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铺了满城的阵法,即便是对谈半生而言,亦是他从未有过的壮举,费尽他的所有心血灵力。
银线一出,谈半生体内灵力登时为之抽空。
他状态瞧着不比落永昼一个濒死的好多少,血色全无,面如金纸。
然而一把银线在手,他握着一城人性命,嵴背仍然挺得很直,有种风雨不动的倔强,冷淡回答易行道:
「易宗主放心,我心里有数。」
易行一向好脾气,也要被他这句混不吝的气昏头,面颊抽了两下险些骂街。
有数你个头头。
真有数你就不会做出这种混帐事了。
穆七欣赏了一会儿那把水银般流淌的细线,问谈半生道:「谈宗主,开始吗?」
仙道的人暗自嘲笑穆七的不识好歹。
谈半生虽说疯得莫名其妙不是时候,但他对魔族的痛恨天下皆知。
众人不认为那样深沉的痛恨,能因为谈半生脑子短暂的不好使被抹去。
穆七敢和他套近乎,不是脑子进了水是什么?
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谈半生态度很差,也好歹是回应了穆七:「我这边没问题,看你的。」
等等???
啊???
谈半生做了什么?
他回应了一个他生平最痛恨的魔族?
听他们两个人的意思,谈半生还像是和这个魔族一块共事?
众人震惊,宴还也很震惊。
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在震惊的同时,仍然不忘发散思维,胡言乱语:
「晓星沉的谈圣对魔族痛恨之强烈,天下皆知,所以他必不可能无缘无故偏帮魔主。」
叶隐霜经过先前一番与宴还一唱一合的应和,对宴还刮目相看,对他如今的话也很是贊同:
「不错。」
宴还:「晓星沉主,与魔主素无交集,唯一的联繫——」
白玉檀后背凉飕飕,连幸灾乐祸落永昼都顾不得,升起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宴还目光如电扫过白玉檀,掷地有声:「必定是白家主!」
叶隐霜被他开阔了新思路,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宴还:「这样一来,也就可以解释为何一贯嫉魔如仇的晓星沉主为和魔主携手合作。因为仇恨虽深,却及不上爱情的深厚。魔主愿意放下先辈的恩怨,晓星沉主愿意放下魔族的仇恨,都是为此。」
他啧啧有声,感慨道:「都是因为对白家主的爱啊!」
叶隐霜被他有理有据一说,也真的信了,同样感慨道:「白家主真是…从某种角度说,真是为常人之所不能为。美人榜首没做到的事情,他倒是做到了。」
落永昼奄奄一息间,也不忘戳了戳系统:「所以原主百年前是因为这个和谈半生断交的是吗?」
落永昼:「我看着原主也像是个有眼光的人,肯定不能容忍自己朋友看上白玉檀这种事啊。」
系统忍无可忍,单方面切断了和他的联繫。
白玉檀:「……」
他就知道。
要命的是不等他向满嘴荒唐言语的宴还讨要一个说法,自家老爹严厉的眼神就扫过来,质问他道:
「玉檀,宴还说的事情,是不是真有其事?」
白玉檀:「……」
不是,您有没有和魔族女子生第二个儿子,这种事情您自己不清楚吗???
叶隐霜津津有味听完了宴还一番话,问他道:「你这样说不怕待会儿被三人报復吗?「
宴还刚想说怎么可能,你没看见我家剑圣在吗,突然意识到什么,慢慢地收住口。
是啊,剑圣那时候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你出生时他就是威风凛凛的传说,便理所当然地给了人一种错觉,仿佛哪怕你老死了,他也威风凛凛活在世上一样。
剑圣怎么会死呢?
他不久前还鲜活恣意,一剑噼开半边琉璃台,一剑超度满城亡魂,一剑改了黑夜换青天…
那么多一剑…
这世上就没有他一剑做不到的事。
他怎么会死呢?
落永昼改天换日的一剑没给宴还真实感,膝盖触到地面的感觉没给宴还真实感,叶隐霜的一句话倒是给了。
剑圣或许…真的要死了。
这个横跨三代的传奇,也许真的要终止在他眼前了。
宴还八卦的兴致全失,垂了头,肩膀哭得一抽一抽。
他实际上没怎么与剑圣相处过。
可但凡是个人,但凡看着世上至美至好,至坚至锐的事物一朝消失在自己眼前,就没法不无动于衷。
穆七努力地把宴还那点奇奇怪怪的猜想置若罔闻,不在关键时候和他一个小辈计较,向谈半生点点头道:
「开始吧。」
他话音一落,遍地是魔族的哀嚎响起。
原本魔族就在落永昼一剑之下十去大半,剩下的也大多虚弱已极,当然无法对抗谈半生阵法中的星芒绞杀。
他银线连缀处的结点一个个响起,如在夜空中点了星子。
谈半生杀魔的手法也干脆利落。
每处星芒结点一亮起,必伴着魔族的倒下,银线渐渐被鲜血染红,一城的血光流动间,叫人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穆七想,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