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身后的三个人纷纷交换眼色,默契达成一致后,谢扇最先开口:
「我们能顺顺利利走到这儿,全託了穆兄的福,否则还不知道出什么么蛾子,穆兄对我们的救命大恩,真是让我们不知怎么回报。」
她言语之诚恳,态度之动情,眼神之热切,硬生生让穆曦微抖了一身鸡皮疙瘩,沖淡些许对门后未知的恐惧。
穆曦微定了定神,不曾迷失在谢扇的糖衣炮弹里:「不过是些耍小聪明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三位前辈如有吩咐之事,尽管直说。」
宴还忙道:「穆兄,你这话说得就太伤人了。你师父是这样的前辈高人,你本人又是这样的青年俊杰,非但天资不凡足智多谋,还仁义待人。我们倾心相交平辈相论尚来不及,说前辈是要折煞我们三个。」
穆曦微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嵴背紧紧地抵在木质红漆的大门上,指尖本源剑气若隐若现。
他不禁怀疑起三人是不是在刚刚来的路上心魔入体,或者不知不觉间被调包过一批。
否则穆曦微实在是想不出来能让谦谦君子如宴还,心气高傲如谢扇这等人物近乎低声下气地给他戴高帽子的缘由。
这远远不是最吓人的。
只见那位冷若冰霜的归碧海首徒双眼一闭,带着豁出去英勇就义般的决绝出卖了自己的良心,附和两人道:「他们说得不错。」
剑修讲话,终究开门见山。
萧传风下一句带出三人的真实目的:「所以说,斩杀魔胎之功,理当由穆兄领受,我等三人着实无颜抢夺。」
穆曦微:「???」
他茫然地啊了一声,感觉自己实在无法与三人的思维达成协调一致。
谢扇抹一把眼睛,看着泫然欲泣,颇为可怜:「穆兄或许有所不知,这一次魔胎的归属,决定我们的前程。师长发话过,谁斩杀魔胎,由谁接任掌门。」
「原来如此。」穆曦微微吃一惊,旋即真心实意道,「无论是谁斩杀的魔胎,只要魔胎陨灭即好。掌门之位事大,诸位放心,我不会参与争抢。」
宴还不见欣喜,反而颓丧之色更重:「我们…不想做掌门。」
谢扇说出了他们的血泪心声:「掌门上要摆平长老那堆老顽固,下要在弟子那群小年轻里服众。于武要能打摆平宗门麻烦威慑四方,于文要会算帐本懂得收支平衡,哪里是好当的?」
宴还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实话实说,我怕我当了掌门,成了白云间的罪人,让第一宗门的家业毁在我手里。」
萧传风也摇头:「不敢当此重位。」
穆曦微:「……」
被他们那么一闹,他心中近乡情怯的紧张倒是好上许多,推开了门,温言道:「魔胎为月部首领转世,岂是好轻易相与的?先竭尽全力擒住他,再论其他罢。」
有件事情,穆曦微没想过,其他三人也没想过。
穆曦微明明是个修为仅筑基,出身乡野,最普通最平凡的少年。
但他面对着陆地神仙级别转世的魔胎仍能镇定行事,仿佛不知道陆地神仙是多高的赞誉,多响的威风。
也许是他体内那缕奇妙的本源剑气给他的底气。
又也许是他灵魂深处最本质的东西给人他本该如此的感觉,他就应站在世间高处翻手云雨。
穆曦微推开大门。
四人均是修行者,不难看见浓郁到近乎形成实质的黑气扑面而来,若非四人心存警惕,第一时间运功抵抗,也许一照面就被夺去神智也未可知。
魔气来源于穆府左侧的一处房屋,那里漩涡似盘着魔气的源头,取之不尽似,轮转之间,像是恨不得将整座通州城一起吞入漩涡内。
本能强过理智,穆曦微指尖一缕剑气飞快形成细线穿破黑雾,向屋内飞去。
剑气凝成的光线只有蛛丝粗细一线,黑气漩涡则如血盆大口。
这巨大的体型差距之下,黑气漩涡见了本源剑气,居然是畏惧地往旁边缩了缩,让出了一条道。
那一线剑光上凝着天地间最锋锐的剑气,冻结着杀伐百鍊的杀意。
自然见之退避,畏惧如虎。
剑光捆着刚刚出世的婴儿,将其送至穆曦微手边。
那婴儿通身红通通的,肌肤皱得跟猴子一样,五官紧紧绷着没长开。
与其他刚出生的婴儿并无二致。
唯独他一双眼睛是睁开的,全然乌黑一片,不见眼白,暗得似无星无月的寂寥黑夜,莫名让人心中一寒。
萧传风肯定道:「是魔胎。」
宴还有些不可思议:「月部首领的魔胎,来得如此轻易?」
谢扇欢唿道:「太好了!是魔胎!穆兄一定不要放过它,杀了它,诛杀陆地神仙的功劳就是你的了。」
穆曦微不仅失笑,确保本源剑气将它捆得严严实实,无法作妖后方道:「魔胎先这样罢。等师父他们到场,再决定它结局。」
穆曦微并非是对魔胎心怀怜悯,不忍下手杀害婴儿。
他只是单纯地信赖自己师父。
魔胎毕竟是陆地神仙的转世,穆曦微怕自己来处理恐有不妥当之处,未免后续麻烦,当然是谘询过他师父意见后再下手更好。
「曦微。」
一道慈和温柔的女声让四人绷紧了全部心神。
穆夫人素衣素裙,头髮利落高挽,轻装简着,向四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