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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混元峰老梅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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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旦即位以后,天下尊老崇道之风复如唐初。


    两京及州县热衷于造观,大周年间拆毁的道观,一座座地重修起来。


    朝廷中断了许久的醮祭、祈福、大法,也逐渐恢复了。


    景云二年六月,叶法善天师以九十五岁高龄,奉旨持绣像幡花,来到南岳衡山集贤峰下的魏夫人仙坛,行醮祭法事,并于仙坛西侧修建洞灵观,供奉魏夫人。


    道教尊崇的众多女仙中,以昆仑虚西王母、南岳魏夫人、麻姑、何仙姑并称四大女神。


    以西王母金母元君地位最高,南岳魏夫人位居第二。


    魏夫人俗名魏华存,年轻时好道慕仙,精通四书五经。


    东晋咸和九年,她在衡山集贤峰下得道升天,被敕封为“紫虚元君”,领上真司命“南岳魏夫人”。


    东晋兴宁三年,魏夫人授予茅山道士杨羲《上清大洞真经》三十一卷。杨羲奉此宝经,开创上清茅山宗,魏夫人也被尊为上清第一代师太。


    晋末,许翙之子许黄民携《上清大洞真经》避乱浙东,从此,江南道一带也开始盛传上清大法。


    《上清大洞真经》被茅山宗奉为三洞宝经之首。


    从叶法善天师这样的高道,到澄怀、石清等茅山小辈,都需要熟读此经。


    弟子“存心养性以事天,聚精会神而合道”,无论内丹、存思,还是导引、服气、祝咒等等,无不是得此经真传。


    甚至有人说,若得《上清大洞真经》,不须金丹之道,读上万遍,便可得道成仙,因此历代流传不绝。


    景云二年十一月初,洞灵观终于落成。


    为了祝国迎祥,祈福施恩,叶法善天师将于十一月十五日,在洞灵观举行一场祝将科仪。


    新观建成,澄怀和石清忙着料理各种事宜,挂匾额、贴楹联,布置斋坛,指导道士步虚声韵。


    有几名道士总是掌握不好《玄真道曲》《大罗天曲》的节奏,他们教了好几遍,依旧如故。


    石清不免有些泄气,叹道:“师兄,我们两人都不擅长音律。要是子虚师兄在就好了,何苦我们教得这么辛苦!”


    听到子虚的名字,澄怀的心情立刻低落下来,默默走出大殿,坐在松木门限上,黯然神伤。


    烈酒般浓酽的伤悲,在他心里反复翻滚着,搅动着。要不是他微微仰起头,那伤悲就要从胸腔里喷涌而出了。


    前天夜里,澄怀悄悄潜回青田太鹤山洞天,看望子虚和云鹿。


    一年半过去了,子虚依然魂不归体。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鲜活地站在他和师父面前呢?


    不远处,七名新度的女冠,围坐在神女殿里抄录《上清大洞真经》。


    院子里,两名道童悠闲地在檐下清扫枯黄的落叶,苕帚擦着砖石地面,发出“沙沙沙”的轻响。


    叶法善天师正在观里四处巡视,思索着还要添些什么东西。


    刚刚走到洞灵观西侧院子,一阵异香扑鼻而来,洁白的花瓣如雪落人间,纷纷扬扬,四处飘洒。


    他立刻退到路边,低头行叉手礼。


    两位女仙在花雨中轻盈地降落,现身在叶法善天师面前。


    来者正是南岳魏夫人和她的侍女女夷。


    南岳魏夫人头戴莲花玄冠,容颜清瘦,一道柳叶眉斜飞入鬓,细长的丹凤眼里,眼波清泠流转,好似万千星辰落入眸底。


    手持麈尾拂尘,身着一袭素白色直领大袖直裰,浑身一尘不染。


    女夷也是一身白衣白冠的素雅装扮。


    得道升仙之前,女夷跟魏夫人从北到南,历尽人间辛苦,阅尽世间花草,后来也升天成仙,掌管天下名花,尊为花神。


    魏夫人轻启玉唇,道:“紫微仙卿,最近你忙着为本君立洞灵观、建斋坛、请执事、做早晚坛功课,以上清大法度化世人,真是辛苦你了!”


    “上清茅山宗在紫虚元君的教化下,始终在天下诸道派中处于主流地位。从民间到士族,无论召劾鬼神、祈禳驱邪,还是符咒治病,上清大法都是他们的首选!”叶法善天师恭敬地回道。


    魏夫人颔之。


    “上清茅山宗依靠天下万千茅山道士,以《上清大洞真经》为经典,依科传授道法,在人间流传了三百四十多年,将来,还是要世世代代流传下去的!”


    女夷灿然一笑。


    “紫微仙卿毕生弘扬茅山符箓,如今,上清符箓道阶,也达到了天下之最,与龙虎山正一、阁皂山灵宝合称三山符箓。这份功劳,应当记在他的身上。”


    叶法善天师微微抬眸,道:“女夷鼓歌,百花开、百谷生,万物生长;贫道传符、剿妄邪,为世人厌劾鬼神。您传播的是天和,我传播的是人德,我们殊途同归而已!”


    “紫微仙卿说得极是。”魏夫人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修仙者要广行善举,利物济人,才能真正领会长生久视、死而不亡的真理!”


    “长生不息,飞登上清,并非修仙者的终极目标。紫虚元君的教诲,弟子谨记心间!”


    女夷四下察看起来,发现洞灵观里除了几棵青松、银杏、圣柳、龙爪槐,几丛低矮的灌木,再无其他花花草草。


    “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风风雨雨,年年朝朝暮暮。紫虚元君的洞灵观,怎可没有鲜花陪伴呢?”


    她旋踵一挥,兰花指起水袖落。


    顷刻间,薄雾四起,淡白如纱。


    窗前,银桂香拂云烟;檐下,紫藤花承雨露;阶前牡丹、金菊、玉簪、幽兰葳葳丛生;池中青莲卧水,水菖蒲、蒲苇、鸢尾护其左右。


    洞灵观里花开烂漫,锦满庭院。


    叶法善天师发现自己正立在一棵巨大的梅树下,暗香疏影,浮云吹雪,落英缤纷而下,飘飘零零落满衣裳。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青田太鹤山洞天。


    白鹤洞前,老梅花开,绰约横斜,旖旎清绝。


    澄怀、子虚和石清还是初登混元峰时的模样。他们在梅树下习剑,一招一式,虽天真无邪,却也有板有眼。


    太乙混元剑上,粘有梅瓣白。


    剑气纵横间,他们又变成了清新俊逸的郎君,一袭白衣,飘逸宁人,不再是初出茅庐的稚嫩少年。


    刀含四尺影,剑抱七星文,斗牛间紫雾浮游,波涛里苍龙缔合。云鹿坐在老梅树的枝柯上,为他们鼓掌喝彩。


    混元峰的老梅年年花开花落,见证了弟子们的风雨岁月。


    一瓣白梅,悠悠地飘落眼前, 叶法善天师伸出手,轻轻接在掌心里。


    他的眼里饱含着热泪,那瓣雪白,糊成了影影绰绰的一团,一缕伤感,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不知君在雪风里,可曾梦回混元峰?”


    魏夫人轻挥手中的麈尾拂尘,缓步走到他的身侧。


    “三十余年如一梦,归来梅开香盈手!一年多了,紫微仙卿心之所念,意之所盼,皆是爱徒。今日,混元峰老梅新开,紫微仙卿何不亲自回去看看?”


    女夷道:“去年,我封锁了青田太鹤山洞天的梅花花信,今年就将人间第一枝梅花,开在了混元峰上,紫微仙卿快快回去故园看一看罢!”


    叶法善天师心里一颤。


    “多谢紫虚元君和女夷!”他行了个叉手礼,口念破云咒,汲汲忙忙往括州青田飞去。


    一轮明月高悬夜空,硕大、洁白而又明亮,青田太鹤山洞天笼罩在一片清光之中。


    混元峰上,雪堆玉砌,开满了洁白无瑕的梅花。


    从山脚下的清溪观开始,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一直蔓延到点易台、紫霞宫,又蜿蜒而上至混元峰之巅,整个太鹤山洞天变成了一座皑皑雪山。


    欲浮亭、白鹤洞、试剑石,不知掩藏在哪一处花海下。


    叶法善天师沿着混元峰小径拾级而登。


    山风拂面,清香四下流淌。


    哪一片是月色,哪一片是梅花,教人迷离惝恍,难以辨别。


    冰华化雪梅瓣白,落在肩头香一身。女夷带来的,哪里是人间第一枝,她分明把天下的梅林都搬到混元峰了!


    “子虚,云鹿,师父来看你们了。”那低沉浑厚的声音,在空旷的梅林里三回九转,但曲曲折折传回来的,依然是他自己的声音。


    叶法善天师提起燕尾青色丝麻道袍的衣摆,加快了脚步,踩着满地落梅,拼命向山上跑去。


    快到白鹤洞时,猛然停下了脚步。


    一曲《梅落寒枝》,在谁的十指下,如行云流水,音音细韵袅袅散开。


    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春燕呢喃,时而舒缓如清泉流淌,时而急越如飞瀑倾泻,飘荡在混元峰上空。


    三十年前,他亲手谱写了这曲《梅落寒枝》。


    除了子虚,还有谁能在上古逸音上,如此熟练地弹奏这支曲子呢?


    他像清溪观里的三清尊像,默默地站着,看着子虚一袭白衣,交跏趺坐在白鹤洞前的老梅树下,轻拨琴弦。


    云鹿身着槐花黄色的襦裙,支着下颌,静静地依偎在他的身侧,看着他的十指游走在泠泠七弦上,好似永远也看不够,听不厌。


    那抹槐花黄色,分明是梅瓣里的垂垂嫩蕊。


    乌翎最是善解人意,不忍心打搅他们,悄悄地躲到了远处的梅树下。


    琴歌文赋本是寻常,今夜的一弦一音,却与往常不同。


    看着他们的背影,叶法善天师感觉到如幻还真。


    无论这是梦中的锦瑟弦歌,还是醉里的绕梁之音,能够再次听到子虚的琴声,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慰藉。


    一曲终了,不禁泪满青衫。


    “落梅初,横窗瘦,玉骨一枝香在手。寒香乱,鬓上藏,梅谢十分春来早。”


    子虚和云鹿回过头来,看见师父嘴里吟唱着《梅落寒枝》,从老梅树后慢慢走了过来。


    云鹿拉起子虚的手,朝着师父飞奔而来。


    师徒三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乌翎修颈顾步,扑棱着羽翼,绕着他们一圈又一圈地飞翔着。这一刻,天地凝闭,时间停止,千言万语都化成了清泪一滴。


    叶法善天师仔细端详着子虚的脸,万千深情都凝结在了眼底。


    多年的师徒情分,早已情同父子。


    “为师在长安,没有一日不挂念着你们,夜夜梦回混元峰,只为看你一眼。”


    子虚含泪道:“弟子终日躺在石榻上,能感觉到师父在我身侧,只是,无法说出话来……”


    “每天,看着云鹿用渡心泉滋养你的身躯,看着你的五脏六腑一天一天鲜活起来,师父心里,真的比什么都欢喜!”


    “弟子能死而复苏,全靠云鹿的悉心照顾,还有师父暗地里运平阴阳,冥助于我,五百多个日日夜夜,终于使我起死回骸。这份恩情,子虚没齿难忘!”


    云鹿哽咽了。


    “师父,您真的没有诓骗我!渡心泉为子虚化腐生肌,贯通阴阳。昨夜,服下最后一颗金景丸,他的喉咙里就开始出声了,那一刻,仿佛是云鹿重生了一般……”


    “傻孩子,师父怎会诓骗你呢?”


    “我知道,师父是天底下最关心我们的人!”


    虽然平复如故,子虚的身体枯瘦如柴,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尚且需要很多时日闭关调养。


    为了照顾子虚,云鹿亦是清瘦了许多,叶法善天师心里涌起了阵阵怜惜。


    他很想留在青田太鹤山洞天,和云鹿一起照顾子虚,看着他的身体一天天恢复健康。


    可是,大业未得善终,他无法振衣濯足,归隐江南。


    “唐隆之变后,相王登上大位,却常常心生隐退之意。时下,太平公主恃功干政,开元圣帝尚不能把握中枢大权,师父还得常伴帝君左右。你们就留在在混元峰,等到子虚彻底痊愈了,再回关中吧!”


    “师父年近期颐,依然心存天下,子虚却什么忙也忙不上,真是无地自容!”


    “这话说的,你能帮我照顾好这个小调皮,就是帮了师父的大忙了。”


    云鹿一听,立刻横眉噘嘴,嗔道:“师父,云鹿在您心中,几时变成了一个小调皮了?”


    叶法善天师抚须暗笑起来。“看到你这样子,师父就知道,你要败下阵来了!”


    子虚吃吃地笑了。


    混元峰上,月凉香繁,清香一如旧时。


    云鹿心情大悦,张开双臂,道:“师父,今夜月圆花好,可长歌,可醉饮,唯独不可离去!”


    叶法善天师道:“今夜,师父要与你们一醉方休!白鹤洞前的老梅树下,埋着几坛早年酿的梅子酒,云鹿,你将它们挖出来,我们不醉不归!”


    “好!今夜,我们不醉不归!谁也不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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