黄金面具将他的面容藏得严严实实,唯有眼里的一点神光亮过晓星沉一百八十楼明珠华灯,亮过外头骄阳万丈。
真是灼人。
那天晚上落永昼高兴,喝了个大醉,酒后吐真言,向谈半生真情流露道:
「老谈,不是,老生,我真觉得老生常谈挺适合你的。」
谈半生眉角的青筋跳了跳。
落永昼含煳不清:「老生,你真不知道,和你研究拿破阵法的时候我有多暴躁,有多想拆晓星沉的楼。」
说罢他还真拿剑出来,认真对着墙壁捅了捅。
谈半生:「……」
奇异的是,他也没有出声喝止阻拦。
谈半生一向很懂得恰当的疏离。
唯独落永昼说要和他一起去晓星沉的那次,谈半生没有拒绝。
也许是在那时候他心里除却自己师父和晓星沉,已经多了一个其他的,给朋友的位置。
谈半生斟酌许久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帮我?」
他百思不得其解。
在这人人盼着别人能当自己垫脚石的修仙界,怎么会有人为一句话能任劳任怨几个月,帮着别人破解自己的破绽呢?
落永昼一挥手,仰头间黄金面具正好迎上洒下来的月华,闪闪发亮:
「我说我同阶无敌,那我肯定要做到同阶无敌,你做出了这个阵法,我当然要了解它,再破开它。」
「而且我想要拯救天下,肩负苍生,又不差顺带把你从心魔边缘捞回来的功夫。」
谈半生:「……」
他冷静地拍晕了落永昼。
再说下去,落永昼恐怕是要冲上三千世界,拳打玉皇,脚踢如来,欲与天公试比高。
第二天两人告别,落永昼回白云间。谈半生原以为经歷过昨晚的酒疯,落永昼的厚脸皮总该有所收敛。
他想不到的是日后走晓星沉,落永昼走得愈发轻车熟路,毫无负担。
用他的话就是拆都差点拆楼了,还要什么负担。
谈半生又气得眉头直跳,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一条路。
原主的回忆到此而止。
原主估计没有想到,他和谈半生研究出来的阵法,会有朝一日被谈半生有所改动,在晓星沉中设局对付他自己。
原来谈半生也有过这样的年岁啊,傻乎乎的一根筋,单纯好骗,就是爱钻点牛角尖。
他到底是经歷过什么才会面目大变,成为今日的晓星沉主?
是为他死在魔族手上的师尊吗?
落永昼低眼看剑,种种杂乱的思绪吵得他头疼,忽然觉得有点累。
大概以前魔族猖獗那会儿,大家活得都不容易吧。
原主以为能把所有人一起担着,结果弄得乱成一团糟。
可能在那样的年代,想把所有人担着本身就是一种错。
剑刃上映出来的不只是落永昼一个人的脸。
还有穆曦微的。
落永昼怔了怔,看着少年人毫无阴霾的眼睛,心情又毫无缘故地好起来:「该是你上场的时候了,曦微。」
月部首领转世的魔胎死了。
这个消息不仅仅是天榜试上十万人亲眼目睹,远在北地荒芜之处,亦有人睁开了眼睛。」
「月部首领死了。」
说话的人年轻人样貌,衣服白底绣金,珠坠玉佩,累赘华丽得与北荒格格不入。
他所在之处,亦是在北荒万里平原荒芜的赤土地上,拔地而起了一座宫殿,走廊里鲛油的华灯一盏接一盏,将整座宫殿照得亮如白昼,成了常年昏黑的天色中最显眼的存在。
映得荒土地红得也似染血。
底下的大乘一个个低垂头颅,大气不敢出地等着年轻人后续的言语。
年轻人说:「既然落永昼杀了月部首领的魔胎,那么我遂他的意,准备开战罢。」
这么大的事情下来,当即还是让大乘吃了一惊。
有人小心翼翼道:「大人,我们筹备百年,如今剑圣忽然现世,日月星三部首领去其二,着实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他一说话,像是开了个闸口,大乘一个个附议起来:
「不错大人,断不可为一时意气之争,自断百年谋划啊。」
「我们左右忍了百年,何妨再多忍气吞声一段时间?」
年轻人一一扫过说话之人,微笑道:「我觉得无妨。毕竟我从没指望过日月星那三个废物能成事。」
他明明没什么威势,也没恐吓言语,就像是再单纯不过的纨绔子弟,富贵出身。
但被他眼风扫到的魔族,却一个个噤若寒蝉支了声。
年轻人是近百年前来到北荒这块地盘的。
当时他们看他细皮嫩肉,威压不压,如何会正眼 相看?
又怎么能想到日月星三部首领皆不是他一合之敌?
年轻人声音低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别有一份老友相见的亲呢:
「毕竟落永昼…现在可不是全盛时期。」
「穆曦微不死,他便一日没法回全盛。不足为惧…」
年轻人叫穆七。
隐藏在日月星三部首领身后,真真正正的魔族之主。
穆曦微对上谢扇。
谢扇与她师父玉箜篌、师叔祖月盈缺所习幻术同出一脉。
月盈缺的是好梦无缺、玉箜篌的是箜篌天音、谢扇的则叫檀扇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