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如此想,穆曦微依旧抬起眼睛,极认真地回答他道:「晚辈不过筑基修为,第一是绝不敢奢望的。但前辈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晚辈即便不惜性命,也要全力一试。」
他一贯是这样的少年。
不是不知道世事艰难险阻,不明白天不遂人意。
而是尽管瞭然于心,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依旧敢想敢做,不吝尝试。
左右离天榜试仍有半月宽裕,祁云飞不缺那点时间,穆曦微又实在伤得太重,他们三人索性在当地寻了家客栈,预备先让穆曦微养两天伤,再行赶过去。
落永昼自然是一起跟着,泰然自若:「我徒弟的事,即是我的事,怎么能不跟着?」
他不再执着于要在穆曦微和祁云飞面前证明自己身份。
以原主对祁云飞的感情来看,他们绝非是几年见不到一面的普通师叔侄。祁云飞竟认不出他…定是有极大的隐情在内。
加上《天命》中作者提到过剑圣百年隐世不出的伏笔,落永昼决定先静观其变。
是什么能让十圣之首,天下第一隐世百年?
落永昼不知道。
但内中牵连,定然不浅。
他思绪转过之间,嘴上又道:「而且我答应我徒弟要去替他向西极洲、归碧海与魔族三家好好问一问追杀原因,讲一讲道理,自然是要跟着的。」
祁云飞没有拒绝他打蛇棍上的纠缠。
眼前少年的修为深浅连他亦看不透彻,这样一个人从前名声不显,修仙界中查无此人。
一朝出现,自称是剑圣落永昼,说少年只是为了招摇撞骗,没有更深图谋 祁云飞是不太相信的。
一起起程也好,有他在,少年至少没法做出什么有辱他师叔清名之事。
而且,少年和剑圣真的太像。
就连浑身上下那股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能轻描淡写带过去的散漫不羁劲儿也一模一样。
根本没法狠下心兵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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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来。」
已至深夜,客栈中落永昼房间床榻被褥整齐,昏黄烛火下,屏风上疏疏几株兰草,与窗外树枝横斜倒影交错成趣。
落永昼扫视了一圈,缓声道。
这样富有侵略性的三个字,到他嘴里一转,仍能不急不缓,没火气到和平平一句「吃了么」也差不太离。
随着这三字落下,灯盏里的烛火一晃,有人悄无声息出现在落永昼眼前。
他恭敬低垂着头,只看得见被支棱骨架顶起的面部轮廓,单薄得如同在骨头上披了层苍白的皮,即便黑袍□□形消瘦干瘪,也盖不住体内的澎湃力量。
少说是大乘巅峰,甚至…有可能是圣人境界的陆地神仙。
落永昼粗粗扫了一眼,估计出来。
若不是修为能与祁云飞持平或高过他,眼前的魔族,是决计无法瞒过祁云飞风雷剑气耳目,顺顺利利来到自己身边的。
落永昼声线依旧漫不经心,提不起精神般:「怎么,白天杀了小的,晚上老的就跑过来了?」
「不敢。」
那人将头压得更低,姿态更谦卑:「几个不识好歹的金丹小子,魔主随手打杀,是他们的荣幸。」
「属下身为魔族将领之首,前日察觉到魔主您重新出世的气息,日夜兼程,特意赶到此处参拜。」
一墙之隔,是祁云飞和穆曦微。
一个是白云间当今的中流砥柱,另外一个是天命之子,将来註定要改变天下格局,诛尽魔族的人物。
一墙之内,是大乘巅峰的魔族将领,管自己这个剑圣叫魔主。
落永昼先是一愣,随即勾了勾唇。
那丝笑意像刀锋上擦过的光,将他眉眼照得既有月魄玉韵,又有利刃出鞘时冷戾血气。
清艷且妖。
落永昼问他:「你说我是魔主?」
魔族将领一声是答得毫无犹豫,眼中狂热之色也毋庸置疑。
落永昼却没把注意力放在魔族将领身上。
他方才神识一扫,发觉隔壁两间房空荡无人,穆曦微和祁云飞统统不见人影。
能去哪里?
除却被魔族拿来做威胁他的筹码外,不做他想。
落永昼反手拔剑。
剑光出鞘,如长夜里摇晃的一盏明亮烛火,天尽头亮起的晨光初昼。
他笑起来,仿佛只是那么随口一提:「那你这条命,大概也是不想要了吧?」
第4章 辛秘
「属下…冒犯了!」
看落永昼拔剑,黑袍的魔族深深一低头,再抬头时,周身魔气轰然炸开!
若不是落永昼伸手,将魔气聚拢于掌间,将其轻而易举一把捏碎,光是这一下的动静就能叫方圆数里灰飞烟灭。
落永昼甩了甩手,「等等——」
黑袍魔族以为他回心转意,心中惊喜欲言又止之际,就听落永昼道:「出去找块僻静地方打。」
他笑了笑:「免得打坏客栈要赔人家老闆钱,我是有徒弟的人,养家不易,理解一下。」
他口上说着理解,剑下动作未容情半分。
明烛初光往前一推,剑气疾若流星闪电,不容黑袍魔族抗拒,便像踢皮球一般将他推出数里之遥。
落永昼剑光不停,黑袍魔族身上冒出来丝丝缕缕潺潺如溪流的黑气,放在平日是一寸能叫一城之人死绝的大杀器,在明烛初光下,却失去所有反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