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穆曦微低低唤了他一声。
落永昼颇有兴趣地扬了扬眉。
他倒是很好奇这小兔崽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后,还能为自己说点什么哭天喊冤。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穆曦微倒没为自己哭天抢地,也没跪下来向落永昼道歉。
他声音还带着一丝抖,语调却很平稳:师父, 如您所见, 我心慕于您, 无可救药。」
倾吐出那么一句心里话, 好像给了穆曦微多大开口的勇气似的。
他抬起眼,一贯清亮而通透的眸光这回亮得竟有几分咄咄逼人之意:
「若是您执意让我陪同您前去,这样的冒犯之事,路上不知还要发生几次。」
两人陷入无言的沉默中。
落永昼一定是生气了。
穆曦微想。
一腔真心好意的相待,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物事捧到他面前去的宠爱,结果养出来自己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穆曦微也觉得自己实在太不是东西。
但穆曦微想不出旁的办法。
他本来不是长袖善舞,玲珑心思的人,想不出该怎样不动声色地疏远落永昼,又不伤他的心。
与其泥足深陷,害人害己,还不如狼心狗肺一回。
「哦。」
落永昼最终懒懒地回给了他一个字。
他沉思道:「这算不算是柿子捡软的捏?你趁我重伤的时候乘人之危?」
穆曦微默不作声。
在剑圣全盛的时候敢非礼他的勇士,全天下估计也寻不出一两个来。
毕竟只要是个人,都会怕死。
偏偏穆曦微这时候迫切地生出了一种希望落永昼处于全盛状态的心思。
若是落永昼真在全盛,给他一记明烛初光,噼死噼残,断了他的念想,哪样都比现在不上不下的好。
落永昼说完唇畔一弯,似笑非笑,眼眸斜斜睨他:
「唔,你是要我说大胆孽徒,欺师灭祖;还是说乐见其成,求之不得?」
随着他那么一句话,穆曦微浑身的气血都一股脑儿涌上头顶。
然后他的人又不见了。
落永昼:「……」
他总觉得穆曦微那么持之以恆熘下去,未来和人打架时逃命的速度,恐怕无人出其右。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落永昼就在原地笃悠悠等着,丝毫不慌。
在他的不孤峰上非礼了他,还想跑出去?
真当剑圣的名头是摆设?
穆曦微刚匆匆忙忙下到了山脚,就迎头撞上了陆归景。
「是穆师弟啊。」
毕竟是帮自己坐了半张掌门椅子的人,陆归景对他非常和蔼,嘘寒问暖:
「穆师弟是刚刚从师叔那边下来?师叔应当告诉你天河之事了罢。此事要紧,不容小觑,不如师弟再随我一同去见一见师叔?」
穆曦微:「……」
他当然不好说自己做了件对不起落永昼的事,十年八年内都是无颜见他,只能婉拒道:「多谢师兄好意。」
这些天在白云间以代掌门身份处理的事物,终究是把他歷练了出来。
穆曦微编起藉口也非常泰然自若:「实不相瞒,宗门中有许多事务积压,未及处理,譬如说——」
一听到宗门事务,陆归景立刻肃然道:「这是大事,不容耽搁。师弟你快去罢,师叔这边有事我会通知于你的!」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歷经千辛万苦九九八十一难才忽悠到的掌门继承人。
眼看着大功告成,退休的美好日子就在眼前,陆归景怎么可能容忍在这个时间出上哪怕一点点差错?
他立即郑重地,坚决地送走了穆曦微,见着穆曦微身影向主峰方向而去才松了一口气。
不孤峰上常年有剑圣威压萦绕,无论何人来此,皆是步行而上,不得御剑。
穆曦微当然也没那么快离开不孤峰。
就在他换个方面,打算一走了之的时候,又兜头撞上了祁云飞。
「你也在这儿?」
祁云飞对穆曦微,就没陆归景那么好的脾气,一皱眉头,冷声冷气道:
「师叔有极为重要的事寻我,你为他弟子,想来是逃不过的。既然你也在不孤峰上,不如随我一起去见师叔。」
要命。
好不容易躲过了陆归景,又遇见一个祁云飞。
穆曦微心中暗暗嘆息,表面声色不动,诚恳望向祁云飞:「祁师兄,师父特意嘱咐过,说是有要事与你单独相商,我不好去打扰你们。」
祁云飞面色稍缓,哼了一句算你小子识相,随即大步流星地走了。
穆曦微想起余下的三张传讯符,余下的三个人,对不知幻想即将破灭,目前还喜滋滋的祁云飞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抱歉。
这下总算是可以离开不孤峰了。
离开这个他朝思暮想,又避之不及的地方。
就在穆曦微如是想的时候,他第三次地,撞上了一个人。
这回他撞到的是月盈缺。
「穆小友。」
月盈缺言语神情俱很柔和,说出的话却不容他人抗拒:「穆小友切莫怪我直言。我此番来寻阿昼,是为一件关系极大的事情,穆小友为阿昼唯一弟子,不如同我一同上去?」
穆曦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