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殷呖呖的咀嚼声都停住了,应该不是老爹吧?要是老爹,易鹤安怕是没命儿了。
「你表哥。」
「赵译?!」殷呖呖瞪眼,「那个混蛋!他看见你了?!」
「嗯,而且他说……」故意卖关子的拖长音。
「说什么?」
「我要是再给你送饭,就要告诉你爹。」
握草!
赵译居然这么狠!
殷呖呖端着碗的手抖了抖,还要不要人活?!她是怎么招他惹他了?!
咽下嘴里的饭,她颤着声音问:「那……那你怎么回他的?」
「我……你知道的,他是先生,我……」
「易鹤安,你不能听他的啊,我会饿死的。」听得抓耳挠腮的殷呖呖直接将话截断,连豆皮饭都放到一边去了,
「那我该怎么办?他还是你表哥。」
「表哥了不起啊,你别管他。」
「他以后若是针对我……」
「我帮你揍他。」
「你不怕?」
「怕?怕什么?」
易鹤安失笑,「没什么,明日你想吃什么?」
殷呖呖搓着小手,「你意思……还会给我送饭,对吧?」
「嗯。」
易鹤安应声的同时,轰地一声,哗哗作响的大雨横扫天空,低低阴沉的云层里闷响的雷,震耳发聩,惊闪耀眼白紫交错的电光。
「下雨了?」殷呖呖愣了下。
易鹤安望着瞬间就与水帘一般无二的屋檐,眉心微蹙,「嗯,下雨了。」
「那你等会儿怎么回去?」殷呖呖看不见外面,可听着落珠似的坠雨声,就清楚这是场夏季晚来的滂沱大雨。
「一会儿应该就停了。」易鹤安想今晚可能不用那么快回去了,用衣袖掸了掸地面,靠着门栏坐了下来。
殷呖呖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想到他在外面看不见,又轻轻地应了一声。捧着碗筷,背抵着门,席地盘坐下。
风声雨声交织里,蝉儿噤声,蚊虫躲避,吃完豆皮饭的殷呖呖托腮坐在门后,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易鹤安,你还在吗?」
「我在。」易鹤安稍稍偏头,靠着门,视线飘在水线模煳的长廊远处。
「你还有话本在我这里呢。」
「就放你那里。」反正,你也是我的。
「不是啊,我把你的还你,你能不能把我的《西游释厄传》还我?」
「……不能。」
「你无耻!」殷呖呖气唿唿地,沉默了会儿,「易鹤安。」
「嗯。」
「你冷不冷?」
想说不冷的他顿了下,「有点。」
「哦,我也有点冷。」
「……」所以就这个反应?他嘆了口气,「你去睡吧。」
殷呖呖有些心动,然而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小手为难地绞着,「这不好吧?」
嘴上说着不好吧,她身体很诚实地打了个哈欠。
「你去睡吧。」易鹤安眉心浮上一抹无奈。
「那……好吧。」殷呖呖满含着不好意思,结果嗖地一下就站起来跑向床榻。
易鹤安:「……」
他怎么能指望殷呖呖有良心呢?
以为她会犹豫一下,这心,突然有点空落落的。原本不觉从这场雨里吹来的风有多冷,现在,啧,透心凉。
「易鹤安。」门后忽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我把我的被子给你。」
殷呖呖将被子叠成长条,一点点从送饭的小洞挤出去。
易鹤安的欣慰不到一瞬,就听手里忙活着的殷呖呖继续道:「唉,要不是怕你这娇弱的体质冻死在我门口,我才懒得管你。」
「我娇弱?」他压低了声音,「以后有机会,你可以试试。」
听不出画外音的殷呖呖哼了一声,「是再打你一顿吗?」
易鹤安伸手,修长的指节扣在被褥一把抽出,殷呖呖猝不及防,砰地一声,光洁额头磕在门框。
「易鹤安!」她捂着脑门,疼得龇牙咧嘴,磕得眼冒金星。
「磕到头了?」易鹤安怔了下,「疼不疼?」
「废话!听不见那么大声音?你要不要试一下?」
易鹤安抿了抿唇,「对不起。」
殷呖呖:「?!」
这声对不起给她惊得连疼痛都忘却了,易鹤安中降头了?她舔了舔唇瓣,「那什么我皮糙肉厚,没事……」
「你还有被子吗?」他攥着手里的被褥,问。
「有的,柜子里还有一床。」
「回去睡吧。」
这捎着几分暖意的话吓得殷呖呖连滚带爬回了被窝,易鹤安,疯了??
老爹,我害怕……
殷呖呖缩在被窝瑟瑟发抖,她以为门口守着个疯了的易鹤安,今晚肯定要失眠了。
结果哗哗的雨声降在屋檐,打着芭蕉,再传到耳里,滴滴哒哒雨声,听着听着就叫她生出困意,上下眼帘打了会儿架,上眼帘胜利后,她就睡了过去。
门外的易鹤安,裹着被褥,手脚没有那么寒冷了。低头,被褥里混合着少女独有的馨香,比满园的芬芳好闻。
今晚,没有星星。
但深黑明澈的眸底,攒动点点碎芒,璨若星河。
雨,直到凌晨才停。易鹤安将被褥塞回了屋里,趁着殷家还没有人起床洗漱,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