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呢?
照理:要么席贵死;要么余氏死!
没道理这对恩怨纠葛、夫妻反目的两人同时被害啊?
难道一直以来,她的敌人不是余氏?
但外面依旧在厮杀的,确实是辛家兵马没错。
席月再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席贵,脑子乱糟糟地。
原来,她前世父亲是这么一个惨烈的结局......曾经多少的恨与复杂,此刻均化为迷茫。拄着狼牙蒴,热泪不受控制地滚滚抛落。
坐在地上,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全身乏力。
终于,她试图手撑床沿,努力爬起来时,门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广淳冲了进来:
“二小姐!大公子肃清叛军了,正朝这里赶过来!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那是怎样的两道目光!
幽暗、森冷,宛如两个巨大黑洞,毫无波动地吞噬身周一切。
“二小姐......”
他缥缈地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你......杀了大夫人便罢......没想到,你连大人也不放过啊?”
“你对大人......如此怀恨在心吗?就因为他曾将你逐出家门......你就要弑父弑母?!”
“......”
席月动也未动地直视着他,直看到跟着他闯进来的军士大叫着跑出去,直看到就剩他们两人时、他慢慢勾起来的嘴角,她僵掉的脑子猛然运转起来——
“你!是你——”
她霍地站起来,单手举起狼牙蒴,对准巍然不动的广淳:“是你杀了我父亲,还有余氏对不对?你还想嫁祸给我......为什么?!”
“为什么......”
广淳看了看满屋子的尸体,似乎对这景象颇满意,嘴角弯地弧度更大:“你说为什么呢?”
“二小姐,你和你身边那只怪物——或许终其一生,我也无法杀了你们为我哥哥报仇,但是......让你身败名裂,痛不欲生......我说不定是可以做到的!”
“你疯了。”
席月冷冷地陈述这个事实。
“你父亲、席府......多年豢养的,不正是我们这一班疯子吗?”
广淳平静的视线移向床上席贵尸体:“你们眼里,我们只是狗!我眼里,被你们杀掉的......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他不好,他干过很多坏事,我都知道......但是,谁叫他是我哥哥呢?”
“落魄时,他会把讨回来的一口饭全喂给我吃......快冻死时,他会紧紧抱住我给我最后一点温暖......”
“所以......”
他眼中疯狂的笑意几乎似火熊熊燃烧:“即使是下地狱,我也要拖着你们一起陪葬!”
他猛然挥剑对着席月扑过来,席月本能地挥蒴阻挡。广淳却突然丢了剑,双手抓住蒴头,任其扎得手掌鲜血直流,也牢牢不放。
席月被他悍不畏死又迥异寻常的动作弄得一呆。
“父亲!二妹!......”
院子里再次传来金铁交鸣的声音,夹杂席文焦灼的呼唤。
席月稍一分心,广淳蓦地大喊一声:“二小姐!你杀了大人、大夫人还不够,还要杀我灭口吗?!”
抓着的蒴头猛地向自己怀里一送,席月手中的狼牙蒴将他捅了个对穿!
鲜血飚了席月一脸,他死死抓住狼牙蒴,慢慢倒下去,黑洞洞的眼睛兀自残存着渗人的笑意:
“这一蒴......还你席家恩情!也算......两清......来生......只求不再遇见......你席家.....”
席月呆若木鸡地目视着他吐出最后一口气,伴随身后一声熟悉大喝,她条件反射向后抽出自己的狼牙蒴。
注视着脚下尸身上那一个大洞,与先前所见席贵情形熟悉地重合,她恍惚意识到,自己正落入一个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一个对手用生命,来布置的圈套。
慢慢回过身,她面对地是:席文悲痛欲绝,不能置信地愤怒眼神。
那一刻间,她出离悲哀。
“如果......我说我是冤枉的......是广淳杀人后栽赃......大哥你信吗?”
她轻声问。
席文抱住席贵的尸身,再看看脚边余氏的尸身,脸上泪水,血水,汗水,交织一片。
“大公子!......二小姐!......”
纷纷涌进来的卓宏、商庆等人,注视这屋里一切,均感哑然。
死寂一片沉默中,席文徐徐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瞧向席月。席月提着一杆沾满鲜血的狼牙蒴,手足微微发颤。
“大哥......广淳恨我杀了他哥哥广实,所以他杀了父亲和你母亲,栽赃陷害我,想令你我反目......大哥,就算我恨你母亲,有动机杀她,我也没必要杀父亲啊?”
她竭力用平静的语气述说解释:“刚刚,他也是故意抓着我狼牙蒴自尽,以便混淆你视听......”
注意到席文渐渐有些迟疑的表情,再接再厉:“大哥,难道你宁愿相信一个随从,也不信我这个妹妹?”
席文看着她,低头再对着怀中不明惨死的父亲,一阵浓烈地悲愤涌上来,泪如泉涌。
咚的一声轻响,突然床榻底下发出异声。
席文抱着席贵猛后缩了两下,一群军士上前掀开床板,从床下揪出一个瑟缩发抖的人体——
“梅儿?!”
见到对方熟悉的脸,席月惊讶地唤。
却不料梅儿一见她一听她声音,就匍匐蜷缩到军士脚后,把自己抱作一团,连哭带叫:
“别杀我!别杀我!二小姐求您了——”
众人愣怔。席文面色一冷,倏地望向席月。
席月浑身乏凉,后退一步:“梅儿......你看清楚!是我——席月!我什么时候杀过你了?你......你也是和广淳串通了的吗?你们一起栽赃我?”
“为什么?!”
她猛地暴怒起来,上前一步,想抓住梅儿:“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也要这么害我?!”
梅儿惊叫着在地上连连后蹭,席文放下席贵尸身,霍地踏前一步,拦在席月跟前。一把带血长剑,指住她面门:
“你杀了广淳灭口,现在又想杀这丫鬟灭口?”
“大哥!”
面对明晃晃的剑尖,对面熟悉的亲人一双已不再含有丝毫温情的眼睛,席月心犹如沉浸于一片寒冰中:
“大哥......你宁肯信他们,也不信我吗?”
“我亲眼所见......”席文双目泛红:“亲耳所闻......你拿什么来让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