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喊杀声从屋外传来。
“北中郎将有令，捉拿贼首张角者，赏金百两，封上造！”
“得张角首级者，赏金五十两，封庶长！”
“捉拿张宝、张梁并各渠帅……”
混乱的脚步声，有人推门而入。
“兄长，兄长！”张宝、张梁大喊：“快走，卢植杀过来了！”
张角不急不缓，手指凌空描摹，地面上随之出现道道沟壑，化作一片玄奥的纹路。
“走？”
“向何处去？”
“去广宗。”张梁说道：“广宗经营日久，信众颇多，可图谋后路。”
“下曲阳也可。”张宝说道：“下曲阳渠帅颇有将才，可以……”
张角摇了摇头。
“你们走吧，我就在此地。”
“兄长何必……”
“行骗术耳。”张角说道：“我说术法神通多为骗术，宝不肯相信，如今总是信了吧？”
“可是……”
“我身具仙骨，又得了先生传承，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可我能退，百姓又能退到哪里？”
“宝，我问你，我们起事时，是如何说的？”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梁，你还记得《太平经》中，说天人一体么？”
“记得。”
“天人一体，国主当与国同休戚，天下世家百姓，共担报应。”地上的纹路发出晦暗的流光，张角拍了拍手：“没有报应，属天道有亏，所以我如今便要以黄天代苍天，令报应不爽，天道无缺。”
“兄长？你……”
张角随手一挥，两人身不由己地退了出去。
“你们走吧，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张角立于阵中，喃喃自语。
“仙人……原来如此。先生，你未能成的仙，我要成了。”
“这间还没搜！”
“休要走了张角！”
乱糟糟的喊叫声伴着粗鲁的劈砍、踢踹声，几个军士涌了进来。
张角没有说话。
记忆中的景象迅速模糊暗淡，化作一片空白。
没来由地，一个念头从叶开的脑海里浮现。
若是活不下去，便找块黄巾包头，去做黄巾贼罢。
…………
记忆结束。
叶开回过神，晃了晃脑袋，黄建立刻凑过来。
“老板，这一次是半个小时。”
叶开点头。
上一次是六分钟，这一次的记忆更长，半个小时也合理。
张角最后说成仙，但从记忆中的情景，以及自己对历史的记忆……张角显然是死了。
李贺的记忆中或许他自己没死，但在历史上，他肯定是死了。
张角的成仙，让叶开想到了一种可能：死亡与成仙有关？
毕竟李贺也是历史上27岁死亡的。
要说有什么反证，那就是之前，李贺曾经说过，仙人寿终正寝的很少，多数为暴毙……
很少也是有，不能随意忽视。
另外，《太平经》所涉及到的术法神通，张角说是骗术，那他最后所用的“骗术”，又是什么？
叶开沉默一会。
“黄建，你记不记得，历史上张角是怎么死的？”
“这个……”黄建挠挠头：“我也不太记得，好像是黄巾起义兵败身亡？”
兵败身亡……似乎也挺对的。
黄建看着叶开的脸色，小心地询问：“这里没有历史书……要不老板，我以后留意？”
“不用。”叶开想了一下：“我找人问问……收集诗词的事情，有进展吗？”
“有一首贾岛的《剑客》……”
他递过一本《孩子爱看的唐诗（插画版）》，翻到其中一页。
是短诗？只有四句？
叶开眼前一亮，点点头。
“跟我走，去他们办公室。”
黄建答应下来，心中仍然有些疑惑。
难道办公室里，就会有人读史？
就算有，老板怎么会知道？
不过，这是老板的事情，他没有问出来。
…………
张角的办公室门被敲响。
谢燕出现在门口。
“张经理，他们两个过来了……”
她用眼神连连示意。
“无妨，我知道他要过来。”
张角说道：“进来吧，我等你有段时间了。”
叶开知道，自己虽然加了张角的好友，却并没有提前告诉他，自己会过来。
张角知道自己看过记忆碎片了么？
或许不知道看了具体哪一段，但显然知道自己看了，就像是李贺一样。
而这句话，听在谢燕耳朵里，就对应之前张角在群里对叶开说的那句【聊聊？】
因此她也没有什么异议，何况她之前也跟张角建议，要检查叶开的剑。
叶开将手按在【文胆】上，进入办公室，黄建非常自觉地留在外面。
“那个，黄建啊。”谢燕有些心虚：“你怎么不进去？”
“老板在里面。”
…………
张角是一个四十多岁、穿着一身西装的中年人，除了骨子里透出的儒雅与温和，叶开完全无法将他与大贤良师联系起来。
相比于李贺保留了许多“诗鬼”的特征，眼前的张角，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
“坐坐坐。”张角将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别紧张，放下你的剑。”
叶开手一抖，将文胆收起，落座。
“你……”他斟酌着言辞：“大贤良师？”
“自然。”
“这里……”叶开环视一周，欲言又止。
办公室里的仙人？还是打工人的形象……似乎有点离谱。
“你想问，为什么我要以这个形象出现，是吧？”张角抿了一口茶，说道。
叶开点头。
“那这样呢？”
未见张角有什么动作，他身上的装束变了。西装化作道袍，手中持着拂尘，脑后头发扎起，颌下一缕胡须，完全符合电视剧中“道长”的形象。
就连周围的环境也同步变化，变成了叶开曾经在张角的记忆中所看到的，张角三兄弟挑灯夜读的房屋。
叶开转过身，身边的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一卷卷竹简，最外侧的竹简上，都写着《太平经》三字，其下另有小字注明卷数。
“虽不知你从记忆碎片中看到了什么，但太平经理应是知道的。”张角说道：“我有《太平经》一百七十卷，凡治国之道、修身之法、术法神通、香火祭祀等，无所不包，要学么？”
叶开摇头。
“你说这是骗术。我不学。”
他顿了顿：“你的意思是，我看到你的样貌，也是骗术？”
“聪明。”张角单手凭空抹了一把，叶开眼中的一切恢复原样。
他仍然坐在面积不大的办公室里，面前是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仙人变化万千，不拘于物，可随心所欲。”他说道：“既然你身怀仙骨，这等骗术可以随手习得，倒不必非要从《太平经》里去学……看过记忆碎片后，你有什么疑问么？”
“有几个。”叶开说道：“第一个问题是……你真的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