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把在前往大圣堂光壁后的经歷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何塞的表情先绷不住了,他的震惊和错愕写在脸上,「米迦尔,你是……」
「不、别,别提那个名字。」诺兰学者连忙摆手,头痛至极,他怎么也不想承认神学家这个物种会跟自己拥有同一个灵魂,「我跟你不一样,何塞,我和他是两个人。你看,这世上都是经过根源转生的人类,总不能说他们一定跟自己上辈子有关系吧。」
「……嗯。」但何塞的表情还是很虚幻。
过去他与斯卡亚和博纳塞拉并肩作战,现在拥有斯卡亚灵魂的人再度回到密督因,如果不是命运的指引,怎么会让人海茫茫里的一份子如此归来呢。
——可如果真的是命运,祂为什么要从我身边夺走弗林特?
「我觉得现在该头疼的是尤斯塔斯一世,米迦尔为我们带来的是好消息。」弗朗西斯把古书的前几页看完,抬起脸转向何塞的方向,「唤醒这些吸血鬼的必须是你,否则他们可能不会听从。」
「但我跟他们也和陌生人无异,这点无法隐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许过程会很艰难,但何塞必须尝试请求他们再度伸出援手。
他敲了下魔像的脑壳,墙壁上的图像发生变化,何塞指指上面只有轮廓的魔工机械,对米迦尔说:「我在艾达城听说过一种诺兰研制的可以炸毁地狱之门的装置,你能把它造出来吗。」
「我试试。」米迦尔觉得还是这种熟悉的领域更适合自己,所以分外踊跃,「魔法工学是我们的必修课,但我还是要说我真不是学这个专业的……唉,要是能活下来我一定要回翡翠学院修习一个双学位。」
「要是一切结束后我们都能活着,我就从歌洛仙的库里无偿赠送诺兰一部分过去的资料。」何塞郑重地说,「随你挑。」
米迦尔旋即动力十足地坐直了,他不住点头,眼里是无穷的兴奋意味。
弗朗西斯看他们两个互相达成非常满意的「交易」,不由得露出微笑,但他马上轻咳一声,声音平静,「那么跟教会的交涉开启陵墓就由我和米迦尔去办,何塞,你……」
何塞抢先道:「我可以趁这个时间计算下……」
「不,何塞,我要你休息。」弗朗西斯沉声,不接受对方有任何异议,「天不会因为你休息几个小时就塌下来,你就在船上休息,哪里都不要去。」
说着,他抱走小魔像,神色严厉,「如果你真的觉得愧对于谁,那就听我的话。走吧,米迦尔。」
「哦,嗯嗯。」黑髮学者把香草茶喝完,沖何塞挤挤眼睛,「睡一觉吧,你的脸色太差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何塞动了动身体趴在木桌旁,把下巴搁在抱起的胳膊上。
「我这样根本没法休息。」
他轻声说,闭紧眼睛让自己被黑暗包裹。
他的睡眠被噩梦填满,充满血腥和弗林特最后的话语,何塞不想让自己狼狈惊醒后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堕入名为现实的新的梦魇,所以休息对他来说反倒是毒药。
不过他会让弗朗西斯先生他们放心的,等再见他们的时候他会让自己气色变得更好一点,这不难,只需要一点点伪装,他该练习一下。
他还活着,就必须要习惯在这世上度过孤独的白日和深夜。
夜晚,灰堡上空月明星稀,坍塌的西翼已经用围挡包住进行简单的修缮,骑士们整肃地进行巡逻和警戒,虽然教宗为邪恶女巫号上的客人准备了房间,弗朗西斯和贝利亚还是留在了船上,两人都没有入睡,而是在甲板上支起矮桌喝着酒。
「圣座同意即刻打开陵墓,不过因为开启方式比较复杂,可能需要几天时间。」弗朗西斯咽下口中的酒液,眼中含着笑,「你应该想像不到他听到我们有这个打算时的表情,确实没有办法……让现在的密督因去迎接恶魔来袭,基本就跟纸煳的差不多。」
贝利亚冷淡地拎着整瓶酒,腿边已经有了几个空瓶。「你早就做好了准备,至于其他人做没做好,不在我们考虑范围之内。」
「可我的确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到……」说着说着,弗朗西斯垂下头,被风吹过的嗓音沙哑无比,「那孩子不在了。」
贝利亚的手顿了顿,短促地嗯了声。
「出生在我们家是不是一种十足的不幸?第一次不这么觉得,但第二次……不只博纳塞拉有诅咒,魔女之子也有,所以我们的孩子才会……」
「我不知道。」
「连你都说不知道,哈,要是平常的你早就马上反驳我了。」弗朗西斯抹去唇边的酒沫,望着黑洞洞的天,「但是我们都不会说代替他死去的话,何塞也没有,他虽然非常痛苦,却很坚强,他在完成他们两个都想完成的事。」
「那种状态跟復仇无异,我以为你看得出来。」贝利亚攥紧手里的酒瓶,很容易就把它捏碎了。「他跟离开密督因前完全不同,已经把自己当成伊诺·特里斯维奇,你觉得这是好事?」
「他只是想明白自己是谁,那孩子现在需要这个。」弗朗西斯拉过贝利亚的手,把碎片从她渗血的手掌中一点点拣出来,「时间这种东西让人又爱又恨,只是现在给所有人的时间都太短了而已。」
贝利亚的绿眸中夹杂一闪而过的悲哀光亮,她轻轻用手背碰了弗朗西斯的肩膀,「我有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