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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抛却身后一宫愁6(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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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兄长说你不能出宫的!”她情急之下,只好将消息来源说了出来,其实她不说,青樱又安能不知道,她一个在深宫当中的女子,又凭什么知道外面的事。


    是以青樱拉了她到内室,认真问道:“你兄长怎么说?”颜超羽冒险让他的妹妹传递消息,一定是非同小可,须知外戚与宫眷私相来往可是重则死罪轻则流放的才。


    然而颜美人眼中茫然,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此事机密,我兄长让人传话可能也不敢多说,只说了你不能出宫。”


    无凭无据,她不可能不出宫——她实在是,想要远离这里,即便颜超羽不会无缘无故地冒险。


    所以她淡然笑道:“可惜你说的晚了,圣旨已经下了,又怎么好抗旨不尊呢?这本来是为国运祈福的事,临时不去只怕不吉利。”


    颜美人还待再说,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落梅的声音在外响起道:“小姐,皇上马上来了,汪公公打发人来说快到毓庆宫了呢,奴婢们要准备接驾了!”毓庆宫一向是不必正式接驾的,这话她是说给颜美人听,明禹并不喜欢在毓庆宫中看到别的人,这也是为何毓庆宫一向都是青樱独居,一应的楼阁苑宇都无人居住。


    颜美人一听脸色都吓得白了,也顾不得失仪,急急地道:“我从侧门走!摹“


    青樱看着她的身影跟着落梅渐行渐远,轻轻叹了一口气——超羽的心,终究是要辜负了。无人知道前路如何,然而前路仍然要去走。


    明禹,是她在宫中唯一的念想,只因他在,这宫中于她才有些人气,而并非只是冰冷的围墙。可是,他,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即便放弃了江上清风和山间明月,他身边还是有着繁花似锦。


    想想,觉得头疼,索性坐下来伏在窗前的案上等着他来。


    明禹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她睡着了,一面去抱她起来一面口中责怪道:“困了怎么不去床上睡,风凉的很,着凉了怎么办?”青樱本没有睡着,只是干脆挂在他颈上懒懒的,明禹立时就觉察到了,笑着斥道:“还跟小时候一样!总是要人抱。”


    “现在你有别人抱了。”她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失落。


    “这可是胡说,从没有过的事。”明禹手上运气点在她的神阙穴上,青樱顿时小腹又麻又痒,忍不住又是笑又是求饶——这个人不给点教训是不行的,信口就是胡说。雨露均沾是雨露均沾,与亲密无关,他认为自己分得很清楚。


    青樱止住笑道:“洪熙,你总抱过的吧?”她说得很认真,明禹先是一愣,继而掐了掐她的脸也笑道:“真是连小时候都不如了,连小孩子的醋也会吃。”


    见青樱听了并无笑意,他又接着道:“要是以后我们有了小孩子,你也这样么?”


    青樱这才脸上一红,推了他一把道:“我才不会有!”


    她是害羞,然而明禹却是将她放在膝上坐下认真道:“怎么能没有呢,倘若没有,将来这江山可要给谁?”说着低头轻吻在她的唇上,喃喃道:“我这次答应你出去,也是想要你养好身体,或许宫中的风水真的不养人,你看你身上比昔年越发凉了。”


    青樱抓着他的手臂黏在他身上,深吸着他身上的青桂香气,“不是有洪熙吗?付才人和可儿也都有孕……你还怕没人继承这江山,只怕将来开枝散叶起来,你要愁的可就是争储。”


    明禹听了真的不高兴了似的,脸上一冷道:“我的心不知是要怎么被你糟蹋你才满意,总是说这样的话,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不想有我的孩子,不然这样仔细的将养,怎会一直无孕。”


    青樱不理他这些歪话,抽过他垂下的发丝编了起来,明禹见她淡定得很,越发气道:“你不想为我生,是想为别人吧?”说着更是不满道:“施谨瑜?颜超羽?呵,这两个人,成婚几年也都是儿女成双了——”


    “你说什么呢!”青樱猛地一拉他的发丝,疼得他一时噤了声,见他要恼,立刻又在他怀中翻道:“饿了,想想过两日便没有御膳房的东西吃了,明禹……”她撒着娇的样子,几乎让他恍惚觉得这尚是十多年前,还在凤鸣山听雨楼中他的房间里。


    “明禹……所以我们去御膳房悄悄拿些东西吃吧……”


    时光终究不似那时,若是当时,他必定要冷着脸甩开她,说不定还要呵斥她荒唐,要是敢再缠着他,他当真就不客地把她拎着扔出去。岁月中携手走过了一天又一天,这样沉淀的深刻所以他才会陪着她胡闹,眼眸如同暗夜中闪亮的星。


    因着此时的时辰尚不算晚,御膳房中当值的人还没有走,也亏得他们两人身手不错。明禹要更好些,青樱便怂恿他先进去探路,却发现实在没有房间可以


    tang躲藏,两人只好上到梁上去,大气都不敢出。明禹看到下面不断有当值的内监走动,紧张得脸都白了,狠狠地瞪了青樱一眼。


    青樱知他是怕万一被人瞧见,他身为天子只怕再无颜见人,当下乐不可支,伏在梁上笑得起不来身,若不是明禹手疾拉住她,她都险些掉了下去。


    好不容易夜深了,御膳房中当值的内监也少了许多,亦不常走动,两人这才跳了下来,随意进了一间屋,竟发现还是上回来的那一间!


    “所以世上,总有些东西不会变,不管你信不信。”明禹意味深长地转头道。


    他很快就找到了一碗放在文火上热着的缠花云梦肉,两人顿时扑过去争抢着一扫而空,青樱弄得满手是油,毫不犹豫地擦在他明黄的八龙祥云常服上,这才坐在地上满足道:“真好吃,可惜出了宫什么都好,就是再没有这样精致的吃食了!”


    明禹立刻拉下脸来,“什么都好?四个月不见我,都不会想我?”


    青樱忙嘻嘻笑道:“如果你常常送些好吃的来呢,就想你。”说着又打开一个盖着的蒸笼,惊喜道:“还有酒炖鸭子!”笑嘻嘻地转身对明禹道:“你要是去看我,千万别忘了带这道菜,好吃的紧!”


    明禹却不像她这般兴致高,他的眸子里染着淡淡的霜华,看着她,突然吻了过来。很霸道的一个吻,几乎封住她的呼吸,叫她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松开,定定地道:“我一定会去看你的,你要照顾好自己,无事千万不要下山,药要记得吃——”


    青樱不似他这般离愁别绪沉重,笑道:“知道了,我在寺里也跟着主持学些经法,说不定到时候就再也不想下山呢。”


    她本是开玩笑,犹未说完,肩膀忽然被他狠狠一抓,五指几乎要洞穿,他似是害怕道:“不要胡说!不过四个月,那些虚妄的切莫去想去听,一定要回来的!”


    人生无常,四个月后的事,谁知道呢。或许她在暮鼓晨钟中真的看破了这迷情,或许他在这四月当中另觅得如花美眷。能做的唯有安安心心地走在明天的路上。


    所以她依然能笑着,想将手上从酒酿鸭子上沾染的油抹在他的身上,明禹接过她的手,青樱不依,执拗地要去抚他的衣服——好歹给他留些印迹,最起码这件衣服,他没法穿了。


    “抱我么?”她吃饱了就懒得动,横竖明日就要走,这有着浓重影子的深宫就要丢在身后,何不放肆呢?


    明禹的眼睛就像是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看着她笑道:“好,抱你回清明殿。”


    说着当真抱起她来,他身手不错,饶是负着一个人还能轻巧地上梁,从御膳房的屋顶跃了出去。


    她躺在他怀中,抬头就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就跟当初在凤鸣山上时一样的亮。看来,真的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她忽然心中一动道:“明禹,你一定要来看我,我会很想你的。”


    夜,静谧。宫道上无人,唯有夜风拂过,这种感觉真好,只有两个人。她真的很讨厌那么多人在他们的周围。


    他闻言低头轻吻呢喃道:“会的,每天都要想我。”


    “你爱吃的我都记得,会时时叫人送上山去的。你每日睡到自然醒再起来,闷了别光看书,要给我写信,每天做了什么,为了什么高兴,为了什么不高兴,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这个人真是,还没有怎么老,就这么絮絮叨叨起来么?


    但是,她听到他如此说,心中不感动的。


    宜家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她所求,不过如此。


    晚来天欲雪时,红泥小火炉拢起,对坐相饮闲话来年。


    春来时,推窗便有嫩绿的郁郁葱葱。


    夏至时,从湃着冰的井中取水煮一壶香茶。


    秋有风霜冬有雪,然而屋中仍有满室暖意,其乐融融。


    一到清明殿,进了他的寝殿,青樱就迫不及待地要往床上去睡,她向来是吃饱了就想睡的。


    明禹刚刚放下她,见她要躺下连忙眼疾手快地拦住道:“满身是油,好歹要洗一下。”说着便拉起她道:“走,正好天气还不热,玉汤泉还可以用。”


    玉汤泉是置于清明殿之内的一眼温泉池,本来大夏历来是有一眼专供帝王和后妃沐浴的经涌泉在京西郊的,然而因着司马明禹格外喜欢浴汤,便在所居的宫中引了汤泉,虽然不比经涌泉是天生活水,然而也是日日从京西郊取了来换的,况且向来也只有他自己用,是以并不比活水差。


    没有人来伺候,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到温馨,仿佛一呼一吸都是深到骨子里的眷恋。


    红绡帐暖,***苦短。


    这一夜,两人谁也没有睡意,紧紧地握着两只手,即便从澎湃中平静了下来,仍是舍不得这一刻,甚至舍不得说话,只能用心去拼命记住。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明禹才开口道:“不想去想天亮了,只想着还有许多的时间,才会好过一点。”


    也许这世上有东西可以留住不变,但是时光,却是最匆匆的,无论是难耐还是不舍,终究都要过去的,明禹说得对,唯有去想着还有许多的时间,才能心中无畏。他坐起身来,手触碰过她的面庞,勉强笑道:“药虽然苦,还是要记得吃知道吗?”


    她撒娇道:“不想吃,真的很苦,我要悄悄倒掉。”


    “不养好身体,我们怎么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他语意温柔而缠绵,几近是哄着她,“我们必须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她点了点头,朝他那里又挪了几寸,枕在他的腿上,低低道:“你不要去送我了。”


    他还要早朝,明禹一向勤勉,登基以来少有辍朝的,况且她这么出去,最好还是一种盛宠已去的样子比较好,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向来是不招人记恨的。


    他出去更衣的时候,她没有看,直到外面的响动停了,她才自己起身,整理停当后从清明殿的偏门中走了出去,直朝毓庆宫走去——都要走了,索性放肆到底,她才不会去正宁宫请安呢,横竖平时去得都少。


    她回宫的时候,水榕等人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在凌波殿中候着了,想来今日是起了大早。她略微梳洗了一番,汪福兴便携着圣旨到了,不过是一些虚华的措辞,既体现皇恩浩荡,又彰显英贵妃为国祈福的宏愿。


    颜超羽作为京卫指挥使,亲自护送她出宫入寺,青樱见是他,心中不禁好奇,明禹倒还大方,素日里最爱吃醋的就是他了。


    然而颜超羽见到她,虽然是远远相望,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蒙着浓重的忧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不解她为何在得了颜美人传的口信后仍要出宫。


    宫车滚滚而过,想来想出来看热闹的不比平日里看凤鸾春恩车里坐的是谁的人要少。英贵妃,终究是宫中最与众不同的存在,然而这个人,终于要走了,不管是真的祈福,还是旁的原因,总之她走了,她们就有机会,从来只闻新人笑,大约所有人都成为新人都跃跃欲试。


    青樱心里这么想着,突然有一种凌驾于她们之上的优越感,比之在宫中做从一品的贵妃,她人见她便要跪拜还要优越许多。将争斗留在身后,抛却昨日恨,今日愁,明天未必更好,但是至少是不同的。


    宫车从建德门出去的,听到门开的时候,她突然忍不住探头出去,看着身后的宫室,越来越小,不觉有些想念他,他又是一个人在宫中了。


    琅琇山不算太远,但宫车过去也需要三个时辰的样子,山道难行,车马不通,一到山下便弃车换轿,琅琇山是青樱头一次来,却见目光所及之处,山石嶙峋,松柏苍翠,即便还未入寺就已经隐隐有着肃穆正气之意。及至山腰,乳白色的云烟飘渺在身侧,仿佛已至仙宫。回首向来之处,有沧江几曲,亦有点点村落,一时让她忘却心中的纷扰。


    再往上便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绵长清脆的钟声,马上就到了苍流寺了。


    暮鼓晨钟狮子吼,是苍流寺当年创寺住持圆寂前所留下的七字真言,是以每隔一个时辰,苍流寺便鸣钟三声。


    由于苍流寺中并无尼姑,修行的皆是男子,所以青樱此行并不住在寺中,而是在离寺隔着一道浮桥的云渺峰别院当中,这里一向是接待皇亲国戚之处,司马明禹又提前着人来打点过,是以虽然不比宫中奢华,还是干爽舒适的,只是云渺峰地势险要了些,两面皆是悬崖,别院背靠数个岩洞,面朝来路,青樱见了便留了心,这个地形,若是布起阵法来倒是极佳的,莫非在这里设别院也是这个缘故?


    抽空倒要去瞧瞧。落梅见她目光在岩洞附近逡巡,吐吐舌头道:“这洞里应该能藏得下人吧?”上回避暑山庄的黑衣人,已经叫她心有余悸,更不消说此回还在这崖上。


    剑兰亦盯着这洞穴一阵,好一会没有说话。


    青樱一一看在眼中。


    只是因着这是来的第一日,她坐在轿上还好,其余人等真是人困马乏,她就不便说还要出去,何况水榕等人也是手忙脚乱地在将带来的箱笼包袱打开,青樱便等颜超羽等人退下山后也就歇息了去,唯有她睡了,跟来的人才能松上一刻。


    到了次日,明禹的信就来了,跟着送上来的时令蔬果一起到的。这才一日而已,这个人真是……青


    樱一面展开信一面想。


    “小姐是看什么呢,笑得真好看。”落梅进来给房中的鸢尾换水时瞅着她道。


    “我在笑么?”她竟不自觉。


    落梅失笑道:“可不是么?不然奴婢拿个镜子小姐你瞧瞧。”


    那就是在笑吧,原来知道世界上有个人惦念着自己,是会掩都掩不住的笑的。


    信上其实也并没有说什么太多内容,无非昨日她走之后的一些琐事,也是,才一天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只是觉得,司马明禹真是幼稚得令人发指,他大约没有写过信,薄薄的一页纸他写了十多件事,简直就是一本账。


    青樱提笔回他,也讲了些云渺峰上的事,虽然平淡,但是一经分享总是有趣多了。信的最后她总要写上:一切安好,勿念。


    勿念。写下这两个字的人,如果是真的希望对方勿念,就不会写,究竟是连信都不会回才是真的勿念。


    勿念其实是勿忘我念,亦勿让我空牵念。


    然而也不知他是否就真的勿念了,总之信渐渐地稀少起来,从前几日的每日一封,变成了隔日一封,一月过后,已经是五六日才一封。好在云渺峰上风光奇佳,岩洞中又曲径通幽,青樱虽然心中微微纳罕,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终归他若想宫中子嗣开枝散叶,这几个月是最好的机会,于他是,于她又何尝不是,眼不见则心净。


    自古便是蒲草韧如丝,磐石却并非无转移的。


    岩洞中干燥,日间凉爽夜里温暖,更有一处与外面连通,倘若躺下是能看到月亮的,青樱便让水榕在里面置下了铺盖——她可谓是在凤鸣山长大的,这些山间野趣正是心头所喜,水榕等人劝过几回却哪里拗得过她。


    只是去玩过一两回就歇下了,不为别的,只是总觉得身子倦怠得很,一时能吃很多,一时又不想吃东西,倒是总是懒懒的想睡,自己同水榕笑道:“果真人是不能操心的,总觉得活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能睡。”


    水榕听了却仍是眉心有些担忧道:“虽然多睡是好事,只是娘娘的月信也不准了,这……到底还是放在心上啊,依奴婢说,少不得要找太医来瞧瞧。”


    青樱很快乐地躺在床上四肢舒展笑道:“可不要叫太医来,好不容易离了宫里可以不用吃药,草药真是都苦得很,我是早年累得很了,如今多睡睡我就觉得很好。”


    水榕也只好不说什么,由着她去。青樱若是身体还舒服,就在云渺峰上乱逛,在峰上住了一个多月,她本来又是精于奇门的,地形很快就摸熟了,回来还说要教大家布阵——实在也是闲得无聊罢了。


    宫中明禹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来信了,不过御膳房和内务府该送来的东西还是按时的,随着这一个多月季节的更迭,送来的时令之物也从二月底的冻梨到了三月底的杨梅,这让她略略安心,这至少说明明禹在宫中是平安的,虽然他在宫中要做的事是凶险万分的。


    自古杯酒释兵权只是一个理想,手握重兵之人往往尾大不掉,控制的兵马又皆是一手带出效忠到底的,皇家天威未必放在心上。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亦是这权术之中走出来的,所以每日送来的时令吃食,更多的是一个平安的信号。


    春江水暖,又到了吃鲫鱼的时候。鲫鱼虽然价廉不是什么精贵之物,然而青樱却是极爱的,这也是当日在凤鸣山的后山清泉中,生着很好的肉质鲜美的白鲫鱼,她吃惯了便再也忘不了那个味道,是以宫中的厨子皆有一两手烧鲫鱼的绝活,或者清蒸或者炖汤,总能吃一个底朝天,连一筷子都不分给明禹。


    这日宫中又送来了鲫鱼汤,落梅一揭开食盒便笑道:“小姐又有口福了,好几日吃饭都不香呢,今日一定能多吃一碗饭!”


    水榕接过来一看亦笑道:“真是天气暖和了,宫中又开始做鲫鱼汤了,娘娘该是很有些时日没有吃过这个了。”说着招呼谷雨道:“你去小厨房叫收拾些酸爽可口的小菜,像盐炒枸杞子,醋溜莼菜之类的,配着鱼汤吃最好了。”一面说一面亲自将食盒端了过来给青樱瞧:“娘娘看,汤都成了乳白色了,可见又浓又醇,奴婢趁热服侍娘娘用吧——”


    话犹未说完,青樱突然猛地干呕了一声,屋中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吐了出来。


    连水榕都惊到了,愣了一刻后才放下汤来扶她坐下,落梅机灵已经将银针拿了来。水榕脸色都白了,忙忙地接过道:“是奴婢疏忽了,娘娘的饮食要验一下的。”说着回头吩咐道:“刚才送饭来的人别叫走了,快去!”


    两个小太监见她面色惊疑,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连忙拔脚就跑,落梅在后面追着喊道:“莫要唐突了,只说留在前厅喝茶,今日的汤极好,待会贵妃娘娘要赏的


    。”


    满室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水榕手中的银质长针,如果变黑,那就不是小事,有人下毒!


    然而,长针并未变色。


    青樱对水榕道:“不必验了,是我莫名地闻到鱼腥之味便觉得心中烦闷得难受,你们不觉得腥得很么?”


    水榕和落梅皆摇头道:“没有。鱼汤香味醇厚,跟从前在宫中时一样啊。”


    谷雨正端了几样小菜进来,青樱一见立刻食指大动,忙忙地叫她过来,一看有醋溜莼菜,当下也不就着饭竟吃了大半碟,这才一个劲嚷着道:“今日是醋放少了吗?吃起来也不像以前觉得那么酸啊。”屋中众人无不瞠目结舌的。


    水榕到底是在宫中多年,见状心中便有了推敲,试探着道:“奴婢瞧这情形,还是请个太医上来看下吧。”


    苏子雍的夫人生产,这几日皆不在太医院当值,另派了一位凌太医过来。


    好在琅琇山不远,隔了半日就到了,凌太医一面领了赐的茶一面奉承道:“微臣觉得娘娘倒是比在宫中圆润了一些,可见这峰上近灵净之处,到底是养人的啊。”


    青樱此刻吐过精神也还好,笑道:“睡得是好一些,这峰上有时候会觉得安静得不像在世间。”


    凌太医笑道:“正是。睡眠乃是五脏养生之本,睡好了精气便足了,娘娘博古通今,果真是色色都知道的。”


    他在来路上就已经得知青樱今日呕吐之事,一面搭脉一面进言道:“送来苍流寺的食物用度,皇上都令微臣等先行看过才上得来云渺峰,先前苏院判都是亲自看的,这两日他不在微臣虽然不敢比苏院判妙手,也是不敢不尽心的,是以定不会是吃食有不妥的。微臣听说人居住在静雅之处久了,连脾胃都会变得素净,喜食素厌荤腥,只怕娘娘是这个缘故?”


    此人最是乖巧会说话,不肯说是青樱身体有恙以免忌讳,只等苏子雍回来料理。


    晚间风起,正是叫人四肢慵懒的时候,青樱又想吃些爽口的小菜,想着自己走走也好便不叫水榕着人去要,自己朝着小厨房去了。


    走了不远,正好遇到两个宫女,都是尚未留头的小丫鬟,皆是带过来粗使的,是以也并不认得青樱,两人低声说着话见她走近了也没有在意。


    青樱的耳力听清楚这些是不成问题的。


    “你说贵妃娘娘还会回到宫里吗?哎,我真是不想在这里,都是山有什么意思呢?”


    呵,还是爱玩的年纪,尚不知这山间岁月的可贵。


    “不知道啊……不过我倒是听今天来送菜的小霖子说……现在宫中可不一样了啊,皇上最宠的是穆淑容,你看这才一个多月,咱们出宫的时候她还是正四品的婕妤呢,现在正三品的九嫔了,而且又怀着身孕,以现在的盛宠,将来生下来位列皇妃甚至贵妃都不是没可能的啊。还有洵嫔,就是那个总是冷冷的跟英贵妃有些相像的,听说皇上近日也是宠爱得很,马上就要晋升她为从三品的贵姬呢。宫中那么多美人,即便贵妃娘娘圣眷再隆,皇上却是鼎盛之年,总不能为娘娘守身的吧,一来二去的就被别的娘娘主子笼络了去,哪里还能记得我们娘娘啊。”


    青樱脚步一滞,心中有些痛。


    “不会吧?一时招幸别的娘娘主子也是有的,但是咱们贵妃娘娘从来都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啊。这鲫鱼刚出来,皇上今日不就派人送了来吗?一般宫里又不吃鲫鱼的,要不是皇上想着,御膳房哪里会去做啊。”说话的小丫鬟语气紧张。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小霖子跟我关系可好着呢,我是他结拜的干姐姐,他可告诉我,那是因为洵嫔也爱吃这个,所以御膳房特意做了,皇上不过是顺道让送上来而已。”


    “啊!那可怎么办啊,这么说来,皇上对咱们娘娘也没那么眷顾了,万一不接娘娘回去,我们岂不是也要在这里耗一辈子!”


    “你可嘴紧点!我告诉你,水榕姑姑说了,此事不能让娘娘知道,要是谁说漏了嘴,就送去做苦役,一辈子不能出宫的!”


    水榕?


    原来,大家都知道。


    明禹想来也并没有想瞒住吧。


    突然间,头昏沉得很,什么都不想吃了。


    不想见任何人,好像耳边充斥着嘲笑——她在这里为他殚精竭虑地盘算,深恐他陷入危机当中;而他却是温香软玉在怀,何尝记得她。


    也许,他是积宠于她们一身,好让她们也积怨一身,从而来保护自己。


    然而,这个猜想在此刻连她自己也不能信。


    虽然自己是深知


    的,他志在天下,断不是她一个人的,也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她总以为,这一辈子,她在他心中总是不同的。


    或许仍是不同,他对她们的宠根本不及对她的一半。可是,为何要去相比,世间有些人有些事,不管比赢还是比输,本身就是轻贱自己。


    如此,也好。


    就让自己能下了决心,远离宫廷,留在这里,看自己所爱的书,吃喜欢的东西,闲了在山中日月中消磨,或许等哪一天明禹他肯彻底地放过她,她还能去凤鸣山去陪伴先生。


    这样想来,在山石上坐了一气便又不觉得难过。山间明月如银泄,将心中的纷乱冷凝住。青樱看了看月色,该已经快是亥时了,正待起身回去,忽然目力所及之处,好像有一个影子闪动,直奔峰上而来。


    她心中一紧,这么晚了,有谁会上来?况且云渺峰地势险要,看此人的速度当是高手。


    然而如果是高手,脚步该不会这般的虚浮。


    青樱不动声色地身子一闪,找了一块大的山石伏下来看着——这个时间上山,绝非寻常,颜超羽的人都在山下,他是怎么上来的?颜家军的人可不是吃素的,若非高手便是奸细……


    她屏住呼吸,仔细地观察,怎么都觉得此人的身手路数似曾相识。


    越来越近,她更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看得见此人衣饰华贵,头上所配的珠络在月光下闪闪生辉,然而身上的衣物却破损了好几处,连发髻也散乱了。


    那人似乎是提了一口气,跃上了峰顶,就立在离青樱所伏的山石不远的地方,闭目似是微微歇一口气,亦低头整理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血污。


    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目中紫色光华毕现。


    是他!


    青樱一时心中激荡,也顾不得掩藏身形,腾地起身道:“彦!”


    拓跋彦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青樱,他有些惊诧地看着她,竟一时没有说话。


    青樱并不知他上来是来找自己还是另有所图,只是他如今可不是北朝的闲散亲王,以真龙之身怎么会单身犯险深入大夏的皇家禁地,而且他走得近了这血腥之气更甚,可见是他身上的血。


    青樱见他不动,脚下轻点转眼就到了他跟前,声音直颤道:“你怎么来了?山下不是有重兵把守吗?”


    拓跋彦没有答她,转身欲走,青樱不知他的意图,连忙拉住他道:“你去哪里?”


    他,不至于,连见不肯见她一面了?


    她抓得紧,拓跋彦停下脚步,温和地看着她一刻才道:“我只是,想先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受伤而已。


    “你到我那里去,你这样怎么处理伤口?”虽然没有问他为何在这里的原因,但是其实不必问。她与他之间,本来就隔着无数无法开口的过去,剪不断理还乱,唯有谁也不提的默契,才能像这一刻安然地走下去。


    “不行,别院中跟着的人多,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万一让人看见,岂不是给你徒惹麻烦。”拓跋彦身上的血腥之气更浓,想是刚才上山来要突破颜家军的防线,他孤身一人受伤不少,此刻眉间都疼得直跳,然而他依旧身躯傲然挺立,俊美的眉眼笑着看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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