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胖又说:“我能见见您爷爷么?”
这一次我听清了,不是我听邪了耳朵,千真万确,我吃惊地看着孟大胖,不假思索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孟大胖非常郑重的看着我说:“我想见见您爷爷,不可以么?”
我说:“这我不好说,那得征求我爷爷的同意。”
孟大胖说;“如何才能找到您爷爷呢?”
我说:“我有他的电话号码。”
孟大胖赶紧说:“那我们去打电话去!”
要见我爷爷,孟大胖一刻都不想再停留下去了,孟大胖带着我火烧火燎在公路上拦下了一班车,我们就回到了镇上。胖镇长看到我们回来了,非常高兴,上去紧握着孟大胖的手,邀他去办公室里坐,孟大胖说:“他要小李打个电话。”
胖镇长问:“打个什么电话?”
孟大胖说:“我想见见小李的爷爷。”
胖镇长说:“打个电话还不容易,打就是。小李!”
我急忙应了一声,跑了过来。
胖镇长说:“你不是要打个电话么?过来打就是,这是一个重要电话,孟老着急等着哩!”
我说:“我也不敢保我爷爷一定能见他。”
胖镇长说:“小年轻哪来那么多废话,打就是!”
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打电话给我爷爷,原本是我自己的私事,胖镇长这一参合私事倒也成公事了,胖镇长又说:“孟老的事,没小事,点点滴滴我们都要把它办好!”
镇长发话了,当着孟大胖的面,我拿起了电话。
爷爷是去年刚从领导岗位上离休的,现在对胶东的历史很感兴趣,平日里几乎天天都是在家读书,做笔记,他说他要写一部关于胶东的书。我拨通了爷爷的电话,爷爷在电话里:“喂,谁啊!”
我不说话,我不知道此话,该如何对爷爷说,我拿着电话怔怔地站着。
爷爷笑了,爷爷说:“是你小子,不说话,不说话我就不知道是你了么?和领导顶牛了?工作遇到了什么挫折?”
我说话了,我说:“都不是。”
爷爷奇怪了,爷爷说:“都不是,如何不说话?恋爱的事说不出口?”
我说:“是有一个人要见你。”
爷爷警觉起来,爷爷问:“谁?”
我说:“孟大胖。”
爷爷沉吟了,爷爷在电话那头没有一点声音,甚至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但我知道此时爷爷还在听,拿着电话正在紧张的思索着,这个消息对爷爷来说毕竟还是太突然了。
我抬头看了一下,孟大胖急渴渴的眼神一刻都不离得望着我的嘴,其紧张的程度并不亚于我。
爷爷终于说话了,爷爷说:“好吧,那你就带他来吧。(.好看的小说)”
爷爷答应了,我告诉了孟大胖,孟大胖一下眼泪盈眶起来,他急忙用手帕去擦。我知道要是爷爷不答应,他是一定会很伤心的。
孟大胖问:“您爷爷换约定了时间么?”
我说:“没有,随时随刻都可以。”
听了我这一说,孟大胖就更坐不住了,他想马上走,马上就见到我的爷爷,胖镇长怎么挽留,要他吃了午饭再走,孟大胖等不得了,孟大胖简直就是坐立不安了。
胖镇长用他的专车,把我们送到了烟台飞机场。正好又有飞往济南的航班,下午两点二十分我们就到了济南。说老实话,路上我并没觉得怎样,我是第一次坐飞机,也许是坐飞机的新奇暂时统领了我的所有心事,白白的云,绿莹莹的海,成圆的、方的、菱形的各种几何形状的人间城郭,还有像人的脉络一样四通八达的铁路、高速路,在人间城郭的几何形状间延伸,直到无穷的远方――
下了飞机,人从天上一下到了地上,我的思想也从幻想中一下回到了现实,看着身边走着激动而又紧张的孟大胖,一丝丝惆怅和担心忽然涌上了我的心头:如果爷爷不容他怎么办?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狭路相逢勇者胜?还是……
我不敢想象,也不能想象。
我回头看了跟在身后的孟大胖一眼,孟大胖掩饰不住满腹的心事正低头走路,天不太热,孟大胖却走得热汗淋漓;并没走几步路,孟大胖却走得气喘吁吁有些疲惫。我问:“我们休息一下?”
孟大胖说:“不累。”
孟大胖紧接着又问:“还有多远?”
我说:“前面就是。”
我轻轻的打开客厅的门,原来就爷爷一个人在家,爷爷正在悠闲地读着报纸,我说:“爷爷,我回来了!”
“唔”爷爷应了一声,算是一个回答。
我气怪爷爷没有像往常一样跑起来,对我又搂又抱的,夸我是他的好孙子。我看到爷爷的眼睛在镜片后面,越过我,一下扫在我身后那个人的脸上,神情极为淡漠。我感觉室内的气氛一下凝固起来,停止了流动。
孟大胖无声地走了进来,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的爷爷,他们的眼睛相互对视着,谁都不说一句话。我爷爷拿报纸的手都在微微地抖动起来。
他们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此时他们内心想着什么,我想像不出。我发现我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在这个屋里我说什么都不合时宜,我悄悄地退了出来,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就站在了门外。
“是你找我。”那是爷爷的声音。
“是,我就想见见你。”这是孟大胖的声音。
“我有什么好见得,要不是我爹血性,打飞了你的带血菜刀,我们全家做鬼到现在,也有毛四十年了吧?”爷爷的话语里充满了怨怒。
“噗通”一响,地板震动的声音很大,我知道肯定又是孟大胖跪在了地板上。
“我知道。”孟大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知道多少年后,你一直都想杀我,报杀父之仇,那年你在后山阻杀还乡团,其主要目标就是要打死我,这我知道。我时时处处都带着小心,还乡团倒台,我跑我逃,我躲得还是你,被共产党抓住,最后还得落到你的手里,落到了你的手里,我必死无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叫谁谁都会那么做的,我不怨你,我只怨我自己。”
“你见我就想说这些?”爷爷不耐烦了,爷爷说:“有什么话你不妨就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孟大胖继续说:“我逃了几十年,老了老了我发现越来越逃不出一块地,就是我们胶东这块地方,我虽身出逃在外,心却从来没离开我们这个地方,连晚上做的梦都是这样。我再也不想身心分离了,我现在回来了,我知道我有罪,我现在给你送到了面前,我只有一个条件,死也要死在这片土地上,再也不离开了,我的话说完了,要杀要刮随你,你看着办!”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爷爷一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