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箜篌笑意停滞在脸上。
落永昼言下之意是让魔胎没门,想都别想。
玉箜篌她们想要弟子诛杀魔胎赢得身外声名接任掌门,落永昼也想把诛杀魔胎的声名留给穆曦微。
好叫他成为真正光辉无限的天命之子,而非是百年前大妖魔主的轮迴转世。
眼看落永昼软硬不吃,陆归景大怒,下意识出口责备祁云飞:「你在百年在外面究竟干了些什么?」
带回来自称是白云间的长辈不说,还帮那人抢他魔胎功劳,打乱他退休大计?
这是亲师弟干出来的事情吗?
祁云飞捏紧剑柄,吐字艰涩,「师兄…百年前师叔的事情,我,我实在没脸回宗门。」
陆归景面无表情抬头望天。
行了,又来了。
他怼祁云飞,祁云飞拉师叔。
一拳打在棉花上,真的好气。
几人在对峙中,绝对想不到有两位陆地神仙也聚在通州城另一端,踟躇于城外止步不前。
「秋青崖,你果然也来了。」
月盈缺抬手理了理她鬓边乌黑的碎发,缓声向城墙旁的男子道。
那人是和叶隐霜一模一样的打扮,青衣佩剑,肃然峻挺。可叶隐霜比起他来,就要远远失了神韵。
如独木遇松林,如小丘见青山,普通兵器撞上青光湛湛的宝剑剑锋,自然黯然失色,自愧弗如。
秋青崖本来想说,你不是一样来了吗。
后来想想这实在不值得拿出来一说,于是继续闭口缄默下去。
月盈缺不管他,她整理完仪容,确定自己浑身上下无处可挑剔时,上前两步,明眸热切。
最铁石心肠的人,也拒绝不了她的一个眼神。
月盈缺问秋青崖:「他回来了,是不是?秋青崖,你告诉我,你是为了落永昼来的。落永昼他…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这位西极洲之主,陆地神仙,说到最后世上两个字时,已然哽咽不成调。
第13章 大阵
秋青崖向来不喜多言,能简则简道:「通州城中有他的气息,不过比起以前有所改变。」
陆地神仙之所以被尊称为陆地神仙,是因为到他们这个境界,已能超凡入圣,感知到天地法则,自然奥妙。
云为眼,风作耳,星辰卜算,天地间大大小小的动静,除非有同阶强者刻意遮掩,其余的皆瞒不过他们耳目。
秋青崖与月盈缺能隔着数州感应到落永昼气息,赶往通州府也就不难解释。
月盈缺眼睫颤了颤,泪水再也止不住,顺着眼眶滚滚而落,与她的啜泣声一起藏在面纱之下。
「一百年了…」
月盈缺梦呓一般地重复道:「一百年了,我以为我再见不到他。」
她曾在梦中无数遍地梦见白衣锦披,黄金面具的少年,每一遍月盈缺都会冲上去抓着他的领子质问,问他为什么会丢下她、秋青崖和谈半生。
他们四个曾经那么好过,生死相交,亲如手足。
月盈缺总会在梦里的落永昼面前哭得好大声,像是要将种种委屈担忧一股脑儿地宣洩出来。
可是过了百年了,落永昼真正回来了,月盈缺却连踏进城门的勇气也不敢有。
「我不敢见他。」月盈缺低低道,「百年前发生的事情歷歷在目,我拿什么脸去见他呢?」
秋青崖说:「谁不是呢?」
很难想像,他这样冷肃不苟言笑,平时有什么事就一句一剑破万法解决一切之人,也会有流露酸楚的一刻。
因为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纵然本意非如此,剑圣百年前的陨落,他们亦是其幕后间接的推手。
剑圣天下无敌,万魔不侵,倘若不是他视若软肋的朋友,就算是举世为敌,又有谁奈何得了他?
两人正止步于城墙不前时,霎然心头一跳,生出一股不详的预兆来。
果然,等他们再度举目凝视城池时,看到有源源不绝的黑雾自城中心飘出,沿着某种特定的轨迹,一丝丝、一缕缕,极均匀的飘散去了通州城里各家各户。
无论是高耸檐牙,还是低矮瓦屋,贫富官民,竟是无一错漏,颇为均匀。
远远望去,满城魔气,竟似做黑气沖霄的大阵,衬得天色晦暗,也映出月盈缺与秋青崖神容中一抹凝重。
月盈缺于阵法上亦有涉猎,当即识出阵法来头:「是天魔分身大阵——」
秋青崖道:「专为月部首领未出世的魔胎而设。」
两人不再犹豫,当即跨步入阵。
固然无颜见落永昼,终究是满城百姓,和弟子门生的性命更为重要。
***
城中的几人此时也发觉了异常。
陆归景唿道:「这魔气,不对,这魔气不该是魔胎出世应有的动静。」
陆归景自认自己在大乘中战力亦算翘楚,魔胎可以闭着眼睛杀那种。
而当前魔气,他自保有余,根除却有心无力,其可怖程度,足见一般。
玉箜篌抬手召出自己用作本命武器的箜篌,凝眉思索一瞬:「是有人早早在通州城中布下阵法,只等着魔胎出世那一瞬发难,我们是从谈圣那里得到的消息——」
她适当地停了口,三人也均会意。
若论当世的阵法大家,谈半生当属第一。再加上整件事皆是由谈半生一手挑起,着实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