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回家了，所有的人都散去之后。


    妹妹突然说道：


    “妈，我想到我爸的坟上去说一声，我订婚了。”


    说着，她的眼眶里眼泪就开始不停地打转。


    妹妹虽说不是父母亲生的，可她一直都特别感恩父母的养育之恩。


    母亲赶忙说道：


    “这大好的日子，你跑到坟上去干啥，不许去。”


    或许在一辈子都没有走出村子的老人看来。


    传统的思想让她本能地做出这样的反应，


    觉得好日子去坟上不吉利。


    妹妹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妈，我这几天一直梦到我爸，或许是他惦记着，回来了。”


    母亲皱了皱眉头说：“不要乱说，好好的日子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看着妹妹这般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不已。


    我在一旁打圆场说道：“妈，没事，我陪林林去，或许我爸真的来了，他毕竟是我爸，去看看也好。”


    母亲听我这么说，就再也没说什么。


    于是，我和妹妹拿了些纸钱和祭品，朝着父亲的坟地走去。


    不大的一块地里，一座孤零零的土堆矗立在那里，上面长满了杂草。


    妹妹还没走到坟跟前，就已经哭得像个泪人。


    妹妹一边摆放祭品，一边不停地哭泣着。


    我跪在父亲的坟前，烧完纸钱，磕完头说道：


    “爸，我和林林来看您来了，林林今天订婚了，您就放心吧，家里一切都好，只是您没能亲眼看到。”


    说完后，我和林林慢慢地把坟上的杂草拔完。


    那种感觉就像与亲人告别一样。


    满心的依依不舍，最终还是离开了。


    父亲一辈子爱强，可是命运总是无情地打压他。


    一辈子都没能抬起头来，到了晚年，本该享享清福歇歇了，可偏偏让他瘫痪在床，整整折磨了他七年。


    这七年的时间里，他不但要承受身体上的巨大折磨。


    还有我这个不孝的儿子，背负着巨额债务，离了婚，在精神上也折磨了他整整七年。


    我却没能尽到哪怕一点点的孝心。


    这样的遗憾恐怕会伴随我一辈子。


    如今，一切都渐渐恢复了平静，本该是他能抬起头来的时候了。


    可偏偏命运捉弄人，他却永远孤零零地躺在那冰冷的土堆里，永远地离我们而去。


    快翻过山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缓缓地朝着远处父亲的坟茔望去。


    在心里默默地说道：“爸，是我不孝，如果有可能，您就跟我们回家吧。”


    我呆呆地看了很久很久。


    “哥，走吧！”妹妹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发呆。


    回到家后，母亲、大爸、振振，还有弟弟建平在屋里尴尬地坐着。


    看到我和林林进来了，母亲拿出妹妹的彩礼放到炕上，


    说道：“今天人都全，看看这些彩礼钱咋办，放在我这里我总是心里不踏实，不放心。”


    母亲说完，谁也没有接话茬，大家都沉默着，保持着冷静。


    母亲突然问我：“娃娃，你说这钱咋办？”


    我看向母亲，想了一下说道：“妈，您的打算是怎样的？”


    母亲说：“就你们弟兄两个，你们就分了吧。”


    我说：“我的意思是这个钱我们不能分，总共是八万，您和我大爸一人三万，剩下的两万林林结婚的时候让林林带走，不能让她空着手去别人家。”


    母亲说：“我们都老了，要钱也没啥用，还是你们分了吧。”


    我说：“这钱必须你们留着，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没钱可不行，咱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任何事情都不考虑周全。这个钱都放到林林跟前，要是有急用，让林林就拿给您。”


    我话刚一说完，


    建平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他这一走，


    让我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定是对的。


    林林接过话说道：“妈，我哥说的对。您瞧瞧我二哥那副样子，您要是一旦把钱分了，他恐怕连回头看都不会看你们一眼。”


    “就按我哥说的办，只不过给我的两万，我只拿一万，剩下的一万给振振。他虽然年纪小，但是特别懂事，又孝顺。”


    最终就这么决定了。


    虽然有些事情难以做到十全十美。


    但是只要大部分是完美的，其他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母亲似乎心里还有事儿，一直眉头紧锁。


    我知道，


    她肯定是为建平的所作所为感到极度失望。


    她或许一直想不明白，建平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一家人当中为他付出的是最多的，可到头来他却像对待仇人一样对待家人。


    我赶忙安慰母亲说：“妈，您就别想太多了。


    “只要人家自己过得好，不理咱们那就不理吧。”


    “人各有各的想法，也各有各的活法。”


    母亲话锋一转说道：“你和娟啥时候能有个好的结果，我就再也没有操心的事儿了。”


    我无奈地笑着说：“妈，您怎么又说到我头上来了。”


    一旁的妹妹也跟着说道：“妈，您就别操心我哥的事儿了，他心里的疙瘩您不知道。”


    母亲一脸疑惑地说：“啥疙瘩？振振都这么大了，他们也老大不小了，还有啥疙瘩解不开的？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大爸也在一旁说道：“你妈说的对，不要再赌气了。赌气有时候真的会出问题，就像你二爷家的你叔叔，为了赌气，自己半辈子都是一个人，现在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


    虽然他们说的都在理，可我曾经受伤的心却始终难以平复如初。


    不过，能有这么多人关心和惦记着，


    这也的确是一件让人感到很满足、很幸福的事情。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我总是在床上辗转反侧，


    难以入眠。


    心里老是不由自主地想着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


    我再次悄悄地坐起身来，轻轻点燃了一根烟。


    心里默默想着，


    如果父亲还好好地活在世上，那该有多好啊！


    那样我也能够弥补一下这么多年来对父亲的亏欠，


    尽一尽我对父亲的养育之恩。


    然而，


    这一切都只是奢望，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没能力的时候，想尽孝心都做不到；


    有能力的时候，父亲却已然不在人世。


    满心的遗憾让我不停地唉声叹气。


    有时候，


    我真的特别讨厌自己这种执拗的性格。


    一件事情总是放不下，一直搁在心里，反反复复地琢磨思量。


    夜深人静了，可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能浮现出父亲的身影。


    母亲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轻声说道：“睡吧，别坐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