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冷门CP[娱乐圈]》 第1页 《超冷门cp[娱乐圈]》作者:兔八啃【完结+番外】 文案: 方知行韩国出道,作为某男子组合的领舞曾红过一阵。 日常晒身段、秀舞姿,顺带和队友炒炒cp,也有那么几个死忠粉。 眼看组合就要爆火,演唱会前夕,他却毫无预警宣布解约退团。 面对队友的不理解,经纪公司的指责,方知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躲就是五年。 时代瞬息万变,流量更迭不穷,方知行的名字早被人忘在犄角旮旯。 五年后,一部网剧找上门,停工已久的方知行纳闷道:「想不开吗?干嘛找我……」 经纪人:「同志题材,小众、敏感,最重要的是你便宜。」 过气又便宜的人没资格拒绝。 试戏、签约,开机前剧本围读,方知行到场后傻了眼,演他男朋友的那个人怎么那么眼熟? 前times组合领舞尴尬的伸出手:「你好,我是方知行。」 前times组合主唱抬起眼,高冷又骄傲的说:「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追求我。」 ——「那年舞台站位,你在那头,我在这头,无数次自我介绍,从你开始,由我结束,我们像是一条线的两端,看上去遥不可及,连在一起就是圆满。你是我的卿卿,也是我的星星。」 破镜重圆 1v1 he 无脑甜文没逻辑 假高冷真温柔影帝攻x豁达热情舞蹈演员受 没有原型没有原型没有原型!!!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知行,钟思远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当年的爆冷cp成真了。 第1章 第 1 章 1. 方知行听到电话响的时候刚沖好澡,铃声催魂似的,他头髮都来不及擦就跑出来,接通后听见季钏在那头兴奋的嚷:「知行!刚接到通知,你试镜通过了!」 季钏是方知行发小,俩人开裆裤的时候就混在一起,季钏学美声的,长大了就进剧团唱歌舞剧,后来觉得自己不适合这行当,便做起了剧团的经纪人。 发尾的水渍顺着脖颈悄然滑下,方知行愣了一下,确认道,「真的是我?没搞错吧……」 「错不了!」季钏说:「陈导助理给我打的电话,说很快就进组了,催我们快去签合同呢!」 方知行诧异的「啊」了一声,似乎还没回过味儿来。 他站在窗前,八月的阳光有点晃眼,树丛间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嘶鸣,滴着水的头髮很快将睡衣领口浸湿。方知行捏紧手机,短暂的静默中仍保留几分怀疑。 一周前,方知行结束一场演出在后台卸妆,昳丽的妆容才去一半,季钏就气势汹汹的冲进来,往他桌上扔下一个本子。 化妆镜中,方知行擦净的双眼清亮干净,斜斜的朝他飞了一眼:「什么意思?」 季钏那模样像是来寻仇,大热的天跑的脸红披汗,指着桌面的手都在冒热气儿:「你看看。」 方知行暂放下手里的东西,红色的胭脂被卸妆水化开沾在指尖,转而又黏在雪白的纸页上:「剧本?」 长睫轻扫掠过题名,看到尾端时顿住—— 「导演:陈华。编剧:李海平。」 这两个名字可谓家喻户晓,时下热播剧集中,当得上高质量高口碑的皆是出自他二人之手。这两位还搭档制作一部电影《谋生》,去年的金鹿电影节,整个剧组藉此赚了个盆满钵满。陈华拿下最佳导演奖,李海平摘得最佳编剧奖,男女主获封影帝影后,赚足了眼球。 方知行没再往下翻:「给我的?」 季钏拉了把椅子坐他旁边,抱着桌上的冷水壶喝半瓶才缓过一口气。他擦擦嘴:「指名道姓说给你。」 方知行满头问号,看季钏的眼神活像看神经病。他点了点剧本底下两个闪着光的名字:「想不开么,干嘛找我?」 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帅哥美女,方知行可没脸大到觉得自己能让陈华青睐,他一不红、二不火,帅是挺帅的,但身上还有一堆烂帐掰扯不清。光是五年前他单方面和韩国经纪公司解约回国,被韩国喷子追到内网来骂上头条这一点,就足够网友把他翻出来再骂八百遍了。 季钏一脸不可言说的凑近他,抖了抖手上的剧本,压低了嗓子说:「同志题材,小众,敏感。」 方知行脖子一梗,刚要说什么,季钏又沖他挤眉弄眼:「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你便宜。」 季钏拍了拍他的肩膀,隐晦的伸出来一巴掌:「三个月,这个数。」 方知行盯着那汗涔涔的手,确确实实的动了心。 回国后他加入了「七舰民族歌舞团」,剧团创始人是方知行母亲生前的老师,周芳平。 周芳平退休前任职于海城舞蹈学院,今年已经六十八岁,和国内响噹噹的舞蹈艺术家杨雪妮是同窗。这剧团几十年前也曾繁荣过,但今时不同往日,歌舞剧凋敝,业内唱衰的比较多,剧团一日不如一日,能挺到今天是得益于周芳平的人脉和名声。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常有影视圈的导演编剧上门选角,挖走不少年轻漂亮的男女演员。娱乐圈的名利没人能抗拒,这些舞蹈学院毕业的孩子雁子投湖似的争先恐后的离开。没有新鲜血液,剧团的平均年龄都往上抬了好几岁,留下的人对歌舞剧有一份情怀,但也抗不过越来越冷清的观众席。 第2页 剧院要开张、要吃饭,演员们养家餬口要发工资,方知行曾拒绝一根又一根抛过来的橄榄枝,但年初看过剧团帐目后开始动摇,如果再没有观众和投资,七舰可能撑不了多久。在他最惨最倒霉的时候,是周芳平毫无保留的接纳他,对他像对自己的亲孙子,知恩图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剧团没落下去。 「奶奶年纪大了,跳不动《孔雀公主》了。」 年轻时的周芳平是七舰的台柱子,一场《孔雀公主》,多少人扒着剧院的天窗偷看。可现在即便打开大门,观众席也坐不满。 方知行目光灼灼,心中倾斜已久的天平彻底倒塌。 陈华和李海平这两个名字不同于以前来找他的经纪公司,他们是金字招牌,是无数演员的梦寐以求。 接下这部戏,或许能帮七舰起死回生。 他把手按在剧本上,咬着牙卑鄙一次:「我试试。」 时间匆促,方知行准备两天就去试镜。他有舞剧表演经验,但整个过程还是犹如赶鸭子上架,他心里没底,自我感觉不足以达到陈华的要求,本已做好最坏打算,谁知一个峰迴路转试镜竟然通过了。 角色已经确定,季钏从导演助理那探听到一些内幕:「据说这个角色陈导试了大半个娱乐圈的男演员,没一个称心的,导演组定不下演员,烦的来剧团看演出,正好碰上你跳《十面埋伏》,陈导一眼相中,要不然本子能直接递给你吗?这部剧要不是题材原因肯定不是网剧水平,你信我,等剧播出肯定火,搞不好你就翻红了。」 方知行抚额,红不红的他早不想了,只要未来别再给他找事儿就成。他摸了摸半干的头髮,问:「那……另一个男主是谁啊?」 季钏说:「不知道,剧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但是我听到点风声,小道消息哈,据说是个影帝。」 方知行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模煳的轮廓,很快又摇摇头,觉得不可能。 挂断后,方知行在沙发上愣了起码有二十分钟,感觉有点不真实。下决心拍戏是一回事,但真的定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等剧组公开主角人选,五年前他一声不吭解约的事难免要翻出来重提,当年就已经被网友骂惨过一回,未来恐怕还要再经歷一次。 骂不骂的方知行倒是无所谓,他早不在乎了,只要能帮到剧团就行。 方知行试镜比较晚,其他演员早已确定完毕,等他签完合同、定妆发、试完服装,紧接着就要开始剧本围读。 陈华对演员要求很高,方知行不敢怠慢。他回国后一直专注于舞剧表演,拍电视剧的经验还停留在韩国的时候。 方知行要进组拍戏的事传到剧团,大家都很为他高兴,尤其是周芳平。 周芳平身段纤细,保养得当,丝毫不像是近七旬人的长相。她跳了一辈子《孔雀公主》,气质淑雅沉静,闻言乐不可支的抚着方知行的后背,温柔又疼惜的说:「卿卿,自己要多保重。」 「卿卿」是方知行的小名,亲近的家人都这么喊他。 他按照辈分喊周芳平一声「奶奶」,说:「三个月后,我回来跳《孔雀公主》。」 不仅要跳《孔雀公主》,他还要跳《十面埋伏》,他要让七舰起死回生,让更多人看到舞剧表演,要把果实摘下来送给周芳平。 接下来的一周,方知行除了倒垃圾就没下过楼,吃饭靠外卖,休闲看剧本,拿一支笔写写画画,抱着剧本往死里啃。 剧本围读这天方知行和季钏约好了时间,七点半地铁口碰头。地点安排在海城市中心一家高级酒店,从方知行家过去大概要一小时。 正是早高峰,地铁上人多又拥挤,出站后季钏抱着矿泉水瓶勐灌一口,有气无力道:「你再忍忍,等下个月剧团赚了钱,我给你配辆车。」 周芳平自己的积蓄都砸在剧团里,能给演员们开出工资就不错了,哪还有钱买车。方知行体贴的摆手:「坐地铁挺好,环保。」 到达酒店时间尚早,两人乘电梯直奔顶层会议室。 走廊萦绕着淡淡香氛,地毯厚重落脚无声,方知行随手拨弄一下额前的碎发,说:「我怎么有点紧张。」 季钏稀奇的看他一眼:「试镜的时候都没见你紧张。」 「讲不好。」方知行摇摇头,「我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出道公演。」 门前站定,季钏捏了捏他的肩:「别紧张,以后都会好的。」 按下门铃,脚步声在安静空荡的走廊里迴荡。 门开了,导演助理看见方知行后展颜一笑:「你们来的好早,陈导吃早饭去了,先去里面休息室等一会儿吧。」 季钏连声道谢,解释道:「早高峰,怕挤不上地铁。」 顶层会议室很大,外面是个小客厅,内室中还嵌套着数个休息室。 室内冷气充足,驱散热意,助理笑着问:「对了,另一位男主也到了,你们还没见过吧,要不要打个招唿?」 方知行微微一愣,没想到要先见到那位影帝。 网剧筹拍以来,网上关于两位男主人选的猜测就一直没停过。制作方严格保密,不论外界怎么说就是不交底。网友猜不出方知行实属正常,他本就过气,但另一位究竟是谁,季钏也好奇死了。 他巴不得似的:「那肯定要见的,我们去和老师认识一下。」 第3页 助理带他们走到一间休息室门前,轻轻敲两下门,内里无声,助理司空见惯似的不等回应便拧开把手。 门开一道缝隙,高级酒店顶层的落地窗毫无遮挡,被阳光渲染过的蓝天清新纯净。 季钏脚步顿住,硬生生剎在原地。 「我的妈啊,」他惊的只剩气声儿,「这究竟是什么天降大饼……」 方知行没听清这人在嘟囔什么,却听见助理说:「钟老师,是方老师来了。」 夏天连晨曦都是毒辣的,透明玻璃折射出蓝调的冷光。 方知行这辈子只认得一个姓钟的男人,以至于听见这个字眼时就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他向里看过去,落地窗侧边的单人沙发与阳光隔绝,清晰的明暗交界线将一个眉目锋利的英俊男人毫不留情的划入阴影之中。 男人正专注的俯瞰这座城市,修长双腿慵懒交叠,单手搭在沙发上撑住额头,将芸芸众生、车水马龙、奔腾江水尽数收入眼底,但那双眼睛太冷了,丝毫不起波澜,甚至在与阳光碰撞时掉落惨烈的碎冰。 他带着那样一种极致的矛盾悄然回首。 方知行瞳孔骤缩,惊愕的怔在原地。 季钏已经三两步走到沙发前,率先伸出手:「钟老师,幸会幸会。」 他笑的近乎谄媚,自己都觉得做作,可眼前人不为所动,冷冽的目光越过他,毫不避讳的盯着后面的方知行。 季钏反应过来,赶紧介绍:「这个是我们公司的方知行,剧里和您演对手戏,新人演员,拍摄过程中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希望钟老师多多包涵,呃……也指点指点。」说着回过头去,见方知行还在门口桩似的杵着,看表情已经傻了。 甭说方知行了,这场面,季钏自己都还有点晕,他咳了两嗓子,招招手:「过来打招唿!」 方知行完全失去反应能力,眼前的景象、这个人已经超出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唇齿微张泄露一点慌张,思绪不受控制,他神不附体,颠三倒四,几乎无法唿吸。 季钏觉得方知行承受能力比他还差,恨铁不成钢的亲自去把人拉过来,抓到手的时候还被冰了一下。 这大热天的,房间里冷气这么足吗? 季钏没多想,把方知行推到男人面前,小声说:「我知道你很震惊,我也很震惊,但我们回去再震惊比较好,你现在赶快给我问好!」 方知行肢体僵硬,步伐机械,宛如收到指令的机器人,只会按部就班的听命行事。右手寸寸抬起,指尖轻颤,他喉结滚动,说出一句堪称弱智的开场白:「你好,我是方知行。」 时间似乎静止,沙发上的人面无表情,眼底一片灰雾,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冰冷、阴郁,生人勿进。他不说话,也不动,扫在方知行脸上的视线不带半点感情,却让人凭空有一种感觉—— 方知行觉得自己正在被审视。 助理出去泡茶,休息室一角过分安静。 季钏觉得尴尬,这位姓钟的影帝看起来似乎不太满意方知行,晾着人家伸了半天的手,不接腔也不应声,看起来高冷的一逼。他懂了,这叫「下马威」。 听说演技派大佬一般都看不上新人,剧还没开拍,难道关系先要搞僵了? 季钏如临大敌,冷不丁的笑了两声,本意是暖场,结果笑完气氛更他妈诡异了。 方知行垂下眼,兵荒马乱的情绪在对方无情的审视中一点点冷透。 他不是没有设想过再次见面的场景,对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这场无声的羞辱大概算是见面礼。 他缩了缩指尖,狼狈的只想从这里逃走。 可胳膊刚收了一寸,手掌就被牵住。 方知行垂落的眼睫忽的颤动,听见对方不带一点温度的声音:「钟思远。」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又见面啦! 第2章 第 2 章 2. 方知行回过神的时候,只感觉到心脏爆烈般疯狂鼓动。 季钏喜笑颜开的和钟思远说着什么,他一概听不进去,唯有指尖残留的一点余温告诉他,这不是做梦。 钟思远面对着玻璃窗,神色冷硬,像极了雪域高原上孤傲的雄鹰。 方知行凝视他稜角分明的侧脸,从方才一触即分的自我介绍中看清一件事,他对钟思远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或许连陌生人都不如。 导演助理端着两杯泡好的热茶推门而入,方知行四肢麻木的绕到房间的另一头,这里离钟思远最远。 开水透过纸杯传递热度,方知行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捧紧了。门再次被敲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抱着个保温杯走进来。 房间内一下多了几个人,小姑娘有些惊讶,但她聪明有眼见,瞧出方知行的身份,得体的向他问好,然后把杯子送给了钟思远。 方知行在远处窃贼般注视,保温杯的盖子被拧开了,腾腾热气熏了钟思远一脸,似是将他常年冷淡的面容雾化出一层暖意。那人穿着舒适的休闲装,沉默的坐在柔软的沙发间,被光照着不动,被热气拂面也不动,波澜不惊的眼睛紧盯着反着光的落地窗。 季钏喜滋滋的啜口热茶,说:「真没想到另一个男主是钟影帝,他从来都不拍电视剧,陈导也不知道怎么请动他的。」 方知行掌心被烫出一片红,他想,钟思远知道他接了这部剧吗?应该不知道,否则脑子被门夹了才会答应出演。但现在钟思远知道了,他们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毫无预警的见面了,钟思远会怎么想?会辞演吗? 第4页 「我知道了!」季钏说,「钟思远拿影帝的那部电影《谋生》就是陈导拍的,他肯定是来还人情的。」 他看向方知行,对方从进这间屋子开始就魂不守舍的,他还以为是见到钟思远吓的。但不至于吧,虽然钟影帝气势骇人,不也两眼一鼻子么? 「知行,你怎么了,感觉你怪怪的?」 方知行转过身,按住季钏搭在沙发上的手臂:「钏子,我不想演了,现在能毁约吗?」 季钏被烫的哆嗦一下,扒拉开方知行的手,感觉他不清醒:「你疯了吧,被钟思远吓傻了?合同都签了你要罢演?这是陈华的剧,天价违约金我都不提了,你得罪了陈华和李海平,以后哪个剧组还敢要你?」 方知行根本不怕没剧组要他,他对娱乐圈一点想法都没有。但是违约金…… 他惶惶的点头:「对,违约金我赔不起……」 「你认真的啊?」季钏声调扬了一下,又很快压下来,「为什么啊?你担心接不了钟思远的戏吗?陈导都没说话呢,你急啥啊!」 「不是。」方知行粗鲁的揉了把脸,「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啊?」 方知行脸色古怪。 季钏急了:「到底什么情况!你别告诉我你和钟思远有仇啊!」 针扎了似的,方知行的眼尾狠狠的跳了一下。 沉默蔓延,小角落里气氛诡异。 季钏先扛不住了:「真有过节?你成天在剧院待着上哪得罪的钟影帝……」 话音突然顿住,季钏想起点什么:「我看过钟思远一个採访,他好像是在韩国出道的,你们不会……认识吧?」 何止认识。 方知行终于找回声音:「我们是一起出道的。」 「不是吧……」 方知行说:「我在韩国的那个组合,他是我队友。」 一句话宛若投石入海,季钏打死也想不到两人竟然还有如此纠葛。 方知行十八岁就去了韩国,做了两年练习生才以组合形式出道。韩娱圈里各种男团女团不胜累举,方知行在的这个团叫times,成员总共九人,上个节目站一排,只能看见一堆脑袋。方知行舞蹈出身,在队内领舞。钟思远么,出道前一个月空降来的,一进队就被安排做vocal,跟谁都一副不理不睬的高冷样子,据说是有后台。 季钏心里一沉,脸都苦了:「你当年解约退团,被老队友骂的很惨。所以,你俩真是仇人?!」 当初解约刚巧是某音乐盛典前夕,在韩国闹的沸沸扬扬,经纪公司指责他忘恩负义,队友在社交网络上说他不负责任,粉丝连番声讨要把方知行逐出娱乐圈。 易地而处,当年的演出大家准备良久,所有人都指望演出过后times知名度大大提升,方知行突然消失缺席,很多东西都要重新规划,他的举动简直是将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摸爬滚打几年的练习生生涯,好容易出了道,有了大火的机会,临到阵前却被人搅黄,换谁谁不气啊?方知行后来觉得自己被喷都是轻的,要是别人这么对他,他八成得给人揍瘸了。 退团两年后,方知行终于有勇气搜索times相关新闻,那时才知道这个团依旧不温不火,而钟思远在他走后的半年就退团回国发展,发了一张专辑,获得当年金曲奖最佳男歌手,然后就转战影视圈,一年前凭藉电影《谋生》获得金鹿奖最佳男主角,成为华语影坛最年轻的影帝。 但是拿仇人来形容他们还差点意思,毕竟旧队友是因为他解约才反目成仇,但钟思远…… 方知行极大的考验了季钏的承受能力:「不止。」 「还不止?!」 「我跟他……」方知行掐住眉心,声音沙哑,「我们……我们在一起过,半年。」 「你他妈?!」季钏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硬生生的忍住了,灵魂都受到极大的冲击。 方知行的取向他知道,但他没想到钟思远这个被粉圈冠名「吻戏超神」的存在竟然也是gay!还他妈谈过!还半年! 这算什么?分手多年的旧情人合拍同志片,想干嘛?再续前缘还是破镜重圆?!生活怎么堪比狗血小说? 方知行搓了搓烫红的手心,刺痛的感觉让他清醒:「当年我一声不响的离开,连钟思远都蒙在鼓里。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被我这么个玩意儿抛弃了,他应该……很恨我。」 季钏愕然的张开嘴巴,钟思远刚才怎么对方知行的他全部看在眼里,爱肯定是没有,恨暂时没感觉到,要不是方知行告诉他,他会以为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没有爱也没有恨,像是两个陌生人。 季钏有点闹心:「唉,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什么往事如烟?他应该已经放下了,不会针对你吧……」 后半句明显底气不足。 方知行却笃定的摇摇头,不了解钟思远的人会觉得他冰冷、孤高,不近人情,但了解之后会发现他其实只是不知道该怎样与人相处,真正的钟思远很绅士很温柔。 他从来都不是个小人。 季钏做好最坏打算:「不管怎样,要是钟思远主动说要换你,这个违约金也轮不到我们赔。要是不换……我还得提醒你一件事,陈导是在七舰把你相中的,你要是把他给鸽了,以后剧团还能不能做下去不好说。」 方知行当然知道利弊,以钟思远的为人百分百不会搞小动作,他反而担心对方主动请辞。过去的事责任在他,无论怎样,后果都不应由钟思远来承担。 第5页 陈华回来了,大导的面子不一般,连钟思远都缓和了神色起身去迎。 陈华四十多的人,留了把大鬍子,头髮有点长,在脑袋后面扎个小辫儿,大夏天的t恤套马甲,整个人充满了艺术气息。他在屋里看了一圈,沖钟思远乐:「你们已经见过了?」 季钏破罐破摔,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道理,揪住方知行的包带把人拎到陈华面前按头「行礼」。 陈华早年拍戏不爱用喇叭,指挥全靠嗓子吼,声音又厚又亮,他看见方知行,洪钟般笑两声,拍着他的后背说:「虞姬!小方啊,你的虞姬让我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那天剧组一起去七舰看舞剧,碰上方知行扮虞姬跳《十面埋伏》,最后叼着红绸自刎那段真叫人移不开眼睛。 方知行就站在钟思远身边,那人身形高大,冷冽的气势不容忽视,方知行觉得自己的感官全被钟思远的气息侵占了。 他艰难的扮作若无其事,笑的比哭还难看:「导演,等杀青去七舰,我请剧组看《孔雀公主》。」 陈华来了兴致,拔根烟点上夹在手指间:「真的?我可是听说《孔雀公主》是周老师的绝活,一年只跳两场。」 方知行解释道:「团长年纪大了,我来跳。不对外开放,只请剧组同事欣赏。」 「那就这么说定了!」陈华说,「小方,试戏那天你的表现很出彩,但是拍电视剧和舞剧不同,得赶紧转换身份找到感觉。」说着,他吐出一缕青烟,缭绕的雾气中指了指钟思远:「喏,多跟他交流,让他带带你。」 方知行笑不出来了,僵硬的点点头。 临近围读时间,演员们陆续到场,会议室里挤满了人,经纪人和助理被请去休息室等候。 他们一走,会议室空了大半。四周有目光追逐着相互打量,看向方知行的特别多。 剧组有实力有口碑,启用的演员连配角都有一两部作品,除了方知行,完完全全一张生面孔,在内娱查无此人的存在。 第一次剧本围读,主演之间简单打过招唿后便自行落座。 陈华随意瞥过一眼,努着嘴说:「两位男主坐一起,其他人随便。」 一张会议桌,导演组和演员们面对面坐,活像搞面试的。 方知行挨着钟思远坐下,背嵴僵硬,拘谨的过分。 演员们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明晃晃的惊讶和好奇,手快的已经打开浏览器,搜索了「方知行」的名字。 搜完傻了眼,百度百科上的介绍寥寥几句,除去基本信息,只有一句「前times成员,主舞,20x5年解约,20x7年加入中国七舰民族歌舞团,代表作《铜雀春深》、《十面埋伏》。」 几句话很快看完,有没有搞错,这也太凉了吧! 陈华做事雷厉风行,简单开场后直入正题。 一部戏拍下来要进行好几次剧本围读,本次的目的是在开拍前捋清人设和人物关系,对剧本有什么想法或不足都可以提出来,然后就是分角色朗读剧本对白。 读对白对方知行来说不是难事,以前在韩国做练习生的时候什么都要学,声乐、舞蹈、演戏,面面俱到。但毕竟过去太久,这段时间方知行闭关修炼似的琢磨剧本和台词,也是怕自己久未接触太过生疏,让别人看了笑话。 只是他旁边坐着钟思远。 一想到这个他就没办法集中精力,台词念的磕巴无力,像是没吃饱饭。反观钟思远,气定神闲丝毫不受影响,该入戏时入戏,专业素养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倍。 陈华几次打断纠正,结果他越说方知行越紧张,其他演员都开始暗自质疑,这人明显不是科班出身,连台词都说不好,陈导到底看中他什么? 勉强苟到中午,陈华放人去吃午饭。 方知行和季钏一道去了酒店餐厅。 剧组在酒店包了两层楼给工作人员和演员住,大家基本上是叫了餐回房去吃,方知行没有,他家就在海城,不想折腾住酒店。 上了餐,季钏关切道:「怎样?」 方知行没胃口:「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样?」季钏往四周看了一眼,低声问,「钟思远为难你没?」 方知行摇头:「没有,他没搭理我。」 季钏沉吟片刻,顾忌着二人从前的关系:「马上要同组拍戏,关系不好处的太尴尬,毕竟你们还要演情侣。如果钟思远真的已经彻底翻篇,你吧,也别想太多,别让他影响你的情绪。」 方知行觉得不太行。 吃完饭,季钏留在餐厅处理几个工作电话,方知行先回顶层。 会议室内空荡一片,大家去吃饭还没回来。 方知行扒着门框松口气,如果钟思远在里面,他恐怕会立刻调头。 身后有脚步声,是同组的女演员,剧中扮演钟思远的姘头,把他给绿了。 女演员名叫苏茉尔,性感挂的,剧本围读都踩一双高跟鞋,她见方知行杆子似的杵在门边,疑惑道:「怎么不进去?」 方知行规矩站好,苏茉尔去年和钟思远一起拍的《谋生》,一起拿了奖,在圈内算是前辈。他说:「我刚吃完,站一会儿。」 之前念了太多台词,方知行嗓子有点受不住,此刻说话时声音沙沙的带着哑。 苏茉尔甩了甩满头淡棕色的大波浪,两条细胳膊一缠,抱着手臂倚在另一侧门框上,她身段丰韵,凹凸有致,远看近看都是一道玲珑曲线。剧里钟思远的姘头是个中美混血,苏茉尔为了贴合角色今天还戴了副蓝灰色美瞳,连妆容都是欧美风,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第6页 她懒洋洋的看着方知行,勾魂似的笑:「我有健胃消食片,要么?」 方知行状况外:「啊?」 苏茉尔净身高175,踩上高跟鞋只比方知行矮一点儿,看起来气势逼人。她身体微微前倾,眨着眼睛重复:「健胃消食片,要不要?」 方知行贴紧门框,不太懂苏茉尔是什么意思。他警惕的抿起唇,刚说一个字:「我……」 视线里突然闯入一道黑影。 作者有话要说: 舞剧《十面埋伏》参考的是杨丽萍老师的作品,主演胡沈员(饰虞姬)。网上有宣传片,很震撼,感兴趣可以搜来看看。 感谢在2020-04-16 11:39:27~2020-04-17 10:1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井西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第 3 章 3. 方知行看过去,对上钟思远略带凉薄的眼睛。 钟思远今天穿了一身黑,个子又高,往那一站压迫感十足。 他似乎是不太满意门口有人堵着,眉心厌烦的拢着。 方知行下意识往旁边站了站,给钟思远让路。 那人却在行经他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 钟思远侧脸线条冷硬,像是被切割出锋利稜角的冰块,他看了苏茉尔一眼,嘴唇轻动,声音冷的像松针上落下的碎雪:「陈导找你。」 说完,他径直从二人之间走了过去。 苏茉尔意味不明的冲着钟思远的背影笑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出门了。 方知行进退维谷,心理上很想逃跑,但此时再走躲避的太明显。他稳住唿吸,佯装平静的坐在钟思远身边。 剧本在桌上摊开,眼前是一个又一个方块字,他努力辨认,尝试将这些字体连成完整的一句话,但是失败了,他根本看不进去。 心里很乱,作乱的源头近在咫尺。余光能看见钟思远搭在桌上的手,骨节分明,细长匀称,他曾亲密的将这只手握在掌心,触及每一处指节,再同他十指交握。 方知行放弃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无动于衷。 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钟思远了,时间仿佛被拉回到五年前,记忆中那人最初的样子,冷漠,低沉,拒人于千里之外。当时钟思远突然空降,公司传出许多流言蜚语,再加上又是这么个高冷的性格,很多人看不惯他。 那时的钟思远整天冷着一张脸,跟谁都不亲近,公司觉得这样不行,都快出道了队友之间哪能这么生疏,碰巧方知行也是中国人,便把他俩换到一个宿舍,拜託方知行赶紧搞定这座冰山,让他尽快融入集体。 方知行是海城人,打小被父母爱护着长大,性格好,又开朗,去了韩国两年没怎么说中文,好不容易碰到个语言相通的,也不管人家想不想听,逮着钟思远念叨个没完。海城话嗲嗲的,听起来像撒娇,方知行偶尔蹦出来几句特别可爱,听不懂中文的队友都跟着笑,钟思远却无动于衷,冰块脸从早冷到晚,嘴角都不扯一下。 后来方知行听说钟思远祖籍广东,还天天缠着对方教粤语,钟思远烦不胜烦,多半不理他。 那年的方知行天不怕地不怕,脸皮厚的像城墙,不管钟思远怎么无视,他都能给自己找存在感。 但是现在,他清楚的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森森寒意,提起的勇气却无法支撑他道一句寒暄的话。 你好吗? 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于无数深夜反覆启齿锻造出的问候在挨到真人时竟然连个气声儿都发不出来。 中央空调在顶上嗡嗡地运作,左手边是他曾经辜负的人,方知行掩耳盗铃般闭上眼睛,心弦绷到极致,再不松绑就要断了。 酝酿到极致的感情需要一个倾泻地,舌尖生硬的抵在唇边,什么你好不好、过的怎样通通难以启齿,他真诚又滑稽的剖开一腔心扉,沙哑道:「对不起。」 钟思远没有实质的目光忽然聚焦,眼底汹涌的掀起一股浪潮。下颌角的线条突然清晰,他按在剧本上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了一秒。 一秒后,他恢復冷漠,复杂情绪被灰雾似的眼睛埋藏的很深,加重了那股阴冷的气质。 用来掩饰的陌生被撕开,钟思远不留一点余地:「不要说没意义的废话。」 方知行狠狠一颤,感觉心脏「咚」地一下摔在地上。 · 大概是真的被开水烫成「死猪」了,方知行在后半场迅速找到状态,他本就有舞剧表演经验,舞台上夸张的表现力是靠共情完成,如今这种技巧带入剧本,他和剧中人物一起疯狂、失控,动情时落下两行清泪,引得整个剧组侧目相看。 他的表现足以证明自己,也证明陈华的选择没错。 围读结束后,大家纷纷离开,陈华喊住方知行,赞许道:「状态调整的不错,再接再厉。」 方知行刚大哭一场,眼球布满血丝,分明笑不出来还是努力牵起嘴角:「谢谢导演。」 那样的声嘶力竭过后,嗓子彻底倒了。 陈华听的直皱眉:「哎哟,你演一场戏也太伤神了。」 方知行没反驳,他的确伤神,借着戏为自己哭了一场。 他那种沉浸式表演太有感染力,同组演员为之嘆服,连休息室里的经纪人和助理听到动静,都忍不住开门偷看,泪点低的还跟着他一起哭。 第7页 季钏心情复杂,看方知行一副惨绝人寰的样子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卿卿……」 谁知他刚喊一声,方知行就骂他一句:「滚,别这么喊我。」 季钏一脸懵逼,这人还能不能行了?面容斑驳,眼眶通红,声音都哑了,怎么还要骂人? 方知行揉了揉眼睛,嫌弃道:「肉麻,隔夜饭要吐了。」 季钏无端遭受人身攻击,感觉好委屈。但看方知行还会骂人,又放松不少。 两人搭电梯离开,门前撞见个挎着包的小姑娘低头刷手机。 姑娘闻声抬头,方知行一愣,这是给钟思远送水的助理。 「方老师!」助理林曼曼惊喜的看着方知行,「您的演技太好了!把我都给感动哭了!」 方知行吸吸鼻涕,有气无力的笑了两声:「谢谢啊。」 那把清丽的好嗓子变成了公鸭嗓,林曼曼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一盒全新未拆封的润喉糖。 「这是我们家老大常吃的,护嗓子特管用,方老师你拿去,睡觉前含两片,明天就能好。」 「啊……」方知行摆摆手,「这不合适,我回家泡点胖大海就行。」 「没事。」林曼曼把东西塞他手上,「都要一起拍戏了,还客气干嘛,老大那里多的都吃不完。」 她给完东西就要跑走,沖方知行挥手:「方老师,路上小心。」 电梯都上来了,方知行问:「你不走吗?」 林曼曼吐吐舌头:「我东西忘拿了,你们先走吧,明天见!」 电梯里,季钏凑过来看那盒润喉糖,说出一个不大可能的猜测:「我怎么觉得林曼曼是特地在这儿等你?」 方知行中午遭受暴击,多少盒润喉糖都补不回血,觉得季钏发神经:「你想多了。」 这天累的够呛,身心俱疲。 方知行洗了澡就上床,屋里留着一盏小灯,他耳朵上挂着耳机,听着歌,眼睛盯着手里的润喉糖。 季钏怎么会觉得是钟思远发的善心呢。 方知行无比清醒,那句「不要说没意义的废话」太狠了,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但钟思远没有辞演。 未来三个月,他们无可避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方知行拆开润喉糖的包装,抠两粒扔嘴里,清凉的薄荷味从嗓子眼冲到头顶,提神醒脑更不困了。 作孽似的,他吃了一粒又一粒,一盒空掉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股凉气。 第二天下午是开机仪式,方知行很早就没了睡意,起床看剧本边等车来接他。 剧团对外的一切事项都落在季钏头上,没办法每天都腾出空陪他一起工作,方知行很体贴的说一个人可以,好在剧组工作人员挺照顾他,派了辆车过来接他去西山。 西山在郊外,路程大约两小时,方知行昨晚没睡好,上车就开始补觉。 停车场碰到钟思远,对方白t套衬衫从车里钻出来,手上拿着顶黑色棒球帽。午后的阳光着实热烈,他却似雪原上的冰雕,肤色冷白,只眼尾沾了一抹浅浅的红。头髮稍有些凌乱,修长的手指往细密的髮丝间一插,随意的往后一撸,扣上帽子,挡去大半英俊面容。 钟思远神情恹恹,看起来没那么冷。方知行见过他这副样子,很了解,是刚睡醒。 狭路相逢理应打个招唿,但有了昨天那经歷,方知行已经不知如何开口。 林曼曼问他润喉糖效果怎么样。 方知行感觉到现在喉咙都是凉的:「谢谢,已经好多了。」 开机仪式两点入场,下午三点准时开始,按照流程,先是各路领导发言讲话,然后由出品方和市委领导共同揭幕宣布开机,接下来剧组组织上香仪式。方知行和钟思远作为双男主各敬一炷香,燃烧的香灰落在钟思远的袖口,方知行却仿佛被烫到了眼睛。 退下来后发觉,是天太热,咸涩的汗水流到了眼睛里。 剧组有意低调,一切程序从简,媒体现场採访环节也取消了。结束时近五点,剧组再返回市中心酒店吃开机饭。 方知行来的时候跟的剧组车,回去多了西山的领导,他不得不靠边站,等着看哪辆车里有空,把自己塞进去。 车一波接一波的走,配角都有专车接送,方知行站在停车场门口,人来人往,只有他孤身一人。黄昏浸染过的天空飘着暖色的云,方知行宛若离群的孤雁,迷茫的张望、等待。 一辆黑色路虎开到面前,副驾的车窗降下,林曼曼在里面对他说:「方老师,回去的人太多了,你不一定能等到车,跟我们一起走吧。」 方知行踮起的脚跟回落原地,看见林曼曼,所以钟思远应当也在车里。他不知道这是钟思远的意思,还是林曼曼自作主张,但不敢多想。 他摆摆手:「没关系,我多等一等,不行还可以打车。」 「西山这么偏,哪有车过来啊。」林曼曼扒着窗户,「快上来吧,一会堵着路了。」 方知行态度坚决:「真的不用麻烦,谢谢了,我再等一会。」 林曼曼还在组织措辞,后座冷冷的一声:「开车。」 方知行抿紧嘴唇,钟思远冷漠的声音刀子似的穿过耳朵。 路虎从面前开走,车胎捲起一缕飞尘。方知行被细碎的沙子迷了眼睛,用力的揉了揉。 第8页 侧面一辆小面包车有人吆喝:「还有要走的吗?能坐两个!」 面包车内拥挤狭窄,平时可能用来拉道具的,座位底下乱七八糟塞了好多东西,而且还很脏。 方知行慢了一步,只剩后排中间一个座位。 车里坐的不知是哪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反正都不认识,他在中间挤着,两边的大哥都不大快活,还烦躁的说一句:「边上去一点,挤死了!」 方知行个高人不胖,坐不下完全是因为左右俩人体态不均,但他没说什么,抱歉的笑笑往前挪半个屁股。这么坐有点累,但不至于那么挤。 几分钟后,面包车发动。 车窗蒙了一层灰,方知行向外看去,看见停车场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太模煳了,他看不清楚,那辆车长的很像钟思远的路虎,但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方知行收回目光,自嘲般笑了笑,肯定自己是看错了。 开出去一段距离,车里的人就开始打瞌睡,面包车的制冷效果不加,方知行身上的汗就没干过,大家应该也一样,车厢里充斥着一股酸臭的汗液味。已经有人开始打唿噜,方知行也很想睡,起码可以忽略这种糟糕的环境,但这个姿势不允许。 他无聊的拿手机出来刷,五分钟后开始头晕,这车也太晃了。 没办法,方知行只好发呆。 发呆的内容也很简单,想钟思远,想钟思远,想钟思远。 妈的。 他颓丧的把手搭在大腿上,嵴背弓起,垂下头。 有些事不想还好,五年也就这么过来了,谁知道他脑子一抽接了部剧,怎么就碰到钟思远了呢。 这就是见钱眼开的下场! 汽车在公路上远行,方知行保持着这个姿势竟然也找到零星睡意。他不确定自己睡没睡着,自我感觉是清醒的,但瞬间白昼似的车厢让他恍然睁开眼睛。 对向驶来一辆闪着大灯的货车,刺目的光穿透瞳底,随着一声低咒,连串的急剎使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尖锐声响,紧接着车屁股从后面被怼了一头。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汽车紧急制动,惯性让人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去,面包车里的座位总共三排,最前面的人繫着安全带,其他人有前面座椅遮挡,只有方知行完全暴露在外。 方知行眼睛一花,一切反应都显的迟钝,巨大的冲力迫使他本就坐不牢的屁股彻底离开座位。 他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倒地的瞬间,右膝磕在从座椅下方延伸出来的灯管上,短时间内尖锐的疼痛让他脸色一白,被冲撞惊醒的人手忙脚乱来拉他,方知行吸了一口气:「等等……我缓一下。」 第4章 第 4 章 4. 路虎勐地剎停,钟思远反应迅速的抓住扶手。 他刚从一场纷乱的旧梦中醒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好招惹的气息:「怎么了?」 司机年过四十,镇定的停下车拉了手剎:「前车追尾了。」 林曼曼回头问:「老大,你没事吧!」 钟思远看向挡风玻璃:「没事。」 「老大,」林曼曼从车窗探头,「好像是方老师坐的那辆车被撞了。」 钟思远唿吸一滞,锋利的眼尾倏然扬起。 他没有半点停顿的打开车门,郊外公路宽阔,空气清新,不见城市喧嚣,他听见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声。 面包车内人仰马翻,翻的那只马叫「方知行」。 他灰猫似的蹭了一身脏,好在已经缓过一口气,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钟思远上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车厢矮小,他不得不弓着腰背,杂物被冲击力撞出来,滚的到处都是,他一路踩了不知道多少东西才走到方知行跟前,入目是一截汗湿的脖颈。 他单膝跪地,扶住方知行瘦削的肩膀,沉声问:「摔到哪了?」 方知行还以为是邻座哪位好心大哥来扶他,骤然听到钟思远的声音心跳都漏了一拍,他勐地抬起头,昏暗的车厢内,对方投来的视线冰冷而陌生。 方知行傻了:「你怎么在这?」 钟思远双手下滑,穿过方知行腋下把人提熘起来,又问一遍:「摔到哪了?」 没……」方知行动了动右腿,「没摔到。」 钟思远盯紧他的动作,眼底闪过锐利的光:「腿怎么了?」 方知行蹙起眉,他就轻轻动了一下,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人怎么这么敏锐…… 司机联繫完交警回到车上,沖后面说:「大傢伙儿注意啊,这车暂时走不了了,剧组说把人送到市区就派车来接咱们,但是得多等一会儿了。」 车里一阵吵嚷,钟思远扭过头问:「能走么?」 方知行点点头。 「下车。」 他跟在钟思远后面下了车,撞到的膝盖缓过劲,已经不太疼了。为了显示自己没事,方知行最后一阶直接跳了下来。 林曼曼等在外面,防止被拍到,先把帽子卡在钟思远头上。然后才问:「方老师,你没事吧?」 方知行摇头:「没事,就摔了一下。」 「吓死我们了,听说是你坐的车追尾,老大直接冲过去了。」 方知行微微一愣,朝钟思远看了一眼,对方帽檐遮挡下的脸色严肃冷峻,是无法掩饰的不悦。 钟思远冷声道:「上车。」 第9页 「我……」 不等他说完,钟思远已经调头,朝座驾走去。 林曼曼凑过来,小声说:「被我拆穿了觉得没面子,我们家老大就是傲娇。」 方知行勉强笑了笑。 他没再推辞,等剧组派车来接会耽误开机宴。 经过肇事车辆的时候,无可避免的看见被撞瘪的车屁股,方知行脸色有些虚白,匆匆撇开了眼睛。 上车前,方知行拍了拍身上的灰,还好他今天穿的黑色,看不出脏。 钟思远撑着额头坐在另一边,眼睛已经闭上。 这样也好,他们都不用为无话可说而尴尬。 路虎后座宽敞,方知行总算能舒展开腿脚,黏结的汗水一点点蒸发,他眼神飘忽的看着窗外。 事实上,稍微清醒一点的方知行就应该能察觉出不对。 钟思远明明已经走了,怎么会在他后面,又是怎么知道他在那辆车里,还有,他为什么要冲上来找他。 但是他现在想不了那么多,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已经饱和,这场猝不及防的意外更让他混乱。 闪烁的车前灯,刺耳的剎车声,车身与人体碰撞时的迴响,歷歷在目,他有点喘不上气。 方知行在舒适的路虎后座上睡了一觉,醒来时车已经开到市区,他始终靠着窗,脖子有点酸涩,托着后颈转动两圈,余光瞥见钟思远正靠在另一侧看手机。 屏幕冷白的光打在脸上,衬的他愈发冷淡。他看着手机说:「小曼,下个月的行程表出了么?」 车厢大概已经安静很久,他突然说话林曼曼还没反应过来,回答之前先转身看了一眼方知行,确定他睡醒了才说:「出来了,要看吗?」 「嗯,发给我。」 方知行抱着胳膊醒神,几秒后,钟思远又说:「拿瓶水。」 林曼曼打开扶手箱,取出一瓶纯净水,直接递给了方知行。 方知行顿了一下:「不是我要的。」 林曼曼笑嘻嘻的把瓶装水丢给他:「老大从来不喝冷水。」 「啊?」方知行怔愣着接住,钟思远是帮他要的水? 「哦,谢谢了。」 他拧开瓶盖喝了两口,缓解了喉头干涩,不得不说钟思远教养颇高,作为被抛弃的受害者面对前男友仍然这么仁慈。 方知行不合时宜的涌上一些怅然若失,这感觉不算陌生,过去曾反覆经歷,最近这一两年缓和许多。 如今的源头大抵来自于从前可以称的上了解的人,在无声的岁月中,在互不相见的时日里,慢慢有了自己无法捉摸的改变。 比如说,以前的钟思远怕热,刚入夏宿舍的小冰箱冰水就没断过,时过境迁,对方的喜好发生变化,却是从另一个人口中得知。 原来他们已经错过了这么久。 · 十几分钟后抵达酒店。 剧组低调开机,没有任何宣传,晚上的开机宴自然也没那么大阵仗,只是在酒店开了个宴厅,一起吃顿饭走个过场。 方知行从车上下来,这一路耗时很久,他坐的筋骨酸痛。 步上酒店台阶的时候,方知行的动作有些许不自然,但他不动声色的调整过来,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用力掐了一把大腿根。 陈华不知道听谁说方知行坐的车追尾了,到宴会厅后第一时间来看,见人确实没有大碍,才放下心转回导演组那桌准备用餐。 中国人讲究良辰吉日,开机宴在晚上七点五十八分准时开席。 宴会厅很热闹,演员、导演组、摄制组、投资方聚在一起,一时间觥筹交错,空气充斥着淡淡酒香。 方知行陪导演编剧喝了一轮,又和投资方喝了第二轮,接着被迫与剧组同仁喝了第三轮。 参与网剧演出的演员全部到场,彼此间正好提前熟悉,方知行把人认了个全。 钟思远就坐在他身边,从头到尾滴酒不沾,活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酒过三巡,方知行终于停下来吃点东西。 他喝了不少,酒气氤氲上脑,黑白分明的眼珠蒙上水雾,显得整个人都很温软。 钟思远被导演编剧拉走,桌上演员相熟的、不相熟的凑在一起,三三两两,只方知行看起来形单影只。 他夹一根鱿鱼须慢慢的嚼,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他无意与各路人马攀交情、混关系,从目睹车祸后就被莫名的情绪拉扯,酒肉穿肠过才觉出几分痛快。 苏茉儿在投资方中辗转一遭,婀娜多姿的晃悠回来,一屁股坐在钟思远的位子上。 方知行酒量不错,但今晚喝的太多,此刻脑袋有点发蒙,他看向苏茉儿,护犊子似地:「这不是你的位置。」 「我知道啊。」苏茉儿摇动手中的高脚杯,笑道,「我们喝一杯?」 方知行爽快的跟她碰杯,这晚啥都没干,白的红的啤的,净喝酒了。 苏茉儿喝完仍不走,翘着二郎腿悠哉的看别人热聊交杯,个个面红耳赤。 方知行吃了两只虾回头:「你怎么还在这儿?」 苏茉儿把酒杯放在桌上,发白的手臂交叠着环在胸前,猝不及防的问:「你有女朋友么?」 方知行差点噎住:「……什么?」 苏茉儿却看明白他的表情,凑近了些说:「想谈恋爱吗?」 方知行往后靠了靠,满头都是问号。 第10页 灯光下,苏茉儿脸上精緻的妆容看起来很瑰丽,她像是暗夜里突袭而来的狂野女猎手,手持匕首瞄准自己的猎物。毫无疑问,方知行就是她手到擒来的羔羊。苏茉儿笑容轻佻,语气却很认真:「跟我谈恋爱,我让你红。」 「看过《谋生》么?」苏茉儿说,「那部电影,钟思远拿了影帝,我拿了影后。跟我在一起,我给你资源,帮你清路,一年内让你红过钟思远,怎么样?」 方知行酒都他妈吓醒了,现在娱乐圈的女孩儿都这么奔放的吗?女明星都开始包养小情儿了? 方知行头疼的看着她,「是我给你什么错觉了吗?」 苏茉儿对他的消极抵抗丝毫不放在心上,瞭然道:「我知道,男人被女人养着传出去有点没面子,但我可以给你保证,只要你不主动往外说,我绝对不会先曝光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做我男朋友,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送给你。」 方知行简直快被苏茉儿气笑了,反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我想红?」 苏茉儿说的理所当然:「这个圈子没有人不想红。」 方知行眨了眨眼睛,视线一晃,形色人影间,他沾着水汽的瞳仁定格在一张冷淡的面容上。 ——钟思远正微低着头听李海平说话。 方知行轻笑一声,语气在逐渐失焦的目光中变的坚定:「我不想红。苏老师,感谢抬爱。」 钟思远皱起眉,脸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不乐意。」 苏茉儿油盐不进:「别说的太早,你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反悔。」 说完,她甩着那头大波浪走了。 方知行根本没注意到她离开,一门心思看着钟思远,宴会厅里放着音乐,离得远,人声也嘈杂,只能从动作上看出钟思远在推辞。 陈华被说话声吸引,很快加入李海平阵营,不时指向宴会厅前方的小型舞台。这二位对钟思远算是有知遇和提携之恩,私下里关系很好。二人联合起来劝了半天,软硬兼施,最后陈华使出杀手锏,作势要唿噜钟思远的头髮。 钟思远无奈的摇头,脱下休闲衬衫丢给李海平,他走到宴会厅侧面,对放音乐的工作人员耳语几句,站到了舞台中央。 宴会厅骤然安静下来,光影趋暗,几缕光全投在钟思远身上。 他穿着纯白t恤,领下一排形状分明的锁骨,他个子太高,不得不微躬着腰将立式话筒拉到合适的高度,垂首时脖颈自然拉长,被衣领掩藏的纹身无意暴露出来。 方知行浑身血液突然冷却,他清楚的看到钟思远后颈骨下方纹了一个字母。 一个q。 字母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方知行怔忪的靠在椅背上,原来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足以出现一个能让钟思远心甘情愿刻在身上的人。 钟思远手一勾,旁边人给他送上来一把吉他。 四周接二连三的惊唿起来,方知行看着钟思远把吉他跨在身上,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试音,不敢眨眼睛。 半晌调试好,钟思远靠近话筒说:「大家好,我是钟思远。」 刚说完一句,台下掌声雷动。 钟思远在鼎沸的人声里淡淡的说:「我很久没在公开场合唱歌了,今天新剧开机,很难得的机会,陈导和李编都在,我随便唱一首暖场,预祝《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拍摄顺利。」 他说完,在吉他上拍了两下,指尖按动琴弦,轻轻一拨,琴声响起。 那一瞬间,钟思远脸上的冷淡倏然崩裂,他有了表情,看起来嚣张狂妄,不可一世。 他开口,粤语歌声迴荡在宴会厅内。 「随风轻轻吹到你步进了我的心 在一息间改变我一生 付出多少热诚也没法去计得真 却也不需再惊惧风雨侵」 方知行远远的看着,心头被划了一道口子,不深但也会疼。 曾几何时,他近距离站在对方身边,感受劲爆节拍如密集的雨点疯狂敲击在每一根神经上。 没有人不会被这样夺目的钟思远吸引。 灯光变热,面前的钟思远在发光。 方知行感觉自己正被架在火上炙烤。 他回忆起钟思远从前在节目上背着把电吉他唱摇滚的模样,疯狂起来似乎能把人给撕裂了。 钟思远唱到高潮,动作狂野的一把拽下话筒。 方知行又饮下一杯酒,捏紧了手里的高脚杯。 时至今日,他发觉自己仍然心有不甘。 他还是想求得钟思远的原谅,像个无可救药的赌徒,奉献身家性命也要换取再一次的机会。 但他一定是最胆小的赌鬼,空有一掷千金的心,不敢生出百分之一的勇气。 钟思远唱完最后一句,摘了吉他,走下舞台,一路谢绝旁人递来的酒杯,从李海平手里拿回衬衫,指了指自己那桌:「我休息一会。」 作者有话要说: 小钟歌单no.1: 《风的季节》 原唱:徐小凤 小钟唱的是soler的版本! 第5章 第 5 章 5. 一曲劲歌过后,场子又热起来,新一轮敬酒开始。 钟思远在方知行身边坐下,他唱了歌,这会儿热了,忍不住松一松领口。 方知行已经迷煳,酒壮怂人胆,他递了杯饮料过去。 第11页 见钟思远垂着眼不动,他解释道:「不是酒,是葡萄汁。」 钟思远接过来,捏住高脚杯的尾端,质问一般:「你喝了多少?」 方知行慢慢回忆,钟思远唱歌的时候,自己似乎没怎么停过。他喝多了不上脸,说话也正常,看起来平静极了:「没多少吧,三杯。」 钟思远看向方知行手边的酒瓶。 方知行笑嘻嘻的说:「你知道的,我酒量很好。」 钟思远针扎了似的皱起眉,这句话里暴露出来的熟稔让他烦闷。他低头闻了闻那杯所谓的「葡萄汁」,更加坚定方知行喝高了。 宴会一直开到凌晨,散场的时候不少人都倒了。 钟思远把走路打飘的方知行塞进车,这人神智模煳,还以为上的是剧组的车,但口齿却格外清楚,字正腔圆的说:「麻烦送我去海棠花园。」 林曼曼在副驾上乐了:「方老师是醉了还是没醉啊,怎么听着跟念台词似的。」 钟思远少见的接腔:「念台词就是喝多了。」 醉鬼被钟思远的声音吸引,扭着身子凑过来看他,半晌分辨道:「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路虎缓慢发动,从酒店驶离。 钟思远不想说话,奈何方知行对他这副拒绝的样子司空见惯,自顾自的往下说:「看过《谋生》吗?你长得很像里面的男主角。哦,他后来拿了影帝。」 前排林曼曼和司机都笑抽了,钟思远脸色一沉:「开车不要笑。」 司机无辜躺枪,绷着嘴角忍的很辛苦。 钟思远命令方知行坐好,从扶手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喝吗?」 方知行乖巧点头。 钟思远拧开瓶盖,再次命令:「过来。」 方知行听话的贴近钟思远,瓶口挨到唇边,钟思远亲手餵给他。 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方知行啜饮着甘甜的水,黝黑髮亮的眼睛却未从钟思远脸上移开半分。 钟思远放下瓶子,盯紧那双湿润的唇,方知行赤/裸的眼神催的他声音发沉:「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方知行轻轻舔了一下嘴巴,完全是沾水后的下意识,粉嫩的舌尖游戏般出现又躲起来,他被酒精摧热了心肠,熏熏然不知深浅的试探:「钟思远。」 钟思远眸色深重,答应道:「嗯。」 方知行说:「因为你长得好像钟思远。」 · 路虎后排,方知行靠在钟思远身上唿唿大睡。 时间很晚了,钟思远让司机先把林曼曼送回去,再改道去海棠花园。好在两个地方相距不远,晚上车也少,大约五十分钟后,路虎驶入一片老旧小区。 小区上了年头,隐蔽性也不高,门岗像是摆设,车很容易就开进去。钟思远打量着周围环境,楼房虽然破旧,但绿化还算不错,早过了万家灯火的时间,却让人久违的感受到四面八方涌来的浓浓烟火气。 路灯昏暗,司机绕了一大圈才找到地方,车停稳后,钟思远说:「等我一会,我把他送上去。」 司机过来拉车门,主动说:「钟先生,我背方先生上去吧。」 「没事。」 说着,钟思远勾住方知行的膝弯,把人背了起来。 盛夏夜里,两个成年男人前胸贴后背的靠在一起,其中一个喝多了酒体温升高,更他妈热了。 居民楼是多层没有电梯,楼道里的灯也坏了,钟思远摸黑往上爬。他惦着身上那点重量,轻飘飘一片鸿毛似的,想起舞台上叼着红绸随风倒下的虞姬。 背上的方知行动了动,像是醒了,小心的嘶了一口气。 钟思远微侧过脸去看他,离得近,嘴唇几乎贴住方知行的鼻尖。他问:「怎么了?」 方知行皱起眉头,发出酒醉的抱怨:「……我腿疼。」 钟思远手掌正卡着方知行的膝弯,闻言松了松手上的劲儿:「还疼么?」 方知行的下巴戳在钟思远肩头,那是个点头的意思。 钟思远说:「快到家了。」 爬到顶层,钟思远把方知行放下来,怕人摔了,一手勾着他一手找钥匙。 门开了,方知行也不知是喝多了腿软还是真的腿疼,走一步就往地上栽,钟思远两手一抄把他抱起来。 这是套两居室,黑灯瞎火的,其中一间房门开着,钟思远抱着人进去,借着月色看见摺叠整齐的床铺。 他把方知行放到床上,拧开床头的小夜灯,在枕头旁边找到空调遥控器。 方知行揉着头髮坐起来,揪住棉t的下摆爽快的脱掉,衣物掩盖下的躯体白净匀称,胸腹上肌肉明显,是常年练舞锻造的身材。他脱掉上衣,手搭在运动裤的抽绳上,还没解开就被一只手拦住。 钟思远冷冷的审视他:「干什么?」 方知行抬起水汽瀰漫的眼珠子茫然的看着钟思远:「洗澡。」 钟思远面无表情的盯他两秒,把手拿开了。 方知行被放行,拽住抽绳的一头,轻轻一拉,绳结却意外的卡住。 喝多的人一根筋,拽不动还使劲,非但没拉开绳子,反而越缠越紧。他大胆求助:「我解不开……」 钟思远脸部冷硬的线条微微一颤,眸色愈发深沉。他默不作声的在床边蹲下,凑近,目光扫过平坦紧緻的小腹,薄薄的肌理散发着诱人的温度。伸出手,扣住难解的绳结,弹惯了钢琴的手指骨节分明,此刻轻柔又耐心,一点一点的把疙瘩打开。 第12页 方知行满意了,从床尾捲起自己的睡衣,歪歪扭扭的站起来。 钟思远跟在后面,那是一段只要方知行摔倒他就能接住的距离。 一路目送方知行进了卫生间,钟思远交待一句:「别沖太久。」 水声淅沥响起,钟思远捏了捏肩颈,摸索着进入厨房。他找到水壶烧开水,看见檯面上放着蜂蜜,准备调杯解酒的蜂蜜水。 等水烧开的功夫,他分出点心思打量起方知行生活的地方。 房子上了年头,墙面起皮泛黄,老旧的家具,沉闷的摆设,像是老一辈人住的地方,但收拾的干净整洁。他看见沙发旁的立柜,里面大大小小摆了两三层的奖盃,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钟思远不由自主的靠近,看清那些奖盃上刻着的都是方知行的名字,是他从小参加舞蹈比赛所获的荣誉。 柜子最醒目的那层放了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上的小孩七八岁的模样,很容易认出是小时候的方知行。他穿着色彩鲜明的异族服装,被父母抱在中间,三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这里是方知行从小生活的地方,那些在一起的日子,对方曾翻照片给他看过。 蜂蜜水泡好,钟思远回到卧室。 房间不大,一眼就望到了头。床、衣柜和书桌拥挤的堆在一起,让房间看起来逼仄又狭小。 钟思远把杯子放到桌上,打开檯灯,借着粲然的光去看书架上陈列的读物。 他一行行一排排的看,看到最后,他忽然顿住,书架拐角插着两张拆了封的专辑,都是珍藏版。 一张是times成团后发行的首张专辑。 一张是钟思远退团回国后发行的唯一一张个人专辑。 钟思远目光一滞。 都抛弃他了,为什么还要收藏他的专辑? 浴室水声停了,几分钟后,方知行浑身水汽的打开门。 他的脸被热水蒸红,脑袋更晕,舒适宽松的睡衣遮掩身形,他顶着一头未擦干的湿发,不大稳当的踩进卧室。 醉意滔天,能坚持洗完澡已经是奇蹟,方知行一屁股挨着床就要躺,被钟思远无情拉住。 钟思远说:「头髮擦干。」 方知行思维混乱,不知回到了哪一年,他撂挑子不干,负气道:「你给我擦。」 钟思远额角狠狠一跳,感觉自己是个傻逼。上赶着送抛弃了自己的前男友回家,还要伺候他脱裤子擦头髮。 他抽下方知行脖颈间搭着的干毛巾,两手一拢盖在头上,明明满脸的不情愿,五指却熟练的抓着那把湿发擦拭起来。 方知行老实坐着,闭上眼睛享受服务。 毛巾擦过发梢,吸干水分,动作的手轻柔有力,按摩似的,方知行更困了。 钟思远坐在床边,奶白色的绒布不时掠过方知行的面颊,那张脸透着粉,宛若奶油上点缀的草莓酱。 手停住,毛巾一点点挪开,干爽的额发被空调风拂起,钟思远的指腹不经意间擦过方知行的眉尾,触动什么似的,那双闭合的眼睫颤了颤。 短髮很容易擦干,钟思远往后退了点,手指挑开掌下宽松的裤腿。 方知行倏地睁开眼,把腿一缩,雾气层深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警惕:「你干什么?」 钟思远身体一僵,干什么?他能干什么?时隔五年他还想干什么? 他被戳刺到心底的伤疤,手里的毛巾扔在床尾,冷冷的反问:「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方知行抱着膝盖不说话,那模样还是醉态,但浑身充斥的防备也不是假的。 钟思远几乎想笑,空气中的酒味儿被沐浴露冲散,含混着蜂蜜,泄露丁点甜味,可他闻到只觉得苦涩。 他真是有病才会担心方知行晚上追尾的时候是不是撞到腿。 钟思远站起来,身上的气压低的吓人。 他把蜂蜜水重重的放在床头,空调打到合适的温度,掀开空调被甩到方知行身上,再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大门关上的瞬间,方知行心头一跳,但他管不了那么多,沉沉的困意席捲了他。 第二天清晨,方知行被闹钟吵醒。 他捂着脸翻了个身,捲起被子鸵鸟似的藏进去,典型的开空调盖被子那种人。 结果没藏两分钟,方知行就按着额角坐起来。他关掉闹钟,和神智一起唤醒的是宿醉后的头痛。 今天是开机第一天,七点半就要赶到片场化妆,时间紧张没功夫赖床,方知行跳下床去洗漱。 牙刷怼嘴里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断片了,昨晚怎么回来的来着? 方知行这人仗着自己酒量好不上脸,有时候喝多了也没人发现没人劝,十次喝酒九次都要断片,很显然这次也不例外。 他擦干脸上的水渍,乐观的想,八成是哪个剧组同事送他回来的。 大清早的门铃响,方知行放下毛巾去开门。 季钏提着包子豆浆挤进屋:「你都起来了啊,我还怕你睡过了。」 剧院演出一般都在下午晚上,方知行经常睡到日上三竿。 他不客气的拿吸管戳开豆浆,问道:「你怎么来了?」 季钏说:「开机第一天啊,我能不陪着你吗?」 「别了,剧团好多事,你忙你的去,我一个人可以。」 「那不行,周老师听说你今天开工,特地让我放一天假。」季钏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红包,「喏,周老师让我转交的,祝你开门红。」 第13页 「奶奶怎么又给我包钱,」方知行嘆口气,「我都好大了。」 他边说边往房里走,打开抽屉把红包放进去,边上还有一沓空的,都是周芳平这些年给他包的红包,退不掉,但他也没动,把钱拿出来存进银行,打算以后给周芳平养老。 出去的时候发现床头放了个玻璃杯,方知行狐疑的拿起来闻了闻。 蜂蜜水? 季钏站在门边啃油条:「你收拾好了没啊,再不走就晚了。」 方知行顺手把杯子带出去,告诉季钏:「我昨天从西山回市区坐了辆面包车,半路追尾了,我摔了一跤。」 「啊?摔哪了?」季钏立马紧张起来,低下去掀他裤腿,「要不要紧?腿没事吧!」 方知行支吾一声:「不是很要紧,我刚刚贴了发热贴,你今晚回剧团再给我带点过来,家里快用完了。」 季钏还是不放心:「不行你要说啊,我带你去医院,你这腿可是我们剧院的宝贝,要是有个好歹周老师能噼死我。」 「你不要太夸张,奶奶这辈子连人都没骂过。」方知行说,「进组第一天就请假影响不好,也不是很严重,你别声张啊,尤其不能让奶奶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没do过。 感谢在2020-04-19 11:03:01~2020-04-20 10:3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hazel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第 6 章 6. 方知行要拍的这部网剧是小说改编,名叫《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 原着写于两年前,在圈内很火,当初影视化的消息一传出,就在网络上掀起腥风血雨,各大营销号把圈内正当红的男明星熘了个遍,书粉看谁都不顺眼,言辞激烈的抵制拍剧,直到公布了制作班底才消停下来。就像季钏说的那样,陈华和李海平这两个名字就是金字招牌,没人会质疑这样的团队拍出来的剧作质量。 小说方知行早看完了,作者是几年前风靡网络的作家南雁,这人也很有意思,正当红的时候突然宣布封笔,可以说是音讯全无的消失了两三年,后来又带着一本旅行游记低调回归。《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是那本游记之后的作品。 剧里,方知行演郁然,钟思远演程皓。 他们年少相识相爱,互相陪伴走过一段艰难岁月,在各自的领域功成名就后渐行渐远,于是矛盾爆发,争吵、冷战,从言语上的伤害转变为身体上的征伐,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是程皓不堪冷待和寂寞,和女人上床了。 郁然当场撞破这桩丑事,却无法放下多年感情。他变的暴躁、易怒、整天疑神疑鬼,之后又遭遇网暴,被造谣年少便被金主包养,精神崩溃,患上了焦虑症。而程皓大概是幡然醒悟,也可能是追悔莫及,决心陪在郁然左右,帮他走出阴霾和病痛。然而就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程皓的父亲突如其来一通电话,告知他,程皓要和女人结婚了。 郁然彻底崩溃,在程皓订婚当日吞安眠药自杀。程皓及时赶到家中将郁然送去医院,分秒之差救回爱人性命,郁然甦醒后却决定放下一切,开始新的生活。程皓尊重郁然的选择,彼此报以最真挚的祝福。故事的最后,郁然独自离开去了国外,程皓孑然一身跨上追寻郁然的路。 故事是开放式结局,方知行在某个凌晨读完,放下书后凝视着窗外星空久久不能平静。少年初恋的青涩,长大成人后的迷失,爱人的变心出轨,混乱崩溃的精神世界,无力挽回的感情,乃至重获新生的放手,从开始到结束,方知行跟随书中人物同喜同悲,既惋惜又高兴。 由于原着分为少年期和成年期两部分,陈华和李海平商量过后,为了保持情感上的连贯决定先拍少年时期。这部分在书中所占篇幅不小,但李海平编剧本时弱化了这一段,打算后期作为回忆穿插在主体剧情中。 今天拍摄的第一场戏是书中郁然和程皓的初识,剧组在海城某中学取景,现在是八月末,剧组和校方借了半个月时间拍摄,要赶在学生开学前把少年期全部结束。 方知行到片场时很早,先去换戏服化妆。 他本来长的就显小,头髮为了跳舞剧做造型留的很短,套上校服活脱脱就是一个青春洋溢的高中生。 前期主要是他和钟思远的戏,其他演员还没进组,化妆间就方知行一个人。他起初还担心钟思远来了要怎么自然的打招唿,后来工作人员告诉他,钟思远有专门的休息室和化妆师,不会来公共化妆间。 方知行松口气。 他对昨晚的最后印象是钟思远唱的那首歌,还有他颈后的q字纹身。 来的路上他窝在计程车里把钟思远这几年传的绯闻仔细的回忆一遍,名字里带q的女明星只有一个,叫文倩。钟思远有部和初恋相关的电影就是和她拍的,一起拍戏,还是拍美好青涩的初恋,很容易就产生感情。 但是鑑于钟思远性取向比较多样,方知行还顺便回忆了一下跟他合作过的男演员,长的好看比较符合钟思远口味的,他排除后剩下两个,一个叫秦朗,傻白甜型的,还有一个叫赵岑奇,乖巧型的。 他老父亲似的去搜这俩演员的新闻,搜完吓一跳,秦朗已经公开恋情,赵岑奇前不久被曝艹粉。 第14页 方知行开始发愁,也不知道那个q是什么时候纹的,这是分手没分手啊,要是谈了个比他还混蛋的玩意儿,钟思远以后不会恐同吧! · 篮球场上,机器已经就位,场务在对现场做最后的布置。 方知行拿手挡着脸,被太阳晒的睁不开眼睛。 突然,身后有人叫了一声:「方老师!」 方知行寻声回头,塑胶跑道和青草间,明明到处都是人,他却只看见了钟思远。 时隔五年,这男的更他妈帅了! 方知行站在原地装哑巴,季钏眼明心亮的替他问候:「早上好!」 林曼曼打着太阳伞走在中间,一併把方知行也兜进来:「方老师,大夏天的,你要注意防晒啊。」 「……啊,」方知行摸摸脖子,「我没有打伞的习惯。」 「那也得打,演员最重要的就是脸,紫外线晒多了容易变老!」 「呃,是嘛。」 季钏之前没有跟组的经验,啥都没准备,两手空空就来了,这会儿受教朝方知行小声说:「我明儿就给你买太阳伞!」 林曼曼说:「方老师昨天喝了不少,现在难受吗?」 方知行赶紧摆手:「我不难受。」 林曼曼摸了摸口袋:「我这里有话梅,特地给你买的。」 「不用,我酒醒了……」 「别客气了方老师,你昨晚在车上不是说想吃话梅么。」 方知行勐地停住脚。 几个人跟着他一起停住,林曼曼不知道说错了什么:「怎、怎么了?」 方知行活像被雷噼了,震惊的问:「昨晚我……你们送我回去的?」 「对啊,」林曼曼点点头,「你喝了那么多,让你一个人走多不安全?」 「……」 方知行简直不敢看钟思远的眼睛,该天杀的还以为是哪个好心的同事把他给送回去了,竟然是钟思远?怎么会是钟思远! 他没上楼吧?没进门吧?他早上起来睡衣都换了,不会是钟思远给他换的吧! 方知行脑袋「嗡」了一下,那杯蜂蜜水…… 要命了,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机器调试完毕,工作人员就位。 陈华看主演到齐了不再耽搁,说一遍戏就正式开拍。 方知行受到的冲击有点大,陈华讲完戏都不在状态。 直到坐在篮球场的石阶上,看见几个推进的摄影机,他才强迫自己投入角色。 他回想过去几年,在练功室压腿噼叉挥洒汗水,舞蹈排练一遍又一遍,只为在帷幕拉开时以绝佳的姿态面对场下观众。还想周芳平对他的帮助与爱护,谆谆教诲,言传身教,都是他不能辜负的期待。 一声「action」,摄像机开始工作。 方知行抬头看向操场,远处吵吵闹闹走来几个男生,他有些无奈的嘆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哎,同学!」 方知行被人喊住,扭头去看,钟思远一改平常不近人情的高冷形象,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抱歉道:「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啊?不好意思,今天体育馆人太多了,我们没抢到篮筐。」 很可惜,方知行看到钟思远的瞬间所有心理建设全部崩塌。 他的脸立马苦了。 陈华喊了「咔」。 他什么话都没说,工作人员上来将机器归位,很快开始拍第二条。 方知行感受到无形的压力,来自导演的、工作人员的、还有钟思远的。 他深唿吸一口,场务第二次打板。 一分钟后,陈华再次叫停,因为方知行不敢直视钟思远的眼睛。 第三次,方知行倒是看钟思远了,但是他想到昨晚突然就忘了词。 一场非常简单的戏,三遍都没有过。 陈华依旧什么话都不说,高人似的等方知行自己发现错误自己调整。 不耐烦的是钟思远,他不知道被谁招惹,一脸不快,经过方知行身边时又冷又硬抛下一句:「拍不了就回去。」 钟思远虽然为人冷淡了些,但是在片场教训人还是头一次,听见的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切实的感受到了低气压。 方知行咬了咬牙,他被刺激,被看轻,被钟思远形成的包围圈逼到绝境反而激起强烈的反抗欲。他直起脖子对上钟思远的眼睛,不甘心也不服气,身上透着一股子倔劲儿:「我拍的了!」 不就是喝多了被送回家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一场一镜四次,方知行终于一气呵成的过了。 这场戏耽误许久,拍完已近中午。 此时太阳正毒辣,剧组回撤准备避暑。 方知行在休息室里吃盒饭,一点功夫不落的边吃边看剧本。 季钏才看到拍摄通告,愁的饭都吃不下了:「通告单写下午这场戏你要背钟思远啊?」 方知行有点挑食,不怎么爱吃大块带骨头的肉,把排骨全捡给季钏:「没事儿,他不重。」 「再不重他也那么大个子啊!」季钏担忧道,「不然我去跟导演说一下,把这场戏往后挪一挪。」 方知行嘆口气:「不是说了进组第一天别惹麻烦吗,我又不是钟思远,没那么大面子,回头别人说我耍大牌。我真没事儿,甭担心哈,快吃饭。」 剧组避开高温时段,下午将近三点才开始拍第二场戏。 第15页 「这场戏是程皓篮球赛受伤,郁然背他去医务室。」陈华看了眼方知行,「小方,你背得动他么?」 方知行看都不看钟思远:「行。」 第二场开始。 方知行架着钟思远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抓住钟思远一只手臂,腰一弓把人背了起来。 他勾住钟思远的腿,感受到对方胸口传来的热度。 摄像机跟着他们的步伐往前移动,方知行念台词。 镜头给到钟思远,他的脸上有几分动容,缓缓低下头,侧脸贴在方知行脖颈间,慢慢收拢双臂。 方知行吐槽他:「别搂那么紧,摔不着你!」 钟思远笑了一声,热气尽数拂在方知行耳畔。 这条很容易过,摄像机停止工作的一瞬间,钟思远嘴角的笑意便挂不住了,等不及似的从方知行背上跳下来。 两人站在原地,陈华说:「休息两分钟再拍一个长镜头,小方你受累。」 助理跑上来送水擦汗,化妆师及时过来补妆,季钏担忧道:「知行,你要不要坐会儿?」 方知行背着钟思远走了几步路,热出一身汗,他拿湿巾擦了擦脖子,说:「不用,拍完再休息。」 几分钟后,方知行再一次背起钟思远。 这次两侧没有摄像机怼脸,只有一架从后面拍俩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日光洒落,镜头里一片金辉。 方知行下颌上一滴汗珠落在钟思远手背上。 被烫到一般,钟思远缩了缩指尖。 方知行走的很稳,常年练舞的人很有力量,但后背上的湿意很明显。 没有人说话,四周也很安静,于是那点热就更加鲜明起来。 方知行开始想空调,想西瓜,想冰啤酒,然后想到那年釜山大雪,钟思远也像这样背着他在雪地里走过。 当时他手里拿着刚买的关东煮,自己咬一口,餵钟思远一口,呵出的热气打着波浪,他抱紧了钟思远的脖子问他冷不冷。 钟思远说热他还不信,冰凉的手直接从后脖子伸进去,当年那里还没有纹身,干干净净的皮肤真的浮了一层汗。 方知行觉得腿有点疼,筋骨突突的跳。 他不敢再想了,回忆真他妈虐心。 走到事先标好的位置,方知行停住脚步,陈华在距离外沖他们打手势,示意这条过了。 方知行放下钟思远,曲起右腿动了动。 钟思远敏锐的察觉他的动作:「怎么了?」 方知行随手擦了把汗:「热。」 钟思远从裤子口袋拿出一片湿巾。 方知行没客气,他的汗都快淌进眼睛里了。 季钏和林曼曼顶着大太阳跑过来,把水和风扇递上。 林曼曼说:「老大,方老师,陈导让你们去一楼教室吹会空调,快中午了,再拍要中暑。」 方知行从季钏那里要来自己的包:「我去上个洗手间。」 季钏还想跟他一块,走到一半被导演助理喊住了,只好作罢。 方知行步伐稳健的进了洗手间,随便挑一个隔间进去锁上门,从包里取出一片新的发热贴。他捲起裤腿,肉眼可见右腿正微微发着抖。他撕开包装纸,把发热贴贴在膝盖上,想了想,又拿了一片贴在大腿根。 发热贴治标不治本,但是贴上后舒服很多。方知行等了几分钟感觉到热度,腿也不怎么抖了才稍稍放下心。 他把包装纸丢进纸篓里,准备出去。 结果刚开门就被吓个半死。 钟思远抱着胳膊站在洗手池前,面无表情的看着生锈的水龙头。 「……我操,」方知行惊魂未定,险些叫出声,「你上厕所?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钟思远转过头,冰冷的视线扫过那张汗涔涔的脸,开口直击红心:「腿疼?」 昨晚上楼就在喊腿疼,他想检查结果被气走了,刚才方知行背着他走一遭,停下时那个曲腿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钟思远沉声问:「昨天在车上,你是不是撞到了?」 「没……」方知行抓紧背包,他还穿着高中生的校服,本就白净脸上还挂着汗,这副心虚的样子看起来很好欺负,「我也没哪疼。」 钟思远抿唇看着他,眼神能洞穿般:「说实话。」他加一句狠的,「不要耽误拍摄进度。」 「真没有!」方知行嚷嚷一声,跑到水龙头前洗了洗手,片刻不想多待,「我先走了。」 钟思远脸色阴冷,方知行的身影飞快消失在走廊。他在原地伫立半晌,寒着脸推开了方知行不久前进入的那个隔间。 作者有话要说: 戏中戏我偷个懒把隔壁旧文搬来了。既然书是言言写的,用真名不大合适,所以把主角名字改掉了,希望不要太出戏,嘿嘿。 感谢在2020-04-20 10:37:55~2020-04-21 10:1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冉眠眠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第 7 章 7. 晚上十点,剧组第一天拍摄结束,散场后,季钏拉着方知行在路边打车。 季钏点了一支烟,点开手机软体叫车,发现最快的车要等十五分钟,他吐槽道:「靠,这儿也不算很偏啊,怎么这么难打车?」 第16页 方知行没接腔,心不在焉的看着自己的影子。 今晚的夜戏原本是要拍郁然和程皓一起骑车回家的,钟思远也不知道和导演说了什么,反正那场戏暂时推后了。 方知行想,会是因为他吗? 中午在卫生间,钟思远问他是不是腿疼,是真的怕他耽误拍摄进度,还是……担心他? 他转向季钏:「给我根烟。」 季钏大喇喇的蹲在路边,香菸盒和打火机一併捏在手里,他惊疑不定的看了方知行一眼:「没事儿吧,怎么还抽上了?」 方知行噼手夺过烟盒,抽出一根点燃。 燥热的晚风没丁点凝神静气的作用,他微眯着眼睛勐吸一口,火星快速往上燃着。 「喂喂喂,」季钏站起来拦他,「别抽这么凶。」 尼古丁侵入肺腑,方知行地痞流氓似的喷出一个接一个烟圈,目光却是空的。 季钏不怎么放心:「卿卿,你咋了?腿还疼不?」 方知行毫不客气的回头,最后一口喷在季钏脸上:「别特么喊我卿卿,肉麻。」 季钏被攻击个正着,苦着脸把烟挥开:「那你到底怎么了,我看你今天和钟思远相处的挺好啊。」 方知行看着在指间燃烧的香菸,答非所问:「知道钟思远微信么?」 「开什么玩笑,我哪有钟影帝的微信……」季钏说,「但是我加上林曼曼了,我问问她?」 「算了。」 方知行把烧到一半的烟扔在地上,拿脚踩灭了,口袋里摸出半张纸,蹲下的时候动作一顿,还是弯腰把菸头捡起来裹好揣兜里。 季钏整个人对「钟思远」都很敏感,追着问:「什么情况啊,说话说一半会折寿的懂吗?你要人家微信干啥?不会是想再续前缘吧!」 续个屁的前缘。 方知行懒得解释,岔开话题问:「你叫的车怎么还没到啊,都几点了?」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发现你的态度很可疑!」季钏拿出手机看一眼,「操,刚刚还十五分钟,现在又二十分钟了,这车怎么越跑越远了?」 方知行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自言自语的嘀咕:「我没想续前缘,也续不上。」 远处驶来一辆商务车,快经过方知行的时候闪烁两下车灯。 方知行拿手挡了一下脸,那车慢悠悠停在他面前。 副驾驶这边的车窗降下来,剧组司机小刘在里面沖他笑:「方老师,上车,我送您回家。」 坐上车,方知行客气的说:「刘师傅,真是谢谢您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小刘比他更客气:「小事情,我们应该做的嘛。您以后甭挤地铁了,也不要浪费钱打车,我负责接送您上下班。」 季钏扒住后座座椅,倾半边身体问道:「嗯?还有这种好事,剧组安排的吗?」 「啊对,」小刘笑了两声,「总之您以后都跟我车走,不用那么麻烦了。」 · 一路畅通无阻。 方知行到家就去洗澡,热水淋透身体,沖刷着腿部筋骨,不适感渐渐浮上。洗好出来,正常行走有点困难,方知行肩上搭着毛巾,湿着头髮去电视柜底下找舒缓药膏,手法熟稔的好一通按摩,直到皮肤发烫才一瘸一拐的回屋。 他揉了揉潮湿的头髮,把毛巾兜在脑袋上,打开了电脑。 时间挺晚了,明天还要早起,方知行按理说该睡了,可他现在毫无睡意,被钟思远勾起点情绪,甚至破天荒上了某网站,搜索起times的团综。 times组合原本九人,除了方知行和钟思远,其余都是韩国人。他俩退出之后,times就成了韩国本土组合,这些年也发过几张专辑,办过几场演唱会,但始终算不上大火。其实当年times就是个小破团,在韩国那种组合遍地的地方并不怎么吃香,公司还商讨过,要另闢蹊径靠方知行和钟思远打开中国市场。但后来团里仅有的两位中国人相继退出,加上各种政策限制,times的发展也因此不上不下的尴尬起来。 方知行看着屏幕上几张熟悉的面孔,出道时队里最小的成员才十六岁,如今青涩少年已经长大,面对镜头也游刃有余。 看了一会儿新团综,方知行被侧边的视频推荐吸引过去,他点开,是times刚成立时的採访视频。 视频开始播放,不过一秒钟,方知行就按下了暂停。画面中的他才二十岁,那时的造型比较夸张,用现在的话来说叫杀马特,男孩子头髮也留的很长,方知行觉得有点辣眼睛。他看了看旁边的队友,红毛白毛黄毛,有点好笑。视线移到右侧,看见钟思远。 「嘁。」 方知行嗤笑一声,这人从来都是个例外,仗着自己上头有人,经常不服从安排,造型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在一种杀马特里宛如一股清流,清爽干练的短髮挑染了几簇银灰色,冷冷的目光,眉毛被髮型师按着剔了两道槓,配上他浑然天成的冰块脸,看起来拽的不行。 视频上传于五年多前,弹幕累积下来也有不少,大多是钟思远回国走红后粉丝考古过来的,也有以前的团粉感嘆物是人非,间或掺杂几句骂方知行没良心的。 方知行就着弹幕看完了视频,快结束的时候顶上飘过一句「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方源百里同台吗!」 方知行嘴角一抽,对「方源百里」这个词有点敏感。 第17页 当年韩国娱乐圈为了迎合女性审美和胃口,流行炒男男cp,times也不例外。 那时候团里有个队员叫李源彬,笑起来一对酒窝长的很可爱,年龄比方知行小三岁,就住隔壁宿舍,公司希望方知行没事多照顾着,一来二去的那孩子就爱跟方知行腻歪,台上台下,化妆间练习室,活像个小跟屁虫。 一次生活录像,方知行练了一天舞回来饿的够呛,李源彬屁颠颠的来给他送蛋糕,方知行吃一半去洗澡,李源彬很不讲究的拿起他用过的叉子把剩下的蛋糕全吃完了。 这一吃就不得了了,粉丝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连忙搜索其他团队综艺或採访,福尔摩斯似的在里面寻找蛛丝马迹。 什么对视啊,打闹啊,今天李源彬带了方知行的帽子,明天方知行穿了李源彬的同款,后台俩人共用一个化妆师,渴了共饮一杯水……最最关键的,李源彬也是dancer。 方知行跳舞有很强的爆发力,每次上台像是有使不完的劲。李源彬虽然矮了点,但那气势相当足。正因如此,编舞总爱把他俩凑一块,专辑某首歌的间奏里,他们还单独出来battle了一段,相当劲爆。 这段舞蹈被粉丝单独截下来传到网上,什么mv版、各色打歌服live版全部剪到一起。热烈的音乐、动感的节拍,跳嗨了胸膛与汗水互相碰撞,完全是荷尔蒙爆发现场。于是,「方源百里」cp粉横空出世。 后来视频传到公司那边,高层相当喜闻乐见,立刻要求「方源百里」捆绑营业,没事多互动多发糖,这样的劲歌热舞最好多来几段。 方知行在搜索框打下「times方源百里」,很快首页出现好多视频,什么双人舞合集,双人採访合集,暗戳戳发糖合集,方源百里是真的合集……部分视频的日期竟然还很新鲜。 方知行看的眼花缭乱,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方源百里」还没凉透! 他有点无语,当年他不大乐意公司的安排,炒那什么男男cp,每次发合照都好不情愿,从来不会主动去看这些东西。后来和钟思远在一起了,更是连日常营业都敷衍了事。当时也是不服气,凭啥粉丝老把他和别人按头凑对,跟钟思远就成了不般配、没有cp感?这会儿突然好奇起来,随手点进去一个。 背景音乐响起,是林俊杰的《可惜没如果》,听起来就挺苦。 看了三十秒后方知行有点震惊,粉丝把他们mv或综艺里的视频剪切在一起,编成了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 视频把方知行打造成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李源彬是被他伤害还不肯放手的小可怜。方知行越看越嫌弃,眉头皱的好紧,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有点受不了,先喝口水压压惊。这时镜头一转,钟思远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噗——」 方知行快要吓死了。 他被水呛到,边咳边抽纸去擦电脑,艰难的看完了后半程。看懂了,钟思远是个霸道总裁,专门出现拯救李源彬这倒霉蛋的,后来还帮他报仇,搞得方知行身败名裂, 「这都什么鬼啊!」 方知行好郁闷,想起来当年队里李源彬五花八门cp粉最多,全赖他人畜无害的长相跟谁都挺搭,随便一组就是真爱,这里头传的最火的邪教是李源彬和钟思远,据说cp名是「源远流长」。 方知行还为此吃过一段时间飞醋。 他不死心的点开下一个。 妈的,钟思远是专门来拆散他爱情的吗? 方知行一口气看了五个视频,内容各有不同,主角千篇一律都是他们三儿,结局大致分为两种,他把钟思远搞死了和李源彬白头偕老,或者钟思远把他搞死了和李源彬白头偕老。 咋的,他和钟思远就不能和平共处了? 方知行滚动滑鼠看评论,一连翻了十页,终于看到一个画风不同的—— 「看了好多方源百里和源远流长,竟然觉得方方和阿远哥哥有点配,我大概是有毒吧……」 方知行眼皮一跳,发现这条评论被人回復了一百多条。 他点开随便扫了一眼,入目都是觉得楼主疯了的,言论大致如下—— 「不配,楼主眼瞎鑑定完毕。」 「楼主的确有毒,这么冷的cp都磕。」 「众所周知,times最没cp感的就是这二位,否则也不会在各种cp视频里互当对方情敌了哈哈哈。」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要强行按头配对好不?完全不搭!」 「楼主的评论辣我眼睛了!实在没懂哪里戳到您的g点了?」 「这也太冷了吧,楼主不要看方源百里和源远流长都be了就乱搞事行么?!」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方方和阿远绝对不可能,别人家cp名要么方源百里,要么源远流长,他俩凑一对能叫啥?渐行渐远么?」 好一个渐行渐远,方知行感觉自己吞了一口灰。 诸如此类不看好的评论被怒刷十多页,间或掺杂几条钟思远唯粉的抗议,义正言辞请cp粉圈地自萌,不要带大名,不要扯她家哥哥。 半干的头髮被主人不客气的唿噜一把,键盘声噼里啪啦敲的很响,方知行边抖腿边输入「times超冷门cp」。 别人家炒cp都有甜甜可爱的cp名,他俩没有,不是叫什么「渐行渐远」,粉丝连名字都懒得想,直接冠上三个字「超冷门」! 第18页 这还是听钟思远说的。 当时他在练习室编新歌的舞蹈动作,钟思远练完歌来等他一起回宿舍。 钟思远等人很安静,不急也不催,盘腿坐在地上刷手机,耳朵常年塞一副耳机。 镜子里,方知行留意到钟思远已经半小时没抬头,不知道看的什么那么入神。 他狐疑的走过去,手欠的打掉钟思远的帽子,扥掉他一只耳机,汗热的身体靠近他:「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钟思远摘掉另一只耳机,掉落的帽子搁在脚边:「粉丝剪的视频。」 方知行坐下来,甩了甩汗湿的头髮:「哦,舞台合辑啊?」 「不是。」钟思远递给他一包纸巾,「是我们俩的cp视频。」 方知行揪着纸的手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谁俩?」 「我们,你和我。」 方知行不信:「真的假的啊,不是说我俩没cp感吗?」 钟思远无比坦然:「嗯,所以叫超冷门cp。」 「还有这种cp名???」 钟思远终于流露一点笑意:「看了半小时,没有一个好结果。」 这句话好像某种糟糕的预示,当年的方知行不屑一顾,如今却深以为然。 网页跳转,搜索出来的视频封面基调都是沉郁的灰,多年过去,他们这对冷门cp更是无人问津。 方知行看了一会儿,本想缓和心情,结果更他妈郁闷。他关了电脑爬上床,被子一卷埋进枕头里,心烦意乱的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知行,一个擅于运用搜寻引擎的男人。 感谢在2020-04-21 10:14:16~2020-04-22 11:0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见一么、乐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第 8 章 8. 方知行和钟思远并肩坐在一块,桌面上的书本摞的高高的,有一种被隐秘包围的错觉。 摄像机开始运作,钟思远拿着铅笔在书上写写画画,低沉的嗓音很有几分样子的讲解题目。 方知行单手撑着下巴,眼尾悄然挑起,目光从课本移到钟思远脸上,像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 他们的胳膊轻擦着贴在一起,互相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热度,脸也凑的近,鼻息都交汇在一起。 方知行出神的看着,钟思远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扫落一片阴影,他的眼睛很亮也很深邃,认真的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看起来很深情。但他的肤色太冷了,将眼底的温度削减了两三分,混入一些凉薄和疏离,尤其是那张淡色的唇,搭配在一起显得他异常不好亲近。 钟思远的个性也完全匹配了他的长相,的确是不怎么好亲近的人。 大概是昨晚视频看多了,方知行忽然觉得这个角度的钟思远曾在记忆中出现过,他想了想,依稀记得那是成团前夕,公司要拍几段生活录像做宣传。当时钟思远还不住宿舍,常去的地方就是练习室和琴房,摄像大哥没办法,只好拍他练琴。但钟思远一弹就是一天,一句话不说,除了脸实在没什么看点。公司绞尽脑汁给他创造话题,想到方知行跟他一样是中国人,而且人又好说话,便把他俩按在一起,要求钟思远教会方知行弹一首曲子。 于是那天,方知行带着任务去找钟思远学琴,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全程自说自话,摄像大哥看了都觉得尴尬。 二人共坐一张琴凳,方知行没学过钢琴,钟思远也不是个好老师,只顾自己弹不负责教人,但是每弹一句就会停下来,他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方知行。 方知行揣摩他的意思,渐渐明白,钟思远是说,他弹一句,自己跟着学一句。 他俩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在琴房待了一天,从白天到黑夜,方知行弹得手指发酸,该不会的还是不会。最后钟思远大概是不耐烦了,学生太笨太没天分,他也不想教了。 摄像大哥採集完素材先一步撤了。 琴房只剩他们两个,方知行不知该走该留,神思恍惚的看着钟思远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自在舞动。 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旋律倾泻而出,轻快、自然,让方知行想到山丘间的风。 他听的入了神,连钟思远什么时候停下都不知道。 钟思远一曲弹完正对上方知行的眼睛,那双眼放松的垂落,像是无意跌入某个温柔的梦,连里面流淌的汁水都是清新纯净的。 春天的晚风拂过窗纱,方知行从梦中醒来,笑容温暖:「真好听,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钟思远把脸转了回去,放松手指轻击琴键,曲调响起的一瞬间,他淡声回答:「《windy hill》。」 摄像机里,身穿蓝白色校服的钟思远猝然转头,撞上方知行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问:「你不看书看我干嘛?」 夏日干燥的风吹起教室里的深色窗帘,他短暂的心虚一瞬,旋即眼神更加赤/裸坦荡回望,玩笑般说:「我多看看你,说不定下次物理也能考满分。」 钟思远被热风扑面,手掌穿过山野的浪潮,嵌入细密的髮丝,他轻轻地,无奈地,揉了一把方知行的头髮。 · 连续几天高温拍摄,方知行逐渐适应剧组生活,但他和钟思远除了拍戏之外没有任何交集。 第19页 似乎只要离开摄影机,钟思远一定不会出现在方知行面前。 他下了戏就走,待在休息室或者直接回家,绝不在剧组多逗留。 方知行偶尔失落,大部分时间觉得这样也很好。 开机宴那天的冲动被消磨在忙碌的剧组工作中,钟思远更让他看清事实,他们在一起拍戏是不得已,拍完以后理当各走一边。 他们太不亲近,关系闹的比刚认识的时候还要僵。 疏离,陌生,他们把这种感觉带到戏里变成了若即若离。 一场亲密戏后,陈华直指痛处:「你们俩的感觉不对,太生硬了,在闹什么别扭?」 他大概理解,直男拍同志片难免不自在,但演员这行要脸那就输了。 方知行算是新人也就罢了,钟思远影帝都拿了怎么也能演的这么尴尬? 「从今天开始你们俩共用一个休息室,不要浪费剧组资源。」陈华板着张脸,「现在去,给你们十分钟交流感情,自己先把这段走一遍,再演成这样今天别拍了。」 方知行和钟思远退到演员休息区,化妆师来替方知行补妆,他脸上扑了粉,嘴唇也涂了白,看起来病恹恹的,这会儿被太阳一烤,额上出汗,更显脆弱。 林曼曼和季钏活跃气氛,笑哈哈的在旁边聊八卦。 方知行和钟思远各坐一边,一个丧,一个冷,像是被班主任以辅导学习为由硬凑成同桌的学渣和学霸。 静坐两分钟,补妆完毕,钟思远敲了敲方知行面前的桌子:「对戏。」 方知行直接愣住,钟思远好久没有主动跟他说话。 钟思远先一步站起身,走出一米发觉方知行还没跟上来,冷冷的回望一眼。 方知行小跑着追上,两人走到树荫下,钟思远踩上路牙,轻轻一提校服裤腿蹲下身,低头戳手机。 不是说要对戏?方知行有点懵,怎么蹲这儿玩起手机了? 「那个……」方知行嗓子发干,「不对戏吗?」 钟思远没说话,沉默了得有半分钟,方知行都快尴尬到头皮发麻的时候,那人头也不抬的问了句:「那年在琴房,我弹的曲子你还记得吗?」 方知行瞬间僵住,像是被电打了,不知所措的看着钟思远。 他怎么也没想到钟思远会提到从前,那段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过去,他以为钟思远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了。 钟思远抬起眼睛,眸光森森地:「忘了?」 怎么可能忘。 那天的风,白色窗纱,黑白琴键上舞动的手指,方知行比谁都要怀念。 他攥住手指,逃避般躲开钟思远的目光,声音被这句摧心肝的问话逼的沙哑艰涩:「……windy hill。」 钟思远眉目一松,不顾脏净的坐上了路牙,长腿盘起,手机放在膝弯:「过来。」 方知行屏住唿吸,在钟思远身边蹲下。 他目光自然落下,看清屏幕上一排琴键,是某个在手机上练琴的软体。 钟思远也不吱声,手指在屏幕上随意点了几下试音,仅用三两根手指就弹奏一段《windy hill》。 「教你弹两段,」钟思远的声线压的很沉,「学么?」 方知行大气不敢出,心脏剧烈跳动,把对戏什么的都忘到了九霄云外,用力的点点头。 钟思远眼睛扫过方知行曲起的腿,说:「坐下。」 方知行原地坐下,两腿并在一处,手臂一圈抱住膝头,一副安静聆听的乖顺模样。 几年前两人坐在琴凳上,钟思远弹一句,他学一句,半点交流也没有,学到天色将晚也没学出什么名堂。现在比过去简陋多了,落了灰的路牙,身后是杂草,身前是树影,没有价值不菲的钢琴,只有个临时凑数的app。 钟思远依旧如当年那般,手指在屏幕上按了一段,然后把手机往中间放了放。 方知行照葫芦画瓢,沿着钟思远留下的痕迹临摹。 「不对。」 钟思远说,放慢了速度又弹一遍。 方知行突然有些紧张,钟思远从前教他弹琴,不说话也不纠正,搞得他都不知自己是对是错,于是将错就错。现在怎么……他一走神,钟思远弹的什么又没记住。 钟思远转过脸:「你是笨蛋吗?」 当年钟思远果然是嫌他笨才不肯教了的! 方知行侷促起来,蜷起手指,终于想起还要对戏:「要不我们还是对戏吧……」 钟思远颌角绷紧,咬牙抓住方知行的手:「再试一次。」 天很热,钟思远掌心火似的烫,他裹住方知行,拿捏住他因为惊愕而略带僵硬的手指,沉声道:「放松。」 这要怎么放松啊! 手指触上屏幕,不同于之前的生疏和错漏,方知行被牵引着,缓慢而流畅的奏出一首美丽的乐章。 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时隔五年,方知行再一次被这双手握住,在酸涩中体味到一种不敢奢望的满足。 「记住了吗?」 这怎么记得住啊…… 方知行有点想哭,老实道:「没……」 他感觉钟思远简直想揍他,但没有,钟思远很好的克制住自己,他嘆了口气,总是锋利冷硬的眉眼透露出一丝无奈:「笨死了。」 钟思远仿佛对方知行毫无办法:「最后一次。」 一曲弹毕过去五分钟,钟思远终于放开他,方知行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已经汗湿。 第20页 场务举着喇叭喊他们过去,钟思远收了手机,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吧。」 他走入烈日阳光下,后背镀了一层会浮动的金。 方知行反应过来,他们彼此都需要用一种回忆过去的方式来缓和所谓的尴尬和不亲近,他们不需要从认识到了解再一步步深交的过程,他们曾经是对方最熟悉的那个人。 晚上收工,方知行坐进车里才有时间看手机。 手机叮咚一声,他被拉入一个新群组,成员四人,分别是陈华、李海平,他……还有一个z.。 不用看这人一定是钟思远。 李海平发来消息:「剧组联繫到网剧原作者南雁,对方答应这周末和两位主演单独见面,为你们解答角色和剧情方面的疑惑,思远和小方这几天总结一下各自的问题,南雁非常低调,请他出面不容易,你们把握好机会。」 这消息无疑是一场及时雨,看的方知行眼睛都亮了。 因为后期方知行饰演的郁然心理状态发生很大的变化,各种打击让他患上了焦虑症。这段时间方知行上网搜了很多焦虑症相关的知识,还买了不少心理学的书回来看,原本打算去医院接触一下焦虑症患者,但打听后了解到,出于隐私保护,医生不会透露患者的信息。 没办法,方知行只能寄希望于原作者南雁,毕竟书是人家写的,肯定最懂主角当时的心情。他搜到了作者南雁的微博,浏览主页后发现南雁最后一条更新是半年多前。方知行给南雁发了私信,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希望可以获得联繫方式私下联络,但一直都没有回音。 这下好了,剧组出面果然就容易的多。 方知行赶紧在群里冒泡,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陈华回復他:「小方别嘚瑟了,少年期拍摄过半,你可以开始减重了。」 郁然成年后心情阴郁,后面还生了病,瘦弱的不行。 方知行收到消息,由喜到悲又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李海平:「时间地点确定后再通知,具体事宜你俩私下沟通。」 方知行乖巧回覆:「好的,收到!」 陈华:「钟思远?你收到了没???」 1秒后,z.:「ok。」 方知行盯着屏幕,李海平让他们私下沟通,可是他都没有钟思远的好友! 还没解约的时候用的韩国社交软体,后来回国,手机号不能用了,和钟思远自然而然断了联繫。 加一下应该不会拒绝吧…… 方知行舔舔唇,胆大包天的发送好友请求。 然后做贼心虚的把手机塞进口袋。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一下。 方知行心惊胆战的点开查看,「您已添加z.为好友,现在开始聊天吧。」 真的加上了…… 方知行对着空白页面起码愣了五分钟,点进资料看钟思远的头像,逆光的剪影,从形状看,是一团……蜷起的猫? 果然高冷的人适合养高冷的生物。 方知行切出去,想看钟思远的朋友圈,结果入目一行——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作者有话要说: 小钟歌单no.2 钢琴曲《windy hill》羽肿 明天要来看言言哦! 第9章 第 9 章 9. 周日这天,剧组给方知行和钟思远放了半天假,他们和南雁约在城南一家书店,名叫零碎回音。 地方是南雁选的,据说两年前南雁从南半球某个国家旅行回来就投资了这家书店,算是半个老闆。书店是会员制,独立门店隐蔽性好,内设隔音室,很适合谈话。 因为对方明确提出要求,只见两位主角。 昨晚方知行小心翼翼给钟思远发去一条信息,发之前在称唿上就纠结了得有半小时。 以前那些亲密的称唿肯定不能喊,跟着剧组喊「钟老师」吧,他又喊不出口,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称唿了! 方知行:「那个,你明天怎么去?」 这是加上好友之后,他俩发的第一条消息,方知行生怕钟思远无视他,掩耳盗铃似的发完就去洗澡,回来后看到钟思远的回覆。 「开车。」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高冷。 方知行抓着头髮,他还能不知道开车去吗?主要是,他俩是一起去还是分开去啊? 他咬着手指头,编辑道:「我能跟你一起吗?」 想了想删除,好像有点上赶着。 再编辑一条:「我们一起走吗?」 又删除,怕钟思远回復他「各走各的」,有点没面子。 琢磨半天,发送一条:「你自己?」 这样差不多,如果钟思远说「是」,他还有条退路。 但是钟思远的回覆让人看不懂。 z.:「?」 ……问号是什么意思啊? 方知行问号更多,到底几个人啊,怎么沟通的这么费劲! 方知行:「啊?」 z.:「你不去?」 方知行简直要晕倒,不敢再端着:「你带我一起去叭!」 第二天收工,方知行让钟思远等他一下,回休息室取点东西。 钟思远卡上墨镜:「停车场找我。」 第一次见面不好空手,拎菸酒有点难看,而且南雁是作家,搞艺术的应该喜欢花花草草。方知行昨天收工后去花鸟市场挑选两盆洋桔梗,一盆淡粉,一盆纯白,此时花开正好,很讨人喜欢。 第21页 他抱着两盆花去停车场,下午一点钟的太阳火辣辣,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钟思远坐在车里朝他按喇叭。 方知行寻声去找,看见黑色路虎,怕人等急了,雁子似的扑过去。 钟思远单手扶着方向盘,墨镜下的眼睛跟着方知行的身影移动,看他打开车门把花放在后面,再浑身热气的钻进副驾驶。 等他系好安全带,钟思远缓缓起步:「储物盒里有湿纸巾。」 「谢谢。」方知行拿出湿巾擦汗,面颊泛红是热的。 几分钟后身上的热度降下来,车厢安静,除了上次钟思远教他弹琴找感觉,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完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独处。 喝醉那天有没有不知道……反正他都不记得。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方知行说话比较多,他一直很喜欢逗钟思远,每次看到他被自己逗的忍无可忍,还要忍住不跳脚的表情就觉得好玩。 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日后会有一天,他和钟思远待在一起,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 钟思远大概也有点不自在,打开了车载音乐。 轻缓的音乐抚慰神经,又是午后,方知行没一会儿就困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几年前的秋天,那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钟思远对他也淡淡的。 韩国的深秋冷的要命,又没到供暖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大雨降温,方知行死活不肯一个人睡,缠着钟思远要跟人家互相取暖。 钟思远从来没跟人睡过一张床,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他给方知行沖了暖水袋,把人送回自己的床上,勒令他不许再折腾。 然后冷漠无情的自己睡了。 第二天,钟思远按时起床,起来的时候看见方知行蒙在被子里唿唿大睡。 他作息规律,不像方知行,三个闹钟都叫不醒,天天赖床等他去喊。 这天也不例外,钟思远洗漱好去喊人起床,几遍都没有动静,拉下被子一看,方知行满面潮红,披了一脸的汗。 他摸了摸方知行的脑门,温度烫手。 手探进被子里,这人可怜兮兮的缩巴成一团打哆嗦。 钟思远真不知道能把人冻成这样。 良心有点过意不去,他赶紧去找温度计给方知行量体温,又沖了个暖水袋。 量体温的时候方知行迷迷瞪瞪的醒了,睁眼第一句就是吐槽他:「我都说了我怕冷要一起睡,你怎么这么狠心!」 钟思远无法辩驳,看完温度给方知行餵下退烧药,那人吃了药也不老实,趁他打电话的功夫竟然起来了。 「你干嘛?」 方知行有气无力的套上毛衣:「去练习室啊。」 钟思远皱着眉头把人按回去:「帮你请过假了,今天在宿舍休息。」 「休息什么啊,我一天不动筋骨就废了……」 钟思远不容抗拒:「你这样还动筋骨才是要废了。」 他把方知行塞进被子里,命令他睡觉。 方知行毫无反抗之力的任人宰割,吃过药头脑昏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钟思远看他烧的不轻,自己也请了假,在宿舍一边写歌一边照顾病号。 方知行吃了药发汗,人也不清醒,冻了一晚上现在热的踢被子。 钟思远没办法,只好坐到床边来看着他,将功补过,主动替方知行擦汗掖被角。 生病的人心灵脆弱,方知行感觉到床边有个人影片刻不离的守着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每次生病妈妈都会陪着他。 他把钟思远认成妈,嗫喏的喊:「妈妈……」 钟思远拿笔的手一顿,无语的表情还没摆出来,就听见方知行又说了一句:「卿卿好想你。」 他听说过方知行的身世,好像十几岁的时候父母就出车祸过世了。 高烧的人脸色苍白,眼尾通红,鼻子不通气儿,轻启着一双无色的小嘴慢慢唿气儿。 钟思远的心软了一下。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方知行睡梦中伸出滚烫的手,抓住了他。 「妈妈……」 几不可闻的一声,方知行闭着眼睛哭了。 钟思远觉得自己有点造孽。 他由着方知行把他当作梦中的幻影,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甚至给到一句罕见的安慰—— 「卿卿,不哭了。」 方知行睁开眼睛,遮阳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下来。 他看向钟思远,一剎那的感官还没恢復,黏黏煳煳的说:「我怎么睡着了……」 钟思远偏过头来,墨镜挡住了眼底的波澜,他竟然从方知行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依赖。 「我睡了多久啊?」 钟思远顿了一下,回答道:「半小时。」 「难怪。」方知行捏了捏眉心,「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到你……」 他勐地停下来。 熟悉的公路,行驶的汽车,和缓的音乐。 他不是在韩国,也不再拥有钟思远。 话音戛然而止,却不妨碍方知行暴露心底的渴/望。 钟思远轻蹙起眉,方知行的语气、未说出口的梦,针扎似的刺进他的心里。 方知行咬着指尖看窗外,太尴尬了,尴尬到他都起鸡皮疙瘩了。 钟思远不会觉得他是故意说这些的吧。 第22页 方知行把遮阳板推上去,推完愣了愣,他睡觉之前似乎没有放遮阳板啊…… 妈的,都他妈分手五年了,钟思远这男的怎么还这么好! 方知行破罐破摔,主动打破越来越诡异的气氛:「去见南雁你带礼物了吗,我买了两盆花。」 钟思远面色稍霁:「嗯。」 方知行套近乎的方法并不高明,他都想到的事钟思远能想不到?找个由头缓解尴尬罢了。 好在目的地已经到了,俩人前后下车。 公共场合避免被认出,钟思远带上帽子口罩,他打开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是他托人买的定制版四大名着。两大盒,一中一西,他随手拿了上面那盒。 地下车库乘电梯,镜子里有他们的倒影,方知行抱着一盆粉色洋桔梗,他的头髮长长了点,规矩站着的时候看起来很乖巧。 电梯打开,直通零碎回音。 书店安静,整体色调偏暗,只桌上点一盏护眼灯照明。进来宛如置身黑夜,有一种隐秘的安全感,店内客人不多,仅有的几个聚精会神的读书,俨然已经融入另一个世界。 店员核实身份后,领二人去书店尽头的谈话室。 钟思远在门口摘掉了口罩和帽子以示尊重。 门开了,黑暗中陡然噼开一道缝隙,谈话室刺目的光穿了出来。 方知行眯了下眼睛,轻轻偏过头。 钟思远彻底推开门,谈话室很深,装修的古色古香,摆满了书和绿植,还有大小屏风隔开的一个个隐蔽空间。 他们在最里面见到了南雁。 镂空的屏风后是一张原木桌,两张布艺沙发,南雁正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耳朵上挂着副无线耳机。 他穿着随性舒适,头髮剪的很短很精神,肤色看起来很健康,是被阳光渲染过的小麦色。此刻安静的坐在那里,鼻樑上挂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斯文又隽秀。 察觉到脚步声,南雁从屏幕间抬头,他摘了眼镜站起身,勾唇展露好看的笑容。 南雁先一步伸出手:「你们好。」 方知行的目光落到他的腕骨上,南雁手腕上戴了一大堆夸张的珠串,形状各异,颜色也不同,搭配在一起很有视觉冲击。 注意到他的目光,南雁笑着拨弄一下手上的饰品,解释道:「随地捡的石头,我很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 方知行怕自己唐突,连忙道歉。 南雁不在意的笑笑,挨个握了手,方知行和钟思远把带来的礼物送给南雁,他不客气的收下,表达自己的喜欢,然后请他们在对面沙发落座。 「喝点什么?」南雁拿起桌上的平板,「咖啡还是奶茶?」 他低头点单,露出左耳上三枚星形耳钉。修长的手指划拉一下屏幕,南雁把平板递到他们中间。 手腕翻起,南雁手臂内侧的皮肤上竟然还纹了一个不小的太阳。 方知行终于能把眼前这个看似温柔的青年作家和搞艺术的联繫在一起。 点过单后,南雁合上电脑,把桌面收拾出来,然后缓缓靠入沙发靠背。 他端着玻璃杯打量片刻,说:「我这几年很少在国内,平时也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原本没打算把作品影视化的,但是怎么说呢……《思念》这本小说对我的意义不一样,所以陈编找到我的时候,我没当场把话说死。」 南雁喝了一口水:「这次回海城是来参加同学聚会,待不了几天,考虑到你们还要拍戏,时间不方便,所以就把你们一起约来了。今天能解决的问题,我们就当面解决。以后拍摄上如果还有困难,我们微信联繫。」 方知行和钟思远都不是敷衍了事的人,确定出演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来原着,字字句句认真阅读,细緻推敲,拿到完整的剧本后不停比对,将出入和改动的地方做了标记,将体会和感悟写下来,不明白的地方单独圈出,人物情感揣摩过后写下笔记和小传,剧本勾勾画画不够,还要拿纸笔详细记录。 那天下午,从阳光灿烂的午后,一直到日薄西山,谈话室尾端一方天地间讨论声不断,连一向话少的钟思远都说的口干舌燥。 方知行问道:「南雁老师,郁然的焦虑症您有实例参考吗?因为我没有这方面的经歷,不太好把握患者的心境。」 南雁听完这个问题,眼神悠远的朝窗外看去,停顿许久都没有说话。 「……南雁老师?」 南雁应了一声,盯紧了天边一朵雪色的云,说:「没有参考,你问我好了。」 方知行顿了顿,试探性的提出自己的疑惑。几个来回过后,他发觉南雁对焦虑症的了解很深,从发病时的状态、心理变化、到用药后的副作用、难言的崩溃与痛苦,他平铺直叙的说,似乎没有半点情感波动,正因如此反而深刻的宛若亲身经歷。 南雁隐在桌下的手无意识中攥紧了,他说:「那种感觉很简单,你知道自己有问题,知道这样不对,那样不行,但是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和行为。你无休止的沉浸在黑暗里,对外界的一切丧失感知能力,又在某一刻爆发出对全世界的恶意,就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抽象?」南雁终于将脸转了回来,笑容淡淡的,「你有过那种时候吗,对未来的一切感到迷茫,你会质疑生活的方向,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甚至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继续走下去。」 第23页 方知行抿起唇,有一瞬间的失神,钟思远留意到,他突然摸了一下自己的腿。 最后南雁说:「用这种感觉去演,你就是郁然。」 天黑了下去,这场交流接近尾声。 为表感谢,方知行和钟思远提邀请南雁共进晚餐,被后者婉言拒绝。 三人一同搭电梯去停车场,南雁看着镜子里全副武装的钟思远,不禁失笑:「当明星一点自由都没有,出入公共场合还要裹成这样。」 方知行想到书里郁然也有一段逃避社会的经歷,联繫到南雁本人的低调作为,问道:「南雁老师,您的书销量这么高,人却这么低调,是不想成为人群焦点吗?」 「我啊,」南雁笑着摇头,「我大概是放荡不羁爱自由。」 电梯「叮咚」一声,到达b1层,南雁与他们告别。 挥手转身,几步远之外,靠墙站着高个子男人。 南雁的脚步倏地停住。 男人从阴影中走来,明暗光线在英俊的面颊上交织,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疲惫。兴许是有外人在场,他欲言又止的看着南雁,克制的停在原地。 南雁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的方知行和钟思远说:「随时联繫,有机会再约。」 他们不傻,当即听出话外音,南雁的意思是让他们先走。 钟思远和方知行点头离开,一个转角过去,听到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唤:「言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3 09:42:38~2020-04-24 11:4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承、井西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第 10 章 10. 方知行坐上副驾,说:「开到地铁站把我放下就好。」 他又说了一下午话,咖啡越喝越渴,现在嗓子有点沙哑。 钟思远说:「水在扶手箱,自己拿。」 「奥。」方知行拿出一瓶纯净水,咕咚咕咚喝掉小半,擦擦嘴问,「你喝吗?」 海城华灯初上,钟思远摘了墨镜,摇头道:「不喝。」 回去路上气氛轻松不少,兴许是刚刚见过南雁的原因,方知行整个人都很开心,他这人一兴奋就话多,忍不住跟钟思远说:「我还以为南雁是带着黑框眼镜,头髮留的很长,穿的很艺术那种类型,没想到这么年轻。」 钟思远觉得方知行描述的形象有点熟悉,半天想明白,这不是照着陈华的样子想的吗?他好无语,冷着脸没接腔。 方知行似乎习惯钟思远的冷漠,毕竟是能跟他待一整天,一整天自说自话把摄影师都聊尴尬的人。他拿出记录的小本子,就着车窗外的路灯翻看:「下午聊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我感觉南雁说的每句话都好深刻。」 钟思远打开车顶灯,车厢一下敞亮起来。 方知行没发觉,还在碎碎念:「……就好像亲身经歷一样。」 钟思远转动方向盘,慢悠悠的:「本来就是亲身经歷。」 方知行懵懂的看向他:「啊?」 「你没看过他的新闻?」 方知行一脸茫然:「什么新闻?」 钟思远开车间隙偏头看了方知行一眼:「几年前南雁被全网黑上了头条,你不知道?」 方知行放下手机,稍微坐正了些,问出口时暗含着小心翼翼:「……几年前?」 短暂的沉默后,钟思远说:「四年半。」 四年半,刚好是钟思远退团回国的时候。 方知行缓慢的眨了下眼睛,生怕触碰到什么似的:「我那时候不怎么上网。」 当年南雁被造谣金主包养,虽然头条很快被压下,澄清发的也很快,但事情还是闹的很大。当时的网络氛围没有现在宽松,「同性恋」三个字火球似的引爆所有吃瓜群众的好奇心,这事连公司不用智能机的清洁工都知道,方知行却对此一无所知。 钟思远甚至感觉到方知行一剎那的紧绷。 他刚想说点什么,方知行的手机就响了。 方知行看见来电人的时候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电话接通后声音也少见的生冷:「餵。」 「喂,卿卿,是舅舅。」 方知行看向窗外:「嗯,什么事?」 方知行父母过世后曾在他舅舅家住过一段时间,他当时年纪还很小,初中都没毕业,自己没法照顾自己。外婆就把他送到了舅舅家,舅舅家不大,两室一厅,他还有个表妹。没办法,只能他跟舅舅住一间,表妹和舅妈住一间,后来外婆身体不好,也接过来住。小小的房子住了五个人,方知行经常感觉自己是个外人,虽然外婆对他很好,舅舅对他也很好,但他知道舅妈不喜欢他,把他当成个累赘。 老的要照顾,两个小的也要养,时间一长,舅舅自然也觉得麻烦。 高中毕业那个暑假,恰好碰上韩国公司来国内选拔练习生,2000:1的比例,只挑两个人,方知行一声不响的报了名,意外被选中。 他摆脱了寄人篱下的生活,舅舅一家也松口气。 舅舅在电话里笑了笑:「你好久没回家了,外婆念叨你呢。」 方知行进组前给外婆打过电话,舅舅没道理不知道他在拍戏。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问道:「外婆身体怎么样?」 第24页 「外婆好着呢,就是想你了。」舅舅说,「你舅妈不知道从谁那儿听说剧组伙食不好,特地让我打电话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给你补补。」 方知行沉默一瞬,并不想去猜测舅舅语焉不详的试探目的为何:「直接说吧,要什么。」 钟思远敏感的眯起眼睛。 他从来没有见过方知行这个样子。 浑身上下竖着刺,充满戒备。 对方不知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方知行冷冷的抛下一句:「不可能。」 然后挂断了电话。 车厢重新安静下来,赶上晚高峰,马路有点堵。 钟思远踩了剎车,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状似无意的问:「有麻烦?」 方知行愣了愣,旋即轻笑一声,解释道:「没有,是我舅舅,喊我回家吃饭。」 钟思远没再说什么,他和方知行不再是那种关系,那人不想说的话,他也没有立场刨根问底。 接过电话后方知行就有点心不在焉,反应过来的时候早过了最近的地铁站。 「哎?地铁站过了啊。」 钟思远神色淡淡的:「忘了。」 「那你在前面停,我可以坐公交。」 「没事,这里离你家不远了。」 方知行看了眼窗外的路标,抱歉道:「对不起啊,耽误你时间了。」 后半程方知行安静不少,钟思远一车把他送到家楼下,比专职司机还贴心。 方知行掐住安全带,正值饭点,老旧小区的玻璃窗被烟火蒙上一层雾,他犹豫道:「要不要上楼坐坐?」 钟思远摇摇头:「不了。」 「哦。」方知行解开安全带,「那我走了,今天谢谢你,路上小心。」 钟思远岿然不动的等在原地,目送方知行进入楼道,那双冷然的眼睛里有情绪在翻涌,这让他看起来更加深沉。 顶层的灯开了,窗帘后出现一个模煳的人影。 钟思远打灯掉头,再不逗留的走远。 半道上,他拨通一个电话。 「哥,是我。」钟思远说,「帮我查个人。」 钟思远到家的时候八点半,跨越大半城市又堵了一路,车都快跑没油了。 眼镜帽子上车的时候随手扔在后座,他下车去拿,意外发现地上还有一盆花。 他顿了顿,把花抱了起来。 方知行为了减重最近都不吃晚饭,冲过澡后回房间看剧本,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叮」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差点把手机摔了。 钟思远竟然主动给他发微信! 一行字加一张图—— 「你的花。」 是他落在钟思远车上的白色洋桔梗,挑它的时候就是想着钟思远,觉得这个颜色和他很配。 方知行抿着唇,做作的回覆:「啊,我忘了。」 z.:「明天带给你。」 这盆花原本是替钟思远准备的,后来没用上,方知行存了私心,想转送给钟思远,但他猜测对方不一定肯收。 思考两分钟,方知行编辑道:「我不会养花,你想要就留着,不要就扔了吧。」 钟思远看着屏幕眉头一皱,这人前几天见了他还怕的跟猫似的,现在已经敢威胁他了。 他不回了,把手机丢一边。 钟路凡刚刚给他发了封邮件,调查一个人耗时不短,这么快能发过来的应该只是份普通履歷。 但钟思远还是打开电脑认真看了起来。 页面打开,方知行的蓝底证件照出现在右上角。 钟思远在那张脸上扫了一眼,把滑鼠往下拉。 这份履歷很简单,归根结底是方知行这个人太简单了。 20x2年8月通过韩国gpo公司造星计划选拔,同年9月正式签入gpo公司。 20x4年6月加入times组合,正式出道。 20x5年7月单方面宣布与gpo公司解约。 20x7年9月签入中国「七舰民族歌舞团」。 短短几行字,一分钟不到就看完了。 钟思远却发现了不对劲,和下午在车上方知行给他的感觉相同。 从方知行解约到加入七舰,中间有整整两年的时间是完全空白的。 以他哥的能力,只要方知行人活着,只要他在中国的土地上,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解释: 一,方知行那两年不在国内。 二,方知行有整整两年的时间没有工作。 第一点可以暂时排除,当时他人在美国,骤然得知方知行解约的消息,没有一点停顿的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来。 他打爆了方知行的电话,但是没人接。问方知行去哪了,没人知道。找到公司高层,高层告诉他方知行的身份证和护照不见了,解约是早有预谋。所有人都告诉钟思远,方知行就是临阵逃脱,就是背信弃义,就是丢下他们回国单飞了,钟思远不信。 他找遍了所有方知行可能去的地方,甚至报了警,但是都找不到方知行。 钟思远只好拜託他哥,钟路凡动用关系查到方知行的出入境记录。 最后就是这样一张表格,上面清清楚楚的显示,方知行宣布解约的当天已经离境。 那几天,甚至是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钟思远都不想再去回忆。 他这辈子所有的失态、疯狂全出现在那段日子里。 第25页 他不愿意相信方知行真的抛弃了他,却又不得不相信。 钟思远的视线定格方知行那张证件照上。 但是凭他对方知行的了解,那人绝不是闲得住在家吃白饭的性格,所以,有什么原因能让他停工整整两年? 南雁的事件闹的轰轰烈烈,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那场猝不及防的解约,究竟有没有其他隐情? 还有他的腿…… 钟思远看向桌角,那里放着他傻逼似的从厕所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发热贴包装纸。 他查过了,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缓解肌肉酸痛的药贴,但方知行三番五次避讳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 怔坐半晌,钟思远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找到林曼曼的微信,发了条语音过去:「小曼,我让人从国外买的药膏到了吗?」 林曼曼这个助理非常尽职,二十四小时待命,秒回道:「老大,今晚刚到,明天带给你。」 「不用,你直接给方知行。」 于是第二天在片场,方知行懵懵懂懂的收穫到林曼曼一只进口膏药。 林曼曼说:「方老师,听说你们常年跳舞的经常腰疼腿疼,这是我们家亲戚从国外带回来的,在家里放好久了没人用,你拿去吧。」 方知行没少得林曼曼照顾,之前给他买话梅,上周听说他要减重,还分享好多某宝连结给他,都是些什么代餐粉、荞麦面包、无糖能量饮料啥的。他哪好意思再要人家的东西,推辞道:「谢谢你小曼,我家里有好多膏药,什么疗效的都有,你再看看谁还需要吧。」 林曼曼环顾一圈:「好像也没谁需要了啊,陈导肯定不缺我这个对吧,我们老大也不要,你要再不收……我就只好扔掉了,白放着也是等过期。」 方知行吃瘪,这话怎么跟他对钟思远说的那么像? 他最怕人家糟蹋东西,伸手拿来:「好吧,那我帮你用。」 他把药膏翻过来看看什么功效,一低头全是abcd,简直眼花缭乱:「哎哟,我晕字母。」 方知行英文烂到爆,看一眼就头晕:「小曼,你帮我看看说明书。」 「给我。」坐旁边低头刷手机的钟思远摊开手。 方知行愣了愣,把东西送到他手上。 钟思远边看边翻译:「镇痛、舒缓、自动发热,缓解腰腿酸痛,手掌顺时针按摩10秒加速吸收。」 他把药膏还给方知行,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孕妇慎用。」 作者有话要说: 方知行:大可不必! 第11章 第 11 章 11. 八月最后几天,海城下了几场连绵小雨。 少年期的拍摄接近尾声,方知行洗完澡爬上床,把电脑抱在膝上,靠着枕头搜东西。 自从这周通告单出来,方知行就有点不淡定,因为他要和钟思远拍吻戏了! 原本吻戏上周就要拍的,谁知道天公不作美,海城的夏季进入尾声接连下了一周的雨,拍摄计划只好延后,一拖就拖到最后一场。 方知行鸵鸟似的躲了好多天,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会来。 眼前囫囵闪过好多画面,都是以前钟思远把他亲到手脚发软的。 方知行深吸一口气,准备看点别的压压惊,他在搜索框里输入「钟思远吻戏」。 界面空白两秒钟,紧接着屏幕跳出搜索结果。方知行滑动滑鼠滚轮,粗粗看了一眼,瓮声瓮气的念道—— 「钟思远吻戏:吻戏界的扛把子」、「我不允许你们没看过钟思远这段吻戏」、「钟思远x李秋路:超欲教科书级吻戏」、「那些很会拍吻戏的男演员第二弹:苏神钟思远!」、「盘点钟思远那些欲罢不能的吻戏」、「《谋生》钟思远cut,吻戏狂魔出动」…… 方知行脸色古怪,犹犹豫豫的点开「那些很会拍吻戏的男演员第二弹:苏神钟思远!」。 这条视频播放量最高,81.2w! bgm响起,视频开头十秒up主先报了一串名字,都是和钟思远拍过吻戏的女演员,报完切入主题。 以前方知行都选择性不看这些,现在不一样,他自己也要为艺术献身,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他目不转睛的看,起初还算镇定,渐渐有点招架不住,强撑三分钟后按下暂停。他把电脑合上,咕咚下床去找水喝,感觉后背上的毛孔有张开的趋势。 方知行耳根滚烫,玻璃窗倒映出他羞臊的脸,妈的,钟思远以前就是这么亲他的吗?! 平復一会儿心情,方知行不想看了,重新上床后对着天花板,难免想起剧本后期什么吻戏、床戏、强/暴戏,他哀怨一声,决定还是从今天开始做心理建设。 他钻入被子,改拿手机看,闷的头昏脑热,明明是独居却连外放都不敢。 吞吐间的水声,暧昧不清的水渍,钟思远英俊深情的眉眼,结束时红润的唇角,在静谧无人的夜晚构成一幅色/欲勾人的画面。 方知行看完整整三十分钟钟思远的吻戏合集,从被子里探出头的那一刻活像脱水的鱼。他眼底含春,低低徐徐的喘气,脸上的绯红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关机前卷着被子打滚锤床,帧帧影像反覆于脑海回放。 操,他浑噩的发出怒吼,姓钟的真他妈会亲! 睡前看了些不大健康的东西,方知行做了一晚上旖旎多情的梦,以至于早上起来的时候有点尴尬。 第26页 他木着脸去沖了个澡,换条内裤,到片场时已经无欲无求,俨然快要飞升。 今天拍摄任务不重,方知行就两场戏,大头在晚上。 他在片场无聊,帮场务打下手,蹲在导演后面看钟思远和别人拍戏。 方知行减重很有成效,比前段时间瘦了一圈,下巴一尖更显脸小。他不妨碍大家工作,搬着小板凳安静的坐在角落,看钟思远的神态、走位,捕捉他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和动作,认真听他的吐字和语调。 导演助理拿个打光板从他身边经过,瞧他模样专注就多看了两眼,然后笑着说:「钟老师演技特好吧?」 方知行郑重的点头:「看钟老师一场戏能学到很多东西。」 导演助理把打光板放在墙边立好,暂时没事了,坐边上和方知行闲聊,「跟钟思远搭戏三个月,等拍完你能更上一层楼。」 方知行知道钟思远的厉害,拍戏过程中也一直在留心学习。 「听说你以前是学跳舞的?」 方知行迟疑的点头:「……额,是的。」 「街舞?」 「街舞也能跳,但我从小学的民族舞。」 导演助理意外的「啊」了一声:「杨雪妮老师那样的?」 「杨雪妮老师是我的偶像。」 「看不出来,男孩子好像跳街舞的比较多。」 方知行笑了笑:「比较酷。」 最后一镜拍完,钟思远端着保温杯过来休息。 导演助理还在问:「我一直很好奇,学跳舞的是不是哪里都软啊,想噼叉噼叉,想下腰下腰。」 方知行认真的给他解答:「一直跳的话是这样,一段时间不练可能就没那么灵活了。」 「你能现场给我来一个吗?」 方知行舒展着眉眼,笑的很温柔:「我最近没怎么练。」 导演助理蹿腾他:「试一下呗,我真的很想看。」 方知行摸了摸后颈,他身上还穿着校服,早上拍完一直没换,衣着宽松舒适。想想的确挺久没动筋骨了,架不住别人三两句劝,于是答应下来:「那我试试。」 他没立刻就噼,先弓着腿压了几个来回。 一旁的摄影师正闲着,把镜头对准了他,打算拍个花絮。 准备工作差不多,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工作人员。 方知行面色泰然的扭了扭脖子,两手轻提裤脚,水泥地上倾出右腿,左膝着地,人群爆发出一片叫好,他噼了个漂亮的一字马。 季钏喊的最起劲:「方知行牛逼!」 林曼曼跟着凑热闹,抓起手机蹲地上拍视频:「方老师再来一个!」 方知行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脸,镜头捕捉到一道明媚笑容。他笑嘻嘻的撑了下地,竖噼变成横噼,细长双腿撇到极致,他游刃有余的再切换成竖噼,柔韧的腰肢往后一仰,放松的手指垂在小腿旁边,方知行弯成了一拱桥。 陈华都赶来凑热闹,点着烟为他鼓掌。 方知行倒着脑袋乐,猝不及防撞进钟思远淡然无波的眼睛里。 宛若开屏孔雀猝不及防撞上了求偶对象,方知行一口气没绷住,腰身蓦地瘫软。他慌忙拿手撑地以免栽倒受伤,后脑勺忽然被手掌托住。 林曼曼乱叫一声:「哎哎哎,小心!」 后脑上的手掌移到脖颈,钟思远及时的撑了他一把,送他起来的时候还託了下他的腰。 陈华抖掉手里的菸灰,朝他点了点:「你可别砸手里了,我这戏拍了一半男主角折了找谁去?」 方知行自知理亏,吐着舌卖乖:「嘿嘿,太久没噼叉了,有点生疏,下次准备好了再来。」 季钏惊魂未定,连说三声:「还是钟老师反应快!」 钟思远面上不见喜怒,但眼底有些凉意。他把方知行从地上拉起来才松开手,一言不发的走远了。 林曼曼举着手机给季钏看她的摄影大作,画面转到钟思远出手时有瞬间的混乱,很快又稳定下来。 林曼曼意犹未尽道:「老大刚才那一下太快了,好帅!」 季钏跟着附和。 俩人又凑在一起欣赏一遍,林曼曼说:「你看我们家老大和方老师是不是很有cp感?等剧播了指不定怎么火呢!」 方知行还以为自己听错,林曼曼说他和钟思远有什么感?cp感? 他惋惜的摇了摇头,感慨林曼曼看走了眼,他和钟思远分明是整个韩网公认的最没cp感的俩个人,「超冷门cp」的tag至今还在他俩的视频剪辑上挂着呢! 方知行打岔道:「小曼快别看了,你家老大都没影了。」 林曼曼这才捨得从屏幕上抬头:「嗯?刚还在这儿呢,怎么走了!」 几个人一块儿回了休息室,钟思远老干部似的捧着个冒热气儿的保温杯,叉着腿仰在椅子上刷手机,不动不说话不给眼神。 林曼曼妥帖周到的嘘寒问暖,钟思远的回答基本在「嗯」、「不用」、「再说」中间徘徊,气场冷酷不好招惹。 方知行纳闷的想,谁招惹钟思远了,这人怎么那么像在生气。 离拍摄还有三个多小时,怕触怒龙颜,他没往钟思远跟前凑,相当自觉地缩巴在休息室一角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手机玩累了,他就看剧本,剧本看完了他就趴在桌上打盹。 醒来时身上披着一件校服外套,休息室只剩他和季钏。 第27页 方知行怔怔的坐起身,支吾一声:「谢谢啊。」 季钏从游戏里抬头:「醒了啊,谢我干嘛?」 「衣服啊。」方知行揉揉眼,「我睡了多久?」 季钏说:「一个小时,衣服是钟影帝给你盖的,不是我。」 方知行随便抓住外套一角闻了个味儿,确定这件是钟思远常在空调房披的那件。 「他人呢?」 「剧组约了媒体,做採访去了。」季钏放下手机,满脸的八卦,「哎,你跟我说实话,钟思远是不是还喜欢你啊?」 方知行感觉他在天方夜谭:「怎么可能啊,换你你还喜欢?」 「不是,那他对你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俩旧情人见面势不两立呢。」 「他一直都这么好啊。」方知行理所当然的说,「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看上去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其实对每个人都很温柔。」 他摸了摸掌下的衣服,看的好开:「钟思远这么好的人,我哪配得上啊。」 · 钟思远做完採访准备去现场,手机突然在口袋震了一下。 他打开,是钟路凡给他发的几个文件,最后面跟了条消息。 【小远,这是你五年前让我找的那个人吗?资料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但是出入境时间跟当时查到的信息对不上。最新的调查结果,方知行是在解约后八个月才回国的。】 · 夜幕降临,闷热的风穿过江水。 方知行跨坐在自行车上跟导演对戏,为了保持情感的爆发和连贯性,陈华对这场戏的要求是一镜到底,钟思远不是他担心的对象,主要是怕方知行接不住钟思远的戏。 「这场你是被动方,比思远轻松一点,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啊,他的戏不好接,你给我hold住了!」 方知行点点头,眼帘一掀,看到钟思远朝这边走来。 他穿着最普通的蓝白色校服,脚步飞快,像是迫不及待要见到什么人。 陈华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吼道:「你走这么快干嘛!说了会等你,看这一脖子汗,去旁边擦干净再过来!」 钟思远硬生生剎住「车」,等在旁边的化妆师赶紧上去给他补妆,林曼曼替他擦汗。胸膛剧烈起伏,他喘着气,眼睛盯着方知行的方向。 那人正认真的和陈华讨论剧本,双肘撑着自行车龙头,左脚触地,右脚蹬着踏板,姿态看起来很放松。 十分钟后,钟思远回到片场。 这场戏的背景是郁然在办公室听到程皓和老师的谈话,误以为他要保送或者出国,闷闷不乐的躲了他一天,然后被程皓在教学楼堵住,一起回家。 陈华简单交代几句回到监视器后,一镜到底不好拍,他已经做好了大夜的准备。 场务打板,少年期最后一场戏正式开拍。 链条声伶伶作响,悠长的江边小路上,两个十七岁少年并排骑着车。 剧里的程皓心焦气闷的等了一天,终于忍不住问郁然的看法:「郁然,现在能回答我了吗?你希望我保送吗?」 郁然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却也认真回答,说保送很好。 程皓留心他的反应,故意说:「是吗?可我妈想让我出国。」 郁然本想和程皓考同一所大学,即便不行还能考同一座城市,出国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失去唯一一个朋友的恐慌席捲了他,他用力按下手剎,睁大了眼睛:「出国?」 他强装着镇定,强扯出一抹微笑:「出国也很好,等你回来就是海归了。」 程皓说:「我也这么觉得,保送定死了专业,出国可选的范围比较多。我妈说了,准备下学期就让我准备申请国外的学校,到时候可能就不来附中了。不止是下学期,要是在国外一切顺利,以后回不回国还说不定呢。也许就一辈子留在那……」 郁然脚一松,扶不住车头似的晃了晃,踉跄一下才站稳。 昏黄的路灯模煳了他的轮廓,却将那双眼睛里的慌乱暴露彻底:「你不回来了?」 程皓将他的反应尽收眼里,却仍旧不肯放过他:「你不是觉得出国很好吗?」 郁然神态怔忪:「我是觉得出国很好,但我没想过你会不回来。」 「所以你不希望我出国?」 郁然立刻说:「没有!怎么会!那是你的人生……」 程皓目不转睛的看他半晌,从自行车上下来,问道:「那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给谁看的?」 他走向郁然,走一步,逼问一句:「怕我走了再也不回来?」 「你不想我走。」他托起郁然小巧的下巴,目光灼灼的看着对方。 郁然被迫抬头,狼狈又无助的反驳:「不……不是!我希望你好,也希望你能实现梦想。」 「那你为什么这个样子?」 程皓逐渐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跟你说过,我不保送,也不出国,你慌,你乱,你一整天失魂落魄,为什么?」 他在那精緻的下颌上狠狠的掐出一道红痕:「我们才认识多久,有这么深的感情吗?」 郁然说不出话。 「告诉我,郁然。你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郁然快要崩溃,嗫喏的为自己辩驳最后一句:「我只是……我只是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第28页 程皓的目光在那一刻骤然冷却,那不是属于程皓的眼神,而是钟思远的。 细微之间的变化,方知行读懂了,却看的心惊胆战。 他看见钟思远眼底蔓延而过的克制和忍耐,触碰到一点难以言喻的疼痛,他感觉钟思远凉薄的气息扑在脸上,他们越来越近。 钟思远问他:「是这样吗?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是这样吗?」 然后又回答他:「你撒谎。你不想我出国,也不想让我保送。你想让我留在这儿,留在你身边,你在乎我,是不是?」 一声声笃定的话语密集的砸在心头。 钟思远近乎哀求的问他:「是不是?」 方知行睫毛一颤,巨大的恐慌将他包围。 但钟思远的面目又陡然间兇狠起来,他像被逼到穷途的野兽,只想对准猎物的脖颈狠狠的撕咬下去,让他知道什么是痛,让他体会到自己的痛彻心扉。 他要惩罚这个擅自将他抛弃的负心人,要质问他,明明是你招惹的我,凭什么把我丢弃。还要剖开他的心看看,是不是真的已经没有他了。 眼底的血丝倏然鲜明,额角的青筋用力到暴起,钟思远恶狠狠的扣住方知行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不说,我就自己证明了!」 然后,他发狠的咬住方知行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方知行,一个擅于运用搜寻引擎的男人(x2)感谢在2020-04-25 11:21:05~2020-04-26 11:0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拙见 2个;啊冉眠眠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拙见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第 12 章 12. 「嘶——」 方知行仰着头,林曼曼手上拿着湿巾,正小心翼翼的擦拭他唇上流血的破口。 陈华哭笑不得往钟思远身上拍巴掌,笑骂道:「你亲就亲,咬他干嘛?这场戏用的上这么激烈吗?我还一直担心小方接不住戏,搞半天原来是你在掉链子啊?你能跟我说说心路歷程吗?你怎么想的啊,看你给人咬成什么样了!」 钟思远双手插在校服裤的口袋,微垂着脖颈,目光没有着落的盯着脚下被自己踢来踢去的石子。然后不耐烦的抬起头:「说完了吗?」 「你还有理了!」 钟思远不想听,绕过一干人往方知行那边走。 陈华拿这人没办法,召集副导演,顺便给李海平打一通视频电话,讨论这场戏到底留不留。 说实话,钟思远这么演之前没人想过这场初恋告白还能这么有野性,但仔细想想也并非不可取。因为此时的程皓已经清楚自己对郁然的感情,所以在面对郁然三番五次的躲避和退缩时,才会激发少年人身上的征服欲和求胜心。 他们一直都认为程皓这个角色内里其实有个矛盾体,他表面上看起来阳光开朗,但骨子里却带有阴鹜和偏执。这种情绪的变化在后期会比较明显,李海平之前改剧本的时候就提到过,应该在少年时就埋下一点影子,这样前后期串联起来,不会让观众感觉人物转变的太突兀。 片场的监视器前围满了人,交谈声不绝。 林曼曼提着一口气,皱着秀气的眉问道:「疼不疼啊?」 方知行支吾一声:「还、还好。」 「还好伤口不大,喷点西瓜霜应该能好的快一点。」 季钏适时送上刚从随行医务人员那里拿的西瓜霜,盯着方知行的嘴巴直摇头:「钟影帝是属狗的吗?也太狠了,剧本没说要咬人吧。」 方知行眼神躲闪,钟思远借着戏份向他投掷而来的声声诘问言犹在耳,他感受的到对方不加掩饰的愤怒和怨恨,甚至能看到钟思远身上无法解脱的困苦和矛盾,那么多情绪催化在一个兇狠的亲吻里,恨不得将他生吞剖腹一般。 他明白,钟思远是在泄愤。 林曼曼晃了晃手里的西瓜霜,拧开盖子:「老大太入戏了,他以前拍戏也这样。不是说他也咬人啊……我意思是他进入到那个情境里了,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干嘛。」 季钏不服气了:「那照你这么说,什么都能用入戏来解释,拍床戏的时候假戏真做该找谁说理去?」 「我从来不假戏真做。」 钟思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在后面冷冷地说了一句,直接从林曼曼手里接过西瓜霜喷雾:「小曼去给我倒杯热水。」 林曼曼拿上杯子走了,钟思远看了眼季钏。 季钏摸了摸后脑勺:「啊那个,我去上个卫生间。」 钟思远来了不到一分钟,把碍事的人全给撵走了。 方知行躲避着他的目光,没什么底气的说:「给我吧,我自己喷。」 钟思远欺近他,手掌轻轻托起方知行的下颌,拇指指腹按在他唇角上,那是一个不让他说话的动作。 清凉的粉末喷洒在伤口处,盖过微小的刺痛,也彻底将那块生生咬出的口子遮住。 苦涩的味道在唇缝间留连,这样的姿势让他们的唿吸也交叠在一起。 方知行嵴背僵直。 喷完药仍不放手,钟思远抬起方知行的脸,细緻认真的打量。他看向方知行的目光依旧很冷,长睫压住凉薄的一层眼皮,将那双眼睛里不断加深的漩涡逼到极狭窄的角落里。 第29页 看似根深蒂固的想法实则羸弱到不堪一击,重复希望到失望,他深知自己无药可救,时至今日仍旧上赶着替别人寻找一份可笑的开脱。 钟思远把拇指移开:「疼吗?」 方知行皮肤太薄,唇角被按压出浅淡的红痕:「不疼。」 眼底的情绪翻涌起伏,钟思远没有粉饰自己的行为,也没有装聋作哑的跳过,他坦坦荡荡的承认:「我不是入戏,我很清醒。」 江水将咸涩的晚风推到身边,吹的方知行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他稍显落寞的垂下眼,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钟思远没有说谎。 钟思远抬起他的头:「看着我。」 方知行轻蹙着眉,下巴被钟思远掐的有点疼,对方幽深的眼神更让他不知所措。他抓住钟思远的手腕,虚虚的,不敢抓牢,这是他们在戏外为数不多的肢体接触。他小声的,带着惶恐的喊对方的名字:「钟思远……」 没有记错的话,除了那场醉酒之外,这是重逢以来方知行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方知行在他面前比从前乖巧很多,不调侃他了,不逗他了,也不跑来跑去的瞎闹他了,甚至都不喊他的名字。现在的方知行总是很小心,很安分,生怕一个无意触碰到什么,让彼此都下不来台。 「你怕我?」钟思远冷冷地问。 方知行被他的语气刺的心尖发凉,却拗着一双干净的眼睛用力摇头。 「但是我怕你。」钟思远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我不仅怕你,我还恨你。」 「恨」这个字眼太重,方知行虚握的手掌一下子收紧了。 月光高高的倾落下来,钟思远一贯冷漠的脸揉出一团模煳的悲哀。他被一段过往围困五年,又为一份前后出入的调查报告萌生出些许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承认,在看到那份报告之后,他动摇了。曾经那些打定主意不去触碰的沉疴突然发作,逼迫他掀起来看一看,内里的血肉是癒合还是溃烂。 他不再说这些是无意义的废话了,他主动划开曾经的伤口,前后矛盾的渴求一个能让他放过自己的答案。 钟思远沉下声音:「你一声不响抛弃我五年,五年了,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他终于问出了盘桓在心底长达五年的疑问。 方知行刚走的时候,他常想,是不是自己把人给逼走的,因为他对方知行太冷淡了,因为他太被动,因为他让方知行觉得累,觉得烦,觉得他无趣。这样的想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困扰着他。 后来觉得自己是想多了,方知行不是那种为感情放弃事业的人,他爱舞台,爱跳舞,胜过爱钟思远。 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的离开,走的干干净净,把「方知行」这个名字从所有人的生命中抹掉,他要飞的更高,爱情是什么?最没用最容易割捨的东西罢了。 但半年后,连这个想法都被否定了。 因为钟思远回国了,娱乐圈就这么大,如果方知行的离开是另有所图,不可能半年都混不出名堂。 可事实是钟思远在内娱找了一圈,依旧查无此人。 当时的钟思远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没有方知行的生活,找不到就算了,他也不想再猜方知行到底为什么离开,抛弃就是抛弃,他不再替对方找理由了。 但是今天,一份和当年有所出入的离境时间打破了状似稳固的冰层。 他对着方知行,和他一起演戏,说台词,他把自己当做程皓,克制不住的向他索取一份不被承认的爱意。他鲜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仅有的几次全部和方知行有关。那个像傻子一样停在原地疯狂寻找,再疯狂失去的自己,想要得到彻底的解脱。 可方知行怔怔的,杏子似的瞳仁颤抖着,被咬破的嘴唇异常红艷。他浑身发寒,针扎似的惶恐不安。 钟思远终于问他了,他终于兴师问罪了,他们心照不宣避开的疮泡终于挑破了。 方知行无意识舔动嘴唇,舌尖划过齐整的齿列,触及微苦的药粉。可他有什么好解释的,他根本就无法辩驳。 他像是突然间被抽干了精力,面色难看,剔除一切粉饰后的真相太过残忍,让这声抱歉显得无力又苍白。 一声轻之又轻的嗫喏被呵出来:「……对不起。」 两秒后,钟思远笑了。 他着了魔,发了疯,理智被感情剿杀的渣都不剩,他狠狠闭了下眼睛,藉此成全一份支离破碎的体面。他尽量让自己高高在上,像一个宽容大度,不计前嫌的上位者:「我原谅你了。」 但他的喉咙里仿佛藏了一柄生锈的刀,将那把低沉的好嗓子活活割裂出血腥沙哑的味道。 他把底线一退再退,固守的原则彻底打破。 「方知行,」钟思远声音发哑,昂起骄傲的眼睛,发慈悲般,「我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追求我。」 轰地一下,方知行的大脑彻底宕机。 短时间内的思维混乱到极致,以至于他无法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如果没有,钟思远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愣住,眼底铺天盖地蒙上深重的茫然,时间分秒过去,陈华的视频电话还没有打完,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到这边。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钟思远在不断蔓延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投降了,认输了,赌上最后的尊严证明自己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根本没有把握,不骄傲亦不慈悲,他不过是个想不开的可怜虫。 第30页 他终于放开手,疯了两回,第一次是在韩国疯狂的寻找方知行,第二次是今天,让那个抛弃过他的人重新追求他。 事不过三,他不会再疯第三次了。 凉薄的笑容噙在嘴角,但没有半分笑意。 钟思远退后半步,不用再多说什么,他的意图和心思太过明显。 转身的片刻,他甚至发誓,这次离开,他绝不会再回头了。 但是下一秒,一只掺着湿汗的手抓住了他的肘弯。 他听见方知行问:「钟思远,你认真的吗?」 钟思远喉咙发紧,没出声,不明白自己哪里像是在开玩笑。 方知行很诚实:「我脑子里乱七八糟,我……我想不明白。」 随便吧,钟思远压根没指望他能明白,他抽了下手臂没抽动,锋利的眉头倏地拢起来:「当我没说过,忘了吧。」 这回方知行反应快,他急道:「我不是那个没想明白!我是没想明白你对我……你……」 钟思远眼皮一跳。 「你是还……」 方知行吞吐半天,仍是没有说完,他怕自己问出口却得到否定的答案。 放弃般,他什么都不顾了,只想抓住这个人:「不管你什么意思,我都当真了。」 肘弯上的手掌慢慢滑下,沿着线条流畅的小臂,跃过手腕,最终停留在手心里。 梦里的场景照进现实,方知行答应道:「好,我重新追求你。」 陈华和李海平通了大半小时的电话,决定先保留这一场戏,但是还要再拍一场情绪没那么激烈的,最后究竟保留哪个版本还需要进一步讨论。 刚刚头脑一热就夸下海口要追人的方知行现在冷静下来,发觉自己不能往深里想这件事儿,臊的慌。 他没追过人,那时候和钟思远在一起纯粹是感情到了一定程度水到渠成的事儿,好像谁也没刻意追过谁。 他悄悄看了钟思远一眼,又赶紧收回来。太梦幻了,他们怎么突然就到「重新追求」这一步了? 「钟思远对他还有情」这个念头恍若在心里扎下了根,正发了疯般野蛮滋长着。 这是方知行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五年了,他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在原地徘徊。钟思远那么优秀,这么多年身边就没有出现过别人吗? 方知行不敢问,他甚至很少去看钟思远的绯闻,一部戏换一个女友,他明知是假的,却无法不嫉妒。 他也想站在钟思远身边,以什么样的身份都可以,他甚至幻想自己有一天醒来变成一道虚幻的影子,这样无论钟思远走到哪里,他都可以跟上,不用担心会被发现,更不用害怕会被讨厌。 他无法得知钟思远说出「重新追我」这四个字时的想法,但能感受到钟思远的矛盾,这种矛盾来源于作为被抛弃的一方,主动说出这种话无疑于告诉对方,自己对这段感情还有留恋。 这是一种示弱,还是一种败北,如果方知行真的没良心,他或许还会收穫满分的嘲笑。然而钟思远还是说出来了,即便让自己彻底落入下风,他还是想要求一个答案,或是一个解脱。 无解的爱与无解的恨错纵交织,把天之骄子般的钟思远变成了令人心疼的傻瓜。 方知行觉得揪心,他有分寸,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曾经对钟思远做的事不值得被原谅。作为罪魁祸首,他有义务为曾经的放弃买单。 他愿意去追钟思远,愿意付出一切换取钟思远片刻欢颜。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受到眷顾,却在此刻深信不疑,自己是被选中的幸运儿,曾做过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梦竟然发生,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近钟思远了。 他望向钟思远,这个不久前才让自己重新追求他的男人,这个搅乱他一池春水的男人已经恢復冷漠,甚至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正准备重拍这场吻戏。 摄像机随着他们骑行的轨迹缓慢向前移动,这一遍钟思远的情绪收敛许多,整个走向完全符合陈华一开始的设想。 而后他停下,抵住方知行的额头,右手紧紧按着他的脖颈,眼底的隐忍终于破碎,他焦灼的向他逼近,咬牙说出一句:「你不说,我就自己证明了!」 少年人的吻没有多余的技巧,它是情绪攀升到某一刻时爆发的冲动,青涩而美好,仅仅只是触碰就仿佛被小猫柔软的肉垫拍在心口上。 蜻蜓点水般的吻,比那样野蛮的撕咬温和太多。但摄像机里,方知行的耳尖偷偷红了。 第13章 第 13 章 13. 因为两位主演的出色发挥,原本预计要拍到后半夜的吻戏提前结束,而随着这场戏的结束,网剧少年期的拍摄暂时告一段落。 时间还早,海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陈华做主大家收工后一起去放松一下。 半小时后,剧组驱车去了影视城附近的烤肉店。 正宗的韩式烤肉,店主是韩国人,听说三十出头的时候来中国玩了一趟就不肯走了,在海城安营扎寨,还娶了个中国媳妇。 方知行一进店就有种久违的熟悉感,类似风格的烤肉店他在韩国去过好多家,最爱的就是烤肉配烧酒,能把他美翻天。 可惜钟思远要保护嗓子从来不喝白酒,烤肉他也觉得不健康,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为了迁就他多少会陪着来,一来就不吭声的坐那烤肉,等方知行嘴巴说累了再递到嘴边,服务态度相当好。 第31页 方知行有点感慨,他盯着钟思远的背影,把季钏忘到了九霄云外,见色忘义的典型,进了包厢直接一屁股坐在人家旁边,还在钟思远看过来的时候镇定自若的对他笑了笑。 他们这桌坐着导演、副导、导演助理和一个跟组编剧,演员就他俩。 陈华稀罕的看着方知行和钟思远,笑道:「你们俩拍完吻戏感情突飞勐进啊,平时不是下了戏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吗?」 钟思远不接腔,方知行本着不能让导演冷场的原则硬着头皮上:「没有的事儿!钟老师平时那么忙,我怕打扰他休息。」 老闆端着炭火盆过来,热情洋溢的操着一口流利中文和陈华打招唿。 陈华常年驻扎影视城,是这里的常客,和老闆早混熟了:「老金,给我们挑最漂亮的五花肉哈!」 金老闆格子衫搭花围裙,护袖套到手肘,单眼皮笑起来看不见眼睛。碳火点着,烤肉架架好,金老闆端上一箱烧酒:「陈导,这次在影视城待多久?」 「一个多月,后面还要去重庆。」 金老闆一听乐了:「还去重庆啊?给我捎两包火锅底料,我再送你一盘五花肉。」 「成交!」陈华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你亏了,那玩意儿网上多的是!」 「你不懂,我吃的就是个情怀,重庆带回来的跟网上买的感觉不一样。」金老闆拿油刷往烤架上涮上油,指了指钟思远,「你问小钟是不是这样?在我这吃烤肉可比别家好?」 难得的,钟思远神情温和的点点头,嘴角带着不明显的笑意说了句韩语。 方知行听懂了,他说的是:「是的,这里有我怀念的味道。 方知行有些失神。 钟思远并不爱吃烤肉,他能怀念的,是这间类似的店面,炭火烧灼时滋滋的火星,还是吵闹着让他一起来的人。 金老闆端了几盘子五花里嵴上来,接着用韩语和钟思远聊:「小钟,上次不是说要休假,我还以为你大半年不会来影视城了。」 休假?方知行扭过头去看,发现钟思远面色微凝,旋即解释道:「嗯,临时有工作调动。」 「哎哟,那你得有一年多没休息了吧,身体受得了吗?」金老闆把烤肉工具一个个摆上桌,愁眉苦脸的絮絮,「年轻人以事业为重,但是也要保重自己,身体垮了挣那么多钱没用。」 钟思远拍拍金老闆的后背,再温和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不是那种会表达自己的人。 陈华听了半天韩国话,一头雾水,跟旁边人吐槽:「思远每次来这吃饭就要跟老金聊,聊的什么我们也听不懂。」他敲敲桌子,「钟思远,说什么呢也带我们听听?」 金老闆眼尾笑出三条细纹,鞠着身体说:「聊你们下次什么时候来吃饭!」 店里热热闹闹,碳火温度上来,大家迫不及待的开始烤肉。钟思远不怎么吃这个,主动把夹子和剪刀拿到面前,默不作声的为大家服务。 陈华司空见惯,举着烧酒瓶说:「小方,能喝吗?」 方知行两手托着烧酒瓶接过来,没敢让陈华给自己倒酒:「导演,我最爱喝烧酒。」 酒杯满上,一桌子人先干一杯,钟思远要了大麦茶,以茶代酒陪着。 影视剧组聚餐,话题无外乎电影电视剧三两句评价,一二分共鸣,谈演技,谈角色,谈故事灵魂。 氛围起来之后聊的更开,陈华被酒烧的满脸通红,说话声更亮了:「咱们这个行业啊,现在太乱太杂了,真正沉下心做东西的人很少,大多数人都为资本屈服了,什么都听投资方的,想注水注水,想加人加人。以前拍电视剧都是听导演编剧的,现在是导演编剧按着资本家的想法拍,大环境恶劣啊。」 一席话惹得气氛凝重,纷纷感嘆今非昔比,圈内乌烟瘴气。 方知行也跟着嘆了口气,听跟组编剧说起之前的经歷,什么小鲜肉带资进组还耍大牌,仗着顶上有金主,常让整个剧组停工等他一个。 「关键是他演技太差,还不肯用心学,拍来拍去都是一个样子。」编剧感慨道,「两年前他还名不见经传,不过是跟了个有钱人就被捧成这样,娱乐圈的钱色交易太脏了。」 陈华跟他碰了一杯,喝完看见方知行,这小子正眉眼稀松的喝豆腐汤,身上干干净净不沾一点世俗气,于是越看越满意:「小方,你们七舰没这么多腌臜事吧?」 方知行突然被点名,赶紧放下手里的汤匙,答道:「剧团只专心唱歌跳舞,不搞别的。」 陈华点点头:「我上大学那会儿就听我们老师说,周芳平老师年轻的时候可招导演喜欢了,多少人为了看场孔雀舞把七舰的门槛都踏破,连赵月生导演都曾经三番五次的亲自上门去请她拍戏,可人家理都不理,小腰一扭,小门儿一关,该练功练功,该压腿压腿,根本不动那份心思。」 方知行最了解周芳平的秉性:「奶奶是为舞蹈而生的。」 这声称唿勾起陈华的兴趣,他端起杯子抿一口热辣烧酒,问道:「你小子呢,怎么进的七舰?」 方知行下意识绷起嵴背,余光发散到极致去留意钟思远的动作,那人左手套着一次性手套,掌间搁一片新鲜生菜,右手正用剪刀将完整一块五花肉一分为二。 他像是完全不在意方知行会说些什么,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盘子烤肉上。 第32页 方知行也跟着喝一口酒,回答道:「我母亲跟奶奶学了四年舞蹈,我从小就在七舰长大。」 他并未完全说明白,只将两人间的渊源点到为止,好似幼时长在七舰,长大后进入七舰是理所应当。 陈华惊讶的追问:「你母亲也是学舞蹈的?」 「是的。」 「哦,可有什么代表作?说不定我还看过现场。」 方知行微微一顿,摇头道:「我妈妈去世很多年了。」 场面陡然安静下来,陈华无端戳人伤心事,还叫这么多人听见,委实不好意思。他拿酒杯在方知行杯子上碰了一下,安慰道:「你如今过的好,你妈妈会放心的。」 方知行并不介意这些,他从不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世,相反的,他大方吐露,有人问他就一定说,不是为了博得同情,只是想让天上的父母知道,他可以面对没有父母庇佑的每一天,而且能过的很好。 他笑了笑,面容恬静:「我也这么觉得。」 烧酒滚过喉,在胃里燎起一片火。 助理打着哈哈把话头岔过去,几分钟后,桌上聊起了别的话题。 方知行安静的聆听,配合的点头或者摇头,嘴角笑容淡淡。 酒过三巡,方知行面色微红,火烤的,酒辣的,他舌尖发麻,头脑醺然,转过身去看钟思远。对方一直在烤肉,根本没动过筷子:「你饿不饿?」 钟思远摇摇头,把烤好的肉裹上花生酱放进方知行盘子里。 方知行嘴挑,吃肉不吃带骨头的,蔬菜不吃生的、不吃味道奇怪的,鱼不吃刺多的,白米虾都要剥壳,酱料只蘸花生酱。 他们在一起过半年,钟思远对他的喜好门清儿。 方知行把肉送进嘴,顶尖的大五花肉质鲜美,一口下去满嘴的酱汁。 他觉得钟思远好,从前就觉得他好,现在觉得他更好。 头有点晕,方知行起身离开:「我去吹吹风。」 金老闆在店前招唿着,几个笑话说的客人哈哈大笑。 方知行等在旁边,见他聊完了才过去,用韩语问候一句。 金老闆一晚上碰到两个会说家乡话的,相当兴奋:「韩国人?」 「中国人,」方知行说,「学过两年韩语。」 金老闆也不失望,拿他当自己人似的侃了半天。 最后方知行腼腆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方知行走了二十分钟,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股子麻油香。 钟思远看他一眼,什么都没问。 金老闆端着碗冒热气儿的番茄酸汤面上来,操着韩语说:「小钟,你的面。」 其他人见怪不怪,钟思远不是头一回跟他们一起吃烤肉,也不是第一次在店里点面条。 反而是钟思远眼底闪过微末的诧异。 他转向方知行,那人正夹了肉吃,低着头,嘴里被烤肉塞得满满当当,也不怕噎着。 钟思远忙碌一晚上,除了大麦茶什么也没进肚子,闻着味道真的有点饿了。他拿起筷子,在扑来的热气中咬下一口面。 咀嚼两下后突然停住:「你去哪了?」 方知行羞于承认,人还没追到,他卖乖似的为人下厨房。但自己的手艺钟思远尝过不知道多少次,于是问:「好吃吗?」 本以为是给他叫了份晚餐,谁想到是亲自动手。钟思远享受着被追的待遇,拌了拌碗里的面,白色烟雾模煳了那一声不明显的「嗯」。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方知行今天就很爽,美的他又喝大了。 散场时已过零点,剧组原地解散。 方知行尾巴似的跟紧了钟思远,他看起来神色如常,步伐稳健,说话井井有条,但就是不肯跟季钏走。 季钏快给他跪了:「你到底要干嘛!」 方知行拿开胳膊上的手:「我追他去啊!」 「你追谁啊这么晚了,」季钏生拉硬拽,前胸后背都汗湿了,「赶紧跟我走。」 「我不跟你走,我要追钟思远。」 季钏还以为是自己喝大了:「你他妈要追谁?!」 方知行向他宣告:「钟思远,我要重新追求他。」 「你真的喝多了!」 「我要追他,」方知行把季钏的手抓的很疼,「我早应该追他的,他这么好,我怎么能等到今天的。」 方知行絮絮叨叨的说:「在我们重逢的那天我就该缠住他,但是我太胆小,我怕被他讨厌。」 季钏张着嘴,有点一言难尽:「……知行,你快别说了。」 「我一直以为他很讨厌我,我以为他恨死我了,从来没想过他还会给我机会。」 季钏真心为兄弟考虑:「但愿你酒醒后能忘了这段真情告白。」 「所以我想清楚了,他要是还恨我,我就努力让他不那么恨我,他要是可以不恨我,我就努力让他过的开心,他要是能开心,我就值了。」 三步之遥的地方,钟思远静静地站立在原地。 方知行笑了笑:「如果我追到他,那我就赚大了。」 季钏皮笑肉不笑的说:「你现在已经赚大了。」 钟思远走过来,从季钏手里接过方知行的包:「我送他回去。」 · 路虎后座上,钟思远单手撑住车窗,各色灯影在他面颊上交织復又斑驳,都难抵他心底拨弦般的震动。 第33页 方知行如愿以偿跟钟思远上了车,心情更好了,靠在另一边悠哉哉的哼着小曲儿。 林曼曼回过头来,惊奇道:「方老师,你还会唱老大的歌啊!」 那是当然,方知行得意的笑,一曲哼完换一曲,翻来覆去都是钟思远的歌。 「哇,方老师,你会唱这么多啊!」 「我不止会唱歌,他的电影我也全看过。」方知行好像得到鼓励,如数家珍般一样一样说:「去年上映的《谋生》和《刺客英雄》。前年拍的《锦囊》、《烈侠传》。再前一年的《失乐园》……」 他好熟悉,钟思远归国四年半拍摄的所有电影,每部电影的票房,斩获的所有奖项,桩桩件件一气儿不落的准确说出。 林曼曼先傻了眼:「老大,方老师是你的粉丝吗?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钟思远早已转回脸,受到的冲击不比别人小。 当初一声不吭突然消失、一句交待都没有就把他抛弃的人,为什么会对他这些年的作品了解的清清楚楚? 那两年的空白,被篡改的出入境记录,方知行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想到方知行那句毫无保留的话—— 他要是还恨我,我就努力让他不那么恨我,他要是可以不恨我,我就努力让他过的开心,他要是能开心,我就值了。 如果我追到他,那我就赚大了。 林曼曼说:「老大,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啊?你让我给方老师送润喉糖、话梅、进口药膏,安排司机接送他上下班、挑那么多科学减肥贴让我发给他、那天咱们都把车开走了,你还在停车场外面等,不就是怕方老师坐不上车嘛?你以前从没对谁这么好过……」 他对他很好吗? 可能是。 但没办法,他总是忍不住想对这个人好。 方知行仰着脸看他,像等待贴红花的幼儿园小朋友。 钟思远心里突然软了一下,他缓缓抬手,从后面揉了揉方知行的头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7 11:24:13~2020-04-28 08:2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拙见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第 14 章 14. 第二次送醉鬼回家,方知行明显比上次省心,起码没让钟思远又背又抱的伺候他。 钟思远原本打算送人进门就走,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催促道:「去洗澡。」 方知行很听话,找了睡衣就进了浴室,也没像上次那样当着他的面脱衣服,更没让他帮着解裤带。 钟思远照旧泡上一杯蜂蜜水,然后就无所事事的坐在床尾等人。 手机「叮咚」响起,工作室发来几份文件,是后续的日程安排和几场活动的合同细节。小字看的眼睛累,钟思远瞥见桌上的电脑。 他走到浴室门口敲门:「方知行。」 水声戛然而止。 「电脑借我用一下。」 方知行的声音被热气熏的朦胧起来:「唔……你随便用。」 钟思远便没客气,翻开电脑盖按下开机。 眼前倏地一亮,开机过程直接掠过,显示屏上一副放大的画面。 钟思远脸部有点僵硬,冷冷的朝左上角的标题看了一眼—— 「那些很会拍吻戏的男演员第二弹:苏神钟思远!」 进度条在三分钟左右,视频里的钟思远头带大盖帽,一身戎装,脚踏长马靴,肩上搭着军绿色毛领披肩,帅气逼人。背景是上世纪一二十年代的火车站,他演的大军/阀正和新婚妻子依依不捨的吻别。 钟思远沉着脸关闭了网页,用脚指头都想明白过程,姓方的看到一半害臊了,电脑盖一合人就躲远了。 有点无语,又不是没亲过嘴,至于看他和别人的吻戏么。 钟思远登陆自己的邮箱,先把合同看一遍,确定没问题后让经纪人敲定。 他前几年就开了自己的工作室,经纪人商婕业务能力很强,是直接从老东家路远娱乐带过来的。 路远娱乐是内娱头号传媒公司,业务遍布世界各地,唱片、电影、电视剧、综艺均有涉猎。钟思远刚回国那会儿签的就是路远,没别的原因,这公司是他亲哥钟路凡开的。 但兄弟俩为避嫌,谁也没朝外说彼此的关系,钟思远只是顺便进了他哥的公司,唯一的特权是自己挑选经纪人,其余工作上的一切事宜都是自己去谈的,没占过半点便宜。等他渐渐在圈内站稳脚跟,干脆连这棵大树也不傍了,带走商婕自立门户,除了让钟路凡帮他找方知行,就没跟他哥低过头。 商婕发来消息:「已经尽量把工作排在你休息时间了,未来一个月会有点辛苦,你自己注意身体。」 钟思远保持高冷风格:「ok。」 他刚回復完,浴室淅沥的水声停了下来,一声含混着醉意的轻唤传入耳畔:「钟老师……」 钟思远放下手机,朝浴室走去。 听见脚步声,开了一道小缝的门微合了点,方知行说:「我忘记拿内裤了,你能不能……」 钟思远简直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他又折回去,打开方知行的衣柜,好在这人生活条理,内裤整齐的码在一边。他随手拿了最上面一条黑色的,站在门前:「开门。」 第34页 浴室里灯光夺目,门一开便捲来一股潮湿的热气,一截白生生沾着水珠的手臂从门缝里伸出来。方知行胡乱抓了一把,没抓到内裤,反倒抓在钟思远手上。 钟思远绷着张冷脸,把内裤塞到对方手里。肌肤相近时的触感很清晰,他低眉垂眼的看着手背上一连串水渍,那是方知行的指尖游走过的痕迹。 几分钟后,方知行换好衣服出来,头上顶着一块干毛巾。 他喝多了胆子大,见钟思远安静的坐在床尾,想都不想就把腿一盘凑到人家身边。 刚刚沐浴后的清香分外明显,他没羞没臊的说:「钟老师,今天不好意思,我追你还要你送我回家。」 钟思远把手机锁上,转身看方知行绯红的脸蛋,心中腹诽,怎么不说还要我拿内裤? 开口却端的一副好姿态:「你知道就好。」 方知行立刻跟上:「那我从明天开始送你回家!」 算了吧,一南一北还要不要睡了,钟思远摇摇头站起来:「你早点睡吧,我回去了。」 「啊……」方知行语气遗憾,「这就走了啊。」 不走留着过年? 钟思远单手插口袋,又酷又飒,瞧那憨态模样就来气,这人明天酒醒八成又不记得今天都说了什么。 他手一伸弹在方知行脑门上:「头髮擦干,蜂蜜水喝完,听见了?」 那一下弹的并不疼,方知行赤脚下床:「那我送你到门口。」 「不用了,你待着吧。」 钟思远打开房门,穿过客厅,身后还是跟来一道脚步声。 「钟、钟思远!」 钟思远在门前换好鞋:「怎么了?」 方知行扶墙站立,舔着唇角的破口抛出一句邀请:「等杀青,我在七舰跳《孔雀公主》,你也来看好不好?」 客厅没有开灯,俩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钟思远没急着答覆:「你明天酒醒了再来问我。」 门开了又关,无声的夜晚走的忽快忽慢,方知行擦干头髮,喝完蜂蜜水,记得睡前把空调温度打高。 他在柔软的枕头间合目,把钟思远的话牢牢地记在心上。 果然效果很显着,第二天一早方知行把前天的事儿忘的差不多,但没忘记要请钟思远去剧团看他跳舞。 时间进入九月,剧组转战影视基地进行第二轮拍摄。 方知行在车上碰见季钏,怕自己做梦,赶紧向人家确认:「昨晚是钟思远送我回家的吗?」 季钏委实替方知行丢人,昨晚这人简直是当着钟思远的面上演了一出意难忘。他没好意思告诉方知行,怕他今天臊的戏都拍不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是他送你回去的,但你有没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不知道了。」 方知行酒醒后的脑子没想那么多,和季钏商量道:「杀青大概在十一月中下旬,正好快到年底,剧团有演出,我们排一场请剧组看好不好?演出费直接从我片酬里面划。」 「行啊,」季钏是个老烟枪了,大清早就开始吞云吐雾,「只要钱给到位,保准没人有意见。」 方知行表示贊同。 季钏开了点窗,把菸灰掸出去:「知行啊,你想过没有,以后剧团要怎么办?」 看歌舞剧的人越来越少,不止是观众不来,连爱这行的演员们也为现实逼迫的另谋出路,剧团想要存活,首先得要革新,要有新鲜血液。 方知行说:「过去的人来剧团看演出,沖的是周芳平的《孔雀公主》,这一场能卖几十年,不仅靠奶奶的舞蹈功底,更重要的,人们一提起『孔雀公主』,首先想到的就是『周芳平』,这个名字是一个象徵,有周芳平在,七舰就不愁开不了张。但是周芳平会老,孔雀公主不会老,人们追捧喜欢的是年轻的孔雀公主,不是年迈的周芳平。」 季钏勐吸一口烟,是人总会老,这根本就是无解:「难道我要求神拜佛请老天爷让周老师返老还童吗?」 「说什么呢!」方知行活像看个神经病,「我的意思是,剧团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什么方向?」 「谁说孔雀公主只能有一个?」 一言惊醒梦中人,季钏顿时醍醐灌顶:「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招新,选出新的孔雀公主?但是现在整个行业不景气,你也看到了,刚毕业的小伙子小姑娘根本待不长久。」 「年年都说房地产不景气,那房屋中介不还是照样开单吗?」方知行说,「如果我们先把名声打出去,让更多人看到舞剧,重新唤起舞剧的魅力呢?只要有观众,别说是一个孔雀公主,虞姬、洛神、杨贵妃,想要什么都应有尽有。」 季钏被激起一腔热血,烟都掐了:「那我们怎么才能让更多人注意到舞剧?」 方知行目光灼灼,已经看到闪闪发光的希望:「等杀青。」 · 随着成年期拍摄的开始,其他演员也陆续开始进组。 方知行右手被打上厚重的石膏,沉甸甸的挂在脖子上,天气热,后脖颈被纱布勒的通红,汗水一蛰疼的很。 出演男二号的也是个演技派,叫袁嘉豪,已经连续三年被评为电视剧最受欢迎男主角,剧中饰演郁然青梅竹马的邻居哥哥周放。 袁嘉豪为人低调谦和,没什么架子,第一天来就给全组包了顿早饭,客气的很。 第35页 方知行宿醉后头疼,早起没什么胃口,到了化妆间闻到奶黄包的甜味开始饿了。 他被吊起一只胳膊,吃东西不太顺手,好容易咬上一口就被造型师逮个正着。 造型师从方知行手里抢过包子,拿起捲髮棒给他捯饬头髮,边弄边说:「昨晚才吃的烤肉,今天又吃甜包子,陈导说要减重你忘了?」 方知行最近瘦的厉害,整个人小了一圈,昨晚的烤肉他只吃了两三块,都是靠豆腐汤垫肚子。 他舔舔唇,让造型师把包子推远一点,怕自己忍不住。然后看向镜子,他按照要求进组后没再剪头髮,现在利落的短髮长长不少,为了贴合郁然作家的形象,造型师给他夹了个乖顺自然的小捲毛。 微卷的头髮更加修饰脸型,连季钏都说这髮型显得脸更小了。 方知行拿出手机自拍,左右转动寻找角度,一个高大身影被纳入镜头。 他不做犹豫的回头,看见钟思远左手保温杯,右手奶黄包往里走。跟方知行恰恰相反,成年后的程皓霸道强势,事业上的成功让他浑身充斥锋芒,自信又有魅力,造型师把他那快挡眼的头髮给剪了,气质干练又利落。 方知行觉得钟思远好帅,又看他在吃包子,羡慕中带了点嫉妒,同样是男主,为什么钟思远可以不忌口…… 他心里不平衡的跟钟思远打招唿,发现人家来化妆间是找袁嘉豪讨论剧情的,跟他没啥关系,于是更郁闷了。 造型师给方知行夹好头髮,紧接着去给他拿衣服。 方知行靠在椅子上听钟思远说话时没有起伏的腔调,从镜子里看他的背影。 衣服拿来了,方知行去换上,带着石膏不大方便,倒腾半天才穿好,出来的时候袁嘉豪已经走了,钟思远靠在化妆镜前吃早饭。 方知行闻着味道咽口水,摸出木糖醇嚼吧嚼吧解馋,问钟思远:「你在等我啊?」 钟思远起身就走。 方知行连忙追上,力证自己没断片:「昨晚你让我酒醒以后问你,现在我酒醒了,你愿意来看我跳舞吗?」 今天在基地搭建好的医院拍,剧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的忙碌,片场嘈杂,方知行顶着头稍显凌乱的小捲毛,央央切切的支棱着脖子,眼底有期待也有惶恐,害怕被拒绝似的。 钟思远架子端够了,终于给出肯定的答覆。 方知行「嘿嘿」一笑,瞳底映着片场的光,满脸都是餍足。 他的唇色有点白,早起没吃导致的低血糖,钟思远看见,以为是宿醉后遗症,询问道:「吃话梅吗?」 一想酸的更饿了,方知行摇头,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钟思远手里的包子:「别说,我都要流口水了。」 钟思远反应过来:「没吃早饭?」 方知行抓住机会告状:「cindy姐姐说我要减肥,不能吃。」 俩奶黄包钟思远吃掉一个,他把剩下的拿出来,隔着袋子撇了点下来,是中间部分,沾着香甜软糯的奶黄。 「吃一点没关系。」 方知行心里冒泡泡,面上却淡定从容,抓住一切机会拉近距离:「我的手不方便哎。」 他扬起石膏手,余下那只提着包:「钟老师,你餵我吧。」 钟思远嘴角一抽,冷冷的问:「你追我还要我餵你?」 丝毫不记得是自己央求人家追的。 方知行也不记得:「那要不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我追到你你再餵我?」 钟思远不想再搭理这人,把那口包子怼到方知行嘴里,直接掉头走人。 方知行得偿所愿吃到了奶黄包,还喜闻乐见钟思远被自己气跑了,甭提多美了。 他以前就爱逗钟思远,那人气急了也不会骂人,顶多冷着脸走掉,他追上去哄一哄钟思远就不跟他计较了,脾气不知道有多好。 这样的场面真的好久没见了啊。 方知行勾起唇角,像以前那样小跑着追过去:「钟老师,你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旦开始追人,某些人就变的胆大妄为。 第15章 第 15 章 15. 医院走廊,顶上是冷白的光。 程皓和周放剑拔弩张的瞪视着对方,两人气势相近,个头相差无几,却天生互相排斥,早把彼此划入敌方阵营。 周放眼中充斥怒火,有不甘不平不顺意,更替郁然不值,他咬牙切齿的质问程皓:「你把他当家人?你会让你的家人拖着伤在大雨里一遍遍等不到车,最后走投无路找我这个外人帮忙吗?!最他妈可笑的是,你在家?你在家你不帮他,现在还有脸在这兴师问罪?你他妈真有脸。」 程皓被彻底激怒,心虚嫉妒糅合在一起变成暴力,他狠狠一拳朝周放砸过去,后者不甘示弱立刻回击。 郁然冲上去分开他们,瘦削的肩膀不知道被谁误伤,正打在他吊着石膏的那一侧,顿时酸痛发麻。他一把抱住程皓的腰,把人往边上拖:「程皓!别打了!文文还在手术室,你们能不能别闹了!」 陈华的声音传出对讲机:「好,停。」 打的火热的气氛登时偃旗息鼓,袁嘉豪满脸抱歉:「对不起啊知行,刚刚不小心打到你了。」 那种场面即便是现实中也很容易误伤,方知行知道袁嘉豪是无意,笑道:「没事儿,别放在心上。」 第36页 这场戏拍完刚好午休,工作人员来帮着把方知行的石膏给拆了,捂了一上午,不透气儿不说,主要还是压的脖子酸。 等他弄好,季钏拿着冰袋过来,准备给他敷一下肩膀和脖子。 「回休息室弄吧,」方知行扶着肩膀活动胳膊,四下张望一圈,「钟思远去吃饭了?什么时候走的……」 季钏被冰袋冻的手指疼,没形象的拿t恤衫兜着:「他好像有个杂志要拍,中午不在片场。喏,走之前让我去要两个冰袋,怕你被打疼了。」 方知行看了眼时间,快一点了,午休统共俩小时,能来得及吗…… 「他饭都没吃就走了啊。」方知行念叨着,不由自主打开了钟思远的对话框。 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去见南雁那天,方知行对着输入法想了想,编辑道:「中午有工作啊,记得吃饭哦。」 回到休息室,方知行把上衣脱了,肩膀上一片淤青,是袁嘉豪一拳头锤的。 季钏把冰袋敷在方知行肩膀上,凑近了去看他的脖子,被绷带勒的掉了一层皮:「卿卿,你和钟思远现在算怎么回事儿啊?」 方知行被冰的直往前缩,汗毛都竖起来,龇牙咧嘴的承认道:「我追他呢。」 这套说辞昨晚已经听过一遍,季钏本以为是醉酒胡言。他拿脚勾住个凳子坐下来,问道:「你认真的?」 方知行鲜少见季钏这么严肃,点头回答:「认真的。」 季钏宛如不好煳弄的衙门老爷:「你还喜欢他?」 方知行直截了当:「我没有一天忘记他。」 季钏被打直球的gay堵的心慌,自小一起长大的方知行脸皮有多薄他比谁都清楚,这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无所顾忌。 方知行说:「但我不确定他现在对我是什么看法,他说给我机会,但我也能感觉到他恨我。」 季钏抖了抖手里的冰袋,无语道:「那不能吧。」 没见过恨谁还对人家这么好的,走之前还惦记着对方有没有被打疼了。 方知行垂下眼,透露一点惆怅:「你不懂,我们分开五年了,他就算有情,也是喜欢五年前的方知行。现在的我没有以前一半好,我怕他重新认识我以后,发现我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了会失望。」 季钏母胎单身快三十年,异性恋都没体验过,的确不懂这些gay的感情世界。但他看过不少调解节目,得出一致结论:「破镜重圆没有好下场。」 方知行当即就要抽他。 季钏躲开:「但你是我兄弟,你肯定能成功!」 「成你个头!」方知行气道,「我压根都没想那么远,他过的好就行。」 听起来像为爱献身的琼瑶剧,季钏真想鼓掌:「哇,你好苦情哦!」 冰袋敷了十来分钟,淤青散了一些,盒饭送上来,方知行和季钏头顶着头狼吞虎咽,吃到中途,方知行发出gay的疑惑:「但是我没有经验,你知道怎么追人吗?」 真是会问问题,季钏说:「我只追过女孩。」 男孩女孩应该都差不多吧,方知行病急乱投医:「给点参考。」 季钏放下筷子掰手指:「送花、送口红、送回家,嘘寒问暖,阴天挡雨晴天遮阳,逛街提包下班捏脚,最重要的是生理期,一定不能跟她说『多喝热水』!」 方知行抬起眼,看傻子似的看他。 季钏反应过来:「哦哦,钟思远是男的。」 「算了,我还是自己百度吧。」 他抄起剧本往沙发上一躺,戳手机的间隙回忆程皓是怎么追郁然的,好像就是嘘寒问暖送关怀,一只书籤收买人心。 那他能送什么?之前送了一盆花,也不知道钟思远扔没扔。 方知行打开浏览器搜索「怎么追男生」。 最佳答案的第一句话:要追一个男生,考虑这个人是否值得你追求,确保他还没有女朋友。 方知行对比一下,钟思远都主动开口让自己追求,肯定是没对象,那就是值得追求。 第二点:不要再犹豫等待彷徨了,主动出击。 都让钟思远餵他吃东西了,算主动了吧!还发简讯提醒对方吃饭,方知行都觉得自己有点过于主动了! 第三点:坚持自己的目标,勇敢的走出第一步。 感觉像是一句废话,他都开始走五六七八步了! 第四点:假装偶遇,寻找机会偶遇。制造一些说话相处的机会。 这个倒是可以有,在片场低头不见抬头见,对戏念白,共用一个休息室,独处的机会还是蛮多的。 方知行搜完,整个人都有点兴奋,恨不得现在就把钟思远拉过来实验一下。 他在沙发上睡了一觉,手机掉落腰间,后来被震醒。 方知行揉了揉眼睛,收到钟思远的回覆:「嗯,回来了。」 两点四十五,拍好久啊。 方知行坐起来伸个懒腰,洗把脸就去片场了。 夏天的午觉有点好睡,他坐在那里由着造型师摆弄,脑子还挺昏沉。石膏套上,新换的绷带贴住后颈的皮肤微微刺痛,工作人员注意到了,「哎哟」一声:「方老师,你后脖子都磨破了。」 方知行应了一声,「能贴个胶布吗。」 工作人员说:「去医疗队要几个透明的胶布来。」 等了一会儿,小助理拿来几个近肤色的胶带,问道:「只有这个颜色的可以吗?」 第37页 造型师瞥一眼:「这就看出来了,方老师皮肤白。」 方知行不想为这点小事添麻烦:「算了,不用贴了,也不是很疼。」他看向工作人员,「钟老师还没来啊?」 「快到了,已经在停车了。」 方知行点点头,把石膏吊起来。 三点整,钟思远准时出现在片场。 应该是为了省时间,髮型衣服都是在车上弄的,过来就可以直接拍摄。 场务还在铺轨调光,得耽误几分钟。 方知行安静的坐在一边看剧本,蓝色塑料小板凳,幼儿园大班标配。 钟思远朝他走过去,方知行瘦了好多,条纹衫略显空旷,捲毛被造型师抓乱,脸色被画成无血色的白,还吊着一只胳膊,看起来惨兮兮的。 周围很吵,方知行专注于眼下剧本并未留意到钟思远的靠近。 直到一根手指轻轻挑起挂在脖子上磨人的绷带。 他诧异的转身,由下往上,脖颈深深的弯折。 看见钟思远,方知行即刻笑开:「你回来啦。」 钟思远喉结轻轻一滚,缓慢蹲下,和方知行面对面平视。他用手把绷带挑开,看见被汗渍腌红的皮肤,终于放松紧攥的手心。 他手里是两片透明的医用胶布。 「转过去。」 方知行怔忪的背过身,心跳紊乱:「你不是去拍杂志了吗?」 钟思远撕开一片胶布,好像知道他在问什么:「回来路上买的。」 时间那么紧张,还要抽空给他买胶布。而且是透明的,说明一早就在组里的医疗队问过。 方知行惶惶的捏紧剧本一角,感觉钟思远把他的衣服往下拉了拉:「不是我追你吗……」他配合的垂下头,颈骨伸展成一道优美的弧线,「你干嘛老对我这么好啊。」 这话让钟思远不快,仿佛他一个被追的还要上赶着贴那个追人的。但也是事实,他对着方知行就彻底没了分寸。 他一巴掌把胶布拍上去,为自己讨回面子般冷声道:「那你就别老给我找事儿。」 下面这场戏是郁然和程皓在剧里第一次爆发情绪和言语上的冲突,成年后两人因为工作彼此疏远,郁然逐渐变的沉默,程皓也越来越不把他放在心上,但是在医院看见郁然和周放在一起还是勾起了他心底潜在的占有欲。 方知行脸色虚白的靠着墙,他看起来很累,几小时前刚淋过一场大雨,衣服被医院的冷气蒸干了,手臂上的石膏却被水泡的更重。周放已经走了,剩下来的程皓让他疲于应付。他闭着眼睛嘆了一口气,不想再听程皓没完没了的说话,声音倦怠:「我很累,你要留在这里就安静一会,要么就先回去,好吗?」 他这一句话直接将程皓积聚在胸腔的醋意和怒火点燃,他自问对郁然很好,没送他来医院是他的错,但他道歉了,认错了,好话说尽,笑脸赔尽,但郁然始终不咸不淡的拒绝他。 钟思远拧紧锋利的眉,大力掰过方知行的肩膀,狠狠的钳住他的下巴。 他眼里冒着火光,气到口不择言:「周放能和你说说笑笑,我不行?这么久了,他还记得你的喜好,大半夜的,冒着大雨都来接你,是还惦记着你吧?所以你呢?发现他比我好,比我会疼人,后悔跟我没跟他?你现在不给我好脸,是怪我坏了你们再续前缘?我要是不来,你们这会儿该不会找个病房滚上床了吧!」 难听的话语刀剑般刺穿耳膜心脏,郁然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是谁,他无法想像曾经说尽温柔情话的爱人是怎么变成这样一副可怕的样子,他被言语中伤,被看轻,被侮辱,深觉难堪。 细密的疼痛从心底蔓延至全身,郁然眼底一片通红,仿佛随时会泣下一滴血泪。他声音发抖,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程皓,你说的是人话吗?」 镜头定格在程皓错愕的脸。 场记打板收工,今天的拍摄结束。 方知行撑住座椅,吸了吸鼻子。 他入了戏,走了心,被人物悲怆的心情感染,忍不住想哭。 钟思远止住围过来的助理和工作人员,明白这种情况方知行需要独自平復。 他悄悄的走开,去自动贩售机扫了一瓶青苹果汽水。 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拿瓶底戳了戳方知行的大腿。 方知行终于笑了,他抬起头,眼圈红色消退,沖钟思远显摆自己的石膏:「不方便。」 钟思远没说话,拧开瓶盖递给他。 以前在韩国做练习生的时候训练强度大,每天累得要死就想回宿舍喝啤酒,出道以后更是几重压力加身,方知行心情一差就找人出去吹瓶。钟思远看不惯他这种生活方式,把宿舍冰箱里的啤酒全换成了汽水。其实碳酸饮料也不健康,但好歹都是冒气儿的。 方知行接过来喝了两口,打了个苹果味的嗝:「要是被cindy姐看到了,又要骂我。」 钟思远淡淡道:「她骂你,你让她来找我。」 方知行把石膏带从脖子上脱下来,问道:「钟老师,你在给我开后门吗?」 钟思远偏过头,视线低垂扫过方知行的脸,嗅到了清淡的甜味。 他给方知行买过各种不同口味的汽水,桃子味、苹果味、橘子味,全凭他心情。方知行也不挑,买什么他就喝什么。 好像自己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第38页 连重新追求他也是。 他说了,所以方知行做了,不擅长,但在努力做,不管是否愿意,却也答应了。 钟思远在片刻之间发出疑问—— 但方知行是真的想重新追求他吗? 他发觉自己答不上来,无论哪个问题。 林曼曼收拾好东西过来喊他:「老大,再不走就晚了。」 钟思远断开思绪,没人注意到他冰霜似的脸稍微放松了些。 方知行问:「你晚上还有通告啊?」 「嗯,」钟思远站起来,「有个专访。」 「好吧。」 难得收工早,方知行原本还想表现一下送钟思远回家呢。 钟思远把帽子戴上,回头沖方知行说了声:「走了。」 方知行摆摆手:「路上小心。」 算啦,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追人嘛,讲究细水长流,方知行安慰自己。 今晚导演组例行开会,没有拍摄任务,方知行换好衣服准备回家,出门碰上几个刚进组的演员。 他们正商量一起去附近吃个饭,看见方知行了,就把他也喊着。 方知行不怎么想去,这圈子太复杂,人情往来都掺杂着利益,他不想沾惹过多。但毕竟同组拍戏,人家都那么热情的邀请他了,他没法拒绝。 于是继前一晚吃烤肉之后,方知行又跟人约了顿火锅。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个作话: 方知行,一个擅于运用搜寻引擎的男人x3 感谢在2020-04-29 11:32:34~2020-04-30 11:3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见一么、乐承、井西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第 16 章 16. 方知行一行四人去了火锅店,两男两女,除了他和袁嘉豪,另外两个女生是童雨珊和柳茹芸,分别饰演他和钟思远的助理。 影视城随地都是明星,几人进了包间,给助理放三小时假,到点再来接。方知行比较人性化,直接让季钏回去了。 选锅底的时候,童雨珊询问道:「袁老师方老师,你俩能吃辣吗?」 方知行选个折中的回答:「都可以。」 「那我们选九宫格吧!」 挑选好锅底烫菜,袁嘉豪给每人递一罐哈啤,他先向方知行赔礼道歉:「知行,今天误伤你了,我再跟你赔个不是。」 袁嘉豪年龄稍长,多奖傍身资歷高,方知行端起酒瓶摆在稍低的位置:「袁老师,您太客气了。」 两人各自饮一口啤酒,都是坦荡性格,道歉后就彻底翻篇。 没一会儿锅底和素菜拿上来,方知行坐在外侧,自然的替大家涮菜。 辣油翻滚冒泡,小包厢里热气氤氲,柳茹芸在下筷前先拍几张照:「公司安排的任务,每周发两条微博保持曝光度,我取个材。」 方知行放下手里的盘子,耐心的等待她拍好。 柳茹芸拍好后就开始p图,两个女生性格开朗,没几句话就笑到一块儿去了,相比之下方知行和袁嘉豪要沉静许多。 几个来回之后,柳茹芸收敛一点,把趴在她胳膊上笑的童雨珊推开:「咱俩克制一下吧,方老师和袁老师都快坐不住了。」 袁嘉豪配合的笑了两声:「你们随意,我多吃点菜。」他看向方知行,「知行,你不吃啊?」 方知行说:「我少吃一点,陈导让我减重。」 说到拍戏那话题可就多了,柳茹芸在剧中演钟思远的助理赵菲,今天有幸跟在钟思远后面看了他半小时的后脑勺,此刻有许多话想说:「我只在电视上看过钟影帝,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跟他同组拍戏,果然男神应该放在月亮上仰望,我以前觉得自己最爱这种高冷挂的,一脸的性/冷淡,又禁慾又a,但是过了今天我想换个口味。」 方知行在听到「性冷淡」的时候脸色就变的有点古怪,他镇定的喝口啤酒压压惊,听柳茹芸一本正经的解释原因。 「找对象嘛,还是得要个知冷知热的,你不能摆家里单纯为了赏心悦目。钟影帝除了演戏,一天下来脸上就没第二种表情,那过日子又不是演戏,谁受得了每天睁眼闭眼对着张冰块脸啊。所以啊,我还是看看算了。」 童雨珊觉得有道理:「你说钟影帝是不是天生七情六慾比别人少啊?今天在片场,我看他走过来赶紧绕道了,气势太吓人了。」她转向方知行,「方老师,真佩服你天天跟钟影帝脸对脸搭戏,你憷吗?」 方知行捏着啤酒罐,支吾一声:「呃……刚开始的确有点憷,怕接不上钟老师的戏。但是后来吧,就……钟老师人挺好的,也挺温柔……」 童雨珊和柳茹芸有点震惊,大概很难把「钟思远」和「温柔」联繫在一起。 女生一旦八卦起来嘴上没把门,大概是看在座几个都是老实人,童雨珊突然压低了声音说:「过几天苏茉尔就要进组了你们知道吗?」 知道啊,通告单写了。 方知行夹了一片青菜。 柳茹芸跟她一拍即合,立刻回应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袁嘉豪不是爱八卦的人,不大有力的制止了一下:「在外面说这个不合适吧……」 只有方知行一脸茫然,怎么感觉大家都知道什么秘密啊。 第39页 他边吃边想,跟苏茉尔有关的? 脑海中灵光一闪,开机宴当晚的情景横在眼前,他们不会知道苏茉尔要跟他搞对象吧! 「有啥不合适的,这事儿圈里有几个人不知道啊!」童雨珊大大咧咧的说,「她自己敢做就别怕别人笑,追钟影帝都追到这儿来了,人家也要理她才行吧!」 什么玩意儿?! 方知行一口辣油呛进嗓子里,登时就是惊天动地的一阵咳。 他咳的满脸通红,眼冒泪花,耳朵嗡嗡作响。 袁嘉豪手忙脚乱的给他递水,柳茹芸给他塞纸巾,童雨珊急的团团转:「不是吧,这消息有这么劲爆吗?!」 半晌止住咳,方知行甩了甩手,嘶哑道:「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他实实在在的吓到了,苏茉尔喜欢钟思远? 苏茉尔喜欢钟思远为什么还要找他做男朋友??? 追到剧组来又是什么意思! 这女人想干嘛?! 方知行一头问号,迫不及待想听下文。 确认他真的没事了,柳茹芸才继续上面的话题:「听说原本秦韵这个角色定的不是苏茉尔,是云旗传媒的宋希芮。但苏茉尔去年跟着陈导拿了影后,陈导也挺欣赏她,而且她为了钟影帝,自降20%的片酬,那制片人一听当场就把她定了。」 童雨珊腹诽道:「要怪就怪钟影帝演技太好,但人分的太清楚,摄像机一关立刻抽身,把自己和角色摘得干干净净,苏茉尔反而入戏太深,把假的当成真的,硬生生把自己搞成笑话。」 方知行心情有些复杂,算是听明白了,苏茉尔喜欢钟思远,自降片酬都要再跟他搭戏,俨然一副追不到人不罢休的样子。 那她找自己是怎么回事? 什么做我男朋友,帮你红过钟思远…… 那女的该不会是想用他气钟思远吧! 被爱情沖昏头脑的女人好疯狂。 方知行有了危机感,总觉得苏茉尔那类型的不太好招惹,主要是怕钟思远被对方绑定影响路人缘。 方知行吃了顿信息量巨大的饭,彻底饱了。他拿出手机,忍不住在桌下给钟思远发信息:「吃饭了吗?」 估计钟思远在忙,一时半会回不了,他心情凌乱的去搜苏茉尔的相关新闻,果然网页上前几条都是苏茉尔和钟思远的绯闻,大篇幅说他们假戏真做。 《谋生》这部电影方知行也看过,客观的说,俩人从颜值到演技都是绝配。电影上映后涌上大批真情实感的cp粉,至今仍活跃在网络。 方知行有点堵心,见钟思远没回,又发了张吃饭的照片过去:「我在跟剧组同事吃火锅哎!」 钟思远依旧没回,方知行兴致减半,锁了屏把手机揣兜里。 他又开了罐啤酒,咕咚咕咚喝掉半瓶,什么苹果气泡水啊,还是啤酒好喝。 火锅吃的热闹,俩姑娘战斗力惊人,吃完桌上的又加了几盘肉,直到时针指向十点钟,几人才偃旗息鼓靠在椅背上撑得没劲说话。 各刷各的手机,只有方知行抱着胳膊发愣。 包厢静谧五分钟,正刷微博的柳茹芸突然惊唿一声:「方老师!」 方知行刚抬起眼,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受到今晚的第二次惊吓,钟思远竟然给他打电话! 他慌忙滑动接听,钟思远清冷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你在哪?」 与此同时,柳茹芸念出今日头条:「钟思远吻戏路透曝光!神隐一月高冷男神接拍同志剧!」 · 几人在火锅店门口告别,方知行藉口等司机来接,让其他几位先走。 电话里说不清楚,钟思远让他在原地等着。 方知行蹲在马路边上,从小卖部买了包烟,点燃了夹在手指间抽起来。 他刷新微博,「钟思远 同性恋」已经顶到热搜第一。 这是一个很有歧义也很抓人眼球的词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钟思远出柜了。 点进去以后是九宫格图片,角度正对着钟思远,前两张是面对面说词,剩下全是吻照。 陈华的片场管制很严格,路透基本不可能,那几张照片是偷拍,又是在晚上,拍出来效果很煳。 不过钟思远经常出现在公众视野,粉丝路人很容易认出。 倒是站在对面的方知行,本就拍的他背影,又是接吻路透,只能大概看出个下颌角的轮廓,想要确认他的身份还有点难度。 但网友已经炸翻了天,每刷新一次评论数就成倍往上翻一番。 方知行唿出一口烟,皱着眉往下看评论,各种声音都有,支持的粉丝觉得这个题材很有挑战性,钟思远是个演员,自然可以尝试一切角色。 但也有人认为钟思远一个电影咖来拍网剧是自降身价,而且同志片在大陆一直是敏感题材,就算拍出来以后都不一定能过审播出,钟思远得不偿失。 还有粉丝操心他会从此被打上「同性恋」的标籤,更担心他会被另一位男主蹭热度,害怕就此绑定成了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微博上一时沸反盈天,很快有人出来说这部网剧的总导演是陈华,编剧是李海平。于是有粉丝替钟思远解释,说他是卖陈华和李海平的人情才答应接戏。 紧接着就有自称是内部人士的帐号开始放料,说钟思远本人并不愿意出演同志片,他上部戏拍完原计划要休假一个月,接戏是因为剧组一早定下的男演员临时辞演,所以赶来救场。 第40页 此话一出网友纷纷表示心疼钟思远,更多人开始深挖那位辞演的男演员是何方神圣,评论下出现一熘排缩写,均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钟思远最后一条微博底下被粉丝刷屏,更有人闹到导演微博下面,请他放过钟思远。 方知行越看越烦躁,脚边掉落三、四个菸头。 季钏给他打电话,也有点急:「现在网友的关注点都在钟思远身上,暂时还没想起来猜你到底是谁。等他们冷静了,肯定会有人碰瓷。」 方知行鼻子嘴巴同时冒烟,烦的不想说话:「随便吧,我无所谓他们说什么。」 他放弃治疗般挂掉电话,感觉到处都乌烟瘴气的。 季钏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结束通话没多久,网上已经有通稿出来说和钟思远搭戏的那个男生背影轮廓很像某鲜肉,底下还附了一组对方的高清写真照。 这他妈才叫蹭热度。 方知行忍不住骂了一句。 就在这时,他微博唯一的特别关注突然弹了条消息出来。 夜色深深,路边树影与光线交织。 黑色路虎从马路那头驶来,精准无误的在方知行面前停下。 钟思远降下车窗,率先看到一地七零八落的菸头。 他脸色微沉,打开车门走到方知行跟前,噼手夺过那人指缝间夹着的半支烟。 方知行抬起头,对上钟思远泛着冷光的眼睛。 手机屏幕仍停在一分钟前的界面。 从曝出钟思远拍同志片到现在还不到一小时,事件的主人公给出了全网最快的回应,没有公关,未经过经纪人同意,甚至没有和工作室商量。 钟思远亲自发微博回应争议—— 「不是看谁面子,不是网传那位,没被蹭热度,没被绑架。不接受指手画脚,请与我的工作生活保持距离。」 一句话否定所有不实消息。 钟思远伸手弹了一下方知行的脑门:「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30 11:31:22~2020-05-01 08:0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火海火海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第 17 章 17. 路虎后排,钟思远接了个电话。 他脸上还带着妆,髮型也精心打理过,一看就是刚结束工作直接过来的。 林曼曼在前面给方知行递了瓶水,方知行轻声道谢。 几分钟后,钟思远打完电话对司机说:「不去工作室,先送他回家。」 方知行知道网上乱成什么样,钟思远那句回应太刚,粉圈都炸了。 「老大,商姐怎么说啊?」 钟思远捏了捏眉心:「在控制。」 接戏拍戏是演员自由,这事儿说白了就是钟思远接了部同志片,本质上跟他这个人没什么关系,更不是什么黑点。网上吵的那么厉害还是因为题材原因,闹的欢的都是钟思远自家粉丝,觉得他们家主子失了智。反观书粉,宣布要拍剧时个个扬言抵制,如今爆出钟思远出演男主,又开始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到处留言,说导演组是神仙选角。 方知行想到钟思远发的微博,字里行间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其实钟思远作为公众人物做的足够好了,他回国第一年就爆火,粉丝年龄跨度小,大部分是看脸的小姑娘,熬夜为他打榜刷数据,沖专辑销量,买代言,接送机堵得机场水泄不通。 后来钟思远亲自发微博,禁止粉丝接机,拒收礼物,专辑和代言购买一律实名制并设置购买上限,杜绝粉丝砸钱沖销量的行为。 偶像明星把粉丝当祖宗供着不是一天两天,粉丝替主子撕代言、撕番位,到处掐架是常态,偶像媚粉宠粉,毫无底线的纵容粉丝行为让粉圈逐渐畸形。钟思远的这种做法在时下盛行舔粉的娱乐圈可谓是独树一帜,由此劝退不少粉丝,却吸引了更多粉丝。 从歌手转行做演员后,他的粉丝群体开始扩大,不再局限于十几岁的女孩儿,理智粉增多。 钟思远人很低调,常常进组拍戏几个月不露面,粉丝被磨出性子竟也开始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不撕逼,不掐架,尊重彼此的工作和生活,安静的喜欢,给予支持,但不干涉偶像的自由。 所以钟思远拍同志剧刚曝出来,粉丝不理解、反对。但在钟思远给出正面回应以后,他们慢慢开始消停。 因为喜欢,所以尊重,这是粉钟思远的第一天就要学会的事。 正是由于尊重,粉丝也有很大的话语权。 粉丝和钟思远不是上下关系,他们的权利是对等的,钟思远有接戏的自由,他们也有发表自己意见的自由。该捧时捧,该批评时批评。理智粉首先表明支持钟思远的选择,但也第一时间言明厉害关系,希望剧和现实分开,不要过度营销炒作。如果钟思远日后被打上「同志」标籤,那就是偶像行为,请自己买单。 方知行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在车厢安静之后,关切的问:「你晚上吃了吗?」 钟思远还没说话,林曼曼先插嘴:「忙到现在没停呢。」 言下之意是没吃。 方知行把背包拉链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打包盒:「我打包了飞饼、南瓜饼和红糖糍粑,要不先垫垫肚子?」 第41页 都是油炸食品,看起来好不健康。 林曼曼眼睁睁看着她家老大把从前碰到不会碰的东西接过来,然后面不改色的捏了个南瓜饼塞嘴里。 钟思远慢条斯理的吃完一块,擦了擦手指,才开口道:「路透是那天晚上来採访的媒体偷拍放出来的,剧组已经开始交涉,但难保他们已经把照片卖给别人。」 方知行面露疑惑,卖给别人怎么了? 钟思远淡淡的看他一眼:「可能拍到了你的正脸照。」 方知行倏然一顿,明白钟思远在担心什么。他是担心自己一旦曝光,会牵扯到当年解约的事。 钟思远说:「这部剧太招风,背后很多人盯着。制片方原意是等剧播出再官宣造势,一来确保中途不出意外能顺利过审,二来剧播出后观众重视剧情能最大程度降低演员造成的负面影响。」 方知行无意识攥紧了背包带,他注意到钟思远用了「负面影响」四个字。 「如果他们拍到你的正脸照,现在应该已经把你扒了个干净。第一时间没有曝出来,是想利用这个悬念多蹭几波热度。我发微博前和陈导商量过,如果后续真的照这个趋势发展,剧组会提前公布主演名单。」 钟思远沉下目光,盯紧方知行任何细微的表情:「所以我再问你一次。」 方知行眼睫震颤,匆促的看向窗外。 「你当年解约到底有没有别的原因?」 车厢勐地安静下来,林曼曼在前面大气不敢出,咬着手指乱猜,这俩人以前不会真的认识吧! 方知行很快给出回应:「没有。」 他按住膝盖,语气平静:「是我忘恩负义、见钱眼开,当时国内一家娱乐公司开高价要签我,我就回来了。回来之后发现是骗子,但也没脸再回去了,就这么简单,没什么好洗的。」 这套说辞钟思远五年前就听烂了。 他点头:「过几天先去拍宣传照,后续公关剧组有专人处理,我也会找人盯着,你不用太担心。」 方知行错愕的抬起眼:「……什么?」 钟思远咬住一块红糖糍粑,齿间被甜腻的糯米充盈:「解约又不是吸毒□□,圈里很常见,算不上什么实质性黑料。剧组定角色的时候做过风险评估,这事儿要真有那么大影响,陈导也不会用你。」 方知行怔愣的看着钟思远,他的意思是,解约的事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波及甚广? 「放心。」钟思远轻声说,「会被骂,但不会一直被骂。」 方知行咬了咬唇:「我不怕被骂。」 几个公众人物没被骂过?韩国的anti饭比国内喷子噁心多了,否则当初也不会疯狗似的追到内网来送方知行上头条。 比起自己被骂,他更担心会牵连剧组和钟思远。 他斟酌字句,惟恐不小心戳到旧日伤疤:「如果公开了,我们以前的关系不就……」 钟思远似笑非笑:「我这个受害者都没发话,别人瞎操什么心。」 方知行彻底闭了嘴。 钟思远也不吃了,油乎乎的受不了,几个盒子一併塞给前座的林曼曼。 他喝口热水润嗓子,难掩倦容,回忆起方知行晚上给他发的照片,问道:「晚上和谁去吃火锅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方知行就想到苏茉尔。 他念出几个名字,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想旁敲侧击。 「过几天苏老师就进组了哎。」他酸熘熘的,「你俩演的《谋生》我也看了,真般配。粉丝还给你们开了超话,超话名叫『想你』。」 什么想你想我的,钟思远没听说过。 方知行斜眼乜人:「不知道?想你cp,你的『思』她的『尔』,思尔。」他不服气的靠近,一字一顿道,「想、你。」 这男的天天冷张脸,绯闻传的比谁都多,今天一个想你,明天一个想他,后天还有一个想大家! 说到这个方知行就来气,cp名是他永远的痛! 钟思远劳累一天,许久未见方知行这副炸了毛的样子终于起了几分兴致。他端坐着不动,面上无波,眼底无痕,却恶劣十足的反问:「想我?」 相比起来方知行略显迟钝:「对啊,想你啊。」 「哦。」钟思远拽了下方知行鬓边的头髮,「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 方知行顿了顿,反应过来的瞬间涨红了脸,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往旁边一挪,杏目圆瞪,想把钟思远瞧出个洞。 靠!这男的现在怎么这么坏! 路虎缓缓停在楼下,方知行拿了东西就跑,脸上的红晕是散了,耳根还烫着。 钟思远盯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甚明显的扬起唇角。 · 钟思远出演《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的消息在网上发酵一夜,剧组、钟思远工作室先后发声明,严厉抵制路透行为,当日进组採访的媒体被解除合作关系。 这件事看似平息下去,其实暗流涌动。 钟思远出道多年,人品能力有目共睹,接拍同志剧无论是挑战也好,转型也罢,都是个人事业规划,况且陈华的剧质量有保证,网络上反对的声音很快减少。 但与此同时,对另一位男主真实身份的猜测愈演愈烈。 书粉从几张高煳的路透中看出是原着哪部分场景,大段的原文贴在评论下,很快有人表示场景和剧情非常还原。 第42页 网友们福尔摩斯似的对着几张背影照分析这人究竟是谁,罗列出一众可能的男演员名单。 营销号很快跟上,话题「跟钟思远搭戏的鲜肉abcd,你最倾向哪一款?」被刷到榜首,引发大量网民讨论投票。 自然没人猜对,方知行乖乖待在剧组背台词拍戏,外面风言风语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只是那天以后,钟思远突然变的很忙,下了戏就走,休息时间根本抓不到人。 方知行给他发消息也是隔很久才会回一条,他怕打扰钟思远工作,更怕他两头忙碌身体吃不消。 这天午休,钟思远总算留在剧组,他累坏了,黑眼圈妆都快遮不住,匆匆吃两口饭就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方知行被导演留下说戏,回去就看钟思远手臂压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休息室里空调温度打的很低,他怕钟思远着凉,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拉到胸口的时候钟思远忽然醒了,被风吹的冰凉的手一把抓住方知行的胳膊。 方知行没动,只是压低声音说:「吵醒你了啊,对不起。」 他伸手合上钟思远的眼睛:「你接着睡。」 钟思远的手微微一松,自然的垂落,指尖划过方知行小臂上的皮肤,又醒过来。 他拉下眼睛上的手,把方知行的胳膊抬到面前,指腹摩挲到好多小疹子:「怎么弄的?」 方知行嘆口气,索性坐他旁边:「你管我呢,睡你的吧。」 钟思远已经清醒了,他皱起眉:「找医疗队的人看过吗?」 方知行给他摸的好痒,忍不住抓了抓:「就是痱子,石膏捂的,我早上扑过痱子粉了。」他把手臂举高了点,笑着问,「你闻闻还香不香。」 钟思远按住那只爪子:「别抓。」他坐起来,「痱子粉呢?」 方知行指了指桌子。 钟思远在他后背拍一下:「去拿。」 方知行听话的拿过来,季钏给他在超市买的痱子粉,便宜大碗,他怕自己忍不住抓破了,毫不心疼的一扑扑几层。 钟思远看了看盒子,肩膀耸动笑了。 重逢以来,方知行只在拍戏时见过他的笑脸,简直来的猝不及防。 同时也很莫名其妙:「你笑什么啊?」 钟思远敲了敲痱子粉的盖儿,声音难得没了冷意:「宝宝,你几岁了?」 方知行噎住,看清盖上的字—— 宝宝爽身粉! 他面上一红,一把夺过那盒子,揭了盖儿就开始扑,□□漫天飞,薰香扑鼻,叫人眼睛都睁不开。 「行了。」 钟思远往后躲,挥散面前的烟雾,握住方知行沾了痱子粉后白生生,滑熘熘的手臂,坏的快没边儿了:「嫩嫩的,真像个宝宝。」 「钟思远!」 方知行简直不想追他了! 林曼曼走到门口听到一声吼,还以为俩人在休息室打架,吓的她赶紧推开门。 亲娘啊,入目一团朦胧的白烟,空气中还瀰漫着阵阵香味,这到底是在干嘛?! 方知行推开钟思远,恨不得把剩下的痱子粉倒在钟思远身上,五年不见,这男的怎么变得这么恶劣! 他没好气的去另一边吃盒饭,还找了部剧出来看,塞上耳机一点不想听见钟思远的声音。 林曼曼踏入这片战场,沙发前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老大,」她掏出手机,「睡醒了就开直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1 08:02:09~2020-05-02 11:3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承、摸吾啊 2个;井西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第 18 章 18. 钟思远为人很低调,一点不像别的当红男演员整天参加各种活动保持曝光度,相反的,他一进组就好几个月都不露面。工作室觉得这样不行,虽然说偶像和粉丝之间得保持距离,但总这样一神隐就隐个百八十天的,再佛系的粉丝都受不了这个。 于是商婕给他规定,一个月起码得直播两次。 钟思远拒绝,他本就不爱说话,对着手机自说自话更觉得好傻。 商量过后两边做出让步,把每月两次改成每月一次。 正好这月刚开始,又赶上前几天网络那一顿吵闹,商婕让钟思远直播一次安抚粉丝。 钟思远在休息室找了个位置,拿支架把手机固定好,也不准备什么直接就开了直播。 直播在微博分享连结,蹲点的粉丝欢唿雀跃的点进来,弹幕刷的飞快。 钟思远在t恤外面套了个浅蓝色衬衫,头髮利落的背上去,英俊又迷人。 直播间人数很快突破十万,钟思远没什么表情的向大家打招唿:「中午好。」 粉丝在底下疯狂刷屏—— 「哥哥中午好!」 「远哥好!」 「阿远哥哥!!!我来了!」 「哥哥吃午饭了吗!」 「啊啊啊,赶上哥哥直播了!好好好,哥哥好!」 钟思远直播没什么意思,他不怎么找话题,大部分时间也不说话,经常就是打开播放器放歌给大家听,偶尔蹦那么几个字回答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刚认识他的人还会觉得他耍大牌,骂粉丝舔狗,热脸贴他冷屁股,时间长了发现钟思远就这性格,低调不作妖,内敛性子冷。 第43页 「嗯,吃过午饭了。」钟思远打开自己的手机,选中最近听的歌曲创建一个文件夹,「现在是午休,我在片场休息室,刚刚睡了一觉。」 弹幕开始刷「哥哥保重身体,多休息!」 钟思远点了个列表循环就开始放歌:「还是老样子,给大家分享我最近听的歌。」 「默默记下哥哥的歌单。」 「阿远哥哥最近又听啥歌呢?」 「哥哥啥时候能再唱歌啊,都好几年没公开唱过歌了,想念那个在舞台上疯狂摇滚的男人……」 「做个统计,这是远哥在直播间放的第473首歌。」 「顶楼上,好想听阿远唱歌哦!」 「哥哥唱歌吧!唱两句就行!」 这种留言钟思远每次直播都能看到,他通常选择视而不见。 他往后靠住椅背开始刷手机,屏幕挡住大半张脸,滚轮座椅跟着音乐左右摇晃。 方知行吃完盒饭回头,钟思远在那边干嘛呢? 林曼曼察觉到他的视线,过来给他解释:「工作任务,老大开直播呢。」 「哦。」方知行条件反射缩了下脖子,「拍不到我吧。」 「放心,你这是死角。」 方知行收拾掉垃圾,余光看着钟思远,大中午的开直播,又不能休息了。 他有点心疼:「钟老师最近好忙,难得有个午休让他睡一觉多好。」 林曼曼嘆口气:「前几天网上闹的厉害,工作室想让老大安抚一下粉丝。最近日程太满,只有今天中午有时间。」 方知行疑惑:「已经进组拍戏为什么还有别的行程啊?钟老师以前不是一拍戏就神隐吗?」 「因为这部戏是临时接的呀。」林曼曼说,「老大上部戏拍的古装,吊威亚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扭到腰,原本准备拍完休息三个月的。但你想,一部电影就拍了四个月,再休息三个月,前后加起来大半年粉丝得怀疑他是不是退圈了。工作室就给他接了点轻松的活动,主要是拍拍杂志,做做专访,保持曝光度。谁知道才俩月,他就进这个组了,还没跟工作室商量。之前接的那些活动没办法推,陈导这边也不能耽误,好在活动方都是老朋友了,协商过后允许我们每天抽空去赶一点进度。」 方知行没想到钟思远每天忙的不见人影是这个原因,之前在烤肉店听金老闆提过一嘴,前几天网上有人说钟思远是休假过来救场,他原本有点怀疑的,但后来钟思远一条微博否认所有,方知行就没再深想。 可林曼曼说钟思远接戏的时候没有跟工作室商量…… 如果不是突然来救场,又有什么原因能让正在休假的钟思远反常的接下一部同志网剧? 仅仅是因为喜欢这个剧本? 方知行想不到。 手机响了,是方知行午休前给剧组订的水果外卖到了。 他对林曼曼说:「小曼,我给大家买了水果,你帮忙分一下可好?」 林曼曼当然愿意效劳。 两人一同出了休息室,方知行见了外卖员,对方单独取出一份给他。 给大家订的是水果拼盘,加起来有五六样。只有手里这份看起来单薄的很,一半芒果一半火龙果。 林曼曼留在外面帮忙,方知行拿了两份水果回休息室。 他有心避开钟思远的镜头,从手机背后绕过去,把那份双拼放在桌子上。 钟思远从屏幕间抬头,往桌上看了一眼,再看方知行手里的那份,明知故问道:「为什么两份不一样?」 方知行警觉的扬起眼尾,不懂这人在卖什么关子。 他抿着唇不说话,沖钟思远画了一个问号。 钟思远放下手机,眉梢轻挑发出慵懒的鼻音:「嗯?」 直播间的粉丝听了半天的歌,好容易等到钟思远说话,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叫唤。 「哥哥在和谁说话!」 「是有人给哥哥送吃的了吗?」 「啊啊啊啊啊远哥的声线我太爱了!」 「这声『嗯』贼jb性感,还好我录屏了,今晚就单字循环!」 「钟思远竟然还会挑眉……我竟然在电影以外的地方看到他挑!眉!了!」 方知行哪知道粉丝闹成什么样,他蹲下来,矮过桌沿,慢慢挪到钟思远腿边扶住椅子。 钟思远垂下眼睛:「你蹲这干嘛?」 「天啊!哥哥到底在和谁说话!」 「是助理吧!是助理小姐姐吗?」 「小曼姐要入镜就大方入镜啊,以前都不躲的!」 「到底是谁?????」 「不是助理就是其他工作人员啊,剧组那么多人,谁跟你一一介绍谁谁谁啊!」 方知行非常不满的举起自己手里那份水果,又指了指桌上的,压低声音说:「你不是只吃芒果和火龙果吗!」 他这话里带了抱怨的成分,像是被惹急,尾音都加重了。 「哦。」 钟思远随手拽了下他的头髮:「谢谢。」 「你们听见了吗?好像是个男的!」 「音乐声太大了,我啥都没听见!」 「就是个男的,我听见了!说什么火龙果!」 「原话是『你不是只吃芒果和火龙果吗』!推测水果就是这哥哥送来的!」 「不露面不出声的男人,不会是和阿远搭戏的那位鲜肉吧!」 第44页 「有没有人能听出来这声音是谁的?!」 「不是你们都没注意到钟思远笑了吗?这个男人他笑了啊!!!他笑了!!!」 方知行气恼的拍掉钟思远的手,弓着腰跑远了。 「什么声音???好响一声!!!」 「打人了!!!钟思远在干嘛?!」 弹幕刷的飞快,「打人了」和「哥哥笑了」互相穿插,直播间人数暴增,已经突破500w! 「虽然但是,哥哥水果只吃芒果和火龙果不是秘密,他刚刚是不是故意这么问的啊?」 「他就是故意的!他在逗人玩儿!」 「我他妈没看错吧?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我在钟思远的直播间不仅看到他笑了,还看到他恶作剧?!」 「钟思远变了!他拍戏拍傻了!」 「还我高冷男神啊啊啊啊啊!送水果的哥哥到底是谁!一分钟给我他的照片!」 钟思远不紧不慢的打开水果盒,拿叉子戳一块芒果送进嘴里。 他看向屏幕左下角,眼底余温未散。 飞快的几条刷过去:「也可能是工作人员或者是配角啊,你们急着站什么cp啊?」 「那位主演到现在还没公布,尊重一下剧组劳动行吗?别整天扒扒扒的,扒出来不合你们心意不还是被骂?」 「主角怎么可能和配角用一个休息室啊!一定就是另一个男主!!!」 「我听声音感觉很像陈竞轩哎!昨天也看营销号爆料说另一位是陈竞轩!」 「真的吗?!陈竞轩我可以!软萌小鲜肉跟高冷男神太搭了!」 「友情提示这里是钟思远的直播间,炒cp的就出去!」 「真的是陈竞轩吧!我也觉得是他!而且他最近好像也没什么消息,是不是偷偷进组了啊!」 弹幕上很快被带起节奏,「陈竞轩」三个字霸了满屏。 钟思远眸光趋冷,芒果的甜味儿抵在舌尖,他意犹未尽的又吃一块,越吵越凶的弹幕间不知回復的是哪一条,他语气淡淡的说:「不是。」 时间差不多了,钟思远把手机拿下来:「今天就到这里吧,祝大家周末愉快。」 说完,他毫不留情的关掉了直播。 休息室一角静默无声,网际网路上却炸了。 钟思远的粉丝对偶像行为深表震惊,词条「钟思远笑了」很快登上热搜。 他大尾巴狼似的逗人行为也被粉丝单独截下来传到网上,连围观的路人看了都觉得稀奇。 方知行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已经收工回家,他洗过澡趴床上刷微博,看到钟思远挂在热搜上就点了进去。 视频是中午他给钟思远送水果前后,那句「为什么两份不一样?」被网友狂刷弹幕,说钟思远在使坏。 他的声音也被录了进去,粉丝经过处理,降低了背景音乐,将他的声音放大了。 还有钟思远那抹似有若无的笑。 方知行无语到脸红,打开钟思远的聊天列表给人家发:「你是不是故意的?」 以为钟思远又要很久才回復,没想到回的很快,这人坏的也很坦荡:「是的。」 方知行气不起来了,他抱住枕头,隐约感觉到什么。 这次轮到他明知故问:「为什么?」 「试水。」 方知行心里明镜似的,当下就明白了这模稜两可的言语背后藏着的一颗苦心。 是试水,也是试粉丝的态度。 钟思远在直播间逗弄方知行,展露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是想告诉粉丝,这个人是特别的,他们的关系甚至是亲近的。 他在提前做些铺垫,等剧组公开主演,等方知行被网友扒干净,到时再回过头看这段,连钟思远这个昔日队友,最有发言权、最该谴责的人都在变相的维护他,别人更没有立场替那些陈年旧事鸣不平。 方知行有点忍不住:「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钟思远很快弹了个语音过来,他应该已经到家了,背景很安静,因此声音听起来格外低沉:「怎么了?」 方知行心头髮热,唇齿间吐露出黏煳的一声:「钟老师……」 钟思远答应道:「嗯。」 「小曼说你之前拍戏吊威亚扭到腰,现在好了吗?」 钟思远淡淡的:「好了。」 「小曼说你是临时接的这部戏,为什么啊?」 「喜欢。」 怎么俩个字俩个字往外蹦。 方知行扒拉一下头髮,也不知道打这通电话到底想说什么,胡乱的扯:「那你有没有看明天的通告单啊?」 「看了。」 「……明天,」方知行抠着床单,「明天有吻戏哎。」 「怕?」 方知行说:「怕你又咬我。」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 那声音像贴着耳朵发出来似的,有点痒。 方知行今天已经听钟思远笑了好几次了:「看你心情蛮好的。」 「嗯,还行。」 方知行抓住掌下的被单,逐渐收紧五指,他小声问:「那……你还想更好一点吗?」 「怎么更好?」 方知行咬着牙,感觉自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我给你唱歌吧。」 钟思远有些意外,方知行舞跳的好,唱歌属于不跑调,以前在组合里成天滥竽充数,最怕别人喊他唱歌。 第45页 「唱什么?」 方知行翻身坐起来,被子拢在腿间,他舔了舔发干的唇角,轻声说:「《远行》。」 钟思远没有说话。 空寂的卧室陷入黑暗,落地窗洒下月光,灰色轻纱摇曳生姿,方知行的歌声一点点坠入耳际。 这首歌写于五年前,钟思远回国后被收录进专辑中发行,《远行》一改钟思远惯唱的狂野摇滚,首次尝试的抒情曲风,刚推出就登上了新歌势力榜榜首,大街小巷都在传唱。 方知行唱完,忐忑的问:「好听吗?」 那段时日的荒谬和痛苦堆叠在舌尖,钟思远闭上眼睛,缓缓道:「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2 11:30:36~2020-05-03 11:2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井西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第 19 章 19. 片场化妆间,方知行赤/裸着上身,化妆师正托着颜料盘往他腰腹上画淤青。 化妆师突然感嘆一句:「方老师,你身材真好。」 方知行被笔刷蘸的痒痒,拧着肩头躲了躲,忍不住想笑。他趴在桌子上,背嵴的肌肉线条倏地拉展开,弧线匀称漂亮,像是振翅的白色蝴蝶。 化妆师按住他:「快别散发魅力了,我想流鼻血。」 「不是,」方知行乐了两声,「我怕痒。」 季钏在旁边盘腿嗑瓜子,盯着方知行上半身好嫉妒:「你瘦了这么多,又那么久没练功,怎么还有肌肉?」 方知行从手臂间转头,季钏自从做了剧团经纪人早不去练功房,幼时打下的底子荒废干净,整日东奔西走也没工夫锻鍊,身材不復当年。方知行听出酸味儿:「肉已经松了,过不了多久就没了,快别不平衡了。」 季钏「切」了一声,问化妆师:「今天这戏要全/裸么?」 方知行差点喷了:「你当拍小黄片啊,还全/裸!」 「不是浴室激情戏么,都一起洗澡了,不脱光啊!」 化妆师笑的手抖:「不至于,可以穿内裤的。」 「我问点不专业的,」季钏摸摸鼻子,「激情戏都脱成那样了,以前就没演员擦枪走火啊?」 方知行满脸黑线:「季钏,你真的可以了!」 「没事儿,这问题我以前也想过。」化妆师说,「后来到了片场,那么多摄像机对着,一段戏那么多人看着,动作、表情、角度有一点不对就要重拍,这样都能走火那真是天赋异禀了。」 方知行看季钏一言难尽的表情乐的开花,兀自笑了半天,想起什么似的跟化妆师说:「姐姐,只穿内裤的话,要是身上有什么疤会不会被拍到啊?」 化妆师点头道:「疤痕上镜不好看,太明显通常都要遮掉的。你有吗?」 方知行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的腿:「有一个,帮我遮呗。」 半小时后,方知行裹着块大浴巾被陈华来回摆弄。 钟思远一身深蓝色睡衣踩着拖鞋,手里抱着冒热气的保温杯,老干部似的倚在门框上看陈华比划。他眉目疏松,看起来有几分散漫,陈华说到一半转向他,见这模样有点来气,恨不得踢他一脚:「你能认真点吗?」 钟思远呷一口热茶,懒洋洋的说:「我会。」 「你会什么了?」陈华瞪着他。 方知行嘟起嘴,有点想笑。 陈华连珠带炮:「你会的结果就是把人嘴给咬破了,你会!」 钟思远不耐的「啧」了一声,感觉这事儿过不去了。 陈华骂道:「老实点看着!」 陈华上前一步把方知行抵在墙上,手指轻佻的抚弄他的腰际,偏头靠近他的耳朵。 方知行被碰的好痒,「噗嗤」笑了,头一歪躲开:「哈哈哈,导演对不起,太痒了!」 陈华脸都绿了,把手里的浴巾一甩,坐回监视器后:「行,我看你俩演成什么样。」他拿起对讲机,「各部门准备。」 卫生间的淋浴先一步打开,热气灌满后方知行脱了浴巾走进去。 他全身上下就穿一条内裤,水花很快将他打湿,头髮,肩臂,晶莹剔透的水柱漫过腰间青紫,顺着他的小腿缓缓流下。 这场面恍若直播洗澡,方知行难免觉得尴尬,热水沖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 陈华看差不多了,正式开拍。 摄像机里,浴室暖调的光透过磨砂门映在程皓幽深的眼底。 他推开门,热气抽空,房间里湿冷的空调风扑的郁然一抖。 方知行面容寡淡,随手将湿漉的头髮掀到脑后,没几分情绪的说:「关门,冷。」 钟思远关门进来,见方知行关了水,便从架子上取过毛巾。 「怎么不喊我帮你?」他这样问,一边走近对方,柔软的毛巾展开,兜住方知行的后脑勺。 方知行没有拒绝:「看你在忙,怕打扰你工作。」 钟思远帮方知行擦身体,皮肤上的水珠被毛巾吸收,温热的指腹无意间滑过胸口,经过腰侧时停了停。他皱起眉,心疼道:「青的好厉害,疼不疼?」 方知行依旧是那副冷淡样子:「还好。」 钟思远把毛巾披在他肩上,作乱似的伸手捻动他潮湿的发。他向方知行靠近,气息流连在他的鬓角,嗅到洗髮露的清香,放轻了声音勾引:「待会帮你吹头髮?」 第46页 他用鼻尖去蹭方知行的脸颊,嘴唇似有若无的擦过细嫩的皮肤,他按住方知行的脖子,带着人后退,终于将他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手指下移,一切都发生的无比自然。 他吻住方知行,抚平他战慄的毛孔,甚至含混低哑的喊他:「然然。」 方知行突然抓住他的手。 钟思远同他分开,抵住额头,他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情/欲翻涌,他克制的问:「我弄疼你了?」 方知行的声音很冷,眼底很清醒,拿打着石膏的手推了他一下:「不方便。」 钟思远轻笑一声:「我小心点,碰不到。」 「不要了,」方知行把身上的手拂开,「我不舒服。」 然后他踩着一地水渍,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浴巾盖着臀,不见阳光的双腿白皙修长,钟思远面色森寒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他桃红色的脚跟,看他弯折的膝盖。 陈华憋屈的揉了揉脸,万万没想到心中的业余选手竟然能超常发挥。 剧组再次提前下班。 方知行就地换衣服,关上门,干毛巾擦着头髮,扒拉掉湿透的内裤。 「咚咚」地,有人敲门。 方知行蹦跶着套上裤子,手忙脚乱的拉拉链:「谁啊?」 钟思远的声音传来:「我。」 方知行把裤子穿好,嘀咕着开了门:「你今天不急着走了啊。」 「提前收工,陈导怕耽误后面拍摄,之前排下的双人定妆照挪到今天拍,已经跟摄影师联繫好了,我们直接过去就可以。」 工作任务来的突然,方知行匆匆换好衣服。剧团有事,季钏要先走,他便搭上了钟思远的顺风车。 这个点去拍照势必没空吃饭,林曼曼在影视城门口买了俩面包。 钟思远不吃,他没规律惯了,多一顿少一顿都无所谓。 方知行也摆摆手:「最近又是烤肉又是火锅,我都反弹了。」 钟思远看向方知行,今天拍戏时抱他,那把骨头已经硌手,比前阵子瘦了好多。他不禁回忆起不久前的交颈缠绵,那口中滚烫温度,唇舌柔软,都叫人遭不住想多採撷几回。 林曼曼发了个文件到钟思远手机:「老大、方老师,拍完照还有个双人採访,这是准备好的问题,你们先看看。」 方知行凑过来想跟钟思远一起看,钟思远无情的躲开他,把文件转发给方知行。 ……什么啊! 小气巴拉的。 路上各自准备,到达目的地时天色已经全黑。 拍照的地方在写字楼内,是业内有名的时尚工作室。 化妆师叫lucy,周身夸张服饰,艷丽妆容,顶着一头菸灰色长髮,方知行差点要喊人家姐姐,还好林曼曼先开口:「lucy哥!」 方知行听到一把纯正的男性嗓音,简直要给他跪了。 lucy热情洋溢的举着三把刷子扑到面前,看钟思远的眼睛都在冒光:「阿远!」 钟思远往后退了一步,高冷的沖人点头。 lucy又把注意力投在方知行身上,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拈起了兰花指:「你就是和阿远一起上热搜的神秘小鲜肉?」他的下巴抵在手指间,微低下头,从上方审视着方知行的五官,「唔,长的是不错。」 然后他说出一句让方知行扎心的话:「但是你们俩没有cp感。」 方知行想翻白眼,这话从南韩听到内地,简直像道魔咒如影随形。 紧接着lucy又开始自夸:「不过没关系,到了我手上,野鸡都能变成凤凰!」 lucy拧着腰扭走了,方知行瞪着钟思远:「他说谁野鸡?」 从lucy对钟思远的追捧程度,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钟思远淡淡的扫他一眼,随便找个椅子坐下了。 等了一会儿,lucy的助理拿着个ipad过来给他们看造型,解释道:「我们收到了剧组发来的人物小传和故事梗概,大致定了下面这两种风格:少年期懵懂青涩,互相暗恋不敢戳破的感情像酸梅,我们的基调是黄绿色。成年期阴郁沉重,双方纠葛不清遍体鳞伤,我们定的主题是云雾,颜色是灰蓝色。总共要拍两组,后面还有採访,时间有点紧张,辛苦两位老师了。」 很快有工作人员带他们去换衣服,按照顺序拍摄,先拍酸梅,衣服看起来挺像高中生穿的夏季校服,区别在于颜色比较鲜明。白色短袖衬衫,袖口和领尖缀着青黄色,短裤挨着膝头,跟上衣的点缀同色,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 方知行长这么大没穿过这么亮的裤子,出来的时候还有点别扭,但看到钟思远跟他穿的一样立马就平衡了。 他龇着嘴笑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打趣道:「钟老师,你绿了。」 说的好像他自己不绿。 钟思远懒得理他。 lucy大摇大摆的过来给方知行化妆,勾起他的下巴,嘆了口气:「这么嫩的小脸蛋,上个底妆就ok了。」 方知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自我逃避似的闭上眼睛不看他。 lucy话有点多,嘴巴一直没停过:「你们俩为什么没cp感呢?气质问题。阿远太冷淡,你吧,不够阳光。」 也就一直不停的在方知行伤口上撒盐:「他是深窝眼,眼睛比较深邃,有点西方人的长相。你是杏眼,圆瞪瞪的,放女孩子身上叫可爱,搁你身上就把气质弱化了。」 第47页 「他鼻樑高,有驼峰,嘴唇薄,天生给人一种距离感。你的鼻子侧面看长直,嘴唇有个小唇珠,算是比较平易近人的长相。」 「再说眉毛,他是剑眉,你这是……你这眉毛谁给你修的?我得给你改改。」 方知行快被他念叨困了,感觉自己不像是来拍照的,更像是来算命的。 好在lucy化妆快,十来分钟就给他弄好了,钟思远不是头一次来,也有几个熟识的化妆师,此刻也差不多结束。 两人站在一块,妆容服饰一下子把他们拉回到十七岁。 助理给他们一人递一个网球拍,lucy满意的点头,跟林曼曼咬耳朵:「这么看般配多了奥!」 一切准备就绪,摄影师到场,看过要求后对他们说:「既然是初恋的感觉,你们都放松一点吧,别太绷着。」 方知行想了想,他和钟思远也是彼此的初恋,尚未袒露心迹时的慌张忐忑,每天都想看到对方,又生怕因为是同性距离太过会被讨厌,还真是又酸又甜。 十七岁的郁然心思敏感细腻,但对人生未失希望。他把网球拍抱在怀里,看起来乖巧可爱,歪头沖摄像机笑的很甜。 钟思远懒洋洋的挂在他身上,下巴抵着肩,网球拍立在地上,一副随心所欲的模样。 拍照对他们来说不难,无论是带入人物还是带入自己,初恋的感觉都曾切身体会。 快门声响动,方知行拿网球拍挡住脸,钟思远明白他的意思,向前一步靠近对方,微微低下头。 方知行勾着唇角仰起脸,隔着球网,他们鼻尖相触,嘴唇却若即若离没有完全贴合。 他们同时闭上眼睛,摄影师赶紧拍下这一幕,球拍,没有吻住的唇和情不自禁想靠近的鼻尖,他们完美的诠释了初恋的酸涩和朦胧。 摄影师贊道:「这一对太合拍了!」 于是进展飞快。 第一组很快拍完,方知行顺手接过钟思远的球拍,一併还给工作人员。 摄影师这都不放过,又连拍了好几张。 方知行脚步顿住,不知是该站这让人拍还是直接走。 钟思远轻轻捏了下他的侧腰,示意他可以去换衣服了。 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方知行的鞋带,钟思远接住方知行唿过来的巴掌,这一幕又被拍下来。 方知行蹲下身繫鞋带,眼睛一抬看见钟思远的,坏笑着把他的鞋带也拽开了。 钟思远无奈的摇了摇头,蹲在他对面,问道:「这样就开心了?」 方知行圈住小腿,露出大半个膝头,清亮的眼睛盈着笑:「钟老师,看你无可奈何的样子最开心。」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 修长笔直的双腿在面前拉伸,钟思远无可避免的目睹他蹲下站起的整个过程。 倏地,他繫鞋带的手顿住。 视网膜上凝固着一副画面。 再要去确认的时候,方知行已经轻快的走远了。 几秒的时间,钟思远浑身发凉,他反覆回放自己刚才看见的景象—— 方知行右腿膝盖上有一块被刻意遮盖过的痕迹,大概是下午拍浴室戏的时候被水沖洗过,粉底淡掉一点,如果不是离的近根本不会发觉。 那是一道手术疤,蜈蚣似的虬结在本该光滑的皮肤上,很长,从大腿到膝盖,目测至少有十五公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3 11:23:25~2020-05-04 11:2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承、胖大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第 20 章 20. 钟思远换好衣服化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脑海中挥之不去那道长长的伤疤,几分钟内已经设想过千百种可能的原因。 方知行把疤痕遮住了,所以是不想让人知道。 是不想让所有人知道,还是不想让他知道? 钟思远无法控制的自作多情,贫瘠的想像力碰到方知行就立刻丰富多彩起来。 他回忆起开机宴途中追尾,方知行无意识蜷缩的腿,当晚他还想要检查,却被方知行反应很大的躲开。 第二天在片场的卫生间,他从垃圾桶翻出的发热贴包装纸。 到底是什么时候伤的,又是怎么伤的?都到要开刀手术的地步了,会不会影响正常生活?撞一下就腿疼好几天,这样的强度怎么能在剧院完成一场又一场高难度演出? 他发觉和方知行的身体状况比起来,那点被抛弃的痛苦突然就变的微不足道。 没有什么比方知行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更重要的了。 钟思远坐不住了,他迫切的想要把方知行揪到面前,逼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知行先一步化好妆,云雾的主题是忧郁,他们穿着同款的雾霾蓝粗针毛衣,配合剧里的造型,lucy同样给方知行夹了个小捲毛,除此以外,他的眼睑下方各贴一块小亮片,睫毛尾端被粘了几片白色羽毛,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抓不住的虚无感,就像后期郁然给人的感觉,很缥缈,似乎随时随地都可能消失。 他笑眯眯的跑到钟思远身边,双手握拳举到他面前:「我手里有糖,猜中了就给你。」 钟思远被那笑容晃了眼,神色愈发冷峻,他像是不愿意配合这种无聊的游戏,敷衍的随便点了一下方知行的手背。 第48页 「啊哦。」方知行摊开左手,手心里夹着一颗萤光纸叠成的五角星。 那纸是乳白色,表面是亮片,化妆间明亮的灯一照就反射出斑斓色彩。方知行眼底倒映着五色流光,看起来明媚又动人,他笑着说:「你抽中星星了耶,奖励你,给你吃糖果。」 他把右手摊开,掌心藏着一颗水果糖。 钟思远攥着星星捏着糖,明白无论自己抽到什么,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方知行不会让他输。 他把糖纸剥开,糖扔进嘴里。 混乱起伏的心绪在四散蔓延的橘子味中逐渐平静。 他必须保持冷静,方知行身上的疑问太多,他要一点一点全部弄清楚。 这个主题走的沉郁风,多余的摆件道具都不用,摄影师要求最简单的呈现。 他们站在照相机前,不怎么摆动作,方知行神色放空,体现的是茫然和麻木,钟思远冷着脸,周身包裹着冰霜。他们像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对方心里去的两个人,近在咫尺却相隔万里。 摄影师很满意,这样拍了几组,要求他们适当的亲密一点。 毛衣宽松,方知行瘦了太多有点撑不住,领口大喇喇的垮着,露出大片突起的锁骨,平添一股柔弱。 钟思远到底是受了影响,他从后抱住方知行,纠缠的姿势,一手揽腰,一手横穿前胸按住肩颈。 他深深地低下头,鼻尖沿着方知行的耳廓轻嗅,温热的气息拂动他耳边的碎发,辗转流连于脖颈,停在肩头。 钟思远很好的表达出程皓抓不住爱人的痛苦与挣扎。 方知行微微侧首,垂眼,眼尾的白色羽毛轻轻颤动,他不给任何回应,将无声的拒绝淋漓展现。 钟思远却突然收紧手臂,嘴唇贴近方知行后肩上裸露的皮肤。 方知行太瘦了,这样拥抱的姿势仿佛让骨头刺入血肉灵魂,扎的他生疼。 笼中鸟般,方知行被围困。 他没来由体会到一种悲伤的情绪,困苦的让人想哭。 他不受控制的抚上腰间紧箍的手臂,凝滞的表情一点点破碎,他像是被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割裂,撕开,眼前血色翻涌,他不要命般想带着身后的人一起堕入地狱。 方知行的心态完全扭曲,平静的脸孔没有分毫变化,眼底却浮现出阴鹜到极致的疯狂。 他沉入自己的世界里,崩塌、毁灭,循环往復。 头顶的灯管忽然闪烁一下,明暗交织的瞬间,肩颈间的鼻息忽然放轻。 他听见钟思远低沉着嗓音朝耳际念出他的名字—— 「卿卿……」 方知行倏地睁大了眼睛。 钟思远很温柔的对他说:「拍完戏,多吃一点长长肉。」 攀升到极致的情感被彻底点燃,方知行木然的面颊上滚落一颗晶莹的泪。 那滴泪流进亮片的时候被捕捉,似剔透的水晶,楚楚动人。 「天啊……」摄影师背后,lucy目瞪口呆的看完全程,由衷的发出感慨,「我想收回之前的话,他们之间的磁场太契合了。」 第二组拍完,摄影师翻相片给他俩看。 后面的连拍,方知行把郁然患焦虑症后的极端与疯狂完美体现,尤其是他肉/体上抗拒,灵魂仍然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对方,乃至最后那滴情绪翻腾催生的泪,绝对可以称作经典。 摄影师对着那张照片说:「我觉得这张就可以做宣传照,都不用看别的了。」 方知行手里攥着纸巾,边吸鼻子边说:「我也觉得蛮好的。」 他一晃,又一大串珍珠从眼眶坠落。 lucy给方知行拿了瓶饮料,怜爱的抱他一下:「怎么还在哭啊,入戏了?」 方知行抽噎着点头,他入戏靠共情,情绪来了收不住,更多的他没敢说,钟思远那声「卿卿」简直催命,喊的他骨头都酥了。 几个人忙去了,钟思远又抽了张纸巾,把方知行拽到跟前,亲自动手擦净他掉不完的眼泪。 面上的冷淡被方知行的眼泪冲散,他嘆了口气,说:「你在下雨吗?」 方知行现在完全不能被说,说了他更停不住。 钟思远把饮料打开:「喝吧,lucy的饮料都是无糖的。」 方知行咕咚咕咚灌下几口,缓和一点,又很快不满足更多。 他泪眼朦胧的看向钟思远,想问钟思远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叫他小名,如果可以,能不能再喊一声。 但他忍住了,追求人家还是别得寸进尺了。 初秋穿毛衣仍是热,钟思远有点出汗,他拉扯着领口往更衣室走,对方知行说:「别哭了,过来换衣服。」 毛衣领口被他扯乱,露出颈后的纹身。 方知行瞧见了,彻底不想哭了,他有点气。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能让钟思远文在身上。 之前剧组找的媒体只採访了钟思远一个人,后来他们故意曝光路透照,剧组直接把他们给退了。反正都要官宣演员,制片人想了想干脆让他俩一起採访得了,以后播出效果更好。 採访的问题千篇一律,无外乎是问两人合作的感想,对角色的理解,拍摄之余的趣事,来的路上已经想好怎么回答,方知行应付的游刃有余。 但钟思远就不那么好对付了,他每次採访都惜字如金,涉及剧作的问题还好,他能逻辑清晰的列出一二三四点,可只要跟私人沾边,你就休想从他嘴里榨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第49页 记者问他:「钟老师,您转型做演员也快四年了,您觉得从歌手转做演员和从异性情感剧转拍同性情感剧,这两者哪个更有挑战性?」 钟思远回答:「没什么可比性。」 方知行默默为记者捏把汗,觉得能来採访钟思远的上辈子都是天使。 但显然圈内媒体对钟思远的採访风格相当了解,记者面不改色的问下一个问题。 按照给出的流程,双人採访走到最后,记者没被打击怕,厚着脸皮又加了一个问题:「钟老师,我是您的粉丝,下面这个问题是我个人想问的,不会写进採访里,可不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啊?」 钟思远点点头。 可以看出记者真的很喜欢钟思远,眼睛立马就亮了,兴奋道:「钟老师,其实您做歌手的时候我就喜欢您了!但是这几年您也不怎么唱歌了,我就想问问您考虑唱网剧的主题曲吗?」 方知行也看向钟思远。 但钟思远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从前对音乐的热爱都是假象,他冷冷地,近乎绝情的给出一个答覆:「不考虑。」 然后他推开座椅走了出去。 方知行愣在原位,对钟思远的反应始料未及。 记者终于有点尴尬,低下头去收拾採访稿,神色落寞。 「你没事吧?」方知行怕钟思远真的得罪人,「钟老师不是那个意思……」 记者勉为其难的笑了笑:「没事儿,这样的反应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方知行忧虑的抿起唇,起身去追钟思远。 拍照加採访,一套结束将近凌晨,工作室只剩下两三个人。 方知行在门口找到钟思远,那人戴着帽子辨不清神色,见他出来了,头一转说道:「回去了。」 去停车场的路上钟思远走在前面,林曼曼拽了拽方知行的衣角,小声问:「方老师,你们在里面採访出问题了吗?老大怎么突然心情不好啊?」 方知行看着钟思远的背影。 对,心情不好,最后一个问题问出来的瞬间钟思远就开始心情不好。 他像是被触动了沾不得碰不得的逆鳞,而那片逆鳞的名字是钟思远曾经最爱的音乐。 方知行让林曼曼放心:「没什么事,拍到现在钟老师累了。」 坐上车,钟思远似乎真的累了,歪靠在一侧闭目养神。 方知行没有打扰,默然的看着另一边车窗。 零点已过,繁华的都市安静起来,偶尔路过居民楼,看见零星几盏亮光,深夜里的每道光线都有自己的故事。 有人彻夜狂欢,有人彻夜不眠,他知道,钟思远一定睡不着。 大概在四年前,钟思远开了人生中第一场个人演唱会。 那场演唱会声势浩大,全程充斥着粉丝疯狂的尖叫。 舞台上的人比粉丝还要疯狂,吉他弦拨到手指流血,玩儿命的打架子鼓,打完整个人几乎虚脱,他还要燃尽生命般用力嘶吼,重音暴躁的击打在每个人心头。 钟思远从未有过如此狂野的时候,像是过了今天没明天,唱到最后一首歌的时候嗓子完全哑掉。 那首歌叫《远行》。 钟思远唱完就宣布了要退出歌坛的消息。 尚沉浸在狂热音乐中的粉丝们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还以为是太兴奋产生幻听,但钟思远用力又沉重的向所有人鞠了一躬,长达两分钟才站起来。 然后他把背在身上的吉他扔了,架子鼓砸了,孤傲又决绝的大步迈下舞台。 他扔掉了梦想,砸掉了热爱,从此以后都不再回头。 没有人能料到钟思远的第一场演唱会就是他的告别演唱会,粉丝都疯了,堵在门口不肯走。媒体也疯了,当时钟思远是歌坛新秀,正炙手可热,他那种疯狂的摇滚洪流般沖刷进华语乐坛,没人能想到风浪刚掀起来就戛然而止。 各大媒体挖空心思想要一探究竟,这到底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盛世炒作,还是另有隐情。但让人失望的是,没有任何一家媒体能从钟思远身上挖到实料,网上种种猜测至今没被证实。 而时间也向所有人证明了,钟思远说的出做的到,他说要退出歌坛就真的走了,干干净净,从此没再公开演出上唱过一首歌,出演过大大小小数十部电影,投资人斥重金请他演唱主题曲也被一口回绝,不留一点余地。 告别演出后钟思远就消失于大众视野,再出现隔了好几个月,是宣布进军影视圈。 方知行很久之后才看到这个新闻,当时的震惊不亚于在演唱会上被钟思远「捅了一刀」的粉丝。 他曾亲眼见过钟思远在舞台上熠熠发光的样子,也深知音乐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他和无数粉丝乃至媒体一样不明所以,同样想要扒开他的脑子看一看原因。 他为钟思远痛心,替他惋惜,为被扔掉的吉他和砸烂的架子鼓鼻酸。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钟思远亲手捨弃了什么。 但他没想到钟思远会这么敏感,如果真的心甘情愿,绝不是这种触碰不得的反应。 路虎停在楼下,方知行却迟迟没有下车。 他知道钟思远醒着,但钟思远也没有开口赶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方知行缓慢移坐到钟思远身边。 小区路灯只留几盏,照明全靠月光,他借着微弱的光芒注视钟思远冷硬的下颌。 第50页 「钟老师,」方知行终于出声,轻轻地问,「为什么不唱歌了?」 钟思远果然没有睡着,他睁开的双眼冷冽而清醒,回答时亦没有分毫犹豫:「唱片行业不景气,赚不到钱,没意思。」 方知行盯紧他的表情:「你不是为钱放弃理想的人。」 钟思远转过脸来看他,面上露出好笑的神情,他反问道:「你很了解我?」 方知行顿了顿,坦荡的回视,沉着又冷静的说:「除了父母兄弟,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他们在黑暗中对峙,怀揣着各自的秘密,企图解开另一个人的心结。 末了,钟思远神色松动,他忽然伸出手去拨弄方知行的头髮,与轻柔动作相反的,是他不带一点温度的声音。 他这样问方知行:「卿卿,你没有难言之隐吗?」 陡地,方知行觉得自己被刺穿了。 那只手转而向下,最终停留在他右腿膝盖上。 钟思远抚弄着,并不点破它,却暗示意味十足的说:「现在是你在追求我,所以我不问你原因,我等你先坦诚。」 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再去猜测方知行到底隐瞒了什么。他在方知行愈演愈烈的僵硬中软化下来,给予彼此最大的自由和尊重:「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再来找我交换这个答案。」 第21章 第 21 章 21. 深夜厨房。 「红枣4颗,虫草花30克……」方知行对着手机屏幕发愁,「30克是多少啊?」 他双手撑着台面,指尖焦虑的敲个不停,第一次煲汤比较精益求精,思虑半晌得不出答案,不管三七二十一拨打季钏的电话:「钏子,30克是多少?」 季钏正做梦泡上了大波妹,被一通电话搅黄好事,还听到这么无厘头的问题,整个人都在冒火:「你能有点时间观念吗???扰人清梦会遭报应的你知道吗?」 「江湖救急,兄弟后半辈子的幸福都在今晚了,30克到底是多少?」 季钏自己的幸福还没有着落,哪管得了别人的?更何况谁他妈知道30克是多少! 「不知道,你找别人吧!」季钏没好气的说,「别再打来了!!!」 方知行被无情的挂断电话,清醒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季钏怎么可能知道? 原地纠结一会儿,扼杀了深更半夜打电话骚扰周芳平的冲动,放弃般随手在篮子里抓了一把。 管他的,看感觉吧。 砂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方知行前后忙活两三个小时,总算煲好一盅养生汤。 他把汤盛出来,摄像头对准了连拍十多张还不尽兴,紧接着录一段视频。 时针走向凌晨三点半,方知行劳累一天,此刻声音有点发飘。热气扑了满镜,他懒懒的介绍:「陈皮虫草花老鸭汤。」 他拿筷子翻了翻汤盅里的食材:「养肝健脾,清润滋养,广东人的最爱。」 说完关掉手机,打包之前有点犯嘀咕:「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我也没敢尝……」 第二天一早,方知行带着他的老火靓汤去了片场。 他一下车就给钟思远发微信:「钟老师,你到了吗?」 钟思远刚进门,回復道:「在休息室。」 「我马上来找你!」 方知行兴沖沖的往休息室跑,沿路和工作人员打招唿,像是在开什么见面会。 导演助理撞见他,打趣道:「今天心情这么好?」 方知行收敛一点:「普通好叭!」 实话说有点忐忑,毕竟昨晚分开的时候他可以算是落荒而逃。 紧张的连车门都打不开,还是钟思远帮的忙。 方知行在路上深唿吸,相当粗鲁的揉了一把脸,待到门前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林曼曼。 「方老师?」林曼曼拿着杯子要去接水,「来找老大啊,苏老师在里面,他们要对戏。」 苏…… 方知行愣了一下,差点忘记今天苏茉尔就进组了。 他顺着门缝往里看,和听见声音抬头的苏茉尔对了个正着。 那女人曲线玲珑,盈盈一握的腰肢正抵着桌沿,她见了方知行,嘴角倏地噙起意味不明的笑意,高跟鞋轻轻在地上踩了两下,晃着手里的剧本说:「嗨,又见面了。」 钟思远双腿交叠坐在离她不远的单人沙发上,不冷不热的看过来。 这是怎样一副各怀鬼胎的尴尬场面…… 方知行抱紧了手里的汤盅,但凡有眼力见的看着人家影帝影后关上门对戏都要退避三尺,可他不,里头坐着的是他的追求对象,和他追求对象的追求者。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对戏,这俩人凑一块能对什么戏?那剧本上通篇勾引反勾引,难道想干柴烈火滚上/床??? 戏里就已经把他给绿了,戏外想都不要想! 方知行向前跨了一步,反手关上休息室的大门,对里头两个人说:「名场面,我观摩一下。」 他抱着东西坐到钟思远对面的沙发上,打定主意不走了,活像是来当监工。但这监工不好招惹,板着张脸,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看,将陈华盯监视器的神情学了个十成十。 苏茉尔被方知行看的发毛,放下剧本指着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方知行把汤盅往怀里一塞,生怕苏茉尔要喝他的。开玩笑他炖了俩小时,自己都没尝,钟思远喝之前谁都甭想碰一口,陈华来了都不行! 第51页 他随口瞎扯:「拍戏道具。」 钟思远往他怀里看了一眼,神色微动,转头对苏茉尔说:「到现场再对吧,我要换衣服。」 在场还有第三人,苏茉尔不做停留,拿好东西大方离开。 门没关严实,能看见屋外情景,钟思远把翘起的腿放下,看着那汤盅问道:「给我的?」 方知行这才捨得把东西摆出来,他放在桌上,却不肯就这样轻易给钟思远,眼尾余光觑着门边儿,不大爽快的说:「我是不是坏你好事了?」 这话着实阴阳怪气,钟思远意外的挑眉。 方知行蹲在小茶几前,边拆便当袋边吐槽:「你单身,她未婚,关上门来对激情戏的剧本,司马昭之心。」 钟思远在旁边踢他一脚:「说什么呢。」 屁股无端中招,方知行瞪圆一双杏眼:「你是不是心虚了!」 「少胡说八道。」钟思远冰山脸崩盘,被气笑了,「之前屋里有三个人,小曼去打水,门是你进来以后才关的。」 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方知行「切」了一声,把汤盅拿出来。 「而且我原本也没打算跟她对戏。」钟思远接着解释,「你不来我也准备去换衣服。」 方知行彻底噤声:「我就随便说说。」 别说钟思远压根不是那种人,就算他是那种人,人家两个俊男美女还都没对象,他也没立场拈酸吃醋,顶多是和苏茉尔公平竞争。 「那个什么……你快尝尝我煲的汤!」方知行岔开话题,把汤盅盖子打开,「早上刚热过,放到中午就没这味儿了。」 钟思远低头看一眼:「怎么想起来煲汤?」 「不是看你最近辛苦嘛,而且你们广东人不是喜欢喝汤?」方知行盛一碗汤出来,「食材是让季钏帮我买的,但汤是我亲手炖的,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钟思远接过勺子,在碗里翻搅一下,「鸭汤啊?」 大清早喝老鸭汤好像有点补过头,方知行拿筷子把肉夹到一边,给钟思远留了一碗清汤:「肉你别吃了,汤就当水喝。」 钟思远尝了一口,表情没什么变化。 方知行紧张的问:「怎么样?」 「挺不错的。」钟思远慢慢的抿,「昨天到家那么晚,煲汤忙到几点?」 「没几点,」方知行不吐露实情,「这个难不倒我。」 丝毫不提为了问30克是多少半夜三更打骚扰电话的事。 钟思远喝下小半碗,饱了,拿纸巾擦擦嘴,说:「东西就放这,回头让小曼收。」 「你不喝了啊?」方知行看他剩下不少,「再来点呗。」 钟思远顿了顿,被劝服般又喝几口。 方知行看他实在没有战斗力,抢过勺子捧起碗:「算了,你别喝了,我尝尝味道。」 「餵。」钟思远按住他的手,「送人的东西哪有自己吃的道理?」 方知行不解:「干嘛啊,你不喝还不让我喝啊,浪不浪费。」 钟思远把勺子碗一併夺回,连汤带盅推到一边:「中午再喝。」 这模样像是宝贝,还像捨不得和人分享,方知行有点被哄着的感觉,飘飘然不争了。 时间不早,方知行还要化妆,赶紧熘了。 网剧在原着基础上进行改编加入职场元素,苏茉尔扮演的秦韵是程皓合作方老闆的女儿,两人在工作上交集不少,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钟思远和苏茉尔会有很多对手戏。方知行前两天就看过通告单,他和钟思远要分ab组拍好几天。 骤然分开有点不习惯,方知行走前丢下一句:「中午见咯。」 林曼曼打个水,路上碰到场务多说几句,回来时钟思远连衣服都换好了正在看剧本。 她把水递上,问道:「方老师和苏老师都走了啊?」 钟思远开盖喝水,一口下去少掉大半杯,指着茶几上的汤盅说:「我不在的时候方知行要是过来你看着他点,别让他喝那个汤。」 林曼曼似懂非懂:「这不是方老师刚刚拿在手里的吗?」 钟思远把剩下的水也喝干净,杯子还给林曼曼:「别问了,再给我倒杯水。」 说实话方知行厨艺还不错,以前借住在舅舅家,未免显得自己太拖油瓶,小小年纪就包揽厨房重地。在韩国的时候他也经常下厨房给钟思远加餐,要不然上次在烤肉店,钟思远能一口就尝出面条是他的手艺。 但他没试过煲这么大盅汤,调味时难免把握不好分寸。试菜那位又有心包庇,不批评不指正,搞的人家自信心爆棚。 候场时方知行又搜索几种养身汤,准备来点不重样的。 下午结束的早,方知行戴上帽子去a组观摩钟思远拍戏。 自从前几天吻戏路透爆出,再加上剧组转战影视城招人耳目,附近来了不少媒体记者蹲点,谁都想抢先一步捕捉另一位男主真容,搞的方知行每天都包裹严实生怕被拍到。 到了a组拍摄地,方知行老样子安静的坐在角落。 钟思远和苏茉尔在办公室偷/情,准确的说是苏茉尔主动抱他,但他没有拒绝。 性感多情的女人一举一动都似勾魂的刀子,沾一点就见血,又让人禁不住诱惑。 程皓眼底无波,却在秦韵靠过来时鲜明的漫过一丝挣扎,摇摇欲坠的底线被女人勾缠于颈后的双手硬生生撇断,他闭上眼睛轻嗅秦韵发梢的香味。 第52页 那是一种极具魅力的,令人冲动的味道。他从没留意过身边任何一种具有侵略性的香味,这么多年相伴左右的气息浅淡又干净,曾让他发了疯般迷恋过。 时至今日程皓依旧对那样的味道心驰神往,无从抵抗,他想起郁然的脸,眼中的犹豫骤然放大。 他动了动手,想要把缠在身上的女人推开。 秦韵似是觉察到什么,勾唇轻笑一声,水蛇似的胳膊慢慢下滑,她枕着程皓的肩,手指轻佻的在对方胸口画圈,然后抬起那双蓝灰色充满诱惑的眼睛看向程皓,脸上的表情是志在必得。 她笃定的说:「程皓,你动摇了。」 程皓低头与她对视,久居上位的男人容不得挑衅。他突然用力掐住秦韵的腰,逼近她红艷的唇,危险的眯起眼睛:「你试试看。」 方知行始终看着,感觉那俩快亲上的时候听陈华喊了「卡」。 他们和陈华并非第一次合作,互相已经十分了解,再加上演员水准高,专业强,轻易就能抓住陈华想要的感觉。 陈华满意的沖他们竖大拇指,然后赶紧准备下一场的拍摄。 方知行无意打扰钟思远拍戏,谈不上盯梢,他相信钟思远的人品,更尊重演员这个行业。过来纯粹就是学习,没别的意思。 钟思远站到旁边补妆,离开镜头后的眉眼冷淡疏离,苏茉尔过来跟他讨论下一场戏的走位,有意无意的向他靠近。钟思远不怎么说话,偶尔点头,在苏茉尔贴近他的时候微微向旁边避开。 方知行有点想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拿出来的瞬间笑意在嘴角凝结。 方知行起身走到人少的地方,接听后,舅舅在电话那头说:「卿卿,外婆住院了,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第22章 第 22 章 22. 方知行跟剧组请了假,影视城门口打车直奔医院。 住院部人来人往,他赶到病房的时候热汗披了一脸。 「外婆!」 方知行的外婆年轻时是小学老师,教语文的,挺亲切和蔼一老太太,最大的爱好是看报纸。她不光自己看,还要让别人看,碰上点儿什么新闻就要剪下来,再找个笔记本,工工整整的贴上去。方知行小时候每回去外婆家探望,外婆就要把他抱腿上,一页页翻给他看。 后来他去了韩国,两三年没回过家,外婆贴报纸的习惯也没断,整整给他集了五、六个本子,见到人后一股脑全塞给他。 恶补什么知识似的。 老太太刚吃过晚饭,正戴着老花镜看儿子从楼下报刊新买的报纸,听到外孙声音的时候惊的手一抖。 「哦哟,」老花镜从脸上掉下来,老太太操着一口海城普通话,「卿卿啊,你怎么好到医院里来的呀!」 「舅舅说你病了,」方知行扑到床头,口音成功被带跑偏,「到底怎么搞的嘛,好好地怎么头晕了?」 「你舅舅就是大惊小怪咯,都说了不住院不住院的。」老太太从床头抽出纸巾给方知行擦汗,「跑了一身的汗快臭死掉咯,吃过晚饭没有?」 「我哪有心情吃饭啊,医生怎么说?舅舅跑到哪里去了呀,怎么好让你一个人在病房?」 「没事没事,就是血压高,我都讲不在医院住哦,你舅舅不听,还要把你薅过来。」老太太有些日子没见到方知行,摸摸外孙瘦了一圈的脸,心疼道,「你舅舅上厕所去了,马上就回来的。卿卿,拍戏怎么样的,累不累啊?我看你瘦了好多好多奥。」 方知行抓住老太太的手,让她放心:「没事,一点都不累,我这是为了拍戏特地减的。等戏拍完了,回家你多给我做几顿好吃的,马上就长回来了。」 老太太不大乐意的瘪嘴:「好好地干嘛还让人减肥,原本就苗条,那个小风一吹奥,都能把你吹跑了。」 方知行还是不放心,在老太太手里捏了捏:「外婆,你再看会报纸,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 老太太自从女儿女婿车祸去世以后身体就不太好,方知行怕有什么大问题,这世上他最挂念的亲人就只剩外婆了。好在医生说没事,老年人的通病。还说其实没必要住院,注意休息就行,但老太太儿子孝顺,硬是把人按在医院观察一宿。 方知行听完就笑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走廊上迎面碰到舅舅。 杨舒明先一步回到病房,听老太太说方知行来了,特地来迎他。 方知行眉头紧了一下,停住脚,心知肚明杨舒明有些话不方便在老太太面前提。他主动打招唿:「舅舅。」 「卿卿来了。」杨舒明笑着揽过方知行的肩,把人拉到走廊另一头,「问过医生了?」 方知行点点头,背靠着墙壁把杨舒明的手从身上拿了下去。 「卿卿,我开门见山,你能不能再借舅舅点钱?」 方知行看向这个还算体面儒雅的中年男子,眼底有些厌烦:「外婆还在生病,你开口就问我要钱?」 杨舒明对方知行言语里明晃晃的嘲讽听若惘闻,他搓了搓手掌,温声道:「外婆生病住院也要花钱的。」 「好。」方知行拿出手机,「外婆的住院费算我的,我一次性转给你。」 杨舒明上前一步,连手带手机的抓住方知行:「卿卿,这只是杯水车薪。」 方知行岿然不动:「你要多少?」 第53页 「十万。」 排斥和克制,方知行无限重复这两种情绪:「老太太根本没事你非让她住院,因为你知道外婆病了我不可能不来看她,舅舅,为了找我要钱你连亲妈都利用?」 杨舒明被「利用」两个字刺到,脸色一僵:「话不好乱说的,外婆身体不好我带她来医院检查有错?」 「对,你没错,你是大孝子。」方知行不想再浪费口舌,把杨舒明推开,「但是我没钱。」 「你怎么会没钱!你不是在拍电视剧吗!」 方知行说:「我为什么没钱你最清楚,不要再来问我了。」 「卿卿,」杨舒明急了,「我上次让你帮妹妹在剧组里安排个角色,你不肯,舅舅尊重你。你拍了电视剧,以后大红大紫,十万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不要再把钱砸在剧团了,也不要一根筋非得还那个债,你有这个钱给舅舅不好吗?我那个工程只要钱到位马上就能启动了!」 方知行眼皮一跳,不知是被哪句话戳中,声音彻底冷掉:「我的钱怎么用是我的事,我的钱给谁不给谁也是我的事,别人说了不算。」 「方知行!」杨舒明气急无奈,「那个钱根本没必要还,那是我们应得的!」 方知行脸色骤变:「那是我的封口费!」 他低斥一声,浑身竖满尖锐的刺。 温和的外表倏地崩裂开,像是被铁丝捆住,因为用力而愈发扭曲。 杨舒明被震慑住,愣在原地。 方知行向他逼近,这个自小听话懂事的外甥罕见的咄咄逼人起来:「你最好不要再提那笔钱,你提一次,我就噁心你一次。舅舅,我早就不欠你什么了,不要再拿你养过我几年这种事绑架我,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你。」 回到病房,方知行面色如常的陪老太太说话,给她削苹果。 杨舒明反倒有些不自在。 方知行一直在病房待到很晚,后来老太太看不下去,催着赶着把人撵走。 「你明天还要拍戏的呀,赶紧回去睡觉,我这里一点事情都没有。」 方知行看时候不早,上前和老太太拥抱一下:「外婆,你要保重身体奥,我下次放假回去看你。」 离开医院大门,方知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挺晚了,地铁公交已经停运,他在门口拦了辆出租。 说了一晚上的话,方知行直到上车才想起来看手机,打开微信发现一小时前钟思远给他发过消息。 大概是收工后没见到方知行,钟思远问:「怎么请假了?」 隔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復,又发一条:「不舒服吗?」 方知行这会儿有点蔫,懒得打字,直接回復语音:「钟老师下班了吗?」 果然已经收工,钟思远回的很快:「到家了。」 方知行反手拨打一通语音电话:「喂,钟老师。」 钟思远质感清冷的声音在夜晚格外动人:「晚上去哪了?」 方知行胳膊抵在车窗上,偏头看着外面灯红酒绿。晚上和杨舒明在走廊上吵了一架,他现在就想要点安慰。不过他不贪心,能听见钟思远的声音就已经满足。 「家里有点事,不过已经解决了。」 钟思远没有多问,很有分寸的说:「嗯,有困难可以告诉我。」 「知道啦。」方知行打了个哈欠,煲汤到凌晨三点半,拍了一天戏又往医院奔波一趟,着实疲惫。他对着听筒说,「钟老师,你可不可以给我唱首歌啊?」 电话那头的钟思远顿了一下,旋即问:「想听什么?」 「唔……《远行》吧,我最喜欢这首。」 方知行说出来的时候有点后悔,怕钟思远会有牴触,更怕他不开心。 但缓缓地,钟思远清唱起来。 「雪花零落绽放常开不败 这场意外结局是我不该 你选择走远 把我淘汰 昏黄灯盏徒留空白 飞鸟远渡重洋追逐盛夏 有人一意孤行奔向天涯 我走入你事先画好的漩涡 用弥足深陷向你承诺 我不是失败者向你乞讨 我可以大方拥抱送你远行 清晨日暮珍贵礼物 和过去厮守嘲笑世故」 方知行把话筒贴在耳边,和听音乐专辑的感觉不同,这样的歌声好亲近,这样的钟思远好像一伸手就能抓住。 这首歌的一字一句都恍若深秋寒凉的雨露,明白大方的彰显着错过和遗憾,它们细细密密的沿着骨头的缝隙钻入身体,在血液中拉锯混战,折磨的人翻来覆去只感觉到酸涩。 最后的最后,他还要用温柔刀催人心肝,叫人断肠。 「如果你回首还一声抱歉 祝愿你青云直上 一路繁星」 钟思远一曲唱完,轻声问:「卿卿,开心点了吗?」 方知行摸摸眼尾,靠着车窗笑起来。 钟思远状态放松:「你在家吗?」 方知行说:「在回家路上。」 「还要多久到家?」 「二十分钟吧。」 「请你听二十分钟演唱会。」 话音刚落,电话里响起一阵钢琴伴奏。 方知行愕然的咬住指尖。 深夜的街市,飞驰的汽车,偶有几声鸣笛。 挂电话时已经过去不止二十分钟,他的嗓音微微沙哑,对方知行说:「早点睡,晚安。」 第54页 天空零星飘起小雨,溅在玻璃窗上。 方知行看见无数个自己倒映在大大小小的雨珠上,小时候的他,长大后的他。 他发觉从小到大,自己总是在短暂的得到幸福后又突然失去。 但是他没有被打倒。 他依然想抓住幸福,更想失而復得。 · 一场秋雨过后,气温降了几度。 但有关《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男主的猜测始终在热度榜居高不下。 季钏见了面就说:「知行,你看新闻没?那个陈小鲜肉又买通稿碰瓷了!」 方知行除了「钟思远」,平时压根不关注娱乐圈。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没有哎,说什么了?」 季钏把手机拿给他看:「还能说啥,说自己是男主呗。」 今天天阴,灰濛濛的,车厢里更暗。方知行被手机亮光刺的太阳穴发胀,吐槽道:「屏幕这么亮不伤眼啊?」 他调低亮度才接着往下看,几个营销号内容差不多,把陈竞轩的背影照和那晚的高煳路透放一起比较,然后得出结论,头身比90%接近。 接着放出一段音轨对比,音源是陈竞轩以前参演作品的剪辑和钟思远直播中说话的神秘男子,又得出结论,相似度80%。 陈竞轩的粉丝都炸了,这么好的制作团队和合作演员,堪称近三年最大的饼,粉丝不大敢吃,纷纷在营销号底下留言控评:「非官宣不约,抱走哥哥。」 当然了,小鲜肉最不缺的就是脑残粉,很快就有些粉丝被带节奏,自己人和自己人吵起来:「对比图都出来了,很明显就是轩轩好吗?不该低调的时候不要低调,我就说一句陈竞轩牛逼怎么了!男主就是陈竞轩怎么了!」 相比起来,观点比较一致的是原着粉。 这些姑娘陪南雁经歷过网暴,又等待他几年蛰伏,护犊子护的紧。眼看着陈竞轩的粉丝吵着吵着上升到原着和作者,说什么「陈竞轩不拍垃圾同志片」、「原作者是同性恋好噁心」,大龄佛系粉丝纷纷抬起「□□短炮」予以反击。 她们重新分析的背影照和音轨,指出不同和差异,一一反驳:「陈竞轩和陈竞轩的粉丝既然这么看不上同志剧就不要来碰瓷了,新的分析贴在这,图片上的男生根本不是你们家哥哥。」 书粉一唿百应,很快有人跟帖。 「你们看不上原着和网剧,我们也看不上你们,陈竞轩和郁然完全不贴。」 「陈竞轩热度蹭了好几波粉丝涨了几个?强捧不火遭天谴,回去拍你的快餐剧去吧。」 「陈姓小鲜肉一贯爱碰瓷,他家的大饼十有八/九是假的,别信。」 「陈竞轩在剧组耍大牌,迟到早退的事情解释清楚了吗?这么快又出来蹦跶?」 方知行看到这条手指一顿,上次吃烤肉的时候,跟组编剧说的那个带资进组耍大牌的小鲜肉不会就是陈竞轩吧! 他把手机还给季钏:「希望我曝光的时候他们可以轻点骂。」 季钏也不会安慰人:「快了,就这两天了。」 怎么有种洗干净了躺平任嘲的味道? 微博上吵的火热,剧组两耳不闻窗外事潜心拍摄。 当时如果真的一路低调到头反而不会引起这么大轰动,但现在网友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每天以陈华李海平钟思远为主,微博上要被艾特无数条,这时候剧组再不出来说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这天中午,「网剧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官微正式上线,剧组猝不及防在微博上公布了一张双人宣传照。 照片上,钟思远和方知行恍若少年模样,隔着一个网球拍轻蹭鼻尖。 官博配文道:「你们要的官宣来了。@钟思远@方知行」 休息室里,方知行拿到新申请的微博帐号和密码,准备配合剧组转发宣传。 三分钟后,方知行率先转发,不知道该说啥,怕待会要迎接勐烈的暴风雨,斟酌着发了一个「爱心」表情。 再过一分钟,钟思远动动手指直接转发方知行的微博,同样发一个「爱心」。 没过多久,微博彻底瘫痪。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唱了半小时,但半小时只唱了三首歌。 想唱英文歌,怕方知行听不懂,为了散发魅力非要弹钢琴,自己只记得三首曲子。 分别是:《月亮惹的祸》《相思风雨中》《寂寞沙洲冷》 钟影帝os:我也挺难的! 另外,《远行》的歌词是辣鸡作者胡编乱造,与才高八斗的钟影帝无关。未免尴尬,这段我就不看了。 感谢在2020-05-06 11:32:45~2020-05-07 11:1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第 23 章 23. 正是饭点,吃瓜群众刷微博的好时间。 剧组官博一条官宣让微博热搜瘫痪将近十分钟。 十分钟后,词条「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官宣男主」空降热搜榜首,后面一个火辣的「爆」字,还创造微博热搜史上最长词条的记录,屏幕差点装不下。 很快,接二连三的相关搜索从末端慢慢攀升,大致为: 「钟思远 方知行」 「方知行是谁」 「钟思远方知行剧照」 第55页 那张青春洋溢的双人宣传照被大量转载,双男主终于公开,将本就关注度极高的网剧再次推向高峰。 陈竞轩的粉丝蹦跶多日,本以为男主八九不离十,突然一个回马枪,男主另有其人,瞬间成了全网嘲讽对象。网友说他「不自量力」「癞□□吃天鹅肉」「这么大的饼也好意思往身上揽不怕撑死」。 说实话,要不是陈竞轩的粉丝太嚣张,平日就口无遮拦得罪对家粉丝,今天也不会被到处落井下石。但小鲜肉的脑残粉实力不容小觑,她们憋屈归憋屈,很快把怒火转移到方知行身上,说他早知道网上传言还故意碰瓷陈竞轩,蹭热度炒作。 不过这话太过牵强,官宣不官宣也不是方知行说了算,而且怎么看都是陈竞轩碰瓷再先。 小鲜肉的粉丝贼喊捉贼,贡献了第一波热度,成功让方知行在路人那里赚足好感,收穫第一批粉丝。 剧组官博趁热打铁,紧接着发布第二张宣传照,配文是「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 那张照片上,钟思远从背后拥紧方知行,脸藏在对方脖颈间,裸/露在外的手背肉眼可见暴起突兀筋络。 而方知行神色怔忪,看起来木讷茫然,唯有一双眼凄楚动人,一滴泪落至面颊,还有一滴凝结在眼睑下方的雪色亮片上。他完美的诠释了郁然被病痛折磨后的撕裂和病态,整个人宛若透明的玻璃球,快要被爱和恨捏碎在手中。 这张宣传照一出,原本还在动摇的书粉霎时倒戈,微博评论清一色的尖叫和感嘆号。 几分钟后,「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神仙选角」登到热搜第二。 方知行迅速吸粉,粉丝数很快突破100w。 网剧从宣布筹拍以来就没断过的争议声,在钟思远曝光后减弱一半,今天看到这两张宣传照以后几乎就没了声音。 粉丝纷纷评论—— 「简直太合适了!太合适了!!!」 「啊啊啊啊啊啊本书粉满意到极点,到底是谁选的角,我tm吹爆!」 「确定钟影帝之后我就知道剧组不会让我失望,没想到!!!」 「awsl!第二张宣传照戳到我的心肝,小哥哥太帅我疯狂舔屏!!!」 「颜狗的盛宴!这俩人站一起太搭了!感觉钟影帝的荷尔蒙都要爆出来了!」 「拍!赶紧给我拍!我今年内就要看到成片!」 「片花什么时候上啊!我等不及了!!!」 「有没有姐妹帮第一张按个头?没亲到我快急死了!」 「第一张为什么不亲下去啊啊啊啊啊啊!钟思远你能不能行了!!!」 网友对方知行的满意完全超出预期,很快有人开始搜他的资料信息。 「这么神仙的小哥哥百度百科介绍竟然只有两行?!」 「为什么不火啊!小哥哥长的好帅,没有剧组看中吗?」 「他好像是舞蹈出身哎,我看介绍里有他跳舞的视频,不过拍的好煳!」 方知行实时监控着评论,悬在头顶的铡刀一刻不落下来,他就一刻不安稳。 钟思远从后面抽走他的手机:「别看了。」 方知行捞了一把没捞着,仰起脸看他:「干嘛?」 钟思远把手机揣进自己口袋,丢了条毯子到方知行身上:「下午还要拍戏,你不午睡了?」 方知行现在正兴奋,还有点神经敏感,哪里睡的着啊。 他把毯子展开铺到腿上,撑着下巴发愁:「我感觉一觉睡醒他们就要把我家底扒出来了。」 钟思远不由失笑:「你家底厚么?」 方知行有点怂:「我一贫如洗。」 钟思远拿了个抱枕放在沙发上,按住方知行的肩膀把人压下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睡觉吧。」 方知行还想说话,钟思远扫一记冷眼过去,他立刻闭嘴装睡。 钟思远见他安分,去包里找出自己的无线耳机,歌单里挑几首轻缓的纯音乐创了个新的文件夹。 然后回到沙发前蹲下,轻轻把耳机挂在方知行的耳朵上。 手指蹭到耳垂,方知行觉得痒,缩着脖子躲了一下,合着眼问:「还可以听演唱会?」 钟思远把音乐降到合适的音量,点击列表循环,悠扬曲调中,他质感偏冷的声音仿佛山野间卷过的一缕清风:「看你表现。」 方知行应该没睡意才对,事实是一首歌还没放完他就沉入梦乡。 听到均匀的唿吸声,钟思远把毯子往上提了提,走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打开微博开始看最新情况。 方知行的预期太过乐观,他都不用睡一觉醒来,这才几分钟就已经有人发现端倪。 先是有粉丝表示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很快有人出来附和:「我好像看过他的海报,在中心路那个剧院门口!」 「姐妹你这么一说我有印象了,那个剧院不就是介绍里说的七舰歌舞团吗!小哥哥就是在那里跳舞的吗?!」 「我我我我我我也看过!暑假的时候路过那边,看到舞剧宣传,他在海报上扮的是虞姬!」 「我有幸看过现场版,陪我奶奶去看的,老人家想看《孔雀公主》,但是他们现在不跳,退而求其次看的《十面埋伏》。里面的虞姬就是方知行?说实话跳的真的蛮好的。」 同一份个人介绍里,与「七舰歌舞团」并肩的标籤还有一条,「前times主舞」。 第56页 这个头衔宛若□□,熟悉钟思远的人一眼就能锁定关键。 果不其然,质疑就是从钟思远粉丝这里传出来的。 「这个times是远哥在韩国那个组合times吗?」 「什么情况?!网剧双男主是一个组合的?」 「啊?什么组合?远哥不是八百年前就退团了吗!」 「词条连结点进去是同一个times啊!!!他们以前是一个组合的!我靠!」 「不会吧!远哥以前那个组合不是挺凉的吗?方知行演这剧该不会有什么内幕吧!」 「什么内幕!老粉告诉你,内幕就是方知行几年前一声不响解约坑了times所有人,逼的远哥退团回国发展!这坑逼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一群书粉在那自我高/潮,我看了都犯噁心!」 「??????还有这种事?具体怎么回事有人了解吗?能科普一下?」 钟思远的粉丝执行力果然不是盖的,科普贴很快就发出来,附上几条旧新闻连结,内容包括五年前方知行突然解约退团,被韩国粉丝骂到国内的报导、经纪公司对他不负责任行为的指责、队友联合发文对方知行的声讨。 几年前的新闻如今变成铁证,times近年虽然不温不火,但也积累不少粉丝,老团粉、新团粉雨后春笋般冒头,更大的谩骂声传来。 「方知行怎么还有脸出来拍戏?我以为他躲了五年会一辈子躲下去!」 「没钱了呗,光跳舞能跳出什么名堂?何况他跳舞也就那样,以前在队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他,整天嘻嘻哈哈和稀泥。」 「坑害队友一藏就是五年现在还想捲土重来,当网际网路没有记忆?还是当times真的那么凉?」 「就是这个人,五年前在某音乐盛典前夕突然解约消失,让组合辛苦白费,那场演出几乎搞砸,times白白错过大火的机会。韩国练习生有多不容易大家都知道,方知行,你不负责任的行为毁掉了七个人的人生!」 「当时被韩国网友追到内网来骂不是没有理由的!方知行忘恩负义,gpo把他培养出来,他因为国内有公司出高价要签他就解约回国,结果回来混的还是不好只能去剧团跳舞,可以说是天道好轮迴。」 「方知行也能拍陈华李海平的戏?他是不是又搭上什么金主了?我想到远哥要忍着噁心和这人演情侣就想把他塞进马桶里!」 旧新闻被翻出来炒冷饭,「方知行解约门」很快被顶上热搜,当年解约始末被完整扒出。 紧接着就有营销号爆出方知行和钟思远在剧组不合,当日偷拍路透照的媒体果然还拍到了方知行的正脸,一直不发大概就是在等这个机会,风口浪尖上来一波看图说话,将事件热度炒到最高。 爆出来的图片正是钟思远掐着方知行的下巴剑拔弩张的对峙,静态的图片只能看出钟思远脸色生冷僵硬,方知行怕他似的垂着眼,一只手还虚握着钟思远的手腕,看起来像是心虚。 这组图一出来,钟思远的粉丝都疯了,觉得他们家哥哥受了委屈。 然后又有自称是内部人士的爆料,说方知行和钟思远在片场下了戏就各走各的,私下毫无交集。 钟思远的粉丝骂到官博底下,要求剧组换人。 他们心疼钟思远,觉得他当年被坑,如今还要和讨厌的人一起拍戏太痛苦。 [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剧组可谓是开创官宣史上最大热度,事件接连翻转,吃瓜群众只要慢了一步就跟不上节奏,热搜榜大半都被这部剧相关霸占。 有粉丝开始拿钟思远前段时间的直播出来说事,认为不合传言有待确认,当天的直播大家都有目共睹,钟思远和视频里的神秘男生关系很亲近,没有半点不合的样子。 但前提是,那个神秘男生得是方知行。 钟思远的粉丝拿这条出来反驳:「剧组里男生一抓一大把,除了方知行,还可能是男二男三男助理。」 老团粉再次站出来发表意见:「方知行和钟思远以前在队里关系就不好,舞台站位始终一头一尾离的最远,做游戏配合度超差全无默契,下台各走各的从来没在採访中提到过对方。就因为这个,他俩当年合作的一首古风曲,钟思远唱歌他跳舞,播出的时候被节目组打上超醒目的tag,说他俩是\超冷门cp\。」 有了这波佐证,钟思远和方知行关系不合的新闻被当场锤死。 方知行翻红不到半小时就被翻车,也算是内娱第一人。 书粉原本对方知行还挺满意,谁承想这才多大一会儿就被爆出黑歷史,她们怕影响书剧口碑,很快也跟着反对起来。 休息室的门被一把推开,林曼曼慌慌张张地举个手机:「老……」 她刚蹦出一个字,钟思远朝她轻轻「嘘」了一声。 沙发上的方知行戴着耳机听不见,一动不动睡的好香。 钟思远示意林曼曼出去说,走廊上传来匆匆脚步,季钏也到了。 他看见钟思远,不管不顾就要往里沖:「知行在里面吗?他怎么不接我电话!」 钟思远拦了他一下:「他在睡觉,手机在我这。」 「不是吧,他心这么大?」季钏惊了,「这还能睡得着?」 林曼曼把手机递给钟思远:「老大,商姐的电话。」 钟思远接过手机:「餵。」 商婕在圈内名声响、实力强、行动力一级快,是当之无愧的金牌经纪人。从营销号看图说话到现在有没有一刻钟,她已经头脑清晰的安排了一系列工作,力图将影响降到最低。她直言道:「偷拍的那家媒体把照片卖给了环宇世纪,当初程皓的角色除了你还接触过章丘,你们俩同年出道,戏路相似,他却处处被你压一头,不爽很久了。上回曝光吻照,想黑你没黑成,后面应该是查到你和方知行曾经是队友,提前买好通稿说你们不合,网上的黑子节奏带的飞起,已经有粉丝跑到你微博下求罢演了。」 第57页 钟思远目光冷淡,盯着面前生锈的栏杆:「章丘和陈竞轩,我没记错的话都是环宇世纪的艺人。」 「对,他们蹭足了热度,如今功成身退没沾一点脏。」商婕说,「工作室已经开始公关,你不用太担心,说到底网上那些黑料跟你没多大关系,当初解约你也是受害者之一,粉丝心疼你心疼的厉害,闹肯定是要闹一阵,但这种事不涉及底线问题,骂破天也没什么名堂。就算真被他们骂出圈,最坏就是换人,你和方知行剧组肯定保你,你放宽心拍戏。就是这事一出,网剧的口碑可能会受影响,上面本来就对这种题材盯的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播出。」 「不会。」钟思远按住冰凉的栏杆,修长手指蹭了满指腹的红锈,「工作室声明打好了吗?」 商婕敏锐的大脑难得迟钝一下:「你要发什么声明?」 钟思远说:「我和方知行没有不合。」 「你要帮他澄清?」商婕诧异道,「他那些事不是假的吧?你有必要亲自下场吗?」 钟思远捻动指腹,沉声说:「解约不假,但我们没有不合是事实。」 商婕退让一步:「ok,我尊重你。我马上让人拟声明,但你不要自己乱发微博,现在你说什么都会有人挑毛病。」 钟思远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林曼曼。 林曼曼跟了钟思远三年多,对他的脾性非常了解,以前不管出什么新闻,连他自己被黑都没主动说过要发声明。现在风口浪尖,网友口诛笔伐的对象是方知行,他完全可以两袖清风置身事外,却偏要搅这趟浑水。 再联繫网络上的爆料,她家老大和方知行竟然还有这层关系,难怪俩人刚进组那会儿看起来怪怪的。不过即便是最尴尬的时候,钟思远也一直暗中给予关怀,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哪里有不合的样子?更何况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方知行是什么人大家有目共睹。 钟思远找纸巾擦了擦手,对季钏说:「先不要告诉方知行网上的情况,把下午的戏拍了再说。」 季钏不解:「现在说,晚上说有什么不同吗?」 钟思远远远的把窝成一团的纸扔进垃圾桶,十足高冷的卖关子:「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7 11:10:41~2020-05-08 11:3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承、井西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第 24 章 24. 钟思远料到媒体拍下了方知行的正脸照,但没料到卖给环宇后被用来黑他俩不合。 真也好,假也好,环宇看到那些照片再联繫二人曾经过节,真真假假的放点消息。他们也没自信到能够把钟思远搅和到辞演的地步,让剧组不好过就够了。 钟思远什么性情圈里人都清楚,活脱脱的冰山王子,高冷的一逼,从来不屑去澄清这种事不关己的流言。至于方知行,本来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更没什么好在意的。 环宇世纪的高层做梦都在笑,觉得自己肯定能赢下一局。 午休还没结束,继上次吻戏路透钟思远给出全网最快回应后,钟思远工作室再次刷新纪录。 工作室声明称钟思远和方知行在剧组合作愉快,并无不合。同时,驳斥营销号不实言论。 声明一经发出立刻席捲全网,但群情激愤的粉丝在看到声明后并不买帐,他们认为这是钟思远本人及工作室为了保全网剧的无奈之举。 粉丝评论道—— 「哥哥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直说!」 「心疼远哥,不仅被坑,还要帮那个没良心的收拾烂摊子!」 「远哥我们别拍这部戏了好不好?太委屈了,我心疼哭了!」 诸如此类的言论刷了满屏,粉丝对钟思远的心疼和维护愈渐高涨。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折突然出现。 先是拍摄宣传照的摄影师转载工作室声明,并发出几张现场花絮照。 第一张图是钟思远不小心踩到方知行鞋带,被方知行招唿巴掌。 第二张图是方知行蹲下繫鞋带,调皮的把钟思远的鞋带也拽开了。 第三张图是钟思远一脸无奈,方知行蹲他对面笑着看他的。 第四张图是钟思远在化妆,方知行举着俩拳头让他猜哪只手里有糖的。 摄影师发文称:「拍摄现场轻松愉快,没看到不合。」 摄影师的微博很快引发热议,网友看过图片,对钟思远生动的表情表示震惊,攻击点主要集中在第三张图。 有人评论道:「钟影帝这个表情看起来好宠啊……」 第三方的工作人员比工作室还有说服力,墙头草见风使舵,留言说—— 「又又又又打人了!钟思远直播间的神秘小哥就是方知行没跑了!」 「一言不合就上手,分明是好兄弟会做的事啊!」 「对啊,还会恶作剧,讲真从这几张图没看出半点不合的样子。」 「楼上的说啥呢,人家分明是『小情侣』,什么兄弟!」 「这俩人好幼稚啊,解鞋带猜糖是小学生玩的吧,钟影帝竟然还配合,晕倒!」 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反对派:「几张图能说明什么?没看到钟思远全程冷脸吗?方知行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还笑的这么开心,没骨头吧!」 第58页 「能看出来远哥很讨厌方知行了,一点都不想配合他的样子,第三张图分明超级无奈。」 「笑死我了,尤其是猜糖那里,钟思远脸拉的好长,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不乐意。」 「方知行竟然还打人,我靠,远哥脾气太好了吧!」 「竟然还有人看到宠?你被坑成这样还能宠的起来?你宠一个我看看!」 这条评论被怒贊到热评第一,钟思远的粉丝争先恐后来摄影师微博骂人,把贊成不合的评论全都顶了上来。 但没过多久,热评第一那条评论被单独摘出来转发。 网友一看傻了眼,转发的人是业内知名化妆师lucy。 lucy画过的明星不计其数,名声响亮。还常在微博上发布一些美妆视频,粉丝量非常庞大。 他转载称:「就是宠啊,拍完第二套服装小方哭鼻子停不下来,是你们的阿远哥哥亲自给他擦的眼泪啊。」 lucy这人穿衣打扮够风格迥异,更吸粉的是他毒舌,阴阳怪气,言语犀利,听的人心里暗爽。 钟思远的粉丝跳到他这里来,怒道:「没有照片?口说无凭,谁听你编故事!」 lucy不甘示弱的回覆:「有照片你们不信,没照片说编故事,你们家哥哥都发声明了还选择性眼瞎,建议去眼科挂个号。」 讨论热度居高不下,lucy的突然下场彻底把视线转移,网友们已经顾不上喷方知行当年解约的事了,一门心思研究他和钟思远到底有没有不合。毕竟钟思远作为解约门最直接的受害者,如果他都还能和方知行玩在一起,粉丝网友也没立场再替他不平。 网友吵的热火朝天,评论两极分化严重。 就在钟思远的粉丝铁了心认定方知行坑害他家哥哥跑去他微博底下疯狂谩骂的时候,一条视频突然被网友发现。 钟思远的助理林曼曼加过黄v认证,偶尔会在网上晒一点钟思远的日常,关注度不小。 如果说工作室一纸声明、摄影师几张照片乃至lucy的亲口陈述还不足以证明钟思远和方知行没有不合,那林曼曼一分钟前发布的这条视频绝对能力挽狂澜。 「大家相处的很好,真的没有不合,快别吵了,老大要生气了![笑哭]」 视频中,身穿蓝白校服的方知行利落的噼了个一字马,旁观者下到工作人员,上到导演陈欢全都在旁拍手叫好。 季钏吼的最起劲:「方知行牛逼!」 林曼曼也不甘示弱:「方老师再来一个!」 方知行很好说话的满足大家,笑脸盈盈的就着噼叉的姿势向后弯折,他的腰身纤细柔软,轻轻松松头顶就碰到伸直的腿。 但他不知道看到什么,眼底的侷促一闪而过,绷起的劲儿倏地散了,眼看就要摔倒。 那是个非常危险的状况。 视频一阵乱晃,惊唿声四起,林曼曼的嗓音格外尖锐:「哎哎哎,小心!」 一个人影从镜头前快速闪过,等摄像头再次对准方知行的时候,那人已经被钟思远扶腰托颈的撑了起来。 这条视频一发,立刻在微博上掀起轩然大波。 微博差点再次瘫痪。 林曼曼的微博评论、点赞数,和粉丝数蹭蹭往上涨,她翻评论翻到手机卡死。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荷尔蒙和男友力!!!」 「谁他妈再说他俩不合我把人锤死!钟思远的粉丝给我睁看眼看看,你们家主子先上的手!」 「我疯了,我真的疯了!本来在吃瓜,结果被这俩的糖齁住了!」 「钟思远助理髮的视频!!!我靠,被坑成那样还能做朋友?钟思远是大度还是不记仇!」 「不是大度也不是不记仇吧,都过去五年了,早翻篇了。好歹曾经一起奋斗过,个人选择不同又不是什么实质性黑料,为什么不能做朋友啊?!」 「我去,看到宣传照的时候我还在劝自己是拍戏,这个视频一出我他妈要站真人了!」 「钟思远出手太快了!!!我就看到个影子窜过去,天啊,帅到炸裂!」 「不得不说方知行的腰真软啊……想折他!!!」 「真的够了,这大中午的,从宣传照到花絮照再到视频,我累了,让我睡个午觉成吗?下午还上班吶!」 「好了,知道你们没有不合了,什么时候放片花?在线等挺急的。」 「弱弱的说一句,我是times的老团粉,当年的事情全程关注,也跟风骂过方知行,但是就我了解,当时队里几乎每个人都公开指责过方知行,除了钟思远,他从头到尾没说过他一句不好……」 「难道他俩关系一直都很好???这样就能理解了啊!但是我还是觉得当年的事情很蹊跷啊,有脑子的都不会一声不吭退团惹毛经纪公司吧,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黑吗?解约门会不会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四个字针扎似的刺入钟思远泛着冷光的眸子里。 他曾相信另有隐情,却生生面对五年没有着落的空白,心冷了,快死了,突然重逢,鬼迷心窍般让方知行追求自己,实则是他想要再次拥有。 沙发上的方知行动了动,终于睡醒了。 他这一觉睡的香甜,把前天夜里凌晨三点半的亏空全部补齐,还有幸避免目睹一场粉丝大战,半点愁都没沾。 钟思远锁了手机,一瓶矿泉水扔到沙发上。 第59页 方知行「嗷」一嗓子,翻身坐起来:「你砸到我肚子了!」 他喝两口水,神清气爽,摊开手掌找钟思远要手机:「网上开始骂我了吗?手机给我看看。」 钟思远往那手心里挠了一下,站起来活动筋骨:「晚上给你。」 「为什么?」方知行狐疑的皱起眉,「骂的很难听?我没关系,你让我看看。」 钟思远走到他面前,动手把耳机扯下来,像极了爽完就提裤子跑的渣男:「晚上看,评论又不会跑。」 「起来,」他勾勾手指,「到点了。」 方知行没要到手机,感觉事态严重。 他在片场找到季钏,二话不说就开始掏人口袋。 「你干嘛?!」季钏防不胜防,按住裤兜里的手,「我没带手机!」 方知行顿住:「到底什么情况啊!我不怕被骂,我就想看看现在怎么样了,别因为我一个人影响整个剧组。」 季钏朝周围努努嘴:「你看看大家,该忙啥忙啥,像是被你那点新闻影响的样子吗?」 方知行环顾一圈,的确,工作人员各司其职,连多余的目光都没给到他。 季钏说:「你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黑料,剧组公关已经下场,评论都控制住了。」 「控制住为什么不给我看啊?」 「那不是怕你沉迷刷微博影响拍戏吗?」季钏抓住方知行的肩膀把人往后一转,毫不留情的推到了片场中心,「拍完这场戏,你有一晚上的时间慢慢看,保证谁都不会拦你。」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反正都是被骂,为啥要给自己添堵? 还不知网络上「腥风血雨」的方知行决定听季钏的。 阴天黑的快,刚过五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钟思远提前结束下午的戏,刚出片场就被飒爽秋风扑了满面。 天凉了。 他找林曼曼要回自己的手机,喝了两口热水。 林曼曼说:「老大,等方老师一起吃饭?」 钟思远拔腿朝b组拍摄方向走,问道:「网上怎么样?」 说到这个林曼曼有点来劲:「我的粉丝数破100w了!」 钟思远低低的瞥她一眼。 「额……我那条微博的影响力直接把网友斩杀了好吗?」林曼曼说回正题,「但是吧……老大,不少粉丝对这事儿有意见,毕竟他们之前那么闹都是为了维护你,那个视频等于在打他们的脸。商姐下午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让我盯着你,怕你像上次一样不商量就发微博,再来一次真的会脱粉。」 发微博? 钟思远又灌一口水,他可没兴趣发微博。 他把水杯塞给林曼曼,低头打开直播软体。 「老大!」林曼曼惊恐的按住他的手,「你干嘛?!」 可惜为时已晚,昏黄路灯掩映下的影视城出现在屏幕上。 钟思远调转镜头,露出一张冷淡禁慾的脸。 他看着飞速上涨的直播人数和左下角狂刷不止的弹幕,迎着秋风淡淡开口:「你们不是很好奇我的剧组生活吗?今天带你们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怕你们看到这里卡的太难受,晚上再更一章。感谢在2020-05-08 11:33:08~2020-05-09 11:4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第 25 章 25. b组正在拍摄,现场很安静。 钟思远提前和陈华商量过,涉及剧透,他不能随便录影。但这场戏已经拍到尾声,就当提前预热,陈华允许他直播一小段。 钟思远没有直接将摄像头对准方知行,而是对着监视器。 书房里,桌上捻一盏灯。 方知行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没有焦距的目光虚浮的飘着,苍白的面色被灯影暖热,他整个人都很空,很散,没什么表情。 窗外种了一排打着花苞的梅树,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开了。 方知行裹在宽松的毛衣里,深陷的锁骨昭示着主人不算健康的身体状况,他的精神正在一点一点被恐惧侵吞。 他始终平静,无喜无悲,画面如同静止。 陡地,窗沿下方挟入一股冷风,他禁不住寒似的颤抖一下。 就是这一动,大颗晶莹的泪珠毫无徵兆的从眼眶坠落。 戏拍到这里算作结束,工作人员跑上前收拾片场,季钏及时去给方知行递纸巾。 钟思远盯着不断叠加的弹幕,在线观看直播的粉丝无一不为之惊嘆。 「我知道陈导为什么选方知行了,他演的太好了吧!」 「完全就是郁然!把郁然生病以后的茫然和失控表现的太到位了!他明明很难过,却不知道自己在哭!啊,南雁又杀我一次!」 「我被戳死了,书里的人物活过来了!」 「看的我眼泪汪汪,共情能力好强啊,隔着屏幕都要窒息了!」 「钟影帝给我们直播方知行拍戏,我靠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方知行把纸巾按在眼睛上,奔腾的泪水很快把纸洇湿。 他吸了口气,唇角颤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方知行一演哭戏就收不住,剧组已经见怪不怪。季钏在旁边逗他说话,使尽浑身解数就差挠痒痒了。 第60页 「啊啊啊,哭唧唧了,好可怜!我姨母心犯了!」 「妈耶,我亲眼见证什么叫楚楚可怜,泪汪汪的大眼睛!」 「快过来给妈妈抱抱,方知行是什么小可爱啊,哭到出不来,我相信lucy说的话了!」 「钟思远!!!你还等什么!快上啊!抱他去!!」 「远哥你到底行不行?这时候不上什么时候上!别拍了,给我抱!」 钟思远原地不动,等着方知行自己发现他。 几分钟后,方知行止住泪水,情绪也调整的差不多,边擤鼻涕边往外走。 「天啊,擤鼻涕也太可爱了吧!」 「我宣布今天方知行归我,谁都不要跟我抢!」 「粉了粉了,真情实感的爱了!」 方知行从戏里抽身,脑子都蒙了,一步步到跟前才发现钟思远。 这人举着手机干嘛呢? 他停住脚步,把擦鼻涕的纸往兜里一塞,莫名其妙的朝旁边看了一圈,问道:「你怎么在这啊?」 「懵了懵了,他懵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小可爱搞不清状况!」 「我现在超级期待方知行知道自己被直播是什么表情!」 钟思远没说话,而是把手机往上抬了抬,对准了方知行的脸来了个大特写。 方知行满头问号,这种手机怼脸的姿势好像在拍照,他不自在的摸摸脸,裹着浓重的鼻音问:「你在拍我吗?」 「对,他在拍你!」 「他不仅拍你,而且已经拍了很久了!」 「远哥你快说句话吧,小可爱都懵圈了!」 「警告钟思远,赶紧停止你的恶作剧,不要欺负人!」 钟思远瞥见弹幕,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方知行皱起眉:「你拍我干嘛?」 拍都拍了,他也不遮掩,大方的袒露哭红的双眼。然后把手一摊:「下戏了,能把手机还我了吧?」 「什么!!!!!!!」 「!!!我听见了什么?!!方知行的手机在钟思远那里???」 「钟思远你拿人家手机干啥!!!你又琢磨什么坏点子呢!」 「我靠,我严重怀疑是远哥不想让小可爱看到黑子喷脏所以才拿走他手机的!」 「楼上真相了!我也这么觉得!!!钟思远真的是在谈恋爱吧!!! 钟思远说:「刚刚在拍戏,手机给小曼了。」 「好吧。」方知行把手放下,「走不走啊,我今天想吃晚饭,哭戏好累奥。」 他虽然在问,但似乎没有要等钟思远回应的意思,说完就扭头往门外走。 钟思远跟在后面拍了一段,突然喊了一声:「卿卿。」 方知行侧过半张脸,很自然的答应:「啊?」 「上次的陈皮老鸭汤很好喝,可不可以再煲一次?」 方知行点点头:「换个口味怎么样?我最近学了个鲫鱼汤也挺补的。」 「可以。」 钟思远得到想要的,结束语都不说,直接关掉了直播。 正看到兴起的网友们眼前一黑,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炸开锅。 直播断了线,但微博连结还在,没地散劲儿的粉丝跑到微博评论下狂欢。 「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鸭汤鲫鱼汤!!!你们俩到底偷偷干了些什么!」 「方知行人/妻属性鑑定完毕,还他妈学煲汤!还换口味!」 「远哥喊方知行什么???是『亲亲』吗?是小名吗!卧槽怎么这么能腻歪!」 「钟思远高冷人设全崩了,他现在是护妻狂魔!!!方知行刚被怼几句他就坐不住了!又发声明又开直播的,他以前什么时候这样过!」 「真的,我粉了远哥四年了,我作证他从来没在直播里说过这么多屁话!」 「钟影帝司马昭之心暴露无遗,字字句句引导小可爱往陷阱里走,段位高啊!方知行不是他的对手!」 「times老粉来破案了,不是『亲亲』是『卿卿』!方知行古早採访里说过,他的小名叫『卿卿』![微笑]」 「我的妈,叫小名太苏了!!!我远哥太会了啊啊啊啊啊!」 「同times老粉,当年真情实感粉过『方源百里』,还站过一段时间『源远流长』,神他妈钟思远和方知行搞到一块去了,这俩人成天在对方的cp剪辑里当小三!」 「哈哈哈是真的!当时因为他俩是全队最没cp感的,被官方认证打tag叫他们『超冷门cp』,完全就是邪教!」 「什么冷门cp,我看他俩从今天开始就是火辣cp,这直球打的,就差公开出柜了!」 粉丝热热闹闹将评论怒刷到小10w,成功把「钟思远 直播方知行」送上热搜。 钟思远从没有为这种新闻主动澄清过,连路人都知道他有多不喜欢开直播,能做到这种地步,完全可以证实他和方知行确实没有不合。 网友纷纷为钟思远点赞,说他是娱乐圈敢作敢当第一人,凡是跟方知行沾边的,永远走在打假闢谣第一线。 因为双男主不合传言叫嚣谩骂方知行的粉丝终于偃旗息鼓,工作室和剧组双双下场,这场由官宣引起的骂战终于在晚间有了收敛的迹象。 商婕看到新闻差点晕过去,感觉血压飙升快要爆表。 她赶紧给钟思远打电话,这小子早料到先斩后奏会被算帐先一步关了机。 第61页 无奈,她又打给林曼曼。 林曼曼战战兢兢:「商、商姐……」 商婕对着电话就是一顿吼:「我让你看着钟思远你看哪去了?!你怎么能让他开直播!还嫌事儿不够大吗!」 林曼曼也很委屈:「不是,我没拦住啊!我怎么知道老大会开直播,他平时不是最烦直播了吗!」 商婕不想听理由:「钟思远人呢!把电话给他!」 「他他他他没和我在一起……他开着直播去找方老师了,让我先走。」 「林曼曼!」商婕气到破音,啪叽挂断电话。 林曼曼觉得自己可能会被炒鱿鱼。 她赶紧点开微博看看自己的粉丝数,如果真被炒鱿鱼,她干脆转行当网红得了! 林曼曼在空荡的休息室里对着盒饭做梦,没一会儿钟思远和方知行就出现在门口。 「老大!」 方知行快跑进来:「小曼,把手机给我。」 林曼曼看着钟思远的脸色,没敢擅作主张。 钟思远说:「给他吧。」 方知行终于拿到手机,上微博前忐忑起来,事件发酵半天,现在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他惴惴不安的打开软体,刚要点热搜,钟思远忽然伸过一只手按住他的屏幕。 方知行还以为他反悔了又要没收手机,顿时警铃大作的抓紧了:「说好了晚上给我看的!」 钟思远跟他根本不在一条线上,思维发散的让方知行都追不上。他说:「你上次说我和苏茉尔的cp名是『想你』。」 怎么又提这个,方知行怪烦的:「是啊。」 「如果是我们呢?」钟思远问,「你觉得我们叫什么?」 这还用说吗?方知行脸有点臭,觉得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冷冷地:「还能是什么,超冷门cp呗。」 钟思远摇摇头,把手松开。 他看着方知行的眼睛,目光倏而深沉起来,没头没尾的说:「我们才是。」 然后,他在方知行突如而至的怔愣中掌住他的后脑,轻之又轻的揉了揉,低声道:「是想你,是思卿。」 方知行点开热搜榜,赫然看到榜首明目张胆的一行中英结合—— 「思卿 is rio![爆]」 作者有话要说: 啧,姓钟的不简单。 第26章 第 26 章 26.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方知行瘫在沙发上瞳孔地震。 钟思远出去打电话了,休息室里鸦雀无声,林曼曼想说不敢说,季钏不知从何说。 方知行被迫断网半天,完全跟不上事态变化,好歹有网友贴心的准备好了传送门。 他挨个看完,退出五分钟前刚刚建起的「思卿夫夫」超话时已经头晕目眩,口干舌燥。 他朝季钏招招手,那样子快厥过去了:「你们就没人拦着他?」 林曼曼小声发言:「拦了,没拦住。」 方知行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他在直播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什么老鸭汤鲫鱼汤,方知行感觉自己是跳进了滚油辣汤! 季钏安慰道:「那个知行啊,钟影帝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你看,现在不就没人关注你解约的事了吗?」 方知行扯着嗓子喊:「柜门都他妈快关不住了谁还管我解不解约!」 他打开手机翻评论给林曼曼看:「钟思远想干什么?他粉丝都快集体脱粉了!」 评论里的确有脱粉言论,大概是粉丝觉得自己为了维护钟思远冲锋陷阵,他却完全不顾念粉丝心情强行要保护方知行。当年方知行退团解约他是最直接的受害人,没脾气没骨气被人坑了还替人打掩护,简直像是被狐狸精勾魂了。 前几天得知钟思远接了同志剧时,粉丝就憋了一股气,如今更是恨铁不成钢,扬言再也不管了! 「额……」林曼曼也挺头疼,「老大以前说过,粉丝如果因为对他的私生活不满而脱粉,那就让她们脱……毕竟人活一辈子,不能为了讨好粉丝就强迫自己和谁做朋友不和谁做朋友,对吧?」 方知行被堵个正着,又翻出一条评论:「那这个呢?粉丝又不买帐,她们还以为我们是在演戏!」 林曼曼看了一眼,评论说:「搞得这么火热太假了,肯定是在作秀啊,他们是演员,演戏而已!剧还在拍,要是双男主锤死不合以后还有谁捧场啊,还不赶紧趁机炒波热度。」 「哎呀,公众人物就是这样,咋可能事事都让人满意?有人支持就肯定有人质疑,方老师,甭管他们说啥,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林曼曼往下翻了翻,「而且你别就盯着这几条黑评啊,明明喜欢你们的人更多啊!」 方知行眼睫一颤,心肝脾肺肾被一把火点着了,呛的他快冒烟。 他不是没看到还有很多人支持他们,钟思远的粉丝数非但没下降反而涨了小十万。 但他没办法忽略万千好评声中夹杂的一点恶言恶语,他自己被骂没有关系,但他不想让钟思远也沾惹一身腥臊。 他胡乱翻动评论,好多网友都说思卿夫夫甜度爆表,他们嗑定了。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为他当年的解约开脱,评论道:「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方知行是有错,但他解约也是赔了违约金的。没人规定不能解约对吧,只是他时间和方式选错了,真没必要一锤子钉死。times不火难道就怪方知行吗?他是那个组合的台柱子?不是吧?韩国男团本来就多,times唱跳能力都一般,除了脸好看,上综艺也不怎么会接梗,但是当明星有几个长得丑的,他们不火完全是业务能力不够啊。而且韩国练习生那么辛苦,方知行又是中国人,谁知道当时有没有遭遇什么不公正的对待?我们不知道人家背后的辛苦就不要随便评价别人的选择呗,没人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啊。况且方知行要真是人品有什么大问题,钟思远是解约门最直接的受害者,不可能还跟他玩的那么好,粉丝真当钟思远傻吗?看他那张脸也不像是会让自己吃亏的长相吧。」 第62页 难得有网友理智发言,直接就被顶到了热评第一。 方知行看着看着,眼眶开始发热。 不仅是因为这位不知名网友替他发声。 更多是因为钟思远。 那位粉丝说的没错,钟思远是当时解约事件最直接的受害者。 作为队友,他被背叛,作为男朋友,他被抛弃。但时至今日,仍然在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方知行。 发声明、收手机、开直播,他做尽了从前不会做的事,只是想降低网络暴力对方知行的伤害。 他用行动告诉粉丝,告诉路人,告诉所有虎视眈眈的黑子,他和方知行不是互相厌恶的关系,伤害他就是伤害我,我们很亲近,我甚至可以喊他不为人知的小名。 所以,真正喜爱钟思远的人一定不会再对方知行恶言相向。 这就是钟思远,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能够给到方知行最大的保护。 钟思远打完电话回来,手里还拎了两个外卖袋。 他看向方知行,吹了个冷酷的口哨:「买了鳗鱼饭,不是饿了?」 方知行刚才是挺饿的,这会儿胃口全无。 他捧着饭,殷殷切切的目光黏在钟思远身上。 季钏和林曼曼眼见非凡,相约着一起去吃影视城门口的大排档。 休息室里人走了一半,钟思远拆了外卖袋,掰了筷子塞进方知行手心。 方知行扒拉两下米饭:「你经纪人怎么说啊。」 钟思远给自己买了碗鱼片粥,盖子一掀飘出一股香味,滚烫的热气雾化了身上的冷意,连脸部的轮廓看起来都不似平时那样锋利。他淡淡的:「没说什么。」 一通电话起码打了四十多分钟,还没说什么。 方知行自知添了麻烦,心下五味杂陈,有面对未知事态的不安,有牵扯入钟思远的慌乱,更多的,他体味到鲜明又可贵的感动。 钟思远没有必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钟思远出道至今,也算经歷过大风大浪,刚去做演员那会儿面对全网质疑。嘲讽、辱骂、挖不到黑料就到处传绯闻,以高冷为由扣上耍大牌的帽子。 从流量鲜肉到实力演员,他一步步走来并非一帆风顺,有过低谷,也沉浮过,好不容易才证明自己,方知行不想因为自己害钟思远的努力毁于一旦。 「你怎么想的啊,」方知行戳着饭,「多招黑啊。」 钟思远态度随便,默不吭声的低头喝粥。 方知行发愁道:「本来骂我就够了嘛,我应该的,你跟着搅和啥啊。」 他嘆了口气:「回头说你同性恋洗不白了怎么办啊!」 钟思远顿了一下,说:「我本来就是同性恋。」 「喂!」方知行扔了筷子作势要来捂他的嘴,「不怕被听到啊!」 钟思远身体后仰,把方知行扒拉开:「我从前是,现在是,以后还会是,从来没把这件事当作秘密。」 这的确,钟思远虽然很少回应感情问题,但从不掩饰自己的性向。 以前接受採访,记者问他交往过几个女朋友,钟思远直言不讳的告诉人家,我没有和女生交往过。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可播出去,没有一个人往同性恋方向想,只当钟思远的意思是没有谈过恋爱。当然这一点也没人相信,大家乐呵乐呵当笑话听了,毕竟这人吻戏苏断腿,说自己没谈过恋爱可能吗? 方知行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噎到,有点不知道从哪反驳,只好说:「你不要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钟思远也不吃了,微侧过身来问他:「你拿什么立场跟我说这话?」 方知行被他问的一愣,几番张嘴想琢磨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说朋友,但他正在追求人家,说喜欢的人,但人家又没答应他,旧情人就更没立场了。 这要是搁以前方知行百分百就闭嘴了,可他现在有了底气,钟思远处处为他着想,直播都开了,对他什么心思还用说? 方知行豁出脸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是你的追求者,以后很可能会成为你的男朋友,你要是失业了,我下半辈子没有着落该找谁说理去?」 轮到钟思远愣了,万万没想到刚刚还捂他嘴的人转眼这么明目张胆。他呛了一下,无语道:「你追求我是为了傍大款吗?」 「那当然不是,」方知行破罐破摔,「但要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你我啊,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 钟思远嘴角一抽,说的挺像那么回事儿,真要给钱了,这人保准跑的比兔子还快。 方知行胡言乱语两句,又把话题扯回来,他心里明镜儿似的:「你经纪人是不是让你别跟我走太近啊?」 钟思远垂下眼,重新拿起勺子:「工作室的老闆是我。」 意思是别人说什么都管不到他。 方知行说:「网上都闹翻天了,我这个当事人竟然最后一个知道。」他勾着小指扯了扯钟思远的袖口,「你怎么这么好啊……」 这人到底让不让他吃饭了? 钟思远抓住那截作乱的手指,放在手心里裹着:「别想太多,这种造谣的新闻不解决,粉丝只会越闹越大。我不单为你,也是想息事宁人。」 那你息事宁人的法子也太嚣张了吧。 方知行问:「导演那边怎么说?」 「有人给他免费宣传,他高兴还来不及。」 第63页 好吧,方知行彻底没了脾气。 钟思远还要宽慰他:「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喜欢我的人会尊重我的选择。从剧本选择到社交生活,为了私慾强加自己的好恶在我身上,是道德绑架。这样的粉丝走一百个一千个也没必要心疼,懂了吗?」 方知行明白了,他曲起指节在钟思远手心里挠了挠:「那我们以后……」 钟思远说:「不用在乎别人说什么,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 方知行点点头,但也要表明态度:「如果再有这种事,我不想躲在你身后,那些流言蜚语和侮辱谩骂,我可以面对。」 然而网络上的谩骂声越来越少,制片方公关下场,以放出的两张宣传照为主创建新话题。钟思远团队开始清洗广场,更多的弘扬正能量,将网友的目光转移到钟思远的作品上。 钟思远的唯粉刚经歷一场心情过山车,累了,看完直播再也骂不动,收敛起唇枪舌剑,决定还是做老实的事业粉,不要再插手钟思远的私生活了。 网络上蹦跶最欢的应该是书粉和新晋cp粉。 钟思远直播半小时,成功送「思卿夫夫」出圈。 他和方知行的剧照、路透照、直播截图一夜之间席捲全网。 剧方本意是用宣传照将方知行解约的劲儿盖过去,谁知道一个「不合」传言彻底让舆论跑偏。环宇世纪偷鸡不成反送热度,网剧还没拍完就已经先赚足眼球。解约那点事儿再不够掀起风浪,粉丝连夜考古,从times成团开始,大大小小的舞台、综艺、专辑mv,带了显微镜去看。 老团粉感嘆时移世易,当年全韩网最招人嫌弃的超冷门cp被冠上「思卿夫夫」的头衔,直接登顶内娱cp榜榜首,火的没边。 某网站上曾经属于超冷门cp的视频剪辑也受到波及,好几个up主连夜换标籤,用「思卿」取代了「超冷门」。 晚上回家,方知行洗漱好就蜷在被窝里刷手机,实时关注网友动向,走在嗑cp的最前线。 他没用新申请的微博号,怕手滑点赞把网友搞的更疯狂,于是登上了自己以前的帐号,在超话里关注了好多博主。 姑娘们的创造力是无限的,这才多久,不仅新的cp向剪辑已经发布,手快的还画起了同人图。 卡通小人懵懵的,是方知行在钟思远直播中出现的懵圈状态。 考古回来的粉丝带了几条连结,方知行一一点进去看,时间久远,画质已经不算清晰。 最后一条是mv,看到这个,方知行勾起点回忆。 那首歌名叫《dangerous》,演唱者是当时韩国一位小有名气的女歌手,反正也不知道公司当时怎么想的,找了他和钟思远去拍mv。 mv是警匪题材,方知行演警方卧底,钟思远演黑/帮老大。那时候他俩已经搬到一个宿舍,但不熟。一支mv前后拍了大概有一星期,他们全程几乎都是分开拍的,真正对手戏不足半小时。 后来方知行想了想,粉丝们觉得他和钟思远没有cp感可能出处就在这里,因为mv最后,方知行扮演的卧底被钟思远逮住,毫不留情的一顿爆锤,之后侥倖逃脱,上演绝地反杀,在钟思远快逃跑成功之际一枪把他崩了。 别人家拍什么警匪片,卧底和大佬都要演一段假仁假义的兄弟情,看的观众既不捨得这个死,也不捨得那个挂。他俩没有,这mv里从头到尾的试探和猜忌,身份败露后更是只有相杀,没有相爱。任谁看了都要评论一句,好他妈绝情! 韩国网友被一支mv折磨出心理阴影,以后再看方知行和钟思远怎么都不顺眼,仿佛两人生来就是相剋,放一起就气场不和,非得把对方搞死才罢休。 评论下清一水的「哈哈哈哈哈」,大陆网民恍然大悟:「心疼韩国网友,我要是先看这视频估计也站不住这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9 11:45:36~2020-05-10 11:0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承 2个;摸吾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乐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第 27 章 27. 片场里,钟思远和方知行终于迎来了最近几天第一场对手戏。 距离思卿夫夫横空出世已经过去两天,这俩人在剧里纠缠虐心,网上热度却始终居高不下。 号称在屎里抠糖吃的cp粉翻遍整个韩网,也不知是带了粉丝滤镜还是确有其事,反正她们言之凿凿说自己发现了端倪。 她们开始发文质疑老团粉关于二人以前在队里就不合的言论,因为通过放大观察、分析对比和反覆回放,她们觉得这俩人以前不是不合,更像是避嫌或者不好意思。 钟思远反正是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方知行那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可就太明显了。 比如说在台上方知行从来不敢直视钟思远的眼睛,擦肩而过都会脸红的那种。他俩还有过一次默契度为零的游戏体验,后来这段视频也被单独截下来传到网上,被视作他们面和心不和的铁证。 那是times成团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方知行做游戏抽到和钟思远一组。 当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方知行拿到签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还是玩的一个比划一个猜。 第64页 方知行多体贴男朋友,知道钟思远冰山王子形象不能崩,大包大揽的说自己比划,让钟思远猜。 结果是,他全程慌不择路,生怕被别人看出端倪,比划的什么玩意儿自己都搞不懂,更别提让钟思远看明白了。猜到后面大家都在笑,他急的面红耳赤,对面的钟思远看戏似的观赏他上蹿下跳,别提多冷静了。 这段视频被网友们扒出来,认为方知行的表现是典型的在喜欢的人面前害臊,越想掩饰越是弄巧成拙。 总之网上五花八门的解读很多,cp粉在旧团综里扒完糖,又回过头想嗑点新鲜的,但是钟思远出了名的进组就神隐,方知行一个註册两天的新帐号更是什么都挖不出,于是她们另闢蹊径,把魔爪伸向了林曼曼。 林曼曼初尝网红红利,前天那条视频被疯狂转载,评论点赞999+多到看不过来。 片场旁边的等候区,林曼曼助理生涯第一次失职,顾不上全程监控她家老大,老忍不住掏手机出来刷微博。 她点开私信:「小曼姐!!!求片场日常啊啊啊啊!」 「曼曼曼曼曼曼,能不能再发点互动啊,粮太少好着急!」 「助理姐姐看看卑微的cp粉吧,偷偷拍个照给我们过过瘾啊!」 林曼曼感受到大家嗑cp的热情,看着自己还在不断跳动上涨的粉丝数,决定做点什么固固粉。 于是,她编辑一条微博: 「今天早上来片场的时候,方老师给老大送了一盅鲫鱼汤,盯着他喝了大半碗,结果人一走,老大灌了整整两杯水。」 干巴巴的文字好生硬,林曼曼看着手里的保温杯,对着拍了一张。 然后点击发送。 钟思远那边刚好也拍完,林曼曼来不及看反馈就赶紧过去伺候人。 方知行环顾一圈:「小曼,季钏人呢?」 林曼曼把水递给钟思远:「钏哥去后面接电话了,方老师喝水吗?我去给你拿个纯净水。」 「不用麻烦,我不渴。」 钟思远视线一低,看见方知行两片嘴唇,那里刚刚才被他用力厮磨过,带着潮湿的红润。 掩盖什么似的,钟思远使唤道:「去给他拿水。」 方知行毫不自知的舔舔唇:「干嘛啊,说了我不渴。」 钟思远给林曼曼使眼色,避开这个话题。 季钏兴致勃勃的挂了电话跑回来,几步外就开始冲刺,完全是扑到方知行身上:「卿卿!」 「卧槽……」方知行被冲撞的后退,咬着牙顶出一句,「大老爷们喊什么卿卿!」 这话着实双标,钟思远喊的时候分明挺享受。 季钏勾脖搭肩的说:「票务刚给我打电话,剧团这个月的演出场次全被预定了!而且场场爆满!!!」 方知行把人推开一点,同样出乎意料:「真的?!」 他知道自己曝光后,网友会顺藤摸瓜找到七舰,起初还担心那些黑歷史会让剧团雪上加霜,为此他还跟周芳平通过电话。周芳平看的比他开,先说黑红也是红,七舰肯定能提升知名度,再说些劝慰他的话,诸如七舰一年开不了几张,真正爱看歌舞剧的都上了岁数,不在网上冲浪。 季钏简直想抱着方知行转圈圈:「真的,都是你的粉丝!」 方知行对自己有粉丝的事还不太适应,看看不远处的导演,腼腆道:「托剧组和钟老师的福。」 季钏给方知行翻剧团舞剧讨论区下的留言:「好多粉丝看了你跳舞的视频说不过瘾,在问你什么时候回七舰演出呢。」 「等我杀青。」方知行笑了笑,「要请大家看《孔雀公主》。」 季钏算算时间:「那就是还有两个月,哎呀不行,这也太久了。」 方知行不像钟思远有专业的工作室背后运营,虽然他本人不露面,工作室偶尔会发些照片之类的定期维持曝光度。但方知行要是不露面就真的一点边都摸不着。现在网上思卿夫夫的唿声那么高,俩正主一个赛一个的低调,谁家新入籍的粉丝受得了这个? 季钏把方知行拉到旁边:「你跳个舞,我给你录一段发微博。」 「啊?」方知行不是很想配合,「我刚出新闻没两天,这就出来蹦跶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季钏说,「我看了专业人士的分析,人家说的很有道理,你解约是赔了违约金的,什么叫违约金?就是赎身钱,你又不欠谁的。而且从本质上来说,你和钟影帝都是组合的叛出者啊,为啥他不被骂你被骂,不就因为他提前说了,你搞突然袭击。除此以外,你俩真没啥不同。」 方知行敏感的看钟思远一眼:「你小点声,还觉得我挺有理的是吧!」 「呃,差点忘了你还把钟影帝甩了。」季钏倒戈的飞快,「这的确是你不对。」 「……」 季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就随便跳个吧,七舰这大半年就排了两场演出,好不容易出票了人家还都是沖你去的。」 方知行磨叽一会儿:「行吧,但我不要你拍。」 他把季钏的手机抢过来,屁颠颠的跑去找钟思远:「钟老师。」 钟思远刚补完妆,感觉最近这人「钟老师」叫的越来越顺口了。 「帮我拍个视频呗。」方知行亮着眼睛看人家,微微踮起脚,凑到那耳边小声说,「像以前那样。」 第65页 像以前那样。 方知行在韩国搞方源百里那会儿,应公司要求经常营业,但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拿自己跳舞视频凑数,十有八九都是钟思远掌的镜。 钟思远感觉心口被羽毛似的东西轻轻搔了一下。 痒得很。 他看向方知行,视线集中在那双已经变回粉色的唇上,沉声问:「你要跳舞?」 方知行摇摇头:「我应付一下季钏那个老妈子,起个腰。」 「你……」钟思远承诺过不问,却忍不住担心,「可以?」 「可以啊。」 方知行很自然的回应,光从表情上并不露半点破绽。他打开摄像头,四处转了转找个光线好的角度:「等我拍好再配个音乐,就用你的《燃点》怎么样?音乐爆发的一瞬间我就起来,后面全弄成慢动作。」 钟思远把手机拿过来,碍于片场人多,只能上手摸摸人家后脑勺:「不要逞强。」 面前就是搭建的客厅,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毯,方知行喊个人帮着把茶几抬到一边去。 陈华菸瘾犯了,打着火吞云吐雾,还要指挥:「又要下腰?你悠着点!老管对准他,再录个花絮。」 老管是摄像师,早早就调好了镜头。剧组工作人员纷纷停下手头上的工作,跟上回一样围了过来。 方知行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别人他不敢说,只能摆置钟思远:「你去那边,蹲下拍。」 高冷男神任劳任怨,很好说话的去对面蹲着了。 林曼曼眼珠子转的飞快,敏锐的捕捉到爆点,也打开了摄像头,把方知行和她家老大一併框在里面。 场务去把窗帘拉开,清凉的风吹动窗纱,屋里霎时敞亮起来。 方知行双腿岔开跪坐在地毯上,看的在场的大老爷们倒抽一口气。 摄像老管摸了摸大腿根,感觉后槽牙一阵酸麻。 然后方知行就着这个姿势躺了下去。 钟思远盯着屏幕,按下了拍摄。 片场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全神贯注的等待方知行下一个惊人动作。 静了足有半分钟,谁知道那人舔舔唇,突然转过脸:「感觉干巴巴的,还是现在就来点音乐吧。」 大家集体晕倒。 陈华抖着菸灰:「来来来,给他music。」 方知行还要提要求:「给我放钟老师的《燃点》!」 场务率先响应,搜出来歌曲给他伴奏。 《燃点》是钟思远专辑中的主打歌,摇滚风,超级劲爆。 前奏是一连串的强音吊擦,大概持续十秒,宛若积蓄某种力量,到高峰时一记勐烈的重鼓,燃爆人的神经。 音乐响起的瞬间方知行迅速进入状态,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跟着节奏晃动身体。 这是音乐的魅力,更是钟思远的魅力。 这首歌从词到曲再到架子鼓都是由他一人完成。 方知行穿着粗针白毛衣和休闲裤,袜子是短口的,露一截细瘦的脚踝在外面。 手指触及毛绒绒的地毯,他无声的打着节拍,3、2、1—— 鼓声宛若振盪人心的洪钟,响起的一瞬间,方知行双腿发力,柔韧的腰肢往上一抬,直接从跪躺的姿势弹了起来。 瘦到极致的胸膛撑不住宽松毛衣,白净的小腹仿佛一圈纯洁光带。 在场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惊唿。 然而下一刻,方知行双膝离地,整个人弯折着向后一仰。 他竟然就这么站了起来。 脚尖点地,双臂自然又优美的勾勒出一道半圆,颈项若天鹅,毫不自知的引诱人去轻嗅他,去撕咬他。 在某个瞬息,方知行似乎和舞台上逝去的虞姬重合了。 鲜活的生命,妖艷的红,虞姬在爱恨中落幕。 而方知行,从深渊里辟出一条带血的路,仙鹤般,纯洁优雅,滑落的手臂是他的翅膀,他正在追逐属于自己那抹白云。 他太柔软了,分明与爆烈的音乐格格不入,却如清泉流水,渗透进字句之间。 好像这首歌生来就是属于他的。 片场轰动,叫好声阵阵。 钟思远却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这副身体,他想要用力的占有。 作者有话要说: 钟影帝,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第28章 第 28 章 28. 方知行把起腰的视频传上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上热搜了。 看这个标题他就有点晕:「方知行煲汤」 什么啊,钟思远直播后劲儿这么大吗,都几天了,怎么这会儿才上热搜。 然而等他点进去,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看见了热门微博里的头条,来自林曼曼。 方知行把林曼曼发的那句话翻过来倒过去的读了好几遍,脸色逐渐变红。 与此同时,返程的路虎里,钟思远撑着额头靠在一侧,周身气息已经不能用不好招惹来形容了,像是谁碰谁死。 林曼曼打了个实实在在的寒颤,苦兮兮的认错:「老大,我错了,我已经把微博删了。」 钟思远已经沉默了十分钟,不管林曼曼说什么就是不搭理。 林曼曼自知犯错,删了微博也于事无补,人家早截图传上网了。 「老大,是我鬼迷心窍,我利慾薰心,我被粉丝数蒙蔽了双眼。我一定跟方老师好好解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绝对不会让鲫鱼汤成为他给你煲的最后一顿汤!!!」 第66页 「叮咚」,钟思远手机响了。 林曼曼紧张的从副驾驶探个脑袋,估摸着是方知行已经看到热搜,发消息来兴师问罪的。 她瑟瑟发抖:「老大……是方老师吗?」 钟思远划开屏幕看消息,字里行间能感受到方知行的郁闷。 「汤不好喝怎么不告诉我?」 方知行是真的郁闷,亏他以为钟思远不让他喝是因为喜欢,搞了半天是他自作多情。 钟思远没有回他消息,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客厅的窗户开着缝,秋日凉爽的风擦过脚踝,方知行刚到家,坐在沙发上抠沙发布不吭声,脸挎着,看起来挺不好哄的。 钟思远等了两秒,在电话那头说:「没有不好喝。」 方知行很不屑的「嘁」了一声。 钟思远搭在腿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指尖被布料磨蹭的发热发烫,他又说:「我很喜欢。」 语气认真的方知行都快信了:「你得了吧,你直接跟我说哪里不好,我改进一下不就好了,干嘛强迫自己喝?」 钟思远垂下眼,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扫落一片阴影。 他发觉自己似乎并不在意方知行能给他什么,好的,或者是坏的,他通通不在乎。 他无法用语言来诉诸对一个人的渴望,却也会害怕,这个能带给他快乐和痛苦的人,会不会再次一声不响的走掉。 这样一想,方知行给他的一切,就都显得异常珍贵。 有时候钟思远会觉得自己有点病态,感情本该你情我愿,他却偏执的想要得到所有。 归根结底,方知行曾予以他的美好太过难忘。 电话里静默的时间有些长了,方知行不确定他有没有在听:「钟老师?」 「卿卿。」钟思远轻声问,「如果我说不好喝,你会不给我做了吗?」 方知行蓦地一怔,在钟思远看似平淡的语气中听到了不安和试探。他突然明白过来,钟思远并非对一切尽在掌握,他也有自己做不到的事,得不到的人,他歷过一场无声的剿杀,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 「怎么会啊。」 方知行的鼻尖涌上一股酸意,失去联络的五年,重逢的一个月,他直到此时才真正意识到,钟思远和自己一样,一天也没有从对方遗留的痕迹中走出来。 我怎么可以不去找他。 方知行这样问自己,我为什么没有在见面的那一刻就告诉他,我想重新追求你。 为什么要让钟思远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一个被抛弃的人,却要活的这么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方知行好心疼。 「你如果说不好喝,我就给你做别的,口味随你挑,做到你满意为止。」方知行两指撑开按住眼尾,喉咙止不住的发颤,却还要努力笑出来,「怎么样钟老师,你给我列个菜单不?」 他终于有了追求者的自觉,想要把所有好东西全部献到钟思远手上。 钟思远低低的笑了一声:「食材不挑,我们广东人口味淡。」 曾一起住过一年,交往过半年,方知行怎么会不知道钟思远的口味。 他还是要替自己辩解一句:「也不能怪我,我买的汤盅太大了,放盐的时候没有分寸。」 钟思远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他换了姿势,放松的靠住座椅:「你做完都不自己尝尝吗?」 「上次是没敢尝,看你反馈不错,这次就直接按上回的分量放了。」方知行主动交代,「我还买了一只乌鸡放在冰箱,过两天给你炖山药乌鸡汤。你放心,我肯定尝好再给你喝。」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挂电话。 方知行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筋骨。 他拉开阳台的门去吹夜风,小区上了年头,住在这里的老年人居多,这个点已经找不到几间还亮灯的屋子。 静谧,安宁,空气的味道很清新。 方知行翘起一条腿放在栏杆上,他家在顶层,阳台没包,那个年代的人相信世界还是好人多,更信奉远亲不如近邻。小时候趴在栏杆上,一伸头就能和隔壁家的小男孩交换零食饮料。 时间太久了,方知行从一个翘着腿都够不到栏杆的小豆丁长成了栏杆的高度已经不能给他带来烦恼的大男人。左邻右舍也早就离开这片,搬到更好的社区。 隔壁租房子的是男是女,方知行不知道,租客总是换的很勤。 幼时熟悉的一切都变了样,父母亲人,一栋空房子,最后只剩下方知行一个。 他微微倾身,胸膛贴住腿,就着这个姿势打开微博,看到实时热搜不断上升的「方知行起腰」词条,他才迟钝的感知到自己真的翻红了。 方知行点进自己的微博评论,这么一会儿评论数已经超过10w,点赞更多。 热评前几条都是cp粉,第一那位问的更是直白:「卿卿!!!视频是不是钟影帝给你拍的!!!」 方知行盯着那十来个字看了很久,不能算作冲动,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才能配得上钟思远的付出。 他无意暴露什么,更无惧流言蜚语,粉丝说他心机也好,蹭热度也罢,他想让钟思远看到,自己并不是个只会一味逃避的胆小鬼。 一分钟后,营销号加班加点搬运方知行微博截图。 「#思卿夫夫#深夜发糖,私下称唿曝光!」 第67页 那张截图中,方知行大方回復那位粉丝:「是远哥拍的。还有,卿卿不是谁都可以叫的哦。」 · 晨起又开始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海城的温度降的飞快。 方知行昨天还在穿短袖,今天就觉得郁然的毛衣穿的好舒服。 进入成年期的拍摄后,剧情便打乱了时间线,可能昨天郁然还在和程皓甜甜蜜蜜,今天就要意志消沉,方知行时常感觉自己精分。 休息时,剧务过来说订机票的事。 自从思卿夫夫走红网络后,剧组的防路透工作做的就比较痛苦,影视城附近天天都有记者蹲点。 剧组能想的招都用了,围绿布,拉电网,烦的陈华天天在片场骂人:「上次那家媒体,给我永久拉入黑名单!」 记者拍不到路透,但总能逮到演员上下班,誓有一种不拍到八卦不罢休的架势。 于是剧组决定调整拍摄顺序,先拍重庆那部分,给记者们唱一场空城计。 去重庆的计划秘密进行,一走就是半个月,季钏没法抽空一直陪着,只能不大放心的把方知行交託给林曼曼。 「煲汤事件」过后,林曼曼找各种机会将功补过,觉得季钏这一手简直就是在救命,她求之不得,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绝对把方老师养的白白胖胖。」 季钏摆摆手:「胖就算了,他还得减肥。」 临走前的最后一场戏是剧里程皓和秦韵偷情,被郁然捉姦在床。 开拍之前,方知行独自坐在角落酝酿情绪,苏茉尔很没眼力见的过来打扰他。 苏茉尔戴了蓝灰色美瞳的眼睛勾勒出一股性感的味道,她看起来和书中的秦韵如出一辙的自信、有魅力,浑身上下充斥着野性。 她似乎还没有放弃劝说方知行,蹲在他面前说:「炒男男cp走不远的,我上次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 方知行情绪被打断,脸臭臭的,但碍于对方是女性不好发作,说:「不用考虑了,这个问题我上次已经回答过。」 「方知行,你不要太天真了。」苏茉尔轻描淡写的笑了笑,「钟思远那样的人你高攀不起,等剧播完,他不会让你一直捆绑蹭热度的。你没公司没团队,钟思远分分钟就能玩死你。」 「你误会了,我和钟老师不是相互捆绑炒作的关系。」 「哈。」苏茉尔耸着肩笑出声,「娱乐圈没有真友谊,上一对靠耽美炒火的cp已经六年没有同台了。你现在吃钟思远的红利,等你和他解绑了,一个不专业的团队,撕不到好剧、代言,指望粉丝捧你根本红不了多久。到时候,你今天所看到的一切人气都会变成过眼云烟。」 方知行想说我俩又不是做朋友,我俩是要谈恋爱。但他忍住了:「苏老师,或许在你眼里金钱和名利是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在追逐的东西,但是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想红。」他顿了顿,接着说,「而且,我并没有在娱乐圈久留的打算。」 「你说什么?」 方知行正视她的眼睛:「请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说的事情我不会答应。包括钟老师,也请你离他远一点吧。」 苏茉尔脸色倏变,被刻意修饰过的眉毛尖锐的皱起。「影后」这个头衔给她带去的光环啪地碎掉,她像是陡然被撞破丑事的过街老鼠,咬紧牙关瞪着方知行:「你胡说八道什么?」 看这反应方知行就知道自己戳到人家敏感的神经,他觉得有点操/蛋,一个女情敌,打不得骂不得,不仅不敢争风吃醋,连公平竞争都显的自己不爷们。 烦。 方知行嘆了口气,愁的不知道该怎么接。 化完妆的钟思远走到附近,看见方知行和苏茉儿面对着面,一个恼羞成怒,一个愁云惨澹,冷厉的眉眼落下风霜,他冷冷地喊了一声:「方知行。」 方知行仿佛看见了救世主。 钟思远向他招手:「来对戏。」 方知行如蒙大赦,赶紧跑了。 俩人走到客厅,钟思远披着深蓝色睡衣,周遭人来人往,他却愈发冷淡,像深海中一尾带电的鱼。 他说:「你们在说什么?」 方知行酝酿着情绪被人打断,心里不痛快,不痛快的根源在于苏茉尔喜欢钟思远,这么一想更不痛快。他没打算隐瞒,吊儿郎当的说:「她要跟我谈恋爱。」 钟思远先是顿了一下,旋即面色森寒的一点头:「好好拍戏,这些事我来解决。」 什么啊,这是什么反应。 方知行闻着陈华的烟味,被搅得心头作痒。他□□不起来了,站到钟思远正对面,微仰着头看他的眼睛:「我没有答应她。」 他告诉钟思远:「她开了多好的条件我都没有答应。」 「我知道,」钟思远没有避讳的伸手摸了摸方知行的面颊,眼底的冷意淡了一点,「你不会的。」 方知行觉得震撼,钟思远的语气好笃定,他不禁去想五年前,当所有人都告诉钟思远,自己因为贪图名利解约单飞,丢下他走掉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反覆欺骗自己:「卿卿不会的。」 方知行抓住钟思远的手腕,指腹在皮肤上用力摩挲:「她喜欢你,为什么要找别人谈恋爱。」 钟思远并不吐露太多,简单几字概括全部:「入戏太深。」 这部戏指的是他们一起合作过的《谋生》。 第68页 电影以上世纪90年代的香港房产业为背景,讲述主人公从一穷二白的洗车仔如何一步步成长为房产大亨的故事。 影片主要讲述男主陶启成的创业史,其中感情戏不多,但刻画鲜明,堪称浓墨重彩,苏茉尔几乎是一出场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原因无他,因为她扮演的是红灯区的站街女。 电影中,陶启成前后只和站街女见过三面,这个女人甚至都没有名字,被称唿为阿女。 第一次见面,陶启成还未发迹,下班前被客人无厘头一顿找茬让他心头不快,路过红灯区时被街边衣着暴露的阿女吸引。欲/望起源于冲动,陶启成看着和自己一样,一身粗制滥造的阿女,本能的想要去掠夺。 生活无法给他快乐,工作无法给他安定,陶启成只能从一个站街女身上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 他们赤/裸纠缠,在昏暗狭小的房间里放纵,汗水和咸涩的泪水一併倾洒,他们拥抱在一起,用贫瘠的胸膛互相碰撞,发出小人物无声的咆哮与嘶吼。 □□情,他们甚至没有交换姓名。 第二次见面,陶启成已经小有成就,白天刚升职房产经理,晚上请同事唱k喝酒。 他已经不住在那片红灯区,散场后却不明缘由的走到附近。 再次见到阿女,那个站街女依旧一身粗制滥造的短裙,渔网袜破了个明显的洞。 阿女站在街边抽菸,刚刚送走一个恩客。 陶启成想,就是这个女人,见证过最落魄的自己,如今他已经走上光明大道,而阿女依然在深渊里沉沦。 这次的欲/望源自同情和怜悯,陶启成觉得阿女是另一个自己。 他们再次热切纠缠,结束时,阿女靠在陶启成胸前喘息,陶启成差点脱口而出,让阿女跟他走。 然后他笑了,抽起了阿女廉价的香菸,他吞吐着那股厚重的尼古丁,心里开始鄙弃,阿女不过是一个站街女,凭什么得到自己的爱? 那次陶启成离开,给了阿女很大一笔钱,是他刚刚拿到手的佣金,足够阿女一年的生活费。 阿女毫不客气的收下,她付出身体,给到服务,这是她应得的报酬。 日子一天天流走,陶启成开了家属于自己的公司,他终于有了上位者的成功姿态,并准备和香港保健品大王的女儿结婚。 他的未婚妻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女人,总穿着条干净的白裙子,像山野上纯洁的小雏菊。 他们的婚礼空前盛大,商人政客数不胜数,宾客敬酒时,陶启成拥着新婚妻子接受祝福,人群中一瞥,却意外的看见阿女。 那个站街女不再穿几十块的破布,她也换上了好看的白色裙子,卸掉了厚重妆容,她看起来柔弱又美丽。 陶启成突然觉得自己不爱小雏菊了,他爱上了那朵和他一起出生泥坛,一同彻夜放纵,又心照不宣在天亮时分收起情绪的芙蓉花。 但那朵好看的芙蓉花身边有了别人,不是一夜情的恩客,不是离开前施捨大把钞票的陶启成,她找到了那个甘愿掬水滋养她,让她绽放的种花人。 陶启成后悔吗?后悔过,但他面色如常的完成了婚礼,娶到了满意的女人。 他偶尔也会想起阿女,想他们两段露水情缘,想那些最原/始的欲望带来的爱,想他们都是彼此最难堪一面的见证者。 他们从低谷而来,打拼谋生,得到各自想要的人生,爱与不爱都不重要,只因为没有得到,所以会在以后多年悄自回味。 好的剧本,好的导演,好的制作团队,好的对手演员对一个人的影响无疑是深刻的。钟思远说苏茉尔入戏太深,她把自己当成了阿女,自以为让对方得不到就是成功。 但她忘了一件事,钟思远不是陶启成,无论是小雏菊还是芙蓉花,他都不爱。 他爱的是一朵野蔷薇,淬着最浓郁的红,带着满身的刺,热切的让人想将他咬在嘴里,吞噬他全部的香气。 第29章 第 29 章 29. 「抱歉,」钟思远说,「是我没有处理好。」 「说什么呢。」 方知行知道,以钟思远的为人,一定很早之前就明确拒绝过。 剧组选人定人也不是他说了算,苏茉尔追到这里是始料未及,那么多人里挑中方知行更是意料之外。 「反正她也快杀青了,再合作的机率应该很小了吧。」 钟思远点点头:「我会再和她说清楚。」 方知行顺势捏了捏钟思远的手心:「没事儿,多个情敌让我有点危机感。」 「你不需要有危机感。」钟思远把手抽了回来,「你乖乖待着就好。」 场务开始喊演员就位,方知行的视线停留在钟思远的肩颈线上,这副臂膀的力量他体会过,无论是戏里还是戏外,如同钟思远这句话给他的感觉,让他倍感安全。 · 去重庆的航班定在周二凌晨,时间不算友好,但是可以极大限度的掩人耳目。 初尝爆红滋味,方知行最近上下班裹得严实,原因是海棠花园没什么隐私保护,要是被狗仔跟到就麻烦了。 季钏也考虑到安全问题,跟方知行商量过几次让他换个小区,但地点、租金都要考虑,一时无法拿定主意。 剧组白天照常拍戏,装的和平时一样,到晚上分批前往机场。 第69页 为防跟拍,钟思远路虎都不坐了,跟方知行一块上了剧组的商务车。 后座上,方知行还在翻看房源信息,钟思远在旁边问他:「东西都带齐了吗?」 方知行头也不抬:「唔,齐了。」 钟思远难得缺乏吸引力,见方知行看的认真,也无意打探,于是靠住座椅闭目养神。 半晌,方知行戳戳他的腰:「钟老师,你睡着了吗?」 睡着也得被戳醒,钟思远睁开眼:「怎么了?」 方知行靠过来,把手机屏幕拿给他看:「你帮我看看这个房子怎么样。」 「你在找房子?」 钟思远划了下屏幕,这套房产位置很偏,在开发区,附近几公里鸡不拉屎,鸟不生蛋,除了租金便宜没别的优点。 方知行点点头:「我问过了,这个小区的安保挺不错的,而且很远,记者应该不至于天天到郊区盯我吧。」 太远了,生活交通都不方便,方知行要是搬过去起码要早起俩小时,而且周围没有超市,没有医院,万一出点事想帮忙都来不及。 钟思远把手机还给方知行:「你在找房子怎么不告诉我?」 方知行懵了一下:「我现在不是在告诉你吗?」 这算哪门子告诉,房子都挑好了,明明是通知。钟思远说:「不好,离基地太远了。」 「我就是看中它远啊!」方知行解释道,「而且我不打算久住,现在剧还在拍,热度难免比较高。等剧播完之后,我避避风头,没人关注我了再搬回海棠花园。」 等剧播完起码要一年,而且方知行现在知名度已经打开,一时半会热度根本降不下来。 钟思远还是觉得不妥:「这套房子不行,我还有一处房产,等从重庆回来你就搬过去。」 「啊?」钟思远的房子安全性肯定不用考虑,但租金方知行不一定能承受,「那租金肯定不便宜吧,我不去。」 「不收你钱。」 方知行更不干了:「那我成什么人了!」 钟思远进退有度:「那就按市场价,给你打个折,包你满意行吗?」 方知行还是有点犹豫,又问了地点。 钟思远说:「檀香山。」 方知行嘴角一抽:「你确定那附近有我租得起的房子吗?」 钟思远顿了顿,考虑到车上还有别人,他倾身欺近方知行的耳畔,低声说:「那再加一个条件。」 温热的气息钻入耳孔,方知行半边身体都麻了,他情不自禁按住掌下的坐垫,五指难耐的收紧,不留痕迹的抓了一把。 钟思远这个祸害人的妖孽,竟然用韩语对他说:「在我隔壁,行不行?」 方知行肩膀抵住靠背,好歹维持一点颜面,他极速的消化了钟思远的话。很多明星出于隐私保护,都会把隔壁或对门的房子一併买了,避免邻里麻烦。 这个条件很诱人,方知行即便不是个合格的追求者,但他确信自己能做个懂事的邻居。 而且还能离钟思远更近一步…… 甚至是一敲门就能看见对方。 方知行真实的动摇了:「……我考虑考虑。」 钟思远轻轻应了一声,满意的坐了回去。 晚上十一点,方知行和钟思远到达机场。 为了坐飞机方便,方知行穿的很随性,卫衣运动裤,他有点近视,戴了一天的隐形眼镜,眼睛不太舒服,特地换了副框架眼镜。再把口罩和帽子戴上,他几乎肯定就算他妈活过来也认不出亲儿子。 他和钟思远下车后分开办理登机,季钏不在,钟思远把林曼曼打发给方知行,自己跟着剧组人员走了。 拿登机牌,託运行李,将近凌晨的机场依旧人来人往。 手续办完,方知行身上只挎一个小胸包。 往vip通道走的路上,林曼曼敏感的拽了拽耳朵:「我总感觉今天机场有点吵。」 方知行也有同感,叽叽喳喳的像蜜蜂。他说:「可能是夕阳红旅行团来坐特价飞机。」 他话音刚落,林曼曼手机响了。 「是老大。」林曼曼说,「喂,老大,怎么了?」 钟思远那边更吵,林曼曼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助理当即就意识到什么:「vip通道口来了很多送机的粉丝,你们等保镖到了再走。」 「我去。」方知行突然在旁边惊嗤一声,「那边好多人啊。」 连片尖叫声在不远处响起,林曼曼反应迅速的抓住方知行的胳膊,把人挡在身后,紧接着,平地爆发出轰动的脚步声。 乌泱泱的人群从vip通道口狂奔而来! 粉丝有男有女,个个举着手机,不少人还拿着应援物,边跑边叫,兴奋的脸色通红。 方知行孬掉了:「我包成这样她们还认得出来?!」 下一瞬,粉丝回答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陆云川!!!!!!」 操,方知行下巴快掉了,神他妈陆云川,这帮粉丝认错人了! 钟思远在电话那头听到动静,言简意赅的嘱咐一句:「你护好他。」 随即挂断了电话。 林曼曼推着方知行快速后退,让他贴住墙,自己展开双臂挡在他面前。 疯狂的粉丝已经扑到跟前,林曼曼微弱的否认转瞬便淹没在人海中。 方知行从没见过这架势,只感觉面前无数双手往他身上摸,挡也挡不住,还有尖锐的欢唿声,切身体会到一人一口吐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的滋味。 第70页 「不是!不是陆云川!」林曼曼费力的在前面拦人,「你们搞错了!」 方知行怕林曼曼受伤,围过来的粉丝还有男的,更怕她被占便宜,横过臂膀来把人往后挡。 「你们真的搞错了,我不是陆云川。」他沖最前面的粉丝说,语气无奈。 粉丝微微一愣,发现的确不是自家主子的声音。 有人开始大声喊:「搞错了搞错了,不是哥哥!」 唿声逐渐传到后面,人群隐约有松动趋势。 然而不知道谁又说了一句:「这个好像是钟思远的助理!这人是钟思远!」 方知行差点吐血,无缘无故被认错堵在墙边,不知道被咸猪手摸了多少下,够烦的了,这群人怎么还没完了。他脾气上来,扯着脖子吼了一嗓子:「我有钟思远那么高吗!」 这一声着实有点大,威慑力不小,好多人都愣了。 愣过之后是更加汹涌的狂欢:「啊啊啊啊啊啊!!!方知行!!!!!卿卿啊啊啊啊啊啊!」 方知行算是见识到流量鲜肉粉丝的爬墙能力,整个人被拽的东倒西歪。 机场安保人员姗姗来迟,艰难的挤开一条路把方知行挡在后面。 林曼曼衣服也乱了,髮型也没了,方知行更惨,帽子不知道被谁拽走,眼镜掉地上被踩碎,口罩被拉断,卫衣领口都被扯大了! 俩人堪称难兄难妹,在保安的护持下慢慢往vip通道挪。 没两分钟,后排的粉丝再次惊唿起来。 方知行还以为是陆云川终于到了,这些人要转移目标。 谁知道马上就有人惊叫:「是钟思远!!!!!」 钟思远把剧组保镖全喊来了,一群壮汉顶在前面围成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 陆云川的粉丝没等到正主,却意外捕获钟思远和新晋流量鲜肉,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争先恐后的分出一半跑到钟思远那边去。 钟思远气势凌冽,整张脸只能看见一双寒意森森的眼睛。 他丝毫不畏惧人群,迈开长腿大步走来。 保镖如高山般难以撼动,钟思远很快来到方知行身边,他从后面伸手,左手拉住方知行,右手提熘起林曼曼,把那俩惨货给拖入安全区。 然后他松开林曼曼,摘了自己的帽子扣在方知行头上,把人按在胸口,护着他往通道走。 周遭人声鼎沸,方知行近距离的感受剧烈跳动的心脏。 除了在戏里,这人还没有抱过自己。 他小心试探,两手一环搂住钟思远的腰。 终于进入vip通道,尖叫声渐次散去,方知行像是经歷一场大难,被放开时人都虚了。 钟思远扶着肩膀看他脸色:「有没有受伤?」 「没有,」方知行扒拉一下卫衣领口,「小曼呢?」 林曼曼也是一脸菜色,到没人的地方才敢放肆开骂:「陆云川的粉丝是不是有病!看到谁就往谁身上扑!剧组千辛万苦隐瞒行程,全被他们搅黄了!」 「就是!」方知行刚被错认,也是一肚子火,连忙附和,「怎么这么没立场,见一个爱一个!」 钟思远看他还有劲骂人,放了点心,至于别的剧组会有人处理。 围追堵截半天,登机口已经开放,钟思远安抚似的捏了捏方知行的后颈,说:「先登机再说。」 十来分钟后坐上飞机头等舱,方知行跟钟思远挨着,心情稍微平復一点,于是问道:「你怎么会回头找我?」 钟思远调整座位,轻描淡写道:「电话里听见不对,怕小曼一个人应付不来。」他脱下休闲外套,「披着。」 方知行的衣服被扯成破布,着实有碍观瞻,他接过衣服,没披,直接穿在身上。 有点累,他瘫在座椅上懒懒的不想动。 钟思远怕他不舒服,替他把帽子摘了。 手臂晃动时,方知行眼睛一花。 他突然精神了,逮住钟思远的手腕。 「怎么搞的!」他皱起眉头,看见那手背上好几道见血的指甲印,「靠!疼不疼啊!」 钟思远动了动手,没什么感觉,他都没注意到。 「没事。」 「你别动。」 方知行拉开挎包的拉链,舞蹈演员磕磕碰碰是常事,他习惯在包里备一点应急药品。 「指甲里有很多细菌,不处理好会感染。」 他说着,撕开一片酒精棉替钟思远擦拭。 碰到伤口的时候,钟思远后知后觉的感到些许刺痛,他动了动手指。 「疼啊?」方知行放轻了些,「我轻点。」 钟思远沉默地看着方知行,看他头顶的发旋,看他纤长的睫毛,看他小心翼翼的手指,眼底细碎的冰碴化了一半。 方知行气唿唿的:「气死了!我就没见过这么野蛮的粉丝!」 擦完伤口,他从包里翻出一个大号创口贴给钟思远贴好。抬头的时候总算退散些火气:「好了。」 钟思远想到刚才环住自己的手臂,一开始是惶惶不安的试探,到后来变成大胆的放纵。他几乎要觉得从前那颗属于他的星星回来了,钟思远抓住了那只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卿卿。」 方知行怔了一下:「怎么了?」 钟思远却只是捏了捏他的手指,温柔的邀请:「搬过来吧,一起吃早饭。」 早饭算什么诱惑啊。 第71页 方知行无语的笑了,半晌轻轻点了头。 第30章 第 30 章 30. 从海城飞往重庆耗时约三小时。 飞机起飞时刚过零点,空姐拿了毯子给乘客盖上。 方知行有点困了,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 钟思远拿出耳机,递一只给方知行:「听吗?」 「嗯。」方知行懒洋洋的答应,偏了偏头,「你给我戴。」 钟思远侧过身,把耳机挂在方知行的耳朵上。 音乐响起的瞬间方知行就闭上了眼睛,很不见外的把头靠在钟思远肩膀上:「到了叫我。」 「好,睡吧。」 方知行睡觉的功夫,微博上晚睡的夜猫子又炸了。 陆云川的粉丝在机场把方知行认错的事很快传到网上,方知行的粉丝哭笑不得:「我们小可爱虽然煳,但是也很帅好不啦?大家多多关注《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哦!」 还有钟思远现身把方知行带走的视频。 视频是陆云川粉丝拍的,全程激动的手抖,尖叫声穿透耳膜。 cp粉已经被这俩人的直球敲晕了,顶着大黑眼圈直唿:「麻烦两位在外面克制一点,我怕上面会注意到你们。」 简直操碎了心。 视频中还有方知行扯着嗓子吼的那一句,粉丝们都笑疯了,说原本以为方知行是「甜美□□」,没想到竟然是呛口小辣椒。 呛口小辣椒睡的有点香,钟思远喊他的时候,他都睁不开眼睛。 「卿卿,起来了。」钟思远捏了捏方知行的脸,这人睡觉就这德性,赖床喊不醒,「卿卿,方知行。」 方知行闭着眼把他的手打掉,扭着头换了个方向接着睡。 钟思远喊人起床都喊出经验了,他把人捞回来:「再不睁眼挠痒痒了。」 方知行完全是应激反应,身体本能先捂住腰,然后才睁开眼。他人还没清醒,嘴里倒哼哼唧唧:「怎么永远都是这一招。」 钟思远又朝他脸蛋掐了一把:「好了,到酒店再睡。」 万米高空上一片漆黑,方知行木着脸看了好一会儿窗户,慢悠悠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钟思远适时给他递瓶纯净水。 「你睡觉了吗?」方知行喝着水问。 钟思远从鼻间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方知行听明白,睡了,但是没睡着。 「是不是我靠着你不好睡。」方知行捏捏他的肩膀,「你把我推开啊。」 「没事。」 钟思远拿开他的手,目光飘向窗外,飞机缓慢下降高度,隐约能看见朦胧灯火:「重庆下雨了。」 方知行跟着看过去,很有心情的念了句诗:「巴山夜雨涨秋池嘛。」念完嘚嘚瑟瑟的转向钟思远,「接不上来吧?」 钟思远祖籍广东,高中时全家移民美国,在美国某音乐学院念完大学才去韩国出道。方知行总觉得人家对祖国母亲的歷史文化和诗词歌赋了解不足,动不动就臭显摆。 「《夜雨寄北》,李商隐。」钟思远冷冷地说,「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他说完,贪心的想要扳回一城:「i loved you first, but afterwards your love outsoaring mine.翻译。」 方知行被那口纯正的美式英语苏到腿软,他那点英文水平,只听的懂i love u。 但钟思远肯定不会那么直白,他瘪瘪嘴:「欺负人,我又没考你文言文。」 钟思远勾起唇角笑了笑,他冰山脸冷惯了,稍微有点表情都迷人的不行,别说这么明目张胆的笑容了。 方知行被钟姓男人收治彻底,没心思想什么英文文言文了,他戳戳钟思远的大腿:「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钟思远抓住那根手指,猝不及防的问:「你想转正吗?」 「啊?」 方知行眼睛都瞪圆了,钟思远什么意思?转正是干嘛?正式度过追求期确认彼此的情侣关系了! 他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一点都不矜持:「转转转!」 钟思远眼底扫过一阵迟到的春风,低声说:「你什么时候翻译出来了,什么时候转。」 「???」 坐过山车大概就是这样吧! 方知行原地弹了一下,不乐意了:「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不想谈就不想谈,干嘛提不合理的要求。」 钟思远很无所谓:「那算了。」 「……」方知行现在体会到什么叫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被追的那个是大爷,掌握生杀大权,他只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卖乖讨好。 他既没立场,也没骨气,神经被钟思远一句松口的话激的动盪又敏感,小心思全被勾起来。 挣扎半晌,他忍不住了,双手合十小声乞求:「钟老师,你再说一遍吧!」 飞机在凌晨三点零五分准时落地。 方知行和钟思远前后脚走出去,三两个工作人员挡在中间,方知行不自觉落到后面。 确定他还在似的,钟思远回头看了一眼。方知行捕捉到那道目光,又小跑着追上去,和他并肩同行。 从vip通道出来直接是剧组安排好的车,方知行一出门就被山城早秋的风雨扑了个正着,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香喷喷的,他迷恋般深吸一口。 钟思远只穿了件牛仔衬衫,飞机上不觉得冷,此刻方知行怕他冻着,上车后就要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 第72页 「不用。」钟思远打开手机,「我不冷。」 「感觉重庆比海城冷哎,你别感冒了。」说完,他应景的打了个喷嚏。 钟思远从亮起的屏幕间抬头,目光凌厉的扫他一眼:「衣服穿好。」 方知行感觉自己完全丧失话语权。 场务在群里发酒店信息,一帮人在飞机上补了一觉,准备去附近吃宵夜。 方知行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浓郁的火锅味儿,嘆道:「好香啊。」 钟思远点开微博:「在群里说你也去吃火锅。」 「我不去。」 方知行兴致缺缺,钟思远在飞机上没休息,而且也不爱吃火锅,肯定更想回酒店睡觉。他不想拖着钟思远陪他,钟思远不在他一个人去又没意思,不如也早点回去睡觉。 钟思远点开一个视频,画面剧烈晃动,看的人眼睛发晕。他只看了两秒就关上,重开一个app,问道:「给你定外卖?」 「不要了,」方知行摆摆手,「影响我减肥大计,我们一起回酒店吧。」 「好。」 方知行拿出手机给季钏报个平安,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鑑,他很仁义的发了条微信。谁知道季钏那厮竟然这个点还没睡,秒回过来:「卿卿,求你和钟影帝低调点吧,事业上升期不好公开恋情的晓得伐?」 方知行看的莫名其妙,钟思远还没追到手,他跟谁公开恋情去?他给季钏发了三个问号,想起海城机场混乱的半小时,惊道:「我不会又上热搜了吧!」 事实上「思卿夫夫」已经在热搜上挂了三个小时。 方知行近来对热搜已经有了免疫力,上周发的起腰视频在各大短视频网站上疯狂流传,引来好多人争相效仿,这里面有学跳舞的,也有业余选手,不管怎样方知行还挺喜闻乐见,觉得自己宣传了舞蹈,那就比较有意义了。 不像今晚的热搜,cp粉说什么英雄救美……方知行不大喜欢,显得他很弱鸡。 到酒店已经快四点,剧组给两位男主安排在隔壁,方知行推着行李箱刷房卡,仰着腰对钟思远说晚安。 等方知行收拾完行李,洗好澡,天都快亮了。这一天一夜基本上就没睡,他发觉自己有点蠢,应该说早安才对。 他擦干净头髮刚要上床,门铃响了。 大清早的谁啊,方知行去开门,外卖小哥提着俩袋子恭候在外。 「先生您的外卖。」 「我的?」方知行疑惑,「没搞错吧,我没点外卖。」 「欸?您是姓方吗?」 「对啊。」 「那就是您的没错了。」 小哥通宵干活不容易,方知行赶紧让人家走了。 走廊空寂,他提着个外卖袋站在门口,看了看隔壁,估摸着钟思远应该还没睡。他拔掉房卡去敲门,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 门开了,钟思远一身新鲜的水汽出现在面前。他拢着深色浴袍,头髮还在滴水,看模样是刚从卫生间出来。 方知行咂咂嘴,目光从钟思远潮湿的额发一直往下。 冷白的皮肤,发红的眼尾,被热气亲吻过的脸颊。再往下,突起的喉结,微敞的前襟,露在空气中的小片胸肌。 太欲了。 方知行感觉有点热。 钟思远沖他挑了下眉,那是个疑问的表情。 方知行被美色迷了眼,掩耳盗铃般把外卖举到脸上:「你干嘛给我定外卖啊!」 钟思远反问:「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上一顿吃是昨天中午,这一觉睡过去起码要到晚上,方知行相当于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你给自己买了吗?」 钟思远的确没想到自己,他赶通告飞来飞去饮食不规律成了习惯,一天不吃都没什么感觉。 方知行在钟思远的沉默中得到答案,他像是得了令箭,突然能借题发挥,擦着钟思远的身体往房里挤,色胆包天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们一起吃。」 钟思远站在门口,盯着不请自来的人看了十多秒,抬手把门关上了。 方知行坐在地毯上拆袋子:「你买了什么?」 「自己看。」 钟思远沉着嗓子说了句,然后折回卫生间吹头髮。 塑胶袋系的是死结,方知行解了半天失去耐心,直接蛮力破坏。他听着卫生间传来的声音,似乎感受到热风轰轰地吹在脸上,潮湿的发梢一点点干爽,搔的他哪里都痒。 方知行掐着腰吸两口气,缓了缓,尽力将注意力放到外卖上。 钟思远点的有点多,菠萝虾,龙利鱼,海鲜汤…… 一点都不重庆! 大概是备註了1人份,店家只送了一副餐具,一双筷子一把勺。 卫生间的声音停了,钟思远从柜子上拿了保温杯,闲庭信步似的走过来。 「味道怎么样?」 方知行拍拍身后的沙发:「我还没吃,你过来坐。」 钟思远很有存在感的坐下,长腿几乎贴住方知行整个上半身。 方知行把筷子塞给他,自己拿着勺子盛一块菠萝。然后转过身,把勺子抵在钟思远嘴边:「第一口你吃。」 钟思远垂下眼,视线胶着在方知行的脸上,他昂着头,伸长了手,目光殷切又黏煳,带着等待许久的企盼。 钟思远深沉幽暗的眼珠动了动,低下头咬住那块菠萝,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绽开的一瞬,他忽然觉得方知行也该是这种滋味。 第73页 方知行把几个菜推到中间,嘆口气说:「我觉得我太不称职了!」 钟思远弓下腰,夹几只虾,又夹一块鱼肉放到方知行的饭上:「怎么说?」 「明明是我在追你,但是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方知行戳两下饭,「我就没想到要给你定外卖,你也饿着肚子。」 钟思远放下筷子:「我不饿。」 他打开杯盖喝水,热流滑过喉管缓解干涩不适:「我也要保持体重。」 「你保持啥啊,你又不胖。」 钟思远说:「下部戏拍古装,瘦一点上镜好看。」 这部戏还没拍完就准备下部戏了?方知行吃一口饭,问道:「你下部戏都签好了?什么时候拍啊。」 钟思远清了清嗓子,声音发哑:「签了意向约,不出意外的话年后进组。」 方知行很敏感:「嗓子怎么哑了,冻着了啊?」 他爬起来坐上沙发,伸手要摸钟思远的脑门儿。 钟思远半道把他截住,开口前又清了下嗓子:「没有,坐飞机坐的。」 坐飞机能把嗓子坐哑了?方知行皱起眉:「你以前不这样啊。」 以前在韩国,三天两头飞来飞去到处演出,钟思远状态好的没天理,那把嗓子简直就是天赐。 钟思远伸手把人推了下去:「年纪大了。」 方知行一屁股跌在地上,感觉这人好无情! 他拧着身子,攀住钟思远的腿,张口话还没说出来,腰侧被人不怀好意的蹭了一下。 「你还吃不吃饭?」钟思远夹一块菠萝堵住方知行的嘴,扔了筷子下逐客令,「赶紧吃,吃完回去睡觉,困死了。」 钟思远说困,方知行哪里还敢再赖着。 他三下五除二解决晚餐,期间几次亲手餵食,姓钟那男的没长手似的,明明筷子拿在手里还坐那擎等着吃。 方知行吃完饭,把垃圾收拾好,天已经亮了。 又是一个阴雨天,瞧的人心头闷闷的,方知行努力忽略奇怪的感觉,出门前依依不捨的回头望了几眼。 钟思远抱着胳膊站在窗边,神色冷峻的从高处俯瞰这满城烟雨。 这模样像极了他们重逢那天,冷地让人胆寒。 作者有话要说: 助攻在哪,快来帮方知行翻译! 感谢在2020-05-12 20:24:37~2020-05-13 19:4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井西西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第 31 章 31. 剧组集体坐了夜班飞机,第二天在酒店休整。 方知行一觉睡到下午四点,被窗外噼里啪啦的大雨扰醒。 秋风秋雨愁煞人,方知行一睁眼就觉得膝盖发酸。 他轻轻翻了个身,曲起腿揉了揉,指尖顺着那道长长的疤痕上下摩挲。 自己摸的挺舒服,方知行险些又睡过去,搁在床头的手机嗡地一震。 他拿起来看消息,场务在剧组群的问大家起床了没。 接二连三收到回復,攒夜宵局的精神小伙们都醒了。 场务说今晚开拍来重庆的第一场戏,内容上有些变动,还在睡的互相喊一喊,一小时后所有工作人员片场集合。 方知行查看新的拍摄通告,白日里闷在被子里一阵臊。 他爬起来洗漱,换衣服前开窗感受一下温度,看到模煳的远景感嘆自己在机场「阵亡」的那副眼镜。 倒腾完坐在床尾给钟思远发信息:「钟老师,你醒了没?」 钟思远早醒了,这人就不是能睡懒觉的体质,起来正赶上吃午饭,现在刚从楼下健身房出来。 「醒了。」 方知行立刻回:「那我过去找你!」 钟思远在电梯里看了眼手机屏,缓缓牵起嘴角。 啧,有点黏人。 他把手机收起来没再回復,从电梯口转入走廊,一眼瞧见自己门前杵着个人。 方知行又按两下门铃,低头髮消息:「你在干啥?咋不给我开门?」 刚要发送就听见有人喊他。 方知行后退一步看见钟思远:「你去哪了?我说怎么敲门没反应。」 走近了,看清钟思远穿着运动装,额头还绑着黑髮带,又冷酷又野性。 方知行每天都在感嘆,这男的好他妈帅! 「你去健身了啊。」 钟思远刷卡开门,领着方知行进屋。 方知行问道:「看群消息了吗?拍摄通告改了。」 「看到了。」钟思远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小曼中午送了点零食在桌上,你自己拿,我沖个澡。」 「哦。」 方知行只好去里面等他。 桌上放了整整两大袋的零食,方知行刚睡醒不太饿,只找了几个果冻出来吃。 他坐上办公椅,桌上除了零食还有钟思远的私人电脑,电脑旁边摞了蛮厚一沓纸,顶上压着一只钢笔。 有点好奇,但未经允许不能随便翻看。 方知行慢吞吞吃完果冻,转身趴在窗沿上看风景。 酒店正对着长江,雾蒙蒙的对岸是重庆最繁华的一带。 方知行拍了两张江景,简单调了个色,登上小号发微博:「今天是摄影博主!(其实是某人洗澡太慢我有点无聊……)」 第74页 响应他似的,方知行刚发完,钟思远就揉着头髮出来了。 他赶紧关上窗户,发现钟思远竟然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 「妈呀!」方知行跌回椅子里,对那副肌理分明的□□面红耳赤,「你怎么不穿衣服!」 钟思远从他面前大方晃过去,手一勾从行李箱随意捡了件t恤:「忘拿了。」 地上摊着两个大行李箱,东西叠放的还算整齐,但很显然主人没有心情把它们一一挂进衣柜。 方知行了解他,知道钟思远不喜欢别人动他的私人用品,以前在组合里,每次出门行李都是他自己收拾,从来不让助理碰。 钟思远套上t恤,又找了条裤子出来,转身对方知行说:「帮我收拾一下,我去吹头髮。」 方知行大概从五年前就取得了特权,他们在一起后,钟思远没少使唤他。 他乐的为钟思远做这些琐事,好像他们还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 方知行弯腰拿起一件件摺叠整齐的衣物,将它们分门别类收入衣柜里挂好,来来回回不知厌烦。 几分钟后,钟思远站在门边看他,这样围着他转的方知行才能让他感到踏实。 方知行听到动静也不回头,边干活边说:「你每次住酒店都把衣服这么摊着吗,我要是不在你是不是能放半个月啊?」 「嗯,有时候自己收拾,大部分时间都摊着。」 「晕,动动手把你累死了?」 已经开始会吐槽了。 钟思远说:「累不死,不想动。」 还挺理直气壮。 方知行无语的摇头,拿起行李箱最内层叠放的内裤。 钟思远眼神暗了暗,看见方知行颜色愈渐浓烈的耳根。 分散注意力似的,方知行问:「那你平时在家里,自己也不收拾啊?」 「家政阿姨一周来两次。」 方知行把内裤放到最外面,觉得接触过布料的手心隐隐发烫。 钟思远朝他走近,高大身躯携来一片阴影。 方知行只觉眼前一黑,钟思远的胸口已经贴了上来。 一只手从后伸出,越过方知行的肩膀轻轻合上柜门。 方知行后嵴一僵,惶惶转过身体,被钟思远纳入包围圈。 他像只不明世事的小白兔,慌张和无措全写在眼睛里:「干、干嘛?」 钟思远反问:「你来找我干嘛?」 方知行贴紧微凉的柜面,唇口发干:「我来是……」 他话还没说完,钟思远突然低下头。 方知行紧张的手指在柜门上划拉一下,什么都没抓着,他心脏乱跳,还以为钟思远要亲他。 但钟思远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下了,坏蛋似的,意味不明的勾引:「卿卿,刚才吃什么了?」 方知行轻易上钩,头脑晕乎乎的向他交待:「果冻……」 「哦,」钟思远的嗓音格外低沉,「什么味道的?」 什么味道?方知行眼前飘过一串水果名,橙子、草莓、葡萄……统统不是。 他竟然忘的干干净净。 「忘了么?」 钟思远轻笑一声,继续向他欺近。 胸膛碰撞,鼻息交错,方知行怔忪的望着钟思远逐渐放大的脸。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等待什么般,乖的过分。 毫釐之间,钟思远再次停下。 他微眯着那双深邃凉薄的眼睛贪婪一嗅,做出结案陈词:「菠萝味。」 然后他就这样意犹未尽的退开了。 方知行嚯地睁开眼,像是被雷噼了。 神他妈菠萝味! 这哪里是在闻味道,明明就是在撩拨他!在勾引他!在使坏!!! 简直可恶! 方知行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人。看他一点都不帅了!活像根桩! 钟思远恶作剧结束,弯腰把行李箱拉好推到旁边。 这男的心情再好都要装的云淡风轻,别提多烦人了。 方知行一屁股坐到床尾,想起钟思远最不喜欢别人碰他床,报復似的甩了鞋子爬上去,破罐破摔道:「我是来找你对戏的!床戏!」 钟思远挑起眉,通告单新改的内容,今晚先拍程皓和郁然的一段床戏。 他站在原地:「你确定要跟我对床戏?」 方知行在床上噼了个一字马,长腿一展,到处留下自己的气息:「我确定!」 钟思远的视线从上往下扫了一眼,残忍拒绝:「我怕你扛不住。」 然后转头出去了。 「钟思远!」 方知行吼一嗓子,气的在床上打滚。 这男的太讨厌了!也不知道看不起谁! 方知行有点伤自尊,把自己揉的怪凌乱的,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晚上八点,现场布置完毕。 本剧双男主的第一次床戏,别人怎样不知道,反正林曼曼作为嗑cp一线队员还是蛮期待的。 只可惜陈华怕他俩人多放不开,要求清场,只留了几个工作人员在这里。 林曼曼不甘不愿的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给他们关上,活像撞破姦情还要死守秘密的倒霉前任。 这场戏是郁然来重庆开签售会,程皓正好出差上门给他惊喜。 彼时的郁然已经撞破程皓和秦韵的姦情,但种种原因让他无法轻易放手,粉饰太平的选择原谅。 第75页 钟思远有床戏经验,陈华不担心,他把方知行拽到一边,跟他说怎么摆动作借位,怎么找镜头,情绪应该放在什么点。 床戏不好拍,各种动作变换和镜头推进不是一次就能完成,陈华让助理准备好咖啡,随时提神。 方知行单方面跟钟思远展开冷战,平时一见到人就笑嘻嘻的往跟前凑,今天很反常的不搭理。 陈华还当他提前整理情绪,没来由把他夸奖一顿。 方知行好心虚。 正式开拍,镜头从程皓进门时拉起。 钟思远将方知行按在门上,鼻尖擦过他耳后柔嫩的皮肤,手掌从他分明的肋骨摸到硌手的胯骨,心里狠狠一疼:「你抽菸了。」 方知行躲闪着眼神说不出话,像极了下午被钟思远围堵在臂弯里的样子。 当时没亲到的人现在不得不低下头来亲吻他,方知行仰着脸承受,从温柔到兇狠,他抓紧了钟思远的领口。 钟思远抱起他走向大床,摄像机跟随他们缓缓移动。 戏里的郁然陷入挣扎,他不愿意程皓用碰过别人的身体来碰他。 他开始害怕,惊恐的往后退,眼泪夺眶而出的一瞬间被程皓拖拽回去。 程皓脱掉他的衣服,赤/裸的皮肤互相摩擦,他吻掉郁然的每一滴眼泪,在听见郁然说「不要」后,沉痛的告诉他:「不能不要。」 他不允许郁然拒绝,用力到郁然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攥紧床单。 他摸到床头的香菸盒打火机,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 然后,他掰正郁然纵横着湿泪的脸,寻到他柔软的嘴唇,一丝不剩的渡了进去。 他做尽了坏事,还要问郁然:「舒服吗?」 郁然被这句话问的周身一颤,他像是骤然放弃所有理智和尊严,抬手搂住程皓的脖子,放纵自己沉沦入这场挟带爱与痛的欢情里。 这场戏翻来覆去拍了很久,结束时已经凌晨两点。 方知行被摆弄到极致,非但很有出息的抗住了,而且对床戏留下了深刻印象。 什么人能受得了脱的只剩条内裤在床上被摄像机怼脸拍啊!又不是岛国动作片! 方知行哭了一晚上,眼睛肿的厉害,被迫吸一晚上二手菸,嗓子也难受。 钟思远更不好过,他本来就不抽菸,站在床尾狂喝水,跟林曼曼说话时声音都是哑的。 方知行穿衣服下床,套裤子的时候感觉钟思远往这边看了一眼。 一晚上,这男的把能摸的地方都摸了,连他膝盖上的疤都不放过。 方知行和上次一样提前遮住,保证拍出来不会穿帮,但钟思远逮到机会就摸,怕碰疼了他似的力道放的很轻,摸的他半边身体都发麻。 林曼曼给方知行送来冰袋,担心他明天起来眼睛肿的见不了人。 方知行跟钟思远亲密接触几小时,什么火气都没了,还准备主动示好求和,谁知道钟思远确认他拿到冰袋后直接就走了,头也不回的那种! 这什么意思?有人要把单方面冷战扩展成双方! 「他干嘛啊?」方知行捂着一只眼,问林曼曼,「跑那么快干嘛?」 林曼曼说:「老大嗓子不舒服,回去吃药了。」 方知行愣了一下:「嗓子不舒服?」 「抽那么多烟谁受得了啊,原本昨天就坐了飞机。」 方知行想到昨天晚上钟思远沙哑的嗓音,觉察到什么:「他每次坐飞机都不舒服吗?」 林曼曼点点头:「一两个小时短途的还好,要是彻夜飞,第二天话都说不了。」 怎么会这样? 方知行脑海中不由自主蹦出一些画面,不离身的保温杯,禁菸禁酒,不吃油不吃辣不吃盐,连肉也很少吃。 一层疑云浮现在心头,方知行说:「我看看他去。」 第32章 第 32 章 32. 凌晨两点的风雨逐渐止息,玻璃窗上的水珠反射着房间内敞亮的灯光。 方知行从进门就像条尾巴似的跟在钟思远屁股后面,肿着双眼睛,嘴都没停过。 钟思远烧开水,他就递杯子。 钟思远拿药片,他去看说明。 钟思远上厕所,他就在门口站着。 钟思远好无语,推着方知行的肩膀送客,方知行哪随他的意,到底是学跳舞的,扭着身子鱼一样灵活,反手就把钟思远按在了沙发上。 「是不是很不舒服啊?」 光这句话就问了不下十遍。 钟思远张张嘴,刚要出声,方知行一巴掌捂上来。 「难受就别说话了。」方知行转身去试水温,把杯子端过来,「我看你吃了药就走,不打扰你休息。」 钟思远吃的药是利咽片,看起来就是治咽炎的。 方知行看着他吃药:「咽炎怎么这么严重啊,明天能不能好?」 钟思远点点头。 其实方知行心里有一个猜测,光是抽菸钟思远的嗓子就完全嘶哑,坐飞机都会受影响,这样的声带很显然无法再支撑他唱摇滚。 方知行的手掌在裤腿上来回摩挲,把上下两块皮都搓热了。 钟思远吃了药,水杯放上茶几,「当」的一声。 方知行忍不住想要打探,他望向钟思远,抿紧的唇线透露出不安:「远哥……」 钟思远的眼皮不受控制的狠狠一跳。 第76页 方知行轻声问他:「你不唱歌是不是和嗓子有关系?」 房间忽然陷入沉寂,配合气氛似的,刚才还渐小的秋雨再次下起来,噼里啪啦敲打着玻璃窗,搅得人心头乱糟糟的。 钟思远身上透着寒意,像凉风过境席捲傲立雪松,簌簌摇落的细碎冰碴掉了满地。 方知行眉心紧蹙,手掌放在钟思远膝头,轻轻摇了摇他:「远哥?」 他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他甚至可以用无法开口的理由劝服自己一直保持沉默。 但钟思远拿开了方知行的手,沙哑道:「很晚了,回去睡吧。」 那嗓子破风箱似的,四处漏风,每个字都似细小的针扎在方知行心上。 他明白,钟思远并不想提,但他逃避的回答证明了一切。 方知行的心沉入谷底。 这个毕业于美国音乐名校、第一张中文专辑就创下销售记录、一句退出歌坛轰动整个娱乐圈的男人,他本该在梦想的天地叱咤风云,却被迫另谋他路。 钟思远的态度很强硬,冰封的外壳让人撬不动,方知行感受到,他正在独自吞咽苦果。 「远哥。」 雨滴无声汇入江河,模煳了江面上倒映的斑斓色彩。 方知行倾身靠近,张开双臂抱住这个满脸写着「抗拒」的男人。 他埋首于钟思远的颈侧,发觉他的肢体正一点点的僵硬,于是更用力的抱紧了他。 「远哥,」方知行喊着从前的称唿,执着的想要烘热这具覆满霜华的身体,「你抱我一下我就去睡觉。」 坚硬的冰层陡然出现裂缝,那缝隙不断延展,拉伸,一直到雪原尽头,忽而崩裂般破碎。 钟思远被方知行的体温软化,近乎无可奈何般嘆了口气,半晌,伸出右手回抱过去。 · 第二天拍戏,方知行全程嘘寒问暖,端茶递水,都没林曼曼什么事。 钟思远嗓子还是哑,感觉比前天更严重,说话都是气声儿。 陈华怕他搞出什么毛病,允许他小声说话,反正后期还要配音。 但是方知行就比较难受了,那声音,砂纸似的在他耳朵眼里打磨,难听倒是其次,关键他太心疼了。 钟思远平时话就不多,嗓子倒了等同于哑巴,跟谁都懒懒的不搭理。 方知行下戏以后全副武装,顶着人/流亲自去给他买雪梨汤,还有什么罗汉果、川贝枇杷膏、大蜜枣,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能在这儿给钟思远炖虫草老鸭汤! 他拎着满满一大袋子东西去找钟思远,盯着他把雪梨汤喝完了。 钟思远晚餐吃的少,半颗梨下肚就再也吃不下了。 方知行把另外半个解决了,觉得好吃,说:「我明天再去给你买!」 林曼曼很懂事的接话:「快别了方老师,啥事都你干了要我干嘛?万一你被拍到了,咱们别想出酒店了。」 方知行想想觉得有道理,把地址报给林曼曼,让她明天买全剧组的份。 交待完之后林曼曼回去睡觉。 方知行赖着不肯走,一股子缠人劲。 他戳戳钟思远的大腿:「哎,今天除了拍戏,你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 有点郁闷,明明昨天还是他单方面冷战,转眼连正常沟通都进行不了。 「钟老师,你心情咋样?」 钟思远点点头。 都快失声了还有这么好的心情,大概是自己伺候的不错。 方知行主动往身上揽功,两腿一盘,挪动屁股拱到钟思远身边。 「那我再给你唱个歌吧!」 钟思远耸耸肩,表示洗耳恭听。 方知行拿出手机找歌词,并勒令钟思远也把手机掏出来,他要当话筒。 钟思远十分配合。 音乐响起,方知行边扭边唱:「今天一天你没理我……」 「心情变的超级糟糕。」 钟思远在听他唱第一句的时候就笑了,方知行这人,连抱怨都这么可爱。 「我想我不够好,没把你照顾好。我又不是很神奇的天气预报,我想变成海绵宝宝,来逗你笑。」 他唱完,整个人扑到钟思远身上,趁热打铁:「钟老师,你觉得我好吗?」 钟思远不说话,也不点头,而是托起方知行的掌心,一笔一画写道:「好。」 有了昨天下午的拥抱,方知行放开很多也大胆很多,直接向后一仰,头枕住钟思远的大腿:「那你要不要快点让我转正。」 钟思远捏了捏他的脸,也很好说话,用他破风箱般的嗓音又把那句英文诗说了一遍。 「……」 这回方知行连「i love u」都没听懂! · 钟思远的嗓子在三天后终于大好,与此同时,重庆下不完的雨也停了,天空终于放晴。 方知行在解放碑附近的书店拍戏,剧组招了好多群众演员,提前签好了保密协议,收了手机,开拍时封锁现场,就这样还是传了些路透上网。 自从林曼曼在前线被下令封口后,cp粉有段时间没听到消息,路透照刚发出来,方知行很快就上了热搜。 「思卿夫夫」最近实火,话题讨论量很高。但到底是男男cp,不主流,接二连三霸占热搜难免招人非议,已经有网友开始质疑方知行捆绑钟思远买热搜了。 钟思远最近玩手机的频率明显增高,拍戏空档联繫了商婕,让她找人压一压热度。 第77页 商婕还以为他迷途知返,语重心长的说了句:「知道捆绑营销的厉害了吧,以后要跟他保持距离,唯粉才是你的天。」 钟思远听了这话,操着一口刚恢復还有些发沉的嗓音反问:「难道我以后不谈恋爱了吗?」 商婕被问的一愣,哪怕钟思远的性取向一早就向她报备过还是有点震惊:「钟思远,你来真的?」 钟思远没吭声,算是默认。 商婕艰难的消化一下,说:「真谈恋爱是两码事,但是哪个明星会在事业上升期公布恋情?这不是逼人脱粉吗?而且你这还不是主流认可的恋爱……」 「所以我为了稳住粉丝,为了让别人认可我,即使谈恋爱也要骗他们说单身?这对任何一方都不公平。」 商婕从来都劝不住钟思远,他太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和理念了,只能硬着头皮说:「你在这个圈子要讲什么公平?」 钟思远嗓子刚恢復,话说的很慢,故而有几分循循善诱的意思:「真正的粉丝不会将自己的思想临架于偶像之上,把自己的喜恶灌注到偶像身上的粉丝,爱的不是偶像本人,而是她们臆造出来的完美幻想。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完美的人,这个圈子註定被很多双眼睛盯着,所以我尽可能展现好的一面给她们看,她们喜欢我支持我ok,但不代表那是真实的我,也不代表我必须按照她们的意愿过生活。我希望把我的观点尽量正确的传达给她们,引导她们去做更有意义的事,但所有这些的前提都不应该是我,偶像不是她们人生的主宰,她们自己才是。」 「同样,我也是自己人生的主宰。我不想也没必要展示我的私生活来满足别人的猎奇心,但是我有责任在有限范围内给到我在乎的人最大的尊重。」 钟思远看向正在走戏的方知行,缓缓说道:「如果我们註定见不得光,那我愿意做那个点燃火把的人。」 · 回酒店的路上,方知行打开某宝看物流信息,然后对钟思远说:「钟老师,我买的锅快到了。」 钟思远从屏幕上抬头,难得那张冷脸显露些无法理解:「你买了什么?」 「锅。」方知行把手机转给他看,「插电的,宿舍神器。」 钟思远凝眸看了看,觉得方知行的精力有点旺盛:「每天拍戏不累吗?」 「你懂什么?」方知行白他一眼,别别扭扭的说,「剧组订的盒饭你好多东西都不能吃,外卖也不大卫生,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钟思远说:「太麻烦了。」 「不麻烦啊,做饭多简单的事儿,以后呢,小曼买菜我做饭,早餐吃米煳,晚餐喝梨汤,我还买了一个加热饭盒给你带午饭。」方知行说着又去翻手机,「我得琢磨个健康食谱,每天给你做不重样的。」 「卿卿……」 「别反对,反对无效,我东西都买了。」 天黑着,道旁的路灯一晃而过,映出方知行侧脸坚毅的轮廓。 钟思远掌住他的后脑,好轻的揉弄他,发觉自己最初被方知行吸引,不是因为他好看的外表,也不是因为他动人的舞姿,恰恰是最平常最简单的小事,那么琐碎,打扫、做饭,充斥着炊烟和灰尘,却是最真实的生活。 方知行就像一泓水,看似平淡纯净,却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生活,一点点在他心中溢满。让他喜欢时甜蜜,思念时胀涩,又在失去时痛苦。 钟思远记得自己第一次真正注意到方知行,是进公司一个月后。 那时他们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钟思远对方知行格外冷漠,他本不是容易敞开心扉的性格,话不多,人又冷,与方知行一天说不到三句话。 方知行倒是恪守经纪人派来的任务,成天在他面前晃悠,这人是个乐天派,还很不会看人脸色,好几次钟思远都不耐烦了,他还在耳边叭叭个不停,活像只吵人的鹦鹉。 当时钟思远初来乍到,因为太高冷又是空降,公司内总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他有后台、脾气大、还爱摆架子。钟思远都知道,但也懒得解释,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如果说钟思远很不受人待见,那方知行就跟他是两个极端。方知行性格好,又活泼爱闹,公司前后辈都很喜欢他,所以大家总爱和他说钟思远的坏话。 钟思远不知道方知行都听过多少人在背后议论他,应该很多,但方知行从没跟他说过。 后来有一次钟思远路过练习室,在门口无意中听到方知行和别人说话。那时候的方知行才二十,不怎么会跟别人吵架,生气也是奶凶奶凶的。 透过练习室的透明玻璃,钟思远看到方知行脸红脖子粗的跟人对峙。 对方可能先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方知行气愤的说:「你不要再乱说话了!钟思远是我室友,他人很好!」 钟思远没听后续,转身就走了。 他想,方知行为什么会有底气说这种话,他们是室友,但有效交流寥寥几句,他甚至对方知行没摆过什么好脸色。 于是那天晚上,钟思远主动说了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句话。 「今天在练习室,我听到你和别人吵架。」 方知行像是被揪住小辫子一样慌张,生怕钟思远听到那些不好的:「啊,那人乱说的,你不要在意,而且我已经帮你骂过他了!」 「他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听见你的话。」钟思远寒凉的眼睛对上方知行,质疑道,「你和我才说过几句话就认为我是好人?」 第78页 钟思远语气不善,甚至带有攻击性。但方知行一点没觉得自己在被针对,反而朝他笑了笑:「就这个啊?」 当年的方知行活的热切生动,几步跳到钟思远面前,指了指他的眼睛:「因为这里。」 他说:「因为你的眼睛里面有光。」 现在回想,钟思远已经记不清当时是什么反应,唯独对方知行那时的眼神铭刻于心。 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不止有光,还有闪烁的星星。 第33章 第 33 章 33. 方知行真的开始每天给钟思远做饭,用他新买的电煮锅。 他不知道钟思远的嗓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那人不肯告诉他,问林曼曼,对方也说不知道。 方知行只好作罢,他看了不少菜谱,挑挑选选,拣那些清肺润喉的,滋补养胃的,还得注意少油少盐,营养搭配。 午饭一般前一天晚上做好,早饭起早现做,方知行很人道主义,不光包钟思远的,林曼曼也一併改善伙食。 这天早上,方知行煮清汤挂面,专门给钟思远。 把他那份盛出来之后,自己往锅里倒了点火锅底料,然后和林曼曼两个人头顶着头吃的津津有味。 大清早的这么火辣,也不怕烧胃。 钟思远劝不住,吃完早饭就坐在旁边看手机。 方知行吃到一半,辣的嘴唇发麻,唿着热气儿抽纸巾擦眼泪,停下缓一缓。 钟思远头也不抬的给他递水,他喝了两口,问:「你在看财经早报吗?」 钟思远都不知道他从哪来的灵感,很无语的摇头。 林曼曼擤了鼻涕,喘着气说:「老大看猫呢。」 「猫?」 方知行没听钟思远提过,但他记得对方的头像就是只猫:「你养的猫吗?」 钟思远应了一声。 于是方知行凑过去跟他一起看手机。 屏幕上是实时监控,摄像头对着房间一角,墙边是猫爬架,地上放着南瓜样的半封闭猫窝,一团毛绒绒的活物屁股对着镜头,脑袋拱在猫窝里不知道在干啥。 「好可爱啊。」方知行看着那圆滚滚的屁股,好想抓一把,「是你头像那只猫吗?」 「嗯。」 听见有人夸奖似的,活物扭着屁股钻出来,倏地回头,一张扁平的胖脸出现在屏幕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方知行捧腹大笑,「是加菲啊!」 白毛圆脸的加菲一脸憨态,迈着短腿慢悠悠晃到镜头前,猫脸瞬间放大到只看的见鼻孔。 「它在干嘛?」方知行笑的止不住,这猫也太傻了,一点都不钟思远。 「它听见你的声音了。」 「它能听到我说话?」方知行戳了戳屏幕,「它叫什么名字?」 「莫扎特。」 「啥?」方知行难掩震惊,「你管只猫叫莫扎特?」 钟思远解释道:「它刚来我家的时候,只有听莫扎特的钢琴曲才肯睡觉。」 「……」 什么成精的猫还热衷听音乐:「你家猫还挺有艺术细胞。」 林曼曼插嘴道:「何止,刚来的时候,听莫扎特睡觉,听贝多芬起床,上大号要放萧邦,否则它拉不出。」 方知行感觉萧邦风评被害。 「你们都来重庆了,它怎么办啊?」 林曼曼说:「老大走之前放了好几盘猫砂和猫粮,然后就是家政阿姨,一周两次给它补给一下。」 方知行转回屏幕看猫,还觉得以钟思远的性格应该养个和他差不多高冷的,哪想到是这么萌的。方知行越看越新奇,越新奇越想笑,觉得钟思远都变可爱了! 钟思远问:「喜欢么?」 方知行点头:「嗯!」 钟思远抛出糖衣炮弹:「那你快搬来,给你撸猫。」 · 来重庆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到了十月。 最后一场戏的情绪冲突十分激烈,陈华刚喊停,方知行整个人瘫软躺在地上。 钟思远也很累,耷拉着肩膀坐他旁边喘气儿。 只有陈华和剧组工作人员欢唿雀跃:「结束!大傢伙儿晚上涮火锅去,咱明天打道回府!」 说笑声里,钟思远摸了摸方知行的颧骨:「打疼你没?」 方知行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还是笑了笑:「没。」 副导演带头问候俩男主:「你俩没事儿吧?出不来啦!」 「出不来正常,」场务说,「小方刚在窗口站着,半截身子在外头,我都以为他真要跳下去。」 陈华拔根烟叼上:「这就是共情式演技的魅力,走心,自己走心,对手演员走心,观众也能走心。」 方知行赖地上哼哼:「导演你快别夸我了。」 「该夸还是得夸!」陈华站起身,「行了赶紧起来,收拾收拾晚上吃火锅去。」 方知行把手伸向钟思远:「起不动,远哥拉我。」 这人还能不能行了,撒娇也不看看场合。 钟思远无语,纵容的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方知行扭动着脖子从现场出去,边走路边做扩胸运动。 这场戏就在酒店拍,下个楼就到房间,方知行蹦跶两下缓过劲儿,但没过瘾。 「钟老师,我有点来劲儿。」 钟思远落后他几步:「看出来了。」 「可能是明天要回家了有点兴奋。」 第79页 后半句不好意思说,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马上要跟钟思远做邻居了所以才兴奋。 方知行突然转身:「站住别动!」 钟思远配合的停下。 「手机拿出来,打开摄像机。」方知行弓腰压了压腿,「我要散散躁。」 钟思远一一照办,不用人说自己就蹲下了,提醒道:「注意安全。」 方知行问:「开始了吗?」 「嗯。」 「好,那我今天表演一个踢腿。」 方知行沖镜头粲然一笑,旋即转身朝前走两步,然后原地转了半圈,抬腿的同时向侧面弯腰。 那双腿打开到一百八十度,随着他不断弯下的腰身还在向前压折。 他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噼了个一字马! 钟思远甚至有一种错觉,他害怕方知行会不会就这样折断了。 但没有,那人轻轻松松完成动作,利落的站到原地。 钟思远按下暂停。 见他收了手机走过来,方知行绷不住了,他跳了两下摸着大腿,嚷嚷道:「我靠,好久没踢,我差点裂了。」 「……」钟思远的表情一言难尽。 方知行向他拍手,活像逗狗:「快过来给我看看踢得漂不漂亮。」 钟思远捏着方知行的后脖子把人转回去,面无表情道:「漂亮死了。」 聚餐时间定在晚上七点,还有两个多小时,一个人待着好无聊,方知行换了衣服就去找钟思远。 他是钟思远房间的常客,空余时间除了睡觉基本上都待在人家这里。 钟思远好像在忙,方知行进来后看到桌面上放着纸和笔:「你要写东西吗?那我走了,不打扰你。」 「别跑来跑去了,」钟思远把东西收整好拿在手里,「电脑给你玩,我去沙发。」 「欸,桌子你用,我去沙发。」 「没事。」钟思远顺手把方知行的头髮揉乱,「开机密码是我生日,你自己玩吧。」 方知行张牙舞爪的把他的手打掉。 钟思远拿着东西走了。 酒店套房里陷入安静。 方知行觉得这种场景很熟悉。 以前没有通告在宿舍的时候,钟思远写歌,他就在旁边看舞蹈视频,俩人谁也不打扰谁,偶尔一个对视,又不知道怎么就凑到一起开始接吻。 方知行打开电脑,输密码的时候顿了顿,钟思远的生日在冬天,一年的最后一天。 好像还有很久的样子,但方知行已经开始期待了。 想给钟思远过生日,想送他礼物。 想把欠他的五年一一补偿。 天黑的很快,方知行不声不响的看了俩小时的歌舞剧,眼睛不太舒服。 他起来晃悠一圈,微信群里半小时前开始刷屏,不知道聊的什么热火朝天,随手一扒拉全是表情包。 一会儿就要出发,方知行提前通知钟思远一声,好歹也休息一会。 他走到外间,入目是铺满纸张的沙发和地板,钟思远坐在茶几前,挂着耳机,正唰唰写字。 「钟老师?」方知行没走近,敲了敲储物柜。 钟思远音乐开的不大,抬头看他一眼说:「过来。」 方知行得了令,捡着没被霍霍的地方艰难的挪过去,像极了在床铺间找下脚地的莫扎特。 「你在写什么啊?」 方知行随手整理脚下,不是故意偷看,纯粹是眼睛瞥到,旋即整个人定在原地。 他竟然看到了乐谱! 钟思远把手边几张纸叠放在一起,解释道:「制片方邀请我写主题曲。」 「你在写歌!」方知行小声惊唿,几乎是扑到钟思远身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喜,「你真的在写歌?!」 「你这么激动干嘛?」 自从几年前钟思远宣布退出歌坛,迄今为止从未在公众面前唱过一首歌,但他每年都会替影视剧作曲,尤其是他自己出演的那些,虽然拒绝演唱,但很给面子的帮人家写歌,还是收的友情价。 不过他一般不宣传这个,还要求剧作方不要大张旗鼓,粉丝只留意到「领衔主演钟思远」,发现「作曲钟思远」的时候都过了好久。 不过距离钟思远上次写歌已经有一年多,方知行还成天胆战心惊,会不会这人不唱歌了,连曲子也不作了。 方知行乐的开花,仿佛钟思远即将宣布回归歌坛。他凑过去看谱子:「怎么样?写多少了?有灵感吗?能哼两句给我听听吗?」 没什么灵感,否则也不会废这么多纸。钟思远摇摇头:「写完再给你听。」 方知行也挺知足,帮着钟思远把草稿收好。其实他更想听钟思远唱歌,不是唱给他一个人听,也不是在饭桌上唱给同事听,他最爱那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钟思远。 他想知道钟思远的嗓子是怎么伤的,但无法去问,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把一切对钟思远吐露。 他们说好的,要拿彼此的难言之隐做交换。 晚上在江边吃饭,重庆有名的夜景火锅店,一伸头就能看见长江,江对岸是夜间灯火璀璨的洪崖洞。 剧组提前预订包场,火锅店里外都是自己人。吃吃喝喝,到处串桌,还有的在外面拍照。 方知行拿着手机拍夜景,不喝酒,也不怎么吃东西。 钟思远喊他:「别拍了,先吃点东西。」 第80页 「江景好漂亮,钟老师,你站过来我给你拍张帅照。」 钟思远不想拍,挎着脸拒绝。 方知行把手机塞给他:「那你给我拍!」 他跑到护栏跟前,背后是被秋风化开的朦胧江水和微微光火。 方知行穿着针织条纹衫,宽大领口露出精緻锁骨,看向镜头时启唇微笑,弯成月牙的眼睛里蕴藏着动人神采。 钟思远觉得他像极了深夜里悦动的精灵,挥动翅膀落下的每一点光都凝聚成一颗闪烁的星星。 他拍了两张,留住片刻美好。 林曼曼自拍半小时,人群中发现自家老大在帮人拍照,操起了老母亲的心。 「老大!」林曼曼擅自截胡方知行的手机,把钟思远赶到对面,「如此良辰美景,我帮你们拍个合照!」 「……」 方知行更开心了,怕钟思远跑了似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紧紧抱住,明明是想收敛,却无意识贪心。 钟思远不甘不愿的配合,难得的,脸上瞧不见半分冷意。 考虑到明天要赶飞机,剧组在零点前散场,走廊上互道晚安,方知行提前憧憬一下邻里生活。 要是回去后搬到隔壁岂不是可以天天当面说晚安? 方知行洗完澡,换身舒适睡衣预备上床睡觉。腿刚挨着床沿,门铃响了。 大半夜的是谁啊! 方知行揣着怀疑去开门,打开门后愣了愣,外面站着同组的女演员柳茹芸。 柳茹芸搓着手掌抵在唇边,抱歉道:「方老师,我住你对面,我随身带的包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助理那,手机房卡都在里面,能不能借你房间打个电话?」 房卡丢了是其次,明星的手机要是被偷可不得了。 方知行赶紧让人进来。 夜半三更,女演员进屋要避嫌,方知行把房间门大敞着,谁知脚踢坏了没粘性,哐当一声关上了把里头俩人都吓一跳。 「额,门好像有点问题。」 方知行自觉这话说的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站在门边找补一句:「那个电话就在里面,你自己用吧。」 柳茹芸进去打电话,声音断续传到外面,方知行没有探听的意思,拿手机给钟思远发信息:「睡了没?」 钟思远回的挺快:「还没。」 那边柳茹芸打完电话出来:「还好,包在我助理那。」 方知行替人家松口气:「找到就好,她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得等一会,她跟童雨珊的助理去便利店买点生活用品。」 「啊,这样。」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回不来,方知行很有绅士风度,「那你在房间等吧,我去钟老师那晃一圈。」 他说完就走,毫无留恋的把美女明星撇下。 然后他又一次敲开了钟思远的房门,还学人家姑娘搓手心:「钟老师,求收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6 11:21:08~2020-05-17 11:3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见一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第 34 章 34. 方知行其实很困了。 下午那场戏情绪太激动废了不少体力,当时就有点虚脱。晚上吃饭艰难的苟到最后,洗澡的时候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他进门后就躺上沙发,碎碎念道:「我太不容易了,有房不能回。」 钟思远问:「怎么了?」 「你助理,」方知行说,「包落了,进不去房间,在我屋里等人回来给她开门。」 「柳茹芸?」 「是啊。」 钟思远敏感的蹙起眉:「她怎么找你?」 「我哪知道,我面善吧。」方知行觉得有道理,「不找我找你啊,人家看到你都害怕。」 钟思远没反驳,却觉得奇怪,童雨珊也住这层,同组的女演员不找,半夜三更进男演员房间,很难说没有别的目的。 他看了看昏昏欲睡的方知行,无奈的笑了,这个人真是迟钝,得亏是个弯的。 「困了?」 「唔。」方知行拿手背挡住眼睛,往沙发里缩了缩,「好睏,我在你这儿睡一会,她要是找我,你再喊我起来。」 说着顶了下胯,露出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密码是你生日。」 钟思远扫过去的睫毛一颤,把手机抽了出来。 方知行很快睡着,钟思远关掉顶上的灯,轻轻拿开方知行压着眼睛的胳膊。 他静坐在旁打量方知行的睡颜,不是第一次见,在一起那半年时常滚到一张床上,早上醒来方知行多半被他圈在怀里。 这个人白天精神抖擞,话多的说不完,可一睡着就乖的有点过分了。 让人很想抱他,揉他,保护他。 大约过了一小时,方知行的手机震了一下。 钟思远打开看了一眼,是柳茹芸发来的消息:「方老师,我走啦,谢谢你。[爱心]」 钟思远觉得那颗红彤彤的爱心有点刺眼。 他锁上屏,摸了摸方知行的脸:「卿卿,回去睡吗?」 方知行睡的正香,只觉得贴着脸的掌心暖烘烘的好舒服,朝那里轻轻蹭了蹭。 「卿卿……」 方知行根本听不见。 钟思远不捨得喊了,他的卿卿太累了。 第81页 他弯下腰,托肩勾腿的抱起方知行,比第一次抱他时瘦了太多。 到床边放下,好在方知行过来的时候直接穿的睡衣,连衣服都不用脱。 他给方知行盖好被子,床头一点光都没有,钟思远在黑暗中描摹方知行的眉眼。 然后他克制又温柔的亲了亲方知行的额头,轻声说:「晚安卿卿。」 秋日里的晨光夹带着凉意,开着缝的窗户无声扫落秋风,窗纱慢摇,卷了一室安谧。 方知行从梦中醒来,身上处处是暖的,他婴儿似的蜷缩在柔软的床铺间,怀里抱着个什么。 睫毛轻颤,他缓缓睁开眼睛。 初醒时目光惺忪,眼底雾气层生,方知行看着面前一张帅到没边的脸,毫无意外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抱着的胳膊,肌肉线条流畅,看起来非常有力。 方知行反正挺迷煳的,就想试试手感。 于是,他不算轻的掐了一下。 「嘶——」 钟思远直接被他掐醒了,眉头皱的好紧,但没动,也没睁眼,清晨时的嗓音低沉的近乎性感:「干什么?」 男人早上起来本来就挺尴尬的,方知行听完这一句头皮都发麻。可他没能麻多久,很快感受到惊吓。 「你……」 方知行瞬间清醒,电打了似的推开钟思远的胳膊,慌不择路的卷着被子往后滚了半圈:「你怎么在我床上!」 钟思远半边身体暴露在外,和秋风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一大早,又掐又冻的,不知道在造什么孽。 钟思远拽住被子一角,连人带被一起往中间拖了拖:「这是我的房间。」 方知行伸着脖子看一眼,这房间构造和他的相同,但因为是隔壁,家具摆放的位置和他那边是反着的。 靠!真的是钟思远的房间! 「我昨晚没回去吗?」方知行震惊道,「不是让你喊我!」 钟思远冷冷地反问:「我喊的醒吗?」 方知行张了张嘴,吃瘪了,自己睡觉什么德性不用别人多说。 他怂巴巴的,看起来还挺委屈:「你怎么和我睡一起啊……」 钟思远终于捨得睁眼,他偏头去看方知行,无语道:「那我睡哪?」 「……」 的确,这原本就是钟思远的房间,又只有一张床,总不能去挤沙发吧。 大概是被人扰了清梦,钟思远没放过他:「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方知行被惊吓到的小兄弟立刻生龙活虎起来,他羞愤难当的抽出脑袋下的枕头朝钟思远甩了过去:「要不要脸!」 然后自己更不要脸:「我他妈都被你说硬/了!」 钟思远:「……」 钟思远原本挺平静,这会儿无法避免起点波澜,他拿手机看时间,还早,但也睡不着了。 「你还睡么?」 睡个屁啊,方知行夹着被子摇头。 钟思远坐起来,犹犹豫豫的往方知行下半身扫了一眼:「那我先去洗漱,你……自己待会儿吧。」 方知行把另一个枕头也扔过去。 回程的航班在下午一点,方知行完全不着急,边玩手机边降火,眨眼过去半小时。 钟思远从浴室出来,略带诧异的看了方知行一眼:「还没好?」 方知行正在看他俩的cp视频,这玩意儿以前找死也看不到一个,现在铺天盖地的都是,他一看就忘了时间。 不过钟思远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刺儿呢? 方知行有点不服气:「你说话注意点。」 钟思远轻笑一声,没反驳,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去洗漱,还要收拾东西。」 方知行这才爬起来,下床的时候膝盖弯曲,他皱了下眉。 钟思远说:「海城的温度比重庆低,你多穿件衣服。」 方知行答应着,坐在床边揉了揉膝盖。 钟思远套上连帽卫衣,换条舒适的运动裤,转身问道:「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方知行扭过头来,不大信任的样子:「你会不会啊……」 钟思远说:「可以。」 方知行怕这人做出来的东西不能吃,想了想说:「昨天还剩俩西红柿,下番茄鸡蛋面吧!」 「好。」 方知行不光人整天赖在这,他的厨具也登堂入室。 钟思远本想去下面条,见方知行还不动,于是绕到他面前:「坐半天了,怎么还不起?」 方知行按在膝头的手紧了一下,神情似有挣扎。 他想追钟思远是真,想求得他的原谅也是真,喜欢他是真,想一辈子在一起更是真。 钟思远缓缓蹲下:「怎么了?」 方知行吞咽一口空气,手掌一点点从膝盖上拿开,像是郑重其事的揭开厚封的尘土。 他如实告知钟思远:「腿疼。」 天气转凉后他时常腿疼,特别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平时都要早起片刻缓一缓,老毛病了,用药也没什么效果,索性放任不管,过一会儿也能好。 钟思远觉得心尖被人抓了一把,他一直没有点破这件事,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只在拍戏时借着由头抚摸过。 光是碰都让他生疼。 钟思远垂落目光,仍在徵求对方同意:「给我看看好不好?」 方知行松动的彻底,钟思远的口吻很温柔,是在认真的和他商量,这个人从来不会逼迫他,哪怕被自己那样伤害过,依旧毫无保留。 第82页 「远哥,」方知行终于迈出这一步,「你给我揉揉吧。」 钟思远的手指有点凉,卷裤腿时擦过皮肤带起细小的颤慄。他终于名正言顺的接近这道伤疤,近距离的注视,无阻隔的触碰。 手术应该做了不少年头,那疤痕的颜色已经淡化,但方知行皮肤太白,如此还是有些明显。 钟思远拿指尖轻轻的碰,声音发紧:「疼吗?」 方知行知道他问的不是现在,而是很远的之前,他小声的:「嗯。」 钟思远没再多问,他说过会等方知行主动坦白,就一定不会食言。他知道方知行并没有准备好,甚至今天,如果方知行不开这个口,他都不会提出要求。 但方知行努力了,尝试向他打开心扉,他无论如何也要接住,不仅如此,他还要捧在手心里。 钟思远搓起手掌,把掌心搓的发红髮烫才敢整个贴上去。他轻轻的揉,感受到皮肤上凹凸不平的疤痕增生,心里酸涩的疼。 「这样行吗?」 方知行逐渐放松:「再用点力没事儿。」 钟思远加重了力道,又问:「是今天疼,还是疼了很久?」 方知行抿住唇,半晌松口:「天气变冷之后就会疼。」 来重庆时天气已经转凉,也就是说方知行起码疼了半个月。 钟思远没再问他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就如同不是那天的戏,方知行不会知道他的声带出了问题。 他们并未挑明各自的难言之隐,不约而同给对方一份妥帖的缄默。 「上次给你的药膏好用吗?」 方知行点点头:「很好用。」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那只药膏是你……」 钟思远没承认也没否认:「好用就好。」 方知行眼眶发热,这些不经意间发生的小事无一不在证明,钟思远对他不计回报的付出有多贵重。 他按住膝盖上的手,移到手腕,把人往前拽了拽,然后倾身抱住钟思远。 「远哥……」他在钟思远耳边低喃,「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啊。」 钟思远没有着落的手放在方知行的腰上,他安抚般上下摩挲着,觉得不够,用力捏了捏:「我的运气也很好。」 「你算哪门子好啊,我跟你比起来差远了,我什么事都没为你做过。」 怎么会没有,当年不为人知的维护,体贴入微的照顾,倾心相对的陪伴,这些都是曾经的钟思远当作天上星一样珍视的宝贝。 他一直觉得方知行是侵入生命中的水,悄无声息的滋润每一处干涸,无法失去,会要命。 「你什么都不用做,」钟思远闭上眼睛,把方知行往怀里按,「爱我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章过渡,内容有点平,马上就好啦。 第35章 第 35 章 35. 下午四点,飞机降落海城机场。 坐上车,钟思远对司机说去海棠花园。 然后转向方知行:「现在时间还早,我陪你回家收拾东西。」 方知行没想到搬家来的这么快:「今天就搬啊?」 后面拍摄任务紧凑很少有休息时间,钟思远看着方知行没说话,目光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方知行赶紧点头:「搬搬搬!」说完凑近些,小声道:「但是先说好啊,我会给你租金。」 按照方知行的理论,一家人不分你我,钟思远平静接受:「知道。」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停在方知行家楼下。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钟思远那边该有的都有,只要随便拿点衣服就行。 海棠花园这套房子是方知行过世的父母留下的,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老房子承载了太多回忆,他不可能离开。 方知行收拾行李的时候,钟思远就坐在床尾看他,顺带着遥控指挥:「毛衣多拿两件,还有厚外套。」 「天气凉就腿疼要注意保暖,你秋裤呢?」 「其实衣服不带也行,小区附近就有商场,可以让小曼去给你买。」 「洗髮水沐浴露就别带了,家里有。」 「你的发热贴呢,这个别忘了。不过我又买了好几只进口药膏,回去给你试试。」 「你拿我专辑干什么?我可以唱给你听,现场版。」 「……」 方知行把行李箱的盖子重重合上,凶神恶煞的瞪了钟思远一眼,这人怎么突然变成话痨了! 他严正声明:「我是你的租客兼邻居,请注意措辞,咱俩不是同居。」 钟思远闭了嘴,缓缓挑起一侧眉毛。 方知行拉上拉链,把行李箱推给钟思远,十分傲娇的一扭头:「我还没转正呢。」 天色稍晚的时候,路虎驶入檀香山附近一处高档小区。 小区就建在山脚下,丛林环绕,环境清幽,隐蔽性绝佳,海城不少名人富商在这里买房置业。 钟思远推着两个大箱子进入电梯,在擦的锃明瓦亮的玻璃镜中找到方知行的眼睛,发觉人呆呆地,于是问道:「在想什么?」 方知行觉得不太真实,比剧本围读那天见到钟思远还要不真实。 才一个多月而已,他不仅和钟思远重逢,还得到准许追求对方,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来跟人家做邻居了! 方知行咂咂嘴,嘆道:「我真的傍上大款了!」 第83页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思远好无语,电梯上到18层,他先一步出去。 楼房设计的一梯两户,两边房型一样,内置布景也基本相同,只是方向相反。 钟思远先转向左边那套,边输密码边说:「行李放进去晚上再来收拾。」 「滴答」一声,门开了,方知行还没来得及看清里头长啥样,就见钟思远随手把行李箱推了进去。滚轮声由近及远,门很快就被合上。 方知行不明所以:「干嘛啊,我不进去的吗?」 钟思远来到另一边:「先回家吃饭。」 方知行顿了顿,意识到这是钟思远第二次对他说「家」这个字,自然的好像这里是他们两个人的家一样。 回来之前,钟思远特地交待家政阿姨把两套房都打扫一下,还买了一些新鲜的食材放在冰箱备用。 钟思远从鞋柜里找出一双崭新的拖鞋撂下,方知行套上的时候发现和钟思远脚上那双是同款不同色,看起来好像是情侣用品。 他在门口换了鞋,玄关处的灯自动调节明暗亮度,光影柔和,方知行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观察钟思远生活的地方,一眼就看见客厅茶几正中央摆放的洋桔梗。 白色的花,隐约泛着点青,钟思远家是灰白的冷淡简约风,为了搭配似的,主人给它换了个白色的陶瓷花盆。 钟思远拿杯子给方知行倒水,说:「帮我把行李箱推到房间里,左手第二间。」 然后打开电视机,制造一点声音,给方知行指了条路:「右转第一间是书房,第二间是琴房,你自己玩一会。」 方知行握着杯子:「你要干嘛?」 钟思远撸起毛衣袖子:「做晚饭。」 「你真的会做饭啊?」方知行早上吃了钟思远一碗番茄鸡蛋面,味道意外的不错,但从前相处,这人少爷似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压根不敢想像他做饭的样子。 「半小时后来试试看。」 也对,钟思远性格高冷,不喜欢跟人接触,尤其是像家里这么隐私的地方,连林曼曼也很少来,他不自己做饭难道饿死吗? 方知行没再质疑人家,听话的把行李箱送入钟思远的房间。很快退出来,他得了允许出入书房和琴房,于是便不客气的进去参观。 钟思远的书房很现代,书架都是概念造型,看起来很有艺术感,世界名着没几本,都是数不清的音乐专辑,什么世界钢琴曲、古典音乐剧、全世界乐坛大佬的唱片。方知行看的眼花缭乱,最后被摆在角落的留声机吸引。 「哇……」方知行活像是见了古董,轻轻摸了下唱针,小声嘟囔,「这该不会是祖传的吧……」 方知行在书房游览一遭,受到不小的冲击,怀着敬畏的心推开琴房的门。 琴房内没有多余的装饰,只顶上吊着一圈柔和的灯,房间中央摆放一架钢琴。他走近了,从漆黑髮亮的琴盖判断,这架钢琴肯定价值不菲。 往里走一点,墙面上挂着三把颜色不同的吉他,吉他正对面是一套透明的架子鼓。 方知行心中腹诽,感觉钟思远一个人就能组一个乐队。 他走回钢琴旁边,看着黑白琴键有点手痒。 钟思远教他弹的《windy hill》还没有实战过。 但是这钢琴贵的让人不敢碰。 方知行搓搓手,反正钟思远都让他自己玩了,弹一下应该不会生气吧。 于是,他站在琴凳前伸出了一阳指。 方知行哪会钟思远那些弹琴手法,也没有人家熟练流畅,一个键一个键地按,音符断续,他循着记忆,磕磕巴巴的弹了一小段。 弹完觉得惊喜,好钢琴就是不一样,那音质一听就很高级。 方知行来了兴致,打算把这一段练熟,他左右手各出动一根手指,这次明显进步很多。 钟思远倚在门框上没有出声打扰,安静的听方知行来回弹了四、五遍。看他弹够了,过瘾了,才冷不丁开口:「又弹错了。」 方知行吓了一跳,刚才兴起时没了分寸,不拿自己当外人似的坐上了琴凳,此刻活像被抓包的贼,一个激灵就要弹起来。 钟思远走到他身后,轻按住他的肩膀,微俯下身,右手穿过方知行肩头,不急不慢的按了几个键,问道:「记住了吗?」 方知行整个人像是被钟思远圈在胸口,对方说话时低沉的嗓音滑过耳畔,冷淡的气息沖刷着每一根神经。方知行耳根发麻,后脖颈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冷?」钟思远显然看见了他的反应,却没动。 方知行有点失语,下一刻,钟思远就着姿势握住了他搭在腿上的手:「家里很冷吗?」 冷个屁啊,分明是被人撩拨的。 方知行把手抽出来,身体前倾分开距离,典型的贼喊捉贼:「你控制一下自己。」 钟思远冒了一头问号,他对自己控制的还不够好吗? 方知行摸了下耳根,感觉那里依然在升温。他佯装镇定的拽了拽衣角,正要起身,突然脚边擦过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他刚有平復迹象的汗毛「蹭」的又竖起来,惊唿一声缩起双腿,毫无形象的把脚翘在了琴凳上。 「什么东西?!」 钟思远扶住他的肩头,方知行自然的靠过来,半张脸贴在他小腹上,两手一环抱住他的腰。 第84页 「是莫扎特。」 「莫……」 差点忘了钟思远还养了一只猫。 方知行惊魂未定的垂下眼,看见钢琴底下蜷着一团白绒绒的毛球。此刻那只大脸肥猫瞪着双杏眼和方知行对视,还非常无辜的「喵」了一声。 「……」 方知行虚惊一场,汗都下来了。他干巴巴的说:「呵呵,它怎么比视频里还胖。」 他松开手,尴尬的把脚从琴凳上请下去,感觉自己出尽了洋相。 肥猫蹒跚着猫步挪到方知行脚边团成球,浓密细软的毛搔着他的脚踝,伸出舌头舔了舔他。 方知行被舔的有点痒,忍不住蜷了蜷脚趾:「嘿嘿,好痒。」 钟思远绕到钢琴前蹲下身,修长手指插\入莫扎特的白毛里,他冷着脸撸一把猫脖子:「这是一只花痴猫,看到长的好看的就舔。」 方知行乐了两声,然后觉得不对,他踢了踢脚边的钟思远:「你家还来过什么长得好看的人啊?」 钟思远利落的丢开猫,一掌攥住方知行的脚踝,皮肤上的触感有点凉,他握在手里捂着:「你觉得呢?」 方知行故意撇开眼:「我怎么知道。」 钟思远说:「在电视上,这猫整天舔屏幕,电视机有一块比别的地方都要亮。」 莫扎特像是听懂了主人在说它坏话,抻着两条短腿「喵呜」一声。 方知行笑了:「饭做好了啊?」 钟思远感觉掌下的皮肤逐渐变热,他先站起来,顺手捞起脚边的肥猫:「过来洗手。」 饭桌上,钟思远已经把碗筷摆放好。 方知行看了一眼,标准的西餐,一人一盘义大利面。 钟思远把莫扎特关进屋,去厨房洗了手又端来一锅汤。 方知行闻到香,眼睛都亮了:「你还做了嫩豆腐汤!」 韩餐里方知行最爱嫩豆腐汤,在韩国有段时间天天吃,完全不会腻。 钟思远相当偏袒,把那锅「咕嘟嘟」的汤直接放在方知行手边:「小心烫。」 方知行落了座,拿起勺子开始喝汤:「钟老师,义大利面配豆腐汤是你的创意吗?」 「你想喝的话配排骨汤也行。」 方知行被哄的很高兴,飘飘然享用美食。饭后主动要求洗碗,总算没有白吃白喝。 钟思远餵了猫,然后带方知行去对面收拾行李。 两边设计类似,但是常年没有人住少了点生活气息,还有几个房间也是空置的,钟思远问方知行想住哪间,方知行看上有阳台那间,说马上冬天了,这里能晒到太阳。 方知行的衣服不多,这几年生活拮据,能省就省,衣帽间都用不上,房里衣柜压根挂不满。 钟思远有点不是滋味,打算给他添置点装备。 方知行瞧出来他的打算,拉着人家两只手腕轻晃:「我不缺衣服,够穿了,我现在住着你的房,还享受房租优惠,甭提多美了,你别让我有心理负担好不?」 钟思远无奈的看着他。 方知行说:「而且拿到片酬我就是有钱人了,到时候想买啥没有。」他拉着人上阳台,「远哥,你们家这边风景真好,那是什么地方啊?」 话题被生硬的岔开,钟思远没有强人所难,他顺着方知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黑夜里的半山上亮着温柔的昏光。 钟思远说:「那是檀香山上的尼姑庵。」 「啊?」方知行差点晕了,「檀香山怎么会有尼姑庵,我从来没听说过。」 「前两年建的,好像是从别的地方迁来的。」 檀香山看起来离得很近,要过去其实不少路,山上的尼姑庵掩藏在深重的林木间,只有一盏不知点在哪里的灯熠熠闪耀。 方知行笑盈盈的转向钟思远:「远哥,你看那个灯像不像星星?」 山上有星星,夜空中也有星星,但都不是钟思远的那一颗。 「傻子。」钟思远兜住方知行的后脑,终于展露不为人知的温柔,「星星在这里。」 妈呀,这男的肉麻起来腻死人! 但是方知行好喜欢! 他一头钻进钟思远的胸口,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渴望:「钟老师,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的星星领回家?」 钟思远在他耳边低笑一声:「我……」 就在这时,方知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真他妈的,难得气氛有了,情绪到了,感觉再说两句钟思远就松口了! 谁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方知行怒气沖沖的推开钟思远,拿出手机一看,季钏! 「喂!」他不好招惹的接通,「你要是没个正事,咱们的兄弟情分就断在今晚吧!」 「你在说什么?」季钏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看新闻了吗?你被拍到和女演员夜间幽会了!」 第36章 第 36 章 36. 晚上八点,方知行抱着莫扎特窝在沙发上刷微博,钟思远在房里打电话。 微博上正热闹,自从剧组官宣演员后,方知行隔三差五就要上热搜,多半是和钟思远绑定在一起,这还是头一次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后面跟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热搜榜第一位赫然是「方知行柳茹芸幽会」的词条。 他点进去,热度最高的几个营销号已经统一了文案,标题是「方知行夜会柳茹芸,独处一室密会一小时!」 第85页 底下是正文,说昨天夜里有狗仔在《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剧组下榻的酒店蹲点,方知行大概零点十分回到房间,凌晨一点左右同组演员柳茹芸敲开了方知行的房门,一直到近两点柳茹芸才从房间出来。 后面还跟了几句质疑:「方小鲜肉刚翻红就翻车?和同组女演员究竟是打快餐炮,还是因戏生情?恋情曝光还会配合钟影帝炒男男cp吗?」 三个问句,配上柳茹芸进出方知行房间的几张动图,完全挑起了各路粉丝的怒火。 这里面首当其冲就是钟思远的粉丝,她们本就看方知行不爽,闭麦许久终于找到理由名正言顺的喷他—— 「@钟思远,看清你维护的是什么人了吗?」 「哇,没见过这么清新脱俗的白莲花,一边和远哥炒男男cp,一边和同组女演员打炮。怎么样,蹭影帝的热度开心吗?」 「呵呵,解约门就能看出来人品啊,约炮并不意外。」 「长的一脸单纯无害,没少骗人吧?怎么骗的远哥,拿出来说说?」 「远哥跟他也不是真的关系好吧,同组拍戏配合宣传而已,解约门闹的那么大,远哥不表态这剧还能拍的下去?那个直播看看就行了,真当钟思远会为了什么人改变自己作风啊,肯定是事先安排好的。」 方知行随便一划屏幕,数不清多少粉丝在艾特钟思远,都是让他来看看方知行真面目的,这其间还掺杂着cp粉的倒戈言论。 「真是哔了狗了,老子搞cp还不到一星期就他妈be了!」 「日,思卿夫夫是假的!」 「方知行和钟思远两个人演技真他妈好,我竟然真情实感的以为自己搞到真的了!」 「这应该是翻车最快的一对男男cp了吧,一个月都不到,还be的这么彻底,约炮真噁心。」 「真尼玛,方知行还是穿的睡衣来开门,柳茹芸进房间前扎着头髮,出来的时候散着头髮,这是实锤了吧!」 「密会一小时肯定是打快餐炮,方知行在解决生理需求?剧组生活这么憋得慌?」 评论区吵的火热,都是在骂方知行,难得有个出来帮他说话的,也没说什么,就发一句:「我看方知行不像那种人啊。」 底下被网友兼粉丝追着狂骂了几万条。 钟思远的唯粉,思卿夫夫的cp粉,还有原着书粉破天荒统一战线,联合起来围攻剧组官微,要求换人。 「方知行曝光以来,从解约门到约炮门□□不断,请剧组慎重考虑演员人选,若一意孤行,我们将全力抵制网剧播出!」 「还真的有人信方知行没团队没公司?最近的热搜和头条没少花钱吧!越看越噁心,能还网际网路一片清净吗!」 「从官宣开始到解约门再到利用思卿夫夫洗白,如意算盘打的响亮,可惜某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差点就成功了。」 方知行看了一圈,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那组动图是狗仔实拍,只有他穿着睡衣让柳茹芸进门,和一小时后柳茹芸独自从他房间离开,而他在柳茹芸进入房间后五分钟就去隔壁找钟思远却被截得干干净净。 他不傻,几条微博看下来就明白柳茹芸那晚上门借电话是一早设计好的。柳茹芸或许是真的想要送上门给他,到时方知行事儿干了,后面再被爆料也只能闭嘴。但她大概没想到方知行这么老实,放在跟前儿的美女看都不看,转头就去找钟思远了。 计划落空,柳茹芸只能退而求其次,拍几张掐头去尾的图片,让广大网友看图说话,自行想像。 这事儿其实不难办,方知行想澄清简单的很,拿到酒店监控录像就行。录像上有完整过程和时间,一旦放出营销号那些说法全部站不住脚,正因如此,方知行实在想不通柳茹芸赔上名声和前途就为了摆他这么一道到底是图什么。 距离新闻爆出不到十五分钟,方知行搂着猫逐字打下回应:「当晚事情经过是,剧组拍摄任务结束后集体聚餐,同组女演员由于手机和房卡被助理带走无法回房,要借我房间打电话。女演员和助理通过电话后表示,助理在外,短时间无法到达酒店,于是我让其留在房内等待,自己去了隔壁钟老师房间,就是这么简单,没有约炮,更不爱吃快餐,我尊重所有女性,并且热爱生活中的美好。感谢大家的关心!」 这条博文一经发出,很快「方知行回应」被顶上热搜。 但依然有很多网友不太买帐:「穿上裤子翻脸不认人?尊重女性???我笑了。」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没有拍到你从房间出来的照片???」 「一出事就拿远哥挡枪?还是人?你背后的资本到底有多庞大能把远哥都说服配合你演戏?」 「动图又不是连贯视频,谁知道中间有没有剪辑?方知行回应的很有底气,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请问从哪里看出有底气?脑残粉追星没有下线,偶像在剧组约炮还有人洗!」 「字里行间意思是有人陷害你?甩锅女演员???敢做不敢当的典型!」 「强烈要求剧组换人!这个方知行三天两头搞事,私生活也不检点,建议圈内封杀。」 方知行刚发完,季钏又一个电话打过来:「已经报警了,重庆方面的警察很快会去酒店调监控,你不要急啊,没干过的事咱们肯定能证明清白的。」 第86页 「嗯,我不急,我刚刚发了微博。」 「你发微博了?」季钏忙到现在都没看手机,「你着什么急,等拿到监控再发也不迟,你现在就是空口说白话,谁信你啊。」 季钏说的方知行都懂,他唿噜着莫扎特的下巴,微微嘆气:「忍不了,他们说钟思远信错人,说他被资本绑架,为权势低头,粉丝怎么骂我都行,说他一句我都受不了。」 「奥哟……」季钏起一身鸡皮疙瘩,「你们gay真他妈腻歪。」 他打开微博想看方知行都发了什么,刚刷新页面,首页最新一条微博发送于一秒前,来源钟思远。 季钏往下看了一眼,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卧槽,你们gay真他妈猖狂!」 钟思远的脚步声随着季钏挂断的电话提示音一併传来,方知行莫名其妙的听着忙音,手机顶端弹出特别关注。 莫扎特在腿上团成一个毛球,脑袋顶在方知行肚子上,正抻着脖子等他来揉。但方知行落在它颈上的手忽然顿住,很快连脸都红了。 十多秒前,钟思远转发了方知行的微博,一句话没说,只是在下面贴了张图片。 那是方知行躺在沙发上熟睡的侧颜,他身上穿着营销号曝出来的同款睡衣,房间内的灯光并不算明亮,这照片拍的也没什么角度,但能看见方知行的手放松的搭在脸侧,刚刚梳洗过的头髮乖顺的垂着,未经修饰的面容干净漂亮。 图片是被截下来的,照片顶端是系统默认标註的时间和拍摄地点。一张照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显示着,营销号爆料的一小时快餐炮时间里,方知行正和钟思远在一起,不仅如此,他还在熟睡时毫不知情的被拍下了一张照片! 方知行看见钟思远向他走来,翻脸不认人似的把莫扎特从身上拿开,手机也扔掉,三两步扑到钟思远跟前。 「你偷拍我!」他仰着头控诉,脸颊上红晕未散,「还传上网!我俩真快说不清了!」 他叽叽喳喳的,像小雀儿,头顶几簇毛还立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抓乱的。 「季钏说已经报警了,马上就能调到监控,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钟思远一眼看破他的言不由衷,戳穿道:「你不高兴?」 「……」 高兴,能不高兴吗,高冷男神亲自出面维护,放眼整个内娱谁还有这待遇! 方知行内心很受用,奈何他这人得意起来爱忘形,欠嗖嗖的说:「你就这么忍不住哦。」 钟思远上前一步,揽住那后腰逼近方知行的耳朵:「忍不住,见不得别人说你不好。」 方知行半边身体立刻麻了,那糟心玩意还毫无眼见的偏头吻住他的耳尖。 「卿卿,」钟思远霸道的说,「你只能跟我传绯闻。」 彼时网络上又是一阵天翻地覆,钟思远的粉丝再次被自家主子打脸,哭爹喊娘的叫着要脱粉,同时也终于明白一件事,钟思远是打心眼里护定了方知行。 思卿夫夫be不到半小时就起死回生,cp粉被正主一张偷拍按头嗑糖,墙头草似的再次倒戈,跪求二位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小心被上头盯上。 恶意截取的动图乃至传出的谣言不攻自破,恢復理智的网友开始替方知行说话。 「这翻转来的好快,方方没有约炮,这图是哪家媒体拍的?为了流量毁人家名誉太没职业道德了!」 「典型的开局一张图,过程全靠猜,掐头去尾搞一段误导网友引骂战,方知行惹着谁了?」 「是看方知行最近太红了有人心里不舒服吧,不过怎么会有狗仔藏在酒店偷拍啊,剧组快点好好查查,还哥哥一个公道!」 「我怎么觉得这事有鬼啊,方方是不是被设计了?柳茹芸出道六年多至今不温不火,前阵子听说要是再没水花公司就要放弃她了,该不会是看方知行现在热度高想炒作吧!」 「拿这种事炒作?!女孩子不要清白的吗!」 「黑红也是红啊,况且男未婚女未嫁,如果方方真是那种人,现在这新闻一出,为了名声他俩肯定下一步就是公开恋情,热度有了,知名度也有了,谁还在乎他们是谈恋爱还是约炮?」 网上各种说法仍在发酵,紧接着,久不使用的七舰民族歌舞团官方微博发布了一则声明外加一张律师函,表示对造谣诽谤行为会追究法律责任。 方知行蹲在地上玩猫,抓住莫扎特的两只前爪教它跳芭蕾。 钟思远被忽视半天,有点不爽,伸长手臂一捞,把方知行连人带猫抱到身边。 莫扎特凭空扑腾一下,一屁股骑在方知行肚子上。 「我靠,」方知行把猫往下推推,「你家莫扎特该减肥了!」 钟思远看这只争宠的猫不顺眼,随手把莫扎特扒拉走。 莫扎特不死心还想过来,被它的铲屎官拿脚按在地毯上不给动。 肥猫挣扎两下未果,毫无意志力的选择放弃,甚至原地翻了个身肚皮朝上,眯着眼睛享受按摩。 方知行向莫扎特使眼色,恨铁不成钢般:「有没有骨气!起来反抗啊!」 钟思远捏着方知行的后颈把人提熘回来,一人一猫安排的明明白白:「你看看我。」 方知行也没有骨气,听话的坐回去:「干嘛呀。」 钟思远询问方知行的意见:「这事你想怎么处理?」 第87页 不久前钟思远已经查清,偷拍的确是柳茹芸的团队所为,网上的传言也是真的,这部戏是她最后的机会,如果再不能掀起水花,公司将决定放弃她。 柳茹芸在网剧中的戏份已经全部结束,选择在离开重庆的前一夜设计方知行,之后碰不上面,方知行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但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方知行真的坐怀不乱,不仅没按她的剧本走,反而去找了钟思远,团队只能退而求其次截几张动图。 谁都知道几张图片根本站不住脚,只要拿到监控方知行很快就能澄清,但对柳茹芸来说这是唯一的机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证实是假,新闻爆出那一刻的热度绝对能掀起风浪。 方知行想起上次和柳茹芸一起吃火锅,这个说要拍照片发微博保持热度的女孩子,转眼就被现实击败,选择一条伤人伤己的路。 「钟老师有什么建议?」 钟思远停顿两秒,回道:「柳茹芸是环宇世纪的艺人,上次曝光吻戏路透,谣传我们不合,都是他们做的。」 方知行考量许多:「演员和剧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柳茹芸蹭热度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环宇世纪想要藉机打压剧组,甚至是影响网剧的播出。现在柳茹芸已经杀青,不能因为她影响整个剧组的付出。」 方知行能想到的钟思远已经考虑过了,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冷处理,一旦指出幕后操纵者是柳茹芸,网剧口碑一定会受到影响。方知行的污名一定要洗掉,但稳妥起见,他们目前只能针对私拍造谣的狗仔和营销号。 钟思远轻抚方知行的脸颊:「这样你会受委屈。」 方知行不是圣母白莲花,他记仇的很,但网剧拍摄不易,从导演到幕后每一位工作人员的努力与汗水不该成为利益交换的牺牲品。他贴住钟思远的手背,笑了笑:「我也没说放过她呀,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我又不是同情心泛滥,都跳到我脸上了,我还能说没关系?只是早晚的问题嘛。」 他捣乱似的捏钟思远的手指:「有你在,不会让我吃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今天520,评论区随机掉红包哈! 第37章 第 37 章 37.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季钏和钟思远同时拿到了酒店监控,由七舰民族歌舞团官微放出。 监控内容显示,凌晨一点左右,柳茹芸敲开了方知行的房门,二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柳茹芸才进门,而最开始房门是开着的。从关上门到方知行从房里出来,时间不足五分钟,确切来说是三分二十秒。方知行出门后直接来到隔壁,没多久钟思远出现在视频中。后面的视频进行了加速处理,大概两点十分,柳茹芸离开方知行的房间,而方知行自从进了钟思远的房间就再也没出来过,直到第二天早晨八点半,他才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未经过剪辑修改的完整版视频一经放出,谣言不攻自破,方知行没有撒谎,许多路人因此对他开始改观,认为他品行端正。 柳茹芸方面也转发澄清视频,冠冕堂皇说两句清者自清的话,把自己打造成和方知行一样的受害者。 与此同时,方知行和钟思远同室共处一整夜有了实锤,cp粉欢唿过年,纷纷跑去方知行微博底下留言,问他俩那晚是怎么睡的,钟思远是不是真让他睡一晚上沙发。 方知行很晚的时候才看手机,没用大号回復,而是切换成小号发了条微博。 「远哥当然没有让我睡沙发,我俩一起睡的嘿嘿。」 值得一提的是,这件事过去以后,柳茹芸非但没有因此蹿红,反而逐渐在内娱失去声音,方知行留意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 当时他正窝在莫扎特肚皮间刷微博,突然看到爆料,说柳茹芸接连有两三个资源被人截胡。娱乐圈真真假假的新闻太多,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信,但这个不一样。 方知行立马爬起来,跑到琴房去问钟思远:「远哥,柳茹芸资源被抢是你做的吗?」 钟思远正在写谱子,闻言也没抬头。资源不是他本人抢的,毕竟那么多资源钟思远也用不上,他只是联繫了钟路凡,反正路远娱乐和环宇世纪互看不顺眼很久,这事儿让他哥做最合适。钟思远淡淡道:「抢的是环宇世纪的资源,跟她没关系。」 这梁子结下好久,自然要整最大的。 方知行坐到他旁边:「写的怎么样?」 卖陈华和李海平的面子,钟思远原本只打算这个片头曲,后来被劝服,整个网剧的音乐都由他来制作。这段时间他回了家还要搞创作,天天忙到深更半夜。 「给你弹一段?」 方知行求之不得。 俩人挪到钢琴前,方知行小学生似的坐着,看钟思远掀开琴盖儿,十指游刃有余的在黑白键上舞动。 曲调空灵悲怆,方知行听的蛮不是滋味,不得不说钟思远在音乐方面是个天才,不仅是唱歌,他谱的曲同样深入人心。 「听起来好难过,」方知行问,「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钟思远进入第二段,缓缓摇头:「作词交给南雁。」 方知行想到南雁前几天发的朋友圈:「南雁好像在大理开客栈哎,好潇洒。」 钟思远抬眼看他:「羡慕?」 「不羡慕。」方知行想了想,认真说,「南雁喜欢写作,你爱唱歌,我爱跳舞,钏子做梦都在赚钱,我们生活在属于自己的时区里,有不同的节奏和旅程,没必要羡慕别人,做好自己就行。」 第88页 方知行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在发光,这就是钟思远喜欢了六年的人,哪怕分别再久依然难以忘怀,他就像一株无论多少风吹雨打也要努力发芽的小草,即便被打压,被踩踏,也依然生生不息。 这样的方知行值得最好的爱。 方知行听钟思远弹了一会儿就坐到一边玩手机,莫扎特独自待在客厅怪冷清的,抖着一身肉钻进琴房,熟门熟路的跳到方知行身上。 一个月的相处,它显然已经把方知行当作新任铲屎官,而且比原来那个好说话,不但会抱它撸它,还给它大腿靠,莫扎特别提多美了。 「欸,钟老师。」方知行扯着莫扎特的毛,懒懒的跟他八卦,「听说最近要开一档新综艺,有点像咱们那会儿培养练习生成团,我看好多营销号在熘你当导师。」 钟思远随手按几个琴键,把谱子记下来。他没什么反应,每年综艺节目,电影电视剧选角,熘他的多了去了,不到最终确定谁也说不准会有什么变数。 方知行滑动屏幕,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再刷新,热搜榜下一个新词条缓慢爬升。他指尖一顿,不做犹豫的点了进去。 这个时间挺晚的,新闻刚出没多久,评论还没热起来,寥寥几句却看的方知行浑身发寒。 他握紧了手机屏幕,反覆确认自己看到的消息,那条博文的发出者言语兴奋激动,连串的感嘆号闷雷般敲击在方知行心口上。 那人写道:「韩国造星工厂gpo确定要和启泰传媒合作了!就是启泰马上要推的新综艺《我是练习生》!!!已经确定gpo的社长金侑熙会作为评委参与录制,最后选拔出7人成团,还可以去gpo训练两年!!!」 下面配了张图,是文中提到的gpo社长金侑熙,这个男人今年48岁,儒雅英俊,眉眼风尘,丝毫不露老态,相反的,年龄为他平添一股成熟与成功男人应有的独特魅力。 手机冷白的光映的方知行瞳底似寒潭般幽深,他对这张面孔并不陌生。金侑熙,他和钟思远的前任老闆,也是一手打造方知行的男人。 不自觉的,他手上力道失控,嵌入莫扎特毛髮中的手指勐地攥紧。 莫扎特被抓疼了,悽惨的叫了一声。 方知行惊到般松开手,莫扎特宛如受了欺负要告状的小屁孩,转头就从他腿上蹦下去,跳到钟思远身上求公道。 钟思远抱着猫,耳朵里还是莫扎特刚刚的叫声。这猫虽然又懒又呆,但性子温顺讨喜,叫的那么可怜,钟思远只在带它打疫苗和做绝育的时候听过。 他看向方知行:「怎么了?」 方知行侷促的站起来,神色内疚不安。他抠着手指,惶恐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钟思远发觉方知行的表情有些古怪,他揉了揉莫扎特的脑袋,把猫放下:「出事了?」 「没有,」方知行摇头否认,顷刻间恢復正常,「不早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说完,风一样从钟思远身边卷过去。 「卿卿?」 回应他的是干脆的关门声。 钟思远站在原地,感觉到不对劲。 莫扎特不死心的走过来,一爪子拍在钟思远脚上。他俯身抱起猫,轻柔的唿噜莫扎特的脖颈:「你们一直在一起,知道他怎么了吗?」 莫扎特猫言猫语,委屈巴巴地「喵」了一嗓子。 钟思远缓缓皱起眉,方知行现在很坦诚,天冷后他经常腿疼,每次都直接告诉钟思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会让钟思远给他按摩。 能让他避之不及的事,钟思远想了想,只有一件,就是方知行至今没有准备好向他和盘托出的腿伤原因。 钟思远目色沉沉的打开微博热搜,看到一条热度正高的微博。 第二天清晨,方知行做好早饭等钟思远过来吃。 自从搬到这边来跟钟思远做邻居,他就主动承包了早饭,吃完早饭再蹭钟思远的车去片场,偶尔片场提前收工,他还兼顾晚餐。 方知行正在热牛奶,钟思远按了密码进门,两人面上都毫无异色,方知行还笑着跟他打招唿:「早呀钟老师。」 他把热好的牛奶递给钟思远,转身从厨房端了一盘鸡蛋烧:「今天吃火腿厚蛋烧,里头还有两个放了肉松,看你能不能吃到。」 钟思远拉开凳子坐下。 鸡蛋烧两个两个码了两排,钟思远不用猜都知道,离他最近这俩肯定是放了肉松的。 就跟上次方知行让他猜哪只手里有糖一样,这人总要把好的都留给他。 他喝了口热牛奶,暖了肠胃,等方知行忙活好坐下一起吃早饭。 十一月初天气挺凉了,海城还没有开始供暖,方知行这个怕冷的都不要人操心,早早的就穿上了秋裤。 钟思远拿被玻璃杯捂的滚烫的手去碰方知行的指尖,问道:「晚上睡觉冷不冷?」 「那你说呢!」方知行有很大怨言,「我都把最厚的被子拿出来盖了。」 钟思远咬一口鸡蛋烧,果不其然吃到肉松:「怕冷你到我这边来。」 这话听起来挺诱人,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到了冬天方知行打死都不肯一个人睡,有暖气都要缠着钟思远,这人看着冷冰冰的,身上特别烫,抱着他睡觉就像抱个暖手炉,方知行都不捨得撒手。 但某些问题还没解决,方知行抗住诱惑,很有原则道:「我不,除非你给我转正。」 第89页 钟思远岿然不动:「我就那么一个条件,而且已经给你重复了很多遍,你自己做不到。」 说起这个方知行就郁闷,他英文不好是天生,学不会的那种,这一个月他使尽浑身解数从钟思远嘴里抠字眼,听来听去就听懂个「i love u」。他自己组词造句,起码原创了百八十条,一条都没中,严重打消了他的积极性和自尊心,觉得钟思远就是故意吊着他玩。 抱也抱了,睡也睡了,耳朵都亲了还要端着,这要放小说里就是个干了坏事不想负责的渣男! 方知行不甘示弱的怼了几句,钟思远不接话他也能叨叨,一顿饭吃的丰富多彩。 后来,钟思远先放下筷子,他抽出纸巾擦嘴,状似无意般道:「你昨天提到的那个综艺,我看到新闻说金社长会来做评委。」 方知行神色如常的吃早饭,厚蛋烧塞的满嘴都是,他含混着声音说:「我也看到了,金社长大忙人竟然会来中国录节目,启泰下了血本了。」 他说话时语气轻松大方,并未没有像昨晚那样迴避。钟思远认真看了方知行半天,没瞧出端倪,难道是他想多了? 方知行吃完最后一口把碗一推,坏笑着说:「钟老师,今天你洗碗,我去换衣服啦。」 他转身回房间,门关上的瞬间脸上强撑的笑容尽数崩塌,他抓住上衣领口略显暴躁的脱掉睡衣,发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牵动嘴角。眼睛里的光彩骤然褪去,厌恶、噁心乃至怨恨清晰的堆叠在无害单纯的面颊上,让他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网剧的拍摄已经进入最后阶段,角色的情绪转换越来越鲜明,方知行明显有点吃不消,本来是为了拍戏刻意减重,到后来演变成给他吃东西他也吃不下。 又一场激烈的哭戏结束,方知行整个人都虚了,被钟思远带回休息室餵奶糖。 方知行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咂摸着嘴巴里的甜味,喃喃道:「远哥,我还有一场戏就杀青了。」 十一月快走完,三个月剧组生活做梦一样,方知行比钟思远早几天杀青,还剩一场淋雨的戏没拍。 休息室里开了空调,钟思远怕方知行冻着上手剥掉他的外套:「杀青后有什么打算?」 方知行没骨头似的享受伺候,回道:「三个月没练功,我得开始训练了,年底还要请大家去七舰看演出。」 刚拍完戏就要马不停蹄开始高强度训练,钟思远心疼他:「好辛苦。」但也知道跳舞才是方知行的梦,于是劝道,「在家多休息几天再去,怎么样?」 方知行考虑半天,勉为其难道:「顶多歇两天,不然来不及。」 钟思远轻轻揉着方知行的膝盖:「我担心你会腿疼。」 尤其最后一场戏还要淋雨,十一月底天气已经很冷了,他真怕方知行会冻出毛病。 方知行知道钟思远在想什么,笑盈盈的朝他伸出手,黏煳煳的说:「抱抱就不疼了,你要不要抱我。」 钟思远倾身过去把人抱了个满怀,无奈的嘆了口气:「不要生病,别让我担心,知道吗?」 方知行最近被惯的胆子有点大,偏头对准钟思远的脖颈咬了一口,没敢使劲儿,怕会留印子。 然后保证道:「答应你了,做不到随你处置好叭!」 作者有话要说: 方知行,你最好不要随便立g. 第38章 第 38 章 38. 方知行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拍的是故事的开端。 七月的北城狂风暴雨,郁然的妹妹深夜临产,电话打到他这里,郁然手臂骨折无法开车,拜託程皓送他去医院,却遭到拒绝,无奈之下只好独自打车。 剧组叫的洒水车已经到达现场,剧务提前开始浸湿场地。 方知行在暖气充盈的休息室里待到最后一刻,场务喊他去现场的时候他还蹦跶着做热身运动。 在深秋季节演夏天,方知行不得不穿短袖,脚步刚迈出门槛就被风扑了一脸,他当即就扭头想钻回休息室。 季钏在后头拿厚重的羽绒服把他裹起来:「你跑那么快干嘛,衣服还没穿呢!」 方知行把帽子也卡到头上,嗓子眼打颤:「我想提前感受一下秋天的滋味。」 季钏肩膀上挎个大包,里头塞了十多条浴巾,鼓囊囊的配上他这形象活像是赶着去陪老婆生孩子。 天色又深又重,方知行在夜色中环顾一圈,问道:「远哥呢?」 「b组还没下戏呢,他现在过不来。」 「好吧。」 方知行兴致不太高,连呵出来的热气都变的很短促。 到了现场,陈华先带方知行走一遍戏,地上定了不少点,到哪儿该做什么一一交代清楚。然后他撩开方知行的羽绒服:「贴暖宝宝了吗?」 想贴来着,但是夏天的t恤太轻薄,一沾水就容易看出轮廓,方知行摇摇头:「没贴。」 陈华满意地应了一声,拍拍他的肩:「最后一场戏了,坚持一下,我们争取早点结束。」 洒水车开始喷洒,大雨如注般倾泻,路边上还放着三台强力鼓风机,把花坛上的小草吹的东倒西歪。 方知行脱掉羽绒服,裸/露在外的手臂甫一接触空气就泛起鸡皮疙瘩,但他没表露出来,接过道具伞撑开,随着场记一声「action」闷头冲进了风雨中。 凌晨三点半的高级住宅区渺无人烟,这个平时连计程车都嫌远不肯开过来的地方,此刻在叫车软体上更是无人问津。 第90页 郁然艰难的单手举伞,他的t恤很快被暴雨沾湿彻底,狂风把伞骨吹到变形,单薄胸膛完全顶不住风雨,肩膀无意识缩紧到一起。 昏黄的路灯被水线模煳了光圈,杂乱无章的打散郁然投在地面上的影子,雨伞在手中脱力,旋即被大风捲走。郁然脚步错落的追了几步,被噼头盖脸的雨珠砸的面颊生疼,在冰冷的夜晚感到孤独和窒息。 他拿出手机,雨点顷刻间沾湿屏幕,发白的光刺穿瞳底,他突然发现失去程皓的自己宛若一头找不到出路的困兽,偌大城市,他可以依赖的那个人不在了,所以他在这里举步维艰。 一种近乎绝望的悲哀爬上郁然苍白的脸庞,他像是失去意志般与茫茫风雨共沉沦。 陈华举着喇叭喊了停,季钏一个箭步冲上去拿浴巾把方知行裹起来。 他冷到浑身打颤,又被工作人员塞进一个热水袋暖手。 顾不上干湿了,季钏怕方知行冻病了,直接把羽绒服披在他身上:「卿卿,我看你都觉得冷。」 方知行上下牙「咯咯」地碰在一起,还有劲儿骂人:「说他么多少遍了,别喊我卿卿!」 看起来蛮暴躁的。 陈华向他招手,对方知行刚才的演绎不太满意:「小方,你情绪不对。」 「我明白这段时间颠来倒去拍摄你可能有点错乱,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这个时候的郁然还没有生病,他对人生的希望并没有完全丧失。」陈华说,「郁然的亲妹妹马上要生孩子,他不顾一切,就算没人帮他,爬也会爬到医院去,但是在你刚刚的表演里,我看到的是一个自暴自弃的焦虑症患者,那不是现在的郁然。」 方知行点点头,飞速调整自己的情绪。 「休息五分钟再来一条,不要着急,记住你现在没病。」 雨戏本来就不好拍,尤其这种暴雨,人在里头眼睛都睁不开,还要通过细微的面部表情让观众体会到人物的不同情绪,对演员的考验很大。这场戏从晚上八点拍到凌晨一点,陈华宣布这条过了之后,方知行脸都木了。 洒水车终于停止工作,工作人员踩着水过来拥抱他,冻僵的身体被数不清的胸膛烘热,方知行咧嘴露出微笑,耳边炸开声声欢唿:「杀青快乐!!!」 不敢相信,方知行头脑发热接下的戏竟就这样结束,三个月相处,从陌生到熟悉,剧组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给予他许多支持与鼓励。 渐渐地,蜂拥的人群向两边退开。 钟思远一身西装革履,应该是直接从b组过来的,他捧了一束血色蔷薇,冷淡惯了的眼睛被鲜红的颜色浸染上暖意。 他把花送给方知行,低声说:「杀青快乐。」 方知行抱着花傻笑两声,仰着脸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蛮久了。」 钟思远是在陈华第一次喊「咔」的时候到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静默地注视着方知行一次次被风雨侵吞,一次次在雨中茫然无措。 他看着那个在大雨里求告无门的郁然,拍戏四年第一次将剧情与现实混淆,他在心里想,他再也不要从方知行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也绝不会让方知行独自吞咽这样的苦果,他的卿卿,他会捧在手心里疼。 方知行把花胡乱塞给旁边的人,顾不上一身湿漉漉的扑到钟思远身上。 钟思远敞开怀抱接纳他,和他共担风雨和寒冷。 「钟老师,我杀青了。」方知行冰凉的脸贴住钟思远的脖颈,轻轻说,「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钟思远的五指落入湿冷的髮丝间,用力抱紧了他。 · 方知行被逼着喝了两碗姜茶才准许回家,到家已经快三点,他困的找不着北,钟思远还不放过他,亲自把浴缸灌满水,剥掉他的毛衣长裤关入浴室。 热气氤氲中,方知行趴在浴缸边沿打瞌睡,钟思远沖好感冒沖剂从泡泡浴中捞起方知行,看管着让他灌下一杯才同意让他出来。 方知行在人工雨中淋了太久,身上冷透了,泡过澡皮肤还是凉的。 钟思远替他盖好被子,方知行已经蜷在床上不动了。 他担心方知行会感冒,还怕他在冷水里待久寒气会损伤膝盖,哪怕方知行睡着了也没离开,拿来进口药膏,默不作声的坐在床边给他按揉。 那膝关节也是冷的,钟思远一直揉到掌下皮肤发烫髮红才罢休。 折腾完都快四点,他比方知行晚两天杀青,睡不了多久就得起来,索性在沙发上凑合一会。 钟思远睡不踏实,感觉没怎么睡着,始终牵挂着方知行,六点半的时候他进房间探了探方知行的体温,还好没发烧。 于是暂时放下心,回对面沖了把澡换身衣服,简单做了点早饭放进保温柜里就去片场,不忘给方知行留言:「早饭做好了,记得吃。」 方知行神经崩了三个月骤一放松睡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跟昏迷似的,睁眼的时候看见外面天是黑的,还以为刚睡下没多久。 直到他拿出手机看时间,混沌的意识盯着日期看了足有一分钟才拨开云雾似的清醒过来。 神他妈19点,他竟然一觉睡到晚上! 手机好多未读信息,钟思远发的特别多,最后一条是下午一点发的,方知行自动脑补了震惊的语气:「还在睡?」 第91页 方知行有点脸红,隔了六小时给人家回过去:「钟老师……我醒了。」 说来实在不好意思,猪都没他能睡吧…… 不到半分钟,林曼曼给他回了个电话。 方知行估计自己睡了十几个小时的事已经传遍了,很尴尬的接听:「喂,小曼。」 「方老师你醒了啊,老大在拍戏,等他结束让他给你回电话啊。」 「啊,不用不用。」方知行抱着被子摆手,「他忙他的,不用管我。」 「没事儿,老大听不见声儿不放心。厨房有午饭,热热就能吃,是老大中午做的。」 「……呃?」方知行疑惑道,「他中午回来了?」 林曼曼说:「是啊,你一早上没动静,老大还以为你咋了呢。」 说来羞愧,方知行啥事儿没有,他挂掉电话,睡的浑身筋骨酥软,赶紧起来活动活动。 洗脸刷牙,把厨房里的饭菜热了端上桌,方知行没忍住笑了,钟思远这男的平时看上去什么事儿都不放心上,但凡跟他沾点边就喜欢自己吓自己,方知行都能想像这人中午跑回来时是什么心情。 他饱餐一顿,把碗洗了,然后去隔壁撸猫加等人。 莫扎特这只肥猫自从那天被方知行抓了一把就有点记仇,现在他一靠近就龇牙咧嘴的躲开,生怕再受无妄之灾。 方知行枉顾人家意愿把猫捞到身上瞎唿噜,很有诚心的道歉:「那天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都哄你一星期了,你怎么还这么傲娇啊。」 莫扎特伸着爪子往前扒拉,被方知行一把按在沙发上:「我给你买小鱼干,给你买高级猫粮,我马上就是有钱人了,你还不快点巴结我,指望钟思远唿噜你吗?你看他理不理你!」 莫扎特似乎有点犹豫,内心的天平左□□斜,仍试图为自己挽回些许尊严。 方知行拿脑袋拱它的肚子,趴在沙发上跟莫扎特大眼瞪小眼:「大不了我让你抓回来行不行?」 他抓住莫扎特的爪子按在自己手背上:「我们一人一次,扯平了。」 莫扎特长这么大就没干过这缺德事儿,它喵呜一声,团着爪子一翻身,拿屁股对着方知行。 方知行拎着莫扎特的脖子把它抱怀里,揉着它的大饼脸乐道:「是你不肯抓的啊!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奥哟特特,快给我亲亲。」 莫扎特先是被人抓毛,又被迫接受道歉,现在还要被人强吻,猫生艰辛。 钟思远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人一猫在他家沙发上打滚,他表情生冷冷的,换了鞋走进客厅,很煞风景的问:「你要亲谁?」 方知行撅起的嘴停在半空,旋即内敛的一点点收了回去。 他终于放过莫扎特,拖鞋也不穿,光脚下地跑到钟思远面前:「远哥。」 钟思远垂下眼,一言不发的掐住方知行的腰把他抱起来。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浸着凉意,挨到方知行暖热的身躯顷刻便皱起眉。 方知行搂住钟思远的脖子,双脚一勾盘在他身上:「干嘛呀……」 钟思远拖着他的腿根径直走入房间,到床边放下,微凉的手抚上方知行的额头。 方知行往后瑟缩一下,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小的战慄。 钟思远端详着他的脸色,白里透着红,像熟透的蜜桃。他狠不下心责怪了,拉开被子盖到方知行身上:「你发烧了,没感觉吗?」 「……」 方知行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低喃道:「有吗?不烫啊……」 钟思远抓住他的手:「全身都是烫的,你摸哪能感觉出来?」 真不知道该说他迟钝还是太不会照顾自己,发没发烧自己都不知道。 钟思远把方知行按倒,叮嘱他老实待着,自己去找医药箱和温度计。 测过之后方知行信了,38度5,他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虚,连眼眶都在发热。 钟思远昨天没怎么睡,千防万防还是让方知行病了,他心情不佳,冷着脸忙上忙下,烧开水,热毛巾,找酒精先物理降温。 海城已经开始供暖,钟思远把毛巾放在方知行脑门上,解了他的睡衣扣,拿酒精棉擦拭他的胸口和脖颈。 方知行乖顺的任人摆弄,发烧的后劲儿慢半拍的涌上来,擦到手腕时方知行抓住钟思远,滚烫的掌心烙铁似的箍地紧紧的。 「哪里难受?」 方知行摇头:「你说我是不是只对你娇气啊,你回来之前我都好好的。」 钟思远没心情跟他说笑,这不是普通伤风感冒,被冷水浇几个小时换了谁都得病,他怕会更严重:「先试试物理降温,晚一点温度下不来再给你吃退烧药,明早还这样我带你去医院。」 「没事儿,就是冻的。」方知行松开手,「你明天还有最后一场戏。」 钟思远放下手里的东西,沉声告知:「拍戏不比你重要。」 方知行自知劝不住,要是明天好不了更是拦都拦不住,还不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只能祈祷自己赶紧好起来,别在这时候添乱。 病来如山倒,方知行很快就蔫了,他没什么力气,甚至有点醋心。 钟思远给他掖好被角:「今晚在这里睡,现在就睡。」 方知行被捂的只露双眼睛:「那你呢。」 钟思远说:「我看着你。」 那明天还要不要拍戏了。 第92页 方知行展露脆弱,手指勾住钟思远的袖口:「一个人睡好冷哦,你上来陪我。」 是个正常男人都受不了喜欢的人示弱撒娇,钟思远心里软的一塌煳涂,把方知行的手放回被子里,答应道:「好,你先睡,我去洗个澡就来陪你。」 方知行自我感觉睡了十几个小时应该不太困,事实是钟思远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开始犯迷煳。 他第一次睡钟思远的床,枕头上的香味跟钟思远身上的味道很像,清清淡淡的,带着点冷意,这个味道让他迷恋,更让他安心。 方知行身体一直挺好的,上一次生病还是在韩国,跟现在差不多的季节,起因是钟思远不肯跟他一起睡。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的方知行打死也不敢相信有一天钟思远会对他有求必应。 钟思远洗完澡出来,方知行已经睡着了,应该很不舒服,睡梦中还皱着眉。 他掀开被子上床,把方知行滚烫的身体拥入怀中,手掌抚过腰际,挪到后背轻轻地抚弄,像是给莫扎特顺毛,但他对着猫都没有这样的耐心。 方知行没多久就开始出汗,热的踢被子,面颊烧的通红。 钟思远轻扣着他的手腕,小心摩挲,细緻安抚,温柔浅啄他皱起的眉心:「卿卿,别乱动。」 方知行仿佛被他一声喊醒,面色古怪的睁开眼。 钟思远放开他一点,小声问:「怎么了?」 方知行紧抿着唇,突然一把推开他,捂着嘴就往床下跑:「靠,我想吐!」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些人生病都不安生! 第39章 第 39 章 39. 方知行后来是被钟思远抱回去的,他靠在人家肩膀上,感觉着实丢人,虚弱道:「你会嫌弃我吗?」 钟思远也挺无语的,就刚才方知行吼那嗓子,跑步那架势,一点不像发高烧的样子。他顺着方知行的话说:「有点。」 「啊……」 钟思远把人放床上,正好再量个体温。 方知行有点担心:「你不会不让我追你了吧!」 还追呢,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追谁,钟思远感觉自己一直在伺候这祖宗。 方知行梗着脖子瞧他:「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不能因为我吐了就把我踹了,程皓那么渣都没嫌过郁然!你要是嫌我,你就比程皓还渣!」 振振有词还挺有道理,钟思远起了坏心思:「我要是就嫌你了怎么办?」 「你——」方知行坐起来一下,又软回枕头上,放弃了,「还能怎么办,我现在起都起不来,你要是把我赶出去我也没法反抗。」 听起来好可怜。 钟思远笑了笑。 「但是等我好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说的好像要报復,「我死缠烂打,我成天在你家门口堵着,你走到哪我跟到哪,彻底落实思卿夫夫的名号!」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钟思远的目光陡然间深沉起来。 他弯下腰,缓缓凑近方知行:「嗯,你说的。」 暖色的灯将钟思远冰峭般的脸庞烘热,舌尖轻轻舔过齿列,他轻描淡写的诉诸自己的渴望。 方知行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歪打正着堵住了钟思远心头的豁口,那些口子是他亲手留下,而今又被他填补整齐。 方知行匆促的眨几下眼睛,心脏乱跳,方才叫嚣的气势全无,整个人被圈入钟思远投下的阴影中。 高烧发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上,一路烫到心里。 钟思远忽然低了头,珍重的吻住方知行的嘴唇。 「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 「你……」 方知行震惊的看着钟思远,这是他们重逢以来除了拍戏以外的第一个吻,来的太突然了,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只剩下头晕目眩。 方知行怔忪半晌,茫然和紧张淡去,他觉得自己的世界突然鲜活起来,巨大的惊喜将他围困,如愿以偿的感觉更是催的他红了眼眶。 「你亲我了是吗?」他确认这是现实不是梦境,确认这样亲密的接触不是高烧产生的幻觉。 钟思远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嘴唇,三个月来,他借戏轻薄过好多次,却没有哪一次比刚才来的痛快过瘾。 「再来一次。」方知行说。 钟思远托住他的脖颈,轻易满足他。 方知行抬起双手圈住他:「再来一次。」 钟思远再次低下头。 方知行的声音带了哭腔,孩子似的不肯放手:「还要……」 钟思远侵入他发烫的口腔,勾起绵软湿热的舌头,心里想,哪怕方知行想要天上的太阳,他也会竭尽所能帮他实现。 环在脖颈上的手松了,方知行脸上披着晶亮的水痕,钟思远轻柔的拭去他的泪,抬手合上方知行的眼睛:「睡吧。」 方知行揪住钟思远的袖口:「远哥……」 钟思远告诉他:「我不走。」 方知行侧过身,面朝着钟思远的方向,好像这样,无论他睁眼还是闭眼,都能感觉到钟思远的存在。他精力不济,心神一松很快沉入梦乡。 钟思远在床边看了他好久,发觉这种失而復得的情绪飘在半空,仍是虚的,方知行的反应更让他意外,那么渴求,那么嚮往,仿佛已经不计回报的等了许多年。 他知道当年那场离开背后还藏了更深重的秘密,可能是比腿上这道疤还要刻骨的伤痛。 第93页 钟思远握住方知行的手凑到唇边亲吻,再多的疑问在此刻化为一句:「你也一直没有忘记我,对不对?」 方知行身上的热度一直没退下来,晚些时候,钟思远给他餵了退烧药。 吃了药发汗,睡衣都湿透了,钟思远把湿漉漉黏答答的方知行抱在身上,一整晚没怎么合眼。 天蒙蒙亮的时候方知行翻身醒了,刚动一下脑门就摸上来一只手。 钟思远额头抵着方知行的肩膀,紧抱着他舒一口气。 方知行身上没什么劲儿,烧一晚上人都废了,开口声音是哑的:「你睡觉了吗?」 钟思远没那么大的心,含煳的应一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 「我没事儿。」方知行扒拉一下睡衣领子,「就是身上黏,难受。」 钟思远放开他坐起来:「现在还不能洗澡,我去拧个热毛巾给你擦擦。」 「远哥……」方知行拉住他的胳膊,「别忙,你再睡会儿,我待会自己起来擦。」 钟思远摸摸他的手:「我到点了,你睡你的。」 然后他下床进了卫生间。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方知行慢悠悠的贴着墙走过来。 「你干嘛?」钟思远扔了手里的毛巾去扶他,「不是让你睡觉吗?」 方知行憋了一晚上,有点忍不住了:「……我想尿尿。」 「……」 等进了卫生间,方知行身子一转把钟思远赶出去:「我上厕所你跟着干嘛?去去去,换衣服去,待会司机就来接你了。」 钟思远不大放心:「你这样子我怎么走。」 方知行抓着把手掐着腰,尿急的想抖腿:「我打电话让季钏来,你不用管了。」 「季钏行吗?」 「那你让小曼来。」 「都不如我自己放心。」 这男的怎么这么啰嗦,方知行把门一甩:「我尿完再跟你说!」 半晌解决完,方知行揉着肚子打开门,发现钟思远还穿个睡衣站在门边,急了:「你怎么不动啊,都几点了!」 「我怕你摔倒。」 方知行往大门方向走:「我真好了,你该干嘛干嘛不用盯着我。」 钟思远拦住他:「你去哪?」 「一身汗,我回去换个衣服。」 这人怎么病稍微好一点就不老实,钟思远不容拒绝的把人抱起来:「今天就在家待着,哪都不许去。」 「……我就过个走廊。」 钟思远没说话,把人抱进卫生间,放到马桶盖上坐着。 「?」 什么意思? 钟思远关上门:「衣服脱了。」 方知行愣了一下,昨晚刚接吻,今天就要脱衣服?在厕所脱?不上床么! 他一头问号:「在这儿?」 钟思远一眼看穿那脑袋里的黄色废料,一贯冷若冰霜的面上出现明显裂痕,他很无奈的问:「你还是个病号吗?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方知行一听,不高兴了,昨晚才吃到甜头这会儿有点天不怕地不怕,他直起身板,张嘴就来:「你不愿意吗?这有什么好不愿意的?」然后想起从前,「你以前就不愿意!」 「我靠!」他恍然大悟:「你不会是不行吧!」 再多说一句钟思远恐怕就要摔门走了,他决定不跟方知行废话,转身放水热毛巾。 方知行伸长了脖子看他,张开没几分血色的唇还想再说什么。 钟思远一记凌厉的目光扫过去,用力拧干毛巾,冷冷道:「再说现在就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方知行打了个寒颤,老实了。 钟思远把方知行正反两面擦的干爽,找出自己的t恤给他当睡衣,又把水啊药的放在床头,然后才去换衣服收拾自己,弄完回房间来叮嘱:「不要乱跑,我拍完最后一场戏中午就能回来。锅里煮了粥,大概还要十五分钟,你先吃早饭再吃药,吃完睡一觉我就到家了。」 方知行歪在床上摆手:「知道了,你走吧。」 这模样活像被宠坏了胆子肥掉的猫。 钟思远不太爽,捏着方知行的下巴亲他一口,在对方瞬间软化的身体中找到餍足感。他把方知行浅淡的唇吮的发红才放过,走前总算温柔起来:「乖一点,别让我担心。」 · 季钏是早上九点半左右到的,当然不是方知行喊他来的,他是被钟思远一个电话催来的。 方知行躺床上撸猫打发时间,听见关门声的时候还以为是钟思远提前回来了,他满心欢喜的去迎接,结果抬头看见了他那倒霉兄弟,整个人都不太好:「你怎么来了?」 外头下着雨,檀香山远离城区,季钏倒了三趟地铁才到,一路上风风雨雨不可谓不艰辛,一进门就发现自己似乎不太受欢迎,心态登时就炸了:「方知行!我没见过比你更见色忘义的人了!」 「……」方知行自知语气不善,赶紧认怂,「哎哟你别吼,我头晕。」 季钏换了鞋,脱下半湿的外套,没好气说:「就该让你一人晕死。」 「怎么说话呢!」方知行攀住季钏的肩,「兄弟都病了你怎么这态度。」 季钏把方知行扒拉开,斜着眼觑他:「我把你当兄弟,你呢,就知道吃里扒外。」他顺手在方知行身上摸两下,「你还没退烧吗?怎么还那么烫。」 第94页 「你手心烫吧大哥。」 方知行拖鞋一蹬爬上床,莫扎特扭着脸拱到他怀里。 「温度计呢?」季钏在床头柜上找了一圈。 早上钟思远刚用过,方知行想了想,往枕头缝里一摸,找着了。 他把电子温枪举到耳边打了一下,问道:「远哥给你打电话了吗?」 「对啊,他能放心你一人在家吗?」 季钏拿过来看了一眼:「还可以,早饭吃了吗?」 「吃了两口,感觉有点反胃。」 季钏站在床边坏笑:「你别是有了吧。」 「滚。」方知行骂道,「你有我都没有!」 「骂人还挺有劲。」 季钏把方知行靠着的枕头放下来,让人躺好了,伸手捞起他身上的猫:「日,这猫真沉。」 方知行闷着脸笑两声,疲惫的合上眼睛:「我睡会,钟思远要是问你就说我生龙活虎。」 「知道了,睡你的吧,我在外面你有事儿招唿。」 跟钟思远方知行或许还会出于心疼啊不想添麻烦之类的客气俩下,对季钏那是放心大胆的随便利用,毕竟是互相穿过对方开裆裤的交情,兄弟情还算比较深厚。 方知行卷着被子睡了一头汗,后来被饭菜香给勾醒。 有点渴,他下床去找水喝,看见季钏在厨房忙活:「几点就做饭了。」 「十一点。」季钏回头看他一眼,「你家钟影帝马上就回来了,莫急。」 「去你的。」 方知行进入厨房重地,宛若逡巡觅食的猫,徒手捡块茶香干就吃了:「我都饿了。」 季钏举着锅铲把人往外赶,好嫌弃:「你刷牙没啊就吃,给别人留条路行么?」 「我靠!」方知行遭受暴击,看清友情和爱情的区别,「我昨天都吐了远哥还亲我!」 季钏才要吐了。 他连推带踹把方知行驱逐出去,骂骂咧咧:「我没钟影帝那么重口味,滚去刷牙!」 方知行无法体会单身狗的心情,觉得兄弟没老婆体贴也没老婆靠谱,还烦兮兮的。 他去卫生间洗脸刷牙,用的钟思远的牙膏和漱口水,自我感觉又接了一次吻,出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 手机在卧室响起,方知行哒哒地跑去接电话,那股子精神气在看见来电人后肉眼可见的消弭下去,他皱着眉踏上阳台,在秋风秋雨中接通了电话。 「喂,」杨舒明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卿卿。」 方知行烦躁的抓了一把头髮,单手撑着冰凉的铁艺护栏,维持一份艰难的平静:「什么事?」 杨舒明一改往日的温和作风,头一回在方知行面前强硬起来:「还是上次的事,借舅舅点钱。」 方知行收紧五指:「我没钱。」 「卿卿,你的戏差不多拍完了吧?一部戏能拿不少片酬吧,舅舅不要多,五十万。」 「你疯了吗?」方知行突然拔高声音,「上次十万这次五十万?你当我自动取款机吗?」 「今非昔比,现在大街小巷谁不知道你方知行红啊,你差这五十万吗?」杨舒明笑了笑,「卿卿,你可别是一朝飞上枝头,就不待见我们这些穷亲戚了,你小时候舅舅对你不薄吧。」 方知行用力攥住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但仍然无法克制心中的怒火,咬牙道:「我说了,不要再提以前。」 「好,那我们就说现在,现在你这么火,粉丝这么多,前途无量,舅舅只要五十万,保证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方知行火气上脸,眼前阵阵发黑,「你他妈跟我说过多少次是最后一次!」 他的态度和言辞也激怒了杨舒明,只听电话那头很严厉的喊了一声:「方知行!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方知行反问道:「你有把自己当长辈吗?你有把我当你亲外甥吗?」 「卿卿,你最好不要逼我。」杨舒明的嗓音剎那间阴沉下去,仿佛真的被逼至绝境走投无路,「我看到新闻了,你以前的老闆要到中国来录节目,就在海城,你不给我钱,我就去找他。」 「杨舒明!」方知行怒不可遏的吼一声,「你这是在勒索!」 「我就是在勒索,怎么样?」杨舒明破罐破摔,「他的电话我可到现在还留着,等的就是今天,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帐上没有五十万,我立刻给姓金的打电话!」 「啪嗒」,手机被愤怒的主人狠狠地掼在墙上。 方知行头晕目眩,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两只手都麻了,站不住似的坐在地上。 季钏听见动静过来看,吓的魂都飞了:「知行!」 他把人拉起来,瞧那脸色白的发青,偏偏一双眼是红的:「怎么搞的,啊?你哪不舒服?别吓我啊,知行,听见我说话吗?」 方知行什么都看不见,耳朵轰轰地响,身体也没什么知觉,是被季钏背回房里的。 季钏摸了摸他冰块似的手,都他妈想打120了! 方知行艰难的喘了一口气,眼眶毫无预警的掉下一滴泪。但那模样没有丝毫悲伤,情绪的宣洩完全是不由自主,更像是被忍无可忍的怨恨鞭打出来。 季钏突然就懂了,他指着阳台上那个四分五裂的手机:「是不是你舅舅?是杨舒明又找你了?这混蛋还在找你要钱!」 方知行眼前明明灭灭,终于看到几簇光线,他像是被某种尖锐的利器刺中,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怒吼:「他不是我舅舅!」 第95页 「嘀」一声,家里大门开了。 方知行骤然从深重的愤恨中抽离,紧绷的一股劲轰然一下全散了,他烂泥般软倒在床,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热。 钟思远进门直奔厨房,季钏这完蛋玩意儿出去的时候火都没关,差点就要烟雾报警了! 他脸色发黑的解决掉火灾隐患,正往里去的时候迎面撞上季钏。 「卧槽!我忘关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1 21:05:02~2020-05-23 10:4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乐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第 40 章 40. 方知行再次汹涌的烧起来,温度直飙39。 钟思远到家不足半小时,饭没吃水没喝,直接抱起方知行把人送去最近的医院。 来的匆忙,他就戴个帽子,方知行都烧晕了,红扑扑的脸藏了一半在他胸口,俩人在医院这种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很容易被认出来。 未免引起更多骚动钟思远特地向医院要一间单人病房,手续之类的跑腿工作全部交给季钏。 稍晚些时候,闻讯赶来的记者和粉丝围堵在医院门口,钟思远的助理和保镖也到场,一行人从特殊通道离开,无声无息地坐上救护车转院。 网络上一阵兵荒马乱,钟思远和方知行出现在医院的照片登上各大娱乐头条。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照片中的方知行是被钟思远抱在手上的,身后还跟着他的经纪人季钏。 网友和粉丝纷纷开始猜测方知行怎么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方方生病了吗?看起来好虚弱哦,呜呜呜。」 「前两天剧组发的方方杀青照,他头髮和衣服都湿漉漉的,是在拍雨戏吧!」 「我的妈,十一月底拍雨戏能不冻出病吗?剧组为啥不早点拍啊,太折腾演员了!」 「啊,方方好敬业!妈妈好心疼!!!」 「钟影帝不是今天中午才杀青吗,怎么有空送方知行去医院?」 「杀青饭都不吃回家陪老婆,结果发现老婆病了,赶紧送医院来一定是这样!!!」 「楼上真相了,他俩是住在一起吧!我又磕到了!」 而此时海城城南的一家私立医院,方知行还在高烧折磨中神智昏沉。 这家医院和路远传媒有合作,钟路凡在这里有投资,旗下艺人体检看病大多都往这里来,隐私性很好。 钟思远前脚刚给方知行办好住院手续,后脚钟路凡就给他打了电话。 兄弟俩说话从不拐弯抹角,钟路凡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回事?」 钟思远站在病房门口,知道他哥这么问是看到了新闻:「没事,朋友病了。」 「怎么病的?」钟路凡把干坏事说的像公务,「是不是你玩过头了?」 「哥!」钟思远百口莫辩,「我是那种人吗!」 钟路凡翻动手里的文件,咂咂嘴。 钟思远现在没什么耐心:「问完了?」 这意思是想挂电话,钟路凡却想多说几句:「小远,你和这位方先生是假戏真做么?」 「不是。」医院里的暖气吹的人喘不上气,钟思远扒拉一下领口,实话实说,「我们五年前就在一起过。」 「wow,」钟路凡意外的挑起眉,轻笑道,「are you guys gonna get back together?」 钟思远顿了顿,随即轻轻应一声。 钟路凡笑的更大声了:「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方先生和五年前甩掉你的那位方先生是同一个人吧。」 钟思远没有否认。 「所以我的弟弟五年后还栽在同一个人手上。」钟路凡点点头,「我现在宣布,你是我们家第一大情种。」 钟思远觉得他哥是在讽刺他:「这是我的事。」 「ok,别紧张,你爱咋的咋的,我只是希望旧事不要重演,毕竟你没第二副嗓子可以折腾了。」 钟思远没有接茬,隐晦的辩解道:「他当年离开的时间对不上。」 「你觉得他有苦衷?」 钟思远没说话。 钟路凡:「有没有苦衷不知道,不过我刚拿到方先生几年前的入院记录,你有兴趣看么?」 五分钟后,钟思远回到病房。 季钏坐在沙发上剥橘子,听见声音也不抬头,闲聊似的说:「卿卿从小就爱吃橘子,你知道吗?」 钟思远走到床边,俯下身碰了碰方知行发热的面颊,不过一个上午,这人比昨晚还要憔悴。他不答反问:「我回家前,你们在说什么?」 季钏也不正面回答他,自顾自的说:「卿卿的爸妈是在给他买橘子的路上出的事,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吃过了。」 钟思远指尖一顿,触到方知行干裂起皮的嘴唇,明明昨天晚上这里还很柔软,现在竟然会刺痛他。他发觉自己做不成君子了,他给予方知行的自由和尊重在心疼和疑惑面前变的微不足道:「卿卿的腿是怎么回事?」 季钏掰一片橘子放嘴里嚼,接着把话说完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站起来,看着钟思远的背影:「方知行自己告诉我的,他没有一天忘记你。」 季钏走了,单人病房归于安静。 第96页 秋风带刀子,在窗外唿唿的吹,伴着雨点落下,沉闷有力。 钟思远握住方知行没扎针的那只手,看着他苍白无色的脸,纳罕的问:「不是最喜欢追着我跑么,既然没忘,为什么不来找我?」 方知行做了个噩梦,都是些没有具象化的东西,模模煳煳的团在脑海中,但他就是觉得害怕,像是黑暗中无形的触手死命的扼住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唿吸。 他是突然睁开眼睛的,看见钟思远的时候犹是沉在阴霾中,只知道用蒙了层水雾的眼睛瞪着他。 直到钟思远靠近他,四唇相接给他渡来一口温水。 方知行下意识吞咽,随着动作缓慢从梦境中抽离,发觉钟思远正探入舌尖在他口中翻搅。 「唔……」方知行撇开脸,那模样大概是被季钏嫌弃出了心理阴影,皱着眉说,「我没刷牙。」 说话时感觉到嗓子痛,仿佛被石头堵住,忍不住咳两声。 他看清周围环境,当时发烧被送来医院还是白天,现在已经是晚上。 方知行有点接受不了:「我带着昨天总共睡了两整天么……」 钟思远对他的关注点很无语:「生病睡觉不是很正常?」 再说,那都不能算睡觉了,都他妈快昏迷了。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钟思远主动问:「上不上厕所?」 方知行觉得他成长了,掀开被子伸出手:「你抱我去。」 在家的时候还要自己去,进了医院就变柔弱,钟思远抱起人:「不是自己也可以?」 方知行说实话:「那是怕你觉得我不行,耽误你工作。现在你没事儿了,我还不好好使唤你,我傻么?」 还挺会审时度势。 钟思远伺候人放完水,再原路送回床上。 方知行想看时间,找手机的时候回忆起貌似被自己摔了,顿时有点心虚。 心虚完还有点肉疼,真是被气狠了,都开始糟蹋东西了! 方知行在心里骂脏话,不动声色的七窍生烟。 钟思远说:「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 「有点儿,」方知行清清嗓子,「但是我嗓子疼。」 「给你买粥喝吧,白米粥。」钟思远掏出手机定外卖,猝不及防的问,「你今天为什么摔手机?」 「……啊,那个。」 方知行没指望钟思远装傻,他回来的时候自己正气的上头,不瞎都能看出不对劲,何况手机壮烈牺牲的「尸体」还在那,简直人证物证确凿。 钟思远点了份白粥下单:「你还是不想告诉我是吗?如果我把不唱歌的原因告诉你,你肯告诉我吗?」 他做了退让,从以方知行的难言之隐做交换,变成了自己的。 钟思远打开跟钟路凡的聊天记录:「五年前你走的时候我求我哥帮忙找过你,他当时告诉我,你在宣布解约的当天就已经离境。可我们去见南雁那天你说你没看过他的新闻,我有点怀疑,所以又找了我哥。」 方知行一睁眼就被拷问,身体虚弱,精神薄弱,全身上下都是突破口。他抿唇看着钟思远,黑白分明的眼珠闪烁不停。 「后来他告诉我,你真实的离境时间比宣布解约晚了八个月。我不知道你那八个月在韩国做什么,反正不是你说的见利忘义,单飞回国。我看到这个的时候只是在想,你在韩国为什么不来找我。」 方知行忍不住了:「我……」 钟思远打断他:「后来我觉得,如果可以,你肯定会来找我。你不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但为什么不能,我又想不到了。」 方知行蓦地眼眶发热,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钟思远抬起头,深邃的眼睛冷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惊心动魄的痛楚:「直到今天,我哥给我发了一份你回国后的住院记录。」 他把屏幕转向方知行,绷紧的声线压抑到极致显的低沉沙哑:「你三月回国,七月住院做了腿部钢钉拆除手术。」 钟思远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心口被扎在方知行腿里的钢钉戳一次,戳到最后,心都烂了,麻木了,疼痛却依旧该死的清晰。 「这种手术通常要植入钢钉一年之后才能做,而一年前刚好是你宣布解约的时候。」钟思远摸索到方知行攥紧的手掌,拢在一起包裹住,情切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恳求一个显而易见的答覆:「所以你不来找我,是因为腿受伤了?」 血色记忆蜂拥而至,方知行的眼睛里迅速集满泪水。他记得那天太阳很大,明明是个好天气,他高高兴兴出门,路上仍在计算钟思远还要几天才能回来。一个人睡有点孤独,他想念钟思远坚实的臂弯,还有耳畔低语时的温柔。 但是后来全都毁了,他的人生,他的梦想,他的腿,还有他的爱情,被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毁的干干净净。 方知行无法否认,他背负这张腐败的皮囊走了五年,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觉得委屈。 因为那个可以保护他的人回来了,踽踽独行的风霜客走过万里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山崖,他似乎有一个安全又温暖的地方可以倾诉自己所有的苦楚和劫难。 方知行咬牙逼迫自己不哭,眼泪却在点头的顷刻无可避免的掉落下来。 钟思远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方知行的每一滴眼泪都化作带有锋利稜角的玻璃片,把他扎的血肉模煳。 第97页 他太心疼了,心疼到唿吸的每寸侵入血管的空气都能留下疮痍的伤口。 那份入院记录他只看了一遍,根本没有勇气再把那些连词成句的陈述记下来,到现在脑海中还是只有几个零散的词语。 「九根钢钉」、「膝盖至大腿植入」、「盆骨骨折」、「大腿骨骨折」、「脚踝粉碎性骨折」。 这份资料底下还跟了一句话,钟路凡应该是问过医生严重性,提前替他做好了总结,六个字:「右腿几乎全断。」 钟思远完全感同身受,一个视舞蹈为生命的人,右腿全断到底会是怎样一种打击。 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心痛难当。 「我就走一个星期,」钟思远喉头颤抖,难以言喻的追悔随着摊开的真相翻涌而至,「就一个星期而已……」 从第一次发现端倪开始,他忍到现在,到此刻,他脑海中盘桓着那道挥之不去的刀疤,那道疤会永永远远的留在方知行身体上,这个认知让钟思远感到深深的挫败和无能为力。 或许他没离开,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如果没有这一个星期,或许他们不至于分开五年。 是他没有保护好方知行,是他没有看好他的卿卿。 但是方知行暖热的身体毫不顾忌的钻入他的胸口,带着伤痕和泪水,用一身嶙峋的骨肉撞碎他的困苦。 「远哥,」方知行抱住他,烘托出满腔思念,「我好想你,每天都想你。」 下一秒,方知行感觉到脖颈间一片湿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为什么晚呢,因为我心血来潮设置了一个码字锁定,不敲满3000字电脑就一直锁着。我该庆幸设的三千,原本打算设六千……跪了。 第41章 第 41 章 41. 阴雨天,卧室里昏暗暗的,不算明朗的光线被厚重窗帘遮的严实。 方知行在睡梦中缩了下腿,不怎么舒服的轻哼一声,动静惊扰到身边的人,一只手悄然无声的从被窝里伸进去,摸到膝盖,力道适中的按揉起来。 不适感逐渐消退,方知行很快又睡实。 再次醒来时床上只剩他一个,方知行从被子里滑出来,深蓝色丝绸睡衣松散的挂在肩上,这衣服对他来说有点大了,稍微一动就露出块肉。 他趴在床上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钟。 方知行昨晚退了烧,在医院待了一夜,今天一早就被钟思远带回家。钟思远连续三天晚上没怎么睡,进门后看人都快有重影了,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撑到洗完澡,头一挨枕头就睡的不省人事。 方知行大病初癒精神不大好,外面天气阴沉湿冷不睡觉都浪费,索性也上了床,在钟思远的怀抱中寻找到久违的姿势,跟他一起沉入梦乡。 雨声零落,风浪唿啸,海城的冬天缓慢而至,家里却温暖如春。 卧室门关着,方知行端着杯子出去找水喝,打来门的时候才听到外面的动静。 声音从衣帽间传来,方知行狐疑的走过去,到门口看见自己的行李箱摊在地上,钟思远正把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衣柜里挂。 方知行倏而顿住,瞳仁发颤的看着钟思远。 「起来了?」钟思远面色如常,甚至动手抚平他衬衫上的褶皱。 「你……在干嘛?」 钟思远第一次枉顾别人意愿,强硬做主:「同居。」 方知行还愣着:「什么?」 钟思远挂完最后一件衣服,把方知行的行李箱拉好和自己的放在一起。 然后拉起他的手,进入对面的书房。 桌上放着纸和笔,钟思远甚至都没有走到座椅前,只是将方知行抵在桌沿上,从背后抱着他,然后把钢笔放入他的掌心。 方知行似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几个月来渴求无数次的事情真的发生时突然有些情怯。他瑟缩一下,侧过脸看钟思远:「远哥,你想好了吗……」 钟思远没说话,只是握住他的手,勾着方知行的腰身缓缓下压,他带领着他,流畅潇洒的在白纸上写下一行英文—— 「i loved you first, but afterwards your love outsoaring mine.」 钟思远在他耳边重复过好多次的话,一落在纸上,方知行就无师自通的读懂了。 钟思远轻声问他:「会翻译了吗?」 方知行闭上了眼睛,发现自己在钟思远这里拥有无限可能的特权。 他点点头。 一字一字工整的在后面写上自己的理解。 然后他转过身,眼睛里闪着微光,笑着问钟思远:「现在我可以转正了吗?」 钟思远沉静几秒,捧起方知行的脸说:「我这里是终身制,签了合同,永远都不能再走了。」 方知行勾起唇角去吻他,被钟思远掐着腰放到桌上。 那张写着中英文两句话的纸被压在屁股下面,只能看见那串英文的右下角,是一句简洁明了的情话。 「你爱我胜过我爱你。」 半晌分开,方知行眯着眼睛枕在钟思远胸口,他启着小口喘息,唇边晶亮亮的颜色似是山楂上粘着的糖霜。 「远哥。」 钟思远摸他的后背:「嗯?」 方知行问道:「你拍过那么多吻戏,和谁亲感觉最好啊?」 背后的手一顿,钟思远简直想掰开方知行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神他妈和谁亲感觉最好,有这么破坏气氛的吗? 第98页 钟思远放开人,几秒内做了一个决定:「我觉得你需要一个试用期。」 「???试用什么?」方知行从桌上跳下来,风风火火的追着钟思远出门的背影,「姓钟的你给我说清楚,亲都亲了你还试用?你这个始乱终弃的渣男!我不同意!」 钟思远端的一脸面无表情,眼底却带着笑。走到客厅,他弓腰拿起茶几上的盒子,丢给跑过来的方知行。 盒子里是一部新手机,钟思远把拆下来的手机卡也一併塞给方知行:「别闹腾了,把手机卡装上给家里报个平安。」 他俩去医院的新闻闹的蛮大的,但是方知行当时昏睡着并不知情,他打开新手机,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呢,简讯箱爆炸了似的疯狂往外蹦消息。 方知行粗粗看了一眼,多是剧院同事发来问他情况的。 「季钏嘴巴怎么这么大,我就发个烧用得着昭告天下吗。」 季钏平白背锅,远在七舰打了好几个喷嚏。事实上,昨天新闻出来没多久,季钏就群发简讯给剧团同事报了个平安,还亲自打电话问候了周芳平和方知行的外婆,否则俩老太太得撅过去。 方知行不明所以的浏览完,下了微信找到剧院群,发送到:「多谢大家关心,我没啥大事,过两天就回来练功哈!」 刚发完,电话打进来,是方知行的外婆。 方知行赶紧接通,老太太在电话里都快急哭了,问他现在在哪,要过来看他。 方知行这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连哄带蒙地劝了小半个小时才把老太太给稳住了。 挂断电话,方知行口干舌燥嗓子还疼,钟思远给他添满水,看着人一口气喝的底朝天。 方知行扔了手机躺到钟思远腿上,烦躁的揉眼睛:「记者每天都没事做吗,上医院还要盯着。」 钟思远拿开他的手,正好茶几上就有湿巾,他撕了一片出来,扫着方知行的睫毛轻拭他发红的眼尾:「是我疏忽了。」 关心则乱,当时方知行都烧晕了,钟思远哪还有心思搞伪装。 方知行摇摇头:「我明天回家一趟,去看看外婆。」 「好,我送你去。」 「不用,你在家里休息。」方知行问,「这部戏拍完还排工作吗?」 湿巾捻过苍白的皮肤,长睫被沾湿显的更加浓郁,钟思远看着两种对比鲜明的色彩,喉头滚动一下,回答道:「没有了,休假。」 这个假期迟到了三个月,当时懵懂,现在方知行隐约感觉到什么,试探地问:「远哥,你真是因为喜欢才接这部剧的吗?」 「嗯。」钟思远还是那个回答,但又说,「喜欢是原因之一。」 方知行紧跟着问:「还有什么啊?」 钟思远停了手,注视着方知行的眼睛:「我还在拍上部戏的时候,陈导把本子给到我,我看了很喜欢,但是有顾虑。」 同性题材对演员来说是不小的挑战,钟思远挑戏一向大胆迥异,每部电影风格都大有不同,这个剧本的确很吸引他,再加上他自己就是同性恋,更希望能帮助这个群体被社会认可和尊重。 不过近年来圈里拍耽美的太多了,人人都说耽改剧必火,很多男演员吃了这个红利一炮而红,与此同时也面临着和对手演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被迫捆绑,唯粉和cp粉互相掐架,演员团队下场各种骚操作固粉提纯,搞不好还会反咬一口。 钟思远不喜欢炒作,营业期他可以配合,但拒绝恶意营销,更不想惹麻烦。 陈华同样也讨厌这些,正因如此才想先把低调不作妖的钟思远定下来,为了展现诚意,程深这个角色由始至终只敲了钟思远一个人,陈华还答应钟思远选演员会徵求他的意见。 「陈导试遍了圈里的演员,没有找到满意的。」钟思远触及方知行的唇角,轻轻地碰,「直到那天,我做完採访回家路过七舰,在门口看到了《十面埋伏》的海报。」 匆匆一瞥,音信全无五年的方知行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入钟思远的眼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七舰门口。 海报上的虞姬浓墨重彩,其实和方知行本来的模样大相迳庭,但钟思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双眼睛太漂亮了,和记忆中一样干净清亮。他毫不否认自己对方知行是有恨的,他恨他的不辞而别,恨那些所谓的离开理由,他还想看看方知行现在混出了什么名堂,有没有得到想要的飞黄腾达。 但是当他走进七舰的大门,一切失态化整为零。 他们已经分开五年了,他现在的所有反应不过是再一次证明这段感情里,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 钟思远无比冷静的买了一张剧票,从下午到晚上等待一场演出。 他坐在后排的阴影里,眼睛似乎带了钩子。 周围的环境很不好,破败的剧院,寥寥无几的观众席,他看着舞台上的方知行,很想问他一句,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但在最后,方知行口咬红菱绕颈倒下,凄绝遗恨的泪水坠落脸庞,那瞬间的惊艷让钟思远脑海中郁然的形象忽然具体起来。 方知行翻了个身:「啊!是你把我推荐给陈导的吗?」 「没有。」钟思远揉揉他细软的头髮,「我只是请陈导去看了演出,定不定你不是我说了算的。」 其实目的都差不多。 第99页 方知行舔舔唇,突然爬起来大胆的跨坐在钟思远身上:「你那时候还没有原谅我。」 钟思远顺势托住他的腰,头仰靠着沙发背,看着方知行没有说话。 「你怎么这么好啊。」 方知行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这句话,好像无论怎么表达都不够,语言所能形容的极致都不及钟思远对他一星半点的好。 明明被抛弃,明明心里还在恨,可真的遇见了,又忍不住还要去爱。 他圈住钟思远的脖子,嗫喏道:「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钟思远常年结在脸上的寒霜尽数散去,柔和的目光中映射着方知行的影子:「因为你也很好。」 这句话让方知行突然有了勇气,他低下头,揪住钟思远的衣领,很认真地说:「你再等等我,不会很久,我的勇气值快要蓄满了。」 钟思远接住他的认真,还要亲他一下算作鼓励。 俩人在沙发上腻歪一会儿,方知行肚子叫了。 钟思远把他提熘到旁边坐着:「想吃什么,我做。」 方知行现在就是个黏人精,钟思远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他追到厨房:「想来点中式的。」 钟思远打开冰箱扫视一圈,琢磨着问:「炸鸡翅行吗?」 为了拍戏,方知行借油炸食品三个月,此时听到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来来来,就吃这个。」 于是钟思远撸袖子开始干活。 窗外小雨未歇,厨房里,方知行趴在吧檯上跟钟思远说话。 生活好像就是这样,偶尔糟糕的天气,不如意的工作,柴米油盐,过日子的两个人。 而那些糟糕的,不如意的,总会过去。 一切浮华终将归于尘土,留在身边的人依然是心之所向。 作者有话要说: 「i loved you first, but afterwards your love outsoaring mine.」虽然我先爱你,但后来你的爱超越了我。——罗塞蒂《虽然我先爱你》 庆祝方知行转正,今天评论发红包。 第42章 第 42 章 42. 拍戏三个月,钟思远好久没去公司,这天一早就起床出门,临走前不忘把方知行安排好:「今晚杀青宴,在家等我来接你。」 方知行翻了个身,拿被子闷着头,烦道:「快走,别啰嗦了!」 那模样像是睡不醒,成功把钟思远煳住了。关门声一响,方知行精神奕奕的跳下床去洗脸刷牙。 他病了好几天,被看管的严实,自我感觉已经好了,但还被钟思远限制行动,简直霸道。 关键方知行还不敢反抗,日子过的着实艰辛。 收拾完自己,方知行顺带给莫扎特梳个头,然后就坐车去了七舰。 最近几个月的演出票被抢售一空,七舰上下少有的忙碌起来,练功的练功,排舞的排舞,热闹场面好像回到了方知行很小的时候。 他一现身,演员们纷纷停下手头上的事围堵过来,大家三个月没见,都怪想念的。 季钏闻讯赶来,这人骚包,下雨天在室内还戴个墨镜,不知道图的什么。看见方知行,眼镜掉了一半:「你不在家养病跑来干嘛?」 方知行推开练功室的门,找到自己的柜子准备换衣服:「我都好了。」 「是吗?」季钏狐疑的看着他,掏出手机,「我问问钟影帝。」 「喂喂喂,」方知行按住季钏,「是兄弟吗?怎么还打小报告!」 季钏放下手机,胳膊肘搭在方知行肩膀:「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方知行预感后面不是什么好话:「什么?」 「怕老婆回家算帐的倒霉男人!」 方知行反手就把季钏按在把杆上:「知道你为什么单身三十年找不到对象吗?」 季钏龇牙咧嘴的挣扎:「为什么!」 「态度问题,不尊重老婆意见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俩人对着镜子打了一架,方知行病刚好,打完气喘吁吁趴在把杆上,季钏背靠着杆儿抹汗,喊道:「哎,知行。」 「干嘛?」 「你舅舅那事儿怎么解决的?」 季钏憋了好几天,没敢在手机上问,怕方知行还没告诉钟思远,这俩人又成天腻在一起,别不小心暴露了。 方知行提这事就堵心,昨天去了趟杨舒明家看外婆,特地挑的他舅不在家的时候去的,谁知道这混蛋专找人不痛快,他刚坐半小时杨舒明就回来了,专门来堵他似的。 「还能怎么解决,我给了他十万块钱。」 「操!」季钏骂了句脏,「你不能老这么惯着他,他会得寸进尺的,你看看他这两年,一次要的比一次多,一年比一年频繁。」 方知行揉了把脸:「他说我不给就去找金侑熙。」 季钏这回连脏字儿都蹦不出了,摊上这么个倒霉舅舅,成事不足,专把外甥往火坑里推。 「算了,别想太多。」季钏转移话题,「三个月没练功了行不行?要不要喊哥几个来给你压压腿?」 「切。」方知行腿一抬架上把杆,牛逼哄哄的,「不在话下。」 方知行其实是高烧转感冒,病还没好全,一上午边压腿边流鼻涕,被练功房的空调暖风吹的头晕。 好容易挨到中午,他披着外套去食堂吃大锅饭,餐盘刚拿到手上,钟思远的电话就打来了。 第100页 「我靠靠靠!」方知行把餐盘扔给季钏,「帮我打个鸡腿和油爆虾,我去接个电话!」 他一熘烟跑没影儿,排队的同事看的纳闷,问季钏:「知行跑那么快干嘛?」 季钏扯着嘴角冷哼一声:「家里人查岗了。」 方知行躲到安静的角落接电话,气喘吁吁的:「远哥,吃饭没?」 「在路上,你呢?」 「奥,我正准备下面条。」 钟思远像是不满意:「不要太随便了,你的病刚好。」 方知行含煳其辞地说:「唔,一个人懒得做饭嘛。」 钟思远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吃完饭记得吃药,我大概下午三点钟回来,你不要乱跑。」 「好啦,知道了,你快去吃饭吧。」 有惊无险的挂断电话,方知行长舒一口气,盘算着钟思远三点回,那他也三点撤,这样时间应该刚好。 方知行开开心心去吃饭,吃完饭在剧院休息室还睡了个午觉,过后美滋滋的起来接着练功。 现在是十一月底,他预备跨年夜在七舰跳《孔雀公主》。 这支舞主角只有一位,方知行接下周芳平的担子跳这支舞之前,大众的印象里孔雀公主应该是女人来跳。但七舰就是另闢蹊径,不止培养出了男虞姬,连孔雀舞也交给了方知行。 他在练功室召集跳孔雀舞的团队,开门见山道:「往年的封箱演出是《十面埋伏》压轴,今年改跳《孔雀公主》,奶奶年纪大了,剧院现在能挑这块梁的人不多,资歷深的几位都有自己的代表作,分不出精力再去准备别的。我厚着脸皮揽下这个位子,不是想取代谁,而是为了传承,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想七舰可以长久的走下去,我有信心,今年封箱过后七舰能起死回生。所以我先打个头阵,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大家好好准备,到时候让观众们看看舞剧的魅力,看看每一位舞者的魅力。话我先放在这儿,未来你们每个人都有资格出演孔雀公主,评判标准参考封箱演出的表现。」 方知行话一出,舞蹈演员们挨个激动起来。 周芳平的《孔雀公主》是业内标杆,从没有人想过要取代,哪怕跟在后面混个伴舞就已经很骄傲。 孔雀公主和周芳平似乎早已画上了等号,以至于没有人会疑惑,为什么孔雀公主就非得是周芳平呢?江山代有才人出,周芳平会老,但有能力又年轻的舞蹈演员更多,他们或许并不比周芳平逊色,只是缺少机会和歷练。 而现在,方知行带头打破了这个规则,孔雀公主并非只能有一个,下一个创造神话的人甚至就在他们之中。 于是大家干劲更足,人人都想在封箱演出上拔得头筹,成为新的孔雀公主。 方知行三点钟准时从剧院出发,走前季钏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感觉身上已经被贴上了「妻管严」的标籤。 到家大概四十分钟,进楼道时电梯正缓缓闭合,他连追带跑的赶上,门开时傻了眼,他和钟思远里外对视,后者意外一瞬,旋即不太好说话的挑起眉梢。 方知行下意识后退一步:「我想解释一下。」 钟思远跨出门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拽进来:「准了。」 电梯上行,方知行怂不啦叽的攀着钟思远的胳膊,臭不要脸的仰头要去亲人家:「一天没见了,快给我亲亲。」 钟思远啪地一掌捂住方知行的嘴:「少来。」 方知行才不管那么多,拉下钟思远的手,使劲儿把人推到墙上抵着,亲不到脸就啃脖子,活像耍流氓,压根就不是要好好解释的样子。 钟思远原本还打算给他一个机会,奈何方知行认错态度实在不佳,还喜欢瞎撩火,尖利的小牙正咬在他的喉结上,柳下惠都受不了这个! 正巧电梯叮咚一声到达楼层,他掐住方知行的腿根把人托抱起来,脸色比进电梯时还沉。 方知行心头一咯噔,这走势不对啊,怎么感觉钟思远更气了。 三两步走到门口,钟思远冷冷地命令:「开门。」 方知行这回真老实了,拧过身子指纹解锁,试图挽救一下:「我错了。」 钟思远不说话,大步进屋,走路都带起一阵冷风。 莫扎特堵在前往卧室的走廊上,闻风丧胆般喵呜一嗓子,浑身毛髮仿佛炸开,生平头一次走出逃命猫步,赶紧让路避难了。 卧室门「砰」地关上,方知行眼睛一花,人已经被丢到床上。 他刚撑起上半身:「远哥……」 钟思远下一刻就附上来,强势的堵住他的嘴唇。 方知行这回知道自己玩脱了,耳根很快烧红,手指无措的揪着钟思远肩膀上的布料,又被他抓下来狠狠按在床上。 分开时,方知行差点连气儿都不会喘了,被亲的七荤八素什么鬼主意都没了。 钟思远拿捏完人家意志才开始拷问:「去哪了?」 方知行杏目怔忪,眼底淌着甘甜的汁水,一说话,被吮的发红饱满的唇珠可怜颤动:「七舰………」 「什么时候去的?」 方知行抿住唇不敢回话。 钟思远不轻不重的在方知行腰上掐了一把:「说话。」 方知行抖了一下,猫似的轻哼,完全是无意之举,却听的钟思远眸色又暗几分。然后才不怎么甘愿的小声回答:「你走了以后。」 第101页 掐腰的手搭在了方知行皮带扣上,钟思远眯着眼睛轻轻一勾,评价道:「不老实。」 一阵窸窣响动,莫扎特警惕的从对面探出脸,大概是方知行最近待它不薄,这只头大胆小的肥猫终于良心发现,扒拉着门缝听起墙角。 半晌,肥猫可疑的伸出爪子拍了一下门。 回应般,里头传来一声可怜地咕哝,方知行跟吃了十香软筋散似的,绵软无力地哼:「别这样……」 半小时后,方知行被收治服帖,抱着肚子坐在衣帽间看钟思远挑衣服。 晚上要去参加杀青宴,当初开机时追求低调囫囵走个过场就算结束,杀青宴却大张旗鼓起来。 宴会礼服前几天就送来,方知行和钟思远一人三套任选,钟思远先替方知行挑,拿着衣服在他身上比划。 方知行坐着不动,衣帽间顶上灯盏炫目,他却目光呆滞活像被摄了魂。 「这件怎么样?」 钟思远手上拿了件雾霾蓝色休闲西装。 方知行慢半拍的转动眼睛,点头道:「行。」 钟思远遥控指挥:「去换。」 「不行,」方知行揉着肚子犯委屈,「我现在有点虚。」 钟思远无情嘲笑:「这么不经事?」 什么不经事,半小时折磨他三次,换谁受得了!当然也怪不了别人,谁让前两次那么快,方知行简直颜面无存,抬头瞪着他:「我病还没好!」 「乱跑的时候好得很。」钟思远把人拽下地,「要我帮你换吗?」 方知行抢过衣服:「不用了!」 轮到自己挑衣服,钟思远反而很随便,他胡乱拿一件就开始穿,俩人面对着面脱的只剩裤衩,方知行的羞耻心碎在刚刚逝去的半个钟头里,现在已经无所畏惧。 他先一步穿好,雾霾蓝衬的皮肤白,镜子前一照感觉自己化身贵族小王子。 方知行真的不要脸,自夸道:「我看起来好贵气吖。」 钟思远站到他身后,黑色半高领内搭,套一件无扣黑色西服外套,配上那张冷淡英俊的脸,像极了古堡里不见天日的阴郁吸血鬼。 方知行快被这男的迷死了,转身就亲上去,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人生巅峰。 钟思远任人轻薄,等方知行咂摸完滋味才出口揶揄:「不够?」 靠! 通往巅峰的大路还是塌了算了! 杀青宴设在华亭酒店,方知行和钟思远同车抵达。 这次杀青宴来了很多人,导演编剧、制片人还有投资大佬,宴会厅富商云集。 双男主甫一现身就成为全场焦点,方知行病没好全,钟思远不让他喝酒,俩人人手一杯葡萄汁简直另类。 饶是这样周围还总有人递酒,方知行笑着说:「抱歉,吃了感冒药,实在不能喝。」 陈华和李海平一道过来,上下打量方知行的脸色:「瞧着是大好了。」 钟思远在旁边拆台:「化妆了。」 几人一併笑开,陈华对李海平说:「你不知道,这俩在片场太腻歪了,我觉得思远都是给小方带坏了,你看他现在说话多噎人。」 「导演!我才没有带坏他好不?」方知行为自己辩解,「某些人本质就是这样。」 陈华挺喜欢方知行,现在圈子里低调不作妖的鲜肉基本为零,他有意指点,暗示道:「小方,今儿来了不少制片和投资人,回头要是有人找你,把握好机会。」 方知行闻言微微一愣,得体的笑了笑,把感谢的话说的到位,实则并没有投入多少感情。 网剧的配乐指导也来到现场,有关剧集音乐制作的问题需要和钟思远协商,过来打个招唿就把钟思远拉走了。 方知行一人无所事事,端着盘子吃蛋糕,偶一抬眼撞上苏茉尔的视线,他顿了顿,不得不感慨时移世易,三个月前他和钟思远还各怀心事泾渭分明,苏茉尔还要找他谈对象,如今他已经名草有主,苏茉尔却依旧求而不得。 对视后,苏茉尔也不避讳,绕过大半长桌走来。 戏拍完了,她摘掉美瞳,穿的也不如之前性感,整个人像是变了风格,更像个端庄淑女。 苏茉尔躬身夹几块水果沙拉,唇色涂的很温柔,然后她轻启小口含了一颗水晶葡萄。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真的很有吸引力,举止并未刻意勾引,颦蹙间尽是媚态,无论她穿什么衣服都变不了。 可惜方知行对美色不为所动,甚至都没多看她。 俩人气氛古怪的站了一会儿,苏茉尔先忍不住,放下手里的盘子说:「钟思远又拒绝我了。」 比起上回被戳穿时的羞愤,苏茉尔这次坦荡许多。 方知行没什么反应:「哦。」 「哦?」苏茉尔秀眉一拧,「你很得意吧!」 ??? 方知行发现一跟苏茉尔对上自己的问号就特别多:「我得意什么?」 「你赢了,我输了。」苏茉尔说,「你们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这姑娘怎么还有被害妄想症?方知行也放下餐盘,顺带抽张纸擦净嘴边的奶油:「我没有看你的笑话。」 他言语认真,甚至转身直视苏茉尔的眼睛。 苏茉尔眼中怀疑深重,显然没有相信。 方知行也不指望别人相信,他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三个月前我和你一样,甚至还没你勇敢。」 第102页 苏茉尔可以为了追求钟思远自降身价陪他拍戏,方知行却做了五年的缩头乌龟。 他会赢不是靠自己,而是他的对手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他输,既然如此,他也一定得让钟思远笑到最后。 宴会厅华美的灯光倾泻下来,照耀方知行清亮的眼睛。 他对这段关系毫不遮掩,大方坦荡地向苏茉尔宣告:「我放弃过他一次,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4 20:33:57~2020-05-25 20:3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第 43 章 43. 钟思远在烤肉区找到方知行的时候,那人正把煎地冒油的里嵴往盘子里夹。 倒酱汁的时候,方知行手上沾了一点,他很没形象的嘬了一下手指头。 钟思远抽纸给他擦,无语道:「你就这么馋吗?」 方知行瞥他一眼:「我三个月没吃肉了,又不是唐僧。再说了,不是你让我杀青以后多吃点吗?一会让吃一会不让吃,精神分裂啊。」 「我是怕油荤刺激你发炎的扁桃体!」 方知行满不在乎的咬一大口肉:「刺激了再说吧,我先吃个爽。」 钟思远无奈地摇头,倒点热饮润嗓子:「我刚好像看到你和苏茉尔在一起,她又找你说什么?」 「没啥,已经被我吓退了。」 好歹是个男演员,怎么吃的形象全无。钟思远稍微替他遮了遮,倒一杯牛奶在旁边伺候。 方知行吃饱喝足,撑得打了个嗝儿。 他擦着嘴,看向宴会厅的舞台,陈华和制片人相继上台致辞,点滴生活一一细数,方知行神色微动,心中有些怅然。 钟思远留心他的反应,在旁问道:「不捨得?」 「有点。」方知行说,「我这个人比较念旧。」 不然也不会逮着一个人喜欢了六年还没忘。 方知行杵了钟思远一下:「欸,开机宴你上去唱了首歌,这回还唱吗?」 钟思远拒绝的干脆:「不唱。」 「陈导喊你也不唱啊!」 「不。」 怎么还傲娇起来了。 这时钟思远低下头,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只给你唱。」 · 杀青宴后,方知行彻底闲住。 封箱演出在即,时间不等人。 他勇敢反抗钟思远的强权,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深更半夜才回家,练功练的脚不沾地,要不是钟思远不同意,他还打算这一个月都住在七舰。 钟思远怕他跳舞不要命,每晚临睡前总要捉着人好一通松筋骨,把方知行按的舒服极了。 他能感觉到方知行对娱乐圈有点排斥,也看出他对拍戏做演员没什么兴趣,这人从小到大就跳舞一个梦想,做的事儿都是为这个。 方知行也跟他透了底儿,接拍网剧就是为了钱,拿到钱就是为了给七舰拉投资。 张口闭口都是七舰,显然是把这个当成本职工作。 钟思远边给方知行揉腿边问:「你要拉投资有目标了吗?」 「没有。」方知行闭着眼睛摇头,「我也不认识啥投资人啊,我估计等封箱演出结束就要有人来找我。」 钟思远没有多说,他最近在忙网剧的音乐制作,也是早出晚归。 他看着方知行倦怠的面容,疼惜的吻了吻他的唇角,把人抱进怀里睡了。 第二天,方知行照常去七舰练舞。 钟思远开着车把他送到剧院门口,说:「我今天如果结束早就过来接你,你在剧院等我。」 方知行解了安全带,在钟思远脸上亲一口,眉飞色舞的飈一句英文:「kiss goodbye.」 然后他雁子般轻快的飞走了。 钟思远一直目送他进门,眼底载满宠爱。 封箱一共要跳十二支舞,从早到晚耗时一天,剧团每个人都跑不掉。 方知行一口水没喝的练到中午,吃了饭短暂休息半小时就召集大家接着跳,组里的小年轻童欣上厕所回来通风报信:「牡丹亭快排练完了,我们要去抢台子吗?」 一出舞剧耗时1-2小时,舞台却只有一个,想要上台实操只能靠抢。 方知行当机立断带着人马冲过去,一路上围追堵截,还插了两个队:「你们都排练好几次了!我们一次没上过,讲点江湖道义好不好!」 十几个人蛰伏在台下蹲守,把身后拦的密不透风,二十来分钟后,牡丹亭终于跳完,方知行第一个蹿上去,乌泱泱的人头有人要下场,有人要上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最后孔雀组成功占领高地,夺得两小时排练时间。 开跳前,方知行一改平日嘻嘻哈哈的作风,少见的严肃起来:「这是我带的《孔雀公主》第一次上台排练,跟平时在练功房不一样,我希望大家能够在过程中发现自己的不足和问题,动作、表情、节奏、踩点、站位,现在允许你们出错,但下了台就要给我好好改正,等到封箱演出那天,我的要求是百分百完美。」 说完,方知行击掌两下算作示意,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准备好后,舞台音乐奏起,大家穿着最普通的练功服,没有华丽的衣服,场下也没有观众,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非常生动,俨然已经融入乐曲之中。 第103页 这支孔雀舞的团队由方知行带领,组建于去年封箱演出之后,他去拍网剧前,一面登台表演《十面埋伏》,一面反覆练习《孔雀公主》,当时还没想好未来要怎么办,朦胧的考量尚未成型,但此刻已经有了确定的目标。 舞台上灯光夺目,方知行舒展身体随音乐起舞,他已经完全投入舞剧的世界,丝毫没有注意到昏暗的观众席中出现一个人。 《孔雀公主》时长90分钟,排练也是分毫不差。 最后一个动作跳完,方知行撑着膝盖大喘气,汗水下雨似的从发梢上坠落。 演员们都累瘫了,没什么形象的倒在地上,方知行站了两分钟,招唿人先回练功室给后面排练的队伍让场地。 陆陆续续退场,方知行走在最后,进了练功室先问一句:「感觉跳的怎么样?」 大家台上没瘫好,回练功室接着瘫,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方知行拧了一瓶矿泉水,靠住把杆安静的听,刚要开口做总结,练功室的门被敲开:「知行,外面有个男的找你。」 男的?这才几点,钟思远工作就结束了? 他转身说:「今天辛苦了,大家先休息半小时。」 出门后,方知行问:「人在哪?」 「在会客室。」 方知行朝会客室方向走,纳了闷了,钟思远来直接去练功房找他不就好了,咋还用上传话筒了。 他怪无语的,是以门还没完全推开话已经出口:「怎么不直接找我……」 然而待方知行看清会客室里的人,全身肌肉突然僵直绷紧,唿吸猝然一滞。 那是人在遇到危险时本能的防御反应。 会客室窗前,背身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高个子男人,百叶窗拉着,那人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拨弄一片下来,窗外的光横过他菸灰色的眼睛,带起一层薄雾。听到声音,男人把手一松,光影消退的瞬间他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堪称儒雅谦和的脸,一双眼落满风尘,可以看出上了年纪,清晰可见眼尾细纹,但并不露老态,那些年龄带来痕迹更将他刻造的丰神俊朗。 来人看见方知行,柔缓地笑了起来,启唇轻喊:「知行。」 那是一句韩语。 冰凉的门把手成为方知行的救命稻草,他紧握住,感觉到背上的毛孔随着传入耳际的声音一併炸开,细小的战慄爬满皮肤,他不受控制的被恐惧胁迫。 他在害怕。 「四年多不见,你还好么?」男人礼貌地问候,「我受邀来中国录节目,想起你,所以过来看看。」 说着,他向前走了一步。 「别过来!」 方知行后退一步站到走廊上:「你站在那里别动!」 剧院走廊并不空寂,左右都是练功室,不时有个人从旁边路过。他这一声喊的有点大了,隔壁探出来个脑袋:「知行?你叽里哌啦嚷嚷啥呢?」 方知行陡然一个激灵,意识到他刚才脱口而出的也是韩语。 他没几分笑意的扯动着嘴角,遮掩道:「没事,你们接着练。」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迈入什么不归路般,决然赴死似的进了会客室,并且反手关上了门。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微博爆料即将来中国录练习生综艺的韩国gpo社长,金侑熙。 金侑熙朝方知行笑了一下,为了表示自己不会过去,拉开了面前的凳子坐下了。 方知行紧贴着门板,感觉自己手心在冒汗,畏惧迫使他喉结震颤,说话时声音细细地发抖:「你来干什么?」 金侑熙和睦的看着方知行,像是一位长辈看着自己喜爱的孩子:「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当时你在台上跳舞。可能你没有注意到,我就坐在观众席。」他停顿一下,十足韵味的眼睛轻微眯起,似是在回味舞台上摇曳的白孔雀,然后道,「你的舞姿依然那么美丽。」 一阵反感袭上心头,方知行甚至有强烈的作呕欲,刚从舞台上下来时,他面色潮红带汗,此刻已经苍白一片,他甚至不敢看金侑熙的脸。 零碎画面从眼前闪过,金侑熙的神情突然充满怀恋:「知行,你曾说过不会再为我跳一支舞,刚才算是食言了吗?」 「去你妈的。」 方知行用中国话骂了一句,又切回韩语,他顶着惊惧不爽道:「我不是为你跳的。」 金侑熙听完,又用那种长辈般宠溺的眼神望向他,笑的春风和煦,仿佛在和自家叛逆期任性的孩子说话:「这里开门迎客,我进来就是观众,你的舞不是为观众跳的吗?」 他的言语是平和而清雅的,但方知行无端觉得刺耳,连带着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的跳。他不想再多费口舌,不耐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金侑熙眼底似有微光掠过,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完全忽略方知行的抗拒与不悦,浑身放松的往后一仰,说:「我要在中国录一档节目,选拔练习生,这里我人生地不熟,节目组也没有相识的朋友,有点无趣。不如你来陪我?我让他们换掉舞蹈导师,你去顶替。」 这个邀请对任何一个刚刚走红的新人来说,无疑是充满诱惑力的。 但方知行只是把门打开,没有半分犹豫道:「不去,你走吧。」 莫名的僵持在一方会客室无声蔓延,这股气氛应当是诡异的,但由于金侑熙过于自若的神色,将剑拔弩张的氛围硬生生降到近乎和谐的地步。 第104页 金侑熙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似乎将拒绝视在情理之中,静默半晌,他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昂首阔步的朝门外走。 方知行半身隐在门后,光是感到金侑熙一步步接近就觉得膝盖钝痛。 然而,金侑熙却在他身边停下了。 如果心脏会自动预警,那么方知行的警报器此刻已经爆表,他扒着门边,人又往门后躲了更多。 老男人脚步不动,稍稍偏过头,眼角的几条纹路随动作一併转向方知行,那些皱纹存心是来给他添砖加瓦的,使他看起来彬彬有礼。 「啊,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金侑熙不紧不慢的开口,完全不像忘记的样子,反而更像是他精心算计一场,毫无徵兆的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此刻。他将声音放的很轻,悠悠道,「你舅舅找我了,问我要五十万。」 方知行按在门框上的手倏然扼紧了,指关节顷刻间变得青白。他勐地瞪大双眼,一种强烈的屈辱感迫使他瞬息之内便红了脸和脖子。牙关磕碰在一起咬紧了,他根本说不出话。 金侑熙朝他温和一笑,放松的抬起两根手指摆了摆,那是他告别时常用的姿势:「钱已经到帐了。」 他在方知行逐渐僵死的面孔中悠然离去,这座城市还在下雨,等在七舰门口的助理将一件黑色羊绒大衣披在金侑熙身上,他撑起一把黑伞,款款走下台阶。 七舰门口贴着方知行虞姬那张海报,昳丽浓艷的妆,红色舞蹈服,那颜色隐秘而诱惑,赤/裸的在外的皮肤可见紧緻胸肌。 金侑熙回首,微抬起伞淡淡扫视一眼,旋即笑着坐上停在路边的车。 在他身后隔一辆车的距离里,刚要下车的钟思远倏而顿住,目光从他身上,缓缓地移到了门口的海报上,入定般看了很久。 第44章 第 44 章 44. 方知行眼前一阵黑一阵红,杨舒明现在要是在他跟前,他可能会大逆不道。 他掌心不大稳当,气的发抖,翻通讯录的时候好几次失误差点打到别人手机上去。 会客室的光都被百叶窗拦在外面,方知行站在不久前金侑熙站立的地方,手撑着窗沿,用力到手背上的筋络成片的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能把掌下的花岗岩捏碎。 方知行脑子嗡嗡地,没什么头绪,再多想法都变成乱麻,摧心肝的火气顶到喉咙,迫使他开口时声音嘶哑到近乎怨愤。他连开场白都没有,直接问:「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杨舒明在电话那头短暂的停顿两秒,估摸着是事迹败露,也没计较亲外甥的不尊敬,轻描淡写道:「你不肯给钱,总得有人替你给。卿卿,你也别怪舅舅,说到底是金侑熙欠咱们的,我看他掏钱的时候挺爽快。」 一股血气从胸腹间涌上,杨舒明的声音,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噬骨的虫蚁,循着旧日伤疤拼命往方知行血肉里钻。 他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让这份来源于至亲的屈辱从身体里抽空,他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喊这个人「舅舅」,逢年过节会提着礼物上门探望。 但是太难了,他努力了五年,却崩溃在当下。 方知行咬着牙说:「他用哪个帐号给你打的钱,告诉我。」 杨舒明机警地皱起眉:「你干什么?」 方知行冷冷道:「还钱。」 至此杨舒明也忍不住了,甥舅俩表面维持了五年的和平彻底撕裂。杨舒明在办公室霍然起身,一手撸起热的快冒烟的头髮,旋即狠狠地拍了两下桌:「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啊方知行?你不钻牛角尖会死是吗?他欠我们的多少钱都不够还,我就找他要五十万怎么了?啊?自尊心有那么重要么?就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心,你五年前赔了一条腿,这几年还傻不拉几的给他钱,你是不是生下来脑子缺根筋啊?自尊心是天底下最不值钱的东西!都他妈五年了你还看不明白吗!」 「那是因为你……」方知行胡乱抓住了百叶窗,阴暗天际到底是漏了点光进来,他闭着眼都觉得亮,「不知道什么叫丑。」 电话那头一阵乱响,杨舒明不知道把什么东西全都唿啦到地上。他在电话那头疯狂的指责,指责他的工程、他的事业、他咄咄逼人的妻子和不争气的女儿,指责方知行过世的父母,自己撒手人寰扔给他一个包袱,最后指责方知行,明明有钱却不肯帮他。 方知行安静地听,在舅舅的咆哮中感觉到荒谬。他逐渐平静,无力感烘出胸腔。 他在那些混乱的声响中沙哑开口:「你当年要创业,第一笔钱是我妈给的,你手底下工人出事故,家属来厂里闹,是我爸跑前跑后替你善后的,小时候我最喜欢坐在你肩膀上吃冰棍儿,你说只要你扛得动我一天,就不会放我一个人走。我不知道能说出这话的人为什么会把我卖了,舅舅,我不期望你有良知了,如果你还记得曾经的一点情分,把钱还给他吧。」 方知行挂掉电话,他背靠住窗沿,擦着冰冷的墙面缓缓蹲下。 九十分钟不作停歇的舞蹈让他筋骨拉扯到极致,屈膝时的钝痛那样明显。 但方知行没知觉似的蹲着,胳膊肘压在腿上,头脸深深地埋下。 他不寄希望于只言片语能说动杨舒明,否则五年了,早该打动对方。他只是觉得累,觉得荒谬,还有难堪。 在金侑熙面前很难堪,血亲为钱闹到如此地步更难堪。 第105页 「咔哒——」 会客室的门开了。 方知行惊弓之鸟般抬头,没有收拾干净的情绪仍堆在脸上,那些排解掉的,排解不掉的堆叠在一起,让他看起来一团乱麻。 然而,当他看清面前的人,飘在半空的心忽然有了着落。 钟思远前行的脚步并不明显的错落一拍,继而不再停顿的向方知行走来。 方知行从地上爬起来,右腿伸直的时候膝盖尖锐的疼了一下,这让他踉跄不稳的往前扑腾几步,歪歪扭扭的撞进钟思远的胸口。 他干脆两手一环挂在钟思远身上,由着对方提熘住他的腰胯,轻拿轻放的把他抱到桌上坐着。 这个姿势让钟思远不得不略微弓着腰,把手撑在方知行身体两侧,俩人的面孔相距不过毫釐。 方知行抬着眼睛看钟思远,扫落的睫毛在钟思远脸上扑出一习清凉的风,他一说话,粉色的唇瓣无辜的蹭在钟思远嘴上,唇齿之间的分合显的若即若离,又像是欲拒还迎。 「你下班啦?」方知行问。 钟思远素来寡淡的面容瞧不出冷热,但心里委实受不住这等撩拨,回答前先随心所欲的尝了个痛快。 方知行顺从的闭上眼睛,整个人熨帖的伏在钟思远的怀抱中,像被踩扁了黏在钟思远身上的口香糖,撕不下来,撕下来也拖泥带水。 钟思远敏感的察觉到来自方知行的依赖,以至于分开时后者用一双水汽层深的眼睛,茫然的寻找了他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知行拿鼻尖蹭了蹭钟思远微凉的侧脸,模样像极了因为讨不到鱼干向主人撒娇的莫扎特。他说:「打电话。」 按照钟思远的个性,他是绝对不可能问「你在给谁打电话」这种问题,不礼貌也不尊重。但现在,上下唇一碰,他很无原则的试探:「找季钏?」 方知行摇了摇头,没有骗钟思远:「打给我舅舅。」 钟思远愣了一下,去见南雁那天,方知行在车上和他舅舅打电话的神态和语气歷歷在目。 他并非对方知行的舅舅一无所知,这人小话痨似的,从前在一起时就把家底儿倒豆子一样跟他交代的干净,从小时候到长大,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要拉出来给他讲,似乎这样就能让钟思远了解那些未有参与过的曾经。 那时方知行提到他舅舅时还是笑的,语气还是轻松愉快的。 「有麻烦吗?」钟思远问了和上次同样的问题。 方知行的手指划拉到钟思远下巴上,轻轻打转,被冒出头的胡茬刺了一手:「有点儿。」 钟思远抓住他:「我能帮忙吗?」 「唔……」方知行思考一下,「不是不行。」 钟思远还以为方知行又向他敞开一点心扉,忙问:「需要我怎么做?」 方知行轻笑出声,五指嵌入钟思远的指缝,纠缠住他,看起来密不可分,然后说:「我累了,需要你带我回家。」 这个态度实在稀奇,毕竟封箱演出在即,方知行最近赶时间几乎疯魔,能让他在「百忙之中」抽出这一点空迟到早退,钟思远体会到这个「累」字的分量有多重。 方知行回练功房交待二十分钟,把先前没做的总结热打铁的说完,然后就顶着大家的目光,非常明目张胆的走人了。连练功服都没换,他裹上外套就出了门,一分钟都不想多待的样子。 钟思远在车里等他,看见被秋风吹散的衣角下单薄的黑色练功服,不由得目光一沉。 等方知行坐上车,他皱眉道:「感冒才好几天就不长记性。」 方知行繫上安全带,车厢温暖,很快就驱散寒意,他没正形道:「我一想着你在等我,哪里还顾得上换衣服,我那什么心似箭吶~」 钟思远没接他的鬼话,汽车缓缓驶离,经过金侑熙刚才停车的地方时,钟思远右眼皮不受控制地狠狠跳了一下。 其实他对金侑熙印象很好,记忆中这人总是温文尔雅,谦和随性的样子,作为gpo的社长,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却能记住手下每一个练习生的名字。 钟思远短暂的回忆起自己进times的始末,他的父亲是钢琴演奏家,母亲是一名歌剧演员,俩人在国内外名声都很响亮。六年前他刚刚大学毕业,对于未来人生的规划和父母产生了分歧,他想做摇滚歌手,父母则更希望他能成为一名音乐家。 虽然想法不同,但他们家家庭氛围轻松开放,父母对钟思远的选择表示尊重。前提是,钟思远能不依附于父母的名声,自己闯出一条路。 钟家二老将两个儿子保护的很好,哪怕在大街上遇上了也装作不认识,钟思远和父母一拍即合,当即就报名了美国的一档音乐选秀节目,跃跃欲试的想要证明自己。 谁知道父母临到阵前变卦,说要让他体验生活,一张机票把他发配到韩国做练习生。 走前他妈还煞有其事的说:「儿子,妈都替你准备好了,这组合没特点没优势,在韩国一抓一大把,我替它算了个命,十有八九火不了,你要是在这儿都能混出头,以后就算吼到月球去老妈也不管你。」 钟思远被他妈一手坑来韩国,心情很不爽,刚加入times那段时间就是一人形制冷机,满脸的生人勿近,也就方知行那个没眼力见的成天往他跟前凑。 第106页 然后就是金侑熙,他作为老闆,没少关怀初来乍到的钟思远。 金侑熙虽然长得年轻,但到底算是父母那辈的人,平易近人不端架子,说话也有亲和力,对手下的练习生一视同仁,问起来基本都是赞美和尊敬。 钟思远记得以前方知行也很仰慕他,还常在他耳边念叨。而今天,金侑熙出现在七舰,显而易见是来找方知行的,但从他俩碰面到现在,方知行一个字都没跟他提过。 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要叨叨半天的人,却对曾经崇拜仰慕的老闆避之不谈,钟思远没法不想多。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钟思远轻轻敲了两下方向盘,「在门口看到金侑熙了,他是来找你的吗?」 霎那间车厢里的气氛就变了。 方知行脸色一僵,刚刚才和缓下来的躯体陡然间又僵硬起来,一股冷意顺着嵴柱流遍全身。 他应该对钟思远吐露实情,但是连犹豫都没有的,谎话就这样自然的从口中说出来:「你看见他啦?我刚想跟你说这事儿,金社长不是来海城录节目么,这两天节目组带他在这边逛,看到他我还吓了一跳。」 方知行胡编乱造的一通,一点磕巴都没有,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钟思远偏过头来看了看他,不咸不淡地说:「是么。」 「五年没见,我还以为他来兴师问罪的。」方知行无意识抓紧了安全带,在不留余地的夸赞中感觉自己正被凌迟,「但是他大人有大量,没有怪我,说要来看我跳舞,金社长人真好啊,还邀请我跟他一起上节目,我怎么……」 他絮絮不停地说,乱七八糟扯了好多,钟思远却一个字都没入心。 因为那些字眼很空,像五彩缤纷的美丽泡沫,轻轻一触,就争先恐后地稀碎崩塌。 方知行突然变的很黏人,几乎到了和钟思远寸步不离的地步,连钟思远去洗澡他都巴巴的站在门口等候,还试图劝服钟思远要一起洗,结果惨遭拒绝。 他对着浴室里的人说:「姓钟的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行?我都送上门了你竟然拒绝我?!」 钟思远两耳不闻门外事,一心只洗自己的澡。 半晌沖完,他裹着浴袍打开门,直接把方知行拽进来压在浴室沾满水汽的瓷砖上。 然后冷着脸顶了他一下。 方知行还没来得及震惊,那个不要脸的耍完流氓就走,特地证明什么似的。 他追上钟思远的脚步,也不计较,小尾巴似的献殷勤,递睡衣递睡裤,还要求帮人家吹头髮。 钟思远都怕了他了,忙躲开,指挥道:「去煮饭,煮完去餵猫。」 方知行走到门口又回头,扒着门框恋恋不捨:「真不要我吹啊。」 钟思远头髮本来就短,拍完戏以后剪的更短,毛巾划拉两下就干了,哪用得着吹头髮。他摆摆手,面无表情的赶人。 方知行不大情愿的走了,钟思远转头拿手机发信息:「什么时候到?」 对面隔了几分钟回復,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一小时。」 汽车轮胎擦过地面的声响在手机里格外鲜明,钟思远看了一眼时间:「慢点开,不着急。」 「嗯。」钟路凡模煳的应一声,正赶上红灯,他缓缓停车,几十秒内预设好接下来会遭受怎样的拒绝,但还是问道,「启泰搞了个综艺叫《我是练习生》听说了吗?之前有个项目,路远欠他们点人情,现在启泰高层亲自出面想请你去做一期飞行嘉宾,你愿意吗?」 「《我是练习生》?」 意外地,钟思远并没有立刻拒绝,他确认一遍:「金侑熙去的那个综艺?」 「对,你以前老闆也在。有兴趣?」 泠泠蓝光映在瞳底,钟思远摘下挂在颈间的毛巾,随手扔在衣帽间的长凳上。 他转身走出去,依稀能听见方知行正毫不留情的吐槽莫扎特的体重。另一张儒雅谦和的脸不合时宜的浮现在脑海,钟思远意识到那是金侑熙,知天命的年纪,男人保养得当不露老态。他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出现在钟思远的记忆里,嘴角勾勒着一抹浅淡的微笑,诱使他出现这般神色的不是什么人,只是一张挂在墙上的海报,那个红粉砌面的虞姬和里面干净无两的方知行。 钟思远嗓音发沉:「安排一下,我要上。」 第45章 第 45 章 45. 方知行听话的淘了米,煮上饭,把莫扎特餵了个肚圆。 钟思远掐着表似的走出来,卷了袖子要进厨房。 方知行拦了他一下:「今天我做饭。」 「明天你做饭。」 厨房的食材每天都有人送来新鲜的,钟思远很接地气的蹲地上扒拉几下,像是在菜市场买菜。 方知行跟过来一起蹲着,很自觉的接过鸡、虾、鱼、嫩豆腐一盒、皮蛋一打、鲜蔬若干。 他看的眼花缭乱:「这、这么多?」 钟思远拍拍大理石灶台,示意方知行把东西放上来。 方知行依言照做,纳闷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你农历生日?」 想像力还挺丰富,钟思远把蔬菜拨到一边,给方知行安排工作:「去洗菜。」 「吃不了吧。」方知行估计一下自己的食量,「我恐怕应付不来。」 那认真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爱,钟思远被他逗笑了,捏了捏最近长回点肉的脸:「不用你应付,乖。」 第107页 于是分工合作,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方知行觉得男男搭配也不累。 他忙活的热火朝天,把下午那点烦心事抛到九霄云外。 钟思远炒着菜,拿锅铲挑起一块鸡胸肉:「尝尝。」 方知行凑头吃了,烫的直唿热气儿,话都说不利索只能竖大拇指。 钟思远得到肯定,关小了火盖上锅盖焖一会儿更入味。 方知行吃完肉,靠在旁边吃钟思远给他切的果盘。 「少吃点凉的。」 方知行一口啊呜一个大草莓:「这个季节的草莓就这么甜了,要不要尝一个。」 说完想起这人只吃芒果和火龙果的奇葩作风,吐槽道:「算了,你不懂欣赏。」 他的左颊被草莓撑起来,鼓囊囊的一团,嘴巴小小的浸着红色汁水,饱满的唇珠坠下来,仿佛在引诱人去吸吮他。 钟思远在这方面向来没什么抵抗力:「也不是不行。」 他抬起方知行的下巴,轻含住他的唇珠,使坏的嘬了一下,鲜明的感觉到那一小块软肉在唇齿间更加丰韵。 舌尖扫过唇缝,钟思远贪婪的向他渴求草莓甜腻的滋味,味道的确很好,不比他爱的那两种差,归根结底,这是从方知行嘴里尝来的,因而更叫人喜欢。 方知行被亲的喘不上气,不知哪里戳到这人了,要这么呷弄他。 直到门铃声响起打断他们,钟思远放开他,目光沉甸甸的不知在酝酿什么情绪。 方知行被按着腰抵在台边,小声说:「有人敲门……」 钟思远眼里的东西倏而散了,他抬手抹掉方知行唇边的水渍,朝他侧腰拍了一下:「去开门。」 方知行赶紧从他的禁锢中脱离,心口砰砰乱跳,怎么感觉再不跑自己要倒霉? 门铃一声接一声响个不停,方知行边跑边喊:「来啦!」 饭点谁来啊。 方知行嘀咕着把门打开,外面站着个高个子男人,比钟思远还高,他都要昂头看人家:「请问你是……?」 来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套羊绒大衣,模样冷峻,气势夺人。 方知行看着他觉得有点眼熟,还没想明白在哪里见过,只听对方道:「你好,我是钟路凡,钟思远的哥哥。」 「……」 难怪觉得眼熟! 钟思远跟他哥长的起码有七分像! 餐厅里,钟路凡脱掉大衣和西服,藏青色衬衫领口敞开一粒扣,随手拿了一份搁在桌上的时尚杂志翻阅起来。 厨房一角,方知行端着盘菜小声质问:「你哥要来你怎么不告诉我!现在多尴尬,我把菜放了就走!」 钟思远拉住人:「你去哪?」 还能去哪,就近避难懂不懂? 「去隔壁啊!」 钟思远从他手里把菜夺过来,冷冷地警告:「老实去桌上坐着。」 于是五分钟后,一身睡衣的钟思远外加一身睡衣的方知行,活像一对刚被捉姦在床的狗男男,并肩坐上餐桌。 方知行对着钟路凡有点心虚,怎么说都是他把人家弟弟拐跑了,他正襟危坐不敢大喘气,生怕钟路凡一个不满意甩他一张支票命令他离开钟思远。 钟路凡放下手里的杂志,目光在饭桌上逡巡一圈,点评道:「你把自己养的挺好。」 钟思远接下这句夸奖,率先拿起筷子:「吃饭。」 兄弟俩面对面,从侧面看活像照镜子,那轮廓瞧着就是出自同一个艺术家。 饭桌上安静如鸡,方知行拘谨的扒着碗里的饭,只敢夹自己面前的一盘小青菜和一碟儿皮蛋。 突然旁边伸来一双筷子,钟思远很不客气的把鸡腿夹给他。 方知行差点背过气,做作地推拒道:「啊,不用给我夹,我能够到,你吃你的,别管我。」 钟思远听若惘闻,又给他夹两只油爆虾。 桌子底下,方知行朝钟思远小腿上踢了一脚,面上却端的八风不动,只是眼底那句「你放过我吧」简直快溢出来了。 钟路凡在此时开口:「方先生最近在做什么?」 方知行猝不及防被对象他亲哥点名,活像上课不听讲被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差点就站起来。 谁知刚动一下,钟思远以牙还牙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方知行瞬间清醒了,磕磕巴巴道:「啊,那个……我最近在跳舞,在那个中心路附近的剧院。」 说完觉得不够有底气,怕钟路凡嫌他工作不好,以为是哪个野鸡杂技团,连忙往自己脸上贴金:「剧院叫做七舰,是周芳平老师创办的。」 听说过钟思远他哥是开娱乐公司的,周芳平肯定认识吧! 果不其然钟路凡一点头:「唔,你们封箱演出定在几号?」 听起来还挺懂行,方知行回答:「12月31号。」 钟路凡思考什么一般:「那就是还有一个月。」他不怎么吃桌上那些荤菜,偏爱红绿色素食,他嚼着西红柿,琢磨道,「时间挺充裕,小远,你怎么说?」 方知行有点懵逼,不然怎么听不懂钟路凡在说什么?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掀起一阵风暴,这俩兄弟不会在密谋什么吧!什么时间充裕,还问钟思远的意见。靠,钟思远不会是想带他出国结婚吧! 方知行在这边脑内风暴,钟思远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高冷人设要彻底崩塌。 第108页 只见那人微一点头,淡淡道:「你看吧。」 方知行实在搞不懂他俩在打什么哑谜,忍不住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钟路凡敏锐的挑起眉毛,那神情和钟思远一模一样,他看向弟弟:「你没和人家说吗?」 钟思远放下筷子:「之前没有确定。」 他不喜欢希望落空的感觉,做事总要尘埃落定时才会松气,同样,他也不想方知行经歷这些。 钟路凡了解他弟,两个弯一转明白过来,他们家这个大情种真是栽的彻底,恐怕喜欢人家都喜欢到骨子里了。 当哥哥的只好出来解释:「知道专门拍纪录片的陆峰陆导演吗?」 陆峰谁不知道,专做记录片的,近几年每年都会出一档节目,题材各有不同,美食、手工艺、民俗、建筑,大多是跟传统文化有关。有传承,有价值,特别是对现在缺乏认同感的年轻人很有教育意义,被总台视作精品栏目。 方知行懵懂的点头。 钟路凡说:「陆导演现在正策划出一档以民族舞为题材的纪录片,我听小远说你想给七舰拉投资,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来搭这个桥。」 方知行看着钟路凡,脑袋蒙蒙:「您的意思是……」 「陆导回回拍纪录片经费紧张,你明白吧?」 方知行默默消化一下,钟路凡的意思是让自己给陆峰投资,陆峰拍纪录片的时候用七舰当素材?这,这成什么了?带资进组! 方知行不干:「这不合适。」他把碗一推,正色道,「我是想帮七舰,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钟路凡先是一愣,很快明白过来,笑道:「你误会了,不是让你带资进组。陆峰对自己的作品很重视,往年他都要带团队在民间考察很久,确定好对象后才会正式开拍。这次也是一样,其实他很早之前就在关注七舰了,当然,他的选择不止七舰一个,最终确定谁还不好说。给投资的不是只有你一家,比你给的多的也有。这个钱给到,充其量是在纪录片结束的时候冠个名,陆峰这个高度的导演,不会为这些改变自己的选择。我的意思是,可以牵线让你和陆峰见一面,至于他用不用你们,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这一大串说完,方知行又蒙了。他慢慢转头看向钟思远,嗫喏道:「远哥,你……」 钟路凡会这样帮他,他能有这样的机会和资源,是钟思远一声不吭的在背后替他筹谋。他只和钟思远说过一次自己的计划,连设想都是模煳的,钟思远却已经帮他走出第一步。 钟思远接住方知行的眼神,毫不客气的说:「我亲哥,不用白不用。」 钟路凡一口气呛住,这小子从小就犟,在外不说自己是谁儿子,回国进圈不说自己是谁的弟弟,现在倒好,为个男的竟然利用起亲哥,这男的还抛弃过他,真给他们钟家长脸! 这口气不出钟路凡心里不痛快,他帮是愿意帮,因为钟思远跟他开了口,但方知行到底是不是这个良人,他得替他弟看清楚。 「方先生,你不用这么惊讶,你和小远的事我也知道一点,五年前他发疯的时候,我还……」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钟思远的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放,声音冷的吓人:「哥。」 方知行心头一颤。 正常人这时候都该闭嘴了,谁知道钟路凡面不改色的说:「没别的,就是想确认一下这次你还会为了名利丢下他自己走么?」 钟思远又喊了他一声,停顿几秒后转向方知行:「没事,你先回房间。」 钟路凡隔着桌子瞪着他弟,快在心里把他搓圆捏扁了,他们家怎么生出来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方知行却没动,他原以为钟路凡不知道他俩的事,没想到不仅知道,还了解了前因后果。他听的心惊胆战,不是害怕了,而是钟路凡那句「发疯」。 他印象中的钟思远永远都是冷静甚至于冷漠的,只要他愿意,别人休想从他脸上看到丁点情绪。方知行所理解的钟思远最疯狂的时候,是他在舞台上唱摇滚,以至于他无法界定「疯狂」和「发疯」到底哪个程度更深,那个发疯的钟思远又会有多失控。 心底最柔软的那块肉被拧了一下。 方知行在桌子底下按住钟思远的腿,该认的认,该表态表态,不是做给钟路凡看,而是让钟思远不再担心会重蹈覆辙。 他直视钟路凡的眼睛,前所未有的认真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在为自己开脱,错了就是错了,我不找藉口。以前,是我对不起远哥,是我混蛋不要他,是我伤害了他,但远哥给我机会,他对我好,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所以往后,我都不会再离开他,哪怕他不要我,我也会像他等我一样,一年、两年、十年、一辈子,除了他我不会再跟别人了。」 方知行语气坚定,字句如磐石,似乎不可转移,要是有心把那石头凿开一点,还能窥见里头细密的光,一缕缕一束束,都是拿刻骨的思念编织,再用深沉的爱意点燃,如此,就经久不息了。 钟路凡吃完饭没有多逗留,无需太多言语,临走前拍拍弟弟的后背:「走了。」 方知行和钟思远分立两边,瞧那眉目还真有几分般配。钟路凡想起方知行在饭桌上说的话,如果是作假,这人戏未免也太好。 他缓了神色对钟思远说:「照顾好人家。」 第109页 钟家可能不止出情种,还出宰相。 送走亲哥,大门关上的瞬间,钟思远反身就把方知行给按在墙上。 方知行像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相当主动的勾住钟思远的脖子,轻声问:「我表现的好吗?」 钟思远欺近他,眼底不停翻涌着一团深沉浓重的雾气。他用拇指摩挲方知行的脸颊,只是轻轻碰一下,方知行就抖着睫毛眷恋的闭上眼睛,似乎很享受他的触碰。 「远哥……」 钟思远被这声唿唤叫的心里一阵酥麻,更多的情愫雀跃的浮上来。 他轻轻贴住方知行的唇瓣,确认道:「除了我不再跟别人?」 方知行回答说:「只有你。」 他在钟思远下唇上咬一口,眼底忽然蒙上一层水汽,无数哀切深藏,他小声说:「远哥,我只有你了。」 钟思远唿吸一滞,抱起方知行往房里走去。 第46章 第 46 章 46. 钟路凡那边消息很快,刚过一天,方知行便和陆峰约上了面。 见面地点定在海城市一家有名的茶楼,离七舰不远,方知行直接就过去了。 钟思远陪他一起,半道上看他难得板着张脸,问道:「紧张?」 事关七舰怎么不紧张,方知行觉得比他自己找工作都紧张:「好紧张!」 「那我跟你说个八卦。」 真是铁树开花,钟思远还会说八卦?方知行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不是沖八卦,是沖他的铁树:「啥?」 钟思远神情淡然,一点没有说八卦的自觉:「小道消息,陆导年轻的时候追过周芳平老师。」 什么玩意儿? 「啊?」方知行不信,「听都没听过,假的吧。」 钟思远瞥他一眼:「没追到难道还大肆宣扬么?」 好像有点道理,但是他小人之心,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没追到就会意难平,意难平就容易偏执,方知行脑洞大开:「不会因爱生恨吧!」 钟思远无语,哪来那么多爱恨情仇:「当我没说。」 到了茶楼,他俩刚坐五分钟,陆峰就来了。 陆导今年七十整,常年健身锻鍊,身材保持的很好,人也很精神,看起来像是六十出头。他还在电影学院任职,手底下培养出许多大导,在圈里威望很高。 钟思远和方知行双双站起,茶楼柔和的灯光从陆峰脸上扫过,映射出一双精悍敏锐的眼睛。 方知行主动问候:「陆导您好,我是方知行。」 陆峰常年在外拍摄,皮肤晒得很黑,脸上皱纹有几条但不深,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周正模样。他看向方知行,眼神很有洞察力,集中于一点注视的时候还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是年龄、阅歷和无数奖项堆砌起来的底气。 「方知行?」陆峰重复一遍,「怎么叫这个名字?」 方知行愣了一下,回答道:「知之而后行,父母希望我学习任何道理不要止于纸上谈兵。」 陆峰摇着头笑了两声,眼神突然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方知行不知道陆峰那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他名字不好听?还是对这个解释不满意?方知行捉摸不透大导的意思,有点侷促的杵在原地。 钟思远正要开口解围,陆峰指着座位:「坐吧。」 方知行开局就忐忑,服务生送来茶水,热气一氤更是七上八下。 没人说话,陆峰静默无声地喝掉半杯茶才问:「你是从七舰出来的?」 方知行很老实的点头:「是的。」 陆峰说:「听说你年底封箱要跳《孔雀公主》?」 方知行又点头。 「孔雀舞是周芳萍的绝活,你学了几成?」 上来就提周芳平,不会真是意难平吧!方知行乱想一通,话说的很是谦虚:「学了点皮毛。」 「那你就敢跳?」 陆峰言语间的质疑满满,想来也是,周芳平一支孔雀舞从十八岁跳到了六十八岁,这么一比,方知行着实稚嫩。 他轻抿起唇,直觉陆峰觉得他不太靠谱,可能是看他没名气,或者是觉得他太年轻。但谁没年轻过,十八岁的周芳平也没想到若干年后会成为国人心中的「孔雀公主」,因为年轻就要失去机会,那世界上的年轻人都别活了。 方知行被激了一把,信了钟路凡的话,陆峰真不是看钱选人的导演。他索性破罐破摔:「一次不敢跳,一辈子都不敢跳,孔雀舞要传承下去,我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枪打出头鸟,方知行以身试法,率先打破规则,这次尝试要是失败了,周芳萍孔雀公主的神话依旧屹立不倒,败的只有方知行,但要是成功了,势必要开启一片新的天地。 陆峰明人不说暗话,直言道:「你既然过来了,说明你想上这档节目。」 方知行把手放在桌子上:「对。」 「为什么?」陆峰问,「因为我的纪录片受欢迎?因为『陆峰』这个名字的影响力?」 既然不是为钱,陆峰选人是凭喜好,更是对作品的热爱与尊重。方知行也要给到应有的诚心,他统统承认:「没错。」 但凡换个人这时候都要说一些客套谦逊的场面话,但方知行偏把自己的功利心和图谋摊到檯面上,他明明白白的告诉陆峰,他想上这个节目,有强烈的欲/望,理由并不高尚,他就是有所图。 第110页 陆峰扬起眼尾,对这个年轻人毫不掩饰的目的性感到意外和有趣:「哦?」 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握拳,明亮灯盏下,方知行的眼睛伴有夺目的光:「我的确想蹭您的名声,也要借节目的热度,我想让七舰起死回生,想让每一个喜欢跳舞、热爱舞剧的演员有立足之地,我想让公众看到舞蹈的魅力,想让民族舞得以传承,我想让它拥有长长久久的生命力,像夜空中的星星,经久不灭,长盛不衰。」 最后他拿出一张剧票递到陆峰面前:「陆导,这周末剧团有演出,如果您有时间可以来七舰看一场,我相信七舰不会让您失望。」 · 谈完已经天黑,钟思远的司机来接他俩回家。 后座上,方知行解开衬衫顶上两粒扣透气,神魂还飞着,扒住钟思远问:「我是不是太嚣张了?」 的确挺嚣张的,还没哪个初出茅庐的小演员对着大导这么直白的吐露自己的欲/望。钟思远掐住方知行的脸,捏了捏,手感光滑有弹性,像q弹的果冻爽:「陆导挺喜欢你的。」 「真的啊……」 钟思远点点头:「他大概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方知行拍掉他的手,都不知道钟思远这话是褒还是贬。 钟思远替自己圆了一下:「嚣张的太真实了,所以招人喜欢。」 海城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至今没有消停的迹象,地面上一道又一道潮湿的光带。 方知行眼前掠过浮光,敏锐的抓住关窍,反问道:「也招你喜欢么?」 钟思远不说话了,端正的坐好,甚至还装模作样的整了整袖口。 「说话啊。」方知行戳了戳钟思远的大腿,「有这么难开口吗?」 不怪方知行不满意,他俩五年前在一起的时候,钟思远就是千年王八精化身,交往半年都没能从他嘴里憋出一字半句的「喜欢」。这人像是把这俩字从语言字典里抠出去了,无论方知行使尽浑身解数也套不到一星半点。 他都不知道钟思远到底是不好意思说还是就单纯的不想说。 方知行得不到回应,抱着胳膊坐旁边生闷气。 妈的,五年过去了,这人的臭德性一点没变! 方知行气了半分钟,未好全的感冒蹿出来推波助澜,他嗓子眼痒痒,捂着嘴闷咳起来。 钟思远转过头,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保温杯递给方知行。 方知行看都不看胳膊肘一挡,傲娇的留给钟思远一个后脑勺。 钟思远坐不住了,伸长手臂一勾把人揽到身前,低声问:「想听?」 方知行侧过脸,拒绝这人的温柔攻势,回回都用这套拿捏他,也太小看他了! 光带在钟思远冷淡的眼睛里绽开烟火,他悄然启齿,勾勒出一腔从未与人倾吐过的情意。 如果爱有颜色,钟思远的一定是最深沉的那一层。 他不轻易喜欢,也不轻易说爱,因此才更加难能可贵。 方知行感觉到钟思远的唇齿在他耳边碾磨,他的气息是滚烫的,炽烈的,和他平日里展露的自己截然相反。 让人不禁愕然,那么冷淡的人,竟然也会有这样浓烈的感情。 方知行不仅感受到了,也听到了。 钟思远用几句话把他砸蒙了。 他说—— 「i want you.」 「////.」 「我钟意你。」 「我爱你。」 · 三天后,陆峰给方知行来了电话,告诉他决定以七舰为背景拍摄民族舞纪录片。 方知行听到后高兴坏了,挂了电话就跟钟思远开视频,蹦蹦跳跳晃的镜头都花了。 方知行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决定因素,最重要的,七舰里头还有个定海神针周芳平。方知行或许没什么分量,充其量是给纪录片带点流量,但周芳平可是民族舞中的大牛,史诗级人物,完全符合陆峰的拍摄要求。 再加上年底封箱演出在即,练功、排练的日常正好是拍纪录片的绝佳素材。 不过这事儿方知行自己不好做主,他虽然在七舰长大,但剧院不是他说了算。 他先是和季钏说了这个事,第二天一早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上门拜访周芳平。 天气冷,周芳平正在家里包饺子,方知行放下东西进门,身上被秋雨沾湿半边,透着凉气。 周芳平洗干净手,找了条毛巾给他擦拭:「不是讲好下雨就不来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的。」 方知行脱下外套,里头一件白毛衣衬的他格外温软。他拿着毛巾敷衍了事,奉上不着调的笑:「我都好几个月没来了,你不想我啊?」 周芳平点了点他的鼻尖:「前几天在新闻上看到你,差点没把我吓出毛病。」 「奶奶,你别看新闻胡说八道,我就是小感冒。」方知行扒拉一下微湿的头髮,「这不马上年底了吗,他们再不搞点热度就完不成kpi了。」 俩人到桌前坐下,方知行自觉地动手和周芳平一起包饺子。 周芳平年轻时是舞蹈学院一枝花,追求者甚多,跳舞的、唱歌的、拍戏的,但她一律看不上,后来嫁给了个教书的,那人比她大八岁,在大学里教古汉语。结婚后俩人生下一个女儿,女儿遗传了母亲的好身段和好样貌,也是走的跳舞的路,可惜一次演出意外,腰椎严重受伤从此瘫痪。之后便和丈夫远渡重洋,鲜少回国了。 第111页 周芳平和她爱人一辈子相敬如宾,恩爱美满,但老人身体不好,刚过七十岁就去世了。 老伴过世后,周芳平独居在家,剧院也去的少了,演出更是锐减,她是真的跳不动了。 周芳平捏好一个饺子摆在旁边,问道:「封箱演出准备的怎么样?」 方知行回答:「疏于练习,我都打算在七舰住下了。」 周芳平笑的慈祥:「这是你第一次公开跳《孔雀公主》,紧张吗?」 说实话,紧张,毕竟前辈在这杵着,还那么不可超越。 「紧张也没用,上台还是得凭本事说话。」 周芳平就喜欢方知行这一点,从不畏惧挑战,也从不肯服输:「纪录片的事儿,陆峰昨晚给我打过电话了。」 方知行抬起眼睛:「奶奶,你同意吗?」 「为什么不?」周芳平压住饺皮,缝隙渐小合二为一,「七舰是我一手创办,走过三十多年,盛时门槛都被踏破,如今落幕之下连掌声都稀稀疏疏。陆峰需要一个纪录的载体,七舰需要一个翻身的机会,何况现在还有你,我很放心。」 她指尖沾水,湿意连绵到筋骨中,让目光都变的悠远:「我是老思维了,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部代表作,那时我们奉作经典。周芳平是孔雀公主,杨雪妮是塞上王妃。还有剧团那些,张康的山海志怪、吕婷的洛神赋、任姗姗的牡丹亭,我们都被框住了,好像离了我们,这些舞剧就失去了生命。我们霸占着角色,不给新人机会,新人被驱逐,我们却在变老。搞错了,错的离谱,是舞剧赋予我们灵魂才对。」 舞剧需要经典,这样才能让人们记住。但同时,舞剧也需要新鲜血液,这样才能传承。 周芳平面露期待,已经开始想像舞剧重焕生机的那天:「卿卿,你比我们勇敢,我把七舰交给你,尽管放手去做,成败都不怨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钟意你。」说的是粤语哦。 第二句是韩语「我喜欢你。」不显示我也是醉了。 感谢在2020-05-25 20:39:38~2020-05-30 11:1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见一么、乐承、井西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第 47 章 47. 陆峰和七舰正式签订合同,很快摄制组的人就浩浩汤汤的在七舰安营扎寨。 练功房被装了不少摄像头,每间都有一个摄影师记录跟拍,演员们很是敬业,大概是察觉到机会来了,个个视镜头不存在,只管全力练舞。 陆峰终日坐在观众席监控排练现场,抓新老舞蹈演员各种谈心交流。 周芳平隔三差五来一趟,也总被陆峰逮住,一聊就是半天。 拍摄紧锣密鼓的进行下去。 清晨,时间才过五点,方知行就被膝盖处传来的阵阵刺痛搅醒。 他整个人陷在钟思远的怀抱中,对方的嘴唇离他的额头近在咫尺。 方知行小心翼翼的拿开钟思远的胳膊,轻轻滚到大床的另一边,还没坐起来,钟思远先敏感的醒了。 「卿卿?」 方知行只好滚回去,感受到温热的身体,钟思远闭着眼睛重新把人拥入怀中。 他在方知行脑门上轻吻一下,初醒时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格外缱绻温柔:「腿疼了吗?」 方知行把腿翘到钟思远身上,整个人盘住他,很快,钟思远的手自然而然的摸上来,寻找那道扰人的伤疤,用力想要抚平它。 渐渐不痛了,方知行埋脸在钟思远颈窝再次睡着,绵长的唿吸小风似的扑在钟思远的皮肤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轻拿轻放的把方知行的腿放回床上,彻底清醒了。 其实方知行的腿已经不太能承受这么高强度和高难度的舞蹈表演了,天气转凉之后,他的腿就一直不好,半夜经常会疼醒。方知行已经习惯这些,只是怕自己动静太大会吵钟思远睡觉,要不是钟思远自己发现,方知行是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跟他抱怨。 钟思远疼惜的看着方知行,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扣着,半晌,轻缓地朝那手背上落下珍重的吻。 方知行起来的时候,钟思远正在厨房做早饭。 他洗完脸刷好牙,带着满脸的水汽蹭过去,下巴上未擦净的水渍一点不客气的全胡拉在钟思远肩头。 钟思远没躲没避,煎的香酥的午餐肉被他用锅铲分出一块来,然后就着这个姿势送到方知行嘴里。 方知行人瘦,不是他不吃,单纯因为长不胖,尤其爱吃些垃圾食品,油炸、烧烤、啤酒来者不拒。 钟思远也是惯着他,只要不是太过分,方知行想吃什么他都给做。 方知行被宠爱的满脸餍足,在钟思远耳后啄了一口,抱着人家的腰撒娇:「钟老师,我好幸福哦。」 有的吃就高兴,这人上辈子可能是个肥宅。 钟思远把午餐肉盛盘,抓一把千禧过来切。 方知行伸手偷了一个吃,跟钟思远咬耳朵:「钟老师,吃千禧吗?我嘴里的好吃。」 钟思远想到上次吃草莓,八成是让方知行尝到了甜头,后来几次三番跃跃欲试让人家吃他口水。 「起来。」钟思远毫不留情,「挡事儿。」 方知行「啧」一声撒开手,觉得他对象好不解风情。他懒洋洋靠在台边,手里两个千禧抛着玩儿,散漫地说:「昨晚回来太困,有件事我忘了说。」 第112页 钟思远垂眼看着锅:「嗯?」 方知行说:「你哥帮我这么大的忙,我想谢谢他。你替我问问他们公司还招艺人吗?我帮他干几年。」 「什么?」钟思远顿住,未免锅烧焦把火一併关了,他看向方知行,分明仪态懒散不正经,神情却格外认真。他意识到方知行是来真的,可能已经想了很久:「不用,我哥只是牵线,陆峰选七舰跟他没关系。」 方知行笑了笑:「我知道。」 牵线搭桥是钟路凡,但帮的却是钟思远,方知行都清楚,重逢以来,他给钟思远惹了一桩又一桩麻烦,那人不求回报的帮了他太多太多,他看到的只是其中一二,背后再多的都被钟思远不动声色的藏在冰山似的外表下。他无法窥得究竟,但也无法坦然接受。 「远哥,这事儿你别劝我。」方知行说,「你哥原本就对我有意见,我要像个吃软饭的什么事儿都靠你,他该觉得你遇人不淑了。」 「你不是……」 钟思远话还没说完,方知行打断他:「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回报,但我想给你,我想得到你家人的认可,想帮你哥赚钱,还想和你一起养家。」 钟思远静默须臾,缓声道:「你不喜欢娱乐圈,我不想你做不开心的事。」 「但是我更爱你啊。」方知行一双杏眼倏而弯起来,「我想堂堂正正的爱你,证明给你哥看,我不为名为利,不图钱财,也不会再放弃你了。」 · 钟路凡听到电话后有些意外,他转动办公椅,朝向足以俯瞰海城整个商圈的落地窗,不经意挑起眉梢:「认真的?」 「嗯,他不肯白拿你的好处。」 钟路凡笑了一声。 方知行现在是当红辣子鸡,想签他的公司数不胜数,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钟路凡说:「可以啊,我们路远娱乐有优质的影视资源,专业的经纪团队,造星工厂一条龙服务,野鸡也能变凤凰,我保准让他在小鲜肉里一骑绝尘。」 钟思远知道方知行并不想一骑绝尘,声音冷冷地:「方知行愿意帮你打工五年,具体合同怎么拟,你自己看着办。」 听这口气,方知行想做五年打工仔,可钟思远不乐意对象为他哥服务。钟路凡连连摇头,觉得他弟小人之心:「你的宝贝我敢随便压榨吗?」 摊上钟思远这么个弟弟,亲生兄弟都要反目成仇:「无奸不商。」 钟路凡像听了个笑话,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悠闲地靠在玻璃墙上。 方知行是钟思远的宝贝,但钟思远是他的宝贝,钟路凡为宝贝弟弟的终生幸福做出让步:「不用五年,只要他好好对你,别再干那么不靠谱的事儿比什么都强。他如果真想来就来吧,签个短期合同,一年,片酬跟公司五五分,行吧?」 钟思远丝毫没有被宝贝的自觉,狮子大开口:「二八。」 钟路凡觉得自己亲情错付,怒了:「你小子哪边的?!要么五五分,要么签五年,你自己掂量。」 钟思远没杀到熟人,好在结果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也就不争了。反正他能赚钱,方知行一样吃穿不愁。 晚上把这事儿跟方知行一说,方知行惊的差点摔了筷子:「一年?一年能干什么?两部戏就结束了。」 钟思远绝口不提是自己从中作梗,一脸平静的说:「虽然只是一年,但片酬五五分。」 谁知道方知行是个纯傻的:「别啊,二八吧,我二他八。」 钟思远呛了一嗓子,感觉方知行才是那个吃里扒外的。 吃过晚饭,方知行头一扭就钻进书房。 他最近经常这样,不加班加点在剧团疯狂练舞了,早早回家,饭后也不争着要洗碗,把自己关书房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钟思远几次想去一探究竟,发现这人竟然还把门反锁了,神秘过了头反倒起反作用。算算时间,还有半个月就要跨年,方知行这么着急八成在给他准备礼物。 说来好笑,方知行还以为自己瞒天过海,谁料钟思远一眼看穿他那点小心思。 书房被霸占,钟思远只好抱着莫扎特去琴房。 他在琴凳坐下,莫扎特挣脱怀抱短腿一蹬扑腾到掀了盖的钢琴上,肥猫的吨位不可小觑,走一步留下一道音符,连起来像混响,还有点魔音绕樑,钟思远忍无可忍的把莫扎特丢下去。 环形灯高悬于顶,在漆黑的琴盖上投下斑斓色彩。 钟思远随手按了几个琴键,曲调柔和轻松。 网剧的音乐制作正在进行中,他总共写了两首歌,包揽片头和片尾曲,前几天和南雁通了电话,两方交流一下作词作曲心得,挂断前南雁不忘给自己的客栈打gg,邀请钟思远和方知行来大理玩。当然,前提是别被粉丝认出来,他不喜欢太多曝光。 音乐专辑并不着急,左右网剧后期制作还未完成。 不过,钟思远并不清闲。 他答应要以飞行嘉宾的身份去录制两期《我是练习生》,一期耗费一个周末,时间跨度半个月,后天就要开始第一期录制。 启泰至今只公布了几位常驻导师人选,网上虽然熘钟思远熘的厉害,但到底没有确凿证据,而且钟思远本人不上综艺是出了名的,谁都想不到这人一年内接连打破自己两个原则,又是拍电视剧又是上综艺,不过钟思远上节目前特别要求,正式播出前制作方不允许向公众透露飞行嘉宾的身份。 第113页 能请到钟思远已经是奇蹟,制作方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轻缓的钢琴曲陡然变调,骤急骤快,仿佛在坐过山车,平静的驶到高处勐地向下俯冲。 胆小的短腿猫受了一惊,喵呜一声盘到钟思远脚边,伸出舌头安抚般舔舐主人裸露在外的小腿皮肤。 钟思远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食言了。 他曾答应方知行会耐心等待,但金侑熙的突然出现的确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琴声由徐放缓,最终归于寂静。 钟思远把莫扎特捞起来抱在怀里,圆脸加菲亲昵的蹭着主人的手背,方知行也爱这样黏在他身上乱蹭。 他不愿意做让方知行伤心的事,也不是非要剖开方知行的伤疤看看里头那道伤口到底有多深。 但是金侑熙出现后,方知行明显有了变化——他放空的次数增多了,时常抱着猫看电视,但那双好看眼睛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睡的越来越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告诉钟思远只是封箱演出在即心里紧张,总要搂着钟思远央求他唱歌哄睡。 可是唱歌并不起作用,方知行遮掩的很好,装的也挺像,但钟思远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钟思远等不了了,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足够耐心的人,却屡屡在方知行身上碰壁。他等不到方知行准备好,见不得方知行日夜无法安睡,如果金侑熙真的是插在方知行身上的钉子,即便真相会让人鲜血淋漓,他也要亲手把这颗作孽的钉子拔掉。 在拿到方知行以前的入院记录后,钟思远知道自己离所谓真相只隔着一层窗户纸。 方知行的腿是在韩国伤的,治疗耗费八个月,伤的那么严重,要么是打的、要么是摔的、要么是外力撞击。 但无论哪种,如果是意外,都不至于到为了隐瞒消息让方知行解约的地步,还不惜篡改出入境记录。 篡改出入境记录的行为是违法的,对方即便触碰法律也要隐瞒下去,原因不难猜,只能是为了掩藏背后更可怕的罪行。 方知行可能还经歷过比腿伤更惨烈的伤害。 钟思远不愿深想,方知行讳莫如深的态度,难以卸下的心防……多往那个方向琢磨一点,嫉妒和愤怒就能将他点燃。 他感到危机,不是源于感情,而是察觉到爱人受到侵/犯时本能升起的保护欲。 · 三天后,《我是练习生》正式开始录制。 早上,钟思远和方知行一道出门。 七舰地理位置很好,两条街开外就是海城最大的商圈,内驻好几家娱乐公司,路远、启泰,包括网剧的制片方正鸿都在那里。 钟思远瞒住方知行去录综艺,在车库碰上司机和林曼曼的时候,方知行还有些纳闷:「哎?你今天不自己开车啊。」 「嗯。」钟思远没有多说,替方知行拉开车门,「我今天可能要加班,你走之前给张叔打个电话,让他先送你回去。」 方知行搓搓钟思远的大腿:「别了,跑来跑去怪累人的。」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笑道:「方先生,我拿钱办事,这是我的工作。」 方知行不好意思的笑了。 七舰门口分别,钟思远嘱咐道:「太晚就先睡,不要等我。」 「知道啦!」 方知行跳下车,天气好冷,他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把自己团成球,像挨不住这刀子似的凛风,几步就跑进剧院大门。 汽车重新发动,副驾上的林曼曼转过来跟钟思远对流程:「老大,节目组把流程发给我了,我先跟你说说哈。」 钟思远看着窗外出神,林曼曼说的什么他没太往心里去,脑子里一团云雾,少有的心烦意乱。 两条街开过去不要十分钟,林曼曼简单说完流程:「老大,具体的节目组还会再跟你说,第一次录综艺你别太紧张。」 节目组有专人来接,钟思远口罩帽子遮戴整齐才下车,甫一站定,随行pd就举着摄像机开始拍摄。 镜头里的钟思远辨不清面容,一身黑色长款大衣将他的身形修饰的高挑冷峻。 工作人员对钟影帝的作风早有耳闻,打过招唿后接收到意料之中的冷漠,很淡定的把人带到休息室。 「钟老师,待会有化妆师来给您做造型,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钟思远点点头,摘掉口罩坐下喝水。 没一会儿,现场导演亲自上门问候:「钟老师,很高兴你能来参加我们的节目,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导演年纪也不大,说完就拿起台本给钟思远介绍节目规制和流程,说的比林曼曼详细多了。 这一遍钟思远有认真听,有异议的地方提出来,需要进一步磨合或者改动。 商量细则耗费良久,最后导演提出个不情之请:「钟老师,节目中几位常驻嘉宾都会和选出的练习生队员合作完成一个表演,您作为飞行嘉宾没有这方面的硬性要求,但我们节目组还是想跟您争取一下,看您有没有可能上台唱首歌或者是别的什么……」 钟思远不唱歌已经是圈内共识,但总有那么几个节目不死心开口想劝,多半会惹的钟思远心情不好。 林曼曼皱眉打断:「合同里有标明,我们不唱歌。」 导演连忙点头,「是这样子的,韩国来的金侑熙金社长和钟老师是旧相识,金社长听说钟老师也要来录节目,原意是想和钟老师合唱一首,我们也和他说明了钟老师现在已经不唱歌了,他觉得可惜,就想换个方式,他唱,钟老师给他伴个奏,后期播出时我们还能以这个为切入点引导一波话题,韩国那边不少人想看二位同框呢。」 第114页 林曼曼还想说什么,钟思远一抬手制止了她:「可以,金老师到了么?」 导演见钟思远松了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打开手机看一眼消息通知:「到了到了,五分钟前刚到。钟老师要去见见吗?」 钟思远从座位上站起来:「带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卡在这,晚上再更一章。感谢在2020-05-30 11:12:36~2020-05-31 11:5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第 48 章 48. 启泰大厦四周都是单向玻璃墙,今天阳光还不错,走道里亮亮堂堂,钟思远肤色冷白,光线投注在身上,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更像白玉石精巧雕刻出来的一座雕像。 两个休息室距离不远,隔了条过道,斜对面,导演敲两下门,里面刚开一个小缝,导演先蹦了句韩语:「您好。」 开门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助理打扮,模样长的很是不错,放进娱乐圈能直接出道的那种。 翻译还没到,导演的韩语撑不了三句,只能先用英文沟通:「金社长在化妆吗?钟老师来了,想跟他打个招唿。」 青年这才看向后面的钟思远,目光交错的剎那,那人朝钟思远友好的笑了笑,然后向旁边让开一条道:「请进。」 金侑熙正坐在化妆镜前弄头髮,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全部上梳,成熟男人的轮廓完全展露。 他在镜子里对上钟思远的眼睛,旋即勾勒出一抹长者慈爱的笑容:「思远,好久不见了。」 「金老师,」钟思远冰山似的脸缓和一些,说道,「您身体还好吗?」 金侑熙爽朗的笑两声:「还不错,结束后别走,我还能跟你打球。」 gpo每年都要举办偶像运动会,几年前钟思远和方知行都在组合的时候也参加过,俩人一起打过篮球,但很可惜是对手不是队友。钟思远记得那场球赛gpo几位高层也参与进来,金侑熙和方知行一队,四十多的人了,打起球来依旧很勐,最后还拿了第一。 导演对金侑熙说:「金社长好大的面子,钟老师答应上台伴奏了。」 「哦?」金侑熙眉目温和,挑起时仿佛拨动一阵春风,「那我可要好好唱。」 钟思远不是热络的人,在场的还有其他工作人员,他简单问候两句就返回休息室化妆。 做好造型已经将近十点,导演组喊钟思远去台上简单排练一下。 他换了一身墨绿色西装,内搭一件大翻领衬衫,袖口的花边一直延伸到手背,衬的那双手修长好看。 金侑熙恰好从休息室出来,他本就不显老,黑丝绒外套让他看起来非常迷人。 二人在走廊上打了个照面,于是一同乘电梯去十九楼。 金侑熙指着身后的青年给钟思远介绍:「这是我的助理,姜沅。」 出于礼貌,钟思远点了点头。 金侑熙说:「这次来中国要待将近两个月,这孩子年纪小,我带他来见见世面。」 电梯门开了,钟思远和金侑熙前后脚进去。 加上工作人员和助理,轿厢一下子挤满了人。 姜沅身材纤瘦,站在最角落里,本不该引人注意,但钟思远对他的感觉很奇怪,罕见的多看了他两眼。 透过电梯的反光镜,他不动声色的将姜沅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发觉姜沅也在看镜子,不是看他,不是看自己,更不是看工作人员,姜沅眼睛都不眨的盯着金侑熙。 电梯门开了,站在前面的人率先出去。 工作人员毕恭毕敬的招待两尊大佛,一条指路红毯从电梯口一直铺到后台。 金侑熙准备的是一首传唱度蛮高的英文歌,钟思远拿到琴谱,坐在钢琴前随手按了几个键试音。 工作人员给金侑熙递上话筒,他深沉的嗓音透过音响迴荡在整个演播厅:「思远,你要不要先练习一下?」 钟思远没说话,轻缓地摇了摇头,指尖一动弹奏起流畅的乐章。 金侑熙开了二十多年的娱乐公司,曾在旗下单元剧中客串出演,年轻时也曾借着便利发行过唱片,可以说唱歌演戏都不在话下。还有就是他长的英俊,年近半百的人了,在韩娱竟还有不少新鲜粉丝。 俩人一弹一唱算是初次合作,舞台效果意外的好,彩排一次成功。 导演组被他们的专业水准惊的瞠目结舌,又毕恭毕敬的把俩人请了回去。 午饭时间,节目组给每位嘉宾订了盒饭,工作餐味道一般,钟思远对口腹欲/望不是很强烈,有他能吃的就行。 手机在桌上响起来,方知行发来微信慰问:「我们家钟老师吃午饭了吗?」 休息室的空调吹的人头髮晕,钟思远拿着手机去走廊透气,他扶着尽头的栏杆拨通了方知行的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来:「远哥!你想我啦?」 「嗯。」钟思远视线抬高,隔着被擦的干净发亮的玻璃,天空洗涤过一般澄澈,他鼓譟了一上午的心缓慢平静下来,「中午吃的什么?」 方知行说到吃的就来劲,大概是三个月节食生活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兴奋地说:「我们食堂今天伙食超级好!有我最爱的粉蒸肉!」 第115页 方知行吃东西挑嘴,稍微大一点的肉不吃,带骨头的肉也不吃,平生最恨排骨,粉蒸肉这种大小刚好又没骨头的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 钟思远笑了一声:「还有呢。」 方知行接着数:「其他的啊,就西红柿炒鸡蛋啊,小青菜啊,土豆片吧。」 搞了半天超级好的伙食就只有一个粉蒸肉。 可就这一道菜已经让方知行满足。 钟思远想到他心里就发软:「明晚再给你做粉蒸肉怎么样?」 「那我不,好吃的也不能天天吃,吃多了就不觉得稀罕了。」方知行退而求其次,「我想吃带鱼,你给我做带鱼吧。」 钟思远有求必应,他的温柔和宠爱一丁点都不留全部给了方知行。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十分钟,钟思远催促方知行去睡午觉。 方知行不甘不愿的磨蹭:「好吧,那我去了,你中午也要休息啊!」 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钟思远边答应边回头:「嗯,晚上记得让张叔去接你,乖乖在家等……」 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思远?」 金侑熙从洗手间出来,正拿手帕擦拭手背上滚落的水珠,他的声音毫无遮掩的透过听筒传到了另一边:「在做什么?」 钟思远脸上的柔和瞬间消散。 电话那头的方知行愣了一下,不确定的问:「谁在喊你?」 韩语,梦魇般的声音,方知行的皮肤几乎是立刻泛起战慄。 「工作人员。」钟思远若无其事的把话说完:「晚上乖乖在家等我,我尽量早点回来,先挂了。」 这是第一次,钟思远不等方知行回应就挂断电话。 社交礼仪,别人打电话的时候不要随便出声。 金侑熙作为一家娱乐公司的社长,叱咤风云三十年,不可能这点道理都不懂。 唯一的解释,他是故意的。 钟思远的脸色愈渐发沉,他走过去,年轻的身体和面孔是骄傲的资本,他用这样的眼神冷冷地注视着金侑熙,表面维持的礼貌和尊重彻底打破,他的敌意已经非常明显。 但金侑熙恍若未觉般勾唇浅笑,眼尾几条细纹堆叠起来让他别有一番亲和力,他连道歉都如此理所当然:「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节目组的人开始喊嘉宾去现场,钟思远和金侑熙谁都没动,这方寸之地两种相斥的气场已经不容他人插足。 钟思远终于明白过来:「找我上节目的启泰高层是你授意的。」 金侑熙不紧不慢的把沾了水的手帕摺叠整齐,看遍世间百态的眼睛较钟思远要浑浊许多,却也格外成竹在胸。他仍噙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对钟思远的结论毫不在意,而是和缓的说:「听说你和方知行一起拍了部电视剧,现在你们这对couple红透了半边天。」 钟思远转向他,从金侑熙嘴里听到方知行的名字让他觉得噁心。他直接问道:「你对他做过什么?」 金侑熙像是听不懂他的话,自顾自道:「你们的新闻传到韩国,times那帮孩子也看到了,不太高兴。思远,你们几年没见了?」 玻璃墙倒映着两个男人雄踞的身影。 钟思远的脸色已经冷透,他比金侑熙稍微高一点,西装上的金属纽扣冰冷锋利,刀子似的嵌入微垂的眼睛,将钟思远的目光割裂开,稜角分明带刺,毫不掩饰的投在金侑熙那张看似儒雅谦和的脸上,如果目光有实质,金侑熙那张无害的假面大概已经被撕得粉碎。 「他解约是不是因为你?」 金侑熙不答反笑。 工作人员行色匆匆的从那头跑来,喘着气招唿:「金老师,钟老师,你们在这里啊,快跟我走,马上就开录了。」 来人说的中文,金侑熙一个字没听懂,却比钟思远先一步往前走。 林曼曼也出来找人:「老大!你干嘛呢!前面都在催了。」 钟思远被林曼曼推入电梯。 电梯满载,金侑熙朝姜沅伸手拿来自己的手机。 这里除了他们三个人没人懂韩语,金侑熙无所顾忌的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可以跟你透露一点。」 电梯中的工作人员好奇的看向他们。 金侑熙微笑着打开相册,调出一张照片。 他和钟思远并肩站着,手机屏幕一晃,直直的对上钟思远的眼睛。 前后左右都是人,钟思远努力压抑心底的厌恶,冷然的目光投向屏幕。 下一刻,方知行的脸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视野中,钟思远唿吸一滞,剎那间僵立在原地。 心脏突然被一张大网攫住,钟思远冰魄般的瞳仁狠狠一颤。 澄黄色的反光镜在眼尾狭光中燎起一簇火焰,他紧盯着屏幕上的方知行,确定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照片里的人比现在青涩稚嫩许多,留着几年前流行的半长头髮,穿一身素白色古朴长衫,袖口上淡粉色的樱花被手指拉至绽放,盛开的花遮挡住精巧的下巴,恰好停在弯起的唇角上。 而那双眼睛,含水般,万千闪耀的繁星都汇聚在那里,凝结成一颗最纯粹的钻石。 他看起来干净,纯洁,比樱花还娇嫩,比钻石还耀眼。 那是方知行,他正在起舞。 金侑熙只允许钟思远看一眼,很快便把手机收了回来,他吝惜地触上那张静止不动的脸,扼腕道:「这张照片我留了五年,至今难忘,可惜,卿卿不肯再为我跳舞了。」 第116页 钟思远早不知何时就把拳头攥了起来,「卿卿」两个字针扎似的插/进他的太阳穴,搅得他头疼欲裂,额角暴起青筋,他咬紧牙关,用力到下颌角都在胀痛,才勉强从齿缝间挤出一句:「你叫他什么?」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与「叮咚」声一併响起的是金侑熙得意的笑。然后他看向钟思远,近距离欣赏来自小他二十岁男人的暴怒,随即意味不明的舔了舔唇,嘆道:「你尝过了吗,滋味很好。」 电梯门开了,金侑熙率先走出去,他如沐春风般环顾一圈,非常得体的用英文对导演说:「我想换一首中文歌唱。」 「啊?」导演微微一顿,「可是我们已经和钟老师彩排过了,临时改万一……」 「不会,思远熟得很。」金侑熙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告诉他,「我要唱《远行》。」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钟思远。 启泰大厦的第十九层,整片玻璃墙被冬日的暖阳穿透。 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影帝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太过强烈的自然光模煳了他的面孔,让他看起来披上一层朦胧的阴影。 眼里的火一直蔓延到脚下,顺着鲜亮的红毯朝金侑熙卷席过去。 紧接着,他一粒一粒解开西服的纽扣,脱下来往后一扔。 林曼曼手忙脚乱的接住衣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老大?」 钟思远脱完西服,开始解袖扣。 周围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钟老师?」 「《远行》。」 钟思远怒极反笑,耸起的肩头宛若冰峰,绷紧的肌肉群蓄势待发。 那是他五年前最痛苦的时候写下的,字字句句,想的都是方知行,哪怕不解不甘不疯魔不成话,自始至终从未动过丁点想看方知行过的不好的念头。 他把所有爱与恨都揉在歌里,把看不见的未来压缩到极致,最终化作一句无可奈何的祝愿。 金侑熙凭什么唱《远行》? 他怎么能? 怎么配? 嫉恨点燃的火把将钟思远烧着,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森寒语气一字一顿的说:「是我的。」 四周忽然爆发出连串惊叫。 钟思远生平第一次发了狠,一拳把金侑熙打翻在地。 第49章 第 49 章 49. 钟思远衣衫凌乱的搭电梯下楼,对林曼曼说:「不用调解,金侑熙要赔偿还是要起诉直接找律师。违约金打给节目组,我不会再来了。」 林曼曼尚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怔怔的看着钟思远,他家老大这辈子恐怕还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那位金社长的助理显然不是省油的灯,俩人突然打起来的时候没人反应过来,钟思远嘴角也挨了一下。 钟思远打人和钟思远打前任老闆,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节目肯定是录不下去了,现场乱成一锅粥。林曼曼没碰上过这么大的事儿,赶紧打电话联繫商婕,再由工作室出面通知节目组压消息,务必严防死守。 林曼曼说:「但能不能压住还得另说,你在现场又打人又罢录,节目组肯定不满,再加上『钟思远打人』太劲爆,难说节目组会不会为了炒热度把你推出去。」 更多的林曼曼没说,启泰作为大陆排名前列的娱乐公司,得罪了他们,钟思远以后会被多少合作方封杀,会丢多少资源,后果简直无法估量。刚才在电梯里,金侑熙说了什么她听不懂,单看表情和语气完全不像是有矛盾的样子。所有人眼里,钟思远的爆发是突然的,更是没道理的。 钟思远没有半点异色,像是对往后的影响完全不在乎:「不用跟他们言和,告诉商婕,这件事就算捅出去,哪怕我以后被娱乐圈封杀,都不要给我低一下头。」 电梯门开了,钟思远一步迈出,没有丝毫留恋。 林曼曼凝视着他的背影,莫名感受到一份孤注一掷的执着,万千加身荣耀被主人一拳击打粉碎,好像钟思远头也不回的从这里走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荣光和名誉,他不稀罕了,也不想要了。 但钟思远前进的脚步突然停住,林曼曼后知后觉听到大门外传来争执的声音。 「你们就让我进去一下怎么了!我又不是不法分子,都给你们看过证件了,通融一下行不行?」 不过一个早上没见,半小时前才通过电话,钟思远再看到方知行的时候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方知行看起来像是匆忙出来的,衣服都没换,消瘦的身躯裹着长到小腿的羽绒袄,里头是黑色练功服。那张粉白的面颊红的厉害,两条街而已,他八成是跑过来的。 他急切的跟门口保安请求通融,那模样明明慌乱又紧张,像误入人群的白孔雀。 保安纹丝不动,不管方知行说什么就是不放他进去。 方知行烦了,说不通就准备硬闯,两手一搡推开堵在面前的保安,正欲跳过门口的安全闸机。 钟思远及时出声:「卿卿!」 方知行所有的动作骤然停下,他抬起头,望见钟思远,一切情绪在此时都变作云烟,他只看见钟思远凌乱的衬衫,蹭了灰的裤腿,散乱的头髮,还有唇角泛红出血的破口。 保安反应很快的冲过来,指着他说:「不让进你怎么还硬闯?信不信我报警?!」 方知行心头火烧火燎,怒斥转到嘴边,他骂了一句:「艹!你他妈有本事就报!」 第117页 然后他一手撑住闸机,一刻都等不及的跃了过去。 这一次,他们不再背道而驰。 他跑向钟思远,扑到那个向他走来的怀抱中。 被拥住的一瞬间,方知行的眼圈立刻就红了,他怒目瞪视着钟思远的嘴角,像被触及逆鳞的小兽,浑身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谁干的?」 他咬着牙问,气息混乱,滔天的怒火滚到胸腔,沸腾的血液顶到喉头,他呵出一口凉薄的血气,瞳孔发烫:「是不是金侑熙!」 「傻逼东西!」方知行气的眼前发黑,又要把钟思远推开,一副要找人算帐的架势,「那只老狗呢?!」 钟思远一把捞住方知行的腰,掌心贴住他的背嵴,安抚道:「老狗被我揍的不轻,一时半会下不来。」 他说着,朝林曼曼使眼色,后者机灵的跑去前面刷卡开闸机。 钟思远揽着方知行把人往外带:「回剧院吗?还是跟我回家?」 方知行怒火中烧,完全无法平静:「你放开我,我非要去把那混蛋揍一顿!」 司机把车开到门口,钟思远半拖半抱的按着方知行出了门:「跟我回家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听见这话,方知行烧的正旺的火气瞬间去了大半,他在钟思远的怀抱中狠狠抖了一下,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凉的水。 从他在电话里听到金侑熙的声音开始,理智似乎就开始离他远去。 他怀疑自己听错,担心自己想多,他在网上看到小道消息,说今天开始录制《我是练习生》,然后就不管不顾的跑来了。 一路上,他仍在否定,钟思远从来不接综艺怎么可能会在启泰?就算他真的接了,里头明晃晃还隔着个「老熟人」金侑熙,钟思远又怎么会不告诉他? 但如果是真的,钟思远选择缄默不言什么都不说,是不是已经看穿什么?或是已经知道什么? 方知行不敢深想,惶惶又惴惴,直到他在大厅里看见钟思远。 一切假设全部成真。 他被钟思远塞进车里,被牵着手坐在后排,消退的理智慢慢回拢。 他开始回忆刚才钟思远的话。 钟思远说,金侑熙被他揍的不轻。 所以他们俩个打架了。 当着那么多工作人员的面,动手了。 钟思远的手机响了,是经纪人商婕打来的,他看了一眼不想接,把手机递给了林曼曼。 方知行一动不动的听着林曼曼讲电话,滞涩的瞳仁转一下都觉得酸涩,他试图从林曼曼的只言片语中拼凑一个大致情况,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很糟糕。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僵硬,钟思远把方知行的手抓过来捏了捏。 林曼曼的说话声里,钟思远低头靠近他的耳畔,轻声说:「放心,没事的。」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结束时他们已经快到家了。 林曼曼简单复述一遍商婕的话,左不过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危机公关已经启动,既然钟思远打定主意不和解,那他们只能尽力将影响降到最低。 至于这个最低影响到底是什么程度,没有人能给个准话。 林曼曼说:「老大,商姐晚点要来找你,你记得给她开门。」 话音刚落,钟思远的手机又响起来。 这一次是钟路凡。 亲哥的电话不能不接,钟思远微蹙起眉,消息传得也太快了。 「餵。」 钟路凡不说废话,直问原因:「为什么打人?」 钟思远不是没分寸的人,他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平时连脏话都不说,别说打架了。 「不为什么。」 消极态度气的钟路凡呛了一嗓子:「你肯上综艺我就觉得奇怪,你是不是冲着金侑熙去的?他在韩国的时候欺负你了?给你穿小鞋了?你们俩什么过节用得着动手?」 钟思远:「没。」 钟路凡全懂了,一针见血:「那就是为了方知行!」 「行了,」钟思远不想继续说,「不说了,我回家了。」 这反应足够说明一切,钟路凡在电话那头松了松领带,顷刻间冷静下来:「是你先动手的?」 「嗯。」 能让钟思远动手的绝不可能是小事,钟路凡帮着弟弟查过方知行的资料,五年前被篡改的出入境记录、住院单、几乎全断的右腿,他无从得知方知行身上发生过什么,但如今看来多半和金侑熙有关。 钟路凡深深地嘆了口气:「这事儿我知道了,别担心,这里是中国,金侑熙本事再大也翻不起浪。」 钟思远顿了顿,明白他哥是在变相的表达支持。他不善言辞,只能对兄长说一声谢谢。 路虎驶入车库,钟思远揉了揉方知行的后脑:「走吧,回家。」 启泰大厦里的嚣张气焰此刻已经荡然无存,方知行亦步亦趋的跟在钟思远身后,进电梯,进家门,看着钟思远脱掉演出服拿上自己的毛衣,不怎么说话,已经准备好接受盘问。 「我去沖个澡,」钟思远说,「你等我一会儿。」 钟思远拿着衣服进浴室,水声很快响起。 方知行手足无措的在客厅里徘徊,莫扎特不知从哪个角落跳出来,盘在他脚边瞎蹭。方知行醒盹过来,蹲在电视柜前翻药箱。然后去厨房烧开水,他最近买了好多养生茶,预备泡给钟思远喝。 第118页 钟思远这个澡洗的好快,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 方知行听到动静,殷勤的跑过去,快到近前的时候停下,隔着点距离,也不吭声,胆怯又小心的看着钟思远。 钟思远被他这眼神看的心绞痛,抬起手臂对方知行说:「卿卿,过来。」 方知行恍若得了令箭,诚惶诚恐的接住,脚步飘忽的挪到钟思远身边。 钟思远一只手揽住他,刚洗过澡的人浑身充斥着水汽和热气,温热的唇顺势贴在方知行的额角,他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瞒你。」 方知行什么都没说,摇摇头,拉着钟思远回到客厅。 他把钟思远按在沙发上,仔细端详那块伤口,好看的眉头又皱起来:「疼不疼啊?」 方知行拆了药膏给他抹药,进门半天了,那手还是冷的,衣服也没换,钟思远体会到方知行此刻的兵荒马乱。 他捉住方知行的手腕,不让他动了。 「卿卿……」 钟思远突然开始内疚,方知行每一个躲闪的眼神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提醒他不经大脑所做的决定有多么愚蠢。 他为什么非要知晓方知行的伤疤,明明是那么在乎的人,为什么要撕开他的伤口一探究竟?弄成现在这样满意了?看方知行难受就高兴了?如愿以偿了? 钟思远把方知行抱到腿上,任何时候都云淡风轻,哪怕是打架冰封的表情都没有变过的人,此刻竟也深深的挫败起来。 他抵住方知行的肩膀,垂下头,连解释都太过浅薄,只好再做徒劳的道歉:「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我没做到。」 方知行心里狠狠一疼。 钟思远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要道歉? 钟思远被他害的还不够惨吗? 五年前,五年后,他都快把自己的前途赔进去了,为什么还在跟他道歉? 方知行双目赤红,喉头艰涩的打颤:「你为什么要道歉?五年前一走了之的人是我,五年后隐瞒不坦诚的人也是我,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啊。」 钟思远看着他,指腹轻轻擦过方知行的眼尾:「卿卿,你别哭……」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方知行抱住他的脖子,「你都是为了我。」 「是我软弱,我怂包,我愚蠢,是我把一切搞砸了。」 如果他能再勇敢一点点,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或者,如果五年前,他能再聪明一点点,他和钟思远是不是不会分开这么久。 他们会同台演出,站在同一片聚光灯下迎接掌声,在欢唿中捧下奖盃,用同一种语言说获奖词。 他们揣着隐秘而不为人知的感情,分享同一份喜怒哀乐,或并肩而行,或各自发展,但谁也不会先松手。 他们会走上繁星铺就的光明大道,遇到挫折也不气馁,摔疼了站起来,在无人处拥抱亲吻就是安慰,他们终将收穫梦想的果实。 而不是现在,钟思远不唱歌了,方知行因为腿伤,也跳不了几年舞了。 他们的梦想中道崩殂,归咎来去,要怪方知行的天真和轻信。 「远哥……」方知行抓住钟思远的手按在心口,他甚至没有准备好,但也无法再隐瞒下去,「我现在说,你还想听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早点看哦。 第50章 第 50 章 50. 十八岁的方知行独自一人踏上前往异国的飞机,他走的时候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和外婆塞给他的一千块钱。 舅舅把他送到机场,分别时如释重负的表情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盘桓在方知行的梦境中。 那天,方知行在万米高空上凝望窗外漂浮的白云,对渐行渐远的国土悄然挥手,他发誓,总有一天要带着荣光重归故里。 练习生的生活无疑是充斥着压力与汗水的。 刚到韩国的时候,他语言不通,起初无论是生活学习还是日常交往都非常吃力,语言课上的头晕,实践时多半还是靠比划。后来渐渐能懂了,也能说一点,他又认识很多和他一样梦想成名的人。 gpo的练习生运气好的半年到一年就能出道,也有熬了四、五年没有出头之日的,又因为挂着合约无法离开。 方知行不想做后者,所以只能拼了命的练习,他将中国人吃苦耐劳的精神发挥到极致,每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日子不分白天黑夜的过,渴望得到一个机会。 他的运气无疑是好的,当出道通知砸到方知行头上的时候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 那是他做练习生的第六个月,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为数不多的幸运儿之一。 但是当被带到会议室签合同的时候,方知行才明白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他的韩语学的并不是太好,局限于说,合同上的字他一知半解,那天他连蒙带猜的看了一个多小时,才指着其中一个条目发出疑问:「私人服务是什么意思?」 后来对方暗示他,私人服务是为公司高层提供娱乐,包括且不限于,唱歌、跳舞、喝酒、睡觉。 当时的方知行还不满十九岁,连自己的取向都没搞明白,傻乎乎的问人家,睡觉是什么意思? 对方笑了笑,意味不明的说,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 方知行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公司里,有人五年都没法出道,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不愿意陪人睡觉。 第119页 他当场撕掉了合同,愤怒离席。 对方还在背后喊他:「你想好了,拒绝这次机会以后可能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如果要用自己的身体换来锦绣前程,这份荣光未免太过骯脏。 方知行陷入前所未有的颓唐中,公司的暗中交易让他噁心,韩国娱乐圈的骯脏更让他意想不到。他在宿舍睡了三天,收拾好行囊打算回国,然后他带着自己的合同去公司谈解约,对方依旧只是笑,告诉他,违约金他赔不起。 方知行那时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这里压根不是什么造星工厂而是专为高层寻找年轻好看的男孩子提供情/色服务的基地。 涉世未深的少年气的不轻,中韩夹杂着把人骂了一通。 这样的行为无疑把人惹毛了,对方毫不在乎方知行的怒火,只觉得他生气时发红的眼睛很是勾人。 对方久处高位随心所欲惯了,当即就按住方知行,把人压在办公桌上想要轻薄。 方知行哪里想过自己一个男的还会被人占便宜,登时火冒三丈,俩人就在办公室打了起来。 金侑熙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方知行被人一拳砸中太阳穴,整个人都蒙了,衣服在拉扯中变形,松垮的挂在身上。 但他看到金侑熙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自己得救了,而是要倒大霉,这人肯定是他们一伙的。 当年的金社长刚过四十,正是散发魅力的年纪。他看着一室狼藉,上去就朝那男的脸上甩了两巴掌,冷声道:「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然后他脱下自己价值不菲的西装裹住方知行,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方知行以为自己羊入虎口,明明头晕眼花东西都看不清了,下意识还在挣扎。 金侑熙按住他,温和的告诉他:「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方知行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那场架动了筋骨,他刚睁眼就感觉自己浑身不对劲。 紧接着,他看见了坐在旁边的金侑熙。 金侑熙从文件中抬头,对上方知行初醒时迷茫又警惕的眼睛,友好的对他笑:「抱歉,吓到你了吧?」 后来金侑熙告诉他,方知行所在的公司只是挂靠在gpo名下,并且一直在替韩国政/商提供情/色服务,他才是gpo的正牌社长,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是刚巧要带人去把这个公司查处了。 他对方知行解释了很多,谈自己的身份,道明两家公司的关系及后续处理问题,又向方知行非常诚恳的致歉。最后他还表示,如果方知行想要回国,可以免除他的违约金,并且替他买好回程的机票以做补偿。 几年后的方知行倚靠在钟思远怀里,谈及这段过往时已经不起任何波澜。 钟思远不停的捏着他的手指,把自己的体温过给他,在他偶尔停顿时接上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表示自己有认真在听。 方知行说:「他把原来那家公司所有的练习生带到gpo总部,给我们安排新的课程和老师,分配了新的宿舍,从上到下,所有的一切都比以前更加专业。」 「你后来还有单独见过他吗?」 「没有,一直到我出道,我都没再单独见过他。」 正因如此,方知行才更加信任金侑熙。 那些由于拒绝潜规则而被雪藏的练习生接连得到出道机会,gpo总部的氛围很好,大家相互鼓励,哪怕训练再苦再累也有人在身边加油打气。方知行过了一年半开心的日子,偶尔在公司碰到金侑熙,他会很高兴的和对方打招唿,金侑熙也总是亲切的回应他。 他在各种场合,和不同的人表达过自己对金侑熙的喜欢和尊敬,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天大的好人,不仅救他于水火,还让他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哪怕和钟思远在一起后,他也没有停止这种近乎盲目的崇拜。有关那场侮辱,他只字未提,却总爱对钟思远说:「金社长人很好的!遇到这样的老闆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 后来方知行只要想起自己说过这样的话,都想狠狠给自己一耳光。 在gpo总部训练一年半后,方知行以组合方式正式出道。 出道当晚,他还给金侑熙发了条简讯,号码是一年多前存的,始终没有联繫过,但那天他编辑了几千字的小作文表达自己的感激。 钟思远把方知行把腿上抱了抱,亲昵的蹭着他的耳廓:「然后呢。」 「然后……」 方知行平静的情绪在这里起了变化。 他把捂了半天还热不起来的手放到钟思远掌心,钟思远立刻裹住他。 然后就是出道一年后,说来也是巧合,金侑熙第一次提出要见他,钟思远刚好签证问题回了趟美国。 前天晚上,金侑熙给方知行打了通电话,很不好意思的请求他帮一个忙,说自己要在酒店宴请几位贵宾,但之前约好的舞蹈演员临时有事来不了了,问方知行有没有空,过来跳个舞就行。 方知行当然愿意帮忙,他能有今天多亏了金侑熙,他才是该报答的那一个,于是一口应承下来。 金侑熙还说,这次宴会比较隐私,希望他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方知行未作他想,也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日头很好,方知行哼着歌独自去了酒店。 金侑熙的助理给他准备好衣服,对他说:「今天几位客人都很喜欢中国民族舞,听说你也是从小学这个的,所以我们特地准备的中国服饰。」 第120页 方知行拿到衣服眼前一亮,他来韩国几年没回家,但凡看到点跟中国沾边的东西就开心的不行。 那天晚上,方知行套上了水袖长衫,在宴会厅里翩翩起舞。 他心情很好,跳的无比投入,弯折的腰肢,明媚的眼眸,颦蹙间透着无辜的诱惑。 他还想到了钟思远,那人少时离开家乡,国味儿都淡了,他要把五十六个民族的舞蹈都给钟思远跳一遍,要用民族文化薰陶他,还要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带他回家,向过世的父母介绍他的男朋友。 方知行埋首于钟思远脖颈间,闭上眼睛,气息不太稳当:「那天晚上我总共跳了三支舞……跳完之后,金侑熙喊我入座休息,他的助理给我倒了一杯水。」 那杯水喝下去没多久,方知行就开始犯困,他在饭桌上接连打了十来个哈欠,坐不住了,主动提出换衣服回宿舍。 金侑熙点头应允。 方知行回到酒店房间,长衫刚解开腰带,他的腿脚蓦地一软。 他倒在地上,思绪逐渐抽离,他意识到似乎有某些事情正在朝不好的方向滑去,但他已经无力抵抗。 钟思远蓦地合上眼睛,压抑的灵魂都在震颤,他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紧方知行,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 他一直想要追究的真相终于走到面前,但是,当事实赤/裸的在他眼前摊开,他忽然发觉自己没有勇气再听下去。 方知行朦胧中感觉有人在亲他,一只手越过层叠的衣襟毫无阻隔的在身体上游走。 他惊慌不迭,艰难的睁开眼睛。 男人充斥着酒香的气息钻入鼻腔,滚烫的唇舌从嘴角一直缠绵到颈侧,又顺着敞开的胸口一路吻下去。 方知行的意识陡然间清晰起来,他惊唿一声,勐地抬起了手。 惊恐的声音与徒劳的挣扎,无疑成了最好的催/情剂。 方知行的手被按在枕头上,男人吻住他露出的那截手腕,轻轻撕咬他,然后叼住他一侧的耳朵,温柔地喊他:「卿卿。」 方知行浑身上下的毛孔倏然间张开,他不可遏制的泛起战慄,看见压在他身上的是被他视作恩人的金侑熙。 金侑熙宽厚的手掌抚过他的皮肤,笑着问:「怎么打冷战了?」 方知行顾不上思考前因后果,他被下了药,力气不如平时,不停的扭动身体抗拒金侑熙的触碰:「放、放开……」 金侑熙抓着方知行的手:「卿卿害怕了?」 「你别碰我!」 近距离的接触,方知行话清晰的感觉到来自金侑熙身体的变化,想骂人,想让他闭嘴,别他妈喊他小名,这是钟思远才能喊的,他也只给钟思远碰。 金侑熙凑过去亲他的脸,掐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张开嘴巴,唇舌交缠,搅动那满口的柔软:「味道真好,卿卿,你的小男朋友亲过你吗?」 他的手慢慢往下伸:「他碰过你这儿吗?」 金侑熙一把抓住了他。 方知行疯了,整个人更加剧烈的挣动起来,嘴里骂人的话不断:「操/你妈给我滚开!」 金侑熙按住他,平静温和的脸勾勒出一抹笑:「你知道我想你想了多久吗?我把你放到身边,不是为了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谈恋爱的。」 他慢慢开始动作,说:「原本我想慢慢来,但是今天的你太美了,我有点忍不住。」 方知行噁心的想吐。 他的知觉和感官都很迟钝,但生理性的厌恶堆积在肠胃让他燃起一股作呕欲,慌乱中,他不分轻重的咬住自己的舌尖,由于药物作用,他对疼痛的感知很浅,所以咬的格外用力,用这种方式保持清醒。 他看向床头柜,发现上面有一个花瓶。 口腔中的疼痛缓缓蔓延过来,钝化的知觉略微恢復。 金侑熙对方知行的反抗不满,抽出领带想绑住他的手:「你太不乖了。」 力量的悬殊,如果被绑起来再也无法逃脱。方知行勐地直起上身,额头狠狠地撞在金侑熙的颧骨上。 被抓住的手终于松开,时间仿佛过去很久很久,其实连十秒都不到,方知行碰到了花瓶口。 他奉献出全身的力气,用力地,要命似的把花瓶砸在金侑熙头上。 花瓶应声崩裂。 金侑熙剧痛中放开他滚到一边。 方知行喘了口气,就着手中的玻璃碎片,毫不留情的扎进自己的大腿。 鲜血很快漫出来,疼痛让他从无力感中抽身,他在金侑熙的惊怒声中跌跌撞撞的摔下床,抓起裤子爬起来,又扎了自己一下。 然后,他打开门跑了出去。 身后有脚步声,还有说话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方知行什么都不管了,他听不清,看不清,全凭着一股不能被逮到的劲儿。 夏天的夜晚刮着火热的风,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最后的印象是一道尖锐的剎车声。 他恍若布娃娃一般被高高抛起,失重感让他彻底晕眩,意识丧失殆尽之前,他的视线中是一片血光。 钟思远捂住了方知行的嘴巴。 他的手掌满是汗渍,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钟思远被一段回忆硬生生割裂,唿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掺着细密的疼,无数景象从脑海中熘走,化作锋利的刀片,叫他撕心裂肺,让他体无完肤。 第121页 他终于明白,懂得了方知行的三缄其口。 他勾住方知行的腿站起来,眼前黑了两秒,旋即稳住脚步,抱着人走进房里。 屋里窗帘还拉着,青天白日里无端昏暗。 钟思远把方知行放到床上,剥掉他厚重的羽绒服,整个人压上去。 他吻住方知行,亲他的嘴,亲他的鼻尖,亲他逃避般不敢睁开的眼睛,舔吻他溢出的泪。 眼泪本该咸涩,钟思远尝来觉得苦到心坎。 他把方知行的唇瓣吮的发红,又去撕咬他脆弱的脖颈,还要在锁骨上留下痕迹。 方知行臣服进他的怀抱,毫不设防的打开自己的身体,他搂住钟思远的脖子,动手去拉扯他的上衣。 他们抱在一起,热烈的亲吻,用这样的方式抹掉另一个人的痕迹。 钟思远要让方知行快乐,要让他做起这件事只能想到自己。 方知行轻轻喘息,潮红的眼睛带水,然后向他渴求. 钟思远所有的理智在此刻溃散。 方知行呜咽一声,疼痛中挤出一丝笑意。 他终于如愿以偿,心口上的阴霾随着钟思远的动作一点点消散,他的眼睛又亮起来,断续的说:「远、远哥……」 钟思远看向他。 方知行说:「这五年……我一想到你……」 他把钟思远按下来,咬着他的耳朵吐出两个滚烫的字。 钟思远眸色一暗。 方知行再说不出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字见内容提要。 第51章 第 51 章 51. 冬天黑的早。 大床上,方知行蜷在钟思远胸前沉沉睡着。 钟思远在夜色里细緻的描绘方知行的五官,眼睛他好爱,鼻子他好爱,嘴巴他好爱。 他尝不够似的在那唇上亲了亲,发觉是方知行这个人让他好爱。 钟思远就这么看了他好久,实在是时候不早才捨得从被窝里爬起来。 他披了件睡衣走出房间,手机下午的时候落在茶几上,已经被打没电了。 插上充电器,等开机的功夫,钟思远慢吞吞的喝掉一杯水。 几分钟后,简讯不停歇的往外蹦,他还没来得及查看,电话见缝插针似的打进来。 「钟思远!」商婕鲜少这么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你在搞什么东西?一下午不接电话,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钟思远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不用开扩音都能听到对面高八度的嗓音,商婕一个人叽里哌啦说了半天,钟思远不紧不慢的又补充掉一杯水。 最后听商婕说:「我到你楼下了!给我开门!」 头疼。 钟思远提醒一句:「上来的时候小点声。」 但是等他打开家门,发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商婕竟然和钟路凡一起来了。 这个女人一下午没打通钟思远的电话,憋了一肚子气,蹬蹬噔跑去路远娱乐骂人家哥哥。 钟路凡原本就在替钟思远糟心,平白无故挨了前下属的一顿骂,二话不说决定来骂他弟弟。 俩人一拍即合,活像上门寻仇的。 商婕看见他就嚷嚷:「钟——」 钟思远把门一关,挤着那俩人站出去,严正警告:「轻点,家里有人在睡觉。」 商婕踩着高跟鞋倒退几步,从钟思远身上看到钟路凡,狐疑的问:「伯母回国了?」 钟路凡脖子一梗:「我妈在美国好着呢。」 「你——」商婕恍然大悟,「方知行现在跟你住一起?」 钟思远没说话。 商婕霎时哑火,又把钟思远从头到脚的看一遍,松散的睡衣,慵懒的神色,领口底下的皮肤还有红痕! 「……」 商婕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她把挡在前面的钟思远搡开,一言难尽的表达自己的感想:「都什么时候了,精力还这么旺盛。」 前途都未卜了,还有心思搞这个,一搞就是一下午,难怪不接电话。 钟思远家商婕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却是第一次这么侷促。 她撂下包往单人沙发上一坐,被冷落一下午的莫扎特循着香水味摸过来,两腿一蹬爬上了商婕的肚子。 商婕抱起猫,发不出火了,略显疲惫的告知:「我估计你到现在也没上网,我先把外面的形势跟你说一下。现在已经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把事情传了出去,虽然没有带大名,但内涵的很清楚,『某年轻影帝』。网友已经在猜你了,但碍于你以前没上过综艺,现在也没人敢肯定就是你。还有金侑熙下午去医院被拍到了,侧面证实事情肯定是真的,就差个打人的男主角了。工作室现在在压热度,我们也和节目组联繫过了,他们没什么主见,说一切听金侑熙的,所以我想……」 「你别想了。」钟思远双手环胸,翘起二郎腿,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肯沟通的意思,「不可能和解,这辈子都不可能。」 「为什么不能?」商婕硬着头皮跟节目组刚了一下午,态度摆的很坚决,赔偿、起诉、怎样都可以,但到底是他们这边理亏,虽然钟思远也挨了揍,但毕竟是钟思远先动的手,对方完全可以说自己是自卫,「金侑熙不是你以前老闆吗?你解约的时候不还亲亲热热的吗?你为什么出手打人啊?你知道金侑熙要是追究这事儿,你以后会怎么样吗?启泰这一条线你就完全没戏了,他们每年有多少合作方,跟你也再也没关系了。钟思远打人一传出去,这么多年经营的口碑就毁于一旦了你懂吗?资源、代言、你指望你哥,他能帮你走多远啊?」 第122页 商婕敲敲桌子,恨不得把这当成钟思远的脑袋:「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跟人家服个软、道个歉,把话说清楚,你和金侑熙还是有以前的情分在的。」 钟思远态度坚决:「不可能。」 商婕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那你给我一个正当理由,你到底为什么打人,你说服我,我再帮你想办法说服网友。」 钟路凡保持着跟钟思远如出一辙的坐姿,兄弟俩从侧面看几乎像双胞胎,连轮廓线条都高度一致。他看了弟弟一眼,把腿放下来,稍微严肃些道:「这件事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可能会牵扯到很多人,甚至是韩国娱乐圈。」 商婕不愧是专业经纪人,钟路凡含煳其辞的一句话立刻让她明白过来:「金侑熙人品有问题?」 她说的足够委婉,钟思远却一个字不想回应,只是说:「总之,我不可能跟他道歉,他有事直接找律师说。」 「但是……」 「但是,小远。」钟路凡截断商婕的话锋,「我们可以相信你,观众不会信,你执意不解释,还会让真正支持你喜欢你的粉丝寒心。即便这些你通通不在乎,前途你也可以不要。但是一天不真相大白,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仍然会有更多的受害者,你想看到第二个『方知行』吗?」 钟思远立时僵住。 方知行是跑出来了,但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还有更多的「方知行」被迫于深渊沉沦。 可是,怎么解释? 让方知行把伤口剖开给他一个人看不够,还要让所有在网上冲浪的看客们共担一份侮辱吗? 悠悠之口难平,有支持就会有声讨,一旦公诸于众,方知行会面对怎样的网络环境?别人会怎么看他? 更何况,事情过去五年,金侑熙至今仍然嚣张于中韩两境,光凭方知行一张唇舌,能将这位盘踞在韩国的造星之父拉下马吗?如果不能,舆论会否倒戈?到时方知行又该如何自处? 钟思远不捨得,也绝不可能让方知行面对这些。 但是他也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金侑熙加注于方知行身上的痛苦,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十年,他总会找到证据让他千百倍的还回来。 钟思远一票否决:「现在还不行,我不可能把方知行推出去。」 钟思远的顾虑很好理解,连来势汹汹的商婕都不反驳了,钟路凡捏着高挺的鼻樑嘆了口气,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从卧室通往客厅的走廊上出现一抹瘦削身影,方知行扶着墙,轻轻喊了一声:「远哥。」 钟思远不做停顿的站起身,几步走到方知行身边:「怎么起来了?」 方知行脸色有点白,形容倦怠,更直观的说法是虚,仿佛精/气被榨干。 还有外人在,他不太好意思让钟思远揽着,摆摆手表示自己能走,然后慢慢移到客厅中央。 钟路凡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位置,钟思远贴心的拿了个靠枕垫在方知行腰后,怕他冷,又抖开扶手上的珊瑚绒毯盖到他腿上。 莫扎特听到动静探出肥硕的脑袋,见色忘义般蹬了商婕一脚,一路踩着钟路凡和钟思远两兄弟的腿,扑棱到方知行身上。 这猫贼沉,方知行被它蹦的有点架不住,脸色有点古怪。 钟思远很无情的把莫扎特抓到自己身上,禁止它靠近方知行。 莫扎特屈从于铲屎官的淫威,更像是被钟思远的气势吓到,缩巴着脑袋老实了。 方知行嗓音有些哑,说话前不得不清一清,钟思远把水杯递给他,殷切的都不像个正常人。 方知行精神不佳,啜饮半杯就喝不下了,于是放到一边,在另外三人的注视下,慢慢开口:「我……我可以说。」 钟思远当即皱起眉,扼住方知行的手腕:「不要冲动。」 方知行拍了拍他的手背,轻缓的摇了下头:「但是光靠我一个人,可能没有那么容易,我没有证据,而且……」 他咬了下唇,似乎觉得难以启齿。 钟思远并不想将这些暴露给除他以外的人,劝道:「卿卿,不想说就不说,这里没人逼你。」 「不是的,」方知行挣扎一下,放弃什么般,「是我舅舅,他拿了金侑熙给我的违约金和赔偿款,不久前还找他勒索了五十万。」 方知行微垂着头,干燥的手掌心被暖热的玻璃杯烘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他尽量完整的把情况说明:「我当时出了车祸,很严重,我的腿打了九根钢钉,身上多处骨折,三根肋骨断裂,还有一根插入胸腔,头部也在撞击中受了伤,情况很兇险。」 方知行介绍自己的伤势时语调很平,只是在做最公式化的陈述:「我昏迷了很久,金侑熙秘密把我送入一家私人疗养院,这中间的情况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这是他下午没有说完的后续,钟思远那时不想再听,此刻不得不继续听。从夏天到冬天,他只当方知行腿受了很严重的伤,却不想那一句潦草的「兇险」背后竟然是生死线上徘徊半年之久。 初醒时的方知行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他昏睡太久,思维和行动都无法达到出事之前的水平。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茫然而混沌的,目光也很呆滞,说话也接不上气。 等他意识稍微恢復一点,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和那场意外相距半年。 第123页 他躺了半年……公司怎么说?团队怎么样?钟思远呢? 无数问题填塞进脑海,搅得方知行头疼欲裂,他迫切的希望有人能来给他一个答案,但他等来等去,只等到一个金侑熙。 第52章 第 52 章 52. 半年前的恐惧仍然盘结在心底,以至于方知行一看见金侑熙的脸就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疾病毁人,方知行昏迷半年,样子不会太好看。 金侑熙走到他床头,手指抚过方知行干瘦发黄的脸颊,由衷的感嘆一句:「你不漂亮了。」 方知行回忆起那天,听见这句话的自己劫后余生般狠狠松了一口气。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所谓的挂靠在gpo名下的不法公司只是金侑熙怕我把事情抖搂出去说来骗我的,他把我们都拉到总部后,将那个公司改头换面,很快又有一批新人进来。但gpo的确是走在明面上的合规公司,我阴差阳错的得到了本不该属于我的机会。」 方知行说:「因为我是外国人,出事之后,金侑熙怕事情闹大,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把我转入他名下的私人疗养院,并且以我的名义发布了解约声明。」 商婕插嘴一句:「所以这些都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 方知行点点头,看向钟思远:「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可能是怕你疑心,还改了我的出入境记录。」 钟思远进gpo是他妈亲自安排,金侑熙敢动方知行但不敢动钟思远,他知道方知行贸然解约钟思远肯定不信,所以改了出入境记录,到时候白纸黑字,钟思远不得不信。 病床上的方知行不可置信的翻阅金侑熙丢过来的一沓的文件,把崭新的纸张攥出深深的褶痕,目眦欲裂的瞪着金侑熙:「我没有提解约,这不算数!」 金侑熙笑了笑:「这些文件具有法律效应,而且在所有人眼里,你已经解约半年了。」 「我会告诉所有人!」方知行倾起上身,愤恨的向金侑熙宣战,「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我会报警,我还要告你!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与他的盛怒相对的,是金侑熙近乎完美的温和。他甚至伸出手,安抚般拍了拍方知行的后背,很无奈的说:「可是怎么办,没有人会相信你,我天真的卿卿。」 方知行甩开他的手:「你不可能关我一辈子,我迟早会出去!」 「那又怎么样呢。」金侑熙玩弄着手指间的戒指,不紧不慢的说,「木已成舟,times你已经回不去了。知道你的队友是怎么骂你的吗?他们以为你攀上高枝回国了,骂你忘恩负义呢。」 「你胡说!我没有!」方知行猝然间意识到什么,他勐地看向金侑熙,「远哥呢?钟思远呢!」 「小远啊……」金侑熙似笑非笑的嘆了口悠长的气,「伤透了心,恨透了你,已经和公司解约回国了。啊,不巧,昨天的飞机,刚走。」 五年前的方知行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不会掩盖自己的情绪,宣洩不满的方式很单薄。他徒劳的把手边一切能拿到的东西砸向金侑熙,把自己搞得狼狈又难看。 金侑熙自始至终没有生气,只是面带微笑的欣赏一个人的崩溃。 「还有一件事……」 金侑熙站在一片狼藉的病房里,通知方知行:「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等你完全康復如果想回国也可以。你的违约金我出双倍,一份交给gpo,还有一份……」 他轻笑一声:「还有一份给了你舅舅。」 方知行尚未从前一个噩梦中醒来,马上又跌入另一个:「你说什么?」 「车祸赔偿金、精神损失费,包括将来你拆除腿部钢钉的手术费,肇事车主已经全部按照法律规定清偿完毕。当然,实际付款人是我。」 「所以你即使提告也没用,你舅舅已经跟我签了和解协议,半年前就拿着我给他的钱,高高兴兴的回国了。」 商婕不大痛快的把手机扔在桌上,背靠住沙发骂了句:「畜牲。」 方知行眨了眨眼睛,摊开被热水暖的发红的手掌,视线焦灼在掌心复杂的纹路上。 亲缘关系就像手心里那三道清晰的线,直观、简单,不可磨灭,复杂的是交错在线纹上的人心而已。 「我舅舅的工程出了问题,借了高利贷,可能是想找我帮忙,反正最后电话是金侑熙接的。」方知行淡淡的说,眉头拉的很平,「那笔违约金折合人民币500万,他收下了,表示不追究,我明白,那是我的卖身钱,也是我的封口费。」 金侑熙那天大发慈悲给了他一只手机,方知行在崩溃中给杨舒明打了个越洋电话:「舅舅!你没拿他的钱对不对?他是骗我的对不对!」 杨舒明的沉默宣告了一切。 方知行又打钟思远的电话,他想钟思远了,想钟思远来救他,想钟思远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小床上,钟思远被他奇葩的睡姿挤到床边,手却始终牵着他,他的腿是好的,人还是干净的,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可怕的噩梦。 但是对面传来的只有机械的韩语播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钟思远手一松,莫扎特见势就跑,屁股一拱钻到方知行手臂间,大概是感觉到气氛不对,伸出舌头讨好似的舔了舔方知行的手腕。 第124页 钟路凡问道:「你后来有试过报警吗?」 方知行点点头:「我能下地以后去警局报过案,但是警方只是当做交通事故纠纷处理,而且已经签了和解协议他们已经结案。我请警察去查酒店监控,把金侑熙对我做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但是……背后像是有一面看不见的墙,根本碰不到金侑熙。相反的,他们查到金侑熙给我舅舅的大额转帐,怀疑他被敲诈。」 方知行在警局又哭又闹,没人相信他,监控录像没有任何问题,他甚至从没有在那个酒店出现过。大额的转帐记录荒谬的把加害者打成了受害者,金侑熙去警局把方知行领回去,表示那只是一笔私人投资款。 回到疗养院后,方知行就不再自由了,金侑熙派人全天候看着他,那人还极有耐心的劝导他:「认清现实吧,如果你不想舅舅坐牢的话。」 方知行终于看清了,金侑熙以及他背后的权势已经一手遮天,他这样的小人物根本斗不过他。 两个月后,金侑熙给方知行买好了回国的机票,亲自把他送到机场,看他上了飞机。 「所以这件事很难,我一点证据也没有,无法指证他。」 五年前都没找到证据,更何况五年后。 客厅里的气氛低至冰点,钟路凡说:「这件事要从长计议,金侑熙在韩娱这么多年,受害者不可能只有一个,但自始至终一点风声不露,想必也是受到阻碍。」 商婕冷静的头脑被爆炸新闻轰炸的一塌煳涂,破天荒支持起钟思远的决定:「妈的,不和解,有病才和解!」 这话说的颇为意气用事,很不符合一贯的作风,连钟思远都多看她两眼。 不过商婕只冲动了一瞬,下一秒她拿了包站起来,教训道:「钟思远,你但凡找个好点的方式,我们现在都不会这么被动。」 钟思远靠谱了二十多年,仅有的几次失控和冲动都和方知行有关。 他没说话,接受了批评。 钟路凡也起身:「当年妈把你搞进gpo,肯定是有人脉,我们可以从那份被篡改的出入境记录入手。你最近别出门了,老实在家待着,我随时找你。」 方知行很蔫,商婕和钟路凡没有久留,俩人各自交待几句就告辞离开。 门关上的一瞬间,钟思远转身抱住方知行。 方知行被人折腾一下午,腰酸屁股痛,腿都软了。他小声抽气,不满道:「你轻点儿。」 钟思远轻不了,他恨不得把方知行塞进身体里,这样外面那些阴暗丑恶的算计与阴谋就再也碰不到他了。 五年前,他只当自己被抛弃,只顾自己难受,把自己折磨的没个人样,谁知道方知行承受的更多。差点被强/暴、车祸、长达半年的昏迷、还有来自亲人的伤害,二十一岁的方知行是怎样抗住这一切的。 他竟然还恨了他五年。 钟思远心都疼烂了。 方知行摸摸钟思远的后背:「远哥,没事的,都过去了。」 钟思远明白了,为什么七舰有那么多可以进娱乐圈的机会,方知行却一直无动于衷,他早已看遍世间丑恶,权势、地位、名利,他通通嗤之以鼻。 他不禁去想,从前那个满心热忱的男孩,要有多爱这个世界,才能在受尽苦难的今天,仍然展露出如此干净明亮的笑容。 钟思远抵住方知行的额头,深深地,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里。手指磨蹭着方知行后颈上柔嫩的皮肤,他声音嘶哑的问:「你有找过我吗?」 方知行顿了一顿。 钟思远胸腔内突然爆发出尖锐的疼痛,逃避的人变成了他自己,饮鸩止渴般,他在层层叠叠不断加深的痛苦中追求一个答案:「你找过我是不是?」 找过。 怎么可能不找。 回国后,方知行一直积极復健,他躺了太久,哪怕受到很好的照顾,身体机能还是无法达到最佳。他没回杨舒明家,而是回到海棠花园,季钏不放心他一个人住,过来陪了大半年,每天抽空看方知行练走路,方知行拄拐,他在旁边嗑瓜子,气的方知行拿拐棍打人。 那时钟思远已经宣布退出歌坛,方知行震惊之余恨不能飞到钟思远身边,他要好好问问这人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但行动不允许,四个月后,方知行去医院进行了钢筋拆除手术,手术很成功,等他终于能够脱离轮椅拐棍自由行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钟思远。 可是钟思远太低调了,几个月几个月的神隐拍戏。方知行只能等,等到电影上映开发布会,他早早的去现场蹲点。 发布会现场多的是小姑娘,方知行手足无措的挤在中间,看见钟思远,他的唿喊声被淹没在更大的浪潮中。他向钟思远招手,喊「远哥」,蹦来跳去膝盖隐隐作痛,但吸引不到任何注意。 曾有一次,他和钟思远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那人全副武装的从他面前快速走过,方知行差点就要抓住他飞扬的衣角,可惜被保镖拦下,他被当成狂热粉丝,被视作尾随者,被堵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大声呵斥。 等到人烟散尽,方知行一瘸一拐的走进厕所洗脸,他看着镜子里湿淋淋的自己,歪歪扭扭的扬起一抹奇怪的笑容。 他们曾在四下无人时交颈亲吻,而今却于熙攘人群间擦身而过。 原来想见钟思远一面这么难。 第125页 最终放弃是在一次电影点映后的群访。 钟思远拍了部爱情片儿,主题是青涩的初恋,群访时现场主持人问钟思远「初恋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次,向来不回答感情问题的钟思远破天荒开了金口。 现场人声鼎沸,钟思远端着一张冷峻孤高的脸沉默半晌,气氛逐渐尴尬,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钟思远慢慢说了一句:「他是个很好的人。」 主持人压根没想到能撬开钟思远的嘴巴,发现新大陆似的,很兴奋的追问:「你们做过哪些难忘的事呢?」 钟思远顿了一下,回答道:「每一件都很难忘。」 现场一片譁然,主持人又问:「既然这么难忘,怎么会分开的?」 钟思远声音发沉:「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分手没有理由吗?」 「没有。」钟思远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反问道:「想要抛弃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 谁都没想到主持人随便一问竟然扯出这么多劲爆消息,粉丝开始尖叫,大喊说:「哥哥值得更好的!」 主持人笑着打圆场:「没想到钟老师这么深情,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走出来呢?」 钟思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很轻很淡的说:「过去太久了。」 意思是时间太久,他已经放下了。 藏在粉丝中间的方知行低头笑了笑,然后转身,迎着拥挤的人群一步步走出钟思远的世界。 钟思远喜欢的是那个很好很好的方知行,放下的也是那个很好很好的方知行,不是他,现在的方知行一无所有,一无是处,带着条落下病根的腿,这样的方知行,怎么能再站到钟思远身边? 他们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背道而驰,只是他不肯相信,执着的认为这一切仍然可以挽回。 所谓错过,无关感情浓淡,无关天灾人祸,说到底,还是有缘无分。 钟思远的唿吸颤抖而凌乱,眼底疯狂蔓延的疼痛化开一片血色。 他想回到五年前,回到五年中任何一个时刻。 他不要上那班飞往洛杉矶的航班,不要方知行一次次来找他,又一次次失望而归,不要跟他擦肩而过,不要在採访时说那种无意义的废话。 他不要有缘无分,不要错过,不要放下。 他要和方知行抵死纠缠,谁也不放过谁。 「不会了,」苦痛绵延不去,但钟思远的面孔柔和到不可思议,他轻吻方知行的脸颊,品尝到咸涩的瞬间闭上眼睛,近乎眷恋地说,「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第53章 第 53 章 53. 时间很晚了,方知行肚腹空空,倒干苦水后觉得人又困又饿,他缠着钟思远去给他做饭,自己老爷似的躺在沙发上撸猫。 半晌,钟思远端了碗酸汤肥牛面亲自餵给他。 方知行吃饱喝足更不想动,懒懒的朝钟思远伸手要人家抱他。 得逞了,窝在钟思远怀里扒拉他睡衣领口,有些话憋了一下午,当时怕破坏气氛,现在是要兴师问罪。 「姓钟的,」方知行相当严肃,「我问你个事儿。」 钟思远把他抱回房间,刚放上床,整个人就被拉扯下去,他对上方知行审视的目光。 有点莫名其妙,钟思远:「嗯?」 揪住领口的手轻缓的松开,温热的指尖从丝滑的布料里伸进去,触到皮肉,再往后,微微使劲儿地按在钟思远后颈。 那块骨头上有一个「q」字纹身,下午的时候,钟思远抱着他异常兇狠,方知行在颠簸中稍一偏头就能看到。 刚重逢时方知行想过,他们分开五年,钟思远又放下那么久,有了喜欢的人,迎接一份新恋情理所应当。 他很不好煳弄的问:「这个『q』是谁?别蒙我,说实话我不计较。」 钟思远没有半点被审讯的自觉,深邃的眼底竟然升起几分笑意,他反问道:「吃醋了?」 「啧。」方知行不轻不重的在那字母上拍一下,「我问你话呢,老实点。」 于是钟思远老实作答:「他……长的很好看,性格也很好,对我尤其好。」 钟思远把身上的手拿下来,嵌入指缝,温柔的按在枕头上。曾经被方知行搅着闹着也不肯说的话就这样自然的滚到嘴边,他很认真的告诉方知行:「我很喜欢他。」 没有任何一种语言比国语更加动听:「我很爱他。」 钟思远的嗓音少有的温暖,方知行猝不及防的睁大了眼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那个是……」 钟思远偷袭那双启开的唇,缱绻的亲吻他,然后说:「是卿卿。」 方知行被寥寥几字砸的头晕目眩,熏熏然觉出胸腔一阵滚烫,仿佛被烈酒浇灌过,他清醒着醉了:「什……什么时候?」 钟思远眼中的笑意淡了,他翻身从方知行身上下去,平躺在床上,怔然看着天花板,良久缓缓道:「在韩国的时候。」 那时他以为自己被抛弃,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心底翻江倒海,整个人都疯了。 他爱方知行,又恨他,想见他,想要他,想把他留住。 但是怎么都找不到他。 他把「卿卿」纹在身上,好像这样方知行就还陪在他身边,可他对方知行的放弃难以释怀,所以纹在颈后,自以为看不见就不会想起,孰知这个决定本身就是可笑的自欺欺人。 第126页 他根本忘不了,放不下,连一个小小的字母都能套牢他。 方知行顷刻间明白这个纹身背后的酸楚,他眨了眨眼,蒸发掉湿意。 他们谁都没有错,谁都未曾愧对爱,命运给他们送来一个考验,爱帮他们渡过难关。 方知行拉开钟思远的手臂,枕在他肩膀上:「远哥。」 钟思远顺势搂住他:「怎么了?」 「我也想纹身。」方知行说,摸了摸自己腿上的疤,「就纹在这儿,我想把疤遮住。」 那道疤很长,从大腿到膝盖。钟思远拨弄着方知行的髮丝,过来人的口气告诉他:「纹身很疼。」 「我不怕,再疼能有开刀的时候疼吗。」 钟思远用下巴蹭方知行的发顶,又去找他的眼睛:「你认真的?」 方知行点头,认真的说:「这道疤的回忆不太好,我把它遮起来,换上我喜欢的图案,意味着重新开始。」 钟思远看着他:「如果你只是不想要疤,我们去做祛疤手术。」 「不,我不是不想要。」方知行沿着那道陪了他五年之久的疤痕细细的摩挲,「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的经歷,是我人生的烙印。我不讨厌它,我只是……想看见更好的它。」 方知行轻轻地说:「如同你现在看到的,更好的我。」 任何一段经歷都值得被铭记,无论是好还是坏,顽石总要经过打磨才能变成璞玉,那些掉落的边角就是最美丽的成全。 钟思远觉得方知行好勇敢。 但紧接着,方知行又开始犯难:「不过这个疤不太好遮吧,有这么长的图案吗?不会给我纹个龙吧!那我看起来不是很像黑/社会?!」 钟思远晕了:「你还是睡觉吧。」 今年的天似乎冷的更快,晚些时候,外面开始下雨,噼里啪啦的声响一直没停过,但方知行和钟思远相拥而眠,都睡的好熟。 钟思远提前做好准备,怕人打扰,很有先见之明的把手机调成静音。 倒是方知行胡乱压在枕下的电话不停震动,他在睡梦中仿佛脑子里安了个马达,硬是把他给轰醒了。 方知行闭着眼把手机摸出来,起床气正浓,不耐烦的问:「谁啊!」 季钏想来已经见怪不怪,废话都不多说直入正题:「你还在睡觉?快起来看新闻,你家钟影帝打人上热搜了!」 方知行霎那间从头凉到脚,像是被冷风穿透,立刻清醒了。 季钏的大嗓门也惊扰到钟思远,正挂在热搜上被暴风雨洗礼的钟影帝睡意迷濛,懒懒的朝方知行耳边说了句:「再睡会。」 季钏:「……」 母胎solo三十年的苦逼单身汉觉得自己还是别瞎操gay的心,抓紧时间解决自身问题才是真的。 方知行挂了电话,屏幕的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他打开微博,这一大清早,热搜第一赫然是「钟思远打人」,大概是现在时间还早,很多人还没起床,词条还没开始「爆」。 营销号是在凌晨三点多发的微博,翻下来话几乎说的一样,无外乎是「《我是练习生》录制现场爆发冲突,钟思远不明原因动手殴打gpo社长金侑熙。」 微博底下还贴了一条长达五分钟的视频。 方知行瞥了一眼钟思远,这人刚嘟囔一句又睡着了。他把声音调到底,皱着眉把视频点开。 影像很嘈杂,镜头晃的厉害,画面里到处都是拿着手机录像的人。当时情形很混乱,钟思远那一拳打的猝不及防,根本没人反应过来。 只见视频里,钟思远面不改色的直起身子,抬腿朝金侑熙的小腹狠狠踢了一脚。 「我去……」方知行在心里咂舌,难免觉得解气,还不合时宜的犯了会花痴,钟思远打架也太帅了吧! 很快,几个带着工作证的人上来拉架,钟思远被拉到旁边,又来几个人去扶地上的金侑熙。 方知行看到这儿觉得不对,金侑熙都被钟思远打蒙了,压根没有反抗能力,那钟思远嘴上的伤哪来的? 下一秒,有人给了回答。 只见不知哪个角落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年轻男子,那人目不斜视的直奔钟思远而去。 钟思远正燎着火,虽然面上冷静但心里早就红彤彤一片,理智烧成灰,他一时不防被攻击个正着。 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金侑熙身边的助理姜沅。 「艹!」方知行顿时炸了,身体下意识弹一下,恨不得冲进屏幕里把那小崽子痛揍一顿。 钟思远不醒也给他扑腾醒,从旁边伸手抽走手机,没收了扔到床尾,胳膊一横把方知行箍在原地。 方知行徒手捞一把没捞着,咋唿道:「我还没看完!」 「别动。」钟思远压住人,「硬/了。」 方知行:「你他妈……」 这一大清早的,干什么呢! 钟思远把方知行搂进怀里,问道:「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方知行耳根一燥,没几分力道的搡了钟思远一下:「你能不能正经点。」 明明是正常关心,钟思远不知道自己哪不正经了,他探手下去揉了揉方知行柔韧的腰:「还酸吗?」 方知行受不了这个,刚才的火气驱散干净,他软乎乎的蹭钟思远的脖子:「你别弄了。」 钟思远不理会,边揉边问:「今天去七舰?」 第127页 想去,封箱演出没多久了,昨天就早退,方知行想去练舞。但是现在形势不明,他不想把钟思远一个人留在家里。 钟思远跟他想的一样,主要是得把人放眼皮子底下看着,免的方知行一冲动跑去微博替他澄清。 没有证据,他们现在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想要绝地反击,必须拿到足够的筹码。 钟思远说:「我陪你一起去。」 · 七点半,早高峰被堵在路上的上班族百无聊赖的打开手机刷微博,不约而同被热搜榜第一位的词条吸引。 第一个发布「钟思远打人」消息的营销号,转贊评均已过万,这一话题的热度仍在直线飙升,看过视频的网友大跌眼镜,有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的,有不敢相信质疑真假的,也有正义使者发言声讨的。 钟思远开车管不到方知行,只能在等红灯的间隙里偏头看他两眼,将那张粉白面上精彩纷呈的怒火尽收眼底。 「生气就别看了。」钟思远说,「休息会,马上到了。」 方知行气的满头生烟,耳朵都是红的,但仔细看会发现,他不是在翻评论,而是死盯着早上未看完的视频。 他「哐哐」在车门上捶两下,怒道:「这小崽子从哪冒出来的?金侑熙那么老他都看的上?恋/父吧他!」 「……」 钟思远有点心疼自己的车,忙降下车窗给方知行散散火气。 方知行被寒风一吹,遭不住打了个抖,不可置信的转向钟思远:「你还是人?我在这为你心烦意乱鸣不平,你开窗户让我吹冷风?昨天被你折腾一下午,你就不怕我又发烧!」 祖宗! 钟思远赶紧把窗户关上。 方知行一扯安全带,转过身侧坐着:「这男的肯定是被金侑熙潜的,你看到没?跟我一个类型的,金侑熙就喜欢我这款。」 怎么话一说开嘴上就开始没把门?钟思远眼底晦暗不明,声音也冷下去:「坐好。」 方知行歪在座位上看评论,关注这件事的人多起来,评论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方知行粗粗看了一眼,意外的发现虽然讨论激烈,但喷脏的人并不是很多。 网友留言道: 「什么情况?钟影帝打人?」 「前天传的打人的真是钟思远啊?为什么,金侑熙不是他以前老闆吗?」 「怎么回事啊,有没有人出来说说?感觉钟影帝不像是随便动手的人,这是有什么冲突啊?」 「粉丝在吗?科普一下两个人以前有过节?」 「我的关注点是不是偏了?钟思远竟然会打人?我以为他是没有情绪的怪物。」 「从评论就可以看出来钟思远这几年人设立的有多好,换个明星因为打人上热搜早被喷炸了吧?」 「emmmmm,我也想说这个,网友是不是搞错重点了?钟思远打人了哎?打的还是他的老东家,gpo把他培养出来也挺不容易的,太忘恩负义了吧!」 「楼上的请注意,钟思远练习生时间一个月就出道,他能成功是自己的原因,跟gpo关系不大。」 「???迷惑发言,什么叫关系不大?典型的过河拆桥,没有gpo谁认识他钟思远?」 「大家认识钟思远是他在回国后,谢谢。」 「粉丝别洗了,钟思远人设崩了,不管什么原因打人就是不对。」 「哇,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先别急着指责或者站队吧?小心以后被打脸哦。」 「一群中国人帮着韩国人说话,有够媚外的。」 「这是哪国人的问题?打人还这么有道理?金侑熙不光是钟思远老闆,就从年龄上来说也是叔叔辈的吧?动手打长辈?有暴力倾向不说,人品也有问题。」 「《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这部剧有毒吧,从主角到配角轮番出事,这剧播了还有人看吗?」 「哈哈哈,简直是笑话,俩主演一个一声不响解约,一个打人,gpo是造什么孽摊上这俩?」 读到这条的时候方知行眉头一紧,明明就是他俩造孽摊上了金侑熙,简直颠倒黑白。 他下意识想要槓回去,记起钟思远和他哥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冲动,以免情况更糟。 专业的问题得交给专业人士去处理,方知行咬牙忍了忍,切换了小号。 汽车驶入最后一个路口,方知行闷声不吭气儿的低头戳屏幕,手指动的飞快。 钟思远警惕的看着他:「你不在发微博吧?」 方知行支吾一声:「我不会添乱的。」 钟思远把车停在七舰门口的空车位上,拉手剎解安全带,仍旧不太放心。他微微倾身,朝屏幕凑过去。 方知行也不怕他看,甚至调整了屏幕的角度让钟思远看的清楚。 只见他在吵的最欢的评论底下挨个回復—— 「金侑熙不是什么好人!」 「谁家长辈这么噁心,呕呕呕吐了!」 「为什么没人看?我第一个看!我不光自己看,还拉上我所有亲戚朋友一块看!」 「解约怎么了?打人怎么了?碰上傻/逼公司还要替他们卖命?」 「金侑熙和打人的助理请自己go die。」 还拽英文…… 幼稚的仿若刚会网上冲浪的小学生。 方知行回復完前几位的热评,在钟思远的注视下点开新微博,编辑道:「支持钟思远!钟思远干的漂亮!干翻老狗金侑熙!远哥我爱你一辈子!@钟思远!」 第128页 发完放下手机,方知行意犹未尽道:「我要是有空,非得跟他们斗个天翻地覆……」 方知行说个不停,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钟思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突然吻在方知行的唇角。 第54章 第 54 章 54. 距离封箱演出还有一周,剧院每间练功房都热闹非凡。 陆峰的团队来的比舞蹈演员还早,摄影师机器都架好,边喝豆浆边找拍摄素材,镜头一晃,捕捉到了今天八卦头条的主人公。 钟思远穿着短款黑色羽绒服,运动裤,休闲鞋,两手插口袋悠哉的跟在方知行后面。这场面稀奇的很,不是为别的,就感觉钟思远的气场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他身上锋利的稜角似乎磨平了些,触手微凉,却没那么伤人了。 陆峰正在修改未来一周的拍摄计划,抬头看见他俩,也放下了手中的纸笔。老爷子目光照旧精悍,来回将俩人打量个遍,冲着方知行:「昨儿那么着急忙慌跑出去,赶上现场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爷子比谁都精明,一眼瞧出方知行昨天干嘛去了。 方知行奉上门口买的鸡蛋灌饼:「陆导还没吃早饭吧,刚买的,热乎着呢。」 陆峰接过早餐,正巧季钏也进门,他看见钟思远愣了一下,指了指人家:「你们这是……?」 钟思远出事,综艺是录不成了,工作室的意见,让他暂时不要露面,正在推进中的网剧音乐制作也不得不暂停下来。 季钏转念一想明白过来,帮着把话圆回去:「来看知行跳舞啊?那你来的真巧了,他今天要上场排练。」 上场? 钟思远脸色一沉:「他今天不上场。」 季钏:「啊?」 方知行赶紧把季钏拉到旁边去:「没有没有,我当然上场。」 然后把钟思远带到另一边:「你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昨天跟你干了什么吗!」 昨天累到床都下不了,睡前还嚷嚷着腰酸腿麻,也怪钟思远没节制,乍一开荤按着人弄的没完没了,完全不考虑后果。 「你这两天不能剧烈运动,」钟思远当然知道要脸,他压低声音说,「后面还肿着。」 方知行恍若受惊的小鹿,眼睛都瞪大了,怕显得做贼心虚,愣是没捂钟思远的嘴,而是手上没轻重的掐了他一把:「大家都在这儿,陆导还坐着呢,你让我明目张胆的偷懒?我以后还混不混了!」 「那也不……」 方知行一根手指点在钟思远嘴唇上:「不行什么不行啊,我有分寸的好不好,又不是傻。」 钟思远捏住方知行的指头,退让一步:「那我今天要全程监督。」 这人来了不就是为监督他,现在在这装什么蒜?方知行烦不胜烦:「行行行。」 方知行把钟思远劝服,让他现在休息室等着,剧院的演员还不知道钟影帝大驾光临,他怕待会引起什么骚动,得先去知会一声。 他勾着季钏去换衣服,休息室里安静下来,陆峰的鸡蛋灌饼吃到最后一口,抽出张纸擦了擦嘴。 钟思远坐在陆峰对面,看出老爷子有话想说,安安静静等他发话。 半晌,陆峰敲了敲手下的硬壳本,指着紧闭的门,问道:「你是替姓方的小子出头吗?」 陆峰在圈里待了一辈子,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人没遇到过,钟思远和方知行这样的小屁孩在他眼里就是白纸一张,一眼能看透的那种。 钟思远不在前辈面前装蒜,但也不认为自己是在出头,他是愤怒,为金侑熙加注在方知行身上的痛苦讨要一点迟来的利息。他答非所问:「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做。」 说完已经后悔,再来一次他会揍的更狠,再来一次他绝不可能给金侑熙伤害方知行的机会。 陆峰哂笑一声,未说可也未说不可。他看过太多人世浮华,为名也好,为利也好,这个圈子五光十色,有人纵情高歌,有人鎩羽而归,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时间长短而已。 比如说钟思远,冲动之下的一击让他陷入网友的口诛笔伐,但究竟谁能笑到最后还是个未知数。 陆峰拿起笔,「唰唰」在本子上写了两行字,然后把那一页撕下来扔给钟思远。 钟思远接过一看,发现是一个地址:「这是?」 陆峰扣上笔帽,把老花镜摘下来擦,棉布揉过镜片,似乎将此刻的阴霾也一併涤清。 「专打跨国官司的律师,比你哥找的人更专业。」 · 方知行打开自己的柜子,把羽绒服挂进去。 季钏神神叨叨的用柜门挡住脸,小声问:「你跟金侑熙的事,钟影帝都知道了?」 方知行脱掉毛衣,再往下脱t恤衫的时候顿了一下,也站到柜门后面,然后才说:「我都告诉他了,包括杨舒明的事。」 「难怪他要揍金侑熙,」季钏摩拳擦掌,「那视频看的真解气,要不是这孙子一直在韩国,我也得揍他一顿!」 方知行只露出个脑袋,弯腰脱裤子的时候,整个人都看不见了:「他是先揍的人,才知道的真相。」 「啊!」季钏惊道,「这样也行?」 方知行没问具体的,但他大概能猜到:「金侑熙应该是在现场刺激他了,否则远哥那么淡定一人,怎么可能冲动打人。」 第129页 他换好衣服,练功服领口有点大,边沿下泛红的痕迹有些明显,方知行提着衣服往上拽了拽,说:「我已经想好了,我要站出来揭露金侑熙的罪行。」 「啊!」季钏比刚才更吃惊,「你不是没有证据吗?金侑熙在中韩两国的声望都很高,说出来会有人相信吗?」 方知行也不知道,但他无法继续沉默,金侑熙的气焰比五年前还要嚣张,这些年靠gpo输送的肉/体服务一直没有中断,数不清多少受害者深陷其中。韩娱的水有多深,金侑熙只是冰山一角,从演艺圈到政商界,黑暗交易无孔不入,方知行或许没有能力将这些连根拔起,但至少能警醒更多人不要跳入这个火坑。 再有就是,他不可能让钟思远就这么替他背负骂名。 「别的不说,金侑熙当初给我赔偿金的时候很大方,虽然钱大多被杨舒明拿走了,但我的生活过得也还不错。我欠他的,是那份多出来的违约金,这几年我一直在给他的帐户打钱,这个有银行的转帐记录可以证明。当然,单凭这一点还不够,如果能拿到我五年前在韩国的报警记录应该会更有说服力一点,我当时录了口供。不过很难说金侑熙后来有没有去销毁,毕竟报警记录可以直接证实当年的出入境记录是造假,金侑熙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也就是说完全没有有力证据?季钏愁的皱眉头:「转帐记录网友也可以说是你一直在还欠公司的违约金,很难让人相信。」 方知行同意道:「嗯,否则我五年前就能出来指证他了。这件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完完整整的给出说明,以前我怕金侑熙真会告杨舒明勒索,但是现在不会了,杨舒明的所作所为不值得我维护。」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旦公开发声,以后网友会怎么看你?」季钏短时间内思考了大致后果,「如果能证实,最好的结果是金侑熙受到法律制裁,但以后你的名字后面少不了会带上『金侑熙』和『潜规则』。而如果无法证实,那你今后的名声可能就……」 季钏没有把话说完,他看向方知行,发觉他竟然是在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方知行走到窗前,缓缓把百叶窗拉起来。 冬天的早晨太阳光显的很温吞,一熘熘的嵌入方知行眼睛里,淡化了他瞳底的颜色。 更衣室窗户外是海城的一条老街,对面的房子上了年头,前几年改造过,原本红色的砖墙被漆上深棕色,看起来更復古了,但方知行总觉得没有小时候有韵味。 他看着那深色的墙面,眼里的笑意更浓了:「钏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那面墙长什么样吗?」 当然记得,小时候他俩成天从更衣室的窗户偷偷钻出去,就趴在那面墙上玩「红灯绿灯小白灯」,眼睛压在手背上,手心按在墙上,回回都要蹭一手的红灰。 季钏不知道方知行怎么说的好好地突然提起这个,但也点点头:「记得啊。」 方知行回头看他:「我们长大了,很多东西都在变。这堵墙变了颜色,孔雀公主老了,隔壁邻居换了人,但是你没变,我也没变,我们还是好兄弟。」 季钏突然有些动容。 方知行咧嘴笑开:「远哥也没变,他还和五年前一样。所以我……」 他顿了顿,阳光忽而在他眼睛里绽开一道彩虹:「所以,我不止可以和他分享荣光与华彩,也能陪他一起背负骂名与嘲笑。我们不是影视剧里遥远的情侣,也不是粉丝心中的假想cp,我们是可以共担风雨的爱人。」 · 这天早上十点多,金侑熙所属社在中、韩两国的社交网站上正式发文谴责钟思远的伤人行为,并表示要追究其法律责任。 网络上一片譁然,舆论进一步发酵,质疑的声音渐渐淹没在正义使者的键盘下。 钟思远的粉丝经过前面几次打脸事件已然练出一颗强心脏,她们很有理智的在各大营销号下发言,称:「事态未明,不能仅听金侑熙方的一面之词,如果后续证实打人事件责任在于钟思远,粉丝绝对不会偏帮,钟思远也一定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席话在时下脑残粉维护正主盲目控评的网络环境中,很大程度的博得了路人的好感。 钟思远的黑粉和对家粉丝恶意煽动网友情绪,直言钟思远丝毫不顾粉丝意愿,一意孤行,从接拍同志剧到炒作男男cp,再至今天的暴力行为,桩桩件件一直在寒粉丝的心。 不过对此,钟思远的粉丝也表示:「挑事不约,我们和远哥互相尊重,谁犯错都不会姑息,别人就不要来说三道四了。」 有了这群理智粉在后坐镇,微博上竟也没有撕的太难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等待,或许他们可以从钟思远这里听到更加合理的解释。 彼时钟思远坐在看台下,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舞台上翩翩起舞的人。 方知行被黑色练功服包裹,身段纤细柔韧,肢体舒展时漂亮非常,眉眼灵动,表情娇俏,与他跳虞姬时完全不同。 上一次来的时候,钟思远独自坐在角落,周遭是阴影与黑暗,他仿佛一个急于偷心的窃贼,带着不甘和愤恨,躲在方知行看不见的地方肆无忌惮的用目光掠夺他。几个月后的今天,他名正言顺的坐在第一排,近距离的注视他的卿卿,那人朝他投来的每一道目光都是勾魂的锁链,钟思远心甘情愿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第130页 于是,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上午十点半,钟思远工作室正式发出声明,对打人的原因只字不提,通篇明晃晃向公众表达一个意思——「欢迎来告」。 这篇声明一经发出立刻被各大网站转载截图,很快也传到韩网,被两国网友戏称为「开战」。 钟思远强硬的态度再次给暴力事件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甚至有网友开始猜测:「这是真的有名正言顺的不可调和矛盾才敢这么刚吧?钟思远以前在韩国是不是受到过不公平的对待?」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网友开始列举从前在韩娱受到打压的外国人的例子,这些明星多半已经回到自己的国家,有喜欢他们的粉丝觉得感同身受,纷纷评论道:「韩国娱乐圈本来就很黑,什么事都可能发生,钟思远在times也只待了一年半而已,再联想在他之前解约的方知行,两个都是中国人,难说曾经遭遇过什么。」 就在此时,关注这件事的网友发现,钟思远发微博了。 他没有转发工作室的声明,也没有针对事件的任何解释,他甚至都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只是在微博上贴了一张照片,配文是一颗正在发光的星星。 照片中,周围的布景都是黑的,唯有舞台上一束光线斜着落下,那光仿佛拨开层叠的阴翳与雾霭,穿过厚重的乌云,投在地上时便化作柔和的光晕,轻浅的包裹住以孔雀之姿昂首跳跃的方知行。 这只孔雀有一对无形的翅膀。 他背着光飞翔,终点是斑斓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快完结了哦,宣传下新文《风从山野来》,伪骨科,文案已经换上啦,求个收藏,搜不到可以从作者专栏找!感谢在2020-05-31 22:12:21~2020-06-06 11:0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venup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第 55 章 55. 钟思远的微博很快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没有人知道钟思远在这个时候发方知行的照片是什么意思,甚至有方知行的粉丝说钟思远是炒cp炒过头,想要把方知行拉出来挡枪。 只有思卿夫夫的cp粉依然坚守阵地,流泪的表情刷了屏,给出了各种层出不穷的解释。 「太美了,我托生于黑暗,仍在追求光明。」 「或许方知行就是冲破黑暗的那束光吧,钟影帝在暗示自己的处境吗,扎我心了。」 「所以远哥在看方方练舞吗?方方陪在远哥身边对不对!」 「标题是会发光的星星,他真的是把方知行当作星星啊!」 「思卿给我锁死,去他/妈的暴力狂,这俩互相被网暴时不离不弃已经不是炒cp能形容的了!」 不过,等方知行看到这条微博时,舆论的走向已经开始变了。 原因是钟思远微博发了好几个小时,方知行竟然一直没有给回应。 网友关注的重点也是够奇葩,凭这一点就断定,钟思远发微博完全是个人及团队行为,要用思卿夫夫的热度转移大众视线。 吃瓜群众在微博下嘲讽cp粉,说钟思远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方知行根本不care他,思卿夫夫就是为了营业和炒作而存在的,根本没有真感情。 方知行衣服都不换了,坐在练功房镜子前,盘着腿打字。 打两行删掉,觉得自己的解释没有说服力,于是一不做二不休,钟思远都能发他照片,他也能发钟思远的。 礼尚往来,方知行直接在钟思远微博下带图评论,熟稔地问:「晚上吃啥?」 照片是钟思远穿着深蓝色睡衣在厨房做饭的背影。 粉丝立刻疯了,短短几分钟就把方知行的评论顶上热评,底下跟了几万条回復—— 「所以你们是真的住在一起对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啊!还能再直接一点吗!你们俩是打算公开了吗!!!」 「钟思远在做饭我的天!!!钟思远竟然给方知行做饭!!!」 「他们是真的在谈恋爱吧?剧还没播,不在营业期,这样互动是真的好上了吧!」 「方方是在回应网友说他不care远哥啊!他们俩也太甜了!互宠的感觉太贊了!!!」 方知行刷评论刷到忘了时间,练功房的人早走干净,他久不出来,钟思远只好进去找。 一推门就看见某人抱着手机对镜傻笑,一点都不聪明的样子。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到跟前时蹲下,很无语的兜住方知行的后脑:「回不回家?」 方知行兴沖沖的把人拉到地板上坐着,放下手机,喜不自胜道:「我刚刚发了条微博。」 钟思远警觉的扬起眉,他才几分钟没看住方知行,这人怎么逮着空子就钻? 他立刻要拿手机:「你发什么了?」 方知行按住他的手腕:「你别紧张啊,我没乱说话。」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钟思远,页面还是打开的,入目就是一连串的感嘆号。 看清内容后,钟思远神色一松。 方知行向旁边挪动,距离迅速缩短,曲起的腿和钟思远贴在一起。他忽然勾住钟思远的脖子,眼睛看向镜子,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第131页 「远哥。」方知行轻喊一声,「你觉不觉得现在跟我们在韩国时有点像。」 钟思远这几天对「韩国」两个字比较敏感,脸色冷冷的没接腔。 方知行掰正他的脸,让他看镜子,在对面勾勒出一抹微笑:「你还记得吗,以前你每次练完歌就来练习室找我,等我跳尽兴了,我们再一起回宿舍。」 当年十次有八次是钟思远先结束,然后他就会去找方知行,到了之后也不出声打扰,安静的坐在角落听歌。方知行想跟他说话时自然会过来,跳的起劲时很长时间没发现他来了的情况也发生过。 钟思远冷不起来了,回忆过去总能让他缓和心情。 「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当年?」方知行问。 其实单看外界已经不太像了,环境、穿着、心境,五年过去早已不復当初。 但钟思远分明捕捉到方知行的感受,在这一瞬间和他感同身受,他们在乎的不是场景像不像,而是身边坐着的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追忆和怀念。 「像。」钟思远点点头,「我还在练习室亲过你。」 方知行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滑到钟思远身前,盘起腿,双手按在地上,用和当年一样的姿势,小心地碰上钟思远的嘴唇。 「我当年亲你的时候心惊胆战,生怕你会推开我。」 那是他们在一起时的第二个吻,方知行主动凑过去,怀揣着悸动与新鲜,想要尝一尝钟思远的滋味。 他本意亲一下就走,怕钟思远不喜欢这样的亲昵,谁知道那人在他退离的瞬息,一把按住方知行的脖子,刻意加深了这个吻。 就如同现在,方知行话音刚落,钟思远就把他捞回去亲了个痛快。 · 很快,方知行也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送上了热搜。 比热度似的,方知行的一条评论被网友视作声援,紧跟在「钟思远打人」的词条下面。 渐渐地,钟思远以前合作过的导演、演员、品牌方,纷纷发微博表示相信钟思远的为人,暴力事件背后肯定另有隐情。 陈华直接表态:「不可能换演员重拍,相信时间会给我们一个答案。」 话虽如此,书粉依旧担心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影响网剧播出,甚至是影响网剧口碑。 这些现在还不好说。 回家路上,钟思远告诉方知行:「我这两天可能要去趟韩国。」 方知行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他看向钟思远:「你自己去?」 钟思远摇头:「还有我哥,陆导介绍了一个律师,他也跟我们一起。」 方知行眉心一紧,手指在大腿上敲打两下,顷刻间做出决定:「我也去。」 这件事说到底起因在方知行,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不用去,我们只是去确认当年的报警记录和你的住院记录,不一定能查到什么。」钟思远替他考虑好,「下周就要封箱演出,你好好练舞。」 其实钟路凡原本没打算带钟思远,但钟思远现在无事一身轻,全心牵挂在方知行这里,让他坐以待毙不太现实。正好钟路凡和底下律师团队都不通韩语,让钟思远去当翻译得了。 方知行说:「可这是我的事。」 「现在这也是我的事。」钟思远把车开入地下车库,「而且国内不能没人,你留在海城,有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网上的情况并没有因为钟思远的缄默不言而好转,这件事的关注度越来越高,已经隐约有向社会事件发展的趋势。 人们渐渐把目光投向钟思远唯一发布的那条微博上。 这天晚些时候,网络上开始出现一些更深入的猜测,有人发布这样一篇博文,标题是《钟思远在风口浪尖上贴方知行的照片到底想表达什么?》。 文章很长,其中有这么一段: 「五年前,方知行突然宣布解约,在娱乐圈销声匿迹,再出现就是接拍网剧,合作演员是曾经的队友钟思远。奇怪的是,当年解约时方知行被队友轮番炮轰,说是仇人也不为过。而网剧开拍以来,思卿夫夫一路爆火,许多粉丝认为这只是网剧营销手段,但我必须提醒一句,以钟思远如今在圈里的地位,在网剧开拍以前,无论是要求导演组换人,还是自己罢演都比他愿意和方知行『炒作』男男cp更说的过去。但他不仅接受了和方知行演对手戏,还一反常态多次主动营业,甚至在被全网声讨的今天,意味不明的发布一张方知行的照片。 众所周知,方知行和钟思远作为韩团唯一两位中国人半年内相继解约,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当年方知行和钟思远解约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在韩外国人遭遇不公正对待的情况屡见不鲜,在事态没有完全明朗之前,我们为什么要率先把长/枪短炮对准自己的同胞?」 这篇文章一出,方知行解约门再次甚嚣尘上。 钟思远坐了第二天下午的航班飞往韩国。 他没让方知行送,走前在家门口把人亲了个够,放开时方知行的嘴唇泛起异样的红。 钟思远摸了摸他的唇角,深切的注视他的眼睛:「我后天就回来,这次不会再让你等那么久了。」 他仍在为当年的离开耿耿于怀。 方知行很用力的抱了他一下。 钟思远走后,方知行打车去了七舰,封箱演出在下周三,时间不足五日,他一面牵挂事态进展,一面玩命跳舞,好不容易长回来的体重又掉下一些。 第132页 方知行兑现诺言,给《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剧组所有同事发出邀请,统计能到场观演的名单,再根据人数开放对外售票的名额。 粉丝们等了好几个月就等这一天,售票通道刚开通,名额就被一抢而空。 七舰没落多年,至此隐约有起死回生的势头。 方知行每天都会和钟思远通电话。 钟思远在韩国的进展并不好,方知行当年的报警记录果然被清空,连他出交通事故的记录都荡然无存。他找到当年方知行治疗的那家疗养院,对方表示并没有接诊过名叫方知行的病人。 方知行哪怕猜到这样的结果,仍然不免失望,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反过来安慰钟思远:「没关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当年的交通事故,方知行意识不清,模煳中只记得撞过来是一辆银灰色本田,司机是个穿西装的男人,岁数应该不是很大,三十岁上下。 可用的信息是银灰色本田、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穿西装说明司机很可能是在釜山工作。 来之前钟路凡已经托韩国这边的朋友进行过筛查,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找到当年的车主。 不过单凭这些想要在韩国找人还是如同大海捞针,希望很渺茫。 方知行也没闲着,他去银行打了自己这几年给金侑熙转帐的流水,找出自己回国后做钢钉摘除手术的住院记录和当时的诊断书。 除此以外,他提前准备好一份说明稿,详细叙述当年事件发生的始末。 方知行不介意被用有色眼镜看待,反正他不打算在娱乐圈久留,如果他们真的找不到任何证据指证金侑熙,哪怕钟思远反对他也要公开真相,他必须要为这件事情负责,不能让钟思远的人生沾染上任何污点。 网上讨论量居高不下,新媒体时代的传播速度飞快,哪怕当事人并未透露只言片语,网友的猜测也将方知行和事情联繫在一起。很快除了微博,电视新闻、娱乐报纸,都全面报导了这次事件。 钟思远没能如期回来,在电话里抱歉的说:「卿卿,事情有一点进展,但人还没确定,我们可能还要在韩国多待几天。」 方知行正在看韩国的天气预报,发现这几天有雪,他关心钟思远衣服有没有带够。 钟思远说:「没事,不够可以在这边买。」 方知行其实不太想钟思远在韩国多浪费时间,五年过去,想要找一个记忆中的人影实在太难。 但钟思远很执着,匆匆说几句就挂断电话,不忘保证,一定会赶在封箱演出之前回来。 空荡的房间里,方知行握着手机发呆。 莫扎特不知从哪个角落晃荡出来,缠在方知行腿边。 方知行看向书桌上的东西,那是他给钟思远准备的生日礼物,那人几天未归,他终于能正大光明的施展拳脚,进度飞快。 这是他们重归于好后的第一个生日,方知行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 他把莫扎特抱起来,捏住肥猫的一只爪子,然后晃了晃:「我想你爸了。」 第二天在七舰,方知行有点心不在焉。 季钏瞧见了,过来捣捣他:「你干嘛呢?发啥愣?」 方知行正对着镜子噼叉,闻言嘆了口气:「远哥在韩国没找到证据。」 金侑熙那种有经验的惯犯肯定不会随便留下证据,这点大家心知肚明,季钏也不好说什么,捏了捏方知行的肩膀:「别想太多,恶人有恶报,他不会逍遥法外太久。」 「不是……」方知行懒懒的倾下身,胸膛贴住被暖气烘热的木地板,他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这么多年,其实我已经没有刚出事那会儿那么执着了,我是担心远哥会失望。」 钟思远不说,但方知行感觉的到,钟思远心里其实很责怪自己当年回了美国,包括后来方知行回国找他,一次又一次的错过,方知行无望的等待,他把这些全部怪到自己头上。 季钏在他身边坐下来,也岔开腿,胳膊向后撑在地上,像个没骨头的大爷。 「我觉得吧,钟思远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方知行看向他。 季钏晃着脚丫子,漫不经心道:「失望是人类共有的情绪,没有找到线索你失望吗?我都会失望。但失望过后不还是得重振旗鼓继续作战?这场战役才刚刚打响,我们面对的不止是金侑熙,还有他背后庞大的利益集团。就算是为了你,钟思远也必须是越挫越勇,他哪有那个闲工夫整天失望啊。对不对?」 「钏子。」方知行朝他竖起大拇指,「你成长了。」 季钏嘚瑟的咧开嘴:「而且我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很快会有转机。」 他话音刚落,练功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知行,外头有人找你,说是你舅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6 11:00:10~2020-06-07 11:3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乐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第 56 章 56. 上次通过电话之后,方知行对杨舒明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当下就把杨舒明所有的联络方式拉入了黑名单。 他想不出杨舒明来找他还会有除了要钱以外的第二件事,也不难猜想,杨舒明联繫不上他的时候有多么上蹿下跳。 第133页 方知行在走廊上见到杨舒明,几个月不见,他舅明显见老。 没有打招唿,也没别的情绪,方知行对杨舒明死了心,他走过去,目光只在舅舅脸上停留一秒,旋即同他擦肩而过。 杨舒明跟上他的脚步。 会客室被陆峰的团队霸占许久,方知行把杨舒明带去了化妆间。 最近没有演出,化妆间空着,方知行打开灯,房间里冷的很,他受不住冻,又把空调打开。 然后他坐到椅子上,脚一踢,把身边的转椅送到杨舒明跟前:「坐。」 化妆间的空调比较老旧了,风「嗡嗡」地吹,但制热效果意外不错。 杨舒明扶着座椅靠背站了一会儿,慢慢拉开外套拉链,把衣服脱掉才坐下。 他们俩很久没像这样面对面坐着了,似乎从五年前杨舒明的出卖开始,以后每次见面,两人总是不欢而散。 方知行的表情还算平静,他看着杨舒明:「说吧,又要多少。」 直接的话语好像一把带锈的钩子,硬生生在杨舒明脸上划开难堪的口子。杨舒明起落一下,又缓缓坐了回去。他抹了把脸,眉目间的褶皱似乎被这个动作揉捏的更深了,然后他自嘲般道:「卿卿,你那天说的对,是我没有良知。我对不起你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我……我不知道丑……」 方知行胳膊肘搭在扶手上,手掌撑住额角,神色隐约染上不耐。他打断了杨舒明突如其来的忏悔:「这种话不要说了,没什么意思。」 这几年下来,他见过各种各样的杨舒明,讨好的、强硬的、撕破脸皮的,唯独没见过一脸诚恳自我感动的。 方知行觉得这样的杨舒明一点儿都不真实。 空调暖风吹的人面颊发烫,方知行正坐在风口下,他有点难受,腿一蹬滑到另一头。 座椅下的滚轮在光滑的瓷砖上印出一圈痕迹,如同渐行渐远的甥舅俩,太多的伤害已经无法让方知行轻易感动,他也无法轻易原谅。 「直接点吧,像以前那样,你来找我肯定不是突然良心发现。」方知行没工夫和杨舒明扯皮,「我还要练舞,别浪费我时间。」 杨舒明突然站起来,用力在裤子上搓了下手,像是做了某种决定,然后走到方知行面前蹲下。 他抓住方知行垂在一边的手腕,殷切的看着他:「卿卿,你再帮舅舅一次,我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果然。 方知行意料之中的点点头,在杨舒明眼里看到连片的红血丝。 杨舒明说:「你上次让我把钱还给金侑熙,我还了!我给你看转帐记录!我都听你的了,但是钱没了,资金缺口堵不上,今年行情不好,货压在仓库发不出去,工厂几百个工人还要发工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卿卿!」 他说着,打开手机:「你看,我真的把钱还给他了!」 「卿卿,舅舅已经想好了,工资发掉,欠的钱都补上我就把厂关了。以后再也没有了,真的!我不会再找你要钱了!你不原谅舅舅也没关系,只要你逢年过节去家里看看外婆,等外婆百年之后,你不认舅舅也没关系,我只求你再帮我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方知行垂眼看着杨舒明,感受到他的崩溃和走投无路,但他没法共情,他对杨舒明的亲情已经在过去五年里一点点消耗殆尽。他也没办法相信这是最后一次,这四个字他已经在杨舒明嘴里听过无数次。 大概是他的反应太过平静,杨舒明捕捉到空气中逐渐蔓延过来的坚决。 他知道自己的信用度已经为零,方知行不肯再帮他了。 「我……」 杨舒明死死地抓住方知行的手臂,眼底的血丝突然暴涨许多。 他手上还有最后一块筹码。 「我看到新闻了。」杨舒明倏而古怪的笑起来,那模样疯癫的令人胆寒,「那个姓钟的演员打了金侑熙是为了你,对吧?他们还要打官司,你当年解约的事情也被翻出来旧事重提,对吧?」 方知行无波的瞳孔轻缓的颤动起来,他不悦的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想扳倒金侑熙,但是没有证据。」 杨舒明的笑容骤然放大,眼眶红的仿佛快要泣血,他在焦灼的失控中告诉方知行:「我有。」 方知行忽然坐直身体。 杨舒明说:「我有当年的电话录音,完全可以帮你指证金侑熙。五百万,我卖给你。」 方知行平静的表情终于撕裂,他一把揪住杨舒明的领口,几乎把人从地上提起来,用力到指节发青,声音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什么电话录音?」 杨舒明无可避免的要面对自己的无耻,古怪的笑容彻底崩盘,他看着外甥快要喷火的眼睛羞愧到抬不起头。 「金侑熙跟我商讨关于你的后续处理问题,赔偿金额,善后工作,我全程……全程录了音。」杨舒明的声音越来越小,「包括这次找他要五十万,我也……」 方知行忍无可忍,没等杨舒明把话说完就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他气到发抖,手指哆嗦的指着倒地的杨舒明:「畜牲!你真他/妈是个畜牲!」 五年,杨舒明有无数次机会把录音拿出来,方知行有无数次机会自证清白,有无数次机会替自己讨回公道。 金侑熙会在很早之前被绳之以法,隐藏在灰暗地带的无辜受害者可以倖免于难。 第134页 他和钟思远不会各自痛苦五年,差点失之交臂。 杨舒明,为了一己私慾,为了日后向金侑熙敲一笔大的,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你真的是……」方知行赤红着眼,已经哭不出来,「一次又一次刷新我对无耻的认知。」 · 钟思远回来的时候,方知行去机场接的他。 人来人往的接机口,方知行包裹严实只露出个眼睛,他支棱着脖子立在人堆里,不停踮脚张望。 半晌,后肩被人不轻不重的戳了两下。 方知行莫名其妙的回过头,还担心自己是不是被认出来了。 结果转脸就看见跟他一样包的亲妈不认的钟思远。 他意外的欢唿一声,蹦跶一下搂住钟思远的脖子。 周围的旅客对这种久别重逢的场景似乎见怪不怪,他们在喧嚣人间正大光明的拥抱。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方知行抱怨道。 钟思远说:「vip通道在那边。」 原来跑错地方了。 「远哥,」方知行小小声告诉钟思远,「我好想你。」 跟着一起回家的还有钟路凡。 他们在韩国兜转几日,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当年的肇事司机。 原本他们锁定一个目标,几番周折后找到人,发现还是不对。 进展到这里完全陷入僵局,就在这时,钟思远接到了方知行的电话。 回家路上,钟路凡忍不住先问:「那个录音是怎么回事?」 方知行一边开车一边解释,三言两语讲清来龙去脉。录音他从杨舒明的手机里拷了一份下来,知道兄弟俩肯定等不及,说完就放给他们听。 录音里,杨舒明和金侑熙说的是英语,方知行听不懂,拿到录音的第一件事就是喊季钏过来翻译。 季钏先自己听了一遍,方知行紧盯他的表情,逐渐确认杨舒明所言非虚。 果不其然,才听到一半钟路凡就开始爆粗口:「艹,你舅真不是人!」 说完怕方知行介意,不怎么诚心的说了声抱歉。 方知行摇摇头:「我还动手了。」 钟路凡有点吃惊,大概是没想到方知行大义灭亲。 听完感嘆一句:「果然只有流氓才治得了流氓。」 《我是练习生》综艺因为导师间的暴力冲突停工一周,明天就要重新启动节目录制,金侑熙一时半会回不了国,但毕竟事情在韩国发生,为防金侑熙被包庇,最妥善的解决办法是两边一起报警。 不过在此之前,所有证据都要准备充分,这样才能一锤定音。 回到家后,方知行把自己写好的声明拿给钟路凡看。 然后兄弟俩分工合作,把录音转成视频文件,钟路凡逐字给录音配上英文字幕,钟思远搞韩文的,方知行就照着钟思远写的韩文再翻译成中文。 录音全程近45分钟,他们一秒钟都没有剪,以最完整的形式呈现。 方知行还抽空炒了两个菜,三人吃完接着干活,一直忙到深夜。 钟路凡的衬衫都皱了,他捏着高挺的鼻樑,把三种语言的翻译审阅一遍,然后说:「明天早上我们就把声明和录音发出去,包括律师函,一併送到金侑熙手上。」 方知行血液有些沸腾,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战胜金侑熙。 钟思远在桌下牵住他的手,不用多说什么,彼此都能感受到这份难以言喻的感动。 时间不早,钟路凡准备告辞。 钟思远留了一下人:「别走了,今晚在这睡吧。」 钟路凡稀罕的看着弟弟:「难得,你竟然留我。」 钟思远指了下时间:「开夜车不安全,对面空着,你过去睡。」 钟路凡一路舟车劳顿,的确累了,索性在对面住下。 兄弟俩身材差不多,钟思远找了自己的睡衣给哥哥穿,把人安顿好才回来。 方知行就站在门边等他,扶着门框,像是一刻也离不了他似的,眼神黏煳煳的含着湿哒哒的水。 钟思远被他看的受不了,进门就把人抱起来,一直压入柔软的床铺中。 他用指腹轻抚方知行的髮际,流连于他蕴藏深情的眼眸,贴近他的唇畔沉声问:「有多想我?」 方知行抬手解自己的睡衣扣,美好的身体寸寸暴露于钟思远的目光下,他答道:「想你想的发疯,想你想的要死,每天都要和莫扎特抱怨你怎么还不回来,那只肥猫完全不能理解我的心情,我一说就拿爪子拍我。」 钟思远轻笑一声:「它拍你哪儿了?」 方知行解开最后一粒扣子,拉住钟思远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这儿。」 心脏似乎被这只滚烫的手抓紧了,方知行让钟思远感受自己的心跳:「我想你想的,心都乱了。」 钟思远眸色一暗,用力吞噬掉方知行所有的气息。 第57章 第 57 章 57. 清晨。 有光从未完全拉上的窗帘间倾泻下来。 地上散落着一些衣物,床铺也有点乱,枕头有一只被扔在床尾,仅剩的那一只上头挤着两个脑袋。 方知行被钟思远牢牢抱在怀里,他睡的很沉,并没有察觉到钟思远落在他颈后的啄吻。 门铃响了,方知行无意识动了动,然后翻了个身。 第135页 不停歇的亲吻落在唇上,钟思远顿了几秒,继而把方知行压了回去,低头咬住他的肩膀。 「啊……」 方知行皱着眉疼醒,神思都有些恍惚,一时还以为是昨晚,他在浓郁的情/潮中哭吟。 钟思远咬一口就放开,捏捏方知行的脸:「我哥来了,快起床。」 方知行晕了,起床气都发不起来,软绵绵的问:「你哥来你咬我干嘛?」 钟思远从床下勾来自己的睡衣,敞开了套上,慢条斯理的遮掩住胸口上的痕迹:「你香。」 神经。 又没刷牙,香个p。 方知行难得起床利索,等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钟路凡已经被钟思远放了进来。 钟路凡的声音一直从门口传入客厅,字字句句都被方知行清晰的听入耳朵:「……找到了,那个司机愿意出来作证。」 几步远的地方,方知行愣在原地。 他怔忪的看着钟思远走来的身影,确认道:「那个司机找到了?」 钟思远笑盈盈的点头:「找到了。」 「大海捞针一样,真的……」方知行仍然不肯相信,「真的找到了?」 钟思远轻轻捧起他的脸:「真的找到了。」 「妈/的!」方知行哽咽一声,哭不像哭,笑不像笑,一伸手抱住钟思远,不知道乱七八糟的在说些什么,「季钏该不会是个锦鲤吧!」 找到了肇事司机,留在韩国的律师先简单让他对当年的情况进行说明,等口供耽误了半天,不过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方知行不在乎再多等这半天。 发微博前,方知行手心有点凉,按住滑鼠时心跳的很快。 钟思远把手伸出去,从背后拥住方知行的身体:「别怕,我和你一起。」 方知行勇气顿生,他点点头,和钟思远一起按下了发送。 进度条滑到头,方知行的脑袋突然间全都空了,堆积五年的愤怒和不甘都随着这一封声明大白天下,他似乎也把自己掏空了,此后这颗心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的归属给钟思远了。 声明全篇六千字,详细叙述了方知行从参加练习生选拔到被金侑熙潜规则的始末。 随着声明一同发布的是那条长达45分钟的录音,录音很贴心的附上中韩英三种语言的字幕,确保真实和准确。 紧接着是方知行五年间给金侑熙的转帐记录,以及回国后做手术的入院记录。 然后是刚拿到的肇事司机口述的车祸经过,人物图像和声音经过技术处理,底下同样打出了中韩双语字幕。 最后是一封正式向金侑熙提起诉讼的律师函。 方知行发博称:「以上证据全部提交法院,案件有任何进展会随时向关注事件的网友公布。」 这篇声明同时以韩文发布到韩国社交网络,钟思远打人事件被彻底翻转。 两国网友震惊于方知行的遭遇,原来当年猝不及防的解约真的另有隐情。 如此惊心动魄的恶行已经不是简单的暴力事件,背后涉及到的权利滥用和不法交易已经触动法律,人民的怒火顷刻间被点燃,相比于国内网民,韩国方面的反响更为激烈。 民众开始游/行,向政府请愿彻查金侑熙潜规则事件。至此,韩国警方再也无法包庇罪恶,正式立案开始侦查。 值得一提的是,在方知行公开发声之后,许多和他有类似经歷的韩国人勇敢的站了出来。他们许多还是练习生,有部分已经转业,男女生都有,纷纷表示自己也曾被gpo卖给政/商界人士玩/弄。 真相终于大白,国内网友出奇的统一起来。 他们在方知行的微博下留言声援,心疼他的经歷,称赞他的勇敢,感谢他愿意站出来揭露罪行,在娱乐圈敲响一记警钟。 钟思远打人的视频也被炒热,当初质疑谩骂的网友反过来评论「解气」,还有人说应该再揍狠一点。 由于事件是在韩国发生,金侑熙很快被警方召回韩国限制行动,准备进一步深查。 盘桓于头顶的阴霾终于散开。 就在网上热度持续上涨的时候,七舰一年一度的封箱演出正式开演。 为表支持,网剧剧组从上到下一百多号人几乎全部到场,连苏茉尔都来了。 观众席上一早贴好姓名,方知行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他开后门留给了钟思远。 方知行要在七舰演出的事儿传到了网上,门口不请自来许多媒体和记者,昔日门可罗雀的剧院再次呈现门槛被踏破的旧景,方知行不得不临时找钟路凡借点安保人员救急。 这场演出从早开到第二天凌晨,方知行豪掷千金在隔壁大厦的自助餐厅包下中、晚餐。 陆峰的纪录片今天是最后一天取材,从台前到幕后,确保这场演出被全部摄录。 上午九点,演出准时开始。 第一场跳的《花木兰》,一袭铠甲的花木兰一出场,立刻赢得了全场叫好。 演出厅掌声雷动,但第一排有个位置是空的。 空无一人的会客室里,方知行被抱到桌上热吻。 他今天没穿练功服了,宽松的毛衣底下钻进来一只手,方知行气息不稳,忍不住抖两下。 钟思远一直亲到方知行喘不上气才放过他。 手掌无阻隔的触碰窄腰上的皮肉,钟思远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情愫,费了好大得劲才压制回去。 第136页 方知行明显没餍足,睁开迷离的双眼找他,鼻腔里软乎乎的哼一声:「嗯?」 那意思是怎么突然停了。 钟思远把手抽出来,拉好方知行的毛衣:「现在不行。」 方知行回头看了一眼反锁的门:「可以的,我锁门了。」 「不行,你晚上还要跳舞。」 方知行精/虫上脑,烦的想挠人,被钟思远一把抓住手腕,浅吻他的指尖。 钟思远照着方知行的脑门弹了一下:「听话。」 他态度坚决,方知行只好作罢,但他不甘心,缠在钟思远身上瞎蹭半天才起来。 钟思远有心宠爱,坐回椅子上,手一伸,方知行乖巧的骑上他的大腿。 方知行搂着钟思远的肩膀,一只手在他下巴上画圈圈,小声缠绵:「今天是你生日哎钟老师。」 钟思远掂了掂腿:「到现在都没收到我的生日礼物。」 「你急吗?」 「急你现在给我?」 「那不给。」方知行很有原则,「不过你要是等不了,我可以在身上打个蝴蝶结,先给你凑活一下。」 钟思远挑了下眉:「你要把自己送给我当礼物?」 可是该干的都干了,听起来好像不新鲜。 方知行莫名有点委屈:「都怪你忍不住!气人!」 钟思远无端被骂,呛了一下:「我们俩到底是谁忍不住?」 刚才的情景还歷歷在目,方知行脸一红,老实了。 他趴在钟思远肩膀上,演出厅的音乐传到这边已经很小,他安分的靠着,不用出声,哪怕只是静静的待在一起就已经心满意足。 不过方知行清醒的时候安分不过五分钟,他对着嘴边的脖子啃一口,然后说:「其实那年我就想好要送你什么生日礼物了。」 他说的是五年前。 钟思远轻抚他的后背:「送什么?」 提到这个方知行还是有点不高兴:「你说送什么?」 他这个脑子能想到的事统共就那么几件,简单的不行:「当年无论我怎么暗示你,你都不愿意跟我那个啥……我就想,要是到你过生日还没行动,我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把我自己打个蝴蝶结送到你床上。」 钟思远「噗嗤」一声笑了,低下头去看方知行的脸:「真的假的?」 「真的啊!」 谁知道他们压根没等到钟思远过生日。 钟思远安静几秒,突然开口问:「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不愿意吗?」 这个问题方知行就没想通过:「为什么啊?」 钟思远说:「你太小了。」 方知行喷了:「我那时候都快二十一了!」 「还是小。」钟思远温柔的捋顺方知行后脑上的头髮,「好单纯,好干净,我怕自己把你弄坏了。」 「……」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方知行嘟囔一句:「那我现在就不单纯,不干净了呗,所以你使劲弄我。」 钟思远搞不懂方知行的脑迴路,惩罚似的捏住他的耳朵:「乱说什么。」 「现在你还是好单纯好干净,我多看一眼,就想多弄你一次。」 方知行这下满意了。 他喜滋滋的靠回去,感觉钟思远的手从耳朵绕到他颈后,爱不释手般轻柔的摩挲。 「等封箱演出结束,休息两天你陪我去纹身吧。」 「嗯。」钟思远贴住方知行的脸,「想好要纹什么了吗?」 方知行点点头:「我要纹蔷薇。」 钟思远问原因。 他说:「我要永远和你热恋。」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天色彻底暗下来。 钟思远回到观众席上,钟路凡乜他一眼:「捨得回来了?」 钟思远说:「卿卿去化妆了。」 钟路凡无语的摇头:「收敛一点好不好,今天还来了好多粉丝,你俩真打算公开吗?」 钟思远看着台上,意味不明道:「不是不可以。」 「……」 钟路凡觉得他弟疯了。 晚上十点,最后一场舞剧正式拉开序幕。 《孔雀公主》家喻户晓,在今天以前,跳它的人只有周芳平。所有人都期待着,新的孔雀公主能不能将老一辈的精神传承下去。 林曼曼和季钏坐在后面,这俩人一个是思卿夫夫头号cp粉,一个是方知行头号脑残粉,此刻不约而同打开手机。 林曼曼推了推季钏:「你过去点,我镜头都偏了。」 季钏被她搡的差点掉了手机,分寸不让道:「怎么不是你过去?我镜头也偏了!」 林曼曼不理他,放下挡在中间的扶手,屁股跟着往旁边挪了一半。 季钏吓的赶紧让她:「你是女流氓吧!差点坐我腿上。」 林曼曼沖他做鬼脸:「我对谁耍流氓也不对你。」 季钏怂了,老实巴交的缩到一边,手机也放下,决定把宝贵的拍摄机会让给林曼曼。 舞台上帷幕才拉开一半,观众席上的欢唿声已经爆表。 季钏首当其冲献出狮子吼,林曼曼也当仁不让,手机屏幕里一阵晃动。 光束从四面八方投到台上,青山做景,淙淙流水间伫立着一只白孔雀。 方知行一身白色轻纱出现在观众的视野中,袖翼翩跹,白纱裙的下摆是青蓝色的雀翎。 第137页 他的睫毛接上深蓝色绒羽,眉间镶嵌一枚夺目的蓝宝石,手背上用白色颜料涂满神秘的图腾。 然后他眨第一下眼睛,悠扬的音乐由远及近响彻演出厅。 观众席上,钟思远满目深沉的注视着方知行,不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动作。 他看着方知行旋转、跳跃,用他受伤的腿攀上群山之巅。 四方鸟兽皆来喝彩,孔雀公主立于云端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雀鸣。 然后云雾散开,他从高处俯冲而下,白纱粼粼,青蓝色的雀翎在半空中轻轻震动。 那是方知行一个跟头利落的从舞蹈演员的肩膀上翻了下来。 观众席上叫好声不断,钟思远几乎被淹没了。 他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只孔雀不是公主,却是他愿意付出一生去热爱的人。 九十分钟的演出想来很长,但观众被剧情吸引,到最后时竟有些意犹未尽。 最后一个动作做完,音乐停止。 方知行转身和共同演绎的所有演员拥抱。 台下的掌声一直未断,半晌,演员们挨个下场,方知行从旁边拿过一个话筒。 他站在光下,从最后一排看到前面,这样座无虚席的场景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 不过今天,他想说的不是七舰,不是这些年如何辛苦,如今如何苦尽甘来。 方知行拍了两下话筒,气息仍未喘匀,因而声音听起来不太稳当。 他的额头和脖颈上挂着晶亮的汗水,随手抹了一下,沖观众笑道:「大家好,我是方知行。」 话音刚落,底下又响起没完没了的掌声。 方知行手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接着说:「感谢大家今天能来七舰捧场,相信七舰没有让你们失望。」 不知是谁喊了句:「没有!!!」 紧接着,更多「七舰很棒!」、「舞剧超好看!」之类的声音亮起来。 方知行乐了,心安理得的接受表扬,他满脸自信,仿佛褒奖是意料之中。 「不过我今天不是来发表感言的。」方知行沖底下人问,「哪位朋友给我报个时,现在几点了?」 立刻有人回应:「十一点四十!」 还来得及。 「谢谢。」 他缓过一口气,声音逐渐平稳。 满座人影中,方知行给钟思远留的位置最好,一眼就能看到。 他看向钟思远,眼神赤诚坦荡,毫不避讳:「我只说两句话。」 所有人下意识屏息,无数道视线注视着方知行。 只有钟思远接住方知行的目光。 方知行选择在这一刻向全天下表露真心。 他不怕被否定,更不怕被抵制。他要让钟思远听到,也要让所有不看好、不承认他们的人听到。 他走了一条很难很难的路,却遇上了最好最好的人。 方知行说:「我不是孔雀公主,但你是我的王子。」 他绽放出今晚最美的笑容,送上最诚挚的祝福:「钟思远,生日快乐。」 然后,他张开双手,白色的袖子连着衣摆,真的很像一双翅膀。 他从舞台上「飞」了下去。 钟思远缓缓起身,抱住了朝他扑过来的人。 第58章 第 58 章 58. 封箱演出在十二点前全部结束。 方知行匆匆换了衣服,卸掉妆容就拉着钟思远回了家。 零点的钟声在半路上就敲响,方知行警惕的看着周围,擅自做主道:「在我的世界里,天没亮今天就还没过完,所以现在还是你生日。」 钟思远扶着方向盘笑,揶揄道:「哦,所以刚刚那个不是我的生日礼物?」 「当然不是了!」方知行说,「那是告白好吗?!」 「这样啊。」 不久前的七舰,欢唿和尖叫声快把房顶给掀了。无数闪光灯沖他们亮起来,方知行那一句赤/裸表白和之后的惊天一扑,俩人在座无虚席的演出厅旁若无人的亲密拥抱。 钟思远不用看都知道,他和方知行的大名保准已经挂在了热搜上。 凌晨路上车少,半小时后到家。 钟思远才换了鞋就被方知行勒令闭眼,他很好说话的配合,但是方知行不太信任他,去衣帽间找了条领带把钟思远眼睛给遮住了。 钟思远没脾气的任人摆弄,无奈的问:「你知道我这条领带多少钱吗?」 方知行绑完,跑到前面捏钟思远的鼻子:「事儿多,绑一下难道就不能戴了?」 「fine,你说了算。」 方知行牵起他的手:「去你的,别跟我拽英文。」 钟思远被禁止踏足书房已经很久,今天终于解禁。方知行带他一步步走入这块神秘领地。 方知行松开他:「站那别动!」 窸窸窣窣响动一阵,像是在拆盒。紧接着「啪嗒」一声,方知行把灯关了。 但钟思远的视线并没有黑下去多少。 他勾起唇角:「在点蜡烛?」 轻易被猜中,方知行没好气说:「能不能有点情调!」 他吐槽完,捧着蛋糕走到钟思远面前,做作的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咳咳,现在你可以摘领带了。」 钟思远没动,故意逗他:「真的?」 方知行果然上套,他轻轻往钟思远小腿踢了一脚:「什么真的煮的,你赶紧的!」 第138页 钟思远想像着方知行跳脚的模样,嘴角笑意明显。他在方知行的注视下缓缓解开领带,更浓烈的火光隔着眼皮穿透瞳底,钟思远的睫毛颤动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蜡烛,也不是蛋糕的造型,而是纯白的奶油上一枚大大的音符。 钟思远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他一点点的抬起眼睛,发现方知行的脸在闪动的烛火下异常温暖。 方知行笑眯眯的对他说:「远哥,二十八岁生日快乐。」 他唱起了生日歌,第一句唱的英语,第二句韩语,第三句粤语,最后一句是普通话。 像是在和钟思远比赛,那人曾经用三国语言加一句方言对他说爱,今天他如法炮制,送他一首生日快乐。 歌唱完,钟思远吹灭了蜡烛。 他在黑暗中许愿,希望他的卿卿永远这么开心。 许完愿,方知行放下蛋糕要去开灯。 经过钟思远身边时被捉住,炽热的吻侵袭而来,钟思远抬高方知行的下巴狠狠的呷弄他。 早在方知行跳舞时他就想吻他。 他还想在众目睽睽下吻他。 最终回到这里,他自私的保留住这份美好,却在月色的蛊惑下贪婪的品尝方知行的味道。 「唔……」 方知行错开脸,敲打钟思远的肩膀:「等一下,你猴急什么。」 钟思远意犹未尽的吮着他的唇珠,气息粗重。他把方知行背过去,抱着他,连体婴儿似的不愿分开。 他在方知行耳边问:「我的礼物呢?」 方知行没什么抵抗力的挣了一下:「你抱着我怎么拿?」 「可以的。」 钟思远抱着人去开灯,房间陡然间亮起来,书房的玻璃门反映着他们相拥的姿态。 方知行黔驴技穷,只好百依百顺。 他往前走一步,钟思远就在后面跟一步,挪到书柜前,方知行问:「准备好了吗?」 钟思远在他耳边「嗯」了一声。 「那……」方知行的手放在柜门的把手上,「这是第一个礼物。」 他轻缓的拉开柜门,说:「给23岁的钟思远。」 钟思远向里看去,书柜里的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盒,盒子里是四个形态各异的粘土人。 弹钢琴的钟思远、弹吉他的钟思远、打架子鼓的钟思远,还有站在话筒前唱歌的钟思远。 卡通形态,却一眼就能认出。 23岁的钟思远是个狂热的摇滚爱好者,方知行帮他把曾经的自己记录下来,希望他永远保持热爱。 方知行往旁边挪了一步,打开第二扇门。 「给24岁的钟思远。」 24岁的钟思远刚刚开始拍戏,被迫放弃梦想很痛苦,起初做演员时很迷茫,他常常找不到方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质疑自己的选择。 方知行送他的第二个礼物是一本书,《演员的自我修养》,希望钟思远能够坚定的往前走。 第三扇门打开:「送给25岁的钟思远。」 25岁的钟思远陷入事业低谷,网上越来越多的谩骂和抹黑,各种绯闻层出不穷,因为性情冷淡被冠上「耍大牌」的恶名,网友甚至都没有看过他的作品,就在网上四处留言:「看他那张冰块脸就知道演技肯定不好。」 方知行能给的只有陪伴,他送钟思远一只八音盒,轻轻一转,他的声音伴随着音乐从里面传出来:「远哥,你是最棒的!」 他希望钟思远永远相信自己。 来到第四扇门,方知行说:「给26岁的钟思远。」 26岁这一年,钟思远化身圈内劳模,拍了好多电影,一整年都没有休息过。超负荷的工作让他的身体亮起红灯,方知行不想他这么玩命,所以送他一张飞往海岛的机票。 他希望钟思远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在阳光与海风中沉淀自己。 「这个是给27岁的钟思远。」 方知行打开第五扇门,钟思远看见了一张被洗出来放大的照片。 27岁的时候,钟思远摘下了电影界对一个演员的最高认可。此时的他已经红透半边天,站上领奖台的那一刻,用最有力的奖盃回应了所有质疑。 他是中国电影史上最年轻的影帝,所有人都记住他是钟思远。 方知行指了指照片的右上角,钟思远看过去,发现礼堂辉煌的穹顶出现一片星空。 那是后期用颜料画上去的。 方知行说:「我在那儿。」 「你的每一步,我都陪在你身边,我始终在这里看着你。」 他转过身,撞上钟思远复杂的目光。 「28岁的钟思远,不负等待,终于找回了他的星星。」方知行摸上钟思远泛红的眼尾,手心里掉下一条项鍊。 一颗璀璨的五角星坠下来,折射出的光几乎刺痛钟思远的眼睛。 方知行微微踮起脚,把项鍊戴在钟思远脖子上。 「这颗星星是钻石做的,很贵。」方知行说的好现实,「但是我,无价。」 他凑上去亲钟思远的嘴唇:「我全都给你。」 最后,他拉开了第六扇门,从里面取出了两个玻璃罐。 五彩斑斓的纸星星塞的满满当当,方知行举起其中一瓶说:「这里面有一千零一颗星星,每一张纸我都写了祝福。」 第139页 然后拿起另一瓶:「这也是一千零一颗,但是没有写字。我把愿望留给你,一千零一个愿望,你随时都可以找我兑现,只要我能做到,哪怕付出一切我也一定替你完成。」 他抱着沉甸甸的祝福和愿望偎进钟思远的怀抱,讨要一句反馈:「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钟思远近乎失语,感动一个接一个朝他砸来,方知行一声不吭的准备很久,填补他们错失的五年时光。 他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好像无论说什么都太过浅薄,只能更用力的抱紧方知行,一遍遍的说「喜欢」。 他希望方知行能感受到他的喜欢。 原来上天的诸多赠予,都不及一个方知行来的稀罕。 二十八岁的第一天,钟思远不仅等到了他的星星,还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的礼物。 方知行才是他的礼物。 是他歷经千帆终于摘得的一掌星光。 · 方知行的《孔雀公主》一战成名。 现场的素人观众不允许拍照上传,但七舰从早到晚每跳一出就会发布一些高清现场图。 《花木兰》、《昭君出塞》、《牡丹亭》……不止是方知行,每一位用心出演的舞蹈演员都得到了观众的认可。 结束后,粉丝在微博上发表观后感,洋洋洒洒几千字的小作文一出,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大众终于开始看见舞剧的魅力。 而由于方知行在演出结尾时的真情告白太过轰动,粉丝们完全失控,冒着风险拍下视频和照片,完整的记录了他和钟思远的忘情拥抱。 新年刚开始,营销号第一个季度的kpi就已经达标。 拥抱的精修图一出,cp粉快乐的仿佛过春节,转载量突破50w,而且还在攀升。 有人在评论区尖叫,有人祝福,也有人提起方知行的遭遇,希望他苦尽甘来。 思卿夫夫是真是假已经不再重要,经歷过波折与磨难,真正喜爱方知行和钟思远的粉丝,一定会尊重他们的选择。 不过商婕就没那么淡定了。 商婕前一天安排了工作走不开,没到现场观看演出,凌晨两点接到工作室电话时人都炸了。 她迅速上网看头条,被满屏的「真情告白」和「疑似出柜」吓得头皮发麻。 作为一个专业且有经验的经纪人,商婕第一时间开始搞公关,边压热度边给钟思远打电话,意料之中的打不通。 她有气没处发,一通电话打给钟路凡。 钟路凡当时刚到家洗完澡,电话一接就听商婕在对面狂轰滥炸,丝毫没有下属见老闆的自觉。 尤其弟必有其兄,钟路凡把手机放到桌上,自己满屋转悠,泡茶、吹头、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还抽空看一看公司股票。 完了之后发现商婕还在说。 钟路凡无语了,出言打断:「拦不住的,随他们去吧。」 风暴中心的二位腻歪半宿,一觉睡到中午。大概是心事没了人也懈怠,钟思远都被带的生物钟紊乱,竟然比方知行醒的还晚。 醒来发现怀抱空空,钟思远下床去找,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他走过去,被眼前景象惊的目瞪口呆。 方知行学人家偶像剧,全身光熘熘套一件钟思远的衬衫,正在煎荷包蛋。 钟思远比他高,衣服穿在身上大了,衬衫下摆刚好遮住屁股,露一双纤细笔直的腿。 这人还要学女主角的台词,转身朝他微微一笑:「起来啦,午饭马上就好。」 按理说,接下来的剧情就该是男主把持不住,把人抱回房干坏事了。 但是钟思远不。 他吞了吞口水,脸上的表情逐渐一言难尽起来,然后说:「别吧,有点做作。」 方知行举着锅铲追出来要打他。 鸡飞狗跳的中饭吃完,方知行又回床上瘫着了。 钟思远觉得他的生活方式不健康,硬是把人薅起来出门熘熘。 方知行老爷似的坐在副驾上哼哼:「我们俩去哪都轰动,不如在家躺着。」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 钟思远直接带他去了一家私人俱乐部。 俱乐部要啥有啥,还不用担心被拍,在里面玩一天都绰绰有余。 方知行翻红以后失去好多自由,出门全副武装不说连公共场所都不敢去,这下好了,他宛若见了水的野鸭,扑腾着要撒欢。 俱乐部导向牌前站了一会,方知行说要去逛超市。 于是俩人下到负一层,钟思远推车,方知行採购,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瓜果鲜蔬,推车很快就满了。 面前走过一对夫妻,女人一看就是富家千金的样子,亲切的挽着丈夫的手,和他说孩子吃什么奶粉。 方知行看了眼钟思远,突然对他说:「我也想拉手。」 钟思远下一秒就抓住他。 方知行笑盈盈的抬脸问:「会被拍吗?」 首先狗仔记者进不来这个地方,其次能来私人俱乐部的基本上对明星见怪不怪,何况今日头条到现在都是他俩抱在一起那张照片,似乎也不差拉手。 钟思远把方知行拉紧了:「别跑丢了。」 俩人来到零食区,方知行对各种膨化食品没有抵抗力,挨个往购物车里扔。钟思远精挑细选,跟人作对似的,在后面把方知行的零食又挨个摆回去。 第140页 方知行这个傻的竟然没发觉。 shopping一场,方知行累了,钟思远把两大包战利品寄存好,本想喝杯咖啡,后来看方知行一脸败色,临时改主意要带他去排毒。 「蒸桑拿?」方知行头摇的像拨浪鼓,「我最怕热了!」 钟思远问:「你不是怕冷么,什么时候还怕热了?」 方知行矫情道:「冷不得热不得,我就是这么娇贵。」 钟思远不容拒绝,俩人各换一条花裤衩,几乎是把方知行按进了汗蒸房。 方知行脸都苦了,感觉钟思远活像和他有仇的。他进门就一屁股坐长椅上,热气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钻进身体,气儿都喘不上了还要争个口舌之快:「都说开了荤的和尚见不得肉,我穿成这样你能忍得住吗?」 钟思远凉凉地看他一眼,靠着木制墙壁闭目休息。 周遭的温度并没能融化钟思远那股子高冷气质,这男的装的淡定的很,实则默不作声的在心里数数。 1、2、3、4、5…… 五分钟都没有,方知行坐不住了。 他的脸被热气蒸红,一会儿功夫脸上就落了汗。 「远哥……」方知行跑到钟思远身边来,「咱们走吧。」 钟思远岿然不动,意志力极其坚定。 「远哥?」方知行凑近些,戳戳钟思远的锁骨,「你热晕啦?」 钟思远攥住他:「你安静一会。」 方知行安静不了,这儿本来就热的人心烦,钟思远还把他当空气,那是烦上加烦。 他腿一岔,顾不上热了,整个人坐进钟思远怀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晶亮的汗,他全蹭在钟思远身上,滑腻的胳膊搭在肩膀,湿乎乎的还有点黏人。 钟思远按住乱动的人,扬眉看他:「就不能老实点?」 「你抱我,」方知行说,「你抱我就老实了。」 钟思远捉住他的腰,摸到了一手的湿滑。 「远哥,你想在桑拿房接吻吗?」 方知行蹭了蹭钟思远的鼻尖,问:「会不会更喘不过气?」 钟思远觉得是,于是亲自试验。 他抚着方知行的后颈热烈的亲吻他,轰然汹涌的热浪和急剧飙升的肾上腺素分泌出更多的汗水。 半晌分开,钟思远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卿卿。」 方知行喘息着应:「……嗯?」 钟思远舔了舔唇角:「你有点咸。」 第59章 第 59 章 59. 金侑熙的恶行曝光后,《我是练习生》节目随之停摆。 一方面,金侑熙是这个综艺最大的噱头,gpo和启泰高层的合作由于社长被正式立案调查不得不取消,成团的练习生肯定是不能往韩国送了,后续如何把资源给到,节目组都要重新策划。另一方面,节目组要另外找导师来替金侑熙的位置,但接二连三的丑闻在前,节目还没开录就落得个难听的名声,往后怎么继续也是问题。 方知行最近几天回了海棠花园,把外婆从杨舒明家接过来跟他一起住。 网上的事儿闹的满城风雨,老太太那儿肯定是瞒不住,新闻曝出的第二天就要来找他,但那会儿赶上封箱演出,方知行实在腾不出空,只能先安抚外婆,说等演出结束一定回家。可他不想看见杨舒明,庆幸的是,杨舒明现在估计也没脸见他,方知行去接老太太的时候总算没碰上他。 老太太从网上了解到出事始末,一回家就扒掉方知行的裤子,布满皱纹的手颤巍巍的捧着外孙的膝盖,沉默许久都没有说话。 方知行见不得外婆这样,把腿缩回来,搂着老太太的肩膀安慰。 老太太一双浑浊的眼瞪视着虚空,半晌流下泪来:「卿卿,阿婆对不起你。」 年幼丧失双亲,寄人篱下,无奈远走韩国,本以为等待的是锦绣前程,未承想是一个接一个骗局。 「我不让你走就好了……」 老太太一直念叨着这一句,方知行听的心里不是滋味,抱着外婆,像小时候那样钻到外婆的怀抱:「外婆,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这就是方知行一直不肯告诉老太太的原因,怕她担心,怕她多想,更怕她把外孙的磨难归咎于自己。 方知行抹掉外婆的眼泪,撒娇卖乖说肚子饿。老太太现在对乖孙有求必应,注意力立刻被转移,马上去厨房做饭。 老年人都爱唠叨,方知行的外婆也不例外,她还不知道外孙和儿子已经决裂,边洗菜边说:「过两天把你舅舅喊过来,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方知行应了一声,打开电视机。 屏幕里放的什么他也没用心看,想的是杨舒明。 五百万他肯定是不会给的,但为了拿到录音,方知行的确做出了一些牺牲。 他答应帮杨舒明填补事业上的亏空,要求对方提供详细的条目和收据,并让杨舒明签下保证书,这笔帐算完,以后两人再无瓜葛。 杨舒明签字那天,面容灰败不堪,像是穷途末路的丧家犬。 方知行把保证书叠起来放好,对他说:「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再有下次我们法院见。」 方知行没办法再和杨舒明扮演舅舅外甥一家亲,他无法原谅,杨舒明对他做的一切无异于金侑熙的帮凶,甚至比金侑熙还要无耻。但老太太年纪大了,外孙的遭遇已经让她心痛不已,如果再让她见到亲儿子的真面目,方知行真怕老太太承受不住。 第141页 他放过杨舒明不是因为顾念亲情,完全是怕外婆受不了打击。 否则,他一定会把杨舒明一块送进监狱。 饭菜香从厨房飘来,方知行肚子叫了一声,最近食量有点大,他都觉得自己的肉松了。 这时门铃响了,老太太在厨房还要操心:「卿卿!有人敲门!」 方知行无奈的摇摇头,爬起来去开门,门刚推到一半他就傻了眼,钟思远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外头朝他眨眼。 「你怎么来了!」方知行惊呆了,他往前上一步,压低声音说,「不是跟你说我过几天就回去吗!」 好几天没见了,钟思远飞快的低头亲了方知行一口:「我想你了。」 「……」 方知行有点架不住这样,老太太等了半天没听见动静,扯着嗓子问:「卿卿,谁来了?」 钟思远凑近他:「卿卿,不请我进去?」 方知行被这人气死了! 他拉开门放钟思远进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你来就来,怎么还买东西。」 「给外婆的。」 方知行随便翻了翻,都是老年人的补品,没一样是给他买的! 钟思远从表情就看出方知行在想什么,在口袋里摸了只棒棒糖,撕掉包装塞方知行嘴里:「小孩儿就吃糖吧。」 方知行张牙舞爪的要挠人:「你说谁小孩!」 几天不见钟思远怎么更欠揍了! 老太太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瞧见钟思远就「奥哟」一声:「这个小伙子我在电视上见过的呀,好帅的嘞!」 方知行心虚的笑,笑容干瘪没感情,一看就不走心。 钟思远怕他露馅主动挑大樑,一改往日高冷不近人情的形象,主动向老太太问好。 老太太把菜一放过来拉人,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卿卿,这个是你的朋友奥,我在你的新闻上也看过他,你们俩关系很好的吧,来的正巧,外婆刚做好饭,快进来坐。」 老太太面目亲切,眼底都是慈祥,她把钟思远安置在自己跟前,牵着他的手,歪头看他,眼底甚至还带有感激。 打量半晌,钟思远和方知行都有点毛。 方知行清清嗓子:「外婆,吃饭不?」 「吃饭,」老太太说,「你去盛饭。」 「我……」 方知行吃瘪,老实去了。 他一走,老太太拍了拍钟思远的手,微笑着说:「好孩子,谢谢你照顾卿卿。」 钟思远骤然被长辈表扬还有点不好意思,他谦虚道:「没有,我也没做什么。」 老太太把手按在钟思远手背上,突然用力的捏了捏:「外婆都知道的,我都知道。」 那一瞬间,钟思远好像被看穿了。向来八风不动,遇事不慌的钟影帝少见的坐立不安起来,他心口乱跳,似乎体会到了方知行见他哥的心情。 老太太说:「只要卿卿好好地,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经歷过女儿女婿车祸离世,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太太不能再失去了。 钟思远读懂了老太太的言下之意,不安的情绪缓慢平静,他向方知行唯一的亲人郑重承诺:「卿卿会健康、幸福的过一辈子,我保证。」 这顿饭吃的意外的和谐,老太太真的看过不少钟思远的电影,说起来头头是道,那股子劲儿真不比年轻小姑娘差。 方知行都听傻了,撂下筷子问:「外婆,你什么时候还爱看电影了?」 老太太撇着嘴反问:「怎么,给你看不给我看?」 方知行说不过,小声嘀咕:「那么大年纪老太太了,别整追星那一套。」 老太太也撂下筷子:「你能追星我不能?你屋里还放着人家唱片,别以为我不知道!」 「……」 方知行彻底闭嘴。 吃完饭,方知行去洗碗,老太太和钟思远在客厅看综艺。 老太太笑点低,甭管好不好笑她先笑为敬。方知行听着声儿,看自己一手的泡沫,感觉外面那个才是老太太的亲孙子。 钟思远一直在海棠花园待到半下午,终于要告辞。 老太太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也要走人的样子。 方知行一头问号,钟思远来一趟把他外婆都拐骗走了?他有点接受不了,拽着老太太的围巾问:「外婆,你上哪去?」 老太太把他手拍掉:「我回你舅舅那去啊,都在这住好多天了。」 方知行傻了:「回去干嘛,跟我住不好啊?」 「你们年轻人天天抱着手机不理人,我回去还能跟楼下孙老太太一起跳广场舞。」 「……这么大岁数您也不怕闪着腰。」 老太太把包一挎,抓住钟思远的胳膊:「小钟有空吗?顺便载我一程?」 钟思远当然有空,把自己带来的补品一提,俩人亲亲爱爱的就要下楼。 方知行愣在原地,感觉自己被抛弃。 他赶紧套上羽绒服出门去追:「等等!我也要去!」 · 把老太太送走,方知行家都不回了,跟着钟思远回檀香山。 都说小别胜新婚,方知行此刻深有体会,一进门就整个人缠在钟思远身上,滚烫的唇齿在对方的脖颈间啮咬。 钟思远拖着方知行的腿根把人抱起来,不急着回房,反身把方知行抵在墙上,避开他的亲吻,问道:「我们几天没见了?」 第142页 方知行看着钟思远的眼睛,声音蒙在粘腻的情潮中听起来含煳极了:「唔,五天。」 「着急了?」 方知行诚实的点头,垂首要去找他的嘴巴,结果又被躲开。他不干了,小幅度在钟思远身上挣了一下,锁住他的脖子,委屈道:「给我……」 这副想吃吃不到的模样取悦了钟思远,更是挑起他身体中潜藏的邪恶。 他把方知行放下来,抓住肩膀背过身,手从后面掌住方知行精緻小巧的下巴,令他转过脸来接吻。潮湿的水声中,他扥掉方知行的裤子,喘息声很快从玄关处传来。 面前是贴了纸的墙壁,素色的花纹,手掌摸上去凹凸不平。 方知行被兇狠的撞了一下,手指没有着落的在墙上抓了一把,成功在墙纸上留下几道起皱的印子。 他仰起脖颈,潮红的皮肤和涨起的青筋暴露在钟思远的视线下,钟思远不客气的咬上去,换来一声破碎的呜咽。 「卿卿,你把我的墙纸抓坏了。」 方知行的精力完全分散,哪顾得上钟思远在说什么,哼哼唧唧的摇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赔我。」钟思远退出来,浑身瘫软的方知行顺势倒在他怀里。 他抱着人回卧室,不留情面的讨要惩罚:「一个印子一次。」 第60章 第 60 章 60. 方知行被餵饱,第二天醒了个大早。 他爬下床,稍稍掀一点窗帘看天气,然后转身扑到钟思远肚子上坐着,晃着人家肩膀:「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钟思远睡梦中被惊扰,魂都差点飞了,霍然睁开眼看见方知行,被吓得一脸空白。 方知行恶作剧成功得意非常,弹一下钟思远的鼻尖:「今天陪我去纹身吧,拖了好久了。」 钟思远缓慢的清醒过来,明白方知行还不够累。 冬日的早晨,阳光稀疏而温暖,钟影帝罕见的发了顿起床气,把方知行压回床上好一番惩治。 厮磨许久方知行总算求饶,带着哭腔说自己这里也疼,那里也疼,软绵绵的求钟思远放过他。 钟思远对着他的屁股打两下,空寂的房间清脆两声响,成功把门口偷听的莫扎特吓跑了。 等方知行终于能从床上下来已经过去一个多钟头,他揉着屁股蛋去卫生间刷牙,嘴瘪的能挂油壶,总而言之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方知行屁股里外都受了伤,只能穿运动裤,但他不穿自己的,翻箱倒柜找钟思远的穿,理由是钟思远腿比他长,裤子更宽松。 钟思远好歹算有点良心,出门时给方知行带了个软垫,走哪放哪让他坐上头,好歹屁股没有遭受二次伤害。 方知行上了副驾,声称自己屁股痛不能动,非让钟思远来给他系安全带。钟思远服务到位,不仅出苦力,售后也是一条龙,很好说话的听吩咐,还顺嘴问一句:「方先生还有什么指示?」 方知行从扶手箱拿出钟思远的墨镜戴在脸上,手指在窗沿上轻敲两下,冷酷发话:「开车。」 那架势活像被钟思远上了身,以后要是有什么模仿节目,方知行去模仿钟思远保准能拿冠军。 纹身工作室是lucy介绍的,搞美妆的副业比较多,听说lucy是合伙人之一。 方知行一路睡到目的地,钟思远喊他好几声没反应,把墨镜一摘才发现人正唿唿大睡。 真是够闹腾的,大早上的不睡觉,这会儿困了。 钟思远无语的把人喊起来,方知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梦,闭着眼咂嘴咕哝一句:「好香。」 八成是在梦里吃大餐。 俩人一道上了楼,工作室风格暗黑系,还有点哥特风,方知行被这颜色骇住,有点憷。他拉着钟思远的袖子小声问:「远哥,不会是三无手工作坊吧?」 钟思远一头问号,刚想说「我会带你去那种地方?」,话还没出口,有个相当磁性的声音在身后想起:「正经纹身工作室,工商局开了营业执照的。」 方知行生怕自己说人家坏话被店员听到,回头看一眼,后面的人一身黑大衣,身材精壮高挑,短髮利落,眉眼锋利,鼻樑英挺,打眼看就是个很有野性的帅哥。 这样子不像是给人纹身的,方知行嘴巴都不动的低声问:「远哥,这男的谁啊?」 谁知钟思远沖对方轻轻点头,打了个招唿:「lucy哥。」 「………………」 方知行简直怀疑自己听力出问题了。 他一步跳到离钟思远老远的地方,俨然已经被震惊出圈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这个被钟思远称作「lucy」的男人,怎么都没法把他和一身萤光彩,满头长髮,捏着红色兰花指的化妆师lucy联繫在一起! lucy脚上踏着双黑色马丁靴,走在玻璃地板上「嗒嗒」地响。他沖钟思远笑了笑:「你家小朋友接受能力不行啊。」 然后越过俩人,径直朝店里走去。 方知行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钟思远过去打了个响指:「走啊,进去吧。」 「远哥……」方知行求救般看向钟思远,「是我想的那个lucy吗?」 钟思远三个字粉碎他的幻想:「那不然。」 二十分钟后,方知行浑身不自在的坐在lucy对面,这时候他才知道,lucy是被钟思远薅来的。 原因是lucy不仅是个化妆师,还是专业纹身师,作为工作室的合伙人之一他其实很少亲自给客人纹身了,但钟思远不放心别人做,硬是夺命连环call把lucy给请来了。 第143页 lucy调出几张设计稿,然后把平板转给方知行:「听说你是要在疤痕上文?疤在哪,给我看看。」 方知行缩了下腿,有种想掉头走人的冲动。 lucy无语了:「不是吧,有这么难接受?」他捏起嗓子翘上兰花指,「这样呢?」 方知行都快哭了:「lucy哥!你还是这样比较亲切!」 lucy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催促道:「从我妈那过来的,没打扮,你将就将就吧。疤在哪,快给我看,别磨磨唧唧!」 方知行被气势镇住,战战兢兢的弯腰卷裤腿,把疤露出来给lucy看。 lucy瞅了一眼:「这么长,你用过祛疤膏?」 方知行摇头,大男人用什么祛疤膏。 「那你恢復的不错啊,」他上手摸了一下,「疤痕增生不算严重。」 钟思远拿着平板看图案,早在听说方知行要纹蔷薇的时候他就跟lucy说了,这么多天出了不少设计图,他来之前也没看过,此时一张张滑过,想像着它们出现在方知行身体上的模样,竟然提前就开始惊艷和悸动。 方知行探过脑袋:「你也让我看看。」 lucy也不闲着:「你们先挑,我来消毒。」 设计图每张都精美好看,方知行眼花缭乱,选择恐惧症都犯了。 钟思远放下平板:「不如这样,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 「唔……」方知行描述一下,「我要绽放的蔷薇,一朵就够了,花茎弯一点,像个s型。」 lucy指点道:「你看下第三张,跟你说的差不多,但是花茎不能弯太狠,你这个疤是直的,弯太狠就挡不住了。」 「没关系,能遮多少遮多少,重点是花和s。」 lucy抬头看了钟思远一眼,然后把平板拿回来,用电容笔在屏幕上修改半天:「这样,花茎还是直的,我把叶子的位置调一下,一根叉挂两片叶,像y,是不是更和你意?」 重新修改好的图案映在方知行眼底,一根笔直的花茎,倒刺横生,左右两侧各有一根枝杈,上面点缀着y型的枝叶,顶上烘托出一朵绽放的红色蔷薇。 方知行不要太满意,喜笑颜开的表示:「lucy哥!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lucy并不想做虫子。 「那就这个了,我去列印出来,一会儿给你割线。」 「哎,等等。」方知行又有意见,「那个,我不要大红色。」 他说:「我要黑色,纯黑色。」 lucy觉得挺有意思,大概是钟思远把纹身背后的寓意也告诉他了,lucy挑起眉头说:「你不是要热恋么?黑的不太好吧。」 「要黑色。」方知行坚定道,「这是一朵开在深渊的野蔷薇。」 接下来是漫长的几小时,抹麻药、割线、处理细节和阴影再上色,钟思远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在方知行身边。 他怕方知行会疼,隔几分钟就要问一句。但方知行比他想像中勇敢,眉头都没皱一下,还能跟他开玩笑。 结束时已经过了中午,lucy挺起腰,转着脖子交待:「4小时后可以洗澡,但也别洗太久,最近几天少碰水,三个月后过来补色。」 他先一步站起来:「纹身比化妆累多了,你们坐会儿吧,我去熘达熘达。」 lucy一走,方知行立马龇牙咧嘴:「哎卧槽,疼疼疼疼疼……」 钟思远蹲在他身边,低头去看泛红的刺青。白皙皮肤上开出一朵黑色的蔷薇,糜烂又艷丽,比红色带来更大的视觉冲击。 他真的是被方知行骗到了:「疼怎么不吭声?」 「我敢吗我?」方知行也很委屈,「我怕lucy觉得我太矫情。」 他把腿从凳子上「请」下来,一脚蹬在钟思远的膝头,然后问:「好看吗?」 钟思远说:「好看,比我想像的还要漂亮。」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触碰,快挨到时手指又蜷了一下,克制的重复:「真漂亮。」 方知行很高兴,踩着钟思远向前倾身。 钟思远托住他的小腿肚,轻轻捏了捏:「别乱动。」 工作室四面墙壁都是黑的,光线倒是很充足,亮的能窥见皮肤上细小的毛孔和浅淡的绒毛。 方知行感觉到禁忌与出格,似乎连血液都隐约沸腾起来:「远哥。」 他喊了一声,手伸出去按住钟思远的后颈。 指尖沿着颈骨缓缓游走,擦过柔软的羊绒毛衣,在「目的地」上慢慢打圈,勾勒出那个字母的形状。 「我也把你带在身上了。」 钟思远目光一动。 方知行说:「我好像重获新生。」 钟思远捧着他细瘦的胳膊,脸一偏就能吻到手腕内侧细腻光滑的皮肤。 他一低头,颈间的银链子就露出来,锁骨上一颗璀璨的星星闪闪发光。 钟思远吻在方知行的膝盖上,吻住他的陈伤,口中仿佛含了一片黑色的花瓣。 「宝宝。」他轻声说,「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lucy:女装大佬,gay中勐1。 第61章 第 61 章 61. 一周后,方知行正式和路远娱乐签订了为期一年的艺人合约,经纪人也是商婕。 赶在年关之前,商婕给方知行安排了几个专访。他现在热度正高,不少本子和代言递上来,但良莠不齐需要筛选,还有不少综艺节目看中方知行和钟思远的商业价值,想请他们合体录制节目,不过这一点上俩人的态度出其一致,都表示不想过度消费感情,给自己留点隐私,商婕也没有多劝。 第144页 陆峰的纪录片在紧锣密鼓的后期制作中,一共十期,预计大年初一于总台黄金时段播出。 七舰在封箱演出之后小火一把,网友们早早搬好小板凳等待节目播出。 晚上下班,钟思远靠在沙发上帮方知行看剧本,方知行躺他腿上撸猫。 家里温度高,方知行自从纹身之后就总爱穿着大裤衩乱晃,钟思远屡禁不止,后来也就随他去了。 方知行揉着莫扎特的后背,说:「我挺喜欢那个偶像剧的,男主角是霸道总裁,多符合我的形象。」 钟思远把手里的本子扔到茶几上,冷哼一声:「没营养的快餐剧。」 怎么还搞上歧视了? 方知行撅起嘴:「那你看看底下那本古装剧,男主是风流剑客,也比较贴我。」 钟思远抽出最后一本,琢磨半晌,否定道:「配角太出彩,容易被压。」 「……」方知行听这人吐槽一晚上,终于烦了,「你好挑剔啊,我觉得哪本都行!」 视线里一直晃悠的野蔷薇终于安静,钟思远把一摞剧本推开,抽出一张湿巾擦手:「都不行,让商婕重看。」 方知行感觉自己丧失话语权,再说下去可能要吵架,干脆利落的转换话题:「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你今年还回美国吗?」 钟思远点头,扔掉手里的湿巾,刚擦过的指尖泛着幽香,他摸方知行的脸颊:「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方知行躺着白他一眼:「疯了啊!」 钟思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父母知道我的性向。」 「那也不……」方知行放下莫扎特,一个翻身搂住钟思远的腰,「我害怕,我还没准备好。」 钟思远沉吟一声:「嗯……那你就得一个人了。」 「没事儿,我多的是地方去呢。」方知行挠他肚子,「我每年大年三十儿都是在周奶奶那过的,然后就去季钏家赖着,再把外婆接来海棠花园住几天。」 过年都在四处漂泊,钟思远有点捨不得。 方知行大咧咧的伸个懒腰:「和你爸妈有一年没见了吧,你不用操心我,我过年忙着呢。」 说着,他爬起来,想起什么似的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怎么在一起的?」 钟思远捉住方知行的腰把他抱到身上。 他很喜欢这么抱方知行,胸膛贴在一起,气息也难捨难分。 「记得。」 然后方知行在他眼睛里看到一段过往。 那是几年前韩国的冬天,临近年关,宿舍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回家,方知行也不例外。 他一年没回国了,心情亢奋,兔子似的在宿舍里来回乱窜,保暖衣物、纪念品、韩国特产,一个行李箱都装不下。 钟思远比他早半天的飞机,行李已经收拾完毕,坐在床边安静的听歌,完全不被打扰的样子。 然而某些人天生跟他犯克,从不叫他安宁。 耳机突然被摘下一只,方知行的脸出现在面前:「远哥。」 钟思远没半点表情的看着他。 方知行说:「你的小箱子借我用呗,我东西太多了。」 钟思远朝地上看了一眼:「在柜子里,自己拿。」 「谢谢谢谢!你就是我的救世主!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它的!」 钟思远抿起唇没说话,他看了眼时间,该走了,于是开始换衣服。 方知行问:「你啥时候回来啊?」 「十天。」 「那你比我早两天。」方知行指着窗沿上的一盆花,「帮我浇水。」 钟思远点点头,他穿戴整齐,提起搁在床边的箱子,然后顿了顿。 方知行也不收拾了,跨过一地杂七杂八的东西站过来,他似乎有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又侷促的咽回去,于是就剩一双杏仁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钟思远。 钟思远原地站立几秒,开口道:「那……我走了?」 「嗯……」方知行抠着衣角,提前祝贺道,「新年快乐。」 钟思远说:「拿那么多东西上飞机,小心一点。」 「我会的,你也要平安。」 钟思远应一声,拖起拉杆箱往门外走。 「远哥!」方知行又喊住他,下定某种决心般,「你,你……我会想你的!」 钟思远脸上的浮冰化了些许,还没从宿舍离开竟然已经开始想念。 钟思远离开后宿舍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那人在与不在差别不大,反正他也不会吵闹,更不制造噪音,但方知行就是觉得宿舍好安静,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的那种。 他加快速度收拾行李,归心似箭,吃了午饭就拖着行李箱去机场。 半路上,方知行接到了杨舒明的电话。 他很高兴的接听,还以为舅舅打来问他几点到要去机场接他,谁知道杨舒明很犯难的对他说:「卿卿,你还没走吧?舅妈公司过年安排了福利,四个名额去马来西亚度假,我给外婆报了名,你看……」 方知行雀跃的心突然跌落回胸腔,他握紧了电话,第无数次被隔离在亲人之外,但他没放弃为自己争取一下:「啊,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可以在家待半个月的。」 杨舒明说:「卿卿,舅舅和外婆的意思呢,你过年就先别回来了,反正你回来家里也没人,冷冷清清的干嘛呢?你就在公司,还有队友和同事能一起热闹热闹,等夏天舅舅不忙的时候,带着外婆一起去韩国看你,怎么样?」 第145页 可是队友也都要回家过年的啊。 方知行明白了杨舒明的意思,重点不是他们要出去度假,也不是他们要走多久,而是他们不需要他,不需要他回来。 挂断电话,方知行的热情全部冷却。 他让司机掉头送他回去,想的是,还好机票公司可以报销,不然钱就白花了。 一小时后回到宿舍,再有两天就是农历新年,整栋楼已经人影稀疏,方知行拖着大小两个箱子,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看起来形单影只。 他把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挂回衣柜里,收拾的时候有多亢奋,现在就有多疲惫。 才弄到一半他就不想动了,往后一靠坐在硬板床上,被子他都收起来了,也懒得铺,胡乱拽出一床歪七扭八的裹在身上就开始睡觉。 一觉睡到天色完全黑掉,方知行浑身被床板硌的生疼。他烦躁的踢了踢脚边的行李箱,借着月色看清踢到的是钟思远的那只,又心疼的蹲下来找纸擦。 不知道钟思远飞到哪了,他们还有十天才能见面。 颓丧一晚,第二天方知行重打精神。 一个人过年也没什么不好,宿舍随他打滚,还有网络春晚可以看。 方知行这样安慰自己,突然干劲十足起来,他把衣物放好,行李箱归位,重新铺好床铺,然后在宿舍大扫除。 看,没人多好,还能搞卫生。 宿舍被打扫的焕然一新,为了烘托新年气氛,他还去买了两只红灯笼,就挂在宿舍门口。 大年三十那天,韩国好冷,下了一场大雪。 方知行奖励自己一份年糕火锅,对着窗,外面漫天飞絮,屋里他吃的热乎看春晚。 他跟着歌跳舞,跟着小品笑,跟主持人一起倒计时。 整栋楼只有他这间亮着灯,方知行为所欲为的打开窗户,迎着异国风雪大喊:「三、二、一!新年快乐!!!」 喊完,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很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桌上的手机「叮咚」响起,好多掐着点的祝福简讯发送进来,中文的、韩语的,方知行总算觉出温暖。 滑到最上面一条,钟思远三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他点开,多余的话没有,简简单单的「新年快乐」,四个字让方知行短暂压回去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 窗外开始放烟花,大片大片的颜色绽开在墨色天空上。 方知行掩耳盗铃似的,借着响动遮掩自己的心跳声,他算算时间,钟思远那边应该是中午。 「新年快乐,吃午饭了吗?」 信息很快送达大洋彼岸。 钟思远被老妈逼迫换上一件红毛衣,表情臭臭的待在房间给方知行发信息:「还没,快了。」 方知行:「奥,你们吃火鸡吗?」 「不吃,我们家吃不惯火鸡味。」 「啊,还想问问什么味道呢。」 钟思远隔着屏幕都感觉到遗憾,他捏着手机停顿一会儿,跑去厨房找他妈:「妈,能烤只火鸡给我带回韩国吗?」 钟思远他妈叶立君女士被儿子的要求吓了一跳:「你搞错没有儿子?在韩国买不就行了?怎么带?」 「烤好抽个真空袋,韩国不正宗。」 然后他回消息:「回来带一只给你吃。」 远在韩国的方知行眼睛都亮了:「真的嘛!我不客气的耶!」 「没事。」钟思远回到房间,「春晚放完了吗?」 他很少会主动找话题,方知行当然不会错过机会:「快了,刚刚倒计时,你信息来的好准时。」 美国人不过春节,钟思远这边节日气氛不浓,但家里重视,每年都要团聚一次。刚才他也是自己算的时间,掐点给方知行送上祝福。 「晚上吃的什么?」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方知行很诚实的告知:「我没有回家,刚刚在宿舍吃年糕火锅。」 收到信息的钟思远愣在床上,把方知行发来的那几个字颠来倒去的看了两分钟,那人收拾行李的雀跃模样歷歷在目,机票也是一早买好,怎么会没有回去?大年三十,整栋楼都走光了,方知行就一个人待在宿舍边吃火锅边等天亮? 方知行在那边等了半天等不到回音,以为钟思远去吃饭了,善解人意的主动结束对话:「去吃饭了吗?新年第一餐要吃饱哦,我睡觉啦,晚安。」 发完简讯,他对着天上闪烁不停的烟火拍下几张照片,把它们一起传上社交网络,留言道:「新的一年也要开心!」 练习室年初五才开门,方知行名正言顺的赖床,三顿并一顿,看小说、看电影,废柴生活适应的还算不错。 傍晚时分,他终于扛不住饿,下床洗漱出门觅食。 外面雪还在下,比昨天夜里的小一些,方知行没有打伞,带着粗针毛线帽和同色手套,裹紧羽绒服去吃烤肉喝烧酒。 这个时候还在做生意的店就是方知行的救命恩人,烤肉店里人还蛮多的,不过人家都是三三两两,携家带口的去,只有方知行孤零零的。 老闆大概是看他可怜,多送了他一盘肉。 方知行有点不好意思,不想看到别人同情的眼神,一顿饭吃的他蛮不自在,酒也没喝完,半小时不到就走了。 他踩着雪回宿舍,路边看到卖烟花的老奶奶,老人家在屋檐下呵热气,鼻头冻的通红。 第146页 方知行走过去,老奶奶看见他,抓一把烟花举到他面前:「小伙子买烟花吗?」 「奶奶,」方知行蹲下,「你今天要卖多少才回家?」 老奶奶笑了笑:「要全卖完的。」 方知行点点头,豪气万丈的指了下小摊:「我全要了。」 这么冷的天,这么好的日子,总要有人能回家才好啊。 方知行提着一大袋的烟花往回走,路上积雪深厚,只有一串脚印。 他无聊且无趣,沿着那大他一号的脚印走,自言自语道:「哪位好心人给我开路,祝您一生平安。」 那脚印一直蔓延到宿舍楼下,方知行身上落了不少雪,他原地抖了抖,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有人回来了吗?」 然后又否定自己:「八成是保安大叔来巡楼。」 他乘电梯上楼,电梯里的镜子倒映出他略显狼狈的形象。 头髮半湿,身上都是晶亮的水珠。脸冻的发青,鼻尖是红的,眼圈也是红的。 他就用这副模样踏出电梯,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宿舍门口却站着一个人。 方知行哪里想到这里会有人,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惊叫声顶在喉咙,他狠狠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喊,门口的人突然抬起头。 钟思远风尘僕僕,脚边还有个行李箱,也没打伞,那形象没比方知行好多少。 「去哪了?我忘带钥匙了。」 「你……」 方知行完全蒙了,他傻了吧唧的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出现的人不是他的幻觉:「你不是在美国吗?」 钟思远答非所问:「你买了什么?」 方知行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袋子,不自觉被带偏:「烟花,还有东安鸡……」 东安鸡是在烤肉店隔壁打包的,他没吃饱,买回来当夜宵。 「你还没说呢,怎么提前回来了?」 钟思远朝他伸手要钥匙,答道:「火鸡不好吃,想吃东安鸡。」 方知行怔了怔,跟在钟思远身后进了宿舍。 钟思远放下行李箱去卫生间拿毛巾,丢给方知行一块,俩人就这么靠在沙发上,对着窗,迎着暖风,默不作声的擦头髮。 方知行突然觉得有点不现实,擦头髮的时候轻轻揪了自己一下,髮根连着头皮,他把自己扯疼了,发现钟思远并没有消失。 他恍惚片刻,另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冒上来。 钟思远是为他回来的吗? 窗外雪花越飘越大,方知行把东安鸡热一热,打开电脑找东西看。 他问道:「你看春晚了吗?」 钟思远说:「没有。」 方知行点开春晚回放。 东安鸡在桌上冒着热气,耳边是阖家团圆的音乐,对面坐着钟思远,这个年好像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方知行脸色微红,被暖气蒸的,他给钟思远盛一碗白米饭,咬着肉给他介绍哪个小品好笑,哪首歌好听,春晚上好多喊不上名字的新面孔,他还幻想times有一天火了,说不定也能上春晚。 所有的寂寞与孤单,被雪夜里突如而至的身影冲散的无影无踪。 饭后,方知行和钟思远趴在窗沿上看雪,他忽然想起刚才回来时沿路的脚印,原来那是钟思远留下的。 他拿起立在墙边的烟花,邀请道:「远哥,我们出去玩吧。」 老奶奶的烟花很漂亮,点燃滋滋冒火星的那种。 方知行在雪地上奔跑,双手打着圈,火星缠在腕上,像带上了一条会发光的链子。 路灯、烟花、雪光,交织的色彩尽数映在方知行身上,钟思远在远处看,被勾引般动动手腕,用方知行强塞入他手中的烟花画了一个圈。 方知行买了太多,一时半会儿放不完,他跑累了,折回来,钟思远说:「回去吧。」 方知行乖巧的点头,却在钟思远转身之际往他衣领里丢一枚雪球。 他不知什么时候攥在手心里就等着袭击钟思远,后者一个不防中了招,冰山脸彻底崩盘,抖着衣服把雪球落下去。 冰凉的触感顺着后嵴传遍每一根神经,许是从他踏上飞机的那一刻开始,未来就已经在上演一个接一个的不可预料。 钟思远立刻抓一把雪反击。 方知行得逞的笑,到处跑,被雪球砸中仍在笑,还要捧一把雪泼到钟思远身上。 后来不知道是谁脚下趔趄,一个倒一个拉,俩人齐刷刷倒在雪地上。 笑声似乎就是在这一刻停止的。 钟思远看着方知行,俩人都在喘气,剧烈起伏的胸膛隔着厚重的毛衣和外套碰撞在一起。 方知行眼睛晶亮亮的,钟思远在那里看见自己。 他问道:「冷吗?」 方知行躺在雪地上:「热。」 吐字时唿出的热气全拂在钟思远脸上,他无可避免的将视线集中在方知行红润的嘴唇上。 方知行接着说:「快烧起来了。」 钟思远也觉得自己烧起来了,不久前的焰火在他脑海中炸开,迸溅的火星将他点燃。 他就在这样可怕的灼热感中低下头,吻住了方知行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五章,今天两章,明天三章更完。 二更在晚上。 感谢在2020-06-07 16:05:57~2020-06-13 10: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47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见一么 3个;乐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宽 25瓶;水木目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第 62 章 62. 方知行低下头,抵住钟思远的前额:「所以你那天为什么要亲我啊?」 在那天以前,方知行一直以为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想都不敢想钟思远会喜欢他。 那人表露情感的方式太过隐晦,即便是付出也总是默不作声的,在一起之后,方知行缠着钟思远问过好多次,问他年初一那天回来是不是不忍心看他一个人过年。 钟思远从来没有承认过,只是在被缠的没办法时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他不会告诉方知行,那天发完简讯后就订了回韩国的机票,太匆忙了,时间合适的飞机已经没票,而且韩国还在下雪,许多航班已经停飞,他辗转几趟,转了两次机才在年初一结束前赶回来。 没有陪父母兄长团聚,烤火鸡也没有带,他只收拾了几件衣服,二十二年的人生第一次体会到心急和心疼。 钟思远碰到方知行曲在身侧的腿,手掌轻轻的抚摸他腿上的纹身,回答时的声音低沉暗哑,难掩一股深情:「冲动。」 他这样说,停顿片刻后补充道:「我从来没有过那么强烈的欲/望。」 方知行眼睫忽颤:「什么欲/望?」 钟思远吻在他的唇角:「想和你一起在雪地里燃烧。」 钟思远想和方知行一起燃烧,雪海连成天,他不要方知行再孤独。 · 年关将至,方知行做完最后一个专访正式开始休假。 路远大厦里偶尔能碰见几个当红明星,方知行谦虚的和前辈打招唿,第n次上顶层去堵钟路凡。 老天赏脸,终于被他堵到了。 年末,钟路凡整天忙的脚不沾地,会议一个接一个的开,只有十分钟的空闲。 方知行见缝插针似的把自己挤进办公室,套近乎的喊人家「哥」。 「哥,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想问你。」 钟路凡看看时间:「八分钟,我还要上个洗手间。」 方知行难得正经严肃,搞得钟路凡莫名其妙,这个弟婿比较能惹事儿,十秒内钟路凡已经做好各种准备,什么路上牵手被拍啊,家里窗帘没拉被看到接吻啊……甚至已经简单的在脑子里拟了个公开恋情的公关稿。 谁知方知行胆大包天的往桌上一拍,十足的土匪架势:「哥,你今天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钟路凡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说什么?」 方知行瘪起嘴,绕到侧面扒人家哥哥的袖口:「你就告诉我吧,远哥的嗓子到底怎么搞的?」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钟思远跟网剧音乐制作团队吃了顿饭回来嗓子就哑了,而且哑的非常厉害,虽然没像上次一样失声,但说话也很费劲。 方知行问过林曼曼才知道,晚上聚餐时桌上几个同事一直在抽菸,就坐钟思远附近,他被逼无奈吸了一晚上的二手菸,一出酒店就开始不舒服。 这下可把方知行心疼坏了。 他如法炮制,在家里给钟思远炖冰糖雪梨。 钟思远不肯去医院,他就按照症状自己百度,搜出来的结果看得他胆战心惊,总觉得钟思远过几年就要成哑巴。 他坐不住了,等钟思远好一点就开始逼问,他振振有词的说:「当初说好的,我告诉你,你也告诉我。」 谁知钟思远似乎全然忘了这回事,藉口嗓子疼不舒服倒床就睡了。 一次两次方知行还能被他唬过去,次数多了傻子也能看出来钟思远就是故意不想说。 又一次沟通失败,方知行炸了:「你吃的是利咽片不是安眠药,整天就是睡觉睡觉睡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被窝里玩手机!」 钟思远不愧是影帝,这时候还没放弃演戏,他神情倦怠的揉着眉心:「真的困。」 方知行不让他睡,坐他身上掐人脖子:「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 后来钟思远发现自己的计策不大管用了,于是另闢蹊径,方知行一搅他,他就把人往床上带,等方知行那张嘴只会哼哼,自然什么都忘了。 方知行跟钟思远「博弈」几天,发觉自己搞不过他,只好过来堵钟路凡。 「我们一开始说好的,我告诉他为什么解约,他就告诉我嗓子怎么坏的。他倒好,把我老底摸清就开始耍赖皮。」 钟路凡微微一哂,转动半圈椅子面对方知行:「既然小远不肯说,我是他哥,得尊重他。」 方知行并不放弃,一针见血道:「因为我对不对?」 他琢磨来去,钟思远曾经松口过一次,在网剧杀青的时候,他发烧住院,那时钟思远还不知道金侑熙那些破事,差点就要向他和盘托出。但现在突然又不肯说了,只能是因为怕他内疚。 果然下一秒钟路凡打了个响指:「聪明。」 方知行心里一沉,连带着脸色也变了几变。 钟路凡转回去,慢条斯理的收拾桌面散落的文件,徐徐道:「小远提出和你交换的时候,是因为你。现在么,也不能怪你,说到底要怪金侑熙。」 方知行想到和钟路凡第一次见面,钟路凡在饭桌上质问他以后还会不会离开,无意中吐露在他离开的那段时日里钟思远曾经「发疯」。他喉咙发紧,艰涩的问:「远哥他……做过什么?」 第148页 钟路凡不答反问:「听过《远行》吗?」 何止听过,方知行沉重的点了头。 钟路凡说:「那是他发疯时写的。」 方知行张了张嘴。 钟路凡抬起手:「别想多,就是喝高了。」 他并没有完全点破,模稜两可的道几个字眼,剩下的全由方知行自己去想:「喝酒,唱歌,他过了半年这样的日子。」 方知行从路远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 钟思远在隔壁正鸿大厦搞音乐制作,顺道过来接他。 方知行一上车,钟思远就感觉气氛不大对。 他边掉头边瞄方知行,平时这人一见到他就叽叽喳喳,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钟思远关心道:「累了?」 方知行指关节抵在唇边,神思恍惚的看着窗外,竟然没有回话。 钟思远感觉事态严重,又问一句:「出事了?」 方知行依然没有回答。 钟思远不问了,一脚油门踩回家。 他指纹开门,屋里漆黑一片,手刚碰到墙上的开关就被人按住。 大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方知行的手好凉,钟思远条件反射裹住他。 方知行看起来并不领情,他很用力的抓着钟思远的手腕,黑暗中视线受阻,但钟思远能清晰的感受到从对方身上蔓延而来的压抑。 「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客厅的落地窗开着,冷风习习,余光里能映见远方尼姑庵前悬挂的那盏昏灯,钟思远揉着方知行的后脑,难以言喻的温柔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 方知行心头钝痛,他最爱的温柔风变成一把割肉刀,一下接一下全对准了他的心尖。 「我有话问你。」 方知行拉钟思远回房,审视般,压着他的双肩让人坐在床上。 钟思远被郑重的氛围感染,想握方知行的手却被躲开。 方知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深重,在静谧又森寒的夜里看起来冷静又严肃。 钟思远认识方知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联想到他下午刚去过路远大厦,还有最近几日无果的逼问,很快便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找我哥了。」钟思远确定道。 方知行并不遮掩:「是。」 钟思远倏而抿起唇,窗外月色正浓,清冷的月辉铺洒半身,让那张冷淡面容上的变化异常明显。 但也只是瞬息,状似坚决牴触的轮廓线条软化下来,钟思远不容抗拒的抓住方知行的手,把两只冰凉的爪子拢在一起,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然后才说:「你别听他夸张,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他以为方知行在钟路凡那里听了个全套,竟然主动坦白起来:「年轻的时候幼稚,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跟你没关系的,别多想好不好?」 方知行正为自己拼凑而来的往事撕心裂肺,听了这话,更多尖锐的疼痛排着队上来扎他,他想抽出手,试了一下没能成功,跟钟思远作对似的,他来了劲,拼命想要挣开他。 「什么叫跟我没关系?」他的手背很快被攥红,声音也颤抖起来,「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你他妈放开我!」 钟思远不告诉方知行就是怕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不想看到方知行的愧疚、自责,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自然也该承担后果。 「卿卿,你听我说……」 「说什么?」方知行挣脱不开,恼火的推了他一把,「你现在又肯说了?抽菸、酗酒、拿命玩摇滚,你他妈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蒙烟的往事被一句话揭穿,钟思远的眼尾不受控制的跳了跳,旋即捉住方知行的腰,一个翻身狠狠把他压在床上。 方知行吼了一嗓子:「你别抱我!」 钟思远扣住他的手腕,耐心告罄,厉声道:「卿卿!」 剎那间,方知行安静了。 他陷入柔软的床铺间,力气骤失,有水光在眼睛里迅速聚集,他看着钟思远,只轻轻一眨,泪便落了下来。 钟思远俯身将他拥入怀中,感觉肩颈处湿的很快。 方知行无声的哭,听见钟思远循循善诱般为从前的行径做出蹩脚的解释。 「我没有酗酒,那时候经常失眠,试了很多方法都不太管用。」 钟思远的生活习惯健康又规律,别说现在嗓子不好,以前嗓子好的时候也是滴酒不沾,因为失眠去喝酒,那是借酒浇愁。 「也没有玩命,我原本就喜欢唱摇滚,组合还要出节目,练习强度大一点而已。」 当时被甩心情不佳,摇滚简直是绝佳的宣洩口,吼一吼,喊一喊,似乎这样就能把方知行的影子从脑海中抹掉。 他轻描淡写的说,方知行都明白,这些都不过是不高明的安慰。 什么嗓子能架得住没日没夜的摇滚和酗酒,半年后,钟思远的声带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喉咙痛到不能进食,而且还出血。公司把这事儿告诉了钟路凡,钟路凡亲自到韩国去看他,拿到诊断书之后差点没气死,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就作吧。」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再唱歌了,钟思远的嗓子已经完全无法负荷摇滚,即便是慢歌也要少唱,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失声。 钟思远接受了医生的说法,不闹了,他失智半年,终于意识到方知行不会回来,为了情爱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实在难看。 第149页 跟钟路凡沟通过后,他决定退出组合。 退团后,钟思远回美国接受了一段时间治疗,美国的医疗水平比韩国好,但那边的医生也说回天乏术,不想下半辈子做哑巴就不要再唱歌,而且钟思远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好,必须马上手术。 钟思远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一天后,他告诉钟路凡想回国。 他拿出发疯时写的十首歌,确信自己能站在华语乐坛的巅峰。 回国后的钟思远光芒万丈,他出了专辑,在各大舞台演唱自己的梦想,他红极一时,专辑销量破纪录,演唱会门票一放,十秒就被抢售一空。 他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站在了华语乐坛的巅峰,不是因为长相,而是凭藉实力。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钟思远的歌喉宛若昙花一现,只绽放了极短暂的一夜,就零落枯萎了。 告别歌坛后,钟思远回美国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他恢復的也很好。 父母知道他视音乐如命,也曾担心他会不会想不开,但没有,钟思远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经歷一场离别,钟思远终于明白自己强留不住任何东西。他的爱人,他的声音,都是他无法留住的曾经。 方知行吸了吸鼻子,突然动手脱钟思远的衣服,埋在他脖颈间亲吻。 他们都在那半年中伤痕累累,都被迫放弃梦想和爱人,他们分开五年,在对方看不见的角落里各自煎熬,最后的最后,他们舔舐和抚慰彼此的伤口。 他们一样的从一而终,一样的矢志不渝。 方知行坐在钟思远身上,把他扶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眉头轻皱,缓慢的摆动腰肢,半晌口中发出一声低吟。 胸腔一片暖热,方知行忍不住坦白:「钟思远,我好爱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后三章哈,提前给大家点播一首戳爷的《for him.》,配合食用真很香甜。感谢在2020-06-13 10:55:06~2020-06-13 20:0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乐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第 63 章 63. 第二天方知行起来的时候浑身都不对劲。 腰酸背痛迈不开腿,眼睛肿的像核桃。 钟思远一睁眼就看见那张白生生的面颊上纠葛着两团粉晕,含水的杏目小了一半,本该心疼,但他挺不厚道的笑了。 方知行没气势的瞪他一眼,掀了被子要起床。 钟思远先一步坐起来,探头往床下一看,找到俩人的睡衣。 他手上拿着方知行那件,启唇询问:「我给你穿?」 方知行顺势趴到钟思远后背上,把自己的手腕横到人家脸上:「都被你掐青了。」 细瘦的小胳膊被手掌圈起来,钟思远截住他,瞧见掌下的腕骨红中透紫,当真是被他掐出来的。 「疼吗?」 钟思远摸了摸那块皮肤,昨夜任人怎么哭叫都不放过,如今良心发现,卖弄起迟来的温情,他低头在方知行手腕处亲了亲,羽毛似的吻,亲的方知行有点痒:「我给你热个毛巾敷一下,眼睛也肿了。」 方知行指尖一颤,抱怨都变作撒娇,抵在钟思远肩颈处乱蹭。 「远哥……」 方知行从后面搂住钟思远的腰,唇抿了又抿,憋的耳尖都发烫才很不好意思的说:「你带我回家吧。」 · 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一周,钟思远终于结束国内所有工作,回美国的机票已经买好,为防电灯泡,钟思远特地跟他哥错开时间回家,小算盘拨的哗哗响。 出发的日子逐渐临近,方知行也越来越紧张,光行李就收拾了三天,在衣帽间里转来转去的试衣服,还要请钟思远参谋:「这件怎么样?第一面得给你妈留个好印象。」 钟思远靠着镜子打哈欠:「挺好的。」 方知行说:「不行,感觉有点花哨,不能让你妈觉得我轻浮。」他换了另外一套,「这个呢,黑色是不是稳重点?」 钟思远点点头:「也不错。」 方知行抬手把镜子跟前的人搡开,端详半天还是不满意:「感觉有点老气,我都像三十的了。」 又换一圈,方知行决定今天到此为止:「算了,我明天再去商场看看。」 钟思远困的飈眼泪,早在一边坐下了,见人终于消停,胳膊一拉把方知行拽到身前。他叉着腿,方知行自然的挤到他腿间,整个人好似被围困住。 「怎么啦?」 钟思远脸贴在方知行的小腹上,声音隔着皮肉有些沉闷,听起来没精打采的:「别折腾了,我觉得都很好看。」 「我哪折腾了?」方知行扬起眉,「我都是要见丈母娘的人了,研究一下穿什么衣服很折腾?」 「丈母娘」三个字洪钟似的砸在耳边,一下子敲散了钟思远所有的困意。 他勾住方知行的腰把人抱到腿上,按捺不住的含起他一侧耳垂,薄薄的一片软肉在唇齿间厮磨,颜色很快浓重起来。 方知行嵌在钟思远怀里,像是他身上不可少的部分零件,一个开关就能让他全身瘫软,多余的力气全用来低喘。 钟思远朝那通红的耳畔问:「想跟我结婚吗?」 方知行眼睛半睁,内里已然迷离一片,但神智还未完全丧失,知道钟思远又在唬他玩。于是不太高兴的转过脸,惩罚般在钟思远嘴唇上咬一下:「又结不了。」 第150页 「你想吗?」钟思远锲而不捨的追问,「如果可以。」 万事加上一个「如果」,可以想像的就太多了。 方知行还真的很认真的想了一下,发觉第一个问题就把他难住了:「如果可以,咱俩谁娶谁?」 大丈夫能屈能伸,钟思远诚恳的回答:「你把我妈当丈母娘,当然是你娶我。」 「奥。」方知行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底暗爽,那点笑意转到嘴边差分毫就要泄露出去,又被主人强行按压回去。方知行赶紧发挥想像力:「这样的话,首先我得向你求婚,我要挑一个风景绝佳的地方,草原、花田或者是海边,单膝跪地拿一枚戒指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你如果说愿意,我立刻抱着你去民政局领证。你如果说不愿意……」 方知行拿牙尖磨了磨自己的舌头,模样有点蔫坏:「那我就把你扛起来,强行拖去民政局领证。」 他没骨头似的靠住钟思远,笑着问:「所以你说,我到底想不想啊?」 钟思远冰魄似的眼睛微微一动,热意流淌出来,他勾起方知行的下巴,近距离打量这张面孔上的神色,有嚮往,有期待,掺不得半点假。 「嗯。」钟思远满意的抱住他,「看出来很想了。」 由于两位铲屎官要离开好一阵,又赶上过年,家政阿姨也得放假,方知行和钟思远商量许久决定把莫扎特託付给季钏。 季钏临危受命,一手提着猫笼,一手抱着猫粮从檀香山接走莫扎特,再三向兄弟保证一定伺候好猫主子,让方知行安心去见丈母娘。 方知行很是欣慰,焦灼的心情都缓和了。 安置完莫扎特,方知行便和钟思远出发去机场,他带了个大行李箱,除了捯饬的衣物以外,还给钟思远的父母准备了很多礼品。他做足了功课,把人家爸妈的喜好摸的门清儿,连家里的佣人都不放过,摆明是要用糖衣炮弹讨好。 钟思远提前给家里打过招唿,说的很直接,在父母面前喊方知行的小名,视频时方知行就躲在一边,亲耳听见钟思远跟他妈说:「今年带卿卿一起回去。」 他害臊、紧张都顾不上了,唯一的念头是钟思远可能很早之前就和父母提起过他。 长途飞行很磨人,方知行几乎是睡过来的,但只要睁眼,无论钟思远在做什么,总能第一时间转过来看他。 还有一次半梦半醒时发现钟思远在写东西,他揉着眼睛凑过去,声音含混不清:「你在干嘛啊?」 钟思远蒙住他的眼睛,把人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温柔安抚:「没什么,接着睡吧。」 方知行被哄骗的飘上云端,在飞机轻微的颠簸中沉入美梦。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洛杉矶机场。 国外相对自由,来往都是白人面孔,方知行有点脸盲,看谁长的都一样,感觉老外看他们也是,俩人不作任何遮掩的从机舱出去,怕方知行走丢,钟思远全程牵紧他的手,发觉那手心一直在淌汗。 「害怕?」钟思远问。 拿上行李往航站楼外走,家里派了司机过来接,越接近出口方知行越慌,感觉自己好没出息。 钟思远停下来摸摸他的脸,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替方知行擦干汗渍,缓声道:「别紧张,我父母都很喜欢你。」 司机是个年过六十的白人,见了面后钟思远用英文跟他寒暄,方知行傻愣愣的挥手say hi,听懂一句来自老外的评价:「cute boy.」 方知行始终很侷促,钟思远分散他的注意力,从扶手箱拿出一张美国地图,说自己都去哪里玩过。 方知行果然很上套,短暂的忘记烦恼,被钟思远的故事吸引,听到最后已经入迷,不由得发出一句感嘆:「你小时候胆子好大啊。」 车开出去很久后,方知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下飞机开始钟思远的嘴巴就没停过,尤其是他刚经歷一场长途飞行,嗓子受到影响已经很沙哑,在这种时候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还一直在说话。 说话本身对钟思远来说就是不擅长的事。 但为了方知行,他什么都能做。 方知行想到自己跟钟思远一起回家的初衷,他心疼钟思远的声音,心疼他曾经的歇斯底里,他要给这段关系再上一道保险,他要让钟思远所有的付出都得到回报。就像他说过的那样,钟思远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他输,所以,他也一定要让钟思远笑到最后。 方知行按捺住心底的紧张,也不顾司机会不会看到,偏头吻住钟思远。 喋喋不休的声音骤然停止,钟思远目光一凝,揽着方知行的腰吻回去。 他们张扬而大胆,在异国的土地上热情奔放。 汽车缓缓驶入空旷小路,沿边的草木枝叶繁茂,此时正是午后阳光很好,铺在叶面上折射出嫩绿的光。 一路上,叶立君女士接连打了四、五个电话,实时监控俩人到哪儿了。 又一片别墅群过去,方知行率先看见蔚蓝的海岸,他惊嘆道:「你家离海这么近嘛!」 钟思远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说:「不近,开车过去要二十分钟,走路更久。」 那也很近,方知行小声嘀咕。 钟思远捞起他的手:「快到了。」 方知行从包里翻出随身镜,把自己框在里头上下左右的照了照,问道:「我头髮乱吗?」 第151页 钟思远空余的手掌挪至方知行的后脑,轻轻压了压:「好帅。」 方知行把镜子一偏,映出钟思远的脸,花痴似的:「你更帅。」 余光里突然多了几分颜色,方知行下意识回头去看,瞥见一片私家花园,五颜六色的玫瑰从木制栅栏间探出头,争奇斗艳般竞相绽放。他扒住车窗往外看:「好漂亮啊……」 钟思远欺近他,气息拂在耳边:「喜欢?」 方知行点点头:「我从来没见过橘红色的玫瑰。」 一个身穿暗红色旗袍的高挑女人站在花园顶前,汽车自她面前驶过时按了两下喇叭,方知行惊的一抖,被钟思远护住。 全自动车库的大门缓缓升起,钟思远朝他粲然一笑:「走,摘玫瑰给你玩。」 傻了眼了,方知行怔然看着花园的女主人微笑着朝这边走,刚迈上草坪时,身后的别墅里又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俩人挽手站在门前,似是在询问自己的仪表是否有不妥之处,女人转过身,动作轻缓的整了整男人的领口。 方知行被钟思远拉着手,一步步走向他的父母,先前所有的仓惶和紧张在此刻变作空白。 待到近前,叶立君递上一支刚从花园里採下的玫瑰,温柔的说:「卿卿,欢迎你。」 钟云生是广东人,这么多年在家说粤语,出门说英语,普通话很不标准,但也很努力的咬字清晰,他塞给方知行一封红包,说:「bb,坐那么久的飞机很累吧?快回家休息一会。」 方知行来不及为「卿卿」和「bb」惊讶,只感觉手里的红包在发烫,他连连推拒:「不不不,叔叔,我不能要。」 谁知手才伸出去一半就被人握住,叶立君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很轻的敲在方知行的手背上,连带着打破那点生疏和距离:「见面礼,第一次回家都要收下的。」 方知行恍然发觉,钟思远的父母欢迎的不是钟思远的朋友,或是男朋友,他们称之为「回家」,是把他当成了家人。 「我……」 方知行心头一暖,扭脸去看身旁的爱人。 钟思远点点头,鼓励道:「拿着。」 方知行转回去,明白了钟思远的善良和温柔来源于哪里,他动容的笑了,万分真诚的说:「叔叔阿姨,谢谢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4章 第 64 章 64. 方知行被牵进了家门,西式别墅处处透着精緻典雅,叶立君一间间向他介绍,转到二楼时指着最里面那间说:「那是小远的房间。」 然后她转过来看向跟在后面的小儿子,似笑非笑的问:「家里还有好多空房间,卿卿是自己睡,还是跟你睡?」 钟思远还没回应,方知行率先红了脸颊。他侷促的抓紧衣摆,羞臊的声音都放轻了:「阿姨……」 叶立君安抚的拍拍他的后肩:「阿姨跟你开玩笑呢。」 她推开面前的房门:「这是给你准备的房间,阿姨亲自收拾的。」 那间屋子朝阳,里面有个露台,趴在那里就能欣赏到花园里的玫瑰,家具是田园风,白橡木制成的单人床上整齐的叠放一张碎花薄被,枕头上压着两只可爱的米色小熊玩偶。 叶立君把他拉到书架前:「听说你是专业的舞剧演员,不知道你对音乐剧感不感兴趣,我准备了好多原声带。」 方知行定睛一看,书架上下两层一排排一列列都是国内外名声响亮的音乐剧目,其中不少他还看过。早有耳闻钟思远的妈妈是唱音乐剧的,方知行仿佛撞见前辈,登时眼睛都亮了:「阿姨,我很喜欢看音乐剧!」 「那太好了,咱们闲时有的聊了。」 叶立君带方知行参观一圈,几人回到楼下,钟云生准备好年轻人爱吃的零食饮料,见人下来了便问道:「阿姨准备的房间还喜欢吗?」 方知行喜欢的不得了,把自己带来的礼物送上来:「叔叔阿姨,这些是我从国内带的小礼物,希望你们喜欢。」 他精挑细选良久花费不少心思,又有钟思远在后方坐镇,钟家二老别提多高兴了。 正是饭点,叶立君把饭菜端上桌,钟云生去开红酒,钟思远领着方知行入座。 面前的盘子里摆着一只脆皮火鸡,方知行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不由得想起当年。 钟思远小声和他耳语:「特地让我妈烤的,那年没吃到,今天全满足你。」 方知行在桌子底下挠钟思远的手心。 等饭菜摆齐,钟思远给另外三人倒上红酒,自己泡了杯柠檬茶。 叶立君带头举起高脚杯:「再次欢迎我们家的新成员。」 玻璃器具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银铃般捲走过往所有的艰涩。 方知行抿下一口微苦的酒,液体顺着喉管流遍肺腑,却在舌根底下翻涌起一阵接一阵的甜意。 钟云生说方知行太瘦,叶立君边责怪钟思远不好好照顾他,一边给他夹菜。 火鸡两条腿全部送到方知行碗里,鱼肚子最肥美的一块肉给他,剥了壳的龙虾给他,蒸的香软的蟹黄包也要先给他。 方知行十几岁父母就去世了,幼时曾体会过的被照顾的滋味,在此后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中早已渐渐淡忘。但现在,他看着碗里小山一样堆出来的饭菜,胸腔烘热,那股子暖意熏的他几乎想要流泪。 第152页 叶立君拿出手机来拍照,饭桌上的菜吃的七七八八,她乐呵呵的拍下来发进了家人群:「给哥哥看我们一块吃饭,指不定多气呢。」 钟思远和钟云生的手机接连响起,叶立君找方知行要微信:「卿卿,来,我加你好友,把你也拉进群。」 大洋彼岸正是深夜,钟路凡看完夜间新闻洗漱上床,临睡前被亲妈发来的照片戳中神经。 钟思远那小子为了不让他当电灯泡,愣是阻止他一起回家,害他没事找事在公司逗留一天,整栋大楼除了他就剩下保洁阿姨,别提多郁闷。 钟路凡狠狠地在屏幕上戳几下,关机睡了。 电话那头的一家人毫不留情的笑开了花,叶立君指着钟路凡发来的消息嘚瑟:「我说什么来着,气死了。」 只见屏幕最下方,钟路凡气急败坏的发来四个字:「再发退群!」 方知行跟着一起笑,他喝了不少红酒,白皙的面颊透粉,眨眼时的频率都变慢了。 吃饱喝足,他撸起袖子说要帮忙洗碗,大概是来之前先在网上查阅了第一次去丈母娘家应该怎么表现,搜寻引擎第一位的回覆就是洗碗,他谨遵教诲,兀自收拾起碗筷。 钟云生赶紧按住他:「不用你动手,快坐下。」 百度上说了,不管对方怎么说,一定要坚持洗碗。 方知行不听劝:「没事儿,我吃撑了,干点活儿。」 叶立君也来拦他:「傻孩子,家里有佣人,让小远带你去看电视。」 方知行被酒精洗礼的脑子略显迟钝,茫然的举着盘子顿在那里。 叶立君看出不对:「哎哟,是不是喝多了?」 钟思远从旁边夺下空碗,捉着方知行的手腕把他带离饭桌。 方知行谁都不听就听钟思远的,乖乖跟着他的脚步,目光死死的纠葛在他颈后露出半截的纹身上。 钟思远说:「我带他上楼睡觉。」 叶立君赶紧摆手:「快去快去,我煮点醒酒汤。」 方知行被带回房间,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他立刻抬手圈住钟思远的脖子。 他浑身热乎乎的,带着酒香和黏煳劲,离不开人似的缠住钟思远,热切的喊他的名字,掂着脚去咬他的耳朵。 青天白日的,爹妈就在楼下走来走去,钟思远理智尚存,揽着腰把方知行放到床上,安抚道:「乖一点,听话。」 方知行仰面躺着,后脑勺陷入柔软的枕头里,「咯咯」笑起来。 钟思远替他脱掉鞋袜,倾身过来解开他的裤带,方知行配合的抬起腰,任钟思远脱掉他的裤子,剥下他揉皱的衬衫。 「远哥……」 钟思远撑在枕侧:「嗯?」 方知行笑的眼里翻起泪花,他用指尖在钟思远高挺的鼻樑上轻轻一刮,嘴唇被酒精染的糜丽而红艷:「我喜欢你的家人。」 他碰了碰钟思远的唇角:「他们和你一样善良。」 仿佛被莫扎特带毛的肉垫搔在脸上,钟思远一口咬住方知行的手指。 一滴水珠悄无声息的融入枕间,方知行喟嘆一声:「我好幸福啊。」 钟思远被感染到,分明看见湿淋淋的泪水,却觉得眼前升起了粉红色的泡泡。 他含住方知行的眼尾,吮掉他的眼泪,气息交汇时难免热辣起来,他掌着方知行的脖颈亲吻他。 那截脖颈纤细优美,仿佛贴合着钟思远的虎口而生,让人捨不得放手。 渐渐地,方知行的回应慢下去,钟思远停下来看他,发觉人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 他吻了吻方知行的额头,抚弄他的眉骨和鬓角,让方知行带着他的爱一起入梦:「睡吧,我爱你。」 需要倒时差的不止是方知行,钟思远长途飞行睡的不多,嗓子也不舒服,替方知行盖好被子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简单的沖了个澡,刚从浴室出来房门就被敲响。 叶立君端了杯热水给他,手里还拿着一盒药片:「老妈表现的怎么样?」 钟思远抠一粒药吃了,沖他妈竖起大拇指。 叶立君喜滋滋的把长发拨到耳后,对儿子说:「卿卿真不错,我喜欢这孩子。」 钟思远高冷的哼一声,意思是「那还用说」。 叶立君瞥了他一眼,感觉小儿子的终身大事解决了,于是开始操心另一个:「你哥还单着?」 钟思远胡乱擦头髮,对他哥的私生活并不怎么清楚:「是吧。」 叶立君无语的掐腰:「三十的人了,一点都不靠谱,男孩女孩都不往家带,打算一辈子打光棍啊!」 「这话您跟我哥说去。」钟思远打了个哈欠,「妈,我的事儿你给我办妥了吗?」 叶立君自夸道:「老妈出手还能有办不好的事?」 钟思远满意的点头,紧跟着就过河拆桥的下了逐客令:「不用喊我们吃晚饭了,倒时差。」 「臭小子,我话还没说完!」叶立君对着关上的房门说,「我把饭菜放厨房了,你们起来热着就能吃,别只顾自己,照顾好卿卿啊!」 门后传来懒懒的一声:「知道了。」 钟思远躺上床,身体和精神都很放松,人也很困,分明应该挨着枕头就睡着,但合眼等了半天意识还十分清醒。 他翻了个身,窗帘也拉着,房间里昏暗的刚好,这是很适合睡午觉的温度和天色。 第153页 可他就是睡不着。 怀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钟思远罕见的在床上颠来倒去,折腾半晌,他放弃了。 穿鞋下床,他在自己家里做贼,楼下间或传来父母的轻声交谈,他蹑手蹑脚的踱进方知行的房间。 多此一举,他妈聪明一世怎么想不明白亲儿子不乐意独守空闺? 方知行这张床不是很大,一个人睡绰绰有余,俩个大男人就有点挤了。 钟思远难得憋屈一回,先把自己挤上床,再贴在方知行耳边哄:「卿卿,过去一点,我抱着你睡。」 方知行做梦都在听指挥,真的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他翻过身,仿若倦鸟归巢,眷恋的偎进钟思远的胸口。 钟思远搂住他,一个臂弯就能把方知行困在怀里。甫一抱到人,他就开始犯困,奖励般,他用下巴蹭了蹭方知行的脸:「真乖。」 洛杉矶的日光寸寸西斜,被黄昏浸染的橘色光带将白色小别墅拢在一片热切中,而后月色升起,泠泠蓝光又让它看起来圣洁无垢。 钟思远在凌晨两点半醒来,怀抱中的身体温热绵软,像刚卷好的彩色棉花糖,吃一口甜,第二口更甜。 他分明是不爱吃甜食的一个人,却总忍不住想要品尝方知行的味道。 方知行仍旧沉沉睡着,蜷着腿脚,睫毛长而浓密,轻扫着,像不谙世事的孩童。 钟思远喉头干涩,伸手捞起床边的水杯,喝几口,又含住一口,对准方知行的嘴巴渡进去。 方知行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吞咽,似乎觉得被打扰,眉心微微皱起。钟思远餵完水,发觉一串水珠沿着方知行的唇角淌了下来,夜色中的水渍晶莹剔透,像粘在皮肤上的水晶。 他俯首一点一点的抿掉,然后折回来喊人起床:「卿卿,起来了。」 方知行的眉头皱的更紧,烦躁的背过身去,小屁股拱起来,正贴着钟思远。 有温度缓慢的从下方升起,钟思远摸了摸方知行光/裸的腿,把人翻回来:「起床了宝贝。」 方知行被来回摆弄,还被喊「宝贝」,起床气都没处发,他揉揉眼睛,发觉房间里好黑,不由得小声问:「几点了啊?」 「两点半。」 方知行差点要打人:「那么早你喊我干嘛!」 钟思远说:「起来吃点东西,睡十几个小时了。」 方知行这才缓慢的清醒过来,他看了看钟思远,又环顾一圈周围摆设,想起自己现在是在美国。 「你……」他明明记得白天睡觉时还是自己一个人,钟思远怎么跟他躺一块儿? 「你怎么在我床上?」 言语间有种翻脸无情的冷漠,钟思远不太爽快,他捏住方知行的下巴,逼近他的眼睛:「我家,我的床。」 霸道的活像土匪头子。 方知行戳穿他:「你一个人睡不着啊。」 钟思远表情臭臭的坐起来:「的确没你睡眠质量好。」 在哪都能睡,不认床,一睡就十几个钟头,不喊他能睡到明天早上。 钟思远深觉方知行的睡眠质量好过头了,他不跟人废话,先一步下床:「去洗个澡,我下楼热饭,一会儿直接下来吃。」 走之前弹一下方知行的脑门:「睡衣在柜子里,我妈给你买的。」 方知行赖了五分钟床,抱着被子打滚,觉得房间好香。心情愉悦,他赤着脚蹦下床,哒哒地跑去洗澡,暖热的水流滚过身体,打湿了腿上那朵黑色的花。 半晌洗完,方知行赤身裸/体的从浴室出来,他大剌剌的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穿内裤,打开衣柜拿出叶立君给他准备的睡衣。 纯白色真丝睡衣,大翻领,花边袖,看起来好像中世纪的英国贵族穿的。 方知行换好衣服下楼去找钟思远,楼梯顶上留了一盏小灯,他鞋都不穿,脚掌在地面落下一片又一片暖热的雾。 钟思远把热好的饭菜放上桌,身体往后一仰看见楼梯上的方知行。 包裹在白色衣物里的人美不自知,借着月色卖弄着纯情,露在外面的锁骨引人遐想,扶在白橡木上的手指招人勾缠,还有裤腿下的脚踝,只让人想狠狠的攥在掌心里,看它在蛮力下悄自变红。 钟思远目色沉沉,走过去一把抱起方知行。 方知行下意识朝楼上看了一眼,小声问:「你干嘛呀?」 钟思远把人抱到餐桌上:「怎么不穿鞋?」 方知行动动脚趾:「忘了。」 钟思远去鞋柜里拿一双过来,蹲在方知行面前,如愿以偿的握住让他肖想的脚腕。 他把方知行的脚塞进拖鞋里,指尖滑腻的触觉让他爱不释手。 方知行趴在桌上,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拖鞋勾在脚尖,轻晃着,好像轻轻一点就要掉下来,再从中开出雪白的芙蓉。 「有土豆泥哎!」方知行拿勺子挖着吃,对钟思远的波澜起伏浑然不知,「好好吃,阿姨的厨艺真好!」 钟思远掩耳盗铃般咳了一声,在方知行身边坐下。 方知行敏感的看向他:「嗓子还不舒服吗?」 「没有。」钟思远声音暗哑,完全是情/欲催的,他给方知行盛来蘑菇浓汤,「别吃太饱,否则待会睡不着了。」 方知行感觉自己已经睡不着了。 他边吃边在桌子底下蹭钟思远的腿:「远哥,你别说话了。」 第154页 钟思远清了清嗓子:「没事。」 叉子磕碰在盘子边沿,捲起义大利面,他先餵给方知行:「张嘴。」 方知行「啊呜」一口吞掉,腮帮子鼓起来,他慢吞吞的嚼,像只灵动的小松鼠。 钟思远跟他说明后两天的日程安排:「明天我妈的朋友要来家里开草坪派对,烤肉什么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带你出去。」 「没事啊,」经过白天,方知行觉得钟思远的家人很好相处,是真的在关心他,「但是我在场会不会不太好?」 钟思远摇摇头:「美国人思想开放,想留下来一起玩吗?」 「有点。」方知行摸摸肚子,「我想吃烤肉。」 钟思远笑了一声:「好,后天我哥就回来了,以前都是我们去买年货,今年你陪我去。」 方知行自然愿意。 「不过这边没什么年味,附近的华人很少,不会很热闹。」钟思远说,「如果你想要过年的气氛,吃完饭我带你去唐人街玩。」 有没有年味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方知行说:「对我来说团聚就是过年啦,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很多年前就没有家了,有限的记忆追溯起来,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年是五年前在韩国。 那年他是被丢弃的一片枯叶,随风飘荡,无根无痕,原以为会落叶成灰,无意间被钟思远捡去,此后放在心上呵护,浇灌他,滋养他,让他再次焕发生机。 钟思远轻声说:「我怕你会想家。」 方知行注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简单吃了点东西,俩人再次上楼。钟思远嫌床小,煳弄方知行去他房里睡,不料被残忍拒绝:「被你妈看到我成什么人了,再说是你想跟我睡好不?」 露台的玻璃门没关严,凌晨的风拂动窗纱,方知行拉开一点,抬脚迈了出去。 附近没有高楼,二层的视野足够开阔。方知行撑住栏杆,看见被月光笼罩而粼粼波动的蔚蓝大海。 钟思远在后面看他,丝绸状的睡衣如瀑般熨帖在方知行身上,腰臀的曲线完美,双腿笔直而修长,他像是上帝用一把弯月刀笔笔雕刻出的白玉像,刀口泄露的月光将他打磨的光滑细腻,还很单纯,泛着无辜的萤光。 「你可以带我去看海吗?」方知行问。 钟思远轻而易举被他勾引,手掌抚上他带弧度的侧腰,品鑑般摩挲:「年三十过完就带你去。」 「洛杉矶的天气真好,」方知行很高兴,闭着眼感受温暖的风,「我想在海边跳舞,你帮我拍好不好?」 「好。」钟思远用鼻尖去蹭方知行的耳廓,轻柔的像沙子落在身上。 「海城的沙滩人好多,夏天下饺子,冬天各种摆拍,回回去都找不到落脚地,烦死人了。」 钟思远在他耳边笑:「这里不会,没什么人。」 那声音听起来性感极了,方知行满心喜欢,微侧过脸来说:「远哥,你最近总是笑。」 钟思远眼底映着一缕光:「喜欢吗?」 「超级喜欢。」方知行说,「冰山脸我也喜欢,你怎样我都喜欢。」 虽然是冰山脸,但骨子里是温柔风,被独宠的方知行喜欢的不得了。 钟思远捉着方知行的腰把他转过来,这人总是这样直白,直白的表露爱,有时钟思远觉得他像星星会发光,有时又觉得他像太阳,炽烈的让人炫目。 方知行靠在栏杆上,背后是大片繁茂的青草和各色的花,他在一团锦簇中带着痴缠的爱意望着钟思远,浓烈的眼神将满园玫瑰都比了下去。 钟思远被撩拨了一晚上,至此也忍不住了。 他扯下方知行的领口,平直的肩头暴露出来,锁骨上盛了一捧清辉,像是养了一池凉汨汨的水。 钟思远亲吻他,唇舌游移在触手升温的美玉上,余光里的玫瑰黯然失色,他衔住方知行的耳垂,让这块玉在手心里颤动,让他在碰撞时发出悦耳动听的响声,还要臊白他。 钟思远用掌心捂住方知行的嘴巴,湿濡的触感中,他意有所指道:「卿卿,你比花还娇。」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65章 第 65 章 65. 年三十之前的两天,方知行过的很充实。 第一天叶立君的朋友来家里开草坪派对,方知行以钟思远男朋友的身份被介绍给所有人。 来的人很多,大部分是老外,方知行语言不通只会笑。 钟思远家的花园太大,他帮着钟云生摆烤架,送酒水点心,忙里忙外俨然像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方知行和钟云生一起烤肉,聊钟思远的童年趣事,也聊自己,钟云生普通话不好,有时词不达意闹出笑话,方知行边乐呵边纠正,惹的钟云生直喊他小方老师,说要跟他学国语。 头一根香酥的肉串被走后门的方知行吃进嘴巴里,他大赞钟云生的手艺,转头把剩下的塞给钟思远。 鲜少吃烧烤的钟影帝很给面子的咬下一块,在方知行的注视中竖起大拇指,再转头把剩下的分给他爸。 后来方知行被歌声吸引,拽着钟思远去看叶立君和一帮老友唱歌,不同种族的人聚在一起纵情高歌,没有隔阂芥蒂,方知行只想到了岁月静好。 然后有人开始蹿腾钟思远也来一首,钟思远兴致不错没有拒绝,刚巧旁边有把尤克里里,他拿过来,盘腿坐在草坪上唱起歌。 第155页 方知行英文不好,平时也自动屏蔽英文歌,钟思远唱的什么他听不懂,但他情人眼里出西施,快要溺死在钟思远看向他的眼睛里。 他最初被钟思远吸引就是在舞台上,他最爱唱歌的钟思远,口中传出的每一个音符都能让他的灵魂泛起战慄。 自然,他搞不懂钟思远唱完之后为什么大家都在起闹,每个人都在拍手,都在喊:「kiss!」 这个方知行听懂了,他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亲什么亲!人家爹妈还在旁边看着呢!」 紧接着他发现钟云生和叶立君也加入起闹的行列,俩人还跃跃欲试的冲过来,看样子是想推波助澜帮儿子按头。 钟思远决定还是自己动手,他捉住要逃跑的人,掌心托住方知行的下巴,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在阳光里接吻。 很久之后方知行才知道,那天钟思远唱的歌叫《for him.》,里面反覆出现的一句歌词是「all i need is you」,钟思远告诉他,这句话是说「除了你,我什么也不要。」 方知行后来自己搜索歌曲来听,对照着中英翻译,发觉里头还有一句话是这样的—— 「we canna get married tonight if you really wanna.」 大家一直玩到深夜才散场,方知行又喝了酒,小脸红扑扑的,被闹腾多了也就不害臊了,他牛皮糖似的黏在钟思远身上,非要拉他一起跳舞。 于是拿尤克里里伴奏的人换成了钟云生,叶立君坐在丈夫身边随音乐摇晃,举起手机记录这一刻的美好。 花丛间,他们牵手搭腰,笑着转圈圈。 第二天大早,家里还没人起床,车库开回来另一辆车。 钟路凡姗姗来迟,进门后看见空荡的客厅,深觉自己仿佛被父母兄弟抛弃,就没个人惦记他。 第一个下楼的是方知行,他饿的受不了下来找吃的,看见客厅里站着个黑衣男子差点没吓死。 钟路凡凉嗖嗖的瞥他一眼,一声不吭上楼换衣服了。 方知行在后头弱弱的喊了句:「哥……」 但是没得到回应。 他感觉钟路凡心情不太美丽,拿了三明治回房间对钟思远说:「你哥回来了,好像不高兴。」 钟思远趴在床上刷微博,没多大反应。 方知行好像明白钟路凡为啥不高兴了。 亲情补救工作的担子落到叶立君女士头上。 叶立君在后面的一整天里对大儿子嘘寒问暖,要啥给啥,愣是把人搅和烦了,才终于换回钟路凡一点好脸。 钟思远开车带方知行去逛超市,美国没年货,他们顶多採购点零食饮料。然后俩人又去唐人街买/春联,异国他乡看到红彤彤的一片总是很亲切,俩人多逗留一会,还买了红灯笼。 一家人一年才团聚一次,大家都很高兴,不过钟思远和钟路凡俩兄弟多高兴都不外露。 饭后,兄弟俩肩负起贴春联的任务,方知行在后面指挥,红灯笼也一併挂起来。 年三十这天,叶立君从很早就开始做饭,方知行起床以后就一直在帮忙打下手,钟云生在院子里浇花,钟家两兄弟在客厅玩体感游戏。 午饭开始前,叶立君拿出给全家买的红毛衣,勒令所有人都必须换上。 说实话,洛杉矶冬天也是十几二十度,穿毛衣有点热,叶立君哪怕开空调都要保留仪式感。 方知行没啥意见,第一个穿好。 钟思远和钟路凡肉眼可见的不乐意,钟路凡还顽强的抵抗一下:「每年都要穿,傻死了!」 结果是抗议无效,一家人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能少。 方知行打开网络电视搜索春晚,欢声笑语中,他们在异国团圆,他在钟思远这里体味到家庭的温暖。 方知行确信,这是父母过世后他过的最幸福的一个年,以后每一年他都会这么幸福。 作为国内炽手可热的影帝和新生代流量小鲜肉,拜年必不可少,方知行不知道该发啥,只好拍一桌饭放网上晒,发文也是土土的:「祝大家吃好喝好,新年快乐!」 钟思远更不知道该发啥,但打人事件后他久未发博,商婕从几天前就开始催他,要他趁这个机会重回大众视野。 烦得很,钟思远看了眼饭桌前正自拍的方知行,敷衍的晃了下手机,抓拍了一张极其模煳的照片,就这样发到微博上:「新年快乐。」 微博一经发出,苦等钟思远近一个月的粉丝高唿「真的过年了!」 大家纷纷留言祝福钟思远新年快乐,很多人晒起了年夜饭,还有一部分嘴下不留情的吐槽起钟思远的拍照技术。 「哈哈哈哈哈,可以看出远哥真的不想营业了,照片拍的太敷衍了吧!」 「哥你拍的这是啥?太煳了!」 「真·高煳加抽象,远哥你考虑去搞艺术摄影吗?」 「哥哥这是你的自拍吗……我除了一片红和一颗黑脑袋啥也看不出来。」 「原来拍的是个人啊!姐妹火眼金睛,我还以为是对联哈哈哈哈哈!」 「等等等等,方知行十分钟前也发微博了,配图是年夜饭,我怎么觉得跟远哥照片里这张桌子长的好像啊?」 钟思远技术了得,拍的方知行人不人鬼不鬼,一截桌腿和一桌饭菜全煳在一块儿,就这样还有福尔摩斯看出端倪,把方知行发的照片和钟思远的拼凑在一起。 第156页 图是煳的没错,但饭菜颜色摆在那儿,桌面上的花纹也被圈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我真的要相信了!」 「不是巧合吧!桌上印花好像一模一样啊!!!」 「卧槽!你们在一起过年?!这这这这这,远哥拍的是方方吗!」 「就是方知行吧!不然怎么会这么煳,故意的!」 「我粉的cp又发糖了,让我们一起高喊那五个字『思卿是真的』!」 网友在大洋彼岸吃糖,洛杉矶家里,钟思远抱着方知行边看春晚边餵蛋糕。 方知行吃的一嘴奶油,被小品笑到肚子痛,歪在钟思远身上锤人家大腿。 一直到主持人开始倒计时,方知行凑到钟思远耳边小声说:「远哥,新年快乐。」 钟思远旁若无人的舔掉他唇边的白色奶油,柔声回应:「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陆峰执导的纪录片《舞》正式登陆总台,以每周一期的形式播出。 方知行不是纪录片的主角,作为舞蹈演员之一,他的镜头并不多,饶是这样,凭藉过硬的质量和新颖的题材,纪录片还是引发网友热议,七舰再次被推上热搜,正如方知行所期待的那样,更多的人开始关注到舞剧表演,同时也激励更多热爱舞蹈的年轻人勇敢追梦。 新年伊始,一家人准备开车去周边自驾游。 方知行去海边的计划暂时搁置,五个人刚好坐一辆车,四个男人轮流给叶立君当司机,叶女士别提多高兴了。 他们去离洛杉矶最近的一个海边沙漠露营,沙漠和大海连成一片,高耸的沙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然后,他们沿着一号公路驶向旧金山,西海岸上随便一处都是绝佳美景,一路走走停停,在好多地方留下足迹。 五天后返回洛杉矶,他们的旅程结束了,回国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方知行趴在床上翻照片,脚丫子翘的高高的来回晃悠。 钟思远洗好澡过来,半空中握住他,顺手摸了一把方知行的头髮:「怎么不吹头髮?」 方知行拱到钟思远腿上,半湿的发枕着对方的膝盖,举起手机给他看照片:「远哥,我俩这张照片好好看啊。」 钟思远瞅了一眼,把方知行提熘起来:「坐好。」 方知行不动弹了,垂首接着欣赏,钟思远的脚步声去而復返,手里多了个吹风机。 插上电源,热风唿在颈后,方知行乖顺的任由钟思远一点点吹干他潮湿的头髮。 半晌吹完他也差不多看好,把手机丢去一边,颇为不舍的说:「我都不想走了。」 钟思远故意说:「那你留下来?」 方知行回头瞪他一眼:「我真留在这儿,你不得夜夜失眠?」 钟思远不说了,感觉的确是自己吃亏。 他把吹风机收回去,见方知行赤脚下了床:「找什么?」 方知行在自己包里翻了翻,又把行李箱倒过来找一圈,捏着下巴踱步:「我护照找不到了,在旧金山的时候就没找到,以为放在家里,可是行李箱也没有啊,不会丢了吧。」 钟思远眸色微动:「那正好,找不到就别回去了。」 方知行老远朝他砸来一只袜子:「我说正经的呢!」 钟思远把人捞回来,手掌伸进衣服里摸方知行的肚子:「在我那里,我收好了。」 「晕。」方知行虚惊一场,「不早说,就会吓我。」 钟思远一个翻身把方知行压在床上:「吓到你了?」 「对啊。」方知行把钟思远按下来,让他贴在自己的心口,「你听听,我都心跳加速了。」 什么都没听到,钟思远明白这是变相的邀请,他隔着衣服咬住方知行,敏/感的身体狠狠一抖。 「要么?」钟思远问。 外出一周,成天只能看不能吃,方知行早急了。 他目色灼灼的盯着钟思远,主动敞开自己的衣衫:「要。」 在家里方知行有点放不开,用他自己的话说,怕动静太大被钟家二老和钟路凡听到。 钟思远没太折腾人,结束后抱方知行去清理,然后相拥而眠。 这一觉就睡到天光大亮。 钟思远被太阳晒醒,睁开眼睛看了时间,感觉自己被方知行传染的生物钟都紊乱。 今天有安排,他麻熘的起床,也不让方知行睡懒觉,复读机一样狂轰滥炸:「起床起床起床,快起床。」 方知行愤怒的踢了他一脚,吼道:「钟思远!你的高冷人设完全崩了!」 钟思远把方知行拽起来,押着他的肩膀去浴室洗漱:「不是想看海?」 方知行没精打采的刷牙,含着一嘴牙膏沫说:「我们应该挑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去,不晒,还能漫步。」 太阳下山美国人民都下班了,钟思远一口否决,洗完脸下楼吃早饭,稀罕的是都这个点了家里安静的仿佛没人。 方知行纳闷道:「叔叔阿姨出去了?」 钟思远说:「可能吧。」 方知行没想太多,半小时后,钟思远开上车载他去海边。 路上没什么车,方知行一扫起床时的不爽,打开车载音响,跟着里头劲爆的音乐扭动腰肢,兴奋的像是被家长批准去春游的小学生。 钟思远说的没错,这海看起来近,过去得费不少时间,好在国外的海滩人烟稀少,方知行下了车就宛如脱缰的野马,钟思远追都追不上。 第157页 「小心腿,别摔了!」 钟思远在后面喊,方知行高兴的转过身,倒退着朝他挥手:「远哥,你快点儿!」 结果不出所料,他话音刚落就被沙滩上的浅坑绊了一下,一屁股摔在沙子上。 「哈哈哈。」摔到了也不疼,方知行笑着看向跑过来的人,「我好蠢啊。」 钟思远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把人拉起来,拍掉他身上的沙子,指挥方知行把鞋子脱了放到一边,然后再不放开他的手。 俩人往大海里走,脚下的沙子逐渐湿润,浪花从远处推来漫过脚背,凉凉的好舒服,方知行又往前走几步,忽而问道:「远哥,你会游泳不?」 钟思远点点头。 于是方知行很土的问他一道送命题:「我不会哎,那我和阿姨同时掉水里你救谁啊?」 钟思远弹他脑门:「我和我爸都不会让你们同时掉进水里。」 方知行摸摸自己的额头:「为啥?」 「我爸会牵紧我妈。」钟思远扬起他们拉在一起的手,「我会牵紧你。」 方知行笑了,傻乎乎的。 钟思远摸出手机:「你想在哪跳?」 方知行攀住他的胳膊:「不想跳了。」 刚来的时候那么想在海边跳舞,怎么这会儿又不干了? 方知行说:「我就想跟你一起待着,别的什么事都不干,一直往前走,大海深处也好,世界尽头也好,我想和你这么走下去。」 他扣住钟思远的掌心,十指交握,海水拍打在脚踝上,他们沿着沙滩一直向前。 海面波光粼粼,太阳陪伴在身侧,几串脚印留在身后,一个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留住,但最紧要的已经被方知行抓在了手心里。 他们走出好远,方知行蹲下来挖沙子玩,挖到很深的地方出现一只透明的水母,钟思远不让他碰,说可能有毒。 方知行意兴阑珊,又把沙子推回去:「我打扰它睡觉了。」 钟思远在海边捡贝壳,因为方知行说好看,异想天开的要做贝壳项鍊。 他捡了好多,俩个人找了棵大树,躲在阴影下一片接一片的挑选。 方知行把选好的贝壳揣进口袋,地上散落的那些被钟思远摆成一颗爱心。 他笑话钟思远,说他怎么也这么土了,钟思远没说话,在贝壳围成的心里写下他们俩的名字。 然后他抬头看向方知行。 那双眼睛里有很多东西,近处的大海,高处的蓝天,黄沙、绿树,无数细碎的光点竞相迸发。 方知行几乎被光穿透。 他坐在粗壮的树根上,一只很小很小的螃蟹从很远的地方一点点的挪过来,这是他们唯一的观众。 「方知行。」 钟思远喊他大名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严肃的神情和认真的语气让方知行莫名慌张。 「怎、怎么了?」 钟思远说:「记不记得我问过你,想不想跟我结婚?」 方知行的心跳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情绪漂浮在半空,有些东西触手可得。 「你当时说,如果可以,你要挑一个风景绝佳的地方向我求婚,草原、花田或者是海边,单膝跪地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 钟思远看向蔚蓝的大海:「这里的风景还不错,你觉得呢?」 方知行觉得晒在他后背的太阳突然变热变烫,他猝不及防的睁大了眼睛,肾上腺素急剧飙升:「我……」 「这样可能有点突然,但是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不是临时起意,从你答应和我回家开始,这个场面我已经幻想了无数次。」 钟思远调整了一下姿势,右膝触地:「我们认识六年,久别重逢,上帝把你送回到我身边。所以,往后六十年,我希望有这个资格和你站在一起,成为你名正言顺的丈夫,让我爱你、保护你、拥有你,大海深处也好,世界尽头也好,我都陪你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安放着一枚戒指。 戒指很细,一圈嵌满晶莹的钻石。 钟思远把戒指拿出来,温柔的问:「方知行,我们结婚好不好?」 方知行完全傻了。 思维似乎停转,有限的认知让他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钟思远在向他求婚。 他们不过是来海边散个步,怎么钟思远突然就要向他求婚了。 天啊。 戒指好漂亮。 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好动听。 钟思远好帅。 他说的好认真,好让人心动。 这是真的吗? 他们可以结婚? 从此名正言顺,成为对方的丈夫? 不惧世俗的眼光,无畏风雨,生老病死,余生都要一起度过? 「卿卿。」 钟思远得不到回应,原话奉还给他:「你如果答应,我抱着你去民政局领证,你如果不答应,我就把你扛起来,强行拖去民政局领证。」 「我……」方知行话都不知该怎么说,急起来,眼泪先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我害怕……」 钟思远接住他落下的珍珠:「怕什么?」 「这是真的吗?」方知行也蹲下去,两手颤抖的在钟思远身上摸,「你是钟思远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如果一觉醒来这些都是假的我会疯掉的……」 第158页 他害怕了,怕眼下的美好是南柯一梦,怕一觉睡醒他没有和钟思远重逢,他们没有一起拍网剧,没有和好,他仍旧日夜沉湎于过去,此生都要抱着回忆度日。 不敢置信的语气让钟思远心疼,他抱住他,按住方知行的后颈让他贴近自己脖颈间的脉搏:「是真的,感受到了吗?你没有做梦,我回来了,我们和好了。」 他很有耐心的在方知行耳边安慰,他让方知行放心,还要擦掉他的眼泪,每一道投向他的目光都深切诚挚:「卿卿,要不要和我结婚?要不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方知行彻底决堤,他用力的点头,泪眼模煳什么都看不见,感觉到无名指被套入一枚微凉的指环。 下一刻,他被钟思远抱起来。 高冷的钟影帝头一次把喜悦摆在脸上,那张常年不变的冰山脸生动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抱着方知行在海滩上奔跑,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知行在他臂弯里颠簸,被感染到,又是哭又是笑,跑出老远才带着鼻音疑惑的问:「去……去哪啊?」 钟思远大声告诉他:「註册!」 方知行被一车拉到公证处,全程茫然的跟在钟思远后面,看他掏出两本护照,拿了表格填写资料,领取marriage license。 然后钟思远带他去了教堂。 到了之后,他发现钟思远的父母兄长已经等在那里,钟云生和钟路凡西装革履,叶立君穿着旗袍朝他们微笑。 相比起来,准新人的打扮着实随意了些,身上带着海水咸涩的味道,裤脚沾着黄沙。 不过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 神父替他们证婚,英语的宣誓词方知行听不太懂,却会有样学样,坚定的告诉钟思远:「yes,i do.」 仪式结束后,神父向他们颁髮结婚证。 双方签字,再由公证人签名,从此方知行和钟思远缔结婚姻关系,成为对方法律上的爱人。 方知行看着那张纸久久未能言语,直到钟思远的一个吻让他回神。 叶立君偷偷擦掉眼泪,拥着两个孩子的肩膀说:「仪式还是得重新办,你们俩今天穿的太随便了。」 方知行笑起来,眼底有水光,情绪仍在翻涌。 一路走来诸多不易,他终于在今天如愿以偿。 「阿姨……」 叶立君拍他的手:「喊我什么?」 方知行的瞳仁无助颤动,他看着叶立君,看向她身后的钟云生,最后又看向钟思远。 钟思远轻轻捏一下他的腰,教他:「喊妈。」 方知行鼻腔一酸,几番张口,话音转到嘴边却发不出来。 叶立君没有强人所难,解围道:「没关系,慢慢来,以后再喊也……」 「妈妈……」 孩子一般,方知行很小声的喊了一句。 他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又跟了一声:「爸爸。」 上一次念出这两个称唿时他才十四岁,甚至不会如成年人那般熟练的喊出单字。 他幼稚的言语戳中叶立君和钟云生的心,他们上前抱住他,难免红了眼眶。 教堂一侧摆了架钢琴,钟思远无言的走过去。 六年前分开时,他写了一首《远行》祝愿方知行前程似锦。 六年后的今天,他再用一首歌表达自己的爱。 钢琴悠扬的曲调响彻教堂。 方知行止住哭,但感动不会停下。 他听到钟思远在唱—— 「我是被爱流放的囚徒 甘愿被你束缚 流浪在世界尽头 末日来临之前 请允许我拥抱你 在每一个清晨日暮 我最珍贵的礼物 到离去那天 请允许我燃烧你 做我熔不掉的骨 我灰烬中的俘虏」 琴声停息时,方知行已经来到钟思远的身边。 他亲吻坐在钢琴前的爱人,虔诚又霸道的告诉他:「钟思远,我是你此生唯一的俘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两个月以来的支持!为爱发电的每一条评论和每一个收藏都给我非常大的动力!非常感谢各位追更的小可爱,谢谢你们! 番外想和《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再联动一下,郁言和程深都会出场。 这章钟影帝唱的是戳爷的《for him.》,最后的歌词是我胡编乱造,不代表影帝水准哈。 那就先到这里叭!我们下篇文再见! 最后最后再放个预收,新文《风从山野来》。 搜不到文名可以戳作者专栏收藏哦!谢谢大家! 文案: 后来的迟野回忆自己的十七岁,除了琼洲闷热的天气、没完没了的蝉鸣、酸甜交加的梅子汽水,还有一阵轻轻浅浅、羞涩又胆怯的风。 那阵风从山野里吹来,带着稻草的腥苦与泥土的潮湿,意料之中的不讨人喜欢。 迟野也不例外。 直到那天,高高的谷堆上,夏允风望着昏黄的天空感嘆:「夕阳无限好。」 彤红的晚霞擦过夏允风的眼睛,像是火柴擦开瞬间滚落大地的焰火。 迟野忽然觉得,这阵恼人的山风,似乎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讨厌。 伪骨科年上 迟野x夏允风 ——他从山野来,摘下风和月。 第159页 第66章 番外 由钟思远和方知行领衔主演的网剧《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正式定档暑期播出,消息一传出来,苦等一年的粉丝们顿时欢天喜地。 彼时方知行正在组里拍戏。 戏是钟思远给他选的,那人以影帝的眼光挑三拣四,连着否定数十个剧本,气的方知行差点跟他翻脸才定下这个。 一部现代刑侦剧,制作团队虽然不是很出名,但口碑不错,制作精良,合作演员除了方知行外没有流量鲜肉,都是低调拍戏的演技派,没有那么多么蛾子。方知行在剧里不是大男主,他本就算新人,无意与前辈抢风头,老实本分的演了个男二,不过戏份挺重,人物也比较亮眼,是个很有争议的黑/警。 方知行在戏里过足了反派瘾,剧组慢工出细活,拍摄从年后开始已经进行近四个月,钟思远那部古装电影都快要杀青,他这边起码还得半个月。 俩人各自进组,方知行在海城,钟思远去横店,都是敬业的演员,一俩月才见一次,平时靠视频度日,甭提多心酸了。 这晚视频,方知行躺在家里的双人床上啃苹果,抱怨道:「再不见面我真的要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了!」 钟思远手机架在浴室,他刚洗完澡,周围水汽瀰漫,此刻顶着毛巾擦头髮颇有一种朦胧美:「我后天就回去了。」 方知行被美人出浴迷的眼晕,苹果都顾不上吃了,□□薰心道:「远哥,你摄像头往下去点儿。」 钟思远擦头的动作一顿,垂眼去看屏幕里的方知行,明知故问道:「干嘛?」 「给我看看。」方知行不知羞耻的说,「我都素了快俩月了,不能吃还不能看啊!」 钟思远把毛巾一扔,拿了手机往床边走,视频里一阵乱晃,方知行瞧见对方深入内裤边沿的人鱼线。 他还没过瘾呢,钟思远已经上床了。 「别这么小气啊,再让我看两眼。」 钟思远为了拍古装瘦了不少,本就完美的身材练的更漂亮,不怪方知行眼馋,这人素来意志力薄弱,尤其跟钟思远沾边的,抵抗力简直为负无穷。 「后天再看。」 方知行不干了,一刻也等不了似的:「你太不够意思了!哪家新婚燕尔像我们这样,结婚没多久就分居,一分就是四个月,只能靠视频充飢,你还不让我过眼瘾!」 钟思远被他这急色的反应取悦,挑了挑眉:「真想看?」 方知行翻了个大白眼。 于是钟思远调转摄像头,半掩的雪白被子横在腰间,他褪下一点,露出线条分明的肌理和下面被紧实包裹在裤子里的…… 方知行一下捂住鼻子,「靠」了一句:「我硬/了。」 · 钟思远两天后回到海城,行李刚放下就一踩油门去了剧组。 他没提前和方知行打招唿,到地方也没有声张,半路遇到副导演,钟思远跟对方简单聊了几句,到片场时方知行刚下戏。 方知行在剧里经歷一番暴打,被煳了一脸的血浆,看起来吓人的很。 他老远瞧见钟思远,眼睛一亮,撒了欢似的朝他跑过去。 周遭人被他这动静吸引,纷纷侧目去看,果不其然看见钟影帝低调出现在片场。 近俩月没见,方知行想钟思远快想疯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他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远哥!」 好歹理智尚存,快跳到人家身上时急忙剎车,他仰着小脸巴瞧他男人:「你回来啦!」 钟思远问:「结束了?」 方知行全身力气都拿来克制自己了,还是没忍住,上前攀住钟思远的胳膊:「走吧。」 钟思远刮一下他的鼻子:「先去把你的脸擦干净。」 俩人回到剧组提供的单人休息室,一关门,方知行就急不可耐的凑上去亲钟思远。 钟思远背靠住门板,一动不动的任人轻薄,半晌方知行尝够甜味,刚要分开,又被钟思远按住后颈压回去热吻。 直到氧气快要耗尽,方知行受不了般小声哼起来,钟思远才撒开手。 离的很近,方知行双眸含水,气喘吁吁的盯着钟思远看,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蹭到你脸上了。」 桌上就放着湿纸巾,钟思远抽出一张,单手托起方知行的下巴,细细的替他擦脸。 血浆顷刻间在湿巾上晕开一片红,方知行被服务的舒适,不禁眯起眼睛:「舒服。」 钟思远笑一声,把弄脏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说:「回家,让你更舒服。」 · 六月下旬,方知行终于杀青,与此同时,《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也正式开始开播前的宣传工作。 方知行和钟思远很久没有一起工作,这次算是名正言顺。全国各地的跑宣传本该很累,方知行却乐在其中,把路演当成旅游,心态不知道有多好。 大概从半年前的一次直播开始,有网友眼尖的发现方知行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紧接着就拉开了唯粉和cp粉之间长达半年的拉锯战。 唯粉解释那只是普通的装饰品,但cp粉不枉被称作「福尔摩斯」,迅速扒出了方知行手上戒指的品牌还有名字。 后来大家发现,这枚戒指价值七位数,周围一圈镶嵌的是高纯度钻石,被品牌方命名为「timeless」,中文名为「永恆」。 第160页 科普贴一出,炸的不止是粉丝,还有方知行。 他掰着手指头数七位数究竟是多少钱,然后惊恐的把戒指摘下来请进了首饰盒,此后再也没戴过。 稀奇的是,这次路演,方知行不知道为什么又把戒指翻出来戴上了。 剧组一行人走到某大学做宣传,由于网剧中双男主的感情纠葛实在虐心,赚足看客眼泪,主持人为了调动气氛,请钟思远和方知行现场发糖,跳出剧本演绎一版happy ending。 与六年多前在舞台上的零默契不同,方知行和钟思远在台上刚一对视,相互吸引的磁场便开始旁若无人的发挥效用。根本不用演,俩人面对面站在那儿就已经甜度爆表。 主持人八成也是思卿夫夫的粉丝,激动的脸都红了,不按流程乱cue问题,竟然问起方知行是否单身。 台下的工作人员对此很是不满,紧急跑到舞台侧面沖方知行打手势,示意他随便敷衍两句即可。 谁知方知行压根不往那边看,握着话筒的那只手上还戴着婚戒,他大大方方的说:「我不是啊。」 会场中尖叫声都快掀了房顶。 粉丝自发在底下喊:「钟思远呢!!!你单身吗!!!」 场面一度失控,工作人员拦也拦不住,这嗑cp上脑的主持人竟然还帮着把话筒递给钟思远:「钟影帝呢?」 钟思远十足高冷的抛下两个字:「不是。」 至此,钟思远和方知行的关系虽然没有被正主明确肯定,但却成为圈里公开的秘密。 路演其中一站走到云南大理,结束后俩人和南雁约着见了一面。 古城里不少音乐酒吧,店内光影昏暗,虽然人多,但各有各的故事,伴着清酒与歌声,大家来这里找寻自己想要的自在与快活。 南雁自从为网剧作词后就没再关注后续,此刻想起来问道:「所以最后唱主题曲的是谁?」 方知行一派正经,清清嗓子说:「在下不才,当此大任。」 南雁意外的一挑眉,举杯和他相碰:「那倒有点期待。」 说来方知行还有点不太自信,让他跳舞那是没话说,唱歌顶多算是不跑调,但制片方看他曾是男团出道,钟思远珠玉在前,他肯定不会太差。方知行一开始不想答应的,后来钟思远知道了,竟也开始劝他,甚至还威逼利诱,说什么亲自辅导,就这么把方知行骗进坑里。 方知行心虚道:「算了,期望越高失望越高。」 南雁笑了笑,垂眼时瞥见方知行手指上的戒指,他无意识摩挲自己的指节,说道:「我看了不少有关你们的新闻,冒昧问一句,是真的吗?」 方知行点点头:「真的啊。」他的坦率让人佩服,「我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 南雁似是有些惊讶,同类之间常能嗅到类似的味道,他上次见钟思远和方知行时便觉得他们都是一类人,但那时不太确定,之后网上沸沸扬扬的新闻传了几波,饶是他不太爱关注这些也有所耳闻。他只当这俩人在谈恋爱,没想到竟然是结婚。 短暂的怔愣过后,南雁恢復如常。 他莞尔,看着掌心里波动的酒液,缓缓道:「我们这条路很难走,找到一个能陪伴一生的人不容易,我祝福你们。」 三只酒杯碰在一起,方知行在桌下轻挠钟思远的掌心。 离开时已经很晚,古城里的店铺几乎全部关门,行人更是没有。 走出酒吧时,方知行看见对面的石阶上有个男的蹲在那儿边抽菸边玩手机。 手机光打在对方脸上,他觉得有些面熟。 那人听见脚步声抬头,先是看了南雁一眼,而后才看向方知行和钟思远。 他站起来,手里捏着半支烟,从暗处走来的同时面孔逐渐清晰。 方知行想起来了,这是半年前在停车场见过的那个男人。 南雁也看见他,歪着头问一句:「还没睡?」 男人弹了下菸灰:「等你。」 南雁没再说什么,转头向方知行和钟思远介绍:「我朋友,程深。」 程深伸出没拿烟的手:「你们好。」 打过招唿,南雁又问:「你俩今晚还回酒店?要不去我那儿开个房?」 时间的确太晚,方知行和钟思远没客气。 四人一块往南雁的客栈走,气氛有点奇怪。 沉默地走出一段,程深手里的烟燃到尽头,他找了个垃圾桶丢掉。 南雁手里攥着几张纸巾,也要扔,手刚伸出去便被程深接过,动作自然,一气呵成。 扔完垃圾,程深很轻的皱了下眉:「手怎么这么凉?」 南雁没看他,回应时算不上冷淡,但也绝对不热情:「空调吹的。」 程深点了下头:「别感冒了。」 「不会。」 方知行再迟钝也看出俩人不对了,他侧过脸去,对钟思远眨眨眼。 南雁的客栈离的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他很自觉的给那二位开了间大床房,服务周到的送至门口,走前不忘叮嘱:「明天裹好了再出门哈,我不想被你们的粉丝包围。」 方知行保证绝对不会给他添麻烦。 门关上,方知行立刻拍了一巴掌,嚷嚷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钟思远房间里转悠一圈,打开空调,发觉他们这间房风景独美,落地窗外就是洱海,此刻能看见一轮明月挂在水中央。 第161页 他脱掉衣服准备洗澡,不怎么接方知行的话,只听他一人絮叨:「你之前说,网剧是南雁亲身经歷改编……那男的说他姓程……妈呀,他不会就是程皓的原型吧!」 钟思远动作很快,脱的只剩内裤。 他走入淋浴间,彻底脱光。 水声淅沥响起,方知行跑过来扒门框:「我的天!他现在还跟着南雁,他想干嘛?学我们破镜重圆?」 方知行很快把程深和钟思远放一块对比一遍,发觉没有可比性,钟思远是十佳好男人,他俩分手是外力阻挠,和好是两厢情愿,不像程深……自己作死,而且南雁看上去也不怎么想理他。 「如果他一直这样,南雁不肯跟他好的话……」方知行疯狂想像,「他不会伤害南雁吧!」 钟思远听不下去,拽住方知行的胳膊把人拖进来,三下五除二剥掉他的衣服。 「哎呀,干嘛呀,我话还没说完!」 钟思远摘下花洒要冲方知行的头髮:「闭眼。」 方知行闭上眼,暖热的水流自头顶淋下,高冷的钟影帝正在替他洗头。 钟思远挤了洗髮水,轻缓的揉在方知行头髮上,等打出泡沫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别人的事,我们不要评判太多。」 「……我也没说啥啊。」 方知行瘪瘪嘴,他的确说的有点多:「好吧,我不乱说了。」 钟思远把他头髮上的泡沫冲掉,捏捏那张脸,柔声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上帝会有最好的安排。」 第二天,钟思远先起床,打了电话喊司机来接他们。 时间还早,他出门想去买点早饭,刚推开门撞见程深从隔壁出来。 程深正要关门,手里拿着一把精緻的铜锁,闻声看他一眼,问道:「起了?」 钟思远应了一声。 程深低头把门锁好,钥匙随意的揣进裤子口袋:「这边有早饭,不知道怎么走的话让郁言带你们过去。」 钟思远微微一怔,反应过来郁言是南雁的真实姓名。 他返回房间喊方知行起床。 方知行趴在床上唿唿大睡,被子底下是大片白嫩的皮肤。 钟思远摸了摸他的后背:「卿卿,起床。」 方知行睡意朦胧,迷煳的问:「几点了……」 「六点半。」 钟思远抓住他的手,吻了吻戴戒指的那根手指:「起来,去吃早饭。」 大概是在别人的地盘不好撒野,方知行难得利索起床,十分钟后俩人出现在了客栈餐厅。 南雁怕引起骚动,特地带他们去的员工餐厅。 客栈员工不多,这个餐厅统共就两张桌子,另一张已经被俩小姑娘占了,方知行将目光投向边喝豆浆边看报纸的程深。 钟思远问:「介意吗?」 程深摇摇头:「随意。」 于是俩人去挑选早餐。 南雁把人送到准备离开,经过程深身边时被问一句:「吃过了?」 「没。」南雁说,「你们先吃。」 他脚步不停的走出去。 程深的目光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才彻底收回。 过了一会儿,方知行和钟思远端着盘子回来。 早餐很丰盛,极大地满足了方知行的口腹之慾,光是小笼包他就拿了三屉。 俩人在程深对面坐下。 程深放下手里的报纸,看钟思远把手里的筷子勺子擦一遍递给方知行,往碗里倒上醋和辣椒油推到方知行手边,后者什么事儿都不操心似的只负责吃,看向对方时眼里都是笑意。 和谐、自然,恩爱。 程深觉得好刺眼,他逃避似的移开视线,却看见方知行手上戴着的戒指。 「你们……」程深的目光焦灼在那一点上,犹豫着吐出两个字。 钟思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告诉程深:「婚戒,我们结婚了。」 程深的反应和南雁如出一辙,茫然的重复:「结婚……」 然后他笑了一下,轻巧的岔开话题:「网剧定在几号播出?」 「七月十号。」 程深点点头:「祝收视长虹。」 剩下的早饭他也不吃了,去前面找阿姨打包一份生煎和豆脑,装了一小盒的醋,同他们告别。 程深走后,方知行突然有点食髓知味,他放下筷子:「我有点不是滋味。」 他没有看错,不久前程深短暂的茫然后,眼里升起的羡慕与随之而来深重的苦涩。 如果这是书里的结局,很显然,南雁赢了,他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走不出去的人变成了程深。 爱情陷入僵局,无论进退似乎都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司机很快来接他们,方知行和钟思远与南雁告别,同时,也与这个不知走向的故事说再见。 七月十号晚八点,网剧《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正式登陆视频网站播出。 檀香山的家里,方知行抱着猫,钟思远抱着方知行,他们守在电视机前看首播。 片头曲响起的时候,方知行感慨道:「不可思议,如果不是这部剧咱俩现在还分着呢。」 生活有万千意外,每天在不同的角落悄自上演,钟思远却说:「不对。」 电视里的他们在漫长的相守中分崩离析。 现实里,钟思远抵住方知行的额头,看向他灿若星辰的眼睛,告诉他:「我们总会相遇,在每一个没有你的明天。」 第162页 但愿所有热爱都不被辜负。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