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洄进屋的时候，寝室里摆开了三堂会审的架势。


    丁大姑娘坐在中间，王朝马汉……严小玉和张亚茹分列两边，看着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苏洄同学，你手里拿的什么？”


    川妹子努力学着电视剧里，包青天的腔调。


    可惜她的脸太白，怎么看也不像。


    苏洄目光闪烁：


    “我……高中同学拿来的，让帮忙看看。”


    丁姑娘大怒：


    “你很不老实欸，本官都看到了，楼下堆雪人那个是陈卓，还不从实招来！”


    严小玉和张亚茹也拼命点头。


    苏洄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是陈卓啊，难道他不是我的高中同学？”


    丁大姑娘噎住了。


    好像自始至终，都没听过她和陈卓以男女朋友相称。


    两个人是高中同学，这话没毛病。


    苏洄得意的抿嘴一笑，不再理会这三个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室友，将长款风衣换了件鹅黄色的羽绒服，转身推门而出。


    丁大姑娘急道：


    “喂，你干嘛去？”


    苏洄没回答。


    走廊里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逐渐不可闻。


    严小玉满脸诧异：


    “苏洄……她这么冷的天，跑出去干嘛？”


    丁大姑娘摸着下巴，一副名侦探狄仁杰的模样：


    “这还用问，肯定是找杜梅教授！”


    张亚茹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


    “你们说，那个堆雪人的男生，真的是苏洄的男朋友吗，好浪漫啊！！”


    丁大姑娘跟严小玉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说了句：


    “花痴！”


    苏洄抱着文件，一路小跑出了政法大学。


    拐过一个街角，前面是一排平房。


    能在大学城附近，看到这种具有古典气息的建筑，是很难得的事。


    推开小院儿的门，通往门口甬道上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


    白发苍苍的杜教授，正用扫帚拍打一株腊梅树上的积雪。


    “老师，都说了等我过来清理，您怎么自己动手了！”


    苏洄抢步过去，从老太太手里接过扫帚。


    杜梅反手捶了两下腰，自嘲的一笑：


    “老了，真的不中用了。”


    苏洄很认真，用扫帚将腊梅树枝上的积雪都清理掉。


    老太太目光温柔：


    “都说梅花不畏严寒，傲雪凌霜，可惜在这苦寒之地的东辽，它也只能维持现状，没办法开花！”


    苏洄手上停了一下，老太太似乎话里有话。


    看她皱着眉头在思考，杜梅教授笑了：


    “小丫头，这么冷的天跑过来，是不是有事儿找我？”


    苏洄俏脸一红：


    “老师，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杜梅睿智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是因为那个陈卓？”


    苏洄嗯了一声。


    杜院长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这丫头的脾气，跟自己年轻时太像了。


    就连对待感情的态度，几乎都是如出一辙。


    目光掠过那株腊梅树，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柔。


    梅花尤在，却已经不见了当年的种树人。


    老太太的目光变得清冷起来。


    她绝不会允许关门弟子，重蹈自己的覆辙。


    必要时候，杜梅不惜动用毕生积累下来的人脉。


    陈卓，你小子千万不要惹得我出手。


    铁二路派出所门前，准备拉开奶茶店门的陈卓，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声音惊动了正在打扫卫生的田敏：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陈卓嘿嘿一笑，在台阶上跺了跺鞋上的雪花，这才摘下棉帽子，迈步走进店里。


    “去政法大学找朋友办点儿事，正好顺路过来看看你，英子呢？”


    田敏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天不用上学，在家里睡懒觉！”


    陈卓接过她手里的拖布，接着刚刚没清理完的地面，卖力的拖了起来。


    “小孩子嘛，赖床是正常的，这种天气，你怎么不休息一下？”


    田敏翻了个白眼：


    “我有妹妹要养，不开店，你给我钱啊！”


    这个话题没法接，陈卓嬉皮笑脸的搪塞了过去。


    臭男人，一到关键时刻就装傻。


    田敏恨得牙痒痒，目光在他脖子上来回扫过，打算找个好下口的地方，待会儿啃一块肉下来。


    “这种天气，来的客人脚上都是雪，地板拖干净了，待会儿还会脏。


    还是俺们八道沟好，不管下雨下雪，都不怕地脏。”


    陈卓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的想了想。


    田敏老家的屋地，好像是用红砖铺的。


    村里最好的人家，也只是用水泥打的光滑地面，跟店里的地板砖根本没法比。


    “是啊，村里的地板耐脏，可就是不怎么好看！”


    田敏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朝着窗外远处看了过去。


    “以前在老家，只要下了雪，大哥二哥就去山里下套子，逮个山鸡野兔狍子黄羊啥的。


    我和英子总是趴在窗台上，盼着哥哥们带猎物回来……”


    陈卓沉默不语。


    田敏的语气表情，明显是想家了。


    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安慰这个跟自己同龄的姑娘。


    千里之外，长白山脚下。


    这里的雪，下得比奉天更大。


    没过脚面的积雪，走起来异常难受。


    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是没人进山的。


    万一遇到饿急了眼的野牲口，想跑都跑不掉。


    八道沟的村子里，各家扫尽了门前雪，年轻人便开始凑到一起，吹牛聊天。


    田老五托着他那杆摩挲得起了宝光的旱烟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回头直着脖子冲屋子喊道：


    “老婆子，老婆子，大奎呢？”


    大儿子田大力从门外扛着扫帚进来，跺了跺脚上的雪：


    “爹，大奎刚刚跟二柱子走了，说是去三牛子家打扑克！”


    听说老二又跟一群狐朋狗友不务正业，田老五一张脸拉得更长：


    “大力，你去把这个不着调的给叫回来，整天耍钱闹鬼的，不是个正路子。”


    田大力略一迟疑，田母从屋里系着围裙走了出来，嗔道：


    “你个死老头子，儿子忙活了一年，好不容易闲下来打几把小牌，就由他去呗，咱家又不是没有钱！”


    田老五大怒：“放屁，那钱是用来给老二娶媳妇儿的，万一输了，拿什么给老李家过彩礼？”


    田母小声嘀咕道：


    “老李家的二丫头，胖的摔倒了都不知道郮哪儿头，她想进我家门，俺大奎还吃亏了呢！”


    田老五目瞪口呆的看着老伴儿，最终无奈的一跺脚：


    “你们就作吧，早晚把这个家作散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