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月先打算大手笔挥金的,广左阻止了她:说到底他们新来外客,周边人盯着呢,太高调惹人注目就得不偿失了。徐徐图之,慢慢发展自身才是明智之举。
于是最后,只花不到千两,买了座小庄园;周边附带百来亩地,四户祖祖辈辈,一直租种这些地的佃户。
新地盘新家,百废待兴。
广左兼职管家主外、带广义跑所属田产佃户跑周边邻居熟悉环境;玲珑带广辰打扫庄园内外房间,照顾形同废人的席月和铃儿,四个人忙得欲仙欲死。
若在别的地方,不用考虑,直接买人或则召唤佃户子女侍候。但这里,他们人生地不熟,佃户基本是绒族人,完全不知道对方生活习性,冒冒失失引进庄园,说不定反而招祸。
席月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晚饭的时候,趁着玲珑有闲,让她把佃户资料册拿来她看看。
翻了一翻,总共四家:一户三口;一户五口;一户七口;最后一户,太夸张了,足足二十多口。
席月嘴都合不拢了,指着问玲珑:“这家人为什么这么多啊?”
不是说古代人丁凋零吗?这叫凋零?几世同堂了?
玲珑伸头瞧了一眼,继续回去吃饭,边吃边说:
“小姐,这户人家没分家呢。两位老人七十余,膝下三子一女。女儿嫁出去了,三个儿子,各娶了一房媳妇。老宅子大,家里也没余钱,就没分家,都住老宅子。”
“大房两子两女;二房一子两女;三房四女。大房两子二房一子,又都娶了媳妇,所以算下来,家里二十多口。咱们那八九十亩地,一多半是他家租种。昨日还特地来庄子找广左,想打探今年交租子的事呢!”
“小姐,今年收租,打算怎么收?”
说起这个问题,玲珑放下碗筷,翻看了下账册:
“今年风调雨顺的,广左打探周边邻里,绝大部分人家都加收租子了。要不我们也随着涨上一成?好年景多收,坏年景减收,庄户都是这么个惯例。”
席月皱了下眉:“一亩地产出多少?佃户家够吃吗?”
半响没见玲珑答话,抬眼一瞧,玲珑直瞪瞪地看她,又走神了。扶额——
这段时间,身边人都这么个诡异状态:对着她对着她,一言不合,就开始痴呆。
连广左性子这么冷清的人,现在也不敢多瞧她一眼。
席月纠结,难道家里还要戴上面具才行?
“小姐......”
玲珑扪着自己胸口走近她,手指小心翼翼落在她眉间:“您别皱眉了......您这一皱眉,我心疼得恨不能帮你抚平它......”
那惆怅若失的郁郁语气,三分假,还似带着七分真。
“滚!”席月笑骂一句:“玲珑,现在连你也来消遣我了——”
玲珑眼神恢复清明,一阵不好意思:“小姐,这真不能怨我......小姐方问我什么了?”
席月赶苍蝇似把她赶回去继续吃饭:“我问你,一亩出产多少粮食,佃户家够吃吗?”
玲珑呆了呆:“啊?这个......这个得问广左吧?小姐,我也不清楚,等广左回来,我把他给您叫来?”
席月点点头,歪在枕头上。
她当日被门罗伤得严重,即使后来门罗出手救回她,也元气大伤;非但不能行动自若,连吃东西,也只能勉强进点流食。
不过玲珑因为忙不得不吃饭狼吞虎咽的,她看得津津有味。
是以心细的玲珑,现在吃饭都特意在她跟前不回避了。
吃完饭,玲珑脚不沾地地收拾碗筷,打扫厨房那一摊子事,铃儿跑过来陪席月说话。两个废人,也就只能这样相互报团取暖。
至于门罗,一进庄园,就挑了后院那栋竹楼独自居住,低调沉默得大家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唯一耿耿于怀的,只有席月。
她一直在琢磨有什么法子能送走这尊神,可琢磨来琢磨去,真没办法!
人就是冲着宫九来的——宫九一天不出现,他一天不退场。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期盼宫九回来好,还是不回来好了。
而且,门罗最后的那句话,几乎烙印在了她脑子里:
是呢......你是什么?你是他的什么人?!
望向窗外。北方的冬天很冷,玲珑把窗户关得只留下一条小缝透气,还笼了层厚厚的窗纱。她什么也看不见。
想了会宫九,又开始想大哥席文。
算算日子,大哥应该快回到池城了吧?发生这么多事,不知会闹成怎样,她心里没底。哪怕从头到尾,她都是受害者,但大哥会不会觉得她事多?
郁郁寡欢。
身体不好,连带心情也明朗不起来。
铃儿见她时不时闭上眼睛,还以为她想睡了,伸手替她掖掖被角,轻手轻脚退出。
在厨房她找到正吃力搬动一口大锅洗刷的玲珑,赶紧上前,单手帮忙。
玲珑不让她搬:“小祖宗!你赶紧回房歇着,好不容易快养好的伤,你又弄脱臼了怎么办?这点子事,我一个人能行。”
铃儿看她发髻蓬乱,满身大汗,围了块油腻的围腰团团乱转的样子,心里难受。
以前,玲珑可是个比她还讲究还注意形象的人,如今纤纤玉手磨粗糙了不说,连边幅也不修了。
她真恨自己伤得不是时候!在小姐最需要人的时候,她却只能躺着。
玲珑刷完过,起身收拾碗,看到她靠在门上,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头都大了,还不能说重话:
“好妹妹,你是有事和我说吗?”
铃儿欲言又止——她其实是想来和玲珑说说:给席月饮食增加营养的问题。肉眼可见地,席月日渐消瘦,可对着现在的玲珑,她真说不出口。
踟蹰一会,恹恹道:“没事儿,我就是想来瞧瞧玲珑姐姐。玲珑姐姐,你也别太操劳了,早点休息啊!”
玲珑目送她离去,摇摇头:“古古怪怪的。”
“玲珑姐姐!”
这个时候,广辰汗流浃背地背着一大篓劈好的木柴走进厨房:“柴弄好了,我给你堆灶下?”
“不、堆墙角吧!”
玲珑抹抹一头一脸的黑灰,从锅里端出一直温着的一大海碗面条,上面卧了两个剪得焦黄的蛋,几根半生不熟的青菜,放在屋角落的一张小桌子上。
柴,就堆小桌子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