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被祁横断追着满山地打,最后一剑反杀了祁横断。
托落永昼的福,陆归景对修行第一印象不是人魔两族血火烽烟,刻骨铭心的仇恨,也不是他们白云间矢志不渝,世代不堕风骨。
是糖葫芦的酸酸甜甜,和一场同门相残。
我一定要教好祁师弟。
陆归景严肃地想。
一定不能让两位师叔这种同门相残的事情再度重演在自己和祁师弟身上。
他们白云间出去也是要面子的。
可惜很快,陆归景就会发现,他连自己都没管好。
自从落永昼回到白云间后,原本清清冷冷的不孤峰顿时变得热闹起来,要不是他和越霜江呛嘴,要不是他和祁横断拔剑,满山的草木都被落永昼削平了一半。
崔无质永远是不温不火周旋在他们中间打圆场的那一个。
这其实和论道台先生教的东西很不符,在先生口中,修仙之人就该是肃穆而出尘的,一颦一笑都恨不得拿尺子给他们刻着比划出来。
可陆归景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不孤峰。
他在心里暗暗立下 愿望。
等他长大后,他也一定要做个像落师叔那样的——
算了,像自己师父那样就很好,看着落师叔他们打打闹闹,出来调停打圆场,然后又是新一轮的打打闹闹。
陆归景生性本静,终究是做不出来肆意飞扬,调笑不羁的事。
他更愿意看着落永昼他们一群人肆意而为。
落永昼待在不孤峰的那段时日,已经不满足于简简单单地气完越霜江气祁横断,甚至把毒手一块伸到了陆归景与祁云飞的身上。
他教他们上课怎样打盹最自然,不会被先生察觉;教他们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熘下课堂,带他们去城池里疯玩;甚至还把考前临时抱佛脚的经验一块慷慨奉送。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两人的先生发现了两人种种小心思,气得面皮紫涨把两人叫来训话的时候,陆归景便乖乖地按着落永昼的教导报上他的名号。
先生原本只是单纯气得面红耳赤,听到落永昼这阴魂不散的三个字后,干脆直接气得连鬍子都抖了起来。
陆归景和祁云飞就跑回去,一人扒着落永昼一边衣服问他做了什么才能把先生气成这样。
落永昼笑着摸了两把他们头,口吻很有点恩仇看淡,满不在乎的意思:「我以前在论道台时就是那么干的。先生听到我名字,自然百感交集,如见故人。」
陆归景是个老实孩子,眨巴一下眼睛问他:「小师叔不怕被先生记恨吗?」
落永昼沉思一下:「应该会吧。」
像论道台先生那种老学究,看见落永昼自甘堕落还不够,把人家晚辈给一起祸害了,估计恨不得打爆他头。
「不过不要紧。」他拍拍衣襟起身,「反正先生很早之前就打不过我。天下记恨我的人何其多?不缺一个两个。天下爱我的人更多,更不缺这些记恨我的。」
陆归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落永昼立在他们身前,白衣金面,遮得严严实实,仅有简单两色,却偏偏天上那轮浩浩的旭日也格外偏爱他,往他身上洒遍了一身光明。
容貌于他,已无关紧要。
天下有谁不爱光明?
陆归景回忆起来,才恍然惊觉那已经是遥遥被他甩在身后的年代。
说远不算太远,毕竟对修仙之人来说,两百多年,不过是小半辈子的光阴。
说近也不能算太近。
两百多年前的落永昼不过是个会笑会闹的少年人。两百多年后,如非在故友面前,他便是世人想像中剑圣的高远模样。
如今也许除却落永昼故友外,又多了一人。
穆曦微。
单单冲着这点,陆归景也由衷地盼望穆曦微只是个普通少年,不愿去再多想明镜台之事。
他识趣地收了口:「师叔放心,布阵之人杀我白云间弟子,使明镜台举宗覆灭,手段酷烈。无论如何都容不得他,我定会全力追杀。」
「不要紧。」
落永昼漫不经心屈指弹了一下明烛初光的剑身,弹出长长的一声剑吟,震落了几片竹叶飘落在桌面:
「能瞒过我眼睛,大约是个有点本事的人,我去明镜台遗址看一看,你暂且别动。」
他隔着面具沖陆归景一笑:「优先保你自己的命,否则小景你有个万一,谁来给我垫付我打坏东西的赔偿事宜?」
陆归景:「……」
不用万一,他现在就想昭告天下,然后断了落永昼的帐单。
落永昼来到了明镜台遗址。
时空之力着实是种很奇妙的动力,能将明镜台、白云间中人的寿命压缩至无,当然也能让明镜台所属的这片土地随着其中极速的时光流逝变迁 成沧海桑田。
落永昼看见的别说是废墟,连残骸都没一片,干干净净,好似这片土地上完全没有起过建筑,他日前所见,仅仅是南柯一梦。
在这种宛如神迹的时空之力下,常理来说,但凡动手的人有心遮掩,落永昼很难寻出蛛丝马迹。
不知是巧合还是布阵之人有意留下,落永昼觑见了一二符纹的隐约刻痕。
「这符纹…老生似乎习惯用这一类。」
如论对谈半生符纹,对其布阵手法的了解,世上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落永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