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榆端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本来觉的,林玲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大概会搞乱了厨房,没想到,她做菜做得很好。端上来的每一道菜都像模像样的,比他做的色香味都俱全多了。
原来她不仅在学业上很能干,厨艺上也十分拿手。
「师兄?」
林玲发现了他。
手中还端着一盘子的肉。
梁若榆走了过来:「师妹,今天怎么有兴致做菜了?」
「今天早上睡不着,先帮你把衣服洗了,再做了几道小菜,你趁热吃吧。」
梁若榆就拿过筷子尝了尝,他也是食物上的行家了,几下就吃出了门道:「是素斋?」
「嗯,这个叫素罈子肉,是用茄子和豆腐做的。这个是荷叶肉,是用素面筋做的……」
「怎么,上班以后改吃素了?」
他记忆中的小师妹是个很爱吃肉的人,除了上解刨课的那天之外。
「你不是要出现场吗?老是看些……东西啊,肯定胃口不好,我就做点素斋给你开开胃。它们长得像肉,但不是肉。」
梁若榆点了点头,果然还是女孩子细心,连这些都能想的到。
吃完了饭,林玲就找了个围裙繫上,又把满桌的盘子放在了水池里,开始洗盘子。
梁若榆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瘦小的背影也不那么骄傲了。
「林玲。」
「嗯?」
梁若榆喊她名字还是挺少见的,林玲就转过了身:「师兄,怎么了?」
男人的眉头微微弯着,刚毅的下颌线条自两边撑开,勾勒出一张英俊不凡的脸庞。却是问道:「你为什么学法医?」
这个科目其实不太适合女生学。梁若榆一直都很明白。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和死人打交道总是很晦气的。所以他们专业的法医同事之间都是内部解决单身问题。
这样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真的太艰难了。
为什么学法医?
这个问题问得好,在初次踏入法医课堂的时候,大家都斗志高昂地说——我要替死者申冤——我看了洗冤录要当个现代仵作——我要以后考公务员。
她的理由和别人都不一样。
她第一次告诉了别人: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去参加军事演习了,然后遇到了意外。我跟妈妈去接他回家,看到一个军队里的法医叔叔正在……修补他。当时我就哭了起来,叔叔说不要害怕,爸爸已经不知道痛了,我们可以体面地带他回家了……」
梁若榆呆了呆。
他从来不知道小师妹的隐疼。
「抱歉,居然问你这种话。」他有些不知所措地道。
「不用抱歉,我觉得爸爸能够那样体面地走,都是那个法医叔叔的功劳。」
她转过身洗着盘子,头也没有抬起过——
「后来,我跟妈妈说了,等我长大以后,我也要当法医。」
然而她的职业之路不太顺利。
因为那份职业心理评估的报告,她错失了当法医的机会。
她自嘲地一笑,把盘子放进了柜子里——
「人生啊,哪里能处处都如意呢?你说是吧。」
梁若榆颔首:「师妹。」
「嗯?」
梁若榆终于还是问了:「当时毕业典礼上,别人给我们两个做媒,你为什么表现得那么生气?」
他还是很介意这件事,他自诩虽然不是帅到人见人爱,但至少也不会令师妹憎恨到摔杯子吧?!林玲那样的反应,说实在话真的很伤人,朝夕相处八年了,他从来不知道她居然那么讨厌自己。
但,林玲说的却是:「其实都是个误会。」
「误会?!」
误会他们互相之间有好感?
「嗯,真的是一场误会。」
误会他是个背地里打报告的小人。
「……你很讨厌我?」梁若榆嘆了一口气,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
林玲莫名其妙:「和你怎么样没关系,是我听信了一些谣言,有人拿我父亲的死说事,说他的死亡是我的心理阴影,写了一份评估报告阻止我去了法医科。我很火大。而当时所有的条件都指向你做了这件事。」
「……」
梁若榆懵了。
他怎么也没料到还有这种内情。
林玲还在洗锅:「我误会了你四年,直到去年才知道不是你做的。我想跟你道歉,但是怕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就一直没有去找你。」
「什么麻烦?」梁若榆说话的语气隐约有些悸动,原来小师妹并不是讨厌他,才会那么反应激烈。
「是这样的,以前有人传言我们是男女朋友,现在你高升了,要是我再去找你,是不是就把流言蜚语给落实了?所以瓜田李下是需要避嫌的。」
时过境迁,毕业五年了,他们居然也没能凑在一起解释一下,林玲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还是挺矫情的。
正想握手言和,冷不丁背后冒出来一句:
「假如我说,我想和你有些什么呢?」
梁若榆道。
他不是揶揄。
他是很认真地跟她说这句话。
毕业晚会上,只要她露出一个回眸微笑,也许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因为无论职业、爱好、性格、年龄、还有人生理想,林玲的所有条件是最符合他择偶标准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