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乔主任无怨无悔任劳任怨，最让领导放心满意。他是个慢性子，如果上访的人围着他骂祖宗，他也会笑嘻嘻地一言不发听上一个上午。你说累了，他又笑嘻嘻地慢条斯理地给你讲政策说好话做工作，甚至自己掏腰包请你吃一个烧饼喝一碗面条。磨得你精疲力尽没脾气了，也觉得他这个主任太可怜，不想闹了，他这样的干部在田泉市还真难找出第二个。


    现在，面对拖拉机厂的几百号工人的吵吵嚷嚷，他已习惯了只是好言相劝，让大家平心静气：“有什么话对我说，我一定全部转达。现在市领导们很忙，请你们不要干扰领导的工作，我向市领导汇报后，领导一定会很重视地接见大家的。”


    几个工人代表坐在他对面，态度很坚决地要见市委书记：“我们要问问宋书记，我们的社保问题有没有人管？我们现在都下岗失业了，生活都没有保障，厂长却拿着我们的钱不给，他安的什么心？他还冠冕堂皇地说：下岗了天地更宽了，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更可气的是，他还说：讨吃要饭也是再就业。这是个**员对工人的感情吗？”


    乔主任说：“他这么说不对，这不符合党的政策，我可以向宋书记反映。但是宋书记对你们厂的情况很了解，对大家的处境非常同情，正在想办法解决。我知道的情况是，你们的厂长并没有卷款逃跑，他马上就会把钱交到社保局的，大家放心。”


    工人们说：“他没有逃跑为什么躲着不见我们？我们要知道现在钱在那里。”


    乔主任说：“我们也了解了，你们的厂长也是出于好心，卖土地的钱只得到二百万元，全厂两千多人，每人分不到多少钱。他想让钱再增值，多赚些钱，大家也可以多得一些，他是准备用这笔钱搞一些开发的。”


    工人说：“怎么开发？他在骗人，二百万元能干什么？那么大的厂区完全值一千万元。二百万就卖了，这里有鬼。几年后连这几个钱也无踪影了，这不是坑我们吗？我们不同意！”


    有人说：“据我们知道，厂长拿了钱自己搞经营去了。”


    “不听他们的废话，我们要见宋书记，他们解决不了问题！”


    乔主任挥着两只干瘦的手说：“工人同志们，我这不是正在给你们解决问题吗？你们提问题提意见，我会全部转达给宋书记。”


    有人愤怒地喊：“你别用空嘴应付我们了，我们这几年要求解决这个问题，你一直用空嘴哄骗我们，几年了也没解决。这事你管不了，不跟他浪费时间，我们要见宋书记！”


    乔主任看见这个叫喊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人，他带笑地说：“我说这位老弟，你听我解释清楚再找宋书记不迟，咱们都是为了解决问题是不是？市长、书记都很重视……”


    有人粗鲁地打断他：“不用重视，放屁！我们要知道我们的钱在哪里？市委管不管？”


    正在乱哄哄时，一个老者拄着一根手杖走来了。工人们立刻自动让开一条路：“老革命来了，大家让开。让老革命说话，咱们听老革命的！”


    这个老革命姓高，快八十岁了，是四0年参加八路军的老战士。他曾经是拖拉机厂建厂初期的副厂长，他为了国家建设倾其毕生精力，一生工作在拖拉机厂，而且他的老伴、儿子、女儿都在拖拉机厂工作。虽然他早已退休了，可万没想到如今工厂倒闭使他的儿子、媳妇、女儿数家都失去了生活来源。儿女们跟着工人们上访，他曾制止过，他要求儿女们体谅国家的难处，不能给领导们出难题。可是当得知工人们的生活保障金也被厂长拿跑时，他也坐不住了，他也来了，他要以老八路的身份为工人们说几句公道话。他身穿发白的旧军服，头戴旧军帽，把他一生所得到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功勋章和纪念章满满的挂在胸前。工人们投向他的是盼救星般的目光。他气昂昂地站到了乔主任面前，雪白的胡子微微颤抖着。


    乔主任忙陪着笑热情地伸出手：“高老啊，您这么大年纪也来了？身体好啊？好长时间不见了。”


    高老头的脸绷得紧紧的，把手杖在地上捣了几下，说：“我也没有几天活头了，我要为工人们说几句话。工人们有话要对市委书记说，他为什么不见？他是皇帝吗？**的官什么时候怕见工人了？你们不是人民的勤务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