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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长枕大被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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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隆元年七月二十日,李旦下旨,改元景云。


    李重茂复封为温王,获准出宫定居。


    韦氏给他定的“唐隆”年号,倏忽之间就结束了。


    提起唐隆元年,唯一想起的就是这场兵变。这个年号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为这场兵变命名吧。


    到了七月底,叶法善天师的病才渐渐痊愈。


    景龙观与东宫仅一街之隔,李隆基探望尊师更加方便了。


    这天散朝后,有一个时辰的空闲,又带着高力士来到了景龙观。


    师徒俩坐在檐下喝茶。


    李隆基一直愀然不乐,叶法善天师很快就猜到他为何而烦恼了。


    “太子殿下立为大唐储君,该忧心的是天下大事。手足之情,不会受任何事情的影响,不必天天记挂于心!”


    “尊师,大郎原本与我原本形影不离,情深似海,自从我被立为太子,他就有意疏远我了!”


    “他如何疏远您?”


    李隆基吃了一口卯山仙茶。


    “我让力士邀请他来东宫吃酒,他总是各种借口,无论如何都请不来;陛下赏赐的东西,我分他一半,刚送过去就给送回来了。尊师您说,他是不是恼我夺了他的太子之位?”


    “宋王殿下不来,您可以过去五王宅啊!”


    李隆基听了,巴眨了几下眼睛。“我去五王宅?”


    “对,殿下不仅要亲自去,还要带上一样东西,与诸位兄弟共申亲情!”


    李隆基急忙叉手道:“请尊师指点!”


    “殿下附耳过来!”


    他将耳朵凑了过去,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脸上渐渐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第二天,酉时日沉,宋王府的户奴正准备关闭宅门。李隆基和高力士骑着乌孙青骊,哒哒地跑到王府门口。


    户奴见了,急忙跪地叩首。


    李隆基跳下马,将缰绳扔给了高力士。“宋王殿下在哪里?”


    户奴答道:“宋王殿下在后院,与其他几位殿下一起吃酒。”


    李隆基疾步跑到后院。


    一身荔肉白色的太子冕服,满地提花祥云奔兔纹,玉冠玉带,脚下穿一双茶褐色的翘头羊皮长靴,靴口点缀联珠团窠纹,面容清隽,身姿挺拔。


    这件衣裳,是高力士为他挑选的。


    他说,兔子性柔,温如玉粹,皎如霜辉,富有仁慈之心,穿它见兄弟最适合不过了。


    李成器和弟弟们见李隆基突然出现,大吃一惊,急忙在坐席后面寻找靴子,想站起来行个大礼。


    李隆基道:“大郎、二郎、四郎、五郎,你们平时见了我,从不行礼,今日为何生分了,要行大礼呢?”


    李成器手中提着靴子,微微愣了一下,嗫嚅道:“因为,因为今日的三郎,身份与往日不同了!”


    “有何不同?三郎还是三郎,依然是诸位的兄弟。如果我做了大唐太子,你们就要疏离我,那么,这个太子就由大郎来当好了,省得你们都有意见!”


    李隆基心潮澎湃,扯着嗓子大声说着。


    李成器心里一软,上来拉住了他的手。“三郎!我……”


    “大郎,你最有资格跟我争权,但你主动放弃了。对于三郎来说,肯定是要感激你一辈子的。但你选择躲避我,是不是不再喜欢我了?”


    李成器的眉眼间流露出无限温情,那是父亲看他时才有的眼神。


    “小时候,我们一起失去母亲,最暗黑的日子,我们都挺过来了。现在,迎接我们的是光明,是坦途,我为何不再喜欢你了?”


    “失去母亲的那段日子,我整夜害怕哭泣,无法入眠。大郎既要照顾我,又要照顾哭泣的妹妹,自己的泪水却无处流淌。三郎现在想起来,还常常恨自己不懂事!”


    “我们兄弟五人幽禁深宫,相依为命,十余年不出庭院,尝尽了少小苦难。我们出则同游,学则同业,事均形影,无不相随。虽说日子十分艰难,却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光!”


    “如果我们兄弟为了一个名份而变心,请大郎把这个太子头衔拿回去!”李隆基的眸中微润起来,哽咽道。


    “大郎从未变过心,只是,怕您变了!”


    “三郎除了身份变了,其余都没有变!”


    李成器道:“三郎不变,大郎也不变!”


    李隆基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走到李成义面前。


    “二郎,我们是豆卢娘娘一起抚养长大的,跟你朝夕相处,感情甚至比大郎还深。我性格比你强悍,曾经欺负过你,难道,你还记着三郎的仇吗?”


    “记仇倒不至于,我也欺负过您!”李成义噘着嘴,怯声道,“唐隆一战,三郎声望鹊起,我们兄弟几个,只能仰望您了!”


    李隆基听了,不由得心急如焚。


    “难不成,你是怪三郎没有让你们参与唐隆之变吗?”


    “弟弟们对三郎的独断专行,的确有些意见!”李成器道,“那一夜,您让禁军封锁五王宅,不让我们出来,兄弟们为你彻夜不眠!”


    “那是我们李氏一族与韦氏一党的生死决战。三郎宁愿战死的是我一人,也不愿意你们谁有个什么闪失,那样,我会痛苦一生的!”


    “三郎,兄弟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们也担心您的安危!”李成义向来讷口少言,说了两句话便低下了头。


    李隆基转身对李隆范道:“四郎,你潇洒豁达,是我们兄弟中,长相最英俊、最有艺术才华的一个,跟你交往的都是大唐最有才华的儒士、名家。三郎对你,满心都是羡慕!”


    “不!三郎才是我们兄弟中才略最出众的一个!”李隆范俊眉一挑,道,“在如此举步维艰的局势下,您力挽狂澜,扭转乾坤。我们知道,只有您,才能让我们李氏王朝风恬浪静,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李隆基狠狠地捶了他一拳。


    又走到李隆业面前,含泪道:“五郎,你一直是我谨小慎微、笃守规矩的好弟弟,难道,你不想理我了吗?”


    李隆业道:“我们三个带 ‘隆’字的兄弟,一起经历了景龙池事件,早已异体同心,怎能不理您呢?每次宴聚,我们都会准备五只杯盏,如果您不在,依然会那只杯盏斟得满满的!”


    一滴泪水啪地跌落地面。


    李隆基抿抿嘴,道:“兄弟们待我如初!是三郎多心了!今后,你们谁要排斥我,我就上表父皇,将太子之位逊让给他!”


    众兄弟都笑了,簇拥着他坐到席上。


    看着弟弟们嘻嘻哈哈,又如往常一样,李成器不禁感怀万千。


    高力士道:“今日难得五位兄弟都聚齐了,五王宅里,很久都没有传出乐曲声了。殿下,我去搬乐器,你们做好准备,音乐会又要开始咯!”


    李成器笑道:“力士快去快回!”


    李家儿郎个个都有音乐天赋,李成器擅吹笛子,李隆基擅敲羯鼓,李隆范擅弹琵琶,李隆业擅抚琴,就连最不堪的李成义也能吹个筚篥,弹几下箜篌。


    兄弟们聚在一起,随时能开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众人共奏羯鼓曲《秋风高》,鼓声撩打有序,透空碎远,站在景龙池边都能听见。


    又奏起了李隆基举兵夜半诛杀韦庶人后,新谱的《还京乐》《夜半乐》两支新曲。


    五王宅里,仙乐渺渺,十余位舞伎头戴芙蓉冠,着五色绣衣,玉颈婉然,长袖舒展,为他们翩翩起舞。


    到了亥时,夜阑人定,兴致阑珊。


    兄弟们酒饮微醺,杯盘狼藉,各个都有了起身辞去的意思。


    李隆基大叫一声:“今夜,谁都不许走!”


    众人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高力士打开一个包裹,取出一顶帐子,一床薄薄的织锦团花被子和一只长枕,就地铺开。


    李隆基道:“这是本宫命人连夜赶制的五王帐、长枕大被。今夜,我要与诸位兄弟同枕共眠!”


    话音未落,李隆业抢先第一个钻进了被窝。


    李成义和李隆范相视一笑,也跟着钻进了进去。


    李成器顾不得矜持,拉着李隆基挤到众人中间,大家开始抢被子,抢枕头,庭院里,欢笑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连不苟言笑的高力士,也被他们逗乐了。


    这一刻,谁也记不得,李隆基就是唐隆之夜叱咤风云的金甲战士,是将来要荣升至尊的大唐太子。


    他只是仪表俊丽、英武果断的李家三郎而已。


    李成器仰面躺着,双手枕在脑袋下面,静静地听着墙角舒吭不绝的促织声,眼中起了朦胧睡意。


    “三郎,您还记得酷吏施暴东宫时,我们兄弟立下的誓言吗?”


    “记得,当然记得。当时大郎说 ‘我们兄弟长大了,不管是帝君,是亲王,还是平民,我们一定要友于兄弟,上下同心,才不会被外人欺负!’三郎希望,我们今后都能做到!”


    “我们李氏一族有兄弟相残的先例,深遭世人诟病。但愿我们能扭转先辈留下的不良形象,成为一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宗室亲王!”


    李隆基清醒的很,一点睡意也没有。


    年少时立下的“友于兄弟”的誓言,终究没有淹没在岁月里,这是多么美好的人生幸事啊!


    “《诗经》曰, ‘常棣之华,鄂不铧桦。凡今之人,莫如兄弟。’等到本宫登基了,一定为诸位兄弟在五王宅中建一座高楼,取名就叫花萼相辉楼!”


    李成器昏昏沉沉地答道:“花复萼,萼承花,相互辉映。我们兄友弟恭,就如花萼一样,相依相生,不能分离!”


    五王帐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转头一看,李成器和诸位兄弟都已经酣然入梦了。


    李隆基面带着满意的微笑,安然阖上眼睛,在唧唧复唧唧的虫鸣声中,也渐渐睡去了。


    这样的夏夜,青田太鹤山洞天也是虫鸣螽跃,不绝于耳。


    白鹤洞里,云鹿取了一鱼洗的渡心泉,为子虚擦净了身体。


    乌翎安闲地卧在她的脚边,眼睛似阖非阖,脑袋却沉沉地低垂下来。


    它想强打起精神,多陪云鹿一会儿,终究抵不过汹然袭来的睡意,不一会儿就安然入眠了。


    在无尽无休的虫鸣声中坐下,一阵巨大的孤寂,瞬间将她淹没了。


    云鹿缓缓伸出手,深情地抚摸着子虚轮廓分明的脸庞,那高挺的鼻子下,人中深陷,唇间微翘,坚毅冷峻不减半分。


    一个月了,子虚安祥地躺在石榻上,一动不动,睡得那么香甜,犹如一池恬静温柔的春水,不为鸟雀喈喈而惊,不为芳草萋萋而喜,叫人不忍心惊扰。


    晨瞑夕寐,一直这样沉沉地睡着。


    “子虚,你快点醒来,云鹿害怕你永远醒不过来,害怕自己永远孑然一身。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随你去了!”


    “云鹿这条性命,原本就是你给的。如果随你去了,也算是报答了你对我的再造之恩。”


    两行热泪从她的脸颊滚落,滴在子虚月白色的道袍上,转瞬就不见了。


    “子虚,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子虚,你冷吗?云鹿很冷很冷,很想你用这双大手,为我热热身子。”


    云鹿仿佛看到子虚笑意盈盈地坐了起来,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温柔地招呼着她:“云鹿,过来,坐到我的身边来!”


    她脸上挂着泪痕,“噗哧”一笑,像往常那样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握住他的手。


    可是,他的手是冰凉冰凉的,只有落下的泪是温热的。


    这种落空的感觉,让云鹿哀痛欲绝。


    石清赠送的那块灯光冻石人,躺在子虚枕边。它见证了他们多年的情意,也仿佛暗示了他们的结局。


    唐隆之后,叶法善四位弟子都得到了封赏。澄怀为尘升真人,石清为见升真人,云鹿为逸升真人。


    敕封子虚为玄升真人的敕旨,和那块石人一起,静静地躺在他的身边。


    云鹿知道,子虚尊崇庄子所说的“至乐无乐,至誉无誉”,从来不在乎这些蜗角虚名。


    这道敕旨,不过是皇帝李旦和太子李隆基给自己的一点歉意而已。


    “过去,都是你为我暖手,今日,就让我为你暖暖手吧!”云鹿摊开子虚的手掌,闭上眼睛,将温热的脸颊贴在那冷若冰霜的掌心里。


    “云鹿,云鹿!”


    依稀听到师父在呼唤她,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师父。


    旧痕未干,又添新泪。云鹿抱着师父,痛哭起来。


    等她哭够了,叶法善天师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云鹿,你照顾子虚非常尽心,他的仙体十分鲜活,我们有办法治好他!”


    “云鹿请师父赐教!”


    “那支利剑,本该落在师父身上,是子虚帮我挡了这一劫!今日,师父才明白,太上老君为何让括苍神人去句曲茅山送我金景丸,他早就预料到,师父会有一劫!”


    “师父莫不是在安慰云鹿?”


    “师父何曾诓骗过你?”叶法善天师和颜道,“子虚仙体不腐,说明他仙根很深,不会轻易陨落,你以渡心泉为他生肌,以金景丸为他易骨,一定会活过来的!”


    云鹿含泪颔首。


    叶法善天师从风袖中掏出一只紫檀木匣子,放在云鹿的手心。


    “这里有三颗金景丸,你每隔半年为他服下一颗。其他时间,多多为他活动筋骨,多多呼唤他的名字,坚持用渡心泉擦身。至于什么时候醒来,不得而知,但师父相信,他一定会醒来的!”


    看着师父憔悴的模样,云鹿知道,他一定也为子虚操碎了心。


    “师父,天下初定,平王刚刚立为太子,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您去辅佐。一场大病,让您的额头多了几许皱纹。这么迟了,还跑那么远。子虚要是知道了,也会心疼的!”


    “傻孩子,子虚是你最在乎的人,也是师父最在乎的人。我和澄怀、石清日夜牵挂着你们,只可惜不能一分为二,留在这里照顾你们。师父走了,子虚就交给你了!”


    “师父不要走!”云鹿大喊一声。


    刚刚伸出手,师父的面目就变得模糊起来,碎成了点点末屑,山风一吹,什么都不见了。


    云鹿猝然惊醒了。乌翎仍然沉睡在脚边,呼吸轻柔而均匀。


    白鹤洞外,天色已经大亮,朝霞满天、群鸟争鸣。


    泪在腮边,药在掌心。师父到底有没有回来过,云鹿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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