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好,不浪费么。」
他枕在她腿上,信口闲扯,无所不及。这些年来,从未有的轻松。就这样笑闹着睡去。
早晨,集结号照例在马公岛响起。庭于希一骨碌翻起身。苏浴梅按着他,他拍拍额头:」这么多年,习惯了。」
她将他的头搂进自己柔软的怀里:「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庭于希对值岗的卫兵说:「我要见后勤副参谋。」
新募兵哪里看得起一介布衣:「走开走开,副参谋哪有时间见你!」
没有压人的军衔,没有打赏的银钱,庭于希张开一手,银辉耀眼。卫兵一悚,接过来腾腾腾地跑进去。
副参谋邓三麓掂着手中的青天白日勋章:「你是……庭于希?」
「名不经传,何必冒充。」
「不见得。」邓三麓笑得暧昧,「你庭大军长……哦,已经不是了。你庭某人,也算这小海岛的风云人物了。搭上华小姐,本以为桃花运亨,谁料得糟糠难缠,得罪了权势,落得个净身出户,人才两空,连官儿都丢了,哈哈哈哈——」
庭于希不理睬。邓三麓心痒痒的,探人阴私乐此不疲:「喂,我听说,四海帮那三刀六棍,九斧连环十二鼎镬的阵仗你都闯过,究竟是个什么样……」
「邓参谋,你是想听些花边,还是突破封锁线筹粮草?」
邓三麓心中一凛,脸沉下来:「你怎么知道?」
「自有门路。」
「呵——」他围着他打量,「呵呵——想不到,你这瘸子,还有些门道。」
『瘸子』二字扎着庭于希的心,他勐抬眼。
「怎么?跟我瞪眼?不顶用!别说昔日不曾座下受教,即便是你下属,也是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你现在……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我听说,军中缺粮,想要穿过海上封锁线,到金门筹措?」
「你想去啊?动用军舰,是要押金的!」邓三麓白眼一翻,摊开手,「你有抵押么?」
「有。就凭我庭于希三个字。」
「哈哈哈哈——」
「福建沿海,金门、厦门、湄洲、乌丘,我驻守四年,每一年,往返台湾十几趟。国军南撤,我在马公岛前沿,澎湖诸岛我都熟。台湾海峡,每一座灯塔,每一处暗礁,没人比我知道!」
庭于希的名声也不是向壁虚造,更要紧的是,军中无粮,火烧眉毛了。邓三麓心一活,嘴上也客气了:「庭兄弟想去,自然是好,可是你也知道,这抱冰公事么,没多少油水……」
「不是问题。只要船好,再有几个得力的人。」
「这个……」邓三麓眼珠儿一转,正募新兵,落选的不少,「好说好说,人和船,都是现成的。」
庭于希站在沙滩上,船是半新的轻型舰,还算结实,不显眼。应徵入伍的小伙子们站了一排。他看一看一个眉眼机灵些的:「想不想跟我?」
「封锁线,玩儿命的!又没啥赚头……」他撇一撇嘴。
「你到务实。叫什么?」
「我啊,从小死了爹,衰!凑钱当个学徒吧,没出师,先剋死了师傅,衰!想来入伍混口军粮,谁知长官们看不上,衰!总之什么都衰,我名字就叫阿衰!」
其余人都笑了。庭于希也笑着拍拍他:「年轻人眼光远一些,替公家跑,名声在外,以后还怕没钱赚么。」
阿衰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我娘给我算命,说我『得意宜逢贵,前程去有缘』,说不定啊,碰见你这个大个子,能转转我的衰运。」
庭于希挑了几个精干的,洗甲板,撤番徽,重粉船壁。阿衰蹲在他身边:「嘿,有你的,指挥这么多人,倒像个将军。」
「抬举,不过混口饭吃。」
「大个子,你叫什么?」
「姓庭。」
「庭哥,大伙儿都累了,你这个当大哥的没个表示?」
庭于希见收拾得七七八八,一挥手:「歇一会儿,找个下处喝杯酒,我做东。」
一群人纷纷上岸,庭于希摸出几张钱,递给阿衰:「你们尽兴,我还有事。」
「这……喂,明天哪找你?」
「集结号响,码头见!」
苏浴梅在家等得焦心,看他回来,冷着脸伸袖替他擦擦汗:「走时怎么说的?」
「回家吃饭么,这不是回来了。」
「这么晚?」
「啊,饿着肚子呢。」
「你真是……怎么不在外面吃一点儿。」
「想吃你下的面。」
「都陀了,热了几次……」
他吸熘吸熘大口吃。
「饿成什么样……」
「高兴啊。」
「怎么了?」
「找到事了。」
如今马公岛一片混乱,渔耕不兴市面萧条,苏浴梅大出意料:「真的?」
「好差事。跑船,往南洋运货。」
「南洋……那么远,没什么危险吧?」
「往那边走,水路平。运的都是些杂货、水果,不担风险,薪水厚,卸了船还吃红。」
「这样好的事?」
「呃……一来么,老闆看我身手好,二来,毕竟在这儿这么久,有些熟人。」
她似信非信的:「不是人家有个待嫁的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