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祁云飞怎么能够忍受旁人顶着他名头出来招摇撞骗?
一只手拦在了祁云飞的剑前。
「祁前辈。」
穆曦微的态度很恭敬。
他知道祁云飞这个名字在当今修仙界的分量。
一个应明镜,足以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祁云飞,却是连应明镜也要退避三舍的人物。
但他更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少年恭敬的态度之下,藏着远为执着的感情:
「这位兄台先前在西极洲、归碧海与魔族三路人马前,敢冒大不讳的风险救晚辈,绝非是奸恶之人。冒充剑圣名头的行为是有失妥当,也不至于要以命相抵的地步。」
「晚辈蒙他恩惠,愿代他受过。」
落永昼一时不知该哭该笑。
他名义上的一个徒弟,一个师侄,统统不愿意相信他是剑圣落永昼本人。
他不禁在心中询问系统:「我如今的身份是剑圣落永昼?」
系统公事公办:「如假包换。」
落永昼再度问询:「祁云飞亦是祁云飞本人,不是他人顶替?」
系统依旧给了四个字:「如假包换。」
落永昼微微颔首,声色不动。
既然他是真的剑圣,祁云飞是剑圣亲的师侄。
那么问题来了——
原主究竟做过什么,人都站在这儿了,祁云飞却根本不愿意认他这个师叔?
祁云飞被穆曦微那么一拦,冷冰冰地挑起眉来,口吻不善:「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你,看重你的缘故?你不怕我杀了你?」
「怕。」
穆曦微爽快承认下来。
圣境的陆地十神仙隐世不出,当今修仙界中大乘即算巅峰。
而祁云飞在大乘中,亦是两只手可数得过来的出挑人物。
与穆曦微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物。
然而纵使多处骨折,少年的嵴梁骨依旧挺得笔直;即便浑身血污,阳光在他身上一转,似乎就能将穆曦微整个人照个通透。
「回前辈,晚辈很想活下去。可正是晚辈想活下去,才行此举动。因为晚辈也想这位兄台能活下去。」
穆曦微想活,因为三路人马,无论哪一路,都没有理由杀他。
就像他想落永昼活,因为祁云飞也没有理由杀落永昼是一个道理。
少年的坚持这样简单,也这样固执。
穆曦微忽地迎光一笑,俊秀容颜哪怕在血污下依旧耀目逼人:「再者,晚辈先前答应拜他为师,为人弟子,怎可不发声音?」
少年意气是最热血上头的愚蠢冲动。
也是最能吹进落永昼心底的柔软春风。
落永昼微微地无声嘆气。
他原是想拔剑,教一教祁云飞尊师重道这四个字该怎么写。
可是被穆曦微这样一打岔。
落永昼心软了。
捕捉到他情绪的起伏,另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他心田里悄然滋生开来,渗透进脑海,叫落永昼心生错觉。
仿佛他真是剑圣本人,祁云飞是由他亲自教导,羽毛嚣张,却并不讨人厌的小崽子。
远远要比一个拿剑指着他,态度恶劣的晚辈来得鲜活,来得有血有肉。
他记不起有关于祁云飞的回忆,但行为间已不受控制地被那种奇妙的共情影响。
落永昼下意识抬手轻拨开祁云飞剑锋,失笑道:「都多少年了,你这动不动爱拿剑怼人的老毛病依然未改。」
祁云飞居然任由他那么拨开了剑锋。
他怔怔然望了落永昼好一会儿。
他从那张美得惊人的面容上望见秋水映明月,琼花盛飞雪,望见人世间一切至美之物。
也望见了那个人的影子。
哪怕面具常随身侧,不见真容,依然无损他人世至美至高之物也无法企及的风姿。
他闭了闭眼,冷硬似寒铁的声音里有一瞬的滞涩,对穆曦微道:
「你随我去升仙台上参加这次的天榜试。」
仙道中有两大盛事。
一是百年一次的升仙台,仙道六宗四姓携底下大小宗门世家无数,广开山门,天下有灵根的凡人子弟,修仙后裔,无论男女老少,高低贵贱,一律招入山门。
二是三百年一次的天榜试,广邀修仙界中三百岁以下,化神以下的修士前来参赛。
由于这两场盛会于同月同日举行,每隔三百年,升仙台与天榜试皆会重合一次,更是让仙道中人能津津乐道上三百年的大事。
六百年前的天榜第一,是剑圣。
那任天榜前十是数千年来最辉煌的一任,除却身死者,余下人皆成为了天下前十的陆地十神仙。
思及此处,祁云飞更哼道:「你小子若是拿不到天榜第一,我亲手了结你性命。」
穆曦微是那个人执意想救的人。
假如那人活着,穆曦微定被他收入门墙。
他的弟子,连天榜第一都拿不到,多丢他的脸?
穆曦微:「……」
祁云飞大乘境界待久了,估计是对自己的筑基有点不切实际的期望。
那可是天榜试。
一手一把少年天才,金丹遍地走,元婴不如狗。
他去天榜试是去花式挨打,还是去给他们勇当垫底?
不如被祁云飞现在一剑结果来得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