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狐》 第1章 凶狐 作者:南山婆文案:我尝遍世间百味,也无惧千军万马,独将你放于心上反复掂量,却不得善终。he不讲道义手黑攻x眼不看路掉坑受狐狸攻狐狸攻狐狸攻!//林大将军外出时捡到一只撒泼打滚要喝他血的小狐仙//心一软,算了一笔糊涂账主要是讲一人一狐敲锣打鼓搅浑水的故事内容标签: 强强 阴差阳错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怀易,林絮(林易清) ┃ 配角:公孙英,墨云济,灵渠等等 ┃ 其它:☆、第 1 章黄泉路,奈何桥旁。忘川水于黑暗之中微波粼粼,四处透着阴寒。青袍男子由黑白无常护着往前走,一头墨发垂直腰际,松松垮垮的束于一起,懒洋洋地样子冲淡了他刀剑戎马的痕迹。即使是在这三界里最为刺冷肃杀的地府,他竟还能走出一步闲云野鹤的模样。走近细看男子的一双桃花眼灵动多情,眼波流动间像是含了一汪清泉,柔长的睫毛在眼睛下面形成了一圈淡淡的阴影,眼下有一滴赤红泪痣,意指着他早衰的命格。四周彼岸花开的邪恶妖冶,鲜红的像是血液。黄泉路上鬼差带着人魂来来往往。有哭天喊地求着要回去的,也有一脸平和看淡生死的;有愁眉苦脸像是放不下未竟之事的,也有面露欣然像是要与前人相聚的,唯一生不变的是鬼差无表情的脸和声音频率都一样的锣。只是青袍男子有些许不同。他不紧不慢的跟着鬼差往前走,连一次回头都没有。只是眉间微蹙的纹路泄露了他有些纷乱的心绪。突然间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至近,打乱了鬼差们排好的顺序。前方的青袍男子听到脚步声之后忽得停下了步伐。回头果真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飞奔而来,眼睛里的眼泪像是掉了链子的珠子似的止也止不住。“这爱哭鬼……”男子微微摇头叹息,目光中却满是温柔与宠爱。“啊絮哥哥……”小狐狸跑至跟前,身型拉长,成了一个大致束发年纪的少年,死死拉着男子不让他再往前一步。“醒过来了?”男子温声道。此处若非地府,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一个普通清晨在整夜好觉后,枕边传来的早安问候。听言少年就更是忍不住哽咽:‘’为什么,为什么要听皇帝的话出兵,为什么护着我,为什么不逃,啊絮哥哥,为什么?”少年这一连串的发问男子静静的听着,伸手将他脸上的眼泪拭去,轻轻说道“你不懂,皇帝…虽说狠辣,但也的确是治国的不二人选,有经纬之才,担的起这乱世的风波。只是我挡了他的道而已。抑或是我对他的行事过于指手画脚使他厌烦了吧。而至于你,就凭着你在外人面前叫我的那声义父,我也会永远会护着你呀,小狐仙。”少年眼角忽然开始拉长,隐隐约约地显出了狐狸的神态,不显妩媚却尽显凌厉,指甲开始变弯变锋利,恨声道:“我就去杀了那狗皇帝!”“住嘴!你这凶狐狸,九尾已断其七,你还有命去遭那天谴吗!”男子说着戳了一下少年的太阳穴,少年猛地缩回了奶声奶气的模样,浑身雪白毛发无风自动,如山林之间起舞的精灵。“那我……等你回来。”狐狸低头轻轻的蹭了蹭男子的腿,看着有些委屈。眼前之人弯下腰将他抱至胸前,熟悉的清香传来,小狐狸不由得酸了眼睛。青袍男子看着眼前这小白狐,忽地轻笑一声:“要我拿你如何是好。”当初说好了若有朝一日出了事,小狐仙大可自行离去。不必替他守早已经没人了的将军府。可怎么就到最后小狐狸无论如何都不肯走。死魂本应触碰不到生灵,也不知这仙子使了什么法子,两人竟能感受到对方的最后一丝温度。“既然不愿意归山林,那就先回去吧,别让灵渠等急了。让他带你回京复命,去找我那便宜拜把子兄弟要点赏赐,好好打点一下府上,让该散的人都散了吧。”“就继续用你那副稚儿的模样。垂髫年纪确实正好,切莫在人前露出你原本的年龄来。我在人前认了你做义子,料他们不会对孩子下手,且皇上也需要有能再为他号召林家旧部的人,不会赶尽杀绝。生死由命,不用太在意我,入了这轮回道,有缘自会再相见。你……接下来就好好过吧。”我走了。白狐少年最后看到的是男子在忘川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深得像是藏着一生一世未完的叮嘱与眷念。从此无虑少年脱胎换骨,夜夜梦回,如刀俎刮心,却再也不敢忘记男子临行前说的每一个字。桢伶二年间,帝使右大将军林易清战匈奴,林将军带病出征,大煞匈奴锐气,逼其退兵至边境线。回朝途中遭月氏伏击,战至最后一刻身陨,右翼长灵渠断一臂,护林义子由小路逃跑,路上累死几匹马将少年送回京城复命。帝闻之大恸,追封林易清为忠国公,命人取回尸首厚葬,将其义子过继于三王爷睿王,待齐冠之日加封裕成王,特许在将军原府邸抚养。举国哀悼三日。领完圣旨的少年由公公领着一步一步走出宫门上轿,听着沉重宫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少年眼里人前流露的胆怯与悲伤一消而散,只剩如夜色般无边的死寂空洞,与掩于三层重锁之下的狠意。几日之后,地府异动,就连食五谷拙眼肉身的凡俗人都感觉到了地底下的不寻常之感。不过没人看得见城郊处有一腰间挂着酒壶的白发老者携手中一只血淋淋的狐狸飞快地往天宫掠去。狐狸毫无动静悄无声息,若非它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去真像死了那般。地府之中阎王看着已经被修改了的生死簿,和那支用狐尾制成的阴阳笔,怒声充斥大殿。“将已经放入畜生道的魂魄改成王家命格,跟授生司抢人,这狐狸胆大得很呐!”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 先解释一下,小狐狸在林絮面前用的是他原本年纪,大约十几岁,但他为了掩人耳目(就是贪吃)认林絮做义父,用的是人类稚童五六岁的模样,狐狸老的慢,于人间过个二十年面貌也就长了十年的样子。☆、第 2 章十九年后桢伶二十一年,春。床上少年突然惊叫着醒来,冷汗由后背沿着脊柱流至腰间。又是这个梦! 第3章 裕成王看着旁边的少年脸红一会儿白一会儿,不禁好笑地开了口:“我看这位小公子脸色不太好,可是人不太舒服?是病了吗。”“啊?没,没有…”少年有些心虚的回答。这时窗外偏进一片柳叶,男子轻飘飘的伸手捏住,偏过头微微笑道:那我们以后就是同窗了,我这人怕冷,公子可是要多担待着点些了。”他看到林絮像是在发楞,就继续问道:“我从未于京中见过公子,想必不是世家之人。请问贵公子美名?”“什么?哦!我叫安尼瓦尔·胡达拜尔提”林怀易:……众人:……他刚刚说他叫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没记住,安什么?拜什么?这些西域人取名字怎么回事,都在写文章吗?这时少年人才真正把出游的灵魂重新按了回来,发现自己下意识的用本国话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听着房间里其他人地窃窃私语不免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对着一脸好笑看着他的林怀易说道:“安尼瓦尔·胡达拜尔提是上天美好的恩赐的意思,我娘亲是从你们京城嫁来的,她给我取了个中原的名字,取她娘家林姓,单名为絮,我叫林絮。敢问这位,如何称呼?”面前这个刚刚还笑着的人突然收紧了嘴角上,眼底浮现出一抹痛色,原本轻飘飘的眼神忽然如一张网死死的裹住了林絮。“我叫林絮,这位小仙子,敢问如何称呼呀?”十几年前,那个眼角含情的人把他托在手心置于胸口前,宠溺的笑着问了一句。从此世间万物都在他面前黯淡失色。而命运的齿轮就此开始运转。☆、第 3 章“你说你叫什么?”问出口这句话的不是林怀易,而是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的身着烫金龙袍的人,正是当今皇上,墨弘。林絮感觉刚刚缠紧的那张网忽然间消散了,林怀易的整个人又重新变得轻飘飘起来,整间屋子的人忙随着叩拜行礼,无人察觉刚刚电光火石间地变动。等大家行完礼起来时发现皇上已经走到房角那个单薄少年前开口问道:“叫林絮是吗,你的娘亲是林瑟清吧。”“林瑟清是我母后”林絮应道。“她可真是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啊。”皇帝这句话说的晦暗不明,满屋子的人精也一下子被猜出这是什么意思。“娘亲说我生来就比我的哥哥们轻,又像团柳絮一样被吹到了相隔万里的京城,所以就在我临行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说中原人是记不住我的本名的。”林絮如实回答。皇帝闻罢大笑,粗糙的手抚了抚少年的头,笑道:“林瑟清还是如此一针见血,这么多年也没变,果真是他们林家的出来的人,在异国他乡生活了如此久都还能如此相似。”林絮一时间还没想明白皇上说的相似是指何处。旁边见风使舵的公公就已经赶忙上前打着圆场:“皇上你看,不仅性格相似,这眉眼与泪痣也像极了那位故人…”故人,这都多少年了没听人提起过了,短短十几载,他就像那座将军府一样被人渐渐遗忘在前尘旧事里,只是唯独他自己被每每午夜梦回的痛心所折磨。当初鲜衣怒马的青年也是这么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跟他说:“我娘早产,我出生就比正常孩子轻,还没长多大就被父亲带着从京城边疆两头跑,跟个柳絮似的飘忽不定,所以就给我取了个小名叫林絮。先说好了,你可千万别给我说漏嘴了,娘们唧唧的丢脸死了。”那时候两人眼神明亮,谁也不知道命运纠缠到最后却成了彻头彻尾的辜负。想到这里皇帝不免的也留意到了林絮旁边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声响的人,林怀易。自从被过继到三皇叔膝下之后这个易清的义子一直都住在将军府,王爷府也不愿意去,免了他的朝见礼后平时逢年过节也不怎么见他出门走动,听说在刚开始气跑了几个教书先生后更是无人愿意跟他有什么联系,没想到这孩子像根芦苇似的竟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自从给了他这王爷名分,多次暗示他上朝却一直推脱,也不知这人今日来这经纬堂凑什么热闹。他皱了皱眉不免地在心里斥责了一下他那个不靠谱的三皇叔,干什么不好在接了圣旨的第二年就跑去五台山当了和尚,这些年也音信全无,要不是探子偶尔回来汇报一下他的行踪,他还真以为这人已经死在外面了。他看了看林怀易这个父亲缘有些薄得可怜的孩子,问道:“我皇叔这些年有往府中写过信吗?”“回皇上,睿王爷看破红尘一心向佛,府里也没有什么牵挂,自是斩断了人世间的牵绊,也是好事。”林怀易不咸不淡的回复道。他还是不肯改口称皇叔为父王,易清死时他才几岁,居然能把他记得如此清楚,倒也是重情。”既然愿意来经纬堂,那就好好听太傅之言。“他沉声说道。墨弘目光扫过屋子里其他皇亲贵族家的子弟,说了几句勉励的客套话就起驾回宫。只是这几句话听的众人冷汗淋淋,更是确认了皇帝把他们召集起来开学堂是为了制衡朝中王爷和重臣的意思,不免感觉未来的路乌云遍布,人人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愁眉苦脸起来。林絮看着身边之人从皇帝出现就将指甲卡在木桌之中,此时竟迸出了血。且眼眸之中一抹血色愈来愈红。心中大骇,悄悄伸手拉了拉林怀易的袖口,轻声道:“王爷……”林怀易如梦初醒,笑了笑,转眼神色如初,随意的将血一抹,拍了拍林絮的肩,就坐下了。不过手垂在下面,刚抹掉的血又随着破口重新流了出来,可这小王爷似是没有发现,阖起了眼开始打瞌睡。林絮心里七上八下了许久,最终还是偷偷扯了自己袖上内衬的布料,轻轻的将林怀易的手抬起,按着娘亲教他的包扎方法细心地将受伤的手指环绕起来。这人不是说自己怕冷吗,血流多了会更怕冷,得早点止住。悬壶济世的小郎中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私心,正义凛然地打完结一抬头看到已近在鼻息地那张脸,突然忘了悬壶济世这四个字怎么写。“你这结打的好看的很。”林怀易眯起眼看着脸红成桃花的小郎中,说话间气息轻轻柔柔的扫到他林絮脸上,顿时那张脸从桃花变成了大番茄。林絮觉得自己好像如醉了般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都晕乎乎软绵绵的,身边之人身上有股好闻的幽香,像是在梦里闻过似的飘渺悠长。明明是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却熟悉的旧识?我为什么在还没询问同意的情况下就抓着别人的手,娘亲教我的中原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榆木脑袋!不成体统!林絮赶紧退了一步,勉强定了定神叮嘱道:“体虚怕冷之人需多养精血,不要经常受伤,要保护自己,平时多吃养气血的药材,红参为上乘,平时多锻炼,不宜过度饮酒与纵欲…”啧,拙嘴,说什么呢?林怀易看着他僵硬的脸,内心笑成了只满地打滚的小狐狸,这人这前世的风流倜傥是在黄泉路上弄丢了吗,怎么活成了这么一副薄脸皮老学究的模样。我这用的还不如他之前五分之一的功力,怎么就把他唬成这样了。 第5章 吴家就是最后一种。与姑师,是世仇。吴家自祖辈起就是边疆武将,与周边各个宵小之国打了无数场战役。吴家往上数个几代也的确是出过不少人才,在蛮子无所不用其极的犯乱边境线时还能镇压的住异动。只是没有一个君王能看着武将势名与声望逐渐坐大还吃得下饭。与当今皇帝将林将军等人推向西域去送死的做法不同,始帝直接找人分了吴家祖父的兵权,以照看的名义将其子孙尽数叫回了京城。作为补偿,给了吴纳孜父亲一个看似光鲜的官职,游击将军。这一做法无疑是拴了根线在边疆那只老鹰的脚上,使他脱不掉,飞不远。自打收到圣命之后吴家祖父心境就大不如从前,打战打狠了怕京中起疑,可作为武将世家的那股血性都让他做不到敷衍行事。就这么进退两难间,匈奴联合当时未与大魏交好地姑师与乌孙集结十万兵马意欲踏平中原,吴家祖父与当时还留在边疆的所有吴家将士尽数死在姑师先锋的尖矛之下,消息传入京中,朝廷一片哗然。当时吴纳孜他们还小,并不知道他祖父其实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只知道祖父死于姑师人之手,所以就是一头热血的去仇视姑师。更何况他自小就已经被带回京中好生养着,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里怕化了,并没有吹过多久边塞的风,喝过那里掺沙的酒,更没接触过战争刀刀见血的残酷与尸山尸海的悲凉。这么锦衣玉食的长成了个油面粉头的软骨头,早就把武将世家的血性丢的影子都找不到了。整天流连烟花柳巷寻欢作乐,现在要是让他带兵去打仗,保准他是第一个带头跑路的。因此他也受了不少父亲的苛责和哥哥们的嘲讽。虽说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有些窝囊,文比不过文官世家的那些子弟,武又比不过那些武将之子,上次在街上竟然还被左将军之女当众教训了一番,我不过就是看上了牡丹楼里那刚来的艺伎想带走吗?那凶婆娘替这些青楼里的人出什么风头?不过就是靠着…靠着武功比我强,一点面子都不给,还把我那佩剑抢走了说什么下不为例,呸!想到这些就有气,真想找人好生打一顿。他恨得牙痒痒。今天终于能出气了。我果真天选之子,想什么上天就给我什么。他看着脸色发白的林絮冷笑一声:哼这不就是那个姑师国三王子吗,怎么,原来,这个我朝的手下败将的儿子都是这么没用,连路都走不动?难怪要把人送来寻庇佑,不然怕是哪天就死在野狼之口了吧。”说罢遂自大笑,压了半天的郁气像是消散了。林怀易颇为震惊。就算吴纳孜这几年是攀上了二皇子这颗大树,但又是谁给他的胆子让他能够直接跟姑师质子叫板的,况且他这个裕成王都还在这里杵着,他这脑子里装的是豆浆吗?他看了看怀里的林絮,发现他的面色像是越发不好了,就无心与这傻子多讲话,抬了抬眼说了句:“好狗不挡道。”这可真是踩到了这只势头正如日中天的好狗的尾巴,他本来打心里就看不太上这个没爹没娘没靠山的裕成王,传言中王爷之位都还是皇上看他可怜给的,给他认了个爹结果人接完圣旨就跑去当了个和尚,此人哪来的底气跟他叫板?头脑一热开口酸道:“这不是裕成王吗,怎么,听说将军府都快成鬼屋了,你不去打扫蜘蛛网,倒是出来管闲事了?”一个男人的嘴居然能这么碎?林怀易有些不耐烦,回复道:“那自然比不上有人把整个青楼搬回家来的热闹,看吴小将军脚步虚浮眼圈乌青,那些个小妾应是个个国色天香吧。我府里还有些药材,不如今日找人给游击将军府里送去。”吴家公子因为好色被公孙将军家女儿当街暴打一事到现在还是街头巷尾人津津乐道的趣事。某只狐狸师从天下第一嘴炮王,打嘴仗还从来没输过。“你……”“够了,宫廷重地,是让你们来吵闹的吗?”两人循声而寻看到身着石清朝褂的人向他们走来。四皇子墨云济。墨云济此人,性格温和,用谦谦君子来形容最不为过,行事知进退守谦节,喜读书,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股温润书生气,只是看着的确比其他善武功的皇子文弱不少。大概也知道自己缺点太过明显,所以这么多年来也只是兢兢业业地替皇上处理政务,无半点僭越的举动与心思。虽说不是适合立太子的人选,但皇上在政务上还是很信赖他。这时他应是刚在御书房讨论完政事,收到徐太傅晕倒的消息过来看看情况的,结果就碰上了掐架现场。“啊易,你年纪也不小了,父皇让你上朝听政你不肯,怎么就还跑来这里捣乱。”这皮孩子跟这吴家扶不起的阿斗吵什么架。这时他也看清了林怀易怀里的人,墨云济微微蹙了蹙眉。“这可是那位姑师国质子?我倒是有听说这位的身体不好,没想到如此虚弱。”若是姑师王子在京中得病,这就算是他们这些东道主的照顾不周了。“回头我让人送些鹿茸人参到他府里,你先带他回去吧。记得有空去给徐太傅赔个罪,你也不小了,得懂点礼数。”墨云济说道。“是我无礼了,徐太傅那里我择日就上门赔罪。先谢过四皇子。”林怀易无心逗留,也顾不上像平时那样巧舌如簧的回嘴就走了。吴纳孜暗自有些惊慌,看四皇子对裕成王的态度偏为熟络,虽说是在教训他,却像是一个真正的大哥。对这裕成王说的话就像是轻飘飘的抚了他一把,看着比他平时本就温和的做派还柔了三分。墨云济目光一直随着林怀易出了门才移了回来,像是才看到吴纳孜似的,照旧文质彬彬地问了一句:“吴家公子不走吗,是想多晒会儿太阳?”他就算再没心眼也听出了这是□□裸的逐客令,夹起尾巴一溜烟的跑了。等打发走两人,四皇子脸上的清朗就消散了,只剩下了无尽的担忧之色。吴家应是受了二皇兄的示意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挑衅姑师,皇兄这求功的心也太急切了。如今国库几何,兵力几何他又知道多少,就这么每天嚷着打战,吵得人头疼…不过啊易又是什么时候认识姑师国小王子的?这从来不抛头露面的人第一次来学堂就闹事,实在是不让人省心。墨云济向来以心细见长,自是思虑也多,总感觉哪里隐隐约约的有些不对,但又被琐事所缠无心细想,快步往经纬堂走去。……质子府林怀易轻柔的将林絮放在床上,拭去他鬓角的冷汗,伸手探了探额头,倒是没发热。帮他将被子掖好,回头吩咐后面急得直跳脚的老管家说:“刘叔,将军府里有一些药材和鹿胶,尽管去拿,就说是我让的,再让人将我书房那件虎皮毯也带过来。” 第7章 林怀易就这么内心叽叽喳喳的被领出了房间,连刚该说的话都忘记说了。走出里房来到书房,刚刚还老泪纵横一脸关切的老管家关上门转身向林怀易跪下,磕了三个头。用力之大额头都见了血。郑重道:“老奴这第一个头,是替娘娘磕的,谢当年林将军的相护之恩,使得我等护送娘娘一路平安地到姑师,躲过了多次追杀。这第二个响头,是姑师国国民磕的,谢王爷这十几年来守在京城运作,替姑师守住了这一隅天地,不遭中原忌惮,也免于西域铁骑踏入。”这第三个响头,是替小主人磕的,为自从跨入京城后,王爷为我们除掉的大大小小的眼线与刺探,只是接下去形势险峻,老奴在这里恳求王爷再多费心!说完又要往地上磕头,被林怀易一把扶起。如此大礼林怀易自觉受之有愧。当初林家小妹被送往西域和亲时他与林易清尚未相熟,各中细枝末节他自然也不清楚。而姑师国,是他硬闯地府,逆天改命将啊絮哥哥换了身份后,无论如何都要护下的。况且如今姑师与大魏交好,皇上为了加强在边境的盟友力量,目前更是不会伤害两国关系。但如今朝中风谲云诡波浪渐起,形势越来越复杂,每一步都得走的异常小心。是该听四皇子说的,上朝听政了。林怀易皱了皱眉想。“如今西域形势也是有些异动。”刘叔起身后说,我们打探到大月氏暗地里与京城有所联系,且此人位高权重,似乎是如今的…‘’“二皇子墨厉。‘’林怀易冷哼,今天刚跟墨厉的一条狗起了点冲突。刘叔沉默了半晌:“王爷,如若月氏与魏朝联手,怕是匈奴也得忌惮三分,更别说我们这些小国了。”“与虎谋皮焉有其利。更何况谁说那二皇子,将来就能当得上皇帝了?”墨厉此人野心比脑子大,继承了皇帝的心狠手辣却没有继承他的文韬武略。靠嘴巴能打赢高丽踏平匈奴。带兵打了几次小打小闹的胜仗就开始眼高于顶,觉得太子之位非他莫属。胃口好得不行,每每叫嚣着一统天下也没被自己噎死。“刘叔,还望你告知姑师国王和王后多留意月氏的动静,如若有任何麻烦,就近找陇西郡府,郡公是林将军后部,我们的人,能用。”“京中尽是虎狼之辈,皇帝对边疆的态度始终晦暗不明,谁也猜不准他的心思,还需刘叔再多花点心思照看啊絮…咳,三王子了。墨厉若是真想挑起事端,挑衅之事就一就有二,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劳多费心了。”老管家正色道:“老奴为小王子舍命也自然是在所不辞。如今质子在京中处境多为艰难,如若可以,还望王爷多为照顾”“我知道,会多留心的。”☆、第 6 章林怀易走后不久,四皇子徽王墨云济也来了。大概是皇上也听说了林絮晕倒的事情,特地让墨云济带了不少养气补血的药材给他。“如若公子生活上有何不便,我虽不才,但也还是能为公子打点一二,尽可放心。”墨云济跟其他官场上的政治家到底是有些不同,客气中带着三分真心,且带来的不只是药材,还有一些平日里的必需品。他特地叫上宫里的太医过来把了把脉,结果连见多识广的太医也纳闷为何一个正值阳刚的男子气血竟会如此薄弱。各位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林絮好生养着,且开了不少补血方子给刘叔让他按时去抓药。有了太医的金口玉言这下可好了,刘叔说什么也不让林絮出门活动,晨昏定省的来检查他有没有喝完药,有没有躺床上休息。太医这么一张嘴,苦了林絮那颗向往自由的心,每天像个月内的小娘子似的躺床上,无聊的快养蘑菇了。只是自从墨云济来拜访过之后,原本门可罗雀的质子府就开始热闹了起来,朝中形形色色的人都来露了个面,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反正林絮觉得自己脸都笑的有些僵硬。“这可真够累人的。”林絮有些郁闷的想“也不知父亲与兄长们是如何能记住这么多人,还能与他们熟稔地说那么多话。”现在的他就像是面对着山珍海味,可心里却念着那份清粥淡菜。太阳西下,华灯初上。躺床上的林絮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看书也看不进去一个字,有些苦闷。这五天里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见了一面,三个皇子也都来过,二皇子肃王墨厉,三皇子淮王墨恭,在墨云济来过之后都来转了一圈。比起墨恭的强势城府与墨云济的温和谦逊,墨厉倒的确把自己的态度在话里话外的挑衅里显露的明明白白。他一向都是支持斗争的激进派,甚至超过一些在战场上啖肉喋血过来的武将。不过追随者也不少,毕竟他与南蛮的几次战役大捷,使得皇上在战事上对他也是刮目相看。不过的确是有些败家子般不考虑国库军饷几何的只想着打战。而且他向来就看姑师不顺眼,总想着收了这块地。只是因刘叔和林絮事先经过林怀易的提醒,墨厉的拳都像是打在了一团软棉花上,后实在自觉无趣也就走了。当然,即使在林絮这里挑不起事儿来,他也可以在其他地方挑事。其余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各世家大致就是来送药材说些客套话。总之再以后小心一些罢。可这些天的人来人往却始终不见一人。林絮苦恼地咬了咬笔杆:“小王爷自那天带他回府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果真……他只是…顺手帮了忙吗?”听说王爷这几日像是出了远门,又不见踪影,谁也没找到他。外头霁月胜雪,将得屋内形单影只的影子照得瘦长,从心里弥漫起的酸楚与失落不禁使这个寄人篱下的单薄少年红了眼眶。这时门口传开了轻叩之声。 第9章 这时他的话音就被外面凌乱的脚步声打乱了,只见刘叔踉踉跄跄的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捆药材,刚跨过门槛就扑倒在地,无论如何都起不来。身上布衣被人划开了多条口子,往外淌着血,一张脸又青又肿。府上小厮大惊失色的过去扶起刘叔,林絮赶忙过去查看刘叔这一身的伤。林怀易看到刘叔的样子时眼神骤然转冷,心里已经有了琢磨,他往院子墙边一点头,灵渠就飞身跃了出去。刚刚他就在墙上守着,整座府里竟没有一人察觉,可见此人武艺实在高超。府里小厮将刘叔扶到床榻上,抹上创药,灌了好几口药,过了许久刘叔才逐渐缓了过来。林絮心急问道:“刘叔,发生了何事,是谁将你打伤至此。”刘叔咳了一会儿,叹息道:“无妨,是我心急抓药,要了药材铺最后一颗灵芝,后面人让我将灵芝给他我不肯,就打了起来。我武艺不如他人,借着这把老骨头腿脚功夫还行,就跑得快点回来了,少爷不必担心,药买到了就好了。老奴…等会儿就给少爷去煎药。”说完又咳了半晌。林絮第一次在衣袍里捏紧了拳头,少年心性让他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入京以来,他就牢记父王和母后的教诲,万事以和为贵,低调做人,这么久了他当然也是经历过不少的冷嘲热讽,可他却都生生的忍了。为何我们处处避让却还是被人得寸进尺的欺负?饱读诗书的少年单薄胸膛里翻涌起了酸涩难忍的不服气。西北之人饮黄酒食狼肉,刚强是刻在他们骨血之中的特质,就算是再如林絮这般温润之人也有着不屈不挠的气性,受不得被人如此折辱。林怀易在一旁看到林絮的神情,自然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灵渠已经去查到底发生什么了,等他回来吧,交给我。”他按住挣扎着想起身的老管家道:“刘叔你也别起来了,煎药我找人帮忙,你好生休息。”他帮忙将刘叔安顿好之后告辞回了府。灵渠已经在府里等他了。“王爷,是吴家下人动的手,他们怕是早就蹲点过了,知道刘叔会何时去哪家药材铺抓什么药,今天灵芝的这家本就是吴家名下管理的药材铺,趁着是在自家店里就肆无忌惮地动起了手…”“看来他们憋了这么久,这会儿忍不住了。”狐狸舔了舔唇心里暗道:“我也真是憋了许久,快要控制不住这双要揍人的手了。”眼睛里微光一闪而过。灵渠突然打了个寒颤。这个小祖宗又想做什么。……烟柳之地,牡丹园。“喝!今儿个开心,喝,酒都记我账上,大家敞开肚皮喝!”吴纳孜满面油光的坐在包厢里招呼着众人,左边媚娘给他捏肩右边翠儿给他倒酒。他今天高兴的不得了,找人揍了一顿那个质子府的老头之后二皇子赏了不少金银,就把这只狗哄的翘着尾巴乱叫了。“这位官爷”媚娘靠在吴纳孜身上娇滴滴的说道,“今儿个来的正巧,江南那有名的花魁璟雯姑娘被请至我处教小妹妹们琴艺,要不让她来给您弹几曲儿?保证官爷是不会失望。”吴纳孜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江南那些都细胳膊细腿儿的,戳在那儿跟根竹竿似的,哪有媚娘你风流。”吴纳孜捏了把媚娘的细腰,逗的她花枝乱颤。“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就叫上来吧,江南的花魁?老子今天也开开眼。”门口的小厮应声跑去叫人。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位姑娘身着素色长衫,虽然净地有些扎眼,却无端让人觉着她俏丽若三春之桃,青素若九秋之菊,腰间系着条由碧绿玉石点缀的流苏腰带,细腰盈盈一握,身形纤长,轻纱蒙面,过来对屋里人鞠了一躬,细眉杏眼,也不多说话,清清浅浅地坐到琴台上。轻抚琴弦,音色流转,单单几个音就已经让酒桌上的人屏住了呼吸。“天籁琼音”所有在场的人脑海中都划过这话,美人悦目,音色悦耳。实属世间难得。月色之下,轻纱被微风吹起,绰绰约约显露的面容似是仙子一般,周身笼罩了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整屋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如痴如醉,像是看呆了。一曲过完,女子也不多做逗留,淡淡的点了点头就自个儿离去了。关门的声音才使得桌上人清醒了回来。所有人都像是在梦境里走了一遭,世上竟有如此仙气之人,琴音清冷,笑容浅淡,如月宫的那位下凡一般,使人觉得多说一句话就都是亵渎。吴纳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磕磕巴巴道:“这…果真…不愧是江南花魁,京中怕是再也找不出另一位能与之媲美的了……”今儿个算是真的涨了见识。媚娘抚了抚帕子,笑道:“那是自然,别说男人了,就连我们女人,第一次在这位的琴声之下,也是半晌才醒觉呢。”说着就嬉笑着喂了吴纳孜一颗葡萄,继续道:只是可惜了,璟雯姑娘自幼与双亲走散,历经兜转被卖到江南,江南人喜音乐,幸得在那里练就了一手好琴,才依着这琴艺打出了点名声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可惜了,如若在京城任何一个世家长大,按这位的音容面貌,怕是能进宫搏一搏……”吴纳孜暗喜:“无依无靠无背景,这不正好便宜了我吗,大不了多给些金子就是。”他招来仆从,如此那般交代一番,挥手让他们下去了。对酒桌上的人他称家中有事,预先结了账,就急急忙忙的驱车往回赶。 第11章 他不是要等救兵吗,那就让他等不到就救兵!“你也知道这还是你吴家府邸?我还以为已经成了你吴大公子专属窑子了!”随即又猛踹一脚。听这山崩地裂的响声,吴纳孜下半辈子怕是得出家做和尚了。吴纳孜在公孙英的第一脚下就已经天旋地转,更不用说奔着断子绝孙去的第二脚了,混乱间只知道自己好像不停被踹,不停被抽,浑身剧痛,貌似那个璟雯醒来后还来凑上几脚,贡献了几巴掌。不免胸口一闷,喉咙一甜,晕了过去。等他那为了竖子劳心劳肺父亲匆忙赶到时,他这无用儿子已经只剩半条命喘气了。旁边杵着个一脸为民除害的公孙英,下人说的那女子已经被公孙家家将扶上轿子走了。这会儿连个影子都没了。吴振宇一看自己儿子惨状,顿时血气上涌,气疯了般拔剑就像公孙英刺去,打算不顾辈分也要跟这无礼小辈搏一搏,被家仆匆忙拦下。先不说以老欺少以男欺女了,这最大的问题是,老爷根本打不过这女英雄啊!“老爷,就让皇上为您做主吧,您可千万别动气了”“老爷你旧伤未愈,别动手了”家仆七手八脚的抓着吴振宇才让他慢慢平静下来不上前拼命,然后赶紧把这遭人嫌的小少爷抬走。吴振宇也知道无论是个人武艺或者还是家族军功,自然比不过左将军家,于是恶狠狠的抛下“等着,圣上跟前见”就带着府兵撤了。吴家一直与左将军不对头,这么一闹怕是彻底把这虚与委蛇的假面给撕破了,接下去就是一场硬仗要打。而此时,刚刚璟雯上的轿子,灵渠正一脸糟心的看着眼前的这只虚弱的白狐。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祖宗居然钓鱼执法,以色为饵,亲自上前将吴纳孜收拾了。看它现在这虚弱样,怕是刚刚趁乱踹了吴纳孜不少脚。……当初林怀易还是只到处找血喝的懵懂小狐精时,机缘巧合之下得到飞升的高僧指点,化为人形,但也同时跟他约法三章:只能喝自愿为他贡献血液人的血。喝完之后必须献上珍贵药材食材以补亏损。不能随意杀人不能害人。否则轻则损修为,重则引来天谴。这就是为什么林絮经常收到将军府送来的各种千年老参,各种滋补汤。也是为什么狐狸当年咬死了那队刺客之后遭天谴重伤濒亡,以至于导致林将军出征前不放心独留他在府中,就将其带至身边,以至于最后为了护他被月氏外寇一剑穿心。其实他回去看过,离了地府他回那条山道看过,看到啊絮哥哥□□破甲,而它当时断七尾自保刚醒觉,又因以生魂入地府被阴气侵染的连爬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让灵渠抱着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被遮了眼睛。这于广阔天地间自由成长的狐狸第一次尝到了自己的眼泪。也暗自下了一个后来几乎要了他命的荒唐决定。可他今天帮林絮出了口气,虽说主要动手的并不是他,但天道毕竟高于人眼,能看清前因后果,自然清楚是林怀易做的妖,所以它现在变回狐狸哆哆嗦嗦的喘着气,维持不住人形、而此时的吴家游击将军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经过太医全力救治,吴纳孜的命是保下了,只是再也不能行房事。他一听到太医对自己的判决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从此要看着别人吃肉他只能喝粥了吗?半夜吴振宇就闹到桢伶皇面前去了。皇上本已睡下,被墨厉与吴振宇等一干人请命吵醒。不一会儿墨恭,公孙将军,公孙英和墨云济也都听闻消息后来了,一伙人还未见到皇上就已经在御书房里吵得不可开交只差个动手打架了。桢伶帝露面了之后算是稍稍安静了一会儿,只见吴振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倒在龙椅前:“皇上,你可要会我家小儿做主哇……”桢伶帝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经常愈来愈难喘气。这虽说是陈年旧疾,但也扰人非常。且今日正微感风寒,一整天都有些不好受,喝了药之后才迷迷糊糊地睡去。被叫醒之后有些晕,台下众人又这么吵吵嚷嚷的各说各话,一边求他做主为儿报仇一边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好一会儿才明白起因是吴家这个无脑儿子干的缺德事。不禁有些烦躁,这些所谓的朝廷重臣可真是养出了些好后代,天子脚下竟还仗着世家背景如此肆无忌惮的行恶,才这么几岁甚至连个功名都没有,就已经一天到晚听到这里欺压百姓那里强抢民女了。他如今尚还在位这类龌龊事就已经层出不穷,若是等他退位之后没有手段强硬的人管着,这些人还不得随着自己意思翻天了?随即墨弘冷哼一声:“竖子难教。怎么就没被人打死?”就这冷哼,听的二皇子和吴振宇冷汗淋漓。救人心切之间他们好像忘了皇上自登基以来就励精图治,厌恶极了京中世家奢靡持权行凶之风气,而他们也知道吴纳孜不学无术,尽是做一些伤天理之事,甚至是还出过几次命案,他们花了大力气才摆平。为了替他隐瞒,吴振宇找人做过替死鬼或是抛尸荒野,或是用重金贿赂各级官员,早就晚节不保。可又偏偏如有神助般,皇上像是的确没有找他们过问过这些事。许是他们瞒得好他不知道,也许是皇城里本就藏污纳垢,只要事情没闹大皇上也就会先将这些事放在一边。抑或是等着个契机新账旧账一起算……而今天怕是撞到枪口上了。平日里皇上什么想法底下的人不知道,但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若是皇上真的愿意追究起来,那轻则下狱重则株连可都只在于他的一念之差。而四皇子听到这冷哼,心也冷了半边,父皇这句听似嫌恶吴纳孜的斥责话里面的另一层意思 第13章 “姑师三王子,你起身吧,朕有事问你”桢伶帝对林絮说道。“谢皇上”林絮一丝不苟的行完全套礼数起身。“听说你今日府里的那位管家在外被人伤了,你可知道是谁?”“臣原本并不知,刘叔始终不肯说,就说是心急与人抢药所以被伤,而在路上公公才跟臣说似是吴家的那位小公子”“在哪里发生的你可晓得?”“悬济堂”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气,京中谁人不知道悬济堂是吴家的一个药材铺,是他家一个重大收入来源。而又有谁会在自家铺子里因抢药与人打架?若真的是要用这药,不要拿出来不就行了?这会儿连吴振宇也不免对自己儿子咬牙切齿:无知小儿误事!墨弘终于笑了:“吴将军,你可是教出了个好儿子,看着像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啊。”吴振宇一时间汗如雨下,磕头磕的比山响。连连看向二皇子希望他能帮他说几句话,只是二皇子似是未发觉一般始终闭口不言。墨厉清楚的很,如若是单单抢民女之事,他还可以去求一求,但加上质子府这事,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而这两件事如若分开来讲,每一件都有求情的余地,大不了一口咬定吴纳孜纳的小妾都是自愿的,的确有性子烈的第二天醒来不认账。且吴家也是给了丰厚赔礼金的;而药材铺的下人并不知道来买药材的是质子府的管家,并不知道人家拿的是皇上授意派去的太医亲自来的单子,且那药材又是突然府里需要急用,双方求药心急所以大打出手。如若两件事分开发生,虽说吴家脱层皮是肯定,但不会像今天这样,一起被人揉在了一团在皇上面前炸开,吴家这次可是得脱层血肉了。再加上公孙家那娘们在旁添油加醋,墨厉不免心里也闪过狠意“这吴纳孜怎么没被踢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也许皇上会念在人命的份上饶过吴家,转而罚杀了人的公孙英,而不是如今成了个废人还要被拉出来算账。墨厉转念,扑通一声跪下道:“父皇,儿臣原先并不知道这吴家小子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儿臣只道他天性顽皮,是不学无术了些。今日儿臣才知道,他竟向儿臣瞒了这么多事。儿臣真的不知他居然如此胆大妄为的儿臣若是知道,定是会好好教导纳孜啊,是儿臣无用,不懂人心,为人所蒙蔽啊!父皇赐罪啊父皇。”墨厉的临阵倒戈让吴振宇知道,完了。纳孜,这是保不住了。桢伶看着跪于地上哭诉请罪的墨厉,即没有让他起来也没有真的要因这事罚他的意思。他沉默了许久,盘算了许久,等的众人如坐针毡,才开了口:”吴纳孜藐视国法,持权行凶,明日起流放北地充军。吴振宇教子无方,但念在吴家先祖开国有功,且多年勤勤恳恳,罚俸一年。至于公孙家,公孙英作为女流之辈整天舞棍弄枪,险些闹出人命,有伤风化。但念其赤血丹心,所起之源是为民除恶,朕免你牢狱之刑,只是手段过于悍戾,即日起削去塞北驻军副将一职,责令在府学习女德,无皇命不得再踏入塞北。公孙珈溺爱过甚,罚闭门思过一月,降薪半年,此间京中军务交于裕成王代为保管理,以做警告。”其实代为保管的意思就是如若皇上未再下令,京中军务就一直会归林怀易管。“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连一句话都不想多听。众人心思不定的拜谢告退。在门外,公孙珈将令牌放在林怀易手里,重重握住了他的手道:“小王爷,如今可是物归原主了。”林怀易看着手里的这块有些古旧的官牌,曾经一直挂在一人身上,与他腰间玉佩偶尔发出碰撞声,叮叮咚咚好听的很。而那人也不把这些别人趋之若鹜的令牌当做一回事,经常随手就抛给后边的小狐狸让他叼着玩儿。林怀易垂下眼帘不让人看到他的神色,回握住了公孙珈的手,抬起眼时目光坚定,正色道“有劳左将军多年辛劳,替义父担负繁重军务。”两人不再多说客套话,互相望向对方的眼睛里承载了无数难捱的风霜雪雨。当年惊闻林易清身陨,公孙珈悲痛之下受命替林易清整顿了西北兵马,来不及去看林易清最后一眼,担起了摇摇欲坠的边疆军务,横刀北境,不让虎视眈眈的西域各国前进一步。当年意气风发的俩师兄弟一个永远定格在了十几年前的荒漠苍沙里年岁不长;一个任时光洗礼,黑发逐渐染上白霜。直到如今公孙珈独自喝酒时还会在桌上放两个杯子,怀念着那个鲜衣怒马的师弟大笑着过来讨酒喝。卸下军甲扔开佩剑,他永远都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故人已逝,生者用双肩担起了军旅之人该负的责任。只是这赤诚之心与满腔热血还是慢慢的消磨在了帝王的权谋之下。☆、第 10 章林絮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但他也知道今天其实是有人帮他出了气。还顺便将他当了回枪使,重创了吴家。他想着早上裕成王那句“交给我”,心里一半感动一半不是滋味。原来他在这风起云涌的局势里,他是被人放在完全保护的位置上,有人替他隔开了恶意的明枪暗箭,同时也捂住了他的耳,蒙住了他的眼,使他连公孙家的姑娘都不如。他终究只是个局外人么。林絮叹了口气,谢过裕成王等人,默然不语的上了回府的马车。他在府里内院上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看着月光破天荒的给自己倒了杯酒,辛辣的味道流入喉咙之后一路辣到了心里,他忽感心头酸涩。 第15章 如此一来谁都知道了这公孙珈的四个孩子就这女儿是块难啃的骨头。也难怪皇上等着开她的刀,只是这一刀似乎也并没有下多重的手,更像是轻飘飘的一个提醒。可这就已经足够醍醐灌顶。自从边疆有了公孙家之后,月氏不再猖獗,匈奴也有所收敛。说到底还是最应该感谢公孙父女。尤其像林絮这些来自在西域挣扎的各盟国人士,于情于理得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公孙将军。思至此,他翻身下床,穿上衣物准备出门跟刘叔商量一下备些什么带去会比较好。床上的白狐睁开眼,貌似无边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佛珠,又瞅了瞅林絮,轻哼一声跳上窗沿,推开窗跑了。林絮:…(好委屈)刘叔毕竟也是习武之人,经过一天,外伤淤血有些散开了,看着好了些。听闻了林絮跟他说的夜里的事,眼眸沉了沉,叹息道:“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可多少边疆战士的血都抹不净这帝王心。“只是看这公孙将军说跪就跪,此起当年的林将军,倒是知冷暖的多。”“林将军?他不是死在了出征归途吗?据说不是这大魏皇帝还将他义子过继给了睿王爷,特意封了个王位给他呢。‘’林絮不解。刘叔眸子暗了暗,闪过一丝凉意,叹了口气道“这里面的缘由,少爷以后就会懂了”说罢就不再继续讨论此事。“公孙女将军久居西域,怕是早就不习惯中原这精米细粮,此番礼物不必太贵重,以免有心之人起疑,你就带上几坛青稞酒和腊鹿腿肉给公孙家送去吧,想必这铁娘子会喜欢。”林絮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了。林絮走后,刘叔望着林将军府的方向沉默了许久。逝者已矣,生者却始终不忘。而等林絮磨磨蹭蹭整理好礼物来到公孙将军府时,发现在场的不止他一人,还有四皇子和裕成王。三人像是早已预知他会过来似得,没有丝毫惊讶,四皇子向他招了招手,笑道:“啊易说公子今儿会来一趟将军府,果然不假。小公子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公孙英一听就不服了,斜了他一眼,道:“林公子这是给我带的!”说罢就满眼发光的打开酒坛子闻个不停,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不过这花,带铁刺,不太好惹。林絮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之前他还一直觉得给姑娘送什么青稞酒鹿腿肉有些不太像话,没想到还是刘叔比他知人心,对公孙英这类人,的确真心胜过表象。而林怀易整个人懒洋洋没个正型,窝在太师椅上像是没睡醒,一副酒后萎靡的样子不免让林絮觉得他是不是又去个什么楼里找好看歌声好听的小姐姐们了。看到林絮他轻笑一声:“小公子来晚了啊。”林絮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这件事情上的确他受人恩惠,是该勤快些跑跑将军府,只是今早跟小白狐磨蹭了一会儿,又因为没刘叔帮忙他找东西找了一会儿,看样子来的是有些晚了。他对着林怀易拱了拱手:多谢王爷昨天出手相助,林絮礼数不周,见笑了。随即对四皇子和公孙英做了做楫。四皇子大笑:“公子不必听王爷胡扯,此事若没有质子府,还真不好闹大。说起来,这主要功劳还是在公子你呢。”☆、第 11 章林絮客气地回道:“也是多亏了刘叔平日里就教我低调做人,莫与人争风头,才使得此次能助各位一臂之力。”因为若是刘叔早先就承认他是被吴家人所伤,林絮若凭着少年刚性与人硬碰硬,怕是不会再有接下去的事了。按照吴家在京中地势力对付他这个离乡万里的寄居人自是不难。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各打五十板,完了再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三人听此言,就知道林公子自己已经想通了个中缘由,就不再多言,招呼着林絮去看公孙府里收藏的那些名刀利剑。在几人往内院走时,裕成王似是有意无意的放缓了脚步,慢慢地与林絮并排走在了一起。他袖子里带着的清香时隐时现,挠的人心痒。林絮即想靠近多闻一会儿又不太敢。今日的裕成王看着像是比昨夜宫里那会儿精神气好上了不少,应是休息的好了,整个人带着点桃花意。走下台阶时还轻扶了林絮一把,等林絮反应过来时又已经放开,做一个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而林絮就这么被这似有若无的撩拨带着走了一路。其实林絮天性较北方男儿要颇为冷清,平日里待人接物礼数周全的很,但同样也不喜与人走的太近,不喜欢边塞那些呐喊喝酒吃肉的宴席。他更喜欢安安静静地躲在自己的别院里翻翻书,练练功,再与养的小家伙们玩上一会儿,就足以过一天。可唯独裕成王在身边时,他却时刻需要抑制着一股想要靠近他的冲动,想抛开礼数触碰他,拥他入怀,想缠他的发丝在指尖,嗅他幽香。难道真的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做的?回去得多念几遍佛咒。林絮面上有些发烫,不由自主的慢了几步。还是离得远一点吧,免得逾越了界线。“林公子,看你平日里也不经常出来走动,都在府里都做些什么呀?”墨云济扭过头来笑吟吟的问。“嗯……”林絮顿了顿“大致也就是练功看书吧,并无特别之处。”“都听说塞北男儿大多喜好武艺却不喜看书,林公子倒是与他们不太一样。” 第17章 虽然墨云济自身也非常喜欢这房子里的东西,只是他今天的主要目的还是来看看由京城最有名的铁匠打出来的剑,据说此剑削铁如泥,是公孙英砸了重金且说尽了好话买来的。如今虽说边疆并无异动,但未雨绸缪从比被迫迎敌来的从容。况且二皇兄与三皇子兄已经在暗地里接触边疆各国,连皇上都有些惊动。谁都不傻,虽说平日里京城视西域各国为附属国或者蛮夷,但如若谁在西域拉拢到了势力最大,谁就最有可能笑到最后。西域永远是权谋家最后的那支绝杀暗箭。公孙英带着四皇子去了隔壁屋子,整个房间一下子只剩下了纸张翻阅的沙沙声与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林怀易站在林絮的背后,看着他洗得有些泛白的外袍,瘦的肩膀的骨架都突显出来,心里一阵一阵的泛疼。当时还是大将军的林易清比如今眼前的这个少年足足高了半个头,常年行伍生活使得他骨骼强健线条清晰。而且将军府什么也不缺,要什么有什么,并不会像如今的质子府一样,若是林怀易不给他们送些补品,怕是都难以见到好东西。况且“我还…老是多饮了不少血…”想到这里,不可一世的狐狸惭愧的低下了头。☆、第 12 章林絮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人已经从心疼到自责走了一遭,他正盯着手里的一副画,指尖极力压制的微颤泄露了他此刻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这画中少年笑眼弯弯,身着月牙色长袍,腰间配着一块玉佩,正是他梦里那个少年的样子!而他的这块玉佩…他猛地转身,看向林怀易,也就是他平日里腰间的那块。而在画的左下角的落笔……明明白白的写着飞扬随意的“林易清”三字。起始间林絮以为自己被近期梦境所扰乱以至精神不济而看错了,可将画拿近了端详,这明明白白的写着的就是当年大魏林将军的本名。可…这怎么会…谁都知道林将军遇害时逃出来的那个义子,如今的裕成王,年纪尚小。所以这大将军又是如何得知十几年后裕成王的模样的?而如此看来我梦里的的的确确是他们二人。可梦里的王爷和将军又为何是如此光景,就算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点滴,王爷也不该是这年龄。可我又为什么会梦到他们?难道是因为林将军未等到裕成王成长而不幸离世,托梦给我帮他完成未竟夙愿么?而这大将军的画又为什么会在左将军府?这里面,到底有多少解释不清的事?林怀易被他这猛一转身吓了一大跳,赶忙暗搓搓后退半步,假装自己刚刚没有靠很近,一脸正气的问道:“公子怎么了,看到什么了?”林絮这才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的失礼,脸上有些泛红,解释道:“林絮无礼,扰到王爷了。只是看到了一副画,有些失了心神……”随即他将画拿到了林怀易面前说道:“方才看到这画中人,像极了王爷。只是……”他看了看林怀易,一下子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小公子是想问林将军是如何能画出我成长之后的模样是吧”林怀易轻笑一声“这原因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小,自是不懂这些,但我知道的是,十几岁时候我的模样,不是这个样子,可没长得像画中人这般水灵讨人喜欢。”林怀易指着画继续说“谁知道呢,许是义父照着我小时候的模样画出了他想象中我以后的样子吧。“都说三岁看老不是么。”狐狸开始鬼扯“我这个被义父从山上捡拾而来的山野弃子在他眼里竟也能有这副好皮相。只可惜我不争气,辜负了义父深厚希冀,有些长歪了。”“十几岁时的王爷不是这个样子……”林絮心里默默的想,这么说梦里的那些,真的只是梦吗?两人走出房间时林怀易无奈的看了一眼那画,义父居然把这画送给了公孙将军,难怪他后来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还记得那段时间林易清打了场胜仗回京复命,得了较长一段时间的休沐期。所以他就每天抱着被强行要求变成小孩子的林怀易每天上街闲逛,看花灯买小玩意儿,还有就是…半夜叫他起来去听小曲儿…这人面兽心的无良将军将林怀易放在一边让楼里的姑娘们逗着玩。可怜的狐狸自是不能随意在人前变回原来的样子为自己正名,只得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姑娘们这里捏捏那里揉揉,当个可爱的吉祥物。林易清这个始作俑者就坐在旁边喜滋滋的喝着酒,看着小林怀易咬牙切齿地装可爱。当然这无人敢惹的右大将军回去之后还是会受暴躁狐狸的一顿臭揍。他白天在家里也无聊,画了不少的画,写了不少字,这就是心血来潮的其中一副,逢人就吹自己半夜梦到十几年后儿子的样子,就做了这幅画,每天把自己吹的跟个赤脚大仙一样,就差在城门口支个摊子给人算命看手相了。后来皇上也受不了林易清这幅不务正业的半仙样子,赶紧找了理由把他打发回了西域。大概就是走之前林易清将这段时间的所画所得送了一些出去吧。那段像是偷来的闲暇时光后来也成了林怀易心里最为珍惜的一段记忆。每每回想,心里也总是柔软的像一片羽毛。想到这林怀易摸了摸长年戴着却始终冰凉的玉扳指,整个人忽然间透露出平日里少见的温情与平和,如初化之雪,如山涧泉水。在这一刻他与这画中的秀丽少年隔着几载光阴重合在一起。眉眼相仿,不至阴郁。两人走到另一个房间,里面都是公孙英平时没事搜罗过来的兵器。有能上场雷霆万钧斩敌头颅的重刀,也有摆着当作装饰的玉石剑,总之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墨云济手里拿着一副外观看似普通的剑,通体漆黑,没有雕花也没有镶宝石,无半点花哨之处,但剑刃却透露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轻轻一挥就能在瞬间断人喉骨。想必这就是墨云济今日来要找的那把。四皇子虽不懂铁器,但也知道这把黑剑近来名气颇盛,自然也还是想借着公孙英东风来观摩一番。 第19章 此番话听的林絮始终都安安静静的呆在府里。除了年关时候朝林府送了些东西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什么人,甚至前去送礼那天他都没有见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裕成王。还是那位断臂将军接了物品,还客客气气的拿出了更为贵重的绸缎药材做了回礼。真的说起来,还是平日里收林府的东西更多些。公孙将军听罢大笑,说道:“你母亲让你不要主动去找别人,但我在你启程不久了可就收到了你母亲的信,让我多照看你。”墨云济笑着接过话头:“王后可能是知道啊易这小子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就知道上山挖土,你母亲不让你去找他是让你别跟他掺和在一起吧,免得教坏了公子。”说罢众人大笑。林怀易也不否认,反正的确京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山他都挖遍了,他也从不遮掩,经常背着个篓穿着双破草鞋从山上下来。倒是皇帝看不过去一个王爷一天到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山上丢人现眼,已经多次明里暗里的让他开始上朝听政,只碍于林怀易一自个儿一拖再拖,也不好真的把他给绑到朝堂上去。林絮这才知道为何从一开始起,这桌上四人对他就没有生分之感,这一天他也像着一个家中小辈似的被人带着逛府邸。他七窍玲珑,一下子也就知道母亲的用意。她把林絮孤身一人放在京城,看似孤立无援,但私下联系了京城中能靠得住的势力,即使质子府暂时受人欺负,也能在第一时间护下他。母亲为他布下了个敌明我暗局,千里之外还能护他周全。想通了这一点,一股暖流流遍了林絮全身。原来母亲在暗处做了这么多,原来她一直都在。这一顿饭吃的林絮浑身舒畅,公孙父女的爽朗,四皇子的温和谦恭,让他有了如同在家里一般的错觉。更不用说旁边林怀易非常有意的撩拨了“小公子这虾仁很好吃,我给你夹些来。”“小公子你看这莴笋的色泽定时刚采摘的,多吃点。”“小公子你喝口汤,鲜得很,我先吹吹。”……墨云济:“……啊易你有话就直说”林怀易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对林絮说道:“总之,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其实不用特意走这么远来公孙府,我也没那么不学无术的,那些都是误传,耳听为虚呀林公子”众人:……当年气跑好几个教书先生以至于没书读的人是谁?挖土挖的满脸泥被阮长史撞见吓坏他老人家的是谁?流连于烟花巷柳花天酒地的人又是谁?天地良心,这裕成王就是这么不学无术到令人发指。倒是林絮看着林怀易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接了他递过来的菜肴,面色微红道:“王爷若是不嫌麻烦,林絮自是愿意多去拜访将军府。”林怀易笑吟吟地连声应道:“当然不会,多来就行。”墨云济与公孙英对视一眼,只觉得没眼看。这小子,定是看人家长得还不错,又起了什么歪心思!吃过饭后,墨云济先起身告辞回府,后面林怀易和林絮两人借着消食就撤了马车,一路走回去,顺便去附近的闹市上逛逛。虽说林絮之前也与刘叔出门逛过,但当时毕竟是以熟悉周遭环境为主顺带买些必需品。而且刘叔又担心林絮的身体,路边支着摊的小玩意儿这不让买那不让买,那时候可馋坏了了林絮。而他身边平日里也不留钱,所以也没想着特意出去买小零食,他有些嫌闹,又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也没意思,所以大多时候还都是呆在冷清的质子府里。刘叔也不喜抛头露面,基本也都是药材铺与府邸两点一线来回跑。就这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活出了大家闺秀的风范。毕竟还存着少年心性,今天由林怀易带着可真是像只断了线地风筝般放飞自我。“王爷王爷你看这风铃,用的可是由东海而来的贝壳?”“王爷你看这纸鸢,竟能做的与嗥鹰如此相像。”“王爷,中原人的手可真巧呀,这花绣的竟能如此栩栩如生。”……林絮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物件惊喜的问出琳琅满目问题,林怀易都觉得自己来不及回答。街上精美的丝绸,别致的糖人,色泽诱人的糖葫芦,这些在京城算是街上普通的物品在边疆都难得一见。更不用说南边的姑娘们个个水灵别致,说话温声细语,就连男人都比北边的汉子白皙干净许多,浑身透出的书生气表明了他们从小就收到了良好的教育,知书达理。这街上的人与物看得林絮移不开眼。不过林怀易现在有些脸黑。要是看商家有趣的东西也就算了,可他看着路上的小白脸们发什么呆???“小公子你看这把扇子,上面的画可真好看呢”这回换做林怀易指着一把上面看不出什么阿猫阿狗的扇子眼巴巴的望着林絮。“嗯嗯挺好挺好”林絮飞快地看了眼,继续偷看街对面那位正与友人谈天说地的白衣小书生。像是友人说了什么打趣的话,小书生正乐得前俯后仰。林怀易满脸黑线,恨不得伸手把林絮的头给扳正。 第21章 林怀易平日里无论在外多风流倜傥,巧舌如簧,只要一回到府邸,就像是戏子卸下面具,露出多年前在回宫复命后那张阴沉的神色。只是今日神色像是放开了些。大概刚刚跟林絮玩的尽了兴。灵渠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了。“小王爷,今日早些时候宫里来了口谕,说让王爷准备一下,后天就开始上朝。”林怀易勾了勾嘴角,就这么迫不及待吗?“知道了,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灵渠正了正色道:“打听出来了,二皇子确实暗地里在于月氏勾结,甚至程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平日里书信往来频繁,近期可能有些动作了。”林怀易一哂:“等着就是他的动作,可别让人失望了。”“三皇子呢”他接着问。“三皇子势力藏的深且平日里做事也低调细致,下人口风很紧,目前并不知道太多。”灵渠叹了口气。“墨恭此人颇有城府,不是善茬,跟那个墨厉不在同一档次。继续盯着吧,找人把吴家也盯紧了,那老东西不会就白白咽下这口气的。”“是”灵渠应道。灵渠走出门,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将军府跟被人下了蛊咒似的,只要在里面久了,就算是再闲云野鹤的人都会被这万丈深渊似的漩涡搅进去不得安宁。他年轻时看着林家兄妹从最初满脸耀眼的灿烂几经波折到了后来的隐忍暗沉。父母双双去世,林瑟清以公主的名义被派去和亲……灵渠还记得她出嫁那天,明明应是由皇家亲自选定的良辰吉日碧空如洗,却意外的刮起了北风,一时间飞沙走石,吹起了她厚重的头纱,露出那双早就不再明亮的眼睛,回头望了他们一眼,含上的薄薄的雾气。他看着林易清站于城墙之上,一直目送着马驾走远,直到成了天边的一处黑点,再也看不见。从此相依为命十几载的兄妹天各一方,独自成长,不得见对方最后一面。血浓于水的亲情就被简单的一道圣旨生生切断。直等林易清从城墙上下来时,当时的监国如今的圣上,也是他们从小的玩伴才匆匆赶到。这在朝堂上运筹帷幄长袖善舞的皇子连来告别的勇气都没有。灵渠回头看了林怀易一眼,也许是上天看到了将军面具下强忍着的凄苦,才给他派来了这么个可人的灵物。他能看到自从林怀易出现之后,将军面上的阴霾开始逐渐消散,有时就算是这狐狸犯了什么错受了将军惩罚,但灵渠自是知道他也只是佯装生气,从未真正的动过火。有了这贪吃又贪睡的狐狸之后,将军开始三餐定时,歇息也早了,对自己的身体开始注意起来,不再乱糟塌使得灵渠又急又气,也很少再见到他的书房内油灯彻夜未灭,轻咳不止。灵渠后来多数时间都在各地防哨点跑,不多在林易清身边,就是因为对他开始放下心来,这将军口中经常嗔骂的“拖油瓶”,倒是借着一己之力将他的生活掰上了正轨。得了不少安宁。……日头渐落,鸟叫虫鸣。早春的夜晚依旧有些凉意,月色如玉般清冷。林絮有些难以入睡,翻来覆去好几次之后披衣起身来到院子里,坐在石凳上望着月亮。不知为何,最近这几日总有一种像是忘记了什么,可努力回想却怎样的都不起来的感觉。偏偏这混沌感还一次一次撞击他的神识,可他自问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一路平平稳稳的过来,就算忘也只是一些无足轻重之小事,到底这让人抓耳挠腮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他向来是一个善于自省的人,自然也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他与欲成王之间不一样的气氛,甚至这一感觉从他第一天遇到欲成王就开始了。好看的男人和女人他都见过不少,单单在自己宫里的侍女就已经是有是由姑师国上等的面貌的人中挑选而来,各个能歌善舞,身材婀娜,面纱蒙面一双眼睛如湖水微波般灵动,一颦一笑都勾人魂魄。可他对她们都不曾有过像他对欲成王的那种感觉。他也听过男人之间也可以有感情,他也并不反对,毕竟人的感情以爱为大,虽说他之前并不觉得自己会喜欢男人,可实实在在的心跳加速出卖了他。而他也敏锐地发现林怀易的确对他有着不同,这位在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轻飘飘的,可唯独偶然被林絮捕捉到看向他的眼神里,却像是装了全世界的心事,也像是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少年终于看到家的那份释然和脆弱。不过这样的神色总是一纵而逝,转眼间他又会换成那副对谁都抛媚眼的欠揍样,使得林絮刚开始都怀疑自己是否看错。可这世间,真的有命中注定吗?他不敢多想。只是望着将军府的方向,自言道:”王爷现在是在做什么呢?“但林怀易此时并非在府中。城外天谕山山顶,寒风呜咽刺骨。一位腰间挂着个酒葫芦的老者面前跪着只狐狸。一仙一狐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这近似凝固的气氛从何时而起,已经持续了多久,周围传来远处虫鸟野兽的回响。又隔了良久,狐狸重重的朝老者磕了一个头。老者叹道:“你可想好了?可切勿因一时贪晌自毁前程。”狐狸开口回:“想好了”。老者听言皱了皱眉:“你当真要放着长生不老不要,舍修为随着那凡人几经轮回,历人间疾苦,黄土埋骨吗?你要知道借着你如今资质,位列仙班自是不难,这可是天下修道之人一生梦寐以求之事。”狐狸坚定道:“可天宫孤冷,不及人间热闹。仙位只是枷锁,锁人千秋而挣脱不得。”老者深深地看了估计一眼,只因当时在南山时怜这天生灵物不懂修炼之道,就给了它根仙骨看他造化,没想到竟还惹出后来的这么多头疼事来。 第23章 狐狸一听心下暗道:哎呦瞧瞧这骚话都是跟谁学的,在人前怎么就一副盘正条顺小学究的样子,真是看不出来。结果只听林絮自言自语道:“嗯?是因为跟裕成王接触多了吗,怎么如今我说话都这么油腔滑调了呢?”暴躁狐狸一听炸毛了:“??跟我学的??油腔滑调?!本大仙可是全京城第一正经美男子!他这些骚话明明是跟墨云济学的!一定!”真是恨不得马上变回人形跑去揍墨云济一顿。四皇子看书看着看着打了个喷嚏,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怨念,不由自主地默背了会儿清心咒。纵然再怎么想跟抱着白狐玩一会儿,但已经起迟了,所以功课还是要做,毕竟徐太傅病已经大好,明日经纬堂就要重新开始教学了。所以接下去的日子里,该练功练功,该念书念书,还是丝毫不能落下,客居他乡得更为争气才行。林絮下床去打了盆水,洗把脸之后神清气爽,试着去擦狐狸昨天因为顽皮而沾满墨水的前爪,发现有些擦不干净,林絮嗔怪道:“你看你,现在好了,变得脏兮兮的,今后还淘不淘气?”狐狸羞愧的垂下了眼,林絮摸了摸它的头,道“罢了,多洗几次时间久了自然也就褪了,你以后就多来我处,给你多洗好了。”狐狸吐了吐舌头,朝林絮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是在笑。“可真好看呀…”林絮心里默默地想,就更舍不得它走了。只是这白狐生活比林絮还规律,白天从不长时间留在质子府,等林絮将它暂时洗不干净的爪子擦干,卷起尾巴勾了勾林絮的手指,就打开从昨天进来的窗户一溜烟跑走了。……四皇子府墨云济看着眼前这个混世魔王有点说不出话来。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个全京城最不正经的人会给他送字帖?上面那些乌漆麻黑的脚印又是怎么回事?将军府是养了什么动物吗?还有这字贝联珠贯,铁画银钩,也不像是这没念过几天书的便宜王爷写的,难不成还是灵渠?可无论如何,上面写着的“谨言慎行”又是怎么回事?论说瞎话,还有谁比得过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裕成王?墨云济有些胸闷,可看着面带桃花还偏偏一脸慎重的林怀易又不好说什么。这小子该不会是昨天又去什么楼什么阁里喝花酒喝上头了吧!真是想替林将军好好揍这混小子一顿,没人管束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京中重臣不愿意多走动,烟花柳巷的姐姐们倒是全认识了个遍!只是无论墨云济像个老嬷嬷似的心里怎样地将这愣头青翻来覆去的教训了一遍,收起字帖,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怀易啊…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吧,今天刚到了些脆藕,由江南采摘直送至京城的,看着也可口得很。”可见林怀易来四皇子府蹭饭也有些年头了,不等墨云济命令,管事的已经摆好两双碗筷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林怀易咋咋呼呼地搬开椅子毫不生分地坐了下来。四皇子府里口味偏淡,大都是些清蔬小菜,今天因为林怀易在所以特地让厨房多加了地三鲜,墨云济则自己端了碗山药粥在边上慢慢喝。“今日早朝,”墨云济顿了顿,缓缓的搅了搅粥,继续道“父皇大发雷霆,削了陈国公的职,连带还罚了数人。”林怀易眉头微蹙,道:“是陈国公那大儿子克扣军饷的事被发现了?”“岂止这事”墨云济道:“一并被查出的还有通敌卖国。最近被截住的与月氏往来的书信里有大魏北边布军图,皇上一看直接让人将陈公子入狱了,怕是过几日就要问斩。林怀易轻哂一声:“此人胆小怕事,克扣军饷是他能做的极限了。通敌?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第 16 章墨云济看着林怀易未搭话,眼神里透着些忧虑。林怀易虽说还未上过朝,但他一看墨云济的样子就心下通透“他这是被人给陷害了。”墨云济点点头“陈奕德我也见过,的确如你所说,没这通敌的胆量,被拖下去之前都已经吓晕了过去,可怜陈国公为了这儿子磕头磕的满脸是血……”“那现在是谁接了陈公子的职?”林怀易问道。“还没个准信,今日朝堂上已经吵天翻地覆,谁都想争这块驻军的肥肉,后来父皇头疼就先下朝了,这事也就这么耽搁着了,谁也不敢去多嘴。”墨云济回。林怀易冷哼一声道:“有人可等这天很久了,他这到快到手的肥肉可不想被别人抢了,自是会吵得凶。”墨云济叹了口气,有些食不知味:“二哥这可真是心狠呐,陈国公年纪老迈,就靠这么个儿子撑着门面了,竟一点情面都不给,就这么给人家下死手……”今日墨厉将那几条看似铁板钉钉的证据拿到父皇面前时,墨云济心里就全然不是滋味。虽说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为了这驻军职位,想塞自己的人进去,有些不齿,但他给出的罪状确凿,也就无人敢出面反驳,只得叹息这陈家公子做事不够仔细,留了漏洞,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林怀易勾了勾嘴角,自嘲道:“古往今来能成事的都是狼心狗肺之人,讲情面的都是那只被宰的小羊羔,死的都比别人快。”墨云济闻言默然,知道林怀易这是想到他义父了,也就不再延续这话头,夹了块排骨到他碗里示意他继续吃饭。不过林怀易倒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不太在乎似的说道:“陈奕德此人羊质虎皮,小事可行,做大事定是不敢。不过之前有传闻说他在驻军地找了个异域风情的小妾,美得很,因此他还炫耀了不少时间。据说那是龟兹人?”“嗯,不过那小妾在官兵来之前就逃走了,里里外外理的干干净净,所以现在也无从得知陈奕德到底是真的通了敌方还是被那小妾钻了空子拿到布军图为本国谋了便利。”墨云济叹了口气。林怀易停箸,指尖轻叩桌面,沉着脸想了会儿,冷哼一声“如若是颗戴着面具的棋子呢?”墨云济一愣,望向林怀易问道:“你是说,那女人是其他人有意放在陈奕德身边的?”林怀易重新搅了搅饭,目光冰凉,轻轻说道:“西域这几个小国人长得都大致相似,她说自己由龟兹来难道就真是龟兹人?也就陈奕德嬖与妇人,为了美色被猪油蒙了心,对来路不明的女人都言听计从。”墨云济揉了揉眉心,想起他曾经听到的墨厉与月氏暗地交好的消息,哑着声对林怀易犹豫的说道:“那……你觉得真是月氏所为吗?”林怀易冷笑:“何必如此委婉,你还不如问真是你那好二哥吗。”墨云济无意识的搅拌着他那碗已经不再冒热气的粥,久久未开口讲话。任何一个朝代都有争权夺势,有手足相残,这些他早就从古书里,从太傅所教的知识中所了解,他自然也懂得生在帝王家,得流尽全身的血,剜去自己的肉,把心丢入万丈深渊才能一路浴血搏杀至最后。而仁义礼智信在坐在那把椅子上之后才说给天下人听的,帝王家为了权利所做的,实则为天下最不仁最不义最为苟且之事。 第25章 见他俩到了,令人换下已然冷却的茶水,重新沏上一壶热普洱。墨云济少见的未多寒暄,开门见山道:“公孙将军,今日早朝因军机泄密之事皇上裁了陈奕德,陈国公受牵连如今被罚闭门思过,怕是龟兹驻军将会有大变动。”“陈家公子这事我已知晓,”公孙珈沉吟一会,问道:“皇上在朝会之后有其他表态不曾?”“父皇今日不曾表态,从始至终面色不虞,下了朝就摆驾回了御书房不让人打扰,也未听说有再招何人过去。”“我听说此事可是二皇子呈上去的?”公孙珈问道。“正是,据二皇兄所说是山焉关副将觉察出不对,但又不敢明确的上书朝廷,就派人通知了他,二皇兄得知之后明白兹事体大,怕打草惊蛇就并未大肆声张,而是联系了廷尉府派人侦察数月去探个究竟,才真正得了证据……”“二皇子知道这要是被他拿到了确凿证据,陈家公子就必定插翅难逃,皇上必定不会饶了他。有了吴纳孜那个差点将他拖下水的前车之鉴,他想在皇上面前再得信任,联系廷尉府来搜集证据,他倒是聪明得很。就算有人想说他是为了谋取私利在栽赃陷害,有殷大人那个事无巨细软硬不吃的老顽固在廷尉府坐镇撑着门面,这陈家公子的通敌罪证怕还真不能算是完全伪造……”“正如公孙大人所说,此事陈家公子的确是百口莫辩,毕竟书信是从他房里出去的,信上笔迹相符。廷尉府做事向来细致全面,他们也怕抓错人断错案,甚至还比对了陈家公子所有的上呈军报和家书,才得出这封书信确由陈家公子所写……”墨云济无奈继续说道。“父皇过目之后,登时大发雷霆,连陈家公子哆哆嗦嗦的解释都不想再听,就命人将他拖下去斩了。”公孙珈飞快与林怀易对视一眼,温声道:“此事明日皇上必会有动作,吾等臣子静观其变就好。不过老臣还有一事需跟二位讨论。”说罢他打开手里一直拿着的竹筒,抽出其中的卷纸,摊于木桌上,对二人道:“这是昨夜从西北加急送至我府的密件,殿下与王爷来看。”俩人上前,只见纸上写着寥寥数语:“温宿二王子耶律迟暴薨,死因蹊跷,尚未查明,暴雨将倾,珍重。”一时间三人俱无言语,可心里却想的都是同一句话“此事绝非偶然。”温宿向来态度中立,虽说早年与西域各国有过不少征战,但那时整个西域外加大魏都在兵戈相向,民不聊生,要想活下去只有不停厮杀。而待时局稳定一些之后,温宿就鲜少参与各国明争暗斗,像是在各方势力拉扯之下找到了意外的平衡。而这耶律迟的死,像是有人插手剪断了其中一根线,将这粉饰太平的平衡生生砸碎。墨云济微微蹙眉,问道“将军有何想法没有?”公孙珈答“殿下恕臣愚钝,现未想明白二事关联之处,不敢妄下结论,需待查明真相之后再理清个中利害。”“此事是我在边疆挚友连夜快马加鞭送来,所以得此消息会早一些。但最算再慢,今日圣上也能知晓此事了,不知圣上对此事会有何看法。”温宿之事非同小可,公孙珈不敢多说,只得先打会儿太极,同时心里也是有着些许焦虑。倘若探子真的查出了不利于大魏的消息,那也得早些做准备才好。“王爷赶巧了,明日上朝,应是能赶上这出大戏了。”公孙珈笑着将这逐渐凝重的气氛打散。“求之不得”林怀易答道。两人不再多言语,事态尚未明朗,更需屏息蛰伏,伺机而动。三人再简单交换了如今所得的消息,墨云济与林怀易就起身各自回府。公孙珈起身相送,在门口重重地按了按林怀易的肩膀,两人对视,林怀易对公孙珈点了点头。他带着书卷到了质子府,出来迎接他们的是刘叔,见他来了就让家仆去找林絮,他请林怀易坐于前厅自己就忙前忙后的准备热茶与糕点。“府里刚做了核桃酥,王爷定要尝尝”刘叔倒是将林怀易当做自家人来招待了,所有事都忙前忙后亲力亲为。“无妨,刘叔,我就坐会儿”林怀易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林絮,在林怀易喝完一杯茶,吃了半盘核桃酥,百无聊赖的开始逗花弄草的时候才急匆匆赶到。其实林絮刚照惯例在院子里练剑,出了不少汗,忽然听到裕成王到的消息,扔下剑急急忙忙去洗漱换衣服,心里又惊喜又焦急仓皇间还不小心失手打翻一盆热水。兵荒马乱的着实与平日里人前那副慢条斯理小学究模样天差地别。直到迈入前厅门槛的那一刻才堪堪收住脚步挺直脊梁才勉强使自己看上去不急不躁。林怀易看到他就想起早上林絮委委屈屈地揉着他的长耳朵让他不要走几欲落泪的样子,几乎快藏不住自己的笑意了。“小公子这是在对镜贴花黄呢。”话音刚落林絮的脸就更红了,使得刚刚摆好的正经面貌一秒破了功。某只狐狸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上了。“不知王爷来到,有失远迎,实在是……”林絮绞尽脑汁的找理由解释时,只见林怀易笑吟吟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史记,使得林絮忽然之间丧失了言语能力。他与四皇子随口聊过的裕成王居然记得!还去帮他要了过来!林絮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成了哑巴,不知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他只觉着鼻子有点酸。“这……”他思绪纷乱,一下子想不出什么得体的话来感谢。“没什么,就今日去了四皇子府一趟,在书房里坐了会儿,看到这书就要过来了。”林怀易随口道,就像是真的只是顺手帮了个忙。林絮赶忙伸手去接,就在碰触到书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林怀易手上有大片淡黑色的墨痕,像是习了字没洗干净。他愣了愣,莫名的觉着这样子有些熟悉。林怀易见他视线停留在自己的手上,就拿袖袍欲盖弥彰的遮了遮,叹道“只怪我平日里游手好闲,没写过几个字,今日想写些东西拿去给四皇子指点一下,没想到就弄脏了手,洗不干净了。”林絮恍然大悟,就替林怀易出谋划策道:“王爷可以用温水泡手,再去取些皂角来洗净即可。” 第27章 就算墨恭情绪再怎么激动,陆离还是能淡然处之的分析道“王爷息怒,可就照我朝皇上那一脉相承的疑心病,他能毫无顾忌地将山焉关驻军的位置给林将军义子吗?”这墨家的人,可向来是能将兄弟都屠得干干净净的豺狼虎豹。现如今屋漏偏逢连夜雨,两位皇子双双犯事,四皇子平日也不结私党,在军中更是没有多少势力,加上前些日子还将公孙家又扯了进来,思来想去也的确让林怀易暂时顶替会较为合适。这会儿就算裕成王是个傻子,皇上都能让人将他抬到朝堂上去。他代表的可不只是他那空落的将军府,他代表了林家旧部,那些心有不甘的铁血汉子。他们即是大魏各个关点最坚硬的护盾,也有可能化作最尖锐的利剑直戳大魏心脏。他们是最忠心的将领,也是最危险的不定数。皇上急需重新将他们握在手里,为朝廷所用。所以他必定会重新启用他当年留下的这个孩子。他将林怀易过继至睿王膝下,却同意他不改本名,齐冠之后封为异姓王,甚至连林易清都不曾有过这殊荣。默许他继续居住在将军府,甚至连牌匾都没换。对个中细节了解不深的像吴纳孜等辈只是觉得皇上不重视这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的孩子,他又怎知帝王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是随意而下。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看似请轻飘飘的颁布。此事圣心还能揣度,但能在其中混入多少与己有利之事那就事在人为了。墨恭眼神一亮,急切地上前双手捂住陆离冰凉的手,急切道:“陆卿此事可要你多费心帮我!”陆离不急不慢地抽回手,开口道:“承蒙三皇子高看,陆某定会全力以赴。但先请王爷恕陆某愚钝,只是此事来的仓促能准备的时间不够多,陆某许只能用裕成王拦住二皇子的脚步。”一句明明是热血的回答竟能被他说的像是火撒在了冰上,摇摇晃晃地灭了火苗失了温度。墨恭像是早已习惯陆离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而他正心急如焚,就更不会在意太多。“无妨,此事算我棋差一招,陆卿有何想法就只管去做,本王信你。”半天时间飞快而过,天刚蒙蒙亮灵渠就来喊林怀易起床上朝。直至今日林怀易终于知道林易清为何每到要上朝时就躲在被窝里哼哼唧唧不肯出门,卷着床被子把自己当成蚕宝宝,怎么推都推不动。因为太吵了。整个朝堂就如炸开了的一锅粥那般吵翻了天。一口一个“尸位素餐”“祸国殃民”,帽子扣的一个比一个大。二皇子党与三皇子派明枪暗箭刀光剑影;而文官一向伶牙俐齿,将武官气得满脸通红就差撸起袖子肉搏。明明确实是武将占着理,这帮精通动手拙于练嘴皮子的武夫竟也得在之乎者也中败下阵来。自□□始帝开国以来,就立了不杀谏者的律令,鼓励众臣发言,以此与前朝的文字狱相抗,确实收获颇丰。墨弘此时与龙椅之上看着他们像猴似得你来我往,面无表情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众人吵着吵着发现龙椅上的那位一直未开口言语,才发现闹大了,也就逐渐平息了自己的唇枪舌战,时不时悄悄抬眼看看龙颜,再回想自己刚祸从口出没有。渐渐地,大殿里的连嗡嗡声也消失了,安静到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老太傅等人将自己的咳嗽都硬生生憋了回去,涨红着个脖子好生难受。“众卿可是聊完了?”墨弘声线沉厉,不算响亮的声音却如同夏雷炸得刚吵得最凶的那几位霎时间冷汗淋漓。“臣无视朝堂肃静之纪律,臣罪该万死”由着几位回转过来的大臣带头,一时间哗啦啦的跪倒了一片。“无妨,是朕要你们畅所欲言,众爱卿又何罪之有?”这下众人就在比谁磕得头比较实,“咚咚咚咚”地回响在大殿。林怀易也不得不随着他们又跪又磕又认罪,整张脸都耷拉下来。“行了,平身吧”墨弘并没有太大耐心看众臣表忠心,近来麻烦事接踵而至,并不是有空闲看表演的时候。“现如今山焉驻军一职空缺,众卿讨论了如此久,讨论出些什么没有?”坐于龙椅之上,能将整个殿里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有人低头退缩,有人欲言又止,还有人事不关己的在魂游太虚。“钱国公是否有能举荐之人?”皇上见刚还唾沫横飞的众臣们如今戚戚然的不敢出声,只得点名。“回皇上,微臣认为,张家二公子张德明熟读兵法,淑质英才,且张自祖辈起既有文人也有武将,一向人才济济,张家先祖数人为我大魏镇守边关,臣认为,张家后辈当选为山焉关将领。”钱国公与吴家交好,更是不折不扣的二皇子党。墨弘沉吟了一会儿道:“张德明朕有所耳闻,知书达理,自幼天资过人,为人中规中矩,倒也不曾闹出过什么事。”二皇子一派随声附和,悉数例举张二公子的优点,像是山焉关将领之职非张德明莫属。皇上听了之后笑了笑,倒是赞了几声张家二公子年少有为不辱家门,但也未表态推举之事。钱国公此人精得很,自己嫡子已封为镇西将军,却丝毫未提,竟将他人之子推举上来。山焉关也确实是块不错的地,此事若成他可收割张家人情,若事不成反遭忌也能将自家人摘干净,支持二皇子之时还能留一手,也难怪能官至国公。“祁大人也来说说吧。”他再问道。头发花白的祁涟上前,开口道:“山焉关位于险要,西挡龟兹,东连姑师,以秦海相隔,进可攻退可守,如若接手山焉,非懂兵家术法,能驱万千神兵之人所不可。”“所以爱卿心里有合适人选没有?”祁涟将前襟往前一放,直身下跪:“臣等认为,林将军之义子裕成王高情远致玉洁松贞,则为山焉驻军将领不二之选!”随着他这掷地有声的请命,平日里与祁涟交好的官员像是不约而同地一起附和,像是早已将林怀易了解的透彻。林怀易与公孙珈对视一眼,果真…林怀易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昨夜忍痛放出了一碗血。做戏就得做足套了,只是这会儿好像有些腿软站不住。墨云济对这一情景始料不及,愣在了那里。墨恭勾了勾嘴角。“万万不可!祁大人是何居心!”公孙珈上前厉声问道。“裕成王自小与京中长大,这一天都未打过战的人何来懂兵法之说!”“祁大人口口声声说山焉关地势关键,可你所举荐的裕成王,天性…天性洒脱,喜与烟花柳巷之人吟诗作对,说风流倜傥我没话说,可高情远致玉洁松贞你自己想想合适吗?你看哪个京中世家纨绔能吃这边塞的半点苦!大人,我看你是看花眼了吧!” 第29章 这些蠢货,陈奕德东窗事发,虽说没有连累到三皇子,皇上也未追究墨恭的责任,但怎就如此贪心不足,想着凭着揣摩圣心给自己掰回一局?做梦呢。这下好了,这下可是谁也没讨到好,白白便宜了那个姓薛的。林怀易倒像是没发现来自各方探究的眼神,哼着小曲儿悠然自得的顾着自己。墨恭有些气结,此是只有虚职的王爷之名,彼是拥有实权的统军将领,去边疆历练个几年,包装一下军功,仗又不用亲自上,军营内也有军师替他出谋划策,而皇上又需要他这身份来拉拢人心。明明多方合作可以一步登天,任谁都会欣然接受,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软骨头居然当众将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给推开了。“王爷好气量,大好前程之前竟也能虚心让贤。”他走至林怀易边上,似是而非的对他道。众人讲话的逐渐停住了话头,走路的慢下了脚步,悄悄屏息,从余光里偷看这王爷,听他对此事会如何说。“怀易深知德不配位,不堪此重任,定是带不上这顶帽子。人活一世,终究尘归尘土归土,还是早些看清楚自己斤两,免得起无限贪念折磨自己为好。”这一番话说的像老僧入定,只差披件袈裟手持佛珠给芸芸众生宣讲佛礼。如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王爷是京城各大酒楼的常客,怕是都要信了这鬼话。墨恭冷笑一声,“好一个尘归尘土归土,没想到王爷年纪轻轻竟能抛却功名利禄心如止水了,本王真是自愧不如。只是可惜了林大将军戎马一生,却没培养出个能接他体钵之人,这林家一世英名可是要断送在这了,可悲可叹。”墨恭自然不会是什么善茬,也知道怎么才能戳人心。“皇子身份尊贵,为人中龙凤,一举一动定是只为黎民百姓天下苍生,怎可与臣等微民相提并论。”林怀易似笑非笑地回道。“如今周边宵小畏我大魏不敢异动,臣等能在盛世里静候落花,闲赏白云,全因皇上治国有道,皇子大臣们尽心辅佐得来。而天下乱,才刀剑起,届时自然我这些绣花枕头也会拿起铁器去护家卫国。”四两拨千斤,这明明故意用来恶心人的话却被说的要多诚恳有多诚恳,使得墨恭都不好再发作,只得瞪了林怀易一眼拂袖离去。一场对话里暗藏的火苗噼里啪啦响,被两人暂时翻了过去粉饰太平。不远处的墨厉也松了一口气,起码此次他与那在人前向来人五人六的墨恭谁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呵,他还想推裕成王上去顺便卖个人情,没想到人却不收这好意,给挡了回来。难得这天之骄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作聪明。”这么一想墨厉心情倒是好了很多,顺带着看这走路弱风残柳般的便宜王爷也顺眼了不少。虽说这人傻了点,不过起码还有自知之明,此番也没想着挡我道,倒也是识相。阮长史推举的那位像是跟他关系不错,有机会还可以去拜访拜访拉好关系。墨厉越想越得意,特地上前跟林怀易寒暄了几句,先是谢过他不与自己争统领之位,再在最后故意将“本王下次抽空去将军府坐坐,王爷可别关门谢客啊”说的让墨恭听到,也不听林怀易回的是什么就喜气洋洋的走了。林怀易看完他的表演冷哼一声也就上了车。回府之后,林怀易再也撑不住,化为原形简单将事情讲于灵渠听,告知他需做好准备,就拖着手脚推开书房,打算找林易清留下来的信物给灵渠日后带上。结果刚一跳上书柜就全身脱力,登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朝地上摔了过去。只是触地的疼痛没有袭来,像是落入了一个怀抱,那人身上带着股悠然的书卷香,从四面八方浸入林怀易逐渐混沌的神识,将他包围了起来。☆、第 20 章“啊絮哥哥,如若下一世你出生于寻常人家,你有想过做什么吗?”“寻常人家吗…自是做一个人间闲散客,游山玩水吟诗作画,不求功名不为利禄,帮那些官老爷们做对联画人像润笔,赚些糊口费,偶尔也替酒楼歌女写写唱词,不定就能流传百世。”“那你就独自一人过活吗?”“小仙子想什么呢,人活于世自是需要身边有人能分享生活。至于交友么,不分富贵贫贱,闲时一起买壶好酒温着喝几口,醉了就以天为被,地为铺,管他皇家姓谁名谁,管他朝代更迭斗转星移,若是有幸,再得一人白首不离,光是想想都觉得快活。”“一定要得一人吗…”“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这么小声做什么?”“没什么。”“到了那时你若遇到我了要再过来啃我也是欢迎,只是粗茶淡饭养出来的血液定是没现在这么香的,小狐仙就会去找别人了不是?”“嗯,到那时我就去找其他又补气又好喝的血了,定不要你。”悠远的时光里夜晚风清月明,他趴在那人的胸口,赌气的别过头去,单方面的闹起了别扭,那人吃吃笑,挠了挠他的肚皮逗他。挠…了…挠…肚…皮…林怀易猛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还稍显单薄的怀里,少年人作怪的手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挠他肚皮。隔着少年他看到灵渠僵硬着一张脸,额头冒出了些冷汗,正偷偷的在瞧他。其实早晨林怀易前脚刚去上朝,林絮就来了,少年人一脸惨白,似是要来问什么急事,非等到他不可,他就把人安排在书房,林絮竟然也就这么不出门的等了一个早上,中途连茶都没换过。这平时事无巨细的右翼长兼管家,得知要重回边塞心神震荡间竟一时忘了这事,等想起来追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林絮将晕倒的狐狸接住的那一幕。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所幸林怀易并不是在书房里化形被林絮撞见,不然他可真是得撞墙谢罪了。“醒了呀”少年人见他睁眼喜笑颜开。狐狸砸了砸嘴,差点被齁人的甜给熏晕过去,果然,它旁边放着一碗浓到发黑的红糖水。“没想到这位小狐仙竟也是将军府的常客。难怪能如此通灵。”其实他是昨夜梦见林怀易执剑刺心,流了一地的血,而梦里的王爷就这么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汩汩流出,一言不发,像是做了千百遍般的熟练,眼神空洞死寂。醒来之后他明明知晓这只是梦魇,不应当真,可还是放不下心,想着还是再来一趟看看王爷。 第31章 这世上本就不缺赌徒。☆、第 21 章而冰芷草,狐狸虽说毛多但还是怕冷的很,所以没有去寻过。这才是林易清在去匈奴途中亲自下碧海寒川去摘来,为的是救那被天雷快劈焦了的狐狸一命。狐狸只记得当时迷糊间有人以汁水喂它,喂了多日,才使得全身的焦灼疼痛之感逐渐平息下去。“算了,这种宝物还是就放在将军府里必要的时候强身健体用吧,到时候还可以王妃们生一窝的小王爷”公孙英“嘿嘿”一笑,假装自己刚刚没有放过豪言壮语。墨云济:“……你这话听着为何感觉有些怪怪的?”在公孙英继续的“嘿嘿嘿嘿”里,林絮忽然想起,好像之前将军府送来的药材里就有一味干花,这难道就是……他讶异的看向林怀易,只见后者半眯着眼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劲瘦苍白的手指放于唇前对他轻轻的“嘘”了一声,林絮感觉脑海里嗡的一声,整个神识都百鸟争鸣了起来。一会儿是自己亲口说的“产量极少”,一会儿是公孙英不太正经的“强身健体,生小王爷”,这小学究感觉心里有什么在烧,随着经络蔓延至全身,整个人都有些红扑扑的。虽说林絮平日里寡人欲重礼数,府里也没个侍房丫头,但男子在这个年纪该懂的也都懂了,该想的也都想过了,甚至有些人到了这会儿家里都已经在给他们准备定亲之事。都是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又不准备削发为僧遁入空门,心里没些旖旎□□也是说不过去。他从林怀易那双水波荡漾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深的像是将他整个人都装在了心里,扰的林絮一时间忘了自己到底是在意收到了这理应不该是他收的宝花还是在意那“未来的王妃们”。公孙英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一个姑娘家却荤素不忌,一张开了瓢的嘴能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墨云济也并非迂腐之人,虽说未曾娶妃也不会主动去讲,但对偶尔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荤段子也一笑了之,像他平时的作风,兼并包容。而林怀易…常年流连于京城各个花枝招展的姐姐们处,怕是个实打实的祖师爷。而至于林絮,他一向脸皮薄如蝉翼,百转千结的心事也都是放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掂量,珍而重之。平日里也没人会在他耳边大剌剌的调侃这些,这新鲜的经历还真是炸了他个五雷轰顶。毕竟那花现在就在质子府里躺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天到晚没个正形。”所幸墨云济出声,斥了嘿个不停的公孙英一句“公孙将军之前就找我问过宫里有没有嬷嬷可以教人礼数,看样子是要早些找起来了。”一听墨云济这话,公孙英像火烧尾巴似的“嗷”一声,闭上了嘴。女将军不怕冲锋陷阵九死一生,不怕兵临城下血流成河,就怕有人约束着她步迈几寸,笑露几齿,让她穿怎么也找不到孔的针,听怎么也不耐烦听的三从四德。她朝墨云济吐了吐舌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倒把他给逗笑了。“听我爹说皇上命了灵渠为山焉统领?”她想起今日爹爹下朝之后跟她讲的事。“嗯,本来是想推我过去,不过后来阮尚书的意思是灵渠更适合,不过还只是暂定,没个准信。”林怀易应道。“只是为何今日祁尚书会突然提出你来?用意何在?”墨云济虽说在朝中与他们配合演了戏,可依旧对此还是有些不解。“对于他们来说,这本就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林怀易百无聊地用指尖绕着青藤枝道,“若是成了,既合乎皇上心意又赚了我的人情,两边收钱岂不快哉?”“可过犹不及,他们在朝堂上的声势太大了些,就把这好戏给演砸了。”林怀易轻笑一声。“这人呐总是贪心不足,既想收人情又想在皇上心里放钉子,到时候一扯就能给扯出道血痕来。”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不过他们对父皇的了解着实是深,我自愧不如。”墨云济有些惭愧。其实也不止祁尚书,公孙将军能在如此快的时间里反应过来,开始在皇上贬低林怀易这对墨云济来说也已经是难以做到的了。所幸他当时也隐约感觉出了不对劲就随公孙将军一起破坏了祁尚书一群人对林怀易的“捧杀”。“他们?有些是皇上的老师,有些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人,有些是与皇上一同长大的人,对这圣意的揣摩自是比你准确。”林怀易看了眼墨云济,“揣摩的不准确的,一股脑往前冲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些个傻子骨头都已经成灰了。”墨云济喉咙微动,最终也没说出话来。子不言父过,只是他第一天上朝时正好碰见父皇下令杖毙前中书令李大人。庭外的惨叫声整整响了一个时辰,由凄厉到微弱再到生机消散,他就只能生生地听着,朝堂上也一片死寂,无人说话。他后来看到李中书血肉模糊的样子,着实不忍,就找人葬了这可怜人,在皇上面前跪求了许久才护下了李府免于女充妓男充军的命运,私底下给了银奖遣散了他府里家人。即使做到如此,他还被梦魇困了一整年,梦里满地血色,无数的双手伸向他要他偿命。因为他知道,李中书本罪不致死,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只是父皇为了照顾第一天上朝的他与两个兄长特地安排的。真是舐犊情深。从此君是君,臣为臣,父子情深在帝王家简直就是笑话。他在政务上辅佐的越是尽力,心就离的越远。他看父皇隔着一层迷雾虚虚实实,可父皇将他的妇人之仁倒是看得一棋不差。“我爹爹跟我说,三皇子如今的极宠的那个臻侧妃的母家,曾应为薛家支援,但就是他们的支援不及时,使得薛家满门被人困死在大兴,当时的鲜卑国王嗜血阴枭,占领了大兴之后,屠了城,令人斩了薛家人的头颅,挂在城门口……”纵使是见多识广的公孙英,也有些难以为继。薛家祖父祖母,后辈无论男女,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整整一月。”一朝城破万骨荒,鹫鹰半空盘旋不止,寒号凄切,宛若人间炼狱。只有一个孙媳被人装在粪车里偷载了出来,从此吓破了胆,林家祖父找到她时,已经疯疯癫癫,连自己姓谁名谁都不记得,人一靠近就尖叫不止,只有后背有一刺青,刻着“薛”。也不知到底是因什么考量,林老将军并没有将姓氏还给她,只是将他母亲偷偷安置在别院,一直等灵渠出生之后,他母亲自缢身亡,从此灵渠就入了林府,别人只当他是林老将军下属自身战死沙场,托了孤给老将军。老将军心善,待这孩子犹如自家所出,分毫不差。在林将军病重之时,他才告诉了阮长史,拜托他有朝一日让灵渠能有机会认祖归宗。阮长史七窍玲珑,既保留了赤诚之心也懂得审时度势,确是难得之才。早年间还年轻,曾因口不择言而获罪,薛家祖父力争保下他,有这一份恩情,他也的确为接任此事的不二人选。而此事林易清也不曾告诉过林怀易,灵渠自己也没讲过,他一向做多言少,而且只是把这当作小事,因为死于战场的人多如牛毛,而将他养大的是林家,无论姓什么,他早就当自己是林家人了。 第33章 “啊絮,你有空修一封加急信件给王后,让她多关注边疆动态与温宿一事,若是有其他消息定要赶在京中人全然知晓之前送到。”林怀易对林絮说道,若是能获得时间上的优势,自是会有更多的益处。林絮先是被他那一声“啊絮”惊到,回过神来之后赶忙应了下来。其实就算林怀易不说,他也自会朝家中询问此事进展。如今来了京城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之前了解都太少,这京城像是跟边疆各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似敌似友,利益面前就算是血海深仇都能暂时搁置一边而握手言和。他也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京中风香酒甜的气息意外的催人成长,在这一片纸醉金迷里人人虚于委蛇的互相捅刀,一句话里能拐三道弯,他从起始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到如今能听出话里潜藏的意思,纵使他天资聪慧,但也的确花了不少气力,吃了不少闷亏,所幸还是成长了不少。因为他的的确确从这看似与他无关的惨案里嗅出了些危险的气息来。……是夜,更深露重,皓月如霜。林絮斟酌着信笺上的笔墨,他想把思乡之情全然依附于薄薄的那张纸上,塞北的黄土,苍茫的大漠,离人凄凉的歌声,啊娘温好的羊奶与父亲飘香的青稞酒,都美好的使人魂牵梦绕。他写着写着竟不知不觉落下了一滴泪来,滴在纸上,沿着笔迹晕染开来。他猛然醒觉,撕了那张满怀情意的纸,重新执笔。“儿安好勿念,若温宿一事有所进展,望尽快告知。”刚刚满纸的柔肠百结都简化成了“安好勿念”四字,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过不多时,质子府熄火灭烛,归于平静。而此时将军府却灯火通明。阮长史来访。老者并没有三朝老臣的架子,平日里为人也低调谦和,穿着私服只带上了一名随从和刚至齐冠年纪的嫡长孙就来了。将军府自是不敢怠慢,一时间泡水端茶倒也热闹了不少。自从林老将军逝世后阮长史就没再来过将军府,他向来不多过问他人之事。而灵渠向来忙于军务,跟着林易清那会儿不在边疆作战就在练武场训练新兵,此次算是他二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这孩子浓眉大眼,可真是有些像他祖父。”阮尚书看灵渠就像是看自家后辈般和蔼,一位白发老人,一位壮年将士,隔了两代,隔了无数难以开口的日日夜夜,隔了万千苦涩心绪,默然对视着。“当时你家祖父薛令奎为救我这贱命,开罪先皇,被下放至大兴历练,却惨遭不测,却使得我这条烂命能苟且偷生至今,如今要是不将这份恩情还给你了,否则等我哪天入土之后,在薛将军面前都会抬不起头来。”阮长史自年前大病一场之后身体就每况愈下,自知时日无多,趁还有气力,需将该做的打算都做好。“生儿,来,”他喊了长孙上前来,转向灵渠道:“薛小将军若是不嫌弃我这孙子身瘦骨弱,让他拜你为师,小将军你看可好?”灵渠赶忙说道:“承蒙阮大人抬举,灵渠武艺不精,只怕会不够格于人为师……不过若是大人与小公子不嫌弃灵渠,灵渠也定当全力以赴。”阮长史道:“林家军右翼长又怎会武艺不精,生儿能做小将军的徒弟自是他三生有幸。”他对那稍显羸弱的长孙道”生儿,来,给薛将军磕头,行拜师礼。”阮家嫡长孙名为阮桓生,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平时不爱出府只喜欢在书房里看书,慢慢地就长成了一副文绉绉的模样,被这京城里的春风养的跟个小姑娘似的,眉清目秀,讲话也轻声细语,看着像是一吹即倒,手无缚鸡之力的纯文人。但三叩首礼行的倒是一丝不苟端端正正,再起身献上六礼束脩,这样灵渠就算是有了个徒弟。从今往后教他驭马开弓百般武艺,而徒弟也需为师父养老送终。阮长史的打算也不无道理。以师徒关系将后辈与灵渠相连,既能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为灵渠谋划开路,能顺顺当当的推举灵渠为山焉统领,还他薛家姓名,也能在自己死后保自家后辈半世安稳。他也知道,灵渠的徒弟,裕成王也不会不管。“这鬼老头难怪能活这么久,都快成精了。”林怀易心里暗暗想。“不过就是近日生了场病损了些根基,病气虽重却无死气,这么上赶着给自己安排后事做什么。”他暗自盘算了许久,不过想到阮长史要是能活的长久一些,对于他和灵渠自然也就会有更多的便利,于是去药材房取了些能对症下药的花草来,赠于老者。将军府里没有寻常药物,有的都是些奇花异草,阮长史一看就知都是些市面上并不常见的珍贵药物,赶忙谢过,也暗暗为这王爷的大手笔吃惊不已。说到底他拿到的在林怀易眼中只算是采那些真正的好药材时顺手摘来的小花小草而已。最珍贵的大部分如今都送去了质子府。☆、第 23 章阮长史并未食言,说到做到。第二日皇上就下了旨命让灵渠回归薛姓,念薛家丹心赤枕,特赐京郊一座庄园作为府邸。上面有天子的亲笔题字“薛府”。灵渠默然听着曾公公宣念的圣旨,叩拜谢恩。“薛将军从今日起,可就在京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曾公公谄媚的笑着。灵渠递了块金元宝给他,淡然道:“灵渠乃一介武夫,不算什么人物,只是幸得一机遇为国效力而已。”“哎呦,瞧将军这话说的,将军往这儿一站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大气亮堂,将来定为国之栋梁。”曾公公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元宝,喜笑颜开,又说了几句好话,喜气洋洋地走了。因前朝宦官摄政作乱,败坏朝纲,惹得时局混乱,最终在各地斗争中覆国。以至如今大魏对宦官查得极严,这些个公公们看似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实则拿不了多少月俸,清汤寡面的吃不上多少肉,日子同样过得捉襟见肘。 第35章 刘叔打开门看到了门外的两人,听车夫说明情况之后,进府喊来了林絮,两人一起站门口沉默了半晌,最后给了银两就打发人回去了。车夫回来报信后,公孙英笑的把桌子拍裂了一道缝。两人玩心大起,如法炮制的送了另外两人给四皇子府,果不其然,得到了同样的结果,不过四皇子府毕竟根深底厚,稍显阔气,给的银两还多了整整二百五十文,一长串的文银被风吹的叮当响。嘲笑这将军府里的两个人就像这文钱数量那样贵重。墨云济早已熟知这两位混世魔王的作风,所以并不好糊弄。他索性跟上车,顺便绕到质子府捎上还云里雾里的林絮,一起到了将军府。刚一开门林絮就被这满府的才子佳人震得后退了半步,活像个被调戏了的良家,手忙脚乱间不知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你俩尽不学好,倒是将这京城里的华移浪掷之风学了个七七八八!”如果手边有鸡毛掸子,这位操碎了心的墨嬷嬷可能要开揍了。接下去的半刻钟功夫,两人站得整整齐齐地听墨云济训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乖巧的像是拉耸着耳朵的两只兔子。不过其中一只兔子不太老实,眼睛东瞟西瞟,瞟到了林絮正盯着这院子里的一群若有所思。林怀易:……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怀易:往哪儿看呢你?☆、第 24 章等墨云济训累了停下来喝茶的空隙,林怀易问:“小公子是看上哪位了吗?若是有喜欢的挑走好了,灵渠巴不得少些人。”林絮:“那这些姑娘们都会唱曲儿吗?哪位唱的比较好。”天地良心,他是真的想听听能让这裕成王乐不思蜀听一夜的曲子到底能有多美。而屋子里众人自从墨云济和林絮跨进将军府的那一刻眼睛就在他们身上打溜。他们大部分从烟花之地被挑出,也可称得上阅人无数,只是凡事见过的男子都会带着各样色彩的眼神看着他们。墨云济的书生气里隐带着与生俱来的皇家气息,虽说看着文质彬彬,但衣袍上价值连城的玉佩透露着生人勿近的威慑感,更不用说他训这女将军和裕成王训得正起劲,不容打断,活像个宫里嬷嬷。而林絮就显得更为和风细雨些。他们还真没见过有人能清爽如山泉,将简朴白袍能穿的如此笔挺素雅,眉眼弯弯,望向他们眼里纯粹如玉石,毫无杂质,温柔的如春风拂面,使人心里酥酥痒痒,挠人的很。于是当林絮提出要听曲子后,场面就有些失控,姑娘们个个争先恐后的扭着细柳腰肢挤上前自荐“这位小公子,你喜欢哪种曲调,我都能唱。”“这位小公子,我自幼学习昆曲……”“这位公子,我不仅会唱曲儿,我还会跳舞……”“这位小公子,我会弹琴……”“这位小公子……”……里面竟还不乏一些状似柔媚无骨的男子。可怜林絮自小克制复礼,不曾喝过花酒,不曾做过有违圣贤道之事,从未见过这场面,惊得他连连摆手“不不……”倒退到贴墙站还是抵挡不住姑娘少爷们的热情。林怀易看着那群拼命往前挤的佳人,彻底黑了脸色。万物皆有灵,狐族最大的特性就是善妒又专一,而这只成了精的更是不得了,集各类之所长,自幼崽时就把这占有欲表现的淋漓尽致。要是偶然找到一颗浆果树,恨不得刻上自己的名字再从头到尾舔一遍,要是在外玩耍回来看到有其他狐吃了它的浆果,无论对方比他大多少,总免不了龇牙咧嘴的上去打一架,就算快被咬秃了也要拼死护住自己的“城池”,所以这狐狸小时候经常秃着个头喜滋滋的坐在自己的领地嚼果子,嚼的腮帮子鼓囔囔。正所谓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所以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在一瞬间之内拍掉那几只摸向林絮腰间的手的。公孙英一下子愣住,墨云济也忘了喝茶,林絮只觉眼前一闪,刚还无路可退的周遭突然空出了一大片间隙。只见刚刚伸出手的姑娘少爷们眼泪汪汪的捂着自己红通通的纤纤玉手,各自后退三步,瞪着林怀易敢怒不敢言。 “没想到……王爷,你还是个潜藏已久的武林高手。”公孙英呆呆的讲。“呵,也不看看我义父是谁”林怀易正跟一群人比谁瞪的眼大。“可!林将军去世时你还小……”换做墨云济呆呆的讲。“没点天赋异禀能被义父捡回来吗?”林怀易义正严辞道。虽说这天赋其实是脸皮厚,能粘人,能撒娇,还能跟着人数月不撒手,最终才得偿所愿。三人想想也对,也就接受了林怀易这武林高手的身份。无论如何平时还有灵渠在一旁指点呢。“要是有人平日里能带着他多念书识字就好了”墨云济又有些不满足的想。四下看看,他将目光落在林絮的身上,突然觉着让他俩多接触接触还是个好主意。更何况啊易对这林公子也算是上心。……此刻与将军府的姹紫嫣红不同,灵渠这里情况还真有些胶着。阮桓生穿着外袍是倒也只是看着瘦弱了些,没想到脱了剩件短衣时,这只剩层皮的样子还真难倒了这位钦点大将军。林家军规定极为严格,能被挑进去的从不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那些兵们各个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所以虽说灵渠曾受命带过一段时间新兵,但他确实不曾见过如此看似一折即断的瘦小模样。 第37章 他哭笑不得地打发人回去,就留了几个看着能做事的安排去打扫那座御赐府邸。这闹哄哄的将军府才重新安静了下来,回到了原来冷清无人气的样子。这会儿大家才重新感觉空气舒畅了起来。“城东开了家叫做庭泫阁的酒楼,据说是刚从各地请进了一批大厨,口碑像是不错,要不趁今日人齐,一起去吃吧。”公孙英兴致勃勃道。庭泫阁起止是简单的口碑不错,只要是叫得上名字的菜系,无论是中原或是番邦,那批大厨都能做得出来,且手艺绝伦,对于这喜欢尝鲜又挑剔的京城中人来说是一个绝佳去处。阁主甚至还请来北边最有名的舞姬,各个腰肢如蛇般灵动,挂着金色铃铛扭起来叮灵作响,长得也高鼻深目,勾人魂魄。刚开业那天消息一出来就造成了万人空巷的动静。只是这对其余这四人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五人中虽说王子将军都有,但也只有公孙英会有兴致去研究哪里的饭菜味道好,墨云济自是不用说,皇室配置的膳房,只要他愿意,他能开出百个庭泫阁。质子府里有在中原成长,在边塞生活的刘叔,且出门前王后特意再找了几个厨艺好的师傅跟了过来,且林絮对饮食并无太多要求,山珍海味能吃,粗茶淡饭也不会嫌弃。对于林怀易,他若是想去哪里吃,只用化为原形往酒楼膳房门口一蹲,就能得到自动投喂,顺便还能拎一袋回府给灵渠,还不花银子。且四人因各种原因都不爱美色。不过对于公孙英的提议四人还是欣然接受,当然也是有各自不同的小心思。“我去备马。”习惯了安排事务的灵渠照旧揽过出行车驾的准备。“不用麻烦,坐我的马车就行。”就算还未封为统领,灵渠再怎么样也是林家军的右翼长,墨云济自是不好意思将他当做管家使,赶紧将他拦了下来。“我的马车也宽敞,正好也能坐下五个人。”“四皇子如此厚待我等,那我等就却之不恭啦”公孙英兴致好的很,像模像样的说了一句客气话,拍了拍被自己酸出的一胳膊鸡皮疙瘩,笑嘻嘻的就出了门。墨云济噗嗤一笑”说出去吃顿饭都能高兴出文人气息来,要是天天出去吃不得把自己给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公孙英做了个鬼脸,翻身上马,自甘堕落地做一回车夫。只是这车夫此时热情有些高,愣是将这普通的马赶出了汗血宝马的潜质,不多时就到了城东。众人下车抬头看见这著名的酒楼,即便是见多识广皇子将军们,还是倒抽一口冷气。这外观实在是阔气。镶金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刻着“庭泫阁”三字,红木做的柱子上挂着一副对联,写着“宴乐琼林,雾山行去斟神醴;声飞玉管,云鹏招来访道源”门口放着两座迎客的貔貅,狰狞的笑着,嘴里各还含着颗金珠。大厅里食客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门口的机灵的小厮看到这几位下车就知道他们身份非凡,是些不差钱的主,赶忙迎上来道“几位客官可是来用食的呐?可真巧了,今儿个正好是那些异域舞姬们离开前的最后一场舞,这会儿楼上还剩最后一个雅座,位置也僻静,还能将楼下的台子看的清清楚楚。各位爷真是会挑时候,来来,这边请,小的给您带路嘞。”这一连串的话竟说的舌头不打结,若是换做是武功,怕是已到宗师级别了。不过小厮说的倒是没错,二楼这位置的确得天独厚。屏风隔离了人群,楼下觥筹交错的嘈杂声响也传不上来,还正对着舞台,视野极佳。除了价钱贵了些。当林絮听到光是位置的定金就要五十两银子时,不免呆了呆,对这京城的奢华有了番新认识。“就这里吧,你先忙,我们选好菜了就叫你。”林怀易从兜里摸出五十两抛给小厮,小厮“哎”的应了声就小跑走了。这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迎客规则贯彻到底。五人坐下之后各自细细地看着菜单,惊讶于这这菜品名字也如此出奇,什么青龙卧雪,五福寿桃,绝代双骄,琉璃珠玑……若不是边上注释着由那些材料烧成,怕是没人能看得懂。“这越是看不懂就显得高深莫测,也就越能吸引人。”墨云济笑着说“看来以后要是想开酒楼,得叫上翰林院的大人们帮忙出出主意。林怀易一想到那些满嘴“古人有云”,”之乎者也”的老头就头疼,顺带觉得这菜单都透露着满满地酸文人气息来。不免小声嘀咕“取这些麻烦名字做什么,红烧肘子,油焖大虾不好么,简单易懂听着还好吃。”“好有道理。”崇尚一切从简的林絮和念不全菜名的公孙英发自内心的附和道。灵渠哑然失笑,曾经林将军也同样嫌弃过京城这些辞藻华丽的菜名,这小王爷倒是越活越像当年的林将军了。墨云济笑着敲了敲正没款没型坐着的林怀易,这人没规矩惯了,不提醒整个人还软塌塌的往林絮那个方向倒。本想着多让他们接触是为了让林絮的礼数能影响这小子往好的地方发展,可不能到最后让他将这质子给带歪了。不过等点好的酒菜上来之后,五人就暂时一致同意这庭泫阁有名也有它的道理。自酿的米酒香醇,闻着就醉人。精美的陶瓷盘里的菜肴都经过精心的摆放,上面还放着足够以假乱真的雕花。份量像是特意为来了多少人所放的,不多不少,五人刚好够。用的材料极为新鲜,并未放过多的佐料,都能吃出食物原来的味道来。肘子用小火炖得酥烂,入口即化,不带任何腻感。河虾焖的外焦里嫩,咬破脆壳后里面的虾肉迫不及待的就弹到嘴里,香味四溢,令人忍不住想多嚼一会儿,留住这份美好。“这可真是……”公孙英一下子词穷,找不出好听的褒奖话来,只得顺从自己内心“太他娘的好吃了。”墨云济夹了只虾放在她碗里笑道“喜欢的话那就多吃点,跟个饿鬼投胎似的。”公孙英暂时被食物占据了脾气,顾不上跟墨云济贫嘴,边吃边点头。林怀易有样学样,颤颤巍巍地夹了块豆腐放在正喝雨前龙井着的林絮碗里,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对着他说了句:“多吃点,还在长个儿呢。”林絮被这话呛的差点把茶喷出来,连连咳嗽,脸色涨红,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这句长辈般满怀慈爱的关怀。不过这时楼下人群爆发出的喝彩声拯救了他。舞姬们上场了。只见一队由朱红纱半遮面的异国女人半踮着脚踏着旁边鼓者的鼓点声走至台中。随着转圈腰间纱衣飞起,露出那段盈盈一握的腰肢来,挂着的饰品在灯光照射下闪出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来,纤细的脚踝上也挂着些金色的小铃铛,随着舞步的切换发出好听的玲玲声。她们跳的是中原人不曾见过的舞步,热烈奔放,边上头戴白色枕巾的鼓者在重拍时会合唱,用的是不知哪国的语言,没人听得懂,却意外的能感觉出里面的热辣情感来。大概她们也知道身份贵重的客人都坐在楼上,所以舞蹈间频频朝各个雅间明送秋波,也的确得了不少从楼上直接扔下去的银子。 第39章 对面这人也是个嗜血之徒、不废话的主,招招毒辣致命,近身之后还索性丢了长剑,从袖子里抽出两把短刀,左右开弓想要速战速决,一时间两人短刃相接,刀光剑影使人眼花缭乱,臂上青筋暴起,看对方的眼神却都犹如看着死物一般冰冷,半空中的落叶均碎成齑粉。此时空地上,公孙英以一敌二也能落于不败之地,且并没有感受到太强烈的杀机,只是二人身手诡异,极为难缠,拖住了她使她抽不开身。而林怀易和林絮分别对一人却难分胜负,对手皆是极强的高手,刀刀致命,四人心下明了,今日这场,应是冲着林絮而来。思虑至此,林怀易面上寒意又覆盖了一层,如冬雪霜降般,也犹如凶兽醒觉抬头,使得对手不禁打了个寒颤。就在这短暂的失神里,林怀易击中他章门穴,这西域杀手呼吸一闭,陌生的剧痛感由五脏六腑席卷而来,慌乱间乱了招式,被林怀易夺下他右手的匕首,割肉裂骨,捅了个对穿。他捂着自己的伤口,满脸不可置信。过来的时候可是听说这中原的王爷好对付的很!该死,竖子误我!这刚还在舞台上热情洋溢地拍鼓合唱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会死于自己亲手淬过毒的匕首上。而林絮此时却并没有林怀易这般轻易,因他出门时并没有想到会有这出为他而作的大戏,走时匆忙未带佩剑,现在手里拿着的是墨云济抛给他的那把。用着不甚熟悉的武器,林絮显然有些吃力,所幸西域各地的武艺大同小异,而他又喜欢钻研,才能堪堪能够抵挡对方的攻势,不过还是渐感吃力。他对面这人黑布蒙脸,唯独露出的眼角上有些细纹,年龄估摸应是而立之纪,面对林絮这快小他一轮的后辈,竟也丝毫不露轻敌之意,拳脚刚硬有力,抬腿踹上林絮腹部。林絮倒退数步,一声闷哼后“哇”地吐出一口血来,感觉肺腑都被震了个七零八落。黑衣人看准时机,裂风劈来的刀有雷霆之重,耳边风声呼啸做响,林絮不做多想双手执柄挥剑相抗,只听“咔嚓”一声,他手里的佩剑竟应声而断!“姑师王子,你今日必绝命于我手。”黑衣人冷冷一笑,提刀劈头盖脸的继续朝林絮而来,不带任何迟疑。这一瞬间林絮心里过了很多事,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还在府里煎药等他的刘叔,在京中刚结交的朋友,斗至正酣的灵渠等人……生活中一幅幅走马观花的场景在眼前掠过,若是天命如此,也不必自怨不公,只是……想象中尖刀刻肉的痛感没有传来,他感觉眼前一花,黑衣人砍向他的刀被挡在他眼前的裕成王抓在了手里,竟丝毫动弹不得。此时的林怀易与他平日里的敷衍轻佻样子大相庭径,像是戏角撕裂面具后露出了原本的面貌,平时都挂着浅笑的嘴角这会儿抿成了直直的线,眼角溢血,目光尖刻到足以杀人,衣袍带血,带着修罗般来自地底的煞气,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黑衣人。然后林絮看到,黑衣人的这把剑在林怀易手里,一寸一寸的被捏断。黑衣人大惊,想抽身回逃,却被林怀易伸手掐住了脖子,一瞬间鲜血四溅,还喷了一注在林絮脸上。那人脖子上多了五个窟窿,黑衣人“咯吱咯吱”的捂着伤口说不出一个字,不一会儿就断了气。灵渠面前的那位见林絮面前之人已死,知晓情况不对,使了道虚招转身向外围掠去,转眼无影无踪。公孙英处两人见状慌了神,也想逃,却被公孙英和赶来的灵渠制住后咬碎藏于牙中毒物,倒地抽搐而死。灵渠掰开其余被他杀了的两人的嘴,发现里面也都藏了剧毒物。“他们到底是谁?竟猖狂到光天化日在天子脚下行凶,无视王法,胆大包天。”墨云济握紧了拳头。林怀易哑着声音开口道“找人立刻去查庭泫阁那帮西域人的出处,何时入的京,咳……我先……”话未说完,只见他整个人一晃,晕了过去。身体一放松,腹部的伤口逐渐地渗出血来,染出了一朵赤红带黑地梅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怀易:我先睡会儿你们聊☆、第 27 章这些西域人如阴沟里的贼物,沼泽中的泥鳅,毫无任何江湖道义可言,行事准则就是不是敌死就是他亡。武器上淬的都是些连名字都叫不出的毒,不知起源则无解。他们看着林怀易的脸迅速灰败下去,四人肝胆俱裂。不过还是灵渠最先镇定下来,扯下旁边车厢里的长帘,将林怀易裹在其中卷了三卷,回头对林絮等人道“府里有些存留的西域百毒解药,我先带王爷回府,接下去的事就拜托各位了。”也就不再多言,他将林怀易抱上马就往将军府飞驰而去。这时执金吾秦平也接到城东骚乱的消息赶来,看到这三位披头散发的站在跟前,吓得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你们北军是死了吗?是等着过来收尸吗?”公孙英勃然大怒。执金吾,由太后所立。乃率禁兵保卫京城和皇宫的官员,位及中尉,掌管北军府。每年朝廷会拨大量钱财支撑北军府运作。与之对立的是同样分管皇宫的南军,不过南军只负责宫闱深院的治安。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队伍叫做“天眼”。其实就是由北军中精挑细选出的些人而组成的探子。据说那些个“天眼”遍布大街小巷,有些还会经常化作便衣混入人群,能快于他人获取第一手的消息。皇上对此也很是支持,所以向来对北军府很大方。可今日这所谓无孔不入的“天眼”是被二郎神戳瞎了吗?“你们吃屎都赶不上热的!”这女将军是真的生气,口不择言的骂了起来。秦平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磕磕绊绊的讲“城西,城西寺庙走水,小人,小人去现场了,这儿就来晚了,望……望四皇子,公孙将军和这位……贵人恕罪呐。”他不认识林絮,只得瞎叫一番。“算了,凡事讲究先来后到,这也不怪你,走水事宜处理的如何了?”墨云济难怪能成为墨弘的助手,这会儿了还不忘询问各项事务。“回…回徽王殿下,走水已经处理好了。是一老人家上香时碰倒了香炉,燃到了些边上的枯草,就是烟大了点,庙里面并无大碍。”秦平战战兢兢地回道。“嗯,结束了就好。没事了,找人帮我们备几辆车吧”墨云济有些脱力的讲,他按了按鼻梁,与同样眉间微蹙的林絮对视一眼,心绪纷乱。此事显然蹊跷,啊易晕倒之前说让查庭泫阁的舞者应是他认出其中的谁来。可这帮人又是何时跟上他们的,是他们出府前,还是他们用饭时?连墨云济这个不会武艺之人都看出今日这帮人完完全全是冲着林絮而来,五人中只要林絮的命。他们又是谁?这又是为了什么?林絮自入京来一向中规中矩并未惹事,甚至只有被人欺负的份,他们又是为何如此下狠手?若与姑师有仇,何必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杀人灭口,觉着林絮在这里孤立无援好下手吗?这也忒欺软怕硬了点?“查他们何时入的京……”公孙英喃喃道,林怀易留下这么一句看似并无大用处的话又是为何。这时远处一阵响雷轰下,穿云裂石,闪电照得所有人脸色煞白。 第41章 “来来来,赶紧把这几个地上的死人给我搬回去,哎呦小伙子你可小心点,别碰上他们的血。走了走了,回府去,把那些休息的也叫回来,接下去可有的忙了。”所幸北军处理这些事已然成熟,把人搬走之后把地也清理了个干净,不让后来人走过此处看着陈年血迹心里会有膈应。待他们走后,刚躲至远处避难免得无辜卷入这无妄之灾的群众也渐渐地聚拢来,七嘴八舌的讨论:“这看着可是些贵人呐,看刚那执金吾的着急样……”“这怎么就突然有了这么多杀手,这京城都不安全了……”“这要是我门碰到这些个人该怎么办,岂不是等死了吗……”“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城门口的守军都不查的吗……”“刚刚那个人,是死了吗,站太远了看不清……”“像是死了吧……”“哎呦这么好看的小伙子,这可真让人难受……”“功夫看着也不错呐,这些西域人可真是狠毒…”平民百姓总有一种能把话题离奇带歪的诡异能力,从起初的忧国忧民到最后的讨论这几个人包括那后来被摘下面罩的杀手哪个比较好看。虽然他们怕被剑气割伤一根头发,所以站到最远处的高楼上,连看他们的脸都模糊成一片,也阻止不了这么多砰砰跳的好奇心和叽叽喳喳的八卦嘴,能随时随的的摆上一壶酒对着这什么都不剩的空地磕上一晚的南瓜子,顺便编排出一场由国破家亡里炼出的爱恨情仇戏来。只是这场“爱恨情仇”里的主人公们现在不太好过。灵渠看着床上的小狐狸直发愁。他再一次被这个做事石破天惊的小王爷吓得胆都碎了一地。他居然会有人为了不让人看出他杀人后的不对劲,就捅了自己一刀,然后就可以顺其自然的给晕过去?这就算手黑,也不能对自己黑啊!那起码也选把好刀啊,做甚偏要拿黑衣人手里的那把?不知道上面有毒吗?即使他是天生灵物,也不能如此有恃无恐的乱来啊,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这要是林将军哪天真的像王爷说过的醒觉记忆,结果来了之后发现这只宝贝狐狸在他灵渠的“悉心照料”下跑去地府排队入轮回了,或者是傻了,没事拿着把毒刀捅自己玩,这他这个临时被托孤的老大爷还不得也上赶着跑去地府排队?他刚收了个徒弟还不想就这么做个短命的师父呢。“小王爷啊,你可真的是乱来,唉……”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捣碎碗里的草药,直到捣出汁水来,尽数敷在了狐狸腹部的伤口。他刚看到林怀易倒地时的确吓了一跳,但他也自知要是刚刚黑衣人的那些招数,根本伤不到林怀易。听林将军说过这小王爷灵智未开时就已经是称霸一方的恶棍了,上到猛虎下到仓鼠都怕他,就是上手打架时仗着自己指甲长牙齿尖连掐带咬的,还会揪人头发,姿势有些不太雅观。也是,他听着林将军带着得意洋洋地自豪感说这事儿的时候,脖子上还有微红带着淤青的印记,像是刚被揍过似的。“真不知道被自己被揍了还有什么好值得吹嘘的,是觉得自己养了只森林之王吗?”正直的灵渠摇了摇头,还是有些不解。自从他听到小王爷有办法让林将军恢复记忆之后,他回想以前的事情都开始多了起来,像是将尘封着上了重锁的回忆重新翻出来拍了拍,晾在阳光底下晒着除霉味,看到了也不再心痛,不再如鲠在喉。他记得慢慢地,林将军就开始教小王爷武艺,如何用剑,如何拉弓,如何御马。教他念书识字,教他琴棋书画。不过林将军其他都有所精通,除了画画。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两人画的画都不堪入目,小王爷至今还只会在纸上踩脚印,踩的肉垫黑乎乎的洗都洗不干净,不过纸上的脚印倒是一朵朵梅花似的,美其名曰“踏雪寻梅”。不知怎么的还落下了个看到宣纸就喜欢上去踩两脚的奇怪毛病,跟像是在盖章似的。他想着想着倒是自顾自地笑出声来,像是吵醒了床上的小狐狸。小狐狸动了动,睁开了眼。“灵渠,我伤不重,不必担心,晚上……我会去一趟啊絮那会儿。”虽不是月圆之夜,但它今日的确损了根基。他捅自己一刀不仅为了避人耳目,也是为了躲天谴。他不知道杀了两人会引来怎样的天谴,毕竟没试过。但他知道的是,这天道似是长了眼睛,会根据它受伤自身程度来判定轻重,而当时那老酒僧让他下的誓也是“不得任意杀人。”他今天也是情有可原,并不算任意。但他还是担心,要是当着这么几个人的面被雷劈回本形,那就连解释都不需要了,醒来将自己打包丢回深山老林就好,等他们这一世过完,下一世再找他们叙旧。可他舍不得。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世间孤魂野鬼似的到底游荡了多久,只知百年孤寂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无父无母无任何朋友可以依靠,凭着自己的凶性一步步地活下去。他撕碎过猛虎的喉咙,饮尽了它们的血:也曾被群狼围剿的跳下悬崖,以为自己再也逃不过那命数只得等死。虽说后来出去觅食时机缘巧合下遇到个喝醉了酒的老神仙得了仙骨开了灵智,这其实对他来说不过是多了几道枷锁罢了。他才不在乎能不能升仙,他受够了孤苦漂泊,受够了躲在树洞独自舔舐伤口。只是又不知过了多少载,在山间遇到了个正沐浴的漂亮人儿,烟雾弥漫的温泉里将人照得似是仙子,于是好奇心大发,忍不住叼走了他的衣裳,惹得那人气急败坏的追着他跑。在他的软磨硬泡下那人总算是收留了他。从此这狐狸像是能感受到了世间百味,尝出了酸甜苦辣。原来树上的果子是清甜的,那人的血是香的。原来当对方将呼吸轻轻地喷在他脸上时是痒痒的感觉,原来在他身边醒来能忍不住开心的摇尾巴,原来被人抱在怀里时像是被整个世界温柔以待。原来他也能有爱,能有在乎,能领受温暖。他凡事都不甚上心,自由自在惯了,难得想贪心这一回。就像是失了明的人得以重见日月星宿时的那种惊喜万分,也愿意付出所有代价去换取再多一天的恩赐。 第43章 这些人对别人狠,对自己可更狠呐。对了,他们一瞬间也就死了,自己感觉不到。“快快快,干嘛呢,这么大张旗鼓地打开这玩意儿是要摆外面展览吗?大人们都在这儿呢。赶紧的,给我裹回去,哎呦我的娘诶……”秦平一脸菜色的指挥着手下将尸体搬回停尸房。今天可真是水逆了,又被灰呛,又被尸体臭,是最近没去庙里拜,佛祖生气了吗?可佛祖不是以慈悲为怀吗?骗人!只要一紧张,这秦大人的脑子里就会像唱戏台那样锣鼓齐天响。“等等。”林絮开口,见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竟似完全闻不到臭味似的上前撩开裹尸布。“哎呦这位小贵人,这如此您就别看了,有伤身份。”秦平又七嘴八舌的劝道。这整间房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像是死鱼在臭水沟里放了十天半个月的那股令人头晕崩溃的怪味,他也想赶紧这把什么玩意儿的搬回去,找个地方烧的干干净净,也算是大方的为这异域人免费体验了一把中原的超度,就是希望他们那什么太阳神月亮神的千万别怪罪下来,入乡随俗嘛这不是。“这毒……像是蜘蝎液”林絮皱了皱眉。“蛛蝎液,是什么。”墨云济听言上前问道。秦平惊得头皮快炸了,这四皇子怎么也没个架子,就这玩意儿都能往前凑,要是不小心被感染了,我这脑袋明天……他一哆嗦,赶紧也上前牢牢的护着墨云济,不让他碰到那尸体。有了生死对比之后,顿时感觉这味儿也没那么难闻了呢。“蛛蝎液?你是说西域八毒中的那个蛛蝎液?”公孙珈和公孙英同时异口同声地问道。“正是”林絮颔首。侧身对墨云济道“此物顾名思义,就是由高山绿蜘蛛的毒液与大漠深处黑肥尾蝎的毒液炼成,人中毒之后很快死亡,死后全身发黑,腐化速度极快,且带异味。看这两人的情况,应是藏于牙中的毒液还不少。”秦平觉得的死鱼味其实是这两种毒液与人的血液融合之后发出的腥臭味。所以该并不算尸臭。若是等真正的尸臭混着毒臭一出来,怕是得把这北军府的给烧了才行。秦平一听这玩意儿竟如此邪门儿,就偷偷的往后退了半步,毕竟比起被毒死还变黑腐烂发臭,说不定还得受人观摩,那直接掉脑袋来的有尊严的多。林絮像是看出他在怕什么似的,安慰道:“此毒效果只有一次,一旦作用于某个人身上之后就不会再有毒性了,除了难闻些,真碰到了也无妨,回去洗洗这味儿也就没了。”哎呦喂这些个皇子将军的,怎么就这么不把自己当贵人看呢。秦平挠了挠头,嘿嘿的讪笑,硬着头皮往前一步。“我听说这因为原料难寻,效果奇好,所以是八毒之一,那也就是说能得到这毒药的人并不多。”公孙珈道。他常年在各地边境,对那里风水俗物也都有所了解。“嗯,的确有些难得。”林絮继续道“不过早春正是绿蜘蛛和肥尾蝎由隆冬醒觉活力最好的时候,毒性也最强,所以趁着这会儿制毒的人也不少。”也就是说谁也都有可能拿到这毒物,不过就是代价高了些而已。☆、第 30 章“绿蜘蛛…蝎子……”一直不在状态的秦平念着这两词,终于想起自己还是个执金吾,掌管的是无所不在的天眼,知晓京中各事。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前些时候,有北军过来报信称有人在城郊圈养一种绿色的爬蛛,和看着凶得很的蝎子……”“那你为何不上报!”墨云济厉声问道。“这……我听说之后也派了人去探寻,几天后发现这两玩意儿就是看着古怪了些,似是无毒,养它们的那人都时不时地被咬上几口还安然无恙。有一天还不小心被放了出来咬到了隔壁牛栏里的牛,也没啥事,所以……就如实写了份折子交了上去……”当然,折子的内容自是重点凸显了无毒这结论。全篇洋洋洒洒的汇聚成大手一挥地四个字“不必担心”墨云济:“……”他也想起来了,这份折子还是他过的,当时正值江南水患,折子如雪花般飘落于桌前,忙的他恨不得有三头六臂,简直分身乏术。秦平的这折子他一目十行的过完,看到无需担心也就放在了一边。不过他处事终究心细,所以还是派人去秦平说的那地方再次探查过,得到的消息同样也是此物无毒,就是长像古怪了些。只听林絮道“养这两物的人这毒物免疫。而你说它们咬了牛,那是因为牛食草,而这毒物作用的是肉食生物身上,比如豺狼虎豹,比如人。”秦平:“……我今天就开始改吃素。”“不过小贵人,那养这毒物的人为何又能免疫,是因为他们自出生以来就吃草……吃素呐?”秦平有些不解,都是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林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人不可能不喝母乳。他们免疫是因为他们常备解药,血液里早就被解药渗透了。”秦平觉得能问出这话的自己应该是个傻子。“所以养毒人的年寿要比普通人短上不少。”林絮继续道“真正愿意养这毒的都是些…奇人异士。”简称脑子有病。秦平心想。“这我好像听说过,养这毒的人因为常年吃药,脸色乌黑,不似活人,且眼珠突出,像个死鱼眼。”公孙英插话道。这时突然“砰”的一声,只见从门外被踹进一个人,像是受了十分的火气一般,从门槛处直直地被踹到公孙英脚边。这人脸色乌黑,有着一双死鱼眼,正哆哆嗦嗦的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公孙英:……我是许愿了吗?后面跟着过来的是满脸怒气的灵渠,而他边上跟着本应是去将军府送药的,也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跟着出门揍人的阮桓生。两人后边停了辆马车,小窗的帘子被劲瘦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露出一张异常苍白的脸来,正满眼笑意的看着众人。“你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了?”墨云济有些不好发作,这小子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吗?林怀易施施然下马车朝众人走来,万众瞩目的跟个天宫娘娘似的身着华袍,上面绣着紫色滚边,腰间挂着的玉佩上还多加了层流苏,随着他的步伐波涛荡漾的摇晃。若不是他们都亲眼所见他受伤倒地,这会儿还真看不出来这人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看着更像是来走秀的。结果这人走至林絮眼前时却不小心双腿一软,差点摔了个狗啃屎,被林絮伸手一把扶住。“他竟如此轻”林絮不合时宜地开了个小差。 第45章 他不傻,作为执金吾多年从不是靠装傻得以保全他这位置,经验告诉他,此事应不会轻易了结,但会被翻出多大的波涛,就得看各路神仙有多少打架本事了。墨云济沉吟一会儿,并未直接回答,只说先等庭泫阁的人抓回来再看。北军向来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将一帮人五花大绑的“请”了回来。甚至对那几位婀娜多姿的舞女也不露任何怜香惜玉之意,对待所有人都是统一待遇,正直的令人感动。“大人,这几人一看到我们,就拼命往外跑,真是幸好去的兄弟够多腿脚也够快,一个不落的把他们给逮了回来。”说话的是一位年轻北军,身长七尺,却长了两颗可爱到不合时宜的小虎牙,一咧嘴笑那憨嫩样让人有些出戏。“嗯,很好,行动时没有引起太大动静吧。”秦平道。“嘿,没有,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房间里整理包袱准备出京回去,也没跑多远就被我们全抓了。”虎牙北军道。“做得好,把他们的东西也一起拿上来吧。”秦平这在下属面前的沉稳面孔还真挺有模有样,丝毫不像刚刚那进退两难贪生怕死的怂样。在北军各个不留情面的公事公办下,一个个舞者与鼓者被推上前,那些包裹也被扔到了大厅里打开来。只是将这搜过来的东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出哪里不对劲来。除了零零落落的玉佩,戒指之类的一些京城人平日里带着的小配饰,从这儿也可知他们为什么看到北军会跑的飞快了。这些都是他们趁酒客不备给顺走的,而那些喝酒喝到晕头转向的顾客在短时间内自然也不会察觉,等过几日发现少了东西也就记不清到底丢在哪儿了,毕竟花天酒地多了,这记性就很头发一样,都会有些松动衰退。“抬起头来!”秦平对这群人喝道。这挤成一团的佳人们花容失色的抬起了头,与刚在台上华丽耀眼的模样判若两人。“此人诸位可是认识?”自从知道这毒只有单次功效之后秦平胆子也随着大了不少。至于怪味,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没了生死困扰,一切皆为小事。可这群佳人就不同了,尸体搬到他们面前时,霎时脸都被熏绿了,连连后退,更不用说在几张乌黑的脸里认人了,若不是有五大三粗的北军在门口挡着,他们还真能撒丫子直接跑回西域去。“诶诶诶这不是,哪个谁……”说话的是一位鼓者,显然此人应确实是从西域挖过来的,钝口拙腮的说着烫嘴中原话,咕隆了半会儿,指着里面一位死者认出是前几天刚换进来的羯鼓手。“这位大人,我们向来是八人一组上台,分别位于八个点,如此才能有最好的效果……”“乾、坤、离、坎、震、艮、兑、巽,没想到你们还对八卦也有所研究。”林怀易悠悠开口。“贵人真是好眼力”出声的鼓者道。他们的列队正是按照中原的八卦图所取,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个中复杂晦涩的道理他们不懂,不过却意外的发觉好用,不仅美观,发出的合声也能更上一层楼。并且不知为何,台下那些看表演的中原人对这八卦阵法有着与生俱来的尊崇感,所以一来二去,他们也就将这本意为噱头的八卦阵延续了下去。“你说刚换进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是随意找人凑成的队伍吗?”墨云济问。“不是的,我们本为一个团体,平时都是同进同出,只是前天我们的一位鼓者,啊莫多,像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生病了。哦,我并不是说中原的气候不好,也许是因为我们习惯了北地风水,于是阿莫多就临时找了其他人来顶替他的位置,自己就先回去了。”鼓者回道。“那你可知他是哪里找来的人?”墨云济问。“这……哪里寻到的我们就不清楚了,他只说他认识一个人,鼓艺比他更好,我们听过之后也的确认为这位…技术不错,于是就答应他临时来顶替。”“你说啊莫多回去了?他是回本国了么?”墨云济继续问。“哦,不,并不是,他只是住在城外的清风楼里,等我们这几日表演结束,就一起启程。”鼓者回道“若是您有想问的也可以直接叫人去找过他来。”“城外的清风楼?”秦平插嘴问道:“你说的那个阿莫多,手上是不是有一枚玛瑙镯子?”“诶,是的,他是有枚红玛瑙镯子常年都带着。”鼓者回。“怎么,那人你认识?”墨云济转向秦平问道。秦平:……不用找了,他不仅认识,那什么阿莫多的尸体这会儿还在停尸房里放着。“昨日我们在城外离清风楼不远处水沟里发现一具无人认领的尸首,面目已经无法辨认,手上有一个玛瑙镯子,衣着并不像中原人。”秦平继续道“而且尸体看着已经像是死亡较长时间,我们猜想应是过往商旅发生冲突被人给杀了,因一直无报案说人员失踪,自然也无任何头绪。咳……殿下你也知道,这些个西域人为了自己所信仰的哪个神比较神通广大都能打起来,甚至捅死人,凶残得很。所以死个西域人在京中也并非稀罕事,所以见布无人报案,我们本打算做无头案处理……”“较长时间?怎么会!我前天刚还给阿莫多送去了衣裳,他还活得好好的!”其中一名舞者大惊失色道。“我亲爱的美人儿,在你们面前的这几具尸体还是今天刚死的,正新鲜着呢。你看的出来么?”林怀易轻笑一声,看向这勾人魂魄的舞者的眼神似多情似有意,竟丝毫不亚于这些以美著称的舞者。这群人听言,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步。起先认出人的那位鼓者颤抖着道“死亡短时即腐,这可是蛛蝎液?”“你们那位阿莫多哥哥看样子是昨日被人拿药试了次水,顺便灭了口,看样子效果也还不错。”林怀易像是要跟她们比美似的,话音都有些娇滴滴起来,有意无意的覆盖住了林絮撑在他腰间的那双手,细细抚摸,满脸欠揍的炫耀着什么。众舞者:……墨云济: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自西域各地而来,因为有着相同的喜好与追求,机缘巧合之下组建了这支队伍,起初在各国辗转奔波,慢慢的才有了些名气,前些日子受贵处庭泫阁阁主邀请,来这美丽的京城表演。我们都只是一些普通人,按你们的话来讲就只是靠着些小本事胡乱混口饭吃,我亲爱的阿莫多在贵处不明不白的死亡,使得我们八人缺一,怕是长时间不能再有任何表演机会了。所以还请贵处多费心查明真相,让阿莫多的冤魂能够安息,让我们也能安心重整队伍回去。” 第47章 “哎,哎,甚好,甚好。”阮长史挣扎着起身,几个身强力壮的北军上前将阮桓生搬于马车上,几个扶住走不动路的阮长史,走之前他紧紧拉住墨云济的手道“西域人心狠手辣,无视大魏国威,竟能出入如无人之境。而此番景象已有前车之鉴,徽王殿下,此事必不能善了啊!”墨云济紧紧反握老者枯手坚声回:“这是自然,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说法。”……阮长史走后,众人重新回到前厅。“这帮演艺人,偷窃财物,数额巨大,通知廷尉府与殷大人,统统入监。”墨云济冷着脸对秦平道。“数额巨大?我们这里面也都只是些小玩意儿……”里面有人不服出声。林怀易挑了挑眉,扯下身上的那条玉腰带,顺手还撸下了秦平手上那枚晃眼的金戒指一起丢入那堆赃物里“咦,殿下,我好像看到我的腰带也在里面,他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连皇亲国戚的随身物品都敢偷。”众人被他的睁眼说瞎话能力惊呆了。“大胆贼子贪得无厌,竟觊觎朝廷官员财物,来人,全给我绑了,入监!”这会儿不用墨云济再发话,秦平已经心颤地开口了。在这板上钉钉的“人赃俱获面前”,众人辩无可辩,只得闭上嘴跟着领路的北军,到了这时还梗着脖子跟大厅里的人硬碰硬可就真的是得吃不了兜着走。“哎各位来来来,喝茶润润嘴”秦平趁着人在打扫前厅地上的血迹,清点搜罗来的赃物时,将众人带至边上的客房上了好茶,才将刚才着满肺腑的古怪气味冲淡。其他人还没什么反应,他自己倒是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终于出来了,这他娘的得几天都吃不下饭。”“秦大人”林怀易呷了口茶,咂了咂嘴品了品味,满脸坏笑地唤道。“诶,小人在。”“执金吾自先皇起位于九卿,秩俸逾千石,收入的确是还不错,可你这茶怎么喝着比四皇子府里的雨前龙井还好呐。”这笑吟吟地话却听得秦平一阵头皮发麻。这王爷今日绝对是来找茬的!秦大人此刻浑身血液都聚集在脑子里,才使他结结巴巴的憋出一句“小人,小人喜欢货比三家,用最少的钱买最好的东西……”“秦大人既然如此会打算,那可有请大人斟酌着笔墨来写今日之事了。”林怀易春风满面的笑道。“诶,这是自然,小人自然会多留心写今日奏本。”秦平连连应道“我去前边儿看看他们回来没,两位王爷坐,贵人将军,坐,都有位置呢。”刚招呼完大家坐下,秦平就脚底抹油地开溜了,生怕又被抓住什么辫子遛着走。所谓斟酌着写,自然是不该写的就不写,不该出现太多篇幅的人就不会出现。“林公子,你可知他们从何而来,且为何会如此紧追不舍,致你于死地呢?”公孙珈开口问道。“若是知晓原因,我也好帮你,况且你在这里就受如此风险,我更是担心你在本国的父母……”边疆公孙家的兵目前还算稳定能用,抽调出些人去保护林瑟清也无何不可。“我也并无头绪,若是与姑师有仇,为何非得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对我下手。”林絮有些忧心。“若是想挑拨姑师与大魏关系,小公子在京中出事,大魏也定难逃其咎。可他们又偏偏明目张胆的找了西域人来进行刺杀,若是不知不觉或者找中原可雇佣的杀手,了事之后走的干干净净,那岂不更好?”墨云济开口道,这也是他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而且至今我们都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国人。”公孙英插嘴道。“无论如何,啊絮近可得小心些行事,我会派府里得力的亲兵在质子府加强巡逻”公孙珈道“他们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行不轨之事,得先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先。若是就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未免把我们大魏的军制太当作而戏。”林怀易指尖轻扣木桌,沉思了良久道“我总觉得此事与那突然横死的耶律迟有些关系。”对了,这个意外暴毙的且末王子至今未找到是谁做的蛊,甚至皇上也曾在特地问起过此事。“无论如何,他们这次自作聪明的冒了头,倒是个将那些暗棋连根拔起的好机会。”林怀易看向墨云济。“嗯,的确。”若是不能抓住此次机会,等下一次不知还要多久,也不知还会折进去多少人。代价太高了,没人付得起。☆、第 33 章说话间,灵渠也回来了。同样的,正如所有人所料,那个被追上的黑衣人已经是一具死尸。“这些西域人倒还真是不惜命,说死就死,连个犹豫劲都没有”公孙珈道。“他们与中原一样都信天道轮回”林絮道“且他们更为极端,将自己生命作为祭品,坚信若是为信念献祭,则他们的下一世就会极享荣华富贵,为人中龙凤,因此才会如此前仆后继的献上生命。”林怀易听到这儿轻哂一声“那有什么荣华富贵,杀了如此多的人,集渤海之水都洗不净他们的轮回路,阎王不把他们踹进畜生道就算是酒喝多了心情好。”这话使在场的公孙两父女一哆嗦,决定回去多拜拜菩萨让他老人家到时候跟地府说说好话。职责所在,他们也是身不由已。“罢了,单在这儿看也看不出个什么来,尸体就让秦平处理,我们先回去吧”林怀易道“将军府还有一些零散的解毒药材,我回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可以给阮公子送去。小公子也一起来吧,我也给你拿点放府里备着。”还不等林絮回答,林怀易就伸手一揽,发现揽不动林絮,就发扬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精神,将自己“揽”到了林絮身边,对黑着脸只差骂他“礼崩乐坏”的墨嬷嬷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的公孙父女挥了挥手,跨上了车。上车之后他斜斜的坐着,闻着林絮身上好闻的檀香味,实在有些体力不济,累得连眼皮都睁不开,没一会儿就睡的东倒西歪,不过就是很节省空间的正好歪在了林絮怀里。林絮:…… 第49章 “阮公子现在如何了?”林絮问。顺便瞥了一眼昨日做妖的林怀易。“我去时还睡着,体内余毒看着像是清了,就是没醒。”灵渠道。“就让那小孩多睡几天吧,把那快成精了的阮长史激上一激,不然要让他出头做什么比登天还难。”“嗯,我知道,今早带去的药里多放了些安神草。”灵渠挠了挠头,就是感觉良心有点过不去。☆、第 34 章“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你也舍得?”林怀易笑着揶揄了句。“毒解了就好,这孩子身体不好,也的确是要让他多休息会儿,才能在睡梦中将残余的瘀血逐渐消耗干净。”灵渠不好意思的笑笑。林絮此刻也放下心来。这事林怀易并未刻意瞒他。在北军府放出制药者的血之前林怀易正背对着众人,唯独与林絮面对面,他当时飞快的从袖兜掏出一瓶白色粉末提前倒于手掌之中搓开,再与制药者的血混合着倒入阮桓生嘴中。虽说林絮不知那粉末到底是什么,但他将毒血吸出之后阮桓生面色已经转好,理当会醒来,只是看后来他的样子更像是睡着了。再加上林怀易顺着他安慰阮长史的话在老人家面前的那通胡诌,心里也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也就陪他演了一场戏而已。林怀易也知晓林絮已经看到他掐死黑衣人时发生的变化,而林絮自然也不会无礼到去询问,两人就像约定俗成般,不言不语,却默契的将自己敞开了一些给对方。一个并不真正是稚嫩青涩到处处需要人保护的西域王子,另一个也不是只懂风花雪月的纨绔王爷。一个曾随父王兄弟在高山之上猎过鹰,于深林之中逐过狼。另一个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曾为一人舍过命,发过疯,闹得三界动荡。如今都在这树静风不止的京都过着合适自己身份的生活。而这酒醇花香的诡异地方总是能催着人快速成长。“我昨日在这寄宿,还未与刘叔讲……”林絮忽然发现自己的一个大疏忽,他出门前只说去趟北军府,归时不定,许会迟些,但也没料到自己最后竟然是不归。也不知刘叔是否会忧心。他为自己昨夜见色起意而忘了正事有些自责。“我昨夜路过质子府的时候已经进去告知过刘叔了,公子不必担心。”灵渠道。“刘叔他……有说什么不曾?”林絮有些戚戚然,生怕等会到府里会遭受刘叔功力深厚的念叨。“看着好像也还好,只是说了句王子长大了,不愿意跟老骨头住一块儿了。”灵渠不知老人言的回答。“不过天底下后辈不都这样么,应该也没多大问题。”林絮:这下可要完了……“今日秦平应会将折子交上去,皇帝也会知道昨夜的事,若是加上阮长史在旁一哭诉,明□□会主题也就定了。”林怀易道“林公子也要做好准备,你……”还没等他说完,门口小厮就跑进报告“王爷,宫里来人了。”来的是平日传话的公公,尖着嗓子站于前厅,告知他们“皇上已听说昨日之事,忧虑非常,请各位尽快整理后进宫面圣。”墨弘自上位以来励精图治,竟一天都不肯多等。等他们到了御书房时,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在了,不光是昨日事件之中的几人,还有墨厉,墨恭。听闻天子平日里不在乾坤殿就在御书房,几乎不去后宫,众妃子甚至皇后都鲜少能有机会见到他。所以后宫倒是相处的其乐融融,不与多数朝代那样纷乱嘈杂,光是女人都能够斗个你死我话,分去了皇帝大部分精力,以至于祸起萧墙。这书房的摆设沉雅肃穆,一副刻绣斧纹的紫铜屏风将给皇上暂歇的空间隔开,呈凤凰羽状,有着威严的灵魂威压。其他地方看着像是简单些,大量放置檀香的书房不同,屋子里散发着股好闻的清爽味,应是橙花薄荷类制成的草药香,令人神思清敏灵台放松,不至焦躁也不至懒散。镂空雕花的窗前透进跳跃灵动的细碎阳光,照于中间一张松木桌上,案上摆放着不少的折子,应是数量太多了显着有些散乱,林絮看到摊开来的折子边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而这些折子都是今日刚呈上的,竟已经批至一半了。早年间墨弘在万众劝阻声中杀了前丞相也不曾再另立,明里暗里地算是废除了丞相之位。而这一意孤行的代价就是自己没日没夜的看折子,批折子,虽说后设司直长史等职,但大部分都还是他自行处理。忙的几乎将御书房当成了起居室,所幸后来墨云济开始帮他分担了一些才有好转。“诸位,昨日之事我已听说,万幸未造成过大伤害。”众人跪拜之后他也不多寒暄,直奔主题。“对此事你们可有何看法没有?或者已经有查到了什么吗?”得来的却是众人沉默,谁也不像做第一个开口的人。“秦平,作为执金吾,你奉命掌管天眼,任期内竟由着出了如此大事,险些危及皇子重臣性命,你不先说说么?”光听前半部分秦平甚至觉得接下去就是那句耳熟能详的“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斩了。”“皇上饶命”这标准回答都已经冲到他喉咙口,没想到后面一句竟给他开了个活命的口子,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绳子一般,急切地开了口“回,回皇上,贼子已经扶诛,庭泫阁的那队人已经收监,昨夜连夜绑…请来了庭泫阁阁主问话。这队舞者倒在西域较为有名,他之前也是经商至西域看过一场,觉着挺好,于是这次才请的。而小人找来了其他也经常去西域的商旅,确认过这队舞着的确就是活络于西域边陲的舞团,名为麦娜儿,人员并未出错,的确就是这十八人组成的一团……”“也就是说,这十八人并未有什么问题是吧。”墨弘开口问道。“回皇上,应是如此。除了平日里会做着小偷小摸的勾当以外,他们也并非那些穷凶恶极之徒,据说他们原本还应邀要赶往下一场,不过出了这事,那必然也是泡汤了。”秦平答。“嗯,他们还不能走,合作了如此久,那出事的人无论如何必会在平日里透露着不寻常来,你还得继续问。如若他们不服嚷着想走,就随便找几个借口让他们服,走不了。”墨弘如是说。秦平:……这些个人想法怎么都相同?还是我太纯良了?“昨夜那位领队倒是想起了当他们收到中原的邀请时,那出事的人……名叫啊莫多,像是不安了很久。刚开始领队也有些怀疑过阿莫多,因为他也知道中原一向查身份较严,作奸犯科者一律不得入境。他还以为是阿莫多曾经犯过什么事,是通缉犯之类的,还想着要不要报官。 第51章 他也不希望自己会与始帝走同样的路。……桢柃二十一年秋。一场大清洗欲盖弥彰的展开。由户籍统计为幌子,十里一亭,十亭一乡,设亭长与乡长,细数管辖区域内人口流动与常住数目。由啬夫、吏、令史共同察案户籍。【注】审查完毕之后将所编造的户籍册正本存于本乡,副本送交县廷。各乡各亭相互监督,互为掣肘,若能是找出对方误报谎报者奖励俸禄百石。由县令将各乡长得来的数据记录成册,编造户籍。每县再增设户曹一职,掌户口之政,于八月案比户口。有迁徙者将详细资料如年龄,籍贯,爵位等具体内容的户籍资料封存后由衙门与镖局护送一并迁往徙入地。所有汇总之后由户曹审核,再递交于郡。如此往返,再由郡国上计中央。而各城门也大张旗鼓张贴告示,帝怜众民,决定赐三老,高年,加赐存问大魏鳏寡孤独贫困之民。统计出数量之后朝廷下发相应粮草与种子,振救乏绝。符合条件者可自行报于附近乡亭,替人汇报等审核确认之后也有嘉奖。看到告示的百姓恨不得在脑袋后面再长两双眼睛,各处搜罗所谓的孤民,几乎踏遍了荒山野岭的去找,替皇上安他这颗怜恤民众的心。一时间郡县长亭明则计人口,暗则查流民,除舍匿,忙着捅刀领奖与被捅刀保命,百姓不知情的举报,欢天喜地的领路,使得说不出身份的人抱头鼠窜。有些热心的人在领了奖赏之后回去再看那受了他恩惠的人时,却发现这常年居住于荒郊野岭的怪人已经不见踪迹,无处可寻。案比之事从初秋直至隆冬,浩浩荡荡,皇恩之下几家欢喜几家忧。朝廷也忙成了一锅粥。平时尸位素餐的官员都被派出去做苦力,从烈日当头跑到大雪纷飞才心惊胆战的发现皇上之前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摸过的鱼偷过的懒终究会加倍的还在他们头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只得将打碎了的牙往肚子里咽,挺起老腰继续跑。桢伶帝于夏初下旨在朝廷增设中书省,直属皇上,由四皇子墨云济暂任中书令。且专门在皇宫旁划出府衙做案比之用,若是经常出入的人就会知道,与其说是府衙,不如说是个巨大的仓库。里面放了不计其数的书册,按地方郡国划分放置,再逐级往下,对此处不熟悉之人刚进入就会晕头转向,但是若是一手将此处建起来的墨云济等人,这一垒垒的册书就像是凭空贴着显眼的标识,能看的清清楚楚。由初夏将议案交于皇上过目之后,再结合以户籍普查做饰,花去百余天时间再各郡县增派人手,布置案点,形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山雨欲来般的伺机不动。八月帝下圣诏慰众民,使黎民百姓在上不生子皇不娶妻的太平盛世体验了一把接近大赦天下的喜悦感。各户曹会入手两份数据册,一份是平民人口,清点大魏在籍人数。另一份才是这次的重中之重,写着那些“鳏寡孤独”住在何地,平日里在何处活动,做何业如何维持生计,会与何人见面……像是有专门的人在暗处盯着般的记录他们一举一动。若是册本上干干净净这倒还真能领到救济粮,要是那人名字被划了一条线,这就是说那人现在连吃饭的机会都没有了。不是在各地衙门的牢里吊着,就是被深埋于荒郊野岭,成了无人问津的一具枯骨。这大半年光景,暗棋被毁,暗桩被拔去大半,得出数据今人心惊。下有城门边乞讨的贫民,上至官员家养仆从,男女老少皆有,即使是街市上擦肩而过带着些异域风格的人,也可能是深夜飞檐走壁的夜行者。所幸尚未查出有更深层次的渗入进大魏政事之中,也能令人稍微松口气。从首位被揪出来的暗棋开始,顺着线索慢慢顺藤摸瓜的去查,如拔出萝卜带出泥那般,一个接一个的浮出水面。自关于此事的第一份报告入京,奉命调查此事的墨云济,王司直等人几乎就是住在了这临时划出的府邸里,天昏地暗的调配人手,等待过程,审查结果,忙到焦头烂额。不知不觉间由春衫换至夏衣,再由秋袍换至冬袄。脸上的胡子长了剪,剪了长,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在旁辅佐此事的王司直那能撑船的肚腩暂时也得搁浅了,看上去比半年前那油水充足待宰的样子精神了不少。不够就是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不少,像株枯皮树木。每每在朝堂上王司直,中书令墨云济,执金吾秦平与廷尉殷沽通报近期取得的成果之后,下了对所听到的事众臣也能议论良久。“朝廷这次可是下重手了,没想到啊……据说益州辛刺史府里那能说会道的家仆竟也是这身份……前些次我奉命至益州办事时里外还是那小厮接待的,事情办的井井有条……”“可不是吗,你还别说益州那山高皇帝远的地儿了,不是就连我们京城都找出了好几个吗?”“是啊,那右扶风平时看着人五人六,没想到他那据说娇媚可人的宠妾竟然也是了心狠手辣的主,事情败露不仅拘捕,差点把过去的北军都杀光……”“岂止那女人拘捕,这右扶风也是美色当头,被猪油蒙了心,还想着藏着那小妾,等风头过后助她潜逃,却被正室给捅了出去……”“嘿,讲到这儿你们知不知豫州刘刺史那正妻早就在外养了个白脸儿书生,就这紧张的探查下还敢偷偷摸摸的出门私会,被人误当作通敌给抓了起来……”“怎会不知,把那刘大人给气的呦……”“他有什么好气的,他自己也不是在青楼里里专养了好几个美人吗,回家没气力对自己的糟糠之妻,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还是怎么啊……”“哈哈哈哈尤卿啊你这张嘴真是没个门把……”……散漫的话题总是会被带的越来越歪,这些个在此次风波里幸免于难,存着侥幸也存着看别人跌倒而有些沾沾自喜的大臣带着胜利者的优越将他人事迹作为自己的乐子津津乐道。而那些当事人则以苦为食,披哀做天,或是被拖累降职罢官或是一夜消失不见,沦为阶下囚被翻来覆去地威胁与询问,难得安生。“不过你们说,这吴将军怎么就……”说话者欲言又止,众人也都跟着沉默了下来。这半年里,令人最震惊的消息应为廷尉府查出当时雇凶杀人的幕后黑手就是那游击将军吴振宇。 作者有话要说:  (注:张家山《二年律令.户律》)☆、第 36 章 第53章 流放者在途杀人,见者皆可得而诛之。人群短暂的安静了几秒,爆发出“杀人了”的吼叫声。而那队商旅的其中一人见领头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喊出了“狗贼以命还命”,只一刀就把被群众摁在地上的吴纳孜给捅了。这队人走的匆忙,忘将桌上自带的喝水陶器收起来,这也是吴振宇报仇的根据。路上押送的犯人死了,这也是历代以来常有的事。这些流放者的命运无非就是病死,累死,被人杀死,或者自杀。若是路上没事,到了流放地也只是一个探路打头阵的小兵,终归还是死于马蹄之下。两位官兵一商量,回来就添油加醋的抹黑了一番吴纳孜,给自己免了大惩,只罚了些小钱。“如果不是这老家伙之前的那些动作,我还真当他是老糊涂了,不明就里的出来害人。”秦平吐完最后一根鸡骨头,评论道。这场大戏里所有人都清瘦了,各个茶饭不思,数月不知肉味,就他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吃了光了廷尉府偏房里养着的鸡,还敢说自己过劳肥。厚颜无耻的权当别人是眼瞎。“那两个随行官兵领了罚之后至今未曾露面,听同僚说他们那天觉着有些累就先回去了,接风宴都来不及办。可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两个大活人怎么就没影了呢。”殷沽苦恼道。虽说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两位肯定凶多吉少,八成已经哪个山旮瘩里躺着了,可就算集众人掘地三尺都没找到尸首,询问吴振宇他又自称不知。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这到底得有多少深仇大恨,可吴纳孜又不是他们杀的,若真是因为他俩回来的抹黑,这也是有些迁怒太过了吧。但毕竟吴家小公子是哪副德行外人也都清楚,所以那人说的也不完全是假话,大致内容都是基于事实再加火添柴而成。殷沽心细,若是不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只要有半处疑点他都要反复思量。几乎把自己累成副枯骨。“王爷,你说这吴将军我们该……诶?王爷?”秦平发现裕成王不知何时起就看着手里的册子在发呆。“嗯?”林怀易听到呼唤声回过神来“你说吴振宇吗?他就先关着吧,有的是时间跟他慢慢耗。”“还得派人多盯着他呐两个儿子的动静,吴家夫人被闷在鼓里是还说得过去,但他们不可能全部都不知道自己父亲在做些什么。发现有在做偷鸡摸狗之事就一起绑过来。”“哎,当下也只能如此了。”秦平答道。三人交接了事项之后林怀易就走了。秦平看着他的背影暗自纳闷,最近这裕成王出神的次数越来越多,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难得病道跟那姑师林公子有关系?这不就送点药过去尽尽地主之谊就好了么。☆、第 37 章其实林絮这病比秦平所了解的要严重许多。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谓之鬼。而七月十五鬼门大开,阴阳交汇,判官出门行判,鬼卒出来办事,子夜时分百鬼夜行,万千幽魂也穿过界限来到世间,与人共存于同片苍穹之下。他们能看到尘世上有血有肉的凡人,但肉眼俗胎的凡人却看不到他们。虽说互相接触不到对方,但一年中只有这一天,即使穿着短衫人都还会无端的觉着有些冷,心里发毛。林絮就是在这一天毫无预兆的病倒的。当时刘叔正在桌上唠叨着给他相合适的姑娘之事,刚问他准备娶本国的姑娘还是在中原有看上的,林絮只是默然听着并未回答,刚起身就忽得一头栽了下去。吓得刘叔从那时候起就再也没提过关于娶亲的任何一个字。而林絮在短暂的眩晕之中醒来后,身体就再也没好过,就像又回到刚来京城那会儿大病小病不断,甚至还超过了那时的情况。所有人都纳闷怎么一个好好的人说病就病。甚至连林絮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虽说他不算非常壮实,但也不至于虚成着病根子的模样。况且他平日颇为注意自己情况,饮食不挑不捡,习惯晨起练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作息较平常人还好些,更是不应该如此。无论是哪里找来的罕有药方还是珍贵药材,一副接一副的喝,也不见有所好转。大小风寒起起落落,刚好了几天又会卷土重来,防不胜防。“刘叔,今日啊絮感觉有好些了么?”林絮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问道。一双微凉的手覆于林絮发热的额头上,探寻温度,如盛夏冰镇梅子汤那般冲缓了他体内的焦灼气息。脸上因病而起的绯红也降了一些下去。林怀易从廷尉府回来之后就直奔质子府,他自清晨出府时听到林絮又病了之后就始终心不在焉。熬到殷沽来接班后不像平时那样再多停留一会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交接,就驱车往这赶。“公子是夜里起的热,离上次发热还不到五日,竟如此快就又烧了。”这几个月不仅床上的林絮瘦到形容枯槁,这府里府外一起照料着的刘叔也面色憔悴。年过不惑,未及知非,应是与公孙将军还小些的年纪,发须竟都已经白了大半,身形愈发的佝偻瘦小了起来。刘叔自己也偶感风寒,两人就这么小病照顾大病的相依为命。林怀易有些不忍。“刘叔,要不将啊絮搬至我府里吧,府里还有些存着的药材,太医也愿意卖我这个面子,离得近平日里也好照料一些。”“这怎么行,王爷金贵,公子不幸,这病体万万不可与王爷接触太多……”刘叔慌忙摆手,但其实他还是有些心动。就像林怀易说的,太医愿意卖他这个面子。 第55章 期间还发生了什么墨弘并不太清楚,那时他正为太子监国,政事忙不过来,来不及去探望这算是跟着他长大的小姑娘。只在林瑟清启程那天才堪堪抽出了空去为她践行。而那天这未语人先笑的活泼姑娘低眉顺目的样子莫名让他觉得心下蒙尘。临走也没多说一句话。而离接到圣旨至万事俱备的短短半年时间里,就连林易清也像是变了个人,变得坚毅沉默,目光幽暗。明明就站在他的眼前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使人看不真切。墨弘当时无端的心口一疼,想到“我像是要失去他了。”那天晚上是林易清有史以来第一次醉酒,边喝边哭,将父母死时忍着的泪随着林瑟清的离去一起流了出来。从此以后这京城里林家人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他谁都没有了。☆、第 38 章想至此墨弘按了按眉间,叹了一口气,还是道不妥。“爱卿府里有尚未出阁的女儿,虽说这林絮也可以喊你一声叔叔,但终归是男未娶女未嫁,住在一起难免引来流言蜚语,对双方声名都不太好。”墨弘说的确实在理。若是林絮贸然住进公孙府,应对纷纷议论是比防贼子更为头疼,很容易就会同时损伤了公孙英和林絮两人。“若是可以,臣倒愿意空出一间房给那质子居住。”林怀易上前道“将军府里无女眷,人员不多,偏房有所空余,再多一个质子倒也无妨。”将军府是街巷之中人尽皆知的“鬼屋”,冷清到连只老鼠都没有,这主人家行踪不定,虽说近半年里都在府里,也不知道下一次消失又是何时。之前偶尔闲时皇上想起他来,让人去看看林怀易在做什么,不么刚从不知哪里的荒地里挖土回来满身泥泞,不么闭门谢客睡得不省人事,不么干脆连个鬼影都没有。若非偏房里会点上几盏灯,漏出点人影,探子还以为他们举府潜逃了。“若是质子在你处借住倒也不失为个主意。”墨弘沉吟了一会儿,他知道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法。灵渠武力不错,而暂定他是年后再动身至山焉关,所以有他在,近期也是可以不用再担心有人能伤到林絮。况且还有北军和公孙家府兵于外出巡逻,三重保险,若是这都能让人死了,那也只能说这孩子命数不好。“朕等会儿让人再送些日用物品过去,王爷就不用操劳办置了,让质子人过去就好。”皇上要显示大魏风范,大方的很,后来送至将军府的物品上至春蚕丝被貂皮大氅,下到铜镜瓷碗,金勺银瓶,一切都以皇宫的最高规格来办,甚至宫里娘娘们都还得不到这里面的所有。伙夫们将这些搬至留给林絮的房间时,把那本来简单的偏房顿时照得富丽堂皇。的确像皇上说的,他只用人过去,府里已经什么都有了。不过这都是些后话。在商讨好如何安顿林絮之后,桢伶帝就开始问如今这次大清洗的进展。“徽王,至今为止统计出的人已经有多少了?报来朕听听。”墨云济进前一步,都不需要参照什么书册,就流利地对道:“由如今所得的消息所知,冀州总共找出两千八百余人,兖州找出两千六百余人,徐州一千余人,扬州八百余人,荆州一千九百余人,豫州一千二百余人,幽州两千四百余人,并州九百余人,梁州两千六百余人,雍州两千一百人,青州两千三百余人,总计两万一千余人。”这数据使得其他人倒抽一口冷气,两万多的人,散落在人群里,若非此次下了决心的探查,再过几代,岂不是在大魏生根发芽,除也出不尽了?“这些人都从哪里来有招了吗?”墨弘面色不虞。“除去死不承认的那部分,其余的招了一些,如今知道的暗棋有来自四个西域国,由乌孙来的有七百余人,大宛八百余人,康居六百余人,龟兹……两千余人”“龟兹这弹丸之地在我大魏竟有如此多的暗棋,他们想要做什么?!”公孙珈大惊失色。这时谁也都能想起陈奕德与龟兹互通有无被抓一事,如果他们本就在眉来眼去所以那次被人钻了空子将事情扯大呢?就算林怀易说的没错,这胆小如鼠的陈奕德没这胆量去真正地做通敌卖国之事,但的确给了龟兹不少的便利呢?就像公孙珈说的,他们想要做什么?答案昭然若揭。如此看来,龟兹的狼子野心可是不小。“公孙将军”墨弘转向公孙珈问道“若是战事再起,安置在西域的驻军可够我们抵抗一阵?”“回皇上,替大魏守着边疆线的是我朝最为精锐的部队,由各地精挑细选而出,再经由三年训练才有资格在边境作战。且我们也时常注意着西域各国的军防变动,如若战火重燃,臣相信在那里的战士能守得住我大魏安宁。”公孙珈此人,并非狂妄之辈,做事细致且认真,说出来的话字字铿锵,若是他说边疆能守住,那就的确能留给大魏足够的反击时间。而正如他所说,派至边境线上的无论是将领还是普通驻兵,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没有一个是滥竽充数的混油子。他虽说没林易清那般决然,完全不给世家面子的拒绝他们想往军队里塞人的小心思,但他关于此事还是能拎得非常清。那些个少爷们都被放在无大用的岗位,混混日子可以,上场作战没戏。而听他这么一说,几人也放下心来。“龟兹一事还需深入探查,即不可冤枉了他们也断不可打草惊蛇,若是他们有心搅乱我大魏,我们也不会怕他。”墨弘道。“吴振宇哪里已经查到哪里了?”他又转向秦平问道。这个可怜的执金吾秦大人本身为北军将领,曾与南军卫尉绍寰宇分管宫内治安。如今皇宫体系完整,戒备森严,难进难出,有他们在,连只麻雀都飞不出去。南北两军分别由始帝与太皇太后所立,分由卫尉与执金吾所管。南偏重前殿管理,驻未央宫;北偏重后宫事务,驻长乐宫。且绍寰宇和秦平也并非等闲之辈,两者势均力敌,谁也不服谁,都想着将分内之事做到更好压过对方,见面热烈的像是情同手足,背地里却斗得如火如荼,恨不得扒对方一层皮。而京内治安本由三皇子管着,后来因钦天监建议了一嘴说三皇子命里冥顽缺佛法渗浸,若是任由他自行发展,怕是会成为无道武乙般的射天狂妄之徒,终得天神降怒,暴雷震死。 第57章 他蹑手蹑脚的走至林絮房内,为了不让自己的脚步声吵醒林絮,甚至还放出了自己的肉垫,屏息静气的近前,看着双眼紧闭沉睡中的消瘦人儿,眼圈带着些病气的青。这半年他也忙的兵荒马乱到处打着转,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质子府看林絮,可每去一次就发现他比上回更瘦一些,不免心疼复加。对自己做的荒唐事又自责几分。看了许久,他忍不住化作原形,一股脑的钻进林絮怀里舔舔他的脸。林絮:……其实他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只是身体实在是累,就没起身也不点灯,继续躺着休息养神。虽说他不知道为何会在将军府醒来,但心里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林怀易回府时他就已经听到动静,睁眼看了一会儿。看到他在窗格上的投影。但林怀易如此小心近前,他也就只好当自己睡着,免得这王爷不好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一下子他不知道是得继续装睡还是假装刚醒,还是就与这大变狐狸的王爷开诚布公……“这可真是个难题”他在心底默默地想,但还是双眼紧闭。小狐狸摇头晃脑的边舔边拱,还没等开始上下其手,自己先累极了,就在林絮怀里的松叶清香,倒头就睡了过去。剩下林絮整个人僵成了一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想起这狐狸之前在质子府时被他揉来搓去,时不时拉拉耳朵,挠挠肚皮。虽说有是它会警告性的轻咬一口林絮以正视听,可大多数时候还是半傲娇半享受的那儿在哼哼唧唧。想到这儿,林絮恨不得剁了自己那双没个底线的骚手。他扯的可是这大魏唯一一位异姓王的耳朵,挠的可是这林将军义子的肚皮,揉的可是皇上三皇叔睿王过继儿子的脸……“你可让我如何是好。”他轻轻地对着睡得香甜的小狐狸说道。难怪上次狐狸在他的习字的宣纸上捣乱之后,次日过来送书的王爷手上也有淡淡的墨迹。难怪狐狸总是在他心情灰暗的时候过来跟他闹腾,像是知道他白天发生了什么事似的,小小的一只过来抚人心。可是这狐狸很早就在质子府里出现过,按照那时,他与裕成王并不算太熟悉,虽说初次相见他对这惊为天人的王爷有些异样的感受。但林絮颇有自知之明,他还不至于到能让这王爷特意过来讨他欢心的地步。京中人杰地灵,有的是较于他更有才也更有貌的人。而那些稀奇古怪的梦……难道是真的?他相信因果起源,前世今生。也喜欢猎奇,西域那些牛鬼蛇神的故事他都听过,甚至还特意去昆仑瘴林里寻过传说里掌风雨的北玄武,不过只是并未寻到而已,还差点被守护瘴林的黑蟒生吞活剥,足足赶出了八十里。他好奇心极强,精力旺盛,人前循规蹈矩知书达理,人后专挑惊险刺激的事来不要命的探索,活成了一副人面兽心的样子。可今日这王爷是真正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林絮苦着脸,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看着怀里对情况浑然不觉的狐狸。这小灵物细长的眼脸挂着漆黑的睫毛,柔柔的,像它身上的毛似的。林絮忍不住轻轻吹了一口,这睫毛竟随风摇曳起来。看得林絮心里发痒,伸出刚还想着剁了的骚手轻柔的抚着这簇睫毛。狐狸有些迷迷糊糊的扰醒,伸出前蹄拍了一下这双不老实的手,又往温暖的怀里蹭了蹭,再次入梦。这小灵物自己倒是四平八稳的梦周公。林絮却看着怀里毛绒绒的一团,随着呼吸此起彼伏,彻底失了睡意。直至天明破晓,林絮开始又有些头昏脑胀起来,半睡半晕了过去。病秧子不适合晚睡,这么心绪不宁的一夜使得热症卷土重来。辰时的一声闷咳,惊醒了狐狸。他探了探林絮的额头,发现比昨日更热,急忙起身冲回进药材房衔药来煎。这会儿灵渠也正好从药房经过准备去膳房做早点,听到药房里的动静赶紧进去看,结果看到这只狐狸正热火朝天在药臼里捣着一味青至近妖的药,一边架于柴火上的陶罐里冒着热气,时不时还分出一只脚朝柴火上扇风,四只脚都不够用的样子。因为与柴火靠得太近,整只狐就跟只花猫似的。灵渠叹了口气,赶走了小狐狸让他回去换好衣裳免得到时候吓到林公子,自己轻车熟路的开始捣药。林絮有些昏沉间闻到苦涩的药味,是他在这半年光景里几乎每日与各种苦味作伴,可今日这药不知是加了什么,闻着特别又苦又涩,于是无意识的紧咬牙关不肯喝。这姑师王子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苦。端着碗的林怀易无他法,去自己房里取了放床底下偷偷吃的蜜饯,切成小块一点一点的喂林絮。直至酸酸甜甜的乌梅入嘴,他紧咬的牙就松开了一些,林怀易机不可失的朝着缝隙里灌了一勺,得意洋洋的等着林絮将药咽下去。结果这人暴殄天物!都病成这副鬼样了还能精准的将蜜饯分出来嚼了,药他是一滴都不肯喝,含了一会儿重新从嘴里流了出来。林怀易一看,简直气炸成了爆竹。这冰芷草保存不易,虽说是林易清自己跑去极地寒川处摘的,但还是花了不少气力,他什么时候这么败家了? 第59章 吴振宇眼睛里的光晃了晃“那就……有劳王爷了。”“无妨,黄天厚土绝非人墓。只要有一人活着能收尸,也必会让他魂归故里。”林怀易自嘲般笑了笑。吴振宇这时也想起这王爷也曾在那荒凉戈壁里失了亲人,回京之后还被人当做礼物般送来送去,不免神色有些缓和。“前几日贵夫人来找过我”林怀易继续道“说是下月初九为将军的寿辰,问我可否通融一次,为将军捎碗面来。”听到关于自己夫人的消息,吴振宇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眼林怀易,但并未说话。无功不受禄他怎会不懂。吃了人家的甜枣得将手里更贵重东西当做谢礼,可这谢礼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给得起的。不小心会要了他的命,更别说什么生辰的面了。他静看着林怀易,就等他接下去还会说什么。林怀易像是浑然不觉这短短时间内吴振宇风云突变的想法,继续说道“家眷探监本就可行,这里又不是天牢。况且吴将军也是个痛快人,没有为难我等,已经将前后因果说的如此详细,也足够我们去交差领重赏了。这事贵夫人无论是来与我说还是去殷沽那儿,再或是秦平,我们自然都不会过分阻拦。贵夫人对将军的这份心真是令人倾羡。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丝毫未提吴振宇等着他说的那些要求,自顾自在那儿羡慕了一通,还唉声叹气的诉说自己命苦从未有幸得人照顾。只能做个苦力去照顾人,今日竟还被心上人吐了一手的药。凄凄凉凉,情真意切,只差流泪。吴振宇一时也不知道这裕成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继续保持默然不语。等他这凄风苦雨的诉苦完,去楼上取茶叶的狱卒也回来了。即使给了银子,但狱卒也不应离开太久时间,否则容易生变。翠绿的叶子经热水泡开,在白瓷杯中跳跃浮沉,明亮清澈的汤色随即晕染开来,芳香由着热气散发至整间审讯房。茶香飘渺沁人心脾,将这里面的血味冲淡了不少。顿时房间里的两人都觉得胸腔里的积郁感被这扑鼻而来的幽香挤至角落,整个人都随着清心明目起来。“这可是信阳毛尖?”吴振宇对茶道颇有研究,他甚至闻到这味时就已经辨别出这是产于潢川的白露茶类。白露茶既不像春茶那样鲜嫩,不经泡,也不像夏茶那样干涩味苦,而是有一种独特甘醇的清香味,方啜含苦,待咽则甘。正所谓飘若对倾城,醉比沐天香。“嗯,将军好眼力。这是今年刚送上来的秋茶,特地取了些放至廷尉府,竟被秦平拿来当解腻的消食汤,整个廷尉府竟无一人能识货。我自己也喝不了如此多,等开春之后这一批就成了陈茶,好不可惜。偶然间听闻将军喜好喝茶,就不如取来一些给将军。”他说到秦平时突然又想到今晨的冰芷草,着实心疼到脸都抽搐了一下,在对方看来他的确是爱茶之人在为此惋惜。“嗯,王爷有心了。”吴振宇平日里最爱毛尖与龙井。不过现已近冬,即便是再好的雨前龙井也因为过了时期,并不如毛尖的白露茶来的甘醇至极。观察了他们这么久,这点投其所好林怀易自然不会不懂。不过就算是两人对坐饮茶时,林怀易也没有多说什么。喝完一杯也就招来狱卒护送吴振宇离开了。就像是真的只是向他说的来拜访一趟,若不是在这人鬼皆绕道的地牢的话。他随即起身上楼,秦平两人殷切的看着他。林怀易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还是死咬之前的供词。”两人重新失望的坐下。“劳烦殷大人跟内务司说一声,从今日起给吴将军送茶。”殷沽看着林怀易手里提着的毛尖,满脸难以置信“这可是御赐的奖赏,王爷这可是要拿去给一个阶下囚么?”林怀易自然是没有跟吴振宇说实话。这被说成无人问津的毛尖在廷尉府实则是个根正苗红的香饽饽。殷大人庶民出身,自小熟读诗书却始终怀才不遇,被老爹拿着棍棒赶着放了多年的牛,种了多年的稻。后因写得一手好字才在本家县衙里谋了一官半职。但因其为人清高,不愿与官场污秽同流合污,受人排挤,只能做些文书工作。所以依旧穷的家徒四壁连老婆的娶不起。嫁农夫有散粮吃,嫁牧民有牛羊吃,嫁这酸溜溜的文人做什么,喝墨水吗?后来县令买官求爵的败露,自然他在此事也是出了大力,跟县令拴在同条绳上的蚂蚱被一条龙的打落,殷沽的确捡了个大便宜被提上了位至县丞来辅佐后来的县令。再后来经人推荐慢慢上调直至今日作为廷尉府主管。辗转多年,所幸天随人愿。跟门神一样财大气粗的秦平不同,他向来节省惯了,收到茶也舍不得多喝,就每每早晨轮班时取出一点点泡着喝,还整整能泡一上午,直至淡至无味才不舍的跟瓷杯里的几根茶叶依依作别。他每当看到秦平一抓一大把,还将喝不完的茶水拿来漱口的秦平就痛心疾首长吁短叹。林怀易哈哈大笑“自是不会对他有如此优待,找内务司去街市里买点二文一两的几年陈茶给他喝就行。”殷沽:……街角那些陈茶,就算是他这样穷苦出身的贫民都喝不下去,甚至真的拿来漱口都觉得涩味难忍。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吴振宇。怕是喝一口就得全喷光。裕成王心黑手毒,做事无道义可言。先给投其所好的给了吴振宇甜头,转眼就泼他满脸冷水。 第61章 吴振宇等她走后强打的精神气又再次坍塌,整个人缩成一块,双手环腿,守门的狱卒第一次听到了他暗哑的哭声。林怀易被火光照亮了半边脸,远远的看着狱房里的吴振宇,不自觉的将手上玉扳指转了好几圈,等着那里的声音重新静下来,他才转身上楼。等他从一片漆黑的地牢走至亮堂地面,眼睛都还未适应这刺眼的光线,秦平就一只大鹅似的扑腾到他身边问“王爷,情况如何了,我的娘诶,刚吴夫人可是哭的可是那叫一个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殷沽在一旁补刀道。林怀易推开吃鸡太多把自己吃成鹅的秦平,淡淡回道“已有所动,不久应会有回复。”林怀易说的不错,三日之后吴振宇开口要狱卒替他找来林怀易三人。等他好生坐于审讯室喝了杯正经茶之后,对着三人说出了摸不着头脑的三个字“通海帮”就重新闭口不语。接下去几日愣是经验丰富的殷沽也还是也撬不开他这张嘴。“通海帮,位处莱阳,毗邻青水洋,历代帮主民间渔夫出身。本是为了组成团体抵抗同样看上他们地块的外来团体,后几经经营,发展成了一个暗地里买卖私盐的地下组织。在江南一带,渔夫向来被人所轻视,因其身上自带腥味,没人愿意与他们有过多交往,他们吃住都在家传的渔船上。通海帮第一任帮主倒是个不多见的人才,年轻时就统一了青水洋上所有的渔船,形成了一个不容小觑的集团。掌握了附近几个县全部的生鲜供给,最终使得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陆地民众为了买到新鲜物只得好声好气的与他们说话。不过第一任帮主死后,接着上位的后面几位帮主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毫无道义可言。但对铜钱香极其敏感,几乎到了可以拿命换钱的地步,哪里有利益就往哪里看。但官府为了分这一杯羹,也就在不出事的前提下假装自己并不知情。我离开中原之时正值他第二任帮主接任,只是后来也就不再关注他们了。只是偶有听闻他们明面打渔,暗地里做了不少足以杀头的勾当。若是王爷需要,刘某可前去探查一番。”将军府里,那个本应该入土了的刘叔坐在林怀易面前说道。他一脸风尘仆仆,行衣也没换,发须上粘着些未抖干净的沙砾,像是刚日夜兼程的从远方赶回来。“不急,等殷沽他们也查出些什么之后将消息一起汇总再做决定。吴振宇这老贼简直精明得很,没头没脑的蹦出这么三个字,诺大江湖,单单想要查出这事何方神圣就已经能花费不少心血,就更不用说查出与他的关系了。”林怀易道。“吴老将军应是怕自己全盘托出之后没了利用价值,转眼就被皇上杀了吧。毕竟好死不如赖活。”门边的林絮进来说道。林怀易一看这祖宗出来了,火烧眉毛般从椅子上蹿至半空高,扯了旁边挂着的貂皮大麾给他披上。这病秧子还以为自己是金刚罗汉呢单穿着件薄衣就敢往外走。林絮哭笑不得的对他说:“王爷不必担心,我喝了几天药风寒已经痊愈了,今日外面阳光温煦,并不觉得冷,就想出来走走,这会儿感觉好着呢。”“你能好个屁!”向来注意素质的裕成王少有的爆了个粗口。不过近期一直关在屋里应的确事闷坏了林絮,于是林怀易也就没强行要求他回房,伸手试了试他额上温度,情况是还不差,就移了张椅子给他两人并排坐着。半年病痛折磨使得林絮之前靠着将军府送来的补品养出来的体魄迅速的消瘦下去,重新回到了京中初次相见的那副吃不饱饭的可怜样子。他自知如今他看着几乎没个人样,心里也有些着急,可偏偏这上天像是在跟他作对似的,他越是急切病就好的越慢,足足将他拖成了这副鬼样。连自己受不了铜镜里那柴毁骨立的羸弱面孔。“少爷……”刘叔看着他进门,就已经哽咽着难以言语“你可是要多保重……”林絮看着不遗余力的照料他许久的刘叔道“刘叔放心,病也总会有退去的一天,倒是刘叔你……万事小心。”他昨日醒来之后林怀易就跟他说了刘叔如今的去向。因为身边再也找不出能像刘叔这样在中原和西域都生活过许久,精通两边习俗与语言,熟悉两处地形的人,而且做事也细心牢靠足以信任。而他作为质子随从入京,就像当年护送林瑟清刚至西域时,他没有自由行走的权利。尤其是在如今质子府被严密监视的情况下,他更是只能寸步不离的守在府里,若有不寻常走动,皇上就会立马知晓。林絮也同理,所以他入京许久连城外都不曾去过。但现在有太多事需要刘叔去做,就像他自己所说,若是林怀易需要,他可以立马启程下江南探寻。所以只有让所有人都认为质子身边的那老管家已经死了,刘叔才可以获得新生。而林怀易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林絮移至将军府。“少爷不用担心老奴,老奴这副骨头还硬着呢,散不了架。”刘叔笑道。林絮低声笑了笑:“那自然最好不过。”“王爷,若是无其他事,老奴就先告退了。”刘叔此趟离京日夜兼程,几乎没合眼,这会儿也是有些吃不消。“好,刘叔好生休息。”林怀易起身送他至后门口。只见刘叔翻开草垛,地面上竟露出个井盖来。这枯井是个密道,通向烟柳巷里的牡丹园后厨。当年差些命丧吴纳孜车轮之下的小叫花子媚娘如今已经是牡丹园的主人,整个园子都由她调配,匀出间屋子给刚来的“厨子”居住自是不难。借着刘叔鲜少于人前露过面且又相貌平平使人转瞬即忘,他们就打算“灯下黑”,藏身于京城最为热闹的地方,既方便打探消息又方便接头。刘叔起身告辞时林絮也想起身相送,被林怀易一掌牢牢地拍回椅子上钉住。林絮:“这王爷可真是……人面兽心……” 第63章 像是顾及林絮身体,林怀易并未带他走至过高处,只是带他到了半山腰一湾温泉那里。这藏于密林之中的素烟华池氤氲飘渺似仙境。咸味中夹带着些硫磺的气息,却别有一番风味,令人不禁心旷神怡。“小公子,此处温泉鲜有人知,是天底下最好最有功效的神泉,祛病除湿,有增补之效,所以旁边都能长出奇花异草,随便摘下一株就能卖个好价钱。”林絮现在是看出来了,这王爷只要是心底有鬼了就会开始瞎扯。不过他也就当作自己不知道。“打蛇随棍上好了。”他默想。“可是我并没有带换洗衣裳……”随棍上至半途林絮想到了这个较为要紧的问题。“跟我来。”林怀易轻笑一声,领着他七弯八绕的来到深处有块稍显宽阔的平地上。看样子像是被伐去了几棵树,留出空间来搭了个简易的小屋。不过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里面起居室,前厅甚至膳房全都有,设计之人应是深谙建房之道,誓要在最小的余地里造出最全的房屋来。堪称杰作。“这里王爷是如何能够找到的?”林絮也有些讶异,温泉已然算是地处偏远,而这小木屋被山里的那些苍天古树挡住根本看不见,莫不是王爷建的?林怀易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似的,轻笑一声道:“这是义父还在时建的,听说这里也是义父捡到我的地方。因为义父常年执枪配甲,且边疆事务繁重压力也大,即费心又劳神,需要有个地方来清净身心。在此处发现了那温泉之后就悄悄地建了个别屋给自己歇脚用,有时来听听细雨声,品品落叶响,是他不为人知的喜好。”两人边观赏边说。“林将军纵横沙场能征惯战,私下底竟也是个雅致人。”林絮由衷赞道。“什么雅致,公子谬赞了,不过就是贪玩而已。”林怀易谦虚非常。从在前厅一尘不染地摆设里林絮就已经发现此处应是经常会有人过来走动,桌上有茶具,门口有酒坛散发着醇香,角落处一盆秋菊开至正艳。看着比被称为鬼屋的将军府要有人气的许多。墙上挂着的对子倒也有趣得很左边“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右边“临窗听雨日落而息”跟首次看到这话时以为是纯属表白而羞得满脸通红的小狐狸不同,林絮通读诗书,自然知道林将军心中的放不下与意难平。他希望能有人一起并肩作战,将犯大魏者通通给打回老家去,从此不踏中原半步,给百姓万世安宁。等到天下平定,找个山沟往里一躲,肩挑日落伴归程的自给自足,麻布苫蓑渔舟唱晚。不是什么王侯将相,世家贵族。只是身边那人的夫君,半生并肩白头不离。死后能埋骨相随,栓一根红绳绕指,转世再续情缘。“林将军……”林絮久久无言。这早逝的边疆英雄不畏战乱,有能力镇压的西域各国不敢异动,据老人家们说,他的名字在边疆就像是七煞符那般有威力。而看到这句话他才知道,在这戎马一生的猛将的眼中,比起功名利禄,他还是更喜欢平淡安静的生活。他并非是那些沉迷征服,以杀敌为乐的战争疯子。可他连与子同袍都不曾等到。他付出忠心的皇上将他派至边疆送死,连人都没给足够。不然也不至于他胜过匈奴之后最后带的人连抗击月氏伏兵都不够。一代名将陨落于人心饕餮下。“小公子,来卧房看看有没有合适衣裳吧。”林怀易看林絮盯着对子看了许久,面色由敬佩转至悲哀,想着还是先带他早些出去为好。他如今身体未愈,并不适合短时间内接触太多过往,像是给病人喂药那般,得一点一点的喂,切不可一股脑的全塞他嘴里。“好。”林絮应道。跟着前方的裕成王走至小小的温暖卧房,打开橱柜,林絮一下子舌头像是被猫叼走了,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这叫有没有合适的??”只见形形色色的衣物摆满了橱柜,拿出来比划之后发现这里面衣服像是为他特意量身订造似的,不长一寸,不短一毫。且还都是他平常穿的颜色,黑白灰青,甚至他还看到了几件与他之前穿过的一模一样的衣裳……这王爷……到底是盘算了多久此事……或是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计划的……这筹谋的也是周密的很,春衣夏褂秋袍冬棉全都有,变戏法似的塞了满满一柜。王爷自己的衣服倒也就几件稀稀落落的置于他的衣物之上。不过他应是经常来所以也没必要带来多的外物,只是看这“公子专属”衣橱他甚至有一种搬家了的错觉。这下两人齐齐红了脸。林怀易刚正满心都在想着林絮的病,想着该如何做到那神仙老头对他说的“先找些重要的过往唤他,切不可过量。慢慢等到他满二十时再一起用咒唤醒。这样就不易伤身,也不易被疼痛反噬至疯魔。” 第65章 林絮被逗得直笑。“王爷要不要上来”他看到林怀易眼底微红,想着这多毛小东西这会儿应也是有些热了,也有些纳闷他为何还在水里不声不响的泡着。只见林怀易抬眼,目光被雾气蒸的氤氲多情,淳波微流。望向他时眼神里还带了点不自觉的委屈。随着他的走近,那些小鱼们再次没了踪迹。他长身直立于林絮面前,嘴唇被热气熏的饱满鲜红,宽肩窄腰,一袭白衣像是仙子那般如梦如幻。只见他伸手轻轻抓起林絮的右脚,他像是极其熟悉林絮脚上酸疼的穴位,无需多问,就能准确将其找出来,不轻不重的捏着。林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知道自从来了这温泉,去了那木屋之后,林怀易就开始有些不一样了。可他这会儿还不知道,这些过往皆是带蜜的剑,逞强的伤疤,含着的眼泪。林怀易带着他一点点的故地重游,何尝不是将扎于心上的那把剑一寸寸的往里刺得更深。他装疯他卖傻,他浪荡他买醉,他既希望午夜梦回随着月光得以再见那人。可又怕得很,怕那人怪他扰他清梦,乱他浮生,改他轮回。他像是一个清醒的疯子,胆小的勇士,一次次的挑战自己的底线,一次次的醒来满脸冰凉无声哀恸。倘若没有过度的欢喜,便不会有极度的悲伤。可这世间皆虚妄,唯独情字浓墨重彩。这漫天灌地的哀痛,都压在那小小的狐狸心头,不长眼似的,都不管合不合适,将他在一夜之间扯大。疯魔既成,百甜皆成苦。随着他的心神动荡,这泉水竟越来越热,烟雾比初来时重的快要连人都看不见了。林絮见林怀易面色凄切有悲意,且双眼愈来愈红,知他此时情绪不稳。于是俯身向前,替林怀易拭去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轻声对他说道“小仙子,不哭了,是絮哥哥不好。”☆、第 43 章话音如惊雷般在林怀易耳边炸开,惹得他霎时手上没了准度,捏的林絮吃痛轻呼一声。再看那处竟已经青了。林怀易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处理林絮脚上的淤青还是该回应他刚才那句惊世骇俗的话。平日里条理清晰的脑子今日第二次的乱成了浆糊。不过灵物终归是灵物,就算是乱了心神还能短时间内从这满脑浆糊中整理出条劣质思绪来。他双眼通红,额间青筋微突,放了林絮的双脚,两手将他一环,这因久病而吃亏的三王子被他像个孩子似的重新抱回池中,丝毫挣扎不得。他将林絮推抵于石墙上,左手环至其后腰防止他被凹凸不平的石头硌伤,右手按住他的手,贴近了他鼻尖问:“你是何时知道的?嗯?”林絮有些后悔。刚刚看王爷情绪竟如此低落,像是被人附了身般,不由自主的跟着梦过的情景说出了那句半哄骗半真实的话。简直是头脑发昏了。他本就没想让林怀易知道自己已经发觉真相,可就这么一心软,瞒不住了。虽说他不知道为何他才是心虚的那个。“说啊。”林怀易的右手由他的腰间游至他下颚,旖旎地捏住,让他更是动弹不得,两人过近的距离使林絮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重新发起热来。他只得乖乖就招。“上次在将军府里王爷来我房中时,我并未睡着……”林絮艰难的说道。“所以你就看着我……”林怀易突然想起来那天他得意忘形的在林絮怀里像只小猪似的拱个不停。啧,可真丢脸。他心里暗道。只是如今这狐狸的脸皮天下第一厚,不自然只在瞬间消散,又重新一副无赖模样的困着羸弱的林絮。“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谁的?”林怀易想知道林絮此时已经想起多少记忆了。林絮眨了眨眼,老老实实的回答“此刻才知”。林怀易怔了片刻,随即哑然失笑。没想到竟是自己的过度反应露了马脚。也许林絮本就有所怀疑个中关系。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许是以为有人借巫蛊之术招了魂,许是两人前世今生情缘不歇的来回纠缠,亦或是死者执念太深不肯入轮回,寄他神思囿于过往,一遍遍的看尽长安落花还不愿消散。但只有在林怀易听到他自称“啊絮哥哥”后如此反常的回应才能让林絮完全确定自己跟这林将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林怀易不再多说话,撑臂起身,将林絮抱至岸上,将他用干毛巾全身上下的裹好,胡乱搓了搓他的湿发,打横一抱,往小木屋走去。林絮起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王爷也并非强壮之人,单看甚至比常人还要清瘦。但也知道他实则武艺高强,面对暗杀还能游刃有余。只是自己最近过于消瘦以至于显得更小了些。“王爷放我下来,我也能走……”他小声抗议。 第67章 居然不怕自己被吃抹干净么。林怀易想了想,化为原形熟稔的跃入林絮怀中,将头靠在林絮胸膛也轻轻地闭上了眼。拥人入怀,一夜好梦。☆、第 44 章两人被屋外清脆的莺啼声唤醒天边晨曦微露,曙光乍现,万物都从懒洋洋的睡梦中开始苏醒。屋外植物叶上滚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聚成了个大胖小子时叶子不堪重负,将露珠甩落至底下放着的瓷碗中。火盆的炭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满屋子开始充斥着山林深处间独有的清冽竹香。因为怀里有着毛绒绒热烘烘的一团,林怀易倒也不觉得冷,整个人温的正好。狐狸这会儿也醒来了,突然一溜烟的跳下床不知跑到何处去。过了一会儿,只见已经穿回衣服的林怀易端着白瓷碗进来至林絮跟前道“啊絮把这碗喝了吧,由夜露凝成,能护你身体不再受火毒侵扰。”林絮接过这一碗冰冰凉凉的水,和喝入口中确实感到像是有凉意渗遍了他全身,却毫无恶意,温柔的与他内里共生共存。两人收拾好了屋里下山,那些官兵们竟也恪尽职守的替他们守了一夜的山。看到他们下来,村舍里领队的那位虎牙北军冲着他们笑着招招手,又露出了惹人爱的两颗虎牙,冲他们道:“你们可是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们弟兄了。”担心归担心,一帮大老爷们聚在一起定是没什么好事会发生。林怀易看了一眼满屋子的酒杯问道:“这里的酒好喝吗?”“哎,小酒怡情嘛。”虎牙北军憨憨的挠挠头:“不过王爷,还真别说,这村舍里的自制酒堪称佳酿,就连京城那些个有名的酒楼都做不出来。呸,黑心商户定是掺了水。”林怀易拍了拍他的头道:“回去你帮我做件事我就将他们的酿酒方法告诉你。”虎牙北军听到后喜不胜收,问也不问什么事就赶忙应了下来。林怀易无奈道:“你这小虎牙心眼也忒大,你们大人都是怎么教你的,怎么就不怕别人把你给卖了。”虎牙不好意思道:“我们大人说了,王爷虽然看着不是个好人,是丑恶了些,而且心也毒嘴也贱,但还是能胜过那些面善心诈的人。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我相信王爷定不会让我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林怀易:……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鸡都拿到街上卖掉,再拿得来的钱买个牌匾送秦平这个狗东西。还吃什么鸡,骨头都不会给他留。此刻在廷尉府里忙里忙外的秦平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从头到尾的骂了个遍,倒是喷嚏打个不停。他搓了搓被纸拭得通红的鼻子,想着自己再这么任劳任怨的干下去会不会猝死,于是体贴的起身去厨房里吃他刚留下的最后一只大鸡腿。他不知道也许这将会是他跟廷尉府里这些养的肥美的鸡最后的诀别。等他啃完鸡腿,将骨头嚼碎吸出骨髓,心满意足的将渣滓吐完后,前几天派去江南打听吴振宇所说的通海帮的探子满头是汗的回来了。“哎呦这大冷天的你都能这么热乎。”他赶紧去内务库找了干净的服饰给他换上。探子三下五除二的换了装之后拿起桌上的茶壶咕噜咕噜的往嘴里倒茶。完了之后将嘴一擦才开了口:“大人,查出来了,那通海帮由盐贩子出身,发展至今无恶不作,私下里还做些人口买卖的勾当。”“人口买卖,你的意思是说那两个陪着吴纳孜流放的兵那会儿是被他们给买去了?”秦平道。这些人竟如此胆大妄为?在京城里绑人?还将在军中有正经编制的人绑了去?他们这是被钱蒙了眼,无法无天了吗?“大人可能有所不知,那两个官爷也不知是说来巧了还是怎么的,他们陪着上一个流放南蛮的人也是死在半路了,据说是路上遇上一伙劫匪,抢了他们的钱财还杀了人。””看他们由官府带着的文件就把他们放了,那犯人没被放过,大人你也知道,要是一个人成了流放犯了,也就可以不算是人了……”秦平默然,这探子说的没错,笞、杖、流、死。后两者命如敝屣,就像死刑犯多数熬不到上刑场的那天,就会死于阴暗牢狱之中,或是得病无药而死,或是被狱卒暗地里折磨死,或是被仇家买通狱卒一顿下了毒的“断肠饭”吃死。流放犯也基本没有能真正走到流放之地的,他们的死法同样花样百出,暴病,遇劫匪,甚至有些劫匪不要钱,专以杀人为乐,碰到了这些人那可就真的算是祖坟冒烟,到了八辈子的血霉。大魏有明文规定,若是流放犯死于外处,就不得有人替他收拾尸首,基本都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草席一盖就算体面的安葬了……“那你可知他们上一位陪走之人是谁?”秦平问道。“欸,就是臻家那犯了事的长子臻魁。”“臻家,是三皇子宠妃的那臻家么?”“正是。”秦平觉着今年他有些犯太岁。怎么这么一件件事情拉出来都这么难办。他恨不得自己现在没有在这儿,做什么要这么勤劳,来值个什么班?这时殷沽和林怀易也到了,秦平这才舒了一口气,小娘子似的跑至他们面前,连珠炮似的将探子得到的消息重新复述了一遍给他们。犯太岁也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犯,怎么也得拖几个一起下水。必要的时候这执金吾头脑可是清醒的很,这话只要在他嘴里说出来了他们就不能当作不知情,嘿嘿。 第69章 秦平:……小虎牙你死定了。虎牙北军在门外打了个喷嚏。☆、第 45 章这时一直当作背景的探子终于插上话来:“各位大人你们没见过那两个兵有所不知,这两位长得那可是,哎呦,一个貌比潘安,一个胜似陆机。这经常在外面来来回回的竟还能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比那些楼里的胭脂俗粉可强上百倍不止,见过的人可都是对他们垂涎三尺日思夜想。只因他们公务繁重,经常一走就好几个月,回来后还得再睡上个十天半个月,所以露面不多。但京城里两位可是美貌并列排行第二呢,私下底有名得很。”“嗯?排名第二,那第一的是哪个龟儿子?爷要去瞧瞧开开眼。”秦平只要开始闲扯就连九头牛都拉不住。“欸,第一?好像也是个神出鬼没的主,是谁来着?”探子常年在外边跑,对这些风月之事了解的不太清楚,这次也是开始打听那两位官兵的事才多听了一耳。只见殷沽殷大人再次面露苦色,这会儿他这张老脸是整个又焉又紫,皱在一起想就地装死。“欸好像是是是是……”还没等探子结巴完,一个悦耳动听却夹带腥风血雨气息的声音传入秦平耳中“是我这个龟儿子,敢问爹爹有事吗。”秦平顿感五雷轰顶。流年不利,早晨忘看黄历了,今天定是不宜出门。哎,失策。殷大人审时度势的赶紧出来将话题扯回正轨:“就算那两位官爷长得隽丽不假,可这与通海帮又有什么关系?”“世界之大,好看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这个源于江南小小的帮派敢觊觎京中人物,还来此处绑人不成?”“他们又是如何得知京中有这两位人物的?”秦平问道。这种所谓的排行只是民间吃饱喝足了散讲出来的戏言,隔个几日也许就换了人,本就没个准信,他们通海帮难道是盐吃多了没事做,实时关注着这玩意儿么?“许是他们二帮主上回上京时看到了吧。”探子回道。“他们二帮主能跑的很,多次来回京城,为人慷慨好交友,一身是胆,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基本就是通海帮的情报来源,在帮内口碑不错,就是贪色了些…”“嘿,这不就跟那吴家小子时一丘之貉?”秦平插嘴道。“正是,甚至有过之而不及,吴家公子只是好女色,那二帮主听说可是……通吃呐。小人查到的是这二帮主对那些不服从他的,无论男女,手段黑的很,据说私下里专门有个府邸用来折磨人,凌迟,炮烙,人彘,无所不用其极。这次这两位官爷……是他一贯的做法。据说前些年他那府里还闹了鬼,经常有人在深夜听到有女人哭声,子时起,丑时歇。还有附近的居民说自己起夜时还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在街道上鬼魅般游荡,像是那些惨死的冤魂不甘心的要回来找回自己的躯体,瘆人得慌。附近能搬的人都搬了,那块地都成了鬼屋,寸草不生。”探子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块头大,胆子比鸡心还小的秦平早就伸出油腻腻的两只爪子牢牢的抓住他那龟儿子带着清香的袖口壮胆,被以下犯上的拍掉之后又转向了菩萨般包罗万象的殷大人。这下殷大人脸色再一次难看了起来。“只因这几年在这二帮主与他大哥的经营之下,通海帮确实势头如日中天的在发展,所以自会妄为了些。”探子继续说道。有钱就是大爷。他们每年能给官府交上不少的银两,就算被抽取掉一半在交至州府,数目也好看的很。这可都是县令的功绩,他们当然会紧抱这棵摇钱树。所以这些恶行都被瞒着不上报。而吴振宇将此事这么一抖,这通海帮可就成了林怀易三人的摇钱树,若是掘掉这一大帮,跟着后面喝汤都能喝盆满钵盈。这吴振宇可是送了他们份大礼。“按你这么说,可是那臻姬为了报私仇,投其所好的将人卖给了通海帮?”林怀易问道。“小的不敢如此讲。”他一个跑腿的怎有敢在口说无凭的情况下妄言皇家女眷之事,若是说错一个字,查起来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对那大帮主你可知有什么消息没有?”殷沽问道“大帮主传言甚少,小的知道的并不多,只打听到这大帮主也同样心狠手辣,不是个善茬。但平时在外面露面较多的还是那二帮主,总之,鼠蛇一窝吧。”“行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几日辛苦了,这些银子拿着去买酒喝。”林怀易掏了些银两出来给这探子当做跑腿费,探子连声谢过退去。“这吴大人可是聪明的很,之前始终不说这两位官兵的下落,让我们误以为是他杀的,好说歹说了如此久不透露半个字,敢情他可是早就对此事知情,揣手里就等着送人情?”秦平啧啧称赞,能在这京中活下去的可都不是等闲之辈呐。“老狐狸可真会算。”林怀易冷笑一声。“若是真的要着手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呐,还不知到底会查出些什么来。”殷沽毕竟是一步步从基层上来,基础打的劳,首先就能看到就要命的点。此事三皇子可否知情,可否有参与?若是知情,这关乎皇家颜面之事皇上……会愿意让他们这几个十足的外人来查么?“如今我们知道的还太少,探子小哥说大帮主同样不是善茬,难道这人看着自己的手下为非作歹就不怕夜长梦多,哪天也被剁成了那鬼屋里的冤死鬼?能成帮主的会如此心大?”林怀易分析道。“王爷言之有理,我们还需按兵不动的再多观察些时日。”殷沽道。听到此话,秦平呼了一口气“若是能先平平安安的过完这岁旦再处理这些麻烦事该多好,秋乏冬困的难出门的很,你看皇上最近上朝也少了,不就是让我们多休息么,唉呀,圣心体恤我等,真是殊荣呐。”殷沽有些无奈“秦大人,皇上将上朝时日减少是因为他正事如今大多数都在御书房里处理……”“还是皇恩浩荡呐……”冬日太阳暖洋洋,照的秦平泛起困来,也不听殷沽这酸腐老头说什么,嘟囔着自己的见解就窝在比别人两倍宽的太师椅上泛起困来。听到“过了岁旦”时的林怀易眉尖一挑,不知想到什么似勾起嘴角笑了笑 第71章 可是来不及了。边拉边扯得还没走出安全区,只听烟雨楼上传来娇滴滴得声音“哟,王爷今儿个终于想起我们来啦?走的如此快做什么,不带着友人来坐坐么?上回我们可是小翠说了,王爷厉害的很。你这负心汉,勾了人家的心竟就从此无影无踪,可怜我们小翠呐,整日翘首以盼得等待王爷再次临幸寒舍呢。”“对呀对呀,王爷你来,我让小翠出来,要是你和这位俊俏小哥多叫上几个我们的姐妹一块儿玩,我们给你打折。”旁边的莺莺燕燕惟恐天下不乱的帮腔道。这媚的快掐出水声音听的林怀易几乎痛哭流涕。“各位,承蒙厚爱,今日我就……”话未说完,耳边就传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王爷…佳人望穿秋水的在等你,若不上去解人忧愁,那可真成负心汉了。”这下林怀易就觉得风雨飘摇人间凄苦起来。因为这还真不算是误会。这些红娘们说的是上次他跟秦平算是半放松半探测民间看法所以来烟雨楼之事。这些烟花柳巷才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地。喝了酒的男人各个美人入怀,喜欢把牛皮吹的震天响,但又偏偏在这时,他们借着酒劲会说出平时不敢说的,或者为了取噱头,会讲出平日里不为人知的一些秘密。酒楼茶馆本就是探子首当其冲之地。不止他们在乎,皇帝也在乎京内民众对这半年以来大动作的想法,或者来知道些什么没有,于是他专设了“听天司”,为他去探查舆情。执金吾的天眼管事,重在观察大臣们的动态,也处理京中突发事务。听天司专门为皇上“听”每条诏令颁布之后,民众是如何做想。皇上要无论是世家还是民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说来正巧,几人就在楼里碰上了。他们目前并无冲突,见面也算客气,聊着聊着也就坐到了一起。林怀易此人在外向来将內抱不群,外欲浑迹贯彻成了他的信条。为了更热闹,他特意多叫了几壶酒,多点了些菜,多要了不少美人。他给的银子足,面子也大,来的都是些平日里不怎么出来见客的“宝”,喜的那几个“听天”简直忘乎所以,左拥右抱一口一个“美人儿”。林怀易自是不会就坐在那儿喝茶,逢场作戏的道理他懂得很,也就同流合污的挑了个姑娘过来,就是红娘们说的小翠。风花雪月之事这王爷本就无师自通,一张甜嘴哄得姑娘欢笑不已,不一会儿就拉着他进了准备好的厢房里去。“姑娘,这酒好喝的很,你也来一口。”这是小翠睡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裕成王恪尽职守,等小翠睡熟,他还出去偷听了会儿其他房间的墙角,直到各个厢房话语声渐息,他才回到自己那间去。而他知道做戏就要做全套,送佛送到西,他回去之后麻利的扒开小翠的衣裳,可这些青楼女子都是些苦命人,顾客做什么她们都得忍气吞声。他看到了这姑娘全身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心下不忍,找了伤药给她抹上,又帮她将伤痕上的淤血推开。曾经林易清身上的伤都是他帮忙上药,帮忙按穴位,所以他对推拿之术非常熟悉。第二天醒来,不明所以的小翠只觉得身上酥酥麻麻舒服的很,整个人竟还神清气爽,又看到王爷在她旁边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一下子羞红了脸,露出些少女本色来。于是等林怀易走后就到处宣扬王爷大名,惹得小姐妹们羡慕不已。没想到这竟还帮了他一把。这小翠年轻,面容姣好,本就是多人垂涎的对象,她这么一说被后出来的那几个“听天司”中人听到了,男人总是很在乎这些事谁强谁弱,昨夜伺候他们的那几个姑娘起身后什么好话都没多说,却刚出门就听到别人夸赞林怀易的话,嫉妒油然而生。回御前复命的时候还不忘有意无意地参了林怀易一本,就因为此事,皇上还让墨云济来”规劝“这王爷。年岁不小了,注意些形象。林怀易不在乎被别人当作是个无用纨绔,他知道自从他奉命调查刺客一事就已经有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树大招风,他还不想这么快就被当作靶子。所以他也不跟墨云济解释什么,只是笑嘻嘻的敷衍,甚至还邀请这正人君子的四皇子下次同去感受姐姐们的风姿,让他去感受感受做男人的美好。此番混话说得墨云济面红耳赤拂袖而去,一连好几天要说什么都是让公孙英过来转述,誓要跟这烂泥扶不上墙的王爷泾渭分明,让他好好反省几天。可怜这女将军成了他们两人的传话筒,一时间里外不是人。在秦平,听天人,墨云济甚至皇上面前,他乐得做个俗人。只有俗人才有七情六欲,才有弱点,才好掌握。任他人如何规劝,就只差将四书五经砸他头上了,他都不为所动,脸皮越骂越厚,话越说越混。就今日,在此刻,他才仰天长叹“报应不爽”。假戏成真,骑虎难下。高明的戏子演了场蹩脚的戏,砸了自己近来苦心孤诣制成的招牌。“咳……今,今日有些迟了,我们……”他结结巴巴的想劝林絮回去再好好解释,结果那红娘们动作快得很,像是将人叫来了,只听楼上传来了:“欸小翠你害羞个什么劲,赶紧出来呐,别扭扭捏捏的,你这心上人都要走了还不去留下?”“心上人……”林絮饶有趣味的重复着这三字,来回念了几遍,对林怀易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王爷到处留情,小生生感佩服,今日王爷不如就去圆了姑娘的梦吧,顺便给小生上上课,让小生来讨教讨教该如何去讨姑娘们的欢心,可以不再如此拙笨。”说完林怀易清楚的看到他的嘴角抽了抽,像是极力的在压着自己情绪似的,大概是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性大义灭亲的抽这只狐狸。听到此林怀易哪还敢再回头,赶紧推着林絮拼命往前走,逃离这翻车之地。晚上回来之后林絮就先自顾自的睡了,可怜的王爷只得自己回房间凄凄凉凉的蜷在被子里睡觉。他从昨夜忧愁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做,有时候解释会越描越黑,说的更多就会越给人有此地无银三百两感觉。“啊絮……”他再轻声唤道。林絮抬起眼看了看他:“王爷何事?”“要吃桃胶羹么,我去给你做……”狐狸不会安慰人,只觉得不开心了吃一顿应该就能好,但其实并不是谁都像他这么贪嘴。 第73章 “对温宿来说应是不假”墨云济说道。“对温宿来说……”话一出,众人也就明了,无论这是不是真,对温宿来说就已经足够。林怀易深感此事古怪。他这半年里始终不忘耶律迟之事,上回刘叔还特地跑了趟塞北去再次打探此事进展,当时也还是没有任何新消息,为何未隔几日就突然爆发出来?“探子有说他们是取得了什么证据么?”林怀易问道。“起源来自一队商旅的药材失窃,失了的就是害死耶律迟的两味药中之其一冰芷草。”墨云济道。“可通北商路别说丢失药材了,只要是贵重的无论黄金丝绸,甚至大活人都有可能一夜之间被掳的干干净净,中原根本都没什么镖局愿意去走通北商路的镖,就怕不仅丢了物还失了人”公孙英继续道:“他这商旅要是没几个绝顶高手保护着,丢个东西本就正常,甚至有些人丢了物都不会报案,有命活着回来就谢天谢地了,又为何联系到温宿之事上来?”“问题就在这里,因为他们其他什么都未丢失,就丢了个冰芷草,甚至当时旁边就还有比冰芷草更为贵重的白泽尾和貔貅角都还原封不动的放着。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一开始并未发现冰芷草丢失,直到后来清点时才发现少了这一样才去找了温宿国……”“也就是说窃贼是专为冰芷草而去。”“正是。而温宿国王下了令,只要是与着两味药相关的任何消息都要直接报于他,有重要线索者克重赏黄金万两。所以他听闻商旅失窃一事之后就直接提了那几人,亲自在殿前询问出的结果。”“他们怎么说?”“那对商旅称路上的确遇上过觊觎他们药材的人,但大都是没有只专注于一种的意思,但就是曾在半途遇上了对中原打扮的人,即使知道他们有白泽尾和貔貅角都不甚关心,唯独对他们有的冰芷草像是极有兴趣……而在他们两对遇上之前那商旅刚清点过货品,不曾有丢失……的确那队中原人嫌疑最大…”“中原打扮?他们单凭打扮就能指定是中原人?那也太轻率了些吧!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如此多,商路凶险,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没人会用真实身份去见人,他们怎么就能如此肯定那些人来自中原来自大魏?那国王居然还能信了?”公孙英听到有说不通的事就会立马提出,分秒不肯耽搁。墨云济被她“叭叭叭”的一通问的忘记自己讲到哪儿了,顿了顿才重新说:“你说的确实有理,温宿国王也得等闲之辈,自然是那商旅拿出了证据……”“是什么”林怀易沉声。“那对商旅自己手脚也不干净,趁着那些人睡着时摸了些他们身上的东西给自己,后来发现里面有朝廷的过关文书,和……令牌。”“什么令牌?”众人齐问。“听天司的令牌……”墨云济无奈道。世人都知道大魏皇帝宫中有南北军,京中有听天司,且这三个部门是完全直接听令于天子,行动不受任何部门管束,所以他们若是出动,只有可能是皇上的亲自命令……“可是……单凭这点,这还是不太严谨”公孙英迟疑的讲。这时林怀易开口说道:“别忘了还有红圩花”“不错”墨云济赞赏的看了眼林怀易道:“红圩花是在冰芷草之后所出,这次并非是哪个来路不明的商旅在殿前随意指认,而是有仆从确切的看到温宿王宫里有人拿着甚至有人拿着红圩花出现过,但他们见识短浅,看到了也不认识,只当是长得像的藏红花之类,使得后宫还风声鹤唳的自查许久。只是后来并未听说有妃子小产也就松了口气。而耶律迟之事是时隔许久才出的,自是无人马上想到这点。”藏红花非罕物,不少人见过,尤其是宫里的人。此前各国后宫大案也总是离不开藏红花,麝香等等,若是还遮遮掩掩的让人不小心看错,是会引起恐慌,毕竟这红圩花是大补之物,拿着何必躲闪。没人会往哪方面去想,甚至若非通读医书的普通人,都不知道这两者同服会有如此凶险的效用。更何况又有多少人见过这染满鲜血的宝花?“那……”公孙英继续张嘴问。墨云济知道她想问什么,苦笑道“后经由仆从辨认,拿着红圩花的是宫里太医的弟子,等仆从忙乱过后想起来时,那弟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那太医严刑拷打的多天还是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只称这弟子曾为战乱流民的弃子,太医当初还未进宫前路过流民所,被人抢光了身上食物与盘缠,这孩子连自己都吃不饱了,却还将手里半个馍饼沾雨水泡开再分了他一半,太医感其忍心,就收了他做徒弟。后出了流民所之后两人就继续行医,知道后来找到了对症治愈温宿王后的头疼之症,名声大起,被召进宫中成了御医。”“流民的弃子?难道是逐狼之战……”林怀易问道“正是”墨云济应道逐狼之战是温宿最后的鸣金之战,当初温宿硬抗了精绝与乌孙两国成掎角之势的进攻,苦战三十天竟也能屹立不倒,到最后国王亲自披甲上阵以振士气,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尸山遍野,天地异色。本想来捡个便宜的乌孙没捞到任何好处还折自己不少人进去,见势不妙撤兵,灰溜溜的退回本国仗着山地险峻易守难攻就锁城不出,温宿重整兵力一路将精绝打回了本国。“可若是逐狼之战的流民,更不应该与大魏有关,要找他得找精绝和乌孙报仇去啊?这国王眼瞎找错人了吧!”公孙英有些气愤。“据说原本他们也是如此想,可后来在那弟子的屋中搜出他与大魏人士的信件,况且精绝王室向来活不长,如今已是第三代国王,再烈的深仇大恨也会随着世代变化而消散。”林怀易想起精绝这毫无特色的鬼地算是商路联盟的极大受益者,没人会傻到为了前几代的宿仇而断了自己今后的路。而流民确实个极好安插自己势力的身份,无牵无挂,若是爱财就许黄金万两,若是爱美人就赠如花美眷,人非圣人,总有弱点,只要找到了他想要的是什么,对症下药,不怕得不到结果。而且来去自由,换个身份在其他地方自然还能活得很好。只要他有心,也只要他没良心。他那怜他仁心收留他的师父被活活打死在狱中,手下弟子竟无人敢去收尸。一世悬壶济世竟落得个栖声乱葬岗的下场。☆、第 48 章“皇上现在是否还不知晓此事?”林怀易问道。若是皇上已经知道这事,定不会让他们有半夜出去谈论的机会。到时必是武将厉兵秣马,文官修文著令,一边防着温宿突然进攻,一边还得自己焦头烂额的出去各地探查,将此事查明。 第75章 她作为母亲,对儿子的能耐清楚得很,再怎么样也不会经不起她那一掌的伺候。他……这一年里在这中原,究竟是经历什么。林瑟清心口有些犯酸楚。林怀易尴尬的清了清嗓“这位可是……姑师国母……”他看向林怀易,只见此人非人之姿,又在拜尔身边,应是兄长多年前捡来的孩子,如今的裕成王了。虽说她有些疑惑这两人这半夜大门不走为何偏要翻墙进来。“正是在下。这位可是裕成王爷?”她客气地问道。林怀易被她的客气问候问的心里发怵,应道“王后好眼力。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王后……”他细看发现这林瑟清长得竟于林易清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多了份阴柔与温和,看着他兄长那副欠揍样顺眼不少。他心里暗道,这林家人还真是长得万变不离其宗。只见林瑟清笑了笑,未回应,从袖子里掏出块方糖碾碎抖进林絮嘴中,大概连他都还未来得及咽下,就猛掐他人中将他硬生生掐醒过来。林怀易:……不仅是长相,就看这行事为人……林家人无疑了。毕竟他也是受过林易清强灌草药之苦……甚至看到林絮倒地作为母亲居然连将他挪到床上的意思都没有……林絮呛声醒来,人尚未完全清醒,嘴中熟悉的桂花方糖味使他重新想起刚倒地前那唤声。“母亲!”他挣扎起身,被林怀易一把扶住了身子。林瑟清面色不算好看,见他起身,就收了自己担忧之色,开口道“我本来听说你搬去了将军府,想去那里找你,可将军府如今被围得跟个铁桶似的根本进不去,就准备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去找公孙将军将我带进府,没想到你们自己来了,倒是能省不少精力。”“母亲此番冒险前来所为何事?”林絮问道。原本作为姑师王后,按律例她本不能走的离国太远,只是父王颇信任母亲,所以就放宽了限制,可对于大魏来说,姑师王后亲自前来定是并非好事。“为此物。”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和一张文书,这正是那对商旅得到的大魏的文书与令牌。“他们拿到的不只一份,我找人偷了份出来,仿了个较为相似的重新放回去,应能充数一段时日。而此物我着实不放心由骑兵带来,于是就打算自行前来给你们。”“王后可是想让我们去查这两物的出处?”“正是。我拿到之后仔细看过,这两物不应有假,令牌的确用的是中原特有的长霓岩制成,工序复杂,画笔齐整,常人难以模仿。而文书上的玺印也确实是官玺……”官家令牌制作需将长霓岩经炙火灼烧九日再快速取出浸入冰窟之中,如此往复多次直至岩石碎裂至粉末融入铁水之中,再放入模具淬火七七四十九日制成。先不说长霓岩为中原独有且只在长安能够挖到,单单是后面的工序就需要巨大的场地和宫中专门制令之人才能完成。而懂得制令的人代代单传,手艺只传他们唯一的儿子。并不是说始帝找的制令人命格奇异一生只能生单子,而是他们若是生下其他孩子,刚出生就会被杀死,女儿则入宫。这才保证了除了制令人,无人知晓官府令牌是如何制作,甚至根据不同时日,皇上会让他们在上面雕刻哪种图案,有谁能预测皇上脑海中的下个图案会是什么?皇上难道会蠢到自己说?而加了天霓岩之后的打铁声较响,根本瞒不了周边住户。所以制假令牌几乎不可能。且林瑟清手里的这块的确是宫中出来的模样。林怀易沉声问道:“那按照王后的意思……”林瑟清眼神清冽,看向林怀易道:“不是这皇帝贪心不足想吞了西域,就是你们宫中出了内鬼。”一阵寒流由林絮尾骨爬起至他颈椎骨,使他禁不住颤抖。如若不是皇帝怕耶律迟的商路联盟做大威胁到大魏利益而痛下杀手杀鸡儆猴,那就是有人在宫中已经到了手眼遮天的地步想挑起西域混乱来。可各国兵戈相向生灵涂炭又会对谁有好处?他们是想发国难财么?而若真是如此,那上回吴振宇找来黑衣人去他性命之事定有幕后黑手,不会单单是他说的为子寻仇,可那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何如今又没了声响?林怀易也同时想到了这点,不免陷入了沉思。他一时也拿不准到底是那个阴晴不定的皇帝所为还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拜尔你在此地可有发生异常之事?”林瑟清像是感觉到什么的询问道。林絮想了想,还是决定将黑衣人之事告诉林瑟清,但略去了自己此刻令人心惊的猜想,只说是吴大将军丧子后得了失心疯,给他找了麻烦。不过所幸如今尘埃落定,大魏皇帝这个能人还因此揪出了个大案将国土重新清洗一遍。林瑟清听到林絮说墨弘是能人时冷不丁的嗤笑一声“能人?一个胆小的狠人罢了。”林絮仔细咀嚼着她的这句话,品出了这里面像是藏着他不该知道的过往,也就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完完整整的将自己的话讲完。“母亲回国之后也可按照他的方法自查一番,看看有无钉子混入国中。若真有,需趁早拔起”姑师地小,各居民也都互相认识,问题应不会太大,不过总归是小心为上,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此话贤者们常讲,治国定是不可掉以轻心。历朝历代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件会在无人理会的间隙越滚越大,最终形成巨大的雪球当头砸下。终至大国覆灭。“这倒是个好方法,我回去后也找找”林瑟清终于露出了笑意,摸了摸林絮的头“拜尔长大了,没过几天就及弱冠,母后先祝你生辰快乐了,只是来得及没带上礼物给你,母后给你道歉。”林絮忽地有些鼻酸,但也还是忍了下去,对林瑟清笑了笑“母后用心了,拜尔也不是毛头小子了,不需要礼物。” 第77章 虽说他跟了灵渠大半年,灵渠对他也是极好,但这师父总是客气的很,一向都还是“阮公子”“阮公子”的叫,显得有些生疏。他平时憋着不说,毕竟如何称呼应是灵渠自己的决定,本就该由着灵渠自己来,这会儿心绪被打乱,他竟将这挂念已久之事脱口而出,这么一说他更想拍死自己。“桓生,如此甚好,我本不太好意思叫,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今后也就可以这么叫了。”灵渠露出两排大白牙笑着说。“不太好意思?师父这是为何?”阮桓生听了他的解释倒有些好奇了起来。“嘿,这不是你家祖父为长史,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直呼你名的话有些与礼不符……”灵渠挠挠头说,他与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易清和林怀易不同,他对这些称呼尊礼倒也颇为看重,都是当初替林易清收拾烂摊子时养出来的习惯,多年都改不掉。不过也好,后来还用到了裕成王那儿去,一回生二回熟,给人赔礼道歉倒也都能处理得当。那被裕成王气晕过去的老太傅对他的印象到也挺好,看到王爷吹鼻子瞪眼,看到灵渠还会稍显的和颜悦色些。阮桓生“扑哧”一声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什么与礼不符,师父只管叫就好了。”灵渠笑着应下。阮桓生心里有些感动,原来自己原先想的师父要特意与他保持距离真的只是自己多想了,这忐忑不安的心也就放了一些下来。刚想对灵渠说的自己以后尽量早些练完功不留薛府打扰师父的话在他齿间转了好几圈最终也没说出口来。许是还想留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欣喜吧。阮桓生啊阮桓生,你可真是个五股气之人。他心里暗骂自己。灵渠倒还真没看出来眼前的徒弟这会儿心里正天人交战,他于是再问了一句刚刚的话“桓生你可是今日有什么心事?”阮桓生倒也如是回答:“我刚刚回程路上在想自己太任性了,明明师父是出来办事我却还要跟着,实非大丈夫所为。”灵渠听此言愣了愣,大笑着拍了拍阮桓生的肩膀“大丈夫?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个毛头小子,我将你一人留府里有些情绪正常,是我想的不周到,是师父不对,你可别想多了,我之前伺候过两个真正闹腾的主,各个都有大闹天宫的本事,你跟他们一比已经和缓许多了。”阮桓生听他这番话,有些感动又有些难过。感动于灵渠从未觉得自己是个麻烦,是他的拖油瓶,甚至觉得他并不差。而难过于原来自己对师父来说还只是个毛头小子,能被原谅只因为他还不成熟。可他不想被原谅是仗着自己年少。我定要再快些成长。他心里暗下决定。两人心思不定的道了安就回房间熄灯躺下休息,却因为各自不同的事双双失了眠。灵渠将刚刚墨云济讲的事情来来回回的在心里反复掂量,总感觉此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他有预感这怕是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墨云济说的对,自己定是会被加紧派到山焉换下戚老将军,可到时候京中的人……王爷,质子,甚至这小小的徒弟……他都有些割舍不下,他有感到自己内心的迟疑。半年之前他收到皇上圣旨让他归姓“薛”时,他就在等着这天的到来。大概是皇上做事谨细,又有前面陈奕德的前车之鉴在,才耽搁了些时日让他能继续在京中多呆了些时日。可该来的还是会来。无人能够逃脱的了。*****翌日清晨,墨云济就将消息告知桢伶帝。而没过多久,桢伶帝自己在西边的探子也到了,两个上报的消息一致无差。温宿王宫发现内奸与大魏通信,此人还被人看到拿着红圩花出现过。而在外商旅发现一队带着朝廷令牌的神秘人觊觎冰芷草,甚至就在他们走后极短时间内冰芷草遭窃。墨弘听闻消息之后招了几位得力手进御书房共同商讨此事。公孙珈闻之大惊,随后王司直,阮长史,申御史和几位皇子等人全部到齐。这几个平日里见面就吵吵嚷嚷的人今日倒是皆都噤若寒蝉,齐整的很。都在偷偷瞧着眉头紧锁的墨弘。“今日得来的消息对大魏极其不利,各位可有何想法没有?”墨弘开口问道。他目光隼鸢般锐利,言语间紧紧盯着台下各人,盯得他们越发的不敢动作。王司直硬着头皮上前道:“臣认为,这所谓找到的证据像是有人特意放置好,等到了时间再一并拿出来。”“不错”墨弘道“自耶律迟出事以来,我就派了不少探子上前线多方打听,却始终未得到任何线索,如今被人在短时间内揭开,怕是早就盯上大魏了。”“这些所谓的证据又并未能直接指正大魏,偏偏留了不少空间供人思索推测,可又似是而非的告诉他人就是我朝所为,狡诈非常。”“可又会是谁,是哪方势力,他们又想做什么呢?”申御史不解道。此时公孙珈开口:“找出是谁对我朝有怨如同大海捞针极其难捞,但找那令牌和文书是谁的就好找了。”“公孙大人说的简单,这能不能找到令牌主人先别提,如今放在温宿王宫里的那令牌和文书你又能如何拿到?若是我没记错,据几日就是那温宿二王子的生辰,这国王睹物思人,怕是等我们还未来得及查明真相,他们那就先动兵了。”王司直向来讲话快言快语,但他此番确实说的没错。若是还未等查明温宿就倾国之力为二王子报仇,那倒是就算是军备精良的大魏也得吃个闷亏。毕竟温宿的骑兵不容小觑。就算是狗急了也会跳墙,兔子红了眼也会咬人。逐狼之战后还有谁小看着看似不起眼的小国呢。这时墨厉上前道“若是他们敢动兵,父皇,你就让我去把他们打回老家去!我们大魏怎会怕了这些宵小之国!”初生牛犊不怕虎。 第79章 但毕竟边疆荒凉,军旅生活苦闷,战友又是九死一生在血地里爬回来的情谊,这样的环境滋生出些异样的情绪倒也能说得过去,他也并非完全迂腐之人,自然也能懂。可这林怀易,从小锦衣玉食,任性妄为,哪来的什么凄苦经历,这人就是女人堆里混久了混腻了,现在要换口味!再加上林絮这么遭罪的样子,墨云济真恨不得将林怀易提起倒过来,将他脑子里的水给倒干净。“这可是姑师王子!你是想去做驸马吗?”他冲着林怀易吼出了平生最中气十足的话。☆、第 50 章本想来劝架的林絮顿感五雷轰顶。原来在他人眼里,他竟是……他这脚步一顿之间林怀易又挨了不少打。不过听到这话林怀易觉得这四皇子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也就心甘情愿的挨着鸡毛掸子,除了毛掉的多了些,打来又不痛。他边跑还边朝林絮抛媚眼使口型,林絮就算是瞎子也能知道他嘴里想说的是什么。“做驸马。”这下又想起昨日这王爷得意洋洋的话,和自己差点被得逞到最后只得装睡了事的丢脸事迹,黑脸转身回房将门一关。打不死你。墨云济倒还真的不知道自己随口说出的这句话里面蕴藏着多大的能量,有着多少的利害关系。他只见林絮不太高兴的回了房,茫然间忽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会不会是我在他面前揍啊易,林公子看着不高兴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墨云济只得先收了手里那可怜的掉毛掸子,一时半会的也说不再出什么训斥的话来。毕竟他知道的那几句已经对着林怀易从小念到大也没将他念成个正经人来,今日还出了这事。见啊易这轻车熟路的样子,也不知是从何就已经开始了。他不禁感到胸闷。好好的一个姑师王子来京中做质子,不知遭人欺负就是遇上刺杀,好了,这会儿那些外来危险被几乎除尽,案比清洗之事也快尘埃落定,没想到林怀易竟起了贼心。他听说西域可都是些忠贞至极之人,就像姑师国王王后,一辈子伉俪情深,未有其他妻妾。但像啊易到处拈花惹草的样子,要是林家公子知道了可还了得?至于那个小翠……要不给些银子让她走了吧,免得再惹得两人关系不和。训归训揍归揍,在这要紧事面前他倒还是习惯性的的替林怀易犯起愁来,思索间手上动作也逐渐缓和。林怀易感觉到落在身上的鸡毛掸子越来越不走心,就知道墨云济又是想到其他遥远的地方去了,就嬉皮笑脸的夺了那秃毛棒槌,端起墨云济带来的饭菜打开嗅了嗅,对这飘香的叫花鸡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好香。”“你快去叫林公子出来用食,别光顾着自己闻个不停。”墨云济推了推他。林怀易应了声,刚朝林絮的房间迈出一步,想了想,找了点清水打湿了自己刚那阵鸡飞狗跳的追赶中杂乱未梳的头发,找来铜镜照了照,弹去了衣袍上的鸡毛,才心满意足的去敲门。墨云济:……林絮出来后,看着墨云济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总感觉是在见娘家人那般的戚戚然感。墨云济要也没说什么,温和的朝林絮招了招手道:“林公子来试试这山南饭馆的叫花鸡,有名气的很,赶紧趁热吃。”他还亲自将碗筷递于林絮手中。也不知是这四皇子素来都如此细心能照顾人还是在今日这特殊日子里唯独对林絮如此耐心,林絮甚至感觉墨云济看他的眼神里透出着……慈祥?这份突如其来的长辈情让他有些如坐针毡,捧着个碗实在静不下心来吃饭。林絮这份不自然被墨云济看在眼里又成了另一番“不言而喻”的景象。他糟心的看了看满脸无辜的林怀易:“啊易你去找块软垫子来。”林怀易起始还未听懂他这话意思,茫然地起身,直到看到林絮脸色由红转紫,才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欸,得嘞。”这种能占便宜的事他怎会去澄清,赶紧喜滋滋地照办墨云济的话去取软垫子。林絮大囧,刚想开口就被墨云济一筷子的糯米芋头堵住了嘴。“林公子,尝尝这芋头,也是他家特色,又香又糯,啊易也很喜欢吃。”……这段饭吃的林絮哭笑不得。所幸墨云济除了给足了的关怀之怀,倒也没多问什么。“克己复礼”一向是他做事准则。他人之事他也不该多管。待两人风卷残云的将菜吃完,他开始与两人说起了今日御书房里皇上说过的话。“皇上应也是赞同温宿国王在暗中请求我们协助的想法。对温宿国王而言,大魏如若真的无心搅乱时局,自会自查清楚给他个说法。若是拿不出证据,或者是不屑于为此事再伤筋动骨的从上到下查一次,那他自然也就有动兵的理由。”彼时他自可大打仁义之师的名号来与大魏兵戈相向。“不错”墨云济说道“只是我担心的是,若是查不出什么到时候该如何是好,我们多年在西域培养的心血可不是会付之一炬。”此话倒也不是墨云济如西域各国私下有染,而是他是个实打实的主和派,他崇尚贸易文化往来。由东朝西走的那条商路也是他花了极大的心血逐渐修整完成,才能看到如今这副各地取长补短,欣欣向荣的样子。多年来他是他多次进言保住了与姑师等西边小国的关系,虽然是因为从小林怀易这小子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都喜欢敷衍了事,唯独听到姑师的时候才会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听。他曾送了他一份地图,后来发现林怀易的眼神只会停留在姑师那地上。 第81章 ☆、第 51 章墨云济默然。其实不仅是他,今日京中各个大臣府邸附近都出现了些从未见过的人,有意无意地来回走。案比清查的阴霾还未在他们心头散去,这数月中人人自危,恨不得自己将府里讲不清楚来历的人全遣返,没想到一波未平,风浪又起。细心些的人在发现了府外这些人之后,还是当作浑然不觉的做些平常事。一明一暗的互相观察。阮孝良也赶紧派人去将领取府上的孙子叫回来,紧紧的关上了府门。一如往常的,就像是面对大漠风沙来袭,将自己的头深深埋进黄沙之中的鸵鸟,做个不掺与己无关之事的闲官。秦平和殷沽合力将廷尉府里里外外整理了个遍,地上的血迹能擦则擦,不能擦的陈年旧迹就找块牛皮放着,将刑具洗的干干净净像是没用过似的挂在邢架之上。叫内务官找来些新的囚服给与狱中犯人们换上,还特意多点了几盏油灯,使得这常年阴气森森的人间地府看上去竟还有些生机勃□□来。秦平看着焕然一新的地牢,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对殷沽说道:“欸,殷大人,你说我们将这地牢整理的如此干净,皇上知道后,嘿,会不会给咱奖赏啊。”殷沽看了眼白日做梦的秦平,拍了拍他的肩:“秦大人,咱们这圣上,可曾是以刑审出色而被先皇看中才慢慢培养起来的。”“邢审出色?”秦平不解的问。如今的桢伶帝当年还是皇子,尚未加冕为东宫太子之时,秦平还是个整天知道与队友扯皮喝酒的北军小官,当值巡逻,休憩猜拳,对朝中之事知道的并不多。“我们这当今天子,当年来的最熟的可就是这廷尉府,我们刚洗去的那些个地上的血迹说不准还有些是他所留下的。”殷沽不想将太多过往之事,只将话题不留痕迹的朝其他地方扯了扯,换了个重心。秦平“啧”声,也不再继续追问,放下本想知道的关于桢伶帝到底是办了那些案子的好奇心,接受了殷沽这意味深长的好意。有些事情本就不该知晓太多。“欸?”秦平突然想到“殷大人你说皇上对廷尉府很熟,那他肯定是知道地牢这副长年鬼样子,为何今日又让我来帮忙打扫,若是圣上对地牢心知肚明,那我们岂不是多此一举?”只见殷沽咧开嘴笑了笑:“嘿,隆冬已至,除岁将近,等开春之后应是万物复苏之际,我怕长蚊虫,所以这不是想借秦大人手上的北军来顺道替我们这人手不够的地儿清理清理么……”秦平一听“欸欸欸”了个半天没讲出个字来“北军现在皇宫都得守不了了,被那南军给压过头,感情现在还沦落到给人当作清道夫?”“这不是,就当作秦大人吃了我府上这么多辛苦养的鸡给的谢礼吧,我可不像那曾公公是正经农户出身,能将整个场地都养的这么好。你看整个廷尉府就这么几只,辛辛苦苦的养到大,我们还给它们取了名字呢,我那可怜的小花,小板凳,小馒头…它们打鸣声可响亮了,乖的很。”秦平仰天长叹:“裕成王也有吃,你怎么不叫他来!”“王爷怕脏,而且他吃的没你多。”刚还愁眉苦脸的殷大人抚了抚胡须,义正言辞地说道。秦平顿时感觉自己遇人不淑流年不利,今年定是命犯太岁,什么糟心事都给他遇上了。两人说着话路过吴振宇牢房时,秦平只觉得这吴大将军今日看他们的眼神有些古怪,甚至还有些嘲笑之意。秦平被他看得感觉有些浑身不是滋味,于是侧过头对吴振宇说道:“吴大将军,你要是想活得久些就不要给自己找罪受,没过几日就正月了,我也希望你能再多活些时日,起码给自己的岁数凑个整。”吴振宇冷笑一声,后退几步回到稻草搭成的简易塌上,躺下闭眼也没还嘴。秦平跟上殷沽的步伐也就上了楼,没再管他。只见吴振宇等两人走后重新睁开了眼,冷冷的说道:“蠢货。”他并未藏着掖着地说,门外的狱卒也听到了,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这死到临头还上赶着找给自己找罪受的牢犯,实在理解不了为何此人如今都已是这幅光景了还能有眼高于顶地姿态。秦平两人上楼之后,不知何时怕脏的王爷也来了,身边还有许久不见的林絮。“林公子也来了?别光站着,坐坐坐……”秦平赶紧去给林絮拿凳子,招呼着人给他们泡茶。这热情的林絮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本就不习惯别人伺候,就赶忙对秦平说道“秦大人客气了,林絮只是路过廷尉府,想着来看看秦大人……”“嘿嘿嘿,我有啥好看的。”秦平笑眯眯的摸着自己日益能撑船的肚子说道。林絮真心诚意的说道:“吴将军买凶起因是要我性命,秦大人与殷大人为此事辛劳良久,林絮自是过意不去,趁着姑师车队此番入京进贡,也给我带了些年货,想着给两位大人捎来些,虽说不是贵重物品,但也算是林絮一番心意,也请两位大人收下。”姑师自从归属大魏以后,倒也诚心的年年朝贡,尤其是林瑟清入了姑师做了王后,姑师与大魏的关系更是再上一层楼。可见林瑟清的确非等闲之辈,倒是有些手段。如今年关将近,也正是姑师平时进贡的时候。林絮让抬着物品的伙夫们过来,打开箱子,顿时醉人香气四溢满了整间屋子。他给好酒的秦平带来了姑师王室自酿的青稞酒。给喜茶的殷沽带来了新鲜的罗布麻茶和昆仑雪菊。秦平是个军伍里出来的粗人,只知道这青稞酒好闻的很,取了一勺入喉,被这醇香中带着的辛辣刺激的只差原地蹦跶。“果真好物。”“王室青稞酒果真名不虚传”其实京中倒也是有不少商家打着什么“西域青稞酒”“瓦剌羊奶酒”在挂羊头卖狗肉的叫卖,实则都只是不同的农家酒,还他娘的不知掺了多少水。他这口纯正的“西域青稞”可是他有史以来头次喝到味道如此正版的酒。但殷沽是个识货之人,他深知林絮带来的雪菊与罗布麻茶价值不菲,应全是王室自用的茶品,虽说看上去不必那一箱箱的黄金白银珠宝首饰珍贵,甚至作为送礼还显得有些寒碜,但实则这几物在知情人中被称为软黄金,听说皇后娘娘就极其喜爱昆仑雪菊。这金色的花朵经沸水冲泡之后,茶汁会自然呈现出犹如玛瑙般的绛红色,淡稠相宜,红润剔透,因颜色近似血液而又得名“血菊”,有延年益寿,滋润肌肤之效。而若是昆仑雪菊,自是由常年冰雪封路的昆仑山上取得,且若越是靠近山顶所撷取的花骨朵就越珍贵。 第83章 林絮佯装镇定的甩开林怀易自己往下走,就这么几步路我还怕你了不成?结果命运多舛,没走几步还真一脚踩空,差点从这十层台阶上一股脑地滚下去。林怀易见他身形一歪时就及时伸手将他揽住才没造成这惨烈悲剧。他实在憋不住,轻笑一声:“啊絮走路时可要记得看路,免得摔了。”林絮这会儿从脖子上蔓延出来的红晕大概是不需要多少油灯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林絮清了清嗓“办正事呢王爷……”自个儿在笑个不停的狐狸这才放开林絮“好好好,办正事,真不知道这老头有什么好看的。”说话间有狱卒来迎接他们,林怀易让狱卒将吴振宇带至审讯室,同样的塞了些银两给他们帮忙去取茶。今日的审讯室经过秦平二人从里到外的打扫,的确是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只见那些陈年血迹不是被清洗了,就是被牛皮毯子盖过,刑具上也干干净净,林怀易感觉这比前几次来可是让人舒心多了。吴振宇坐于他两人面前,看到林絮这个他口口声声说要取了性命为子报仇的人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抬起眼看了看,就重新垂下了头。沉默间,林絮开口道:“吴将军此番见我倒也不像是秦大人他们说的那样,恨不得生啖我肉那般恨。”吴振宇冷嗤一声道:“二王子何必明知故问,若是没什么其他事就放我这把老骨头回去睡觉。”为子报仇本就是借口,吴纳孜自己自取灭亡本就与林絮无关,秦平他们早就知道,林絮怎会不知?所以吴振宇听到狱卒说是林絮要见他时就明白他今日并非为此事而来。“吴将军倒也是个爽快人。”林絮笑道:“的确,我今日也并非是无故前来。”“有事说事。”吴振宇冷冷道。林絮倒也没受他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影响,依旧温声道:“自我入京以来,确确实实发生了些奇怪事。”吴振宇未搭话,林絮就继续说:“姑师与大魏两国交好已有些年头,我国也是真心实意的维护着与大魏的关系,年年朝贡,甚至应了朝廷的要求,我父王将我作为质子放入京城。我们车队在路上也的确是遇到过不少歹徒,有些是无人约束的山匪强盗,有些是与姑师有仇怨,忌恨我们发展的险恶小国,想借着我们车马劳顿的时候要了我的命,所幸这一路还是有惊无险的到了京城。”吴振宇此刻抬头看了看身着青袍沉声说话的林絮,忽然间有股说不明的慌乱之感划过心头,像是之前在哪里见过与此类似之人的感觉。林絮见他有了反应,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来了京城之后我竟还是遇上了不少危险之事,从刘叔被打到黑衣人行刺,次次都有你们吴家的身影,作为朝中大臣所行之事竟都与圣意反向而行,吴将军,你这是想做什么呢。”吴振宇强摁住心里的不安感,眼神阴冷的盯住林絮:“姑师二王子隔岸观火绝顶聪明,你怎会不知我的想法?”“若是战事再起,与你有何好处?”林絮叹道。“没有好处。”吴振宇突然大笑:“我们吴家与你们姑师永生永世势不两立,我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好过一天,当年死的不是他们墨家人皇帝当然不会难为你们,说什么顾全大局,说什么恩怨两清,真是放屁。我们吴家先祖难道都白死了吗?”在吴振宇状若癫狂的大笑中,林怀易与林絮对视一眼,林怀易勾了勾嘴角。林絮继续轻柔的对吴振宇说道:“刀剑无眼,两国交战本就残酷非常,与吴家一役中,我父亲的兄长也丧了命,吴家与姑师皆有伤亡,这就是为什么如今人都避免战争的原因,吴将军又何必去重开这场吃力不讨好的赌局呢。”“就算战事再起,吴家也不会再有人上战场了,谁死谁伤又与我何干?可你们姑师逃不过。”吴振宇冷笑。如今吴纳孜已死,他其他两个儿子都经了商,像是誓要远离京城里的这趟浑水那般,不再从政不再从军。天下与他们无关。皇帝姓什么也与他们无关。“只可惜吴将军这满腔抱负如今却还是入了狱,再也施展不开来。”这会儿去取茶的狱卒们也回来了,林絮用热水将茶叶泡开,递了杯给吴振宇,也递了杯给林怀易。吴振宇晃了晃茶杯,承认道:“此事确实是吴某人大意了,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这位王爷揪住了把柄,若是再多些时日,我定能取你性命,将你的头送去给你那父母,再慢慢的送上你的手指,你的耳朵,你的眼睛……”林絮两人还未开口,边上的狱卒就识趣的进来讲吴振宇踹了个人仰马翻。毕竟收了不少林怀易的钱,这脚把吴振宇结结实实的踹倒在地上起不来。“死到临头还嘴硬,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这狱卒还应景的骂了一句。林絮看着倒也不生气,起身走至躺在地上吴振宇面前站定,面庞在牢狱灯火中被照的半边昏暗,像个鬼魅。沉声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林絮真心希望吴将军能活到那一天。”吴振宇听到这句话,忽然浑身抖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眼前人。“小哥,劳烦将这位将军送回去。”他出门前客客气气的对那狱卒说道。狱卒应了声,就将吴振宇从地上拖起来,往他那间牢房走去。吴振宇此时看上去有些呆呆傻傻,与刚刚疯狂的模样判若两人。林怀易看着狱卒走远,轻声对林絮说道:“我们也走吧。”林絮回过头,对林怀易淡淡地笑了笑应道:“走吧。”他将自己的手再次放入林怀易手掌之中,指尖发凉,微微颤抖。林怀易握住他的手,绕至林絮身后牢牢地揽住他的腰“啊絮闭上眼,我带你出去。”狱卒将吴振宇扔回牢房之后,只听这刚还狂言妄语地游击将军囫囵地在说着什么“白日见鬼”“他怎么回来了”“他明明早就死了”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狱卒重新将这牢房上了三重锁“大概是疯了吧”,他想。☆、第 53 章等林怀易两人上楼之后,秦平还是没醒,只剩殷沽一人在出神发呆。见他们回来,殷沽起身问道:“如何,吴将军可有为难你们?”此刻林絮已经重归平静,对殷沽客气道:“殷大人有心了,吴将军倒也没有为难我们。只是还是不肯说到底为何如此针对我。”殷沽拍了拍林絮的肩安慰道:“我们审了他如此久他都还是一口咬定是为子复仇,就算林公子亲自过来,也的确很难撬开他这张嘴,总归林公子以后还得再小心些才是。” 第85章 “不过曾公公也是辛劳,伺候皇上之余还能将鸡场养的如此好。”“哪里哪里,也都是我那几个干儿子养的,我就偶尔去看看,逗逗那些刚出生的小鸡,闲时图个乐嘛……”曾峦回道。最后他客客气气的与灵渠等人道别出了府,顺便带走了府外那几个不长眼的探子,既然收了他们如此多的钱,那也是得还他们几天清净作为回礼。林怀易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指一阵阵的轻叩木桌。灵渠知道每当林怀易在想事情时就会有这个动作。“没想到竟这么快就要去山焉了。”灵渠捏紧了手里的圣旨,有些说不出话来。等曾峦走后,阮桓生也怯生生的重新回来了。小小的个子握着把极为合适他的软剑,可见灵渠在替他挑选武器上应也是花了极大的心血。只听他带着些鼻音说道“师父……”灵渠本就讷于言辞,这下面对阮桓生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得愣愣的应道“诶”林怀易在旁边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还想继续凑热闹指点江山,就被林絮扯着腰带领到隔壁屋关禁闭。这两人离开后,屋子里的气氛就愈发的凝重起来。“师父……”阮桓生竭尽全力的想说几句恭喜的话,且发觉自己喉咙堵着,无力言语。灵渠脸上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既不是严师,又并非益友,他只是个武将,识字也不算多,才堪堪能看下几本书,且只熟悉战场,对着阮桓生什么大道理都讲不出来。他大概是用了毕生功力,勉强的憋出几个字:“我走后……我教过你的……请阮公子也别忘了……时常练习……也能有自卫之力……若是练的好了,也能不惧歹徒……”在灵渠的胡言乱语里,阮桓生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桓生……”“啊?什么”灵渠一会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师父,叫我桓生就好了……”阮桓生讲完最后一字,登时红了眼眶“师父答应过我不再叫我阮公子,不好听。”灵渠也有些鼻酸,可他毕竟是行伍出身之人,又怎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呢。他上前将阮桓生一把抱住,将他的头摁在自己怀中。这下应该就好了,这小子也看不见了。他抬手快速的抹去了自己眼角溢出来的泪,抚了抚怀中那小人儿的背,阮桓生再抬头看时他已经又是那位沉默寡言的将军了。风摧不朽,日晒不化。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第 54 章待阮桓生走后,林怀易才被放出来,这会儿他已没了刚刚那副满脸玩笑的样子,眉头紧蹙,脸色发沉,像是又回到了之前在将军府中整日不发一言的模样。灵渠见此,觉得心也随着咯噔了一声,开口问道“王爷,你可是想到什么。”林怀易看了看灵渠,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否认道“没什么,应是我多心了。”灵渠沉默半晌,还是说了心里话“王爷若是有任何事,不要怕连累我,我如今虽然归回薛姓,但终将是林府将我抚养成人,无论如何我都还是林府之人。”在这之前林怀易有事皆与灵渠商量,那是因为两人捆绑在一起,同住在林府,他还是那个右翼长。可如今他被分配至边疆关口护家卫国,边疆将领身份微妙,如同行走于钢丝之上,林怀易必会为了保护他,尤其是在他离京之前,不会再与他多说京中是非。而他不怕。林怀易想了想,对灵渠说道:“我只是觉得曾峦一个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如此之久的人怎还会缺去办什么养殖场。有些奇怪,要知道之前历朝历代皇帝身边的红人不是不缺钱花就是暗地涉足盐铁买卖,再不济也会是与人共办钱庄或者酒楼,哪会像如今这曾峦那样,沦落到办个养殖场。难道是因为怕没钱吃饭了,就可以从场地里直接抓几只鸡来吃,所以不用怕饿死么?”“这么说来也的确奇怪,虽说当今给曾公公的权利没像前朝宦官那样大,但加上俸禄与他暗地里收的大臣们给的钱财也应是足够他和那些干儿子吃饱饭了,难道还真有人是真的喜爱做农活?”灵渠听林怀易那么说,也听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来,顺着他的话说道。林怀易低头思索一番,抬头眼露精光道:“有空去他养殖场抓几只鸡来吃吃,看看是不是真的比廷尉府那几只肥。啊絮,咱哪天一起去!”灵渠:……林絮:……闭嘴。“对了,圣旨上如何说,让你什么时候去?”他问灵渠道。“年后去,赶上元宵换回戚将军。”灵渠看了看林絮,无奈叹道。这些事林怀易也不曾瞒他,灵渠自然知道跨年之后林絮正值二十,是个圆整之年,若是可以,他也想……再叙叙旧。今日听到曾公公开口说年后,倒也真是暗自松了一大口气。这会儿林怀易突然鸡贼地问道:“你舍得你那徒弟,就这么走了?”灵渠今日第二次被林怀易问的说不出话来。“我走后,还请王爷,林公子,帮忙多照顾桓生……”他刚刚还阮公子阮公子的叫,这会儿在熟悉的两人面前,结巴也好了,稍显亲昵的名字也能脱口而出了。简直判若两人。 第87章 不过也是有趣,他们路上也是遇上了不少世家的下人,各个手里都提着什么钟馗画像,天行帖子,佛花贡品,还有遮遮掩掩不好意思示人的升官图。不过遮着归遮着,他们每人倒还真不会忘了买。“啊絮,我们要不要也像他们那样买些什么灶王爷酒糟苍术回去放府上挡邪祟呀?”林怀易突感好玩的问道。林絮思索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我想不必了吧,府上已有凶物足以辟邪。”不过走的是以毒攻毒那条道。他怕请了什么赤脚大仙太上老君回去没几天他们就得互相殴打起来。不过画像可以不买,桃符对联和红灯笼还是要购置些来放着。免得到时候在全京城都张灯结彩之际,这将军府还真黑咕隆咚的素成个鬼屋。街上的桃符摊子,星罗棋布,如桌几笔墨,人丛作书,边上卖画幅者,五色新鲜,千张炫目,这芦棚鳞次,摊架相依的样子看的林絮啧啧称赞。“真不愧有中原沃土之说……”这见这条专门卖装饰杂物的小道上的人摩肩接踵,比起林絮刚逛的那条吃食道人流要丰盛了许多。大抵是京中人平日里本就不缺食物,所以这些只有在过春时才出现的装饰物在他们眼里才是真正的新鲜。林絮想起去年刚来京中时,应也是这几日前后,那时候路过的各家各户的确一家更比一家红,恨不得讲墙都给刷成耀眼艳丽的大红色。但因他那些日子人也并不太舒服,府内杂物都是刘叔全权负责,入了府之后出门次数也不多,就错过了这忙年盛况。难怪刘叔那时候每次提着大袋东西回来时都能在这隆冬之中热出满头汗。在这难以转身的热闹人群中,林絮竟还真感受到了后背出了层薄汗。他们两人也并非挑剔之人,尤其是林怀易,更是不喜欢那些桃符上酸牙的贺喜文字,简单挑了副写着“瑞雪兆丰年”的红底黑字联就走出了这条道,走进了另外条小道。而这对联边上的就是狐狸最喜欢的烟火道。总而言之就是这狐狸爱闹腾,爱这些噼里啪啦响吵得人耳鸣,杀伤力还有些大的玩意儿。林絮看着满眼放光的林怀易,宠溺的笑笑,跟着他走进了这条道里。林怀易对这市面上的各式爆竹了解的很,如数家珍的对林絮解说道:“啊絮,这款炸出来的颜色为蓝色,好看得很,不多没什么用,经常被那些黄口小儿拿来唬人用……这款呢,被点燃之后并不会立马炸开,有个所谓的延时期。就是得等会儿,等内芯燃起,才会炸开,炸开之后这外面的竹子会被炸得粉碎,声响也大,所以这款有些危险,但是偏偏那声音清脆的很,很好听。而你手里这款呢,里面装的是□□威力最大,大多数人都是放在子时那刻所用,毕竟热闹。”他一边走一边说,林絮也津津有味的在听。那些商家讶异于这身着华服的好看公子竟会对这些小玩意儿如此熟悉,甚至说的比他们还好,真是还能了他们解释的口舌,他身边那位想买什么反正有这公子指点,他们只用站着收钱就好了,还真是省事。两人走着走着,还碰上了位曾公公的干儿子。本姓为陆。那人林怀易在宫中见过几次,长得还算是眉清目秀,眉间有颗小痣,做事也灵活,在加上有曾公公的荫庇,过得挺不错。他见到林怀易二人,上前笑着打招呼道:“王爷怎么自个儿出来买了,要是要用什么,找人跑个腿不就成了?”林怀易也客气回道:“比起在府里干等着,总归还是自己出门看看热闹来得有趣些。”“哎,这倒也是。”那公公笑道。林怀易看到他买了不少的爆竹,与刚遇上的其他人不一样,他桃符对联画像都没买。就好奇问道:“没想到陆公公也爱好烟花爆竹?这玩意儿不对吓坏你们养的那些鸡鸭牛羊么?”他如果没记错,这陆公公就住在他干爹的养殖场附近。陆公公笑了笑:“无妨,走远些便是。我从小没爹没娘,还在到处讨饭那会儿就对过春时家户里放的爆竹极感兴趣。不瞒王爷说,我那会儿还经常偷偷跟在那些大家户的下人们后边,捡些他们不小心遗落的来自己藏着玩。也是我这小叫花子最喜欢的乐趣了。现在想来呐,真是又丢脸又有趣。”他说话间,倒是看了好几眼林絮,像是对他有些感兴趣。林怀易笑道:“有什么丢脸的,又不偷又不抢,那些人自个儿遗落之物捡来又没关系。”陆公公听到林怀易这番言辞,更确定了眼前这位应就是仗着脸好看但做事同样为无底线之徒,也就放下心来。与他们在客气地寒暄了一番,甚至还帮他们手里拿着的爆竹钱付了,提着大袋小袋就告辞走远了。旁边的小商贩等陆公公走远后,对林怀易他们说:“刚这位官人出手阔绰的很,对爆竹也是真心了解与喜爱,这几天可是买了不少,前天还一口气将我这摊子上的全买光了,还好我的存货多,家里还剩下不少可以继续拿出来卖……”听至此,林怀易和林絮此刻同时心头疑云大起:“这人买这么多爆竹过去到底是为了做什么,难道真的是所谓迎新年吗?”定是不可能。个中听还会有其他原因。林怀易盘算许久,将此事暗记于心,打算抽个空去探个究竟。两人继续走着逛着,竟还碰到了刚从薛府出去的阮桓生。不过阮家公子倒是没看到他们,正专心的挑着手里的几瓶冻疮膏药。林怀易鬼鬼祟祟的在他身后站了许久,见他还是犹豫不决,于是就帮忙开口推荐道:“蓝瓶的比较好。”阮桓生这才惊觉身后站着他们二人,急忙行礼。林怀易拿了他手里的蓝瓶冻疮膏就对他说:“蓝瓶厚重浓稠,适合经常在边疆吹风的人用,涂上之后好的也快。红瓶质地轻薄,给内陆比如说京内人较为合适,黄瓶最稀但可防蚊虫,大多时候是给下江南的人用。”林大师这通讲的阮桓生有些腼腆,微红着脸问:“王爷生于中原竟能对冻疮膏也如此熟悉?”“看公孙家那小妮子经常用,她告诉我的。还送过我蓝瓶。”林怀易满不在乎地说:“对了,关于去边疆需要准备什么物资,你可以多去问问公孙英,她懂得很,会跟你讲的。”阮桓生“哎”的应了声,支支吾吾了半晌说道:“不过王爷……可否别将今日在此遇见我之事告诉师父?”林怀易哈哈一笑“你们师徒倒也真是有趣。放心,我也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帮你们传话。” 第89章 这回轮到林絮惊讶了:“老神仙?”他自觉地省去了林怀易前面地修饰词——糟老头。林怀易顿时黑了全脸。这酒鬼神仙是怎么回事……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不用真面目示人,为老不尊,害不害臊!林怀易这么气急败坏也是有原因的。只见那神仙一改平时见狐狸时那副皱纹满脸,牙齿缺了半口,头发跟杂草那般随风横飞的邋遢样。这会儿站于他们面前的那位,眉目清朗面如冠玉,淡紫衣袍给寒日添了份暖色。完全不是同一人。这副难得一见的好模样看的林絮呆了半晌,直到感觉到身边的那位气急败坏地几乎要上去咬人了才回过神来,发自肺腑的感叹道:“仙人果真是绝于世俗啊……”这会儿有几位姑娘经过,看到这三人站在一团,也不知道到底是被谁迷花了眼,每人丢了条手帕在地上,就红着脸用桃花扇遮着脸跑掉了。那早早飞身对世间之事不算了解的仙人有些不明所以,就指使了店家养的几只小狗叼着手帕依次还给还未跑远的姑娘们。三人再次落座,仙人尴尬的清咳一声:“那个,我是看着人间热闹就下来逛逛……”“你逛就逛”林怀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打扮的这么好看又为何?”仙人拿筷子敲了下林怀易的头:“你这狐狸,这本就是我得仙躯时得那副模样。”敢情是怕自己长得太好了,特地化成一副低于水准线的样子,免得他人心理不平衡?这可真是……狐狸还未想完,就听仙人大言不惭得开了口:“不难看点示人,我怕迷上我的人和仙子们太多了,哎呀你也知道,总有人为你争风吃醋的话也太麻烦了。”林絮:……原来天上的神仙都是这样子么。这好像也没传闻中那么深不可测。林怀易这会儿还真被他这么一说噎的讲不出其他话来。“行了行了,喝你的酒,臭屁什么。”他端来酒壶暂时堵住了酒僧的这张欠揍的嘴。“嘿嘿”结果没过多久,在喝酒的间隙酒僧倒是看着林絮笑了起来,仿佛林絮是他的下酒菜。林怀易顿时炸了毛:“你还喝不喝了,天上这么忙你怎么不赶紧回去!”“不忙不忙,有鸿钧老祖守着呢。”酒僧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手里的酒杯之上。“贫僧就是有些好奇,这位公子怎么会听到这孽障的腹语呢?”他问林絮。“对此我也不甚清楚,起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发现王爷像是在与人对话,就继续听了会儿。”这的确也没什么好答的,因为林絮自己也不知道。“看来你们着实有缘,也是有趣。”酒僧习惯性的抚了抚胡须,但忘了他这会儿英俊潇洒没有胡须,就捋到了把空气。只得尴尬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端起酒杯喝。狐狸在旁边笑到停不下来,果子都忘了吃。“我想,这可能跟狐狸经常喝公子的血大有关系。”这一仙一狐,要是不互坑就不能算是绝世孽缘了。他说完就满脸贼笑得意洋洋地看着林怀易。狐狸听酒僧将他秘而不宣的给事捅了出去,顿时龇牙咧嘴的要上去打架,两人就着小木桌专心致志地斗起殴来。其实林怀易是不敢看林絮。这事儿说来他也的确是心虚。他仗着前世今生的关系,知道如今要林絮血是不需要像之前那样得林絮亲口答应,于是一向都偷偷摸摸的没让林絮发现。虽说如今林絮知道了他这非人身份,他也还是没有提过此事。也不知为何,这厚脸皮狐狸总觉得自己这个特性有些难以启齿。这臭老头今天定是来拆台的。他恨不得一棒子把他戳回天上去做他那颗明亮的星。只是出乎意料地是林絮竟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将手里那杯茶喝完,对着酒僧点头道:“或许确实如此。”这会儿两人都停下手来,惊讶地看着林絮问道“你早就知道?”林怀易每次在行事之前不是下药就是催眠,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有时为了保险起见还会双管齐下。他自诩能取一辈子血都不被发现,可林絮竟然早就知道?这下可真是极大了打击了狐狸无人匹敌的自信心。林絮笑笑“做过的事情不可能真的完全失去踪迹,总会有痕迹存在,多留些心能发现了。”这话说的狐狸好奇得很,问道:“啊絮……是何时发现的,我是哪里做的不够么?”是药效淡了么?还是因为疏于练习,催眠的能力不够了?只见林絮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回答。狐狸觉着有些心慌,有预感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也许不会太好过。酒僧倒是得意的很,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给林絮出主意:“这孽障哪天要是惹得公子生气了,不用吵架,公子就在月圆前夜多吃些辣椒,看辣不死他……”林怀易满脸黑线,真的很想将酒坛子扣此人头上。林絮忽然觉得这还真的是个好主意,值得一试。 第91章 王爷想的那样?林絮有些疑惑的看向林怀易“那王爷想的是……”林怀易将自己视线从酒僧那里移至林絮身上,清明爽利,不见丝毫酒意。“祸起萧墙。”他沉声道。林絮顿时感觉有盆冷水从头灌到脚,在这寒冬腊月里冰上加冰的刺骨意将他生生冻醒。他习惯性的往身边一揽,发现狐狸已经不见了,睁开眼才发现这时已经不再是他刚躺下时的黑夜,外面阳光敞亮,窗外万年青的影子已被照成了短短一株,可见时候已经不早了。他摸了摸头,也没发热。没想到自己昨晚就只多喝了几口酒,竟能毫无知觉的睡上如此久,这会儿竟还有些晕。他跌跌撞撞的起身,披上外袍,准备出房门去寻林怀易。他刚打开门就看到那人身披件蓝色的外袍,被旭阳照的微微发亮,长发简单地束于背后垂至腰间。坐于院子中央的石阶上,正背对着房间,手指轻叩着边上的石头,不知在想着什么。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了正陷入深思的人。这会儿林怀易才在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回身回探住林絮,将他揽到自己身边,靠近了些,眼对眼鼻对鼻的轻啄了一口。“宝贝终于醒了?”他又轻车熟路轻佻的笑着,一边手还不老实的游弋在林絮腰间。林絮被他这笑笑得又失了半边魂魄,好不容易的找回四处发散的神智塞回灵台,就发现自己又被调戏了一番。但跟这王爷久了,他也学了几招。于是顺水推舟地跨坐于林怀易双腿之上,伸出右手食指挑起林怀易下巴:“怎么,一大清早就敢如此惹火。王爷这是哪来的好精力?”林怀易低头亲了一口他的食指:“若是啊絮在,清晨与黑夜甚至正午都可以,怎会嫌累。”这会儿林絮就不是挑他下巴了,他伸手往前一探,揪住了还在眼波送情不知厄运来到的狐狸的耳朵秋后算账道“不嫌累是吧?那要不趁着有精力,先来解释解释喝我血是怎么回事?”“欸欸欸宝贝儿轻点轻点……”林怀易顺着林絮的力道也将头向上抬,以此消力。“我说呢,怎么经常身上会多出几个窟窿来。”林絮笑骂道:“你这狐狸怎么也不知道要咬得轻些。”林怀易贼心不死的辩解道:“这是我爱你的印记。证明你是我的人。”话音刚落,在他耳朵之上的力道瞬间消失了,只见林絮咬牙切齿道:“那也让我在你身上留下我爱你的标识!”说罢张嘴咬了下去。只见林怀易脖颈上也多了两排整齐的牙印。这只许州官放火的狐狸不服了,不甘示弱的磨牙张嘴咬回来。两人就这么以这个奇怪的姿势在院子里啃来啃去。真是所幸将军府如今无常驻下人才能由得他俩胡来。玩得累了,林絮起身去准备早膳。大概是久病成医,他如今熬粥的本领也是随着时日见长。他边搅着锅里的白粥不让其凝结成块,一边想着刚刚两人那幼稚模样,姗姗来迟的绯红这才悄悄地由耳廓爬至他的脸颊。等他端着两碗煮好的粥至前厅时,正好碰上曾公公的到来。“明日就是各国朝拜之日,如今大魏国力强盛,所以此番来的国家较往常要多,皇上会在宫中摆盛宴犒劳各国使者长途跋涉至京城,届时京中世家与各位皇子也会出席。皇上也请王爷带着林公子一同过去赴宴。”曾公公对林怀易二人说道。两人对视一眼。年前宴请各方使者对大魏来说本是可有可无之事。大抵是的确如曾公公所说,此次来的人多,皇上为了彰显大国荣耀于宫中摆盛宴,抑或是找个理由将众人都聚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免得他们暗通款曲。要是在宴席之上发现有眉来眼去的迹象,也更好把控。总而言之,圣心难测,臣子们照做就是。林怀易真金白银地谢过曾公公“特地”来传话,再客客气气地将他送出府。曾公公出门前还笑着对林怀易说:“王爷向来眼尖,要是老奴到时有衣着不得体地地方,可得麻烦王爷提醒提醒我了,人老了眼睛就不好使,老奴可担心会在外邦人面前丢我们大魏的颜面……”林怀易心直口快地说:“那是自然,不过公公有干儿子们伺候着,应比我们这些人得体的多,特别是那位小陆公公,做起事来有板有眼,也是让人羡慕的很。还别说,我还担心我们到时候会出糗呢。还请公公也多帮我们这些坐于底下之人留意留意……”不知是林怀易递上去的银两沉得曾公公心花怒放还是那句“坐于底下之人”哄得他飘飘然,只听这时不时来各府邸变相要钱的公公道:“干儿子可都是指望不上喽,除了要当值,他们自个儿也忙得很……”林怀易笑道:“也是,尤其是年关将近,还得准备桃符对联烟花爆竹这些年货呢。”“桃符对联的确是要的,虽说也不经常在府,但总归贴点红色看着喜庆。不过至于烟花爆竹嘛,自从养了鸡鸭牛羊,我们就不用啦,怕吓到那些个畜生们。”曾公公回道。林怀易抿了抿嘴:“公公所言极是,是我思虑不周,不该说什么烟花爆竹。不过我听闻公公那个御赐的养殖场里的活物个头都大的很,肉都比街市上卖的那些个瘦骨嶙峋的玩意儿多,听着都想要,那天我去公公那养殖场里买几只来?”曾公公“哎呦”一声“哪里需要王爷亲自来,那地方又脏又还吵,王爷要的话我找人送几只来不就得了么。王爷就在府上等着吃肉就好了。”“那可真是麻烦公公了。”林怀易说着又递了些银子给曾峦“这些就给公公府上人的跑腿费了。” 第93章 所谓隐士,就是别人已经在用午膳了,他们才刚起床洗脸的那类。虽然总体来说的确是没错。“嚷什么嚷什么,你个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保护自己形象么?”狐狸主要是被打断了自己的美事,有些气急败坏。“嘿呀,王爷你还真在啊,最近不用去廷尉府了吗?”公孙英笑嘻嘻的问。这女将军有个非常大的本事,就是无论气氛有多压抑多沉闷,只要她一来,那股压着的乌云就会被她多余的阳刚之气给打散,林絮两人的心情竟也由着好了不少起来。“年关了,我们不休息犯人还要休息呢。谁也不想在这几天闹事,安安静静的过个年,狱里还会在除岁那天给他们多加些餐食,起码表面上还能和和气气。要是这几天还不安分,那可是真的得吃不了兜着走。”林怀易道:“别看殷沽平日里不于人穿小鞋,但这老古董对这几天的休沐期看的重的很,要是真惹毛了他,那谁也拿不准会发生什么……”殷大人几乎全年无休,年关应是他劳累整年唯独的一次休沐期,所以众人也都识相的不会在这几天给他找事。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这的确是凭着自己一步一脚印走至今日的廷尉大人。各种辛酸自是难以言表。哪个在朝廷混下去的人会是善茬?“嘿,那敢情多好,殷大人休沐,顺带着给你们也放了假,说起来那得去感谢殷大人。”林怀易瞥了公孙英一眼:“什么叫做顺带着放了假?难道我们不用休沐么?”公孙英理直气壮的回道:“你不是全年都在休沐期么,有什么好说的?”女将军这中气十足的话听的林絮忍不住笑了半天。林怀易再次满脸黑线。这就不对了,昨日有那醉鬼神仙拆台,今日怎么又来了个公孙英?难道今年是他们所说的本命年不成?林怀易啧了一声,决定将眼前这个麻烦先解决。“你来我府上是特地来吵架的么”吵架我可从没怕过谁。这会儿公孙英才想起正事来。“噢,对,说着说着给忘了,嘿嘿。”女将军咧嘴笑着,挠了挠头“昨日那个阮公子来找我了,问了不少边关之事。就像要带的物资啊,那边的气候啊什么的。看着像是有去边疆的想法啊,但我问他想去哪儿他又不说,啧,真是扭捏,要是痛快说了我还能帮他看看能否将他排在今年过去那边的军队编制之中。我刚去找灵渠,他不在。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们知不知道他有这想法?”林怀易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公孙英,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浆糊吗?!你是打仗打多了把脑子打坏了吗?”这下好了,本还想修身养性,结果这小妮子上赶着过来送人头,林怀易不痛快的吐槽一场也不像他的作风。公孙英刚想反驳,结果看到林怀易和林絮两人都用一言难尽的面色看着她,林怀易此人平时表现得跟她差不多,没有什么威信。不过但她还是较为敬重的林絮,于是话未说出口,自己倒是先泄了气。“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么?”她还是有些疑惑。两人看着她想了半天,终于开窍了般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他想跟灵渠一同去山焉!你们说是不是呀。”林絮笑着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但这样公孙英就更是一头雾水了:“那他这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情又是做什么?这又并非难事,他要是想去山焉,都不用过来跟我说,灵渠也能安排呀。”看着正直的跟根定海神针似的公孙英,林絮叹了口气,只得说道:“他许是怕阮大人与他爹爹不愿意吧,毕竟从未出过远门,所以先去你那儿问问看。”“唔,有道理。”公孙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他那个样子,出门是有些悬。”林絮又说道:“将军也先别将此事告知灵渠,他作为师父,定会劝阻这小徒弟不要去,我们看来灵渠是为了他徒弟着想,但要是他徒弟听到了连师父就不让他去边关,未免会太伤尊严了些。”公孙英赞同的点点头:“哎呀林公子果真读书人,看事情跟我们这些粗人就是不一样”她拿手肘撞了撞林怀易继续道“那真是还好了,今天灵渠正好出了门没碰上,不然真是好心办坏事了,嘿嘿好险”林怀易脸快黑成炭了,咬牙切齿道“请去掉‘们’,我谢谢你”公孙英“啧”了声“都是同道中人就甭客气了”林怀易再次想拿碗扣到公孙英的头上,边上的林絮憋笑快憋出内伤来。在这人人有两副面孔分红黑心肠的中原,公孙女将军的确是少见的可爱。不过大概也只有在这种热血赤诚的人面前,这满肚子坏水的狐狸才会连半点办法都没有。可如今这世道,像她这样的人不仅难寻,还难以生存。最终能存活的终归是那些诡诈之人。也不知这女将军……能走到哪一步。“对了,我来时遇上曾公公,他也是从你这儿出来么?”她想起曾峦那副红光满面的样子,定是又来宰了顿肥美的将军府。“嗯,他来说宴会之事。”林絮答道。“宴会……咝——”只听公孙英到抽口冷气“我差点忘了,爹爹让我去做件衣裳来——真是麻烦。”因她的身份特殊,再加上性格所致,所以大多数时候所穿衣袍就较为精悍好行动,不像是京中贵家小姐喜欢的那些拖泥带水的胧纱或者丝绸,跟个天仙似的风姿绰绰可以随风起舞。 第95章 在中屋做衣之人才大多数是京中世家,大多不追求款式时髦,要的都是质感。而里屋,连林怀易也没有进去过。这里面大多都是宫中之人来往。有后宫娘娘下面的婢女,拿着内务司给的布料找人定做,以得稀罕样式博圣心。或是哪位皇子公主穿腻了皇宫里规定的款式,来坊间找师傅来做几件给自己尝尝鲜。里屋没有挂任何布料成衣,都是客人拿着自己的布匹来定做,甚至非精布与要客来,店家还不会收,给多少银两他们都不做。林怀易虽说重视自己衣着打扮,但也没挑剔到要于皇家争高下的地步,也为了省事,他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去中屋定制。大抵是历代历朝都会有这么家商贾百姓与皇族世家同聚一堂的裁缝铺。寿命比护城河还长。经世不衰,万代不竭。林怀易逛至里屋,探头看了看,灯光不明有些暗。就缩回去打算回去再看看其他布料。没想到听到了墨云济的声音:“啊易?”“欸?济哥哥”这会儿公孙英也付账回来了,与两人同时都听到了这声响。“哎呀,怎么你也在?”她大大咧咧的走进里屋打招呼。“嗯,来取些衣物。”墨云济道。不过灰暗灯光下他的面色似乎有些不自然,看着跟刚在门口被他们碰了个正着的灵渠那般。“嘿,你们皇子府不是有内务司的人专门做好衣物送上来的么,款式都定了,怎么还需要自己出门做?”这女将军对京中这些约定俗成的细枝末节简直就是一窍不通。“我来……”墨云济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徽王殿下,您要的我给您取来了。”这会儿裁缝老师傅的弟子毕恭毕敬的拿来了好几件型式各异的衣物,里面有男衫,有女袍,递给墨云济。公孙英:……济哥哥你要女装做什么。墨云济轻咳一声:“我前些日子听到父皇说年底摆宴席,想到你们像是还未定制新衣,就找人做了些款式,怕到时候等你们得到消息时会来不及……”四皇子不愧堪称心细如发,竟能连这点都想到了,不过他忘了皇上身边的那些视钱如命的曾峦,为了多拿些钱,早就上赶着来当个报喜讯的喜鹊了。公孙英一听满脸放光:“那这么说,我也有呐?”墨云济轻轻的笑了一声:“自然,哪会忘了你。”林怀易他不用担心,在他衣橱里随便扯件来都能艳压群芳,有些衣物他做成拿到之后只穿过一次就会忘在角落受冷。至于林絮,听说父皇让他搬至将军府时赐了不少绸缎与衣裳,就算都不合适,有林怀易在,也定是不会让他看上去不如他人。他其实就担心这公孙丫头。首先他听到宴席之事时,父皇未明说到底会有谁来,他甚至不确定这丫头会不会在,自己也犹豫了许久。但若是父皇临时起意叫她来,这丫头定是会来不及做衣裳。因为公孙英自成年人之后,几乎每年都是在边疆过的,与那些将士手下们喝酒猜拳,东望中原。若不是今年被父皇勒令与京中“自我反省,学习女红”才有了机会再于京中过年,她也很难会在半年里都能没事到处串门瞎晃荡,去墨云济府上喝热茶,去将军府前叫门,还去薛府帮忙带徒弟教了阮桓生不少招式。所以今年对墨云济来说也是有着不同的一番滋味。☆、第 60 章在林墨二人都被各自的事务忙得脚不沾地时,这前些年鲜少见到人影的女将军还真是反其道而行之,闲得那叫一个指点江山。若是应召赴宴,到时候怕不是勉强穿着中屋外物那些不合适的成品前来,就是穿着自己平日里不肯换下的牛皮马褂,对于皇宴来说就更为不妥。所以他还是决定先来给这小丫头定一件,无论赴宴与否,新衣总还是要有的,他怕他不帮着想到,这丫头到时候定又是粗心大意的过个新年。连个红灯笼的不带挂的。“知道你对那些粉呀红呀不喜欢,找内务司要了黛蓝色的布料来做,拿去看看喜不喜欢。”他将手里的那件成色精美的衣裳递于公孙英手上。大概是对这女将军的脾性都知根知底,在场的所有人都选了差不了太多的颜色给她。公孙英欢天喜地的接了过去“啧啧啧,宫里的东西果真就是不一样……”她手里这衣裳应是经过精心染制而成,黛色纯净的让人无端想到碧海蓝天。一针一线紧密相连,拿于手中质感厚重。确是民间难寻的良品。难怪这里屋的老裁缝会这么挑剔,看不上普通布料。要是摸过这宫中所出,的确再难对其他料子产生裁制之心。人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多少人都落败于这一规律,更别说做了半生衣物的裁缝师傅了。墨云济看公孙英如此喜欢,也就放下心来,对着林怀易两人说道:“别干看着,你们也有。”他将手里其余的两件分给了边上站着的二人。林怀易这会儿又重新是那副鸡贼模样:“啧,济哥哥偏心。我们的肯定不是找内务司特地要的。”墨云济:……你给我省点心吧。他无奈开口“你们的布料是前些日子父皇赏的,也很不错。”“徽王殿下有心了。”趁着林怀易还未将叽叽喳喳的闲话说出口,林絮赶忙先用道谢将此人的一开口就停不住嘴堵住。“无需客气,微薄小礼而已。”墨云济感激的朝林絮笑了笑,不打算与边上跟个烟花似的林怀易有任何其他交流,道了别就匆匆地走了。“这人真是奇怪,走得如此快做什么。”公孙英不解。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上深思,欢天喜地的看着手里的新衣裳,幻想自己穿上它的样子。“济哥哥居然这么懂我……”她心里甜甜的喜悦此刻悄悄地冒出了头,绿叶嫩枝,随着养分浇灌等待着生根发芽。三人各自拿着手里贵重的“薄礼”出门,路过外屋时他们还遇上了吴家夫人,林怀易帮忙买下了她想要的款式,吴家夫人再三推辞后还是收了他这份好意。等三人走后,老裁缝的小弟子拿着林絮刚趁林怀易遇上灵渠时说话间下的订单给老师傅过目。林絮花的银两多,要的是最上等的布料再加最上等的裁制手法,所以应是店中老师傅亲自操刀来制作。 第97章 随着她的目光,墨云济也终于看到了林怀易他们进来,举起酒杯对着两人笑了笑打了个不惹人注意的招呼。这下轮到林怀易贼眉鼠眼的朝墨云济扮鬼脸了。于是四皇子不自然的将目光转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席间还有一些人林絮不认识,林怀易一个个的告知于他:“那看着跟个苦瓜似的是王司直,胡子多的能扎辫子的是孙司徒,黑哥像包公的是御史大夫……”林絮一个个听着,一个个辨认,虽说旁边这解说之人嘴还是依旧的毒,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好记住的很。就是要是被那些人听到了不得吹胡子瞪眼的上来打一架。不过所幸赴宴之人不算太多,就只是些朝中重臣于看着活络些的臣子,林怀易没一会儿也就讲完了,没有私下将所有人都得罪个遍。可足以看出今日宴席的重点并非他们这帮被请来凑数的皇子大臣,而是过会儿会上场的各国使者。两人继续坐于自己席垫之上,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客套寒暄。随着公公尖着嗓子的:“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众人重新起立再跪拜,齐得像是多次排练过那般。这让林絮也的确赞叹不已。要是放在西域,礼仪的确做不到与中原这般好。“众卿今日不必多礼。”墨弘看着心情不错,笑着臣子免了繁琐的礼节。各人重新落座。宫女们端上第一道菜肴等墨弘动了筷之,公公念了宣礼之后,宴席才真正开始。等琴师曲罢,舞者舞终,各国使者开始带着来自本国的所生异物上来了。“安国使者,携沉香木与宫廷香料而来,贺大魏皇上千秋万代。”“高丽使者,携紫参鹿茸而来,贺大魏皇上山河永存。”“倭国使者,携铜器经书而来,贺大魏皇上万世永立。”……这些国家中国力尽相不同,有些得地利之便富裕些,有些常年天灾不断于是所献之物看着寒碜些,不过总归都是千里跋涉甚至飘洋过海而来,甚至有些可能在半路还遭过抢遇过匪,能全须全尾的到京中本就实属不易所以他们的所贡之物大魏都会客客气气的收下,一笔一划地系数计入内政司,并不会因东西少了或者上不得台面而有所轻视。其他国家或者其他朝代林絮并不清楚,但单单看这墨弘此番处理,到的确让他感受到了大魏这个□□上国,礼仪之邦的与众不同之处。也借着这个机会,他还能将大魏周边各个国家的盛产之物都见个遍。进贡还在继续。“大宛使者,携汗血宝马三匹,愿大魏皇上盛世开平。”自然,这高头大马是进不了屋。不过众人倒是能听到门外宝马嘹亮的鸣声,即使不懂马匹的文官也能听出这西域宝马的珍贵来。公孙珈听到这鸣声就点了点头“马蹄落地声也清脆结实,应是好马。”别人听个叫响,而这戎马倥偬的将军单单从马蹄声中就能分辨马匹的好坏,也实在难得。墨弘见有公孙珈确认,放下心来让人牵了马匹去马圈中好生养着。这大宛使者也是才人,一张嘴能说会道,将自己一路艰辛描述的绘声绘色。照他说本来从大宛中带出的汗血马有五匹,确在半路遇到劫匪,被抢了两匹,亏得他们拼死相护才报下余下的三匹,几人一路上觉都不敢多睡,喂马的粮草比自己的饭食还贵,正怕剩下的马匹再出什么三长两短,各人发须都愁白了大半,才有惊无险的将马匹运至京中。跟在说相声似的,乐得众人前俯后仰。因此还得了墨弘不少的赏赐,欢天喜地贺了再贺后退下。还未等门外传言公公叫下一位上来,就有人朗声说道:“大宛汗血宝马在中原虽稀奇,但也为能获取之物。甚至在西域已经不算罕有。但我国此次所呈奇兽,在场各位定是不曾见过。”人影未至,嚣张狂妄的话音已经传入各人耳中。顿时房间内议论纷纷“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御前口出狂言”“这人是谁,竟看不上我们的宝马”“竖子不懂礼数……”“他所说的奇兽是什么,还能比宝马更珍贵?”……在他人还疑惑这个听到声音却不现身的人是谁时,林怀易却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犹如夏至暴雨前铺天盖地的乌云,顿时将他刚刚还喜笑颜开的模样遮的密不透风。右手死死捏紧桌上的瓷杯,这专供于宫廷的精品竟被他生生捏出数条裂缝来。林絮见状,急忙伸手握住了林怀易的手,笼袖覆盖住了他此刻的几乎要掩饰不住的决然杀意。西域各国小而多,口音大抵相差不多,各国间只有些许细微的差异,但也正好是这种微妙的不同标显了国与国的分别。朝中没有多少人能听出来各中联系,除了长于西域的林絮,和与之有着滔天仇恨的林怀易能分辨的出——这是月氏。而且可以确定的说,是二十年前于半路设伏,杀了林易清的那个大月氏。他们来做什么?林絮一边轻轻的将林怀易的手从杯子上拿开,一边也丝毫不放松戒备的看着逐渐走至众人视线之中的月氏使者。“西域月氏,携本国珍兽而来,祝大魏皇上称霸寰宇,傲视天下。” 第99章 且祥狮若非先受到恐吓感到危险,就不会主动攻击人,无需担心它会无故暴起伤到周遭。”“嗯……”此刻笼子中的猛兽像是发现了屋子最前端坐着位人中龙凤,转过头看着墨弘,正如月氏使者所说,最只有刚被掀开遮布那刻看着有攻击性了些,这会儿看墨弘时,眼内那股兽性又已经消失,只是平平白白的看了他一眼,就重新半跪着匍匐下来,阖上眼,毫无恶意。林怀易看着这眯上眼的祥狮,忽地笑了笑。墨厉此刻上前说道:“果真是灵物,竟能感受出父皇龙威,甘愿以万兽王之身份降伏于父皇脚下,天佑我大魏必定征服万邦,山河永存。”由他带头,底下的臣子将军们也不会呆愣着,各个附和着墨厉的话“吾皇万岁,千秋万代……”贺词层出不穷。墨弘听此言,再加上那野兽明明白白的顺服样,就更为心情舒畅,不自觉间也放缓了脸色对月氏使者说道:“你所说的佛法又是指何种?”他也知西域各国都有自己不同敬奉的神祗,有些善战不顾众生,有些提倡修身养心,个中差异极大,所以养出来的人民也都尽不相同。有些好战四处征伐导致民不聊生,有些布衣粗食,倒将国中治的井井有条。使者上前:“我国佛法称为佛教导众生之教法,亦即出世间之法,统有六名,分别是善说,意为如实而说。现报,意为使人于现世得果报。无时,意为不待星宿吉凶而随时得修道。能将,意为以正行教化众生至菩提。来尝,意为应当自身证悟。智者自知,意为智慧者自能信解。”无需使者在多解释,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此人所说实属教化修身之类,看来也的确如刚才所说,如今月氏国内是由主和派占主领趋势。墨弘难得的温声道:“你所说的佛法听着倒也有些意思,若有再有机会可与我朝学士多进行切磋交流。”月氏使者再拜:“能与大魏文士探讨佛法古卷,自是我们求之不得之美事。只是我才疏学浅为人拙薄,不足以与学士们交谈,今后若再有进贡之时,我可向国王请命,带上几位佛僧携经书至贵都进行研讨。”此番话落,屋内人更是没了声响,就连始终和善坐于边上不多言语的皇后都有些紧张的看着墨弘,不知他会如何作答。短短五个呼吸间众人却觉得恍如隔世。这使者话中的指代意义已经非常明显,是成是败就看圣上会如何裁夺。墨弘在一片寂静之人中开了口:“专心向佛之人我们大魏必然欢迎,也祝月氏能以佛法洗净国内余孽。好了你先下去吧,内政司会将此物安排妥当。”月氏使者应命将铁笼子重新盖上,抬至屋外。顿时许多人都松了口气,随即重新落座,歌舞再起。歌女美妙唱词间,林絮偷偷地问林怀易:“刚刚这祥狮是真的看到桢伶帝怕了么,为何毫无凶性的就跪坐下来。”林怀易嗤笑一声:“对它来说,墨弘□□凡躯,一咬即死有什么好怕,还不如底下站着的公孙英来的让它有胁迫感。它这么车马劳顿的颠簸了这么久来到京城,早就烦得要命困得不行,此刻被放于平地当然舒服得很,哪还有什么精力发脾气。就算是什么瑞兽,难道就真不需要睡觉了么?这月氏人有心计,给它的笼子不足够四平八稳的躺,就只能向刚才那样前足缩着坐下。看过去才像是怕了谁的那样跪坐,而他要的就是这幅姿态。哪是什么臣服天子脚下,它能懂什么,不过就是懒得理这些人,自顾自的先休息而已。”林絮听他这么一解说,不禁笑了半晌:“不过二皇子也机灵得很,找准机会挑时间说好话,也难怪即使犯过不少错皇上还是能对他和颜悦色……”林怀易看了看不远处正喝着皇上赐酒的墨厉。不仅是墨弘对他和颜悦色,如今西域有不少的异动,使得众臣都想起这曾经喊打喊杀吵得人心慌的二皇子来。若是战事再起,常年于京中处理政务琐事的墨云济与未打过仗的墨恭确实不如他。到时除了天子,定是要有另一位皇子与众将领同心抗敌甚至还需要亲临战场,代替皇上抚恤边塞将士,给他们运送军饷。若真到了那时候,墨厉定会早于他人被皇上想起。皇子若有军功在身,那对于登极之事必大有裨益。大魏皇帝子孙命像是都不太好,墨弘膝下嫡子也是患病早夭,留下三位皇子也一直未立太子。不知他是怕过早立太子会撼动他独尊的权力,还是真的怕立了太子之后还是逃不过大魏三代皇帝的诅咒,又死一位,于是就这么拖着无多少声响。只得靠几位几派私下暗斗,拼命崭露头角。这半年里墨云济因案比之事没闲着,但这苦差事使得他得罪了不少人,也许就是此事性质特殊,墨弘才将这烫手山芋甩给这平日不与人争斗掐架的好脾气徽王,使得那些人一团火气打到棉花上,无可奈何。墨恭也没闲着,奉皇命四下修葺宫闱还揪出了不少护卫军中不肯多做事,按月领粮的蛀虫。皇上知晓之后火速撤了那批懒散的卫军,换了些新鲜有活力的人进来。墨厉更是没闲着,还下南蛮镇压了个小族的叛乱,虽说那小足统共加起来才千余人,但还是给自己有拉了不少本为中立观望之臣的眼光。总之各有千秋。林絮若有所思的看着墨厉,想到曾听林怀易说过此人与月氏的关系不太寻常,在暗地里颇有眉来眼去的意思,轻声问道:“此次月氏进贡祥狮,看得出来皇上也喜欢,二皇子可否在背后有加助推之力?”林怀易拿起玉筷戳戳盘中小菜,又索然无味的放下对林絮道“岂止在背后加力,怕是这从头到尾的想法都是墨厉提的。如今在大魏入关不比以前那么简单,就按这帮月氏人抬这个大笼子一路走来竟没被阻拦,这尊贵的二皇子必定是在里面做了不少工作。”讲至此他抬了抬他那狭长的吊俏眼:“难怪南蛮小族叛乱都要赶着过去,说什么皇子亲自镇压能显出圣上的重视来,实则是为离了京后好办事吧……”林絮将自己碗里那块糖醋肉夹到林怀易碗里,看着他眉开眼笑的吃下,轻叹一声:“若是为了这把龙椅,他又是何必与外族人往来,月氏于西域向来口碑欠佳,怎会可信……”林怀易冷道:“那使者知道大魏尊崇孔儒之道,知道说什么会好使,就拿佛法来掩人耳目,说的自己多六根清净似的。鹰派将军近死?月氏贼子死了多少都是换汤不换药,那副趁火打劫的黑心肠隔着衣服我都能闻出味来。墨厉与这些人搅在一起,到最后要是得了什么报应可怨不得别人。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会翻出多大的水花来。”反正天下不是他的,反正他心黑手狠睚眦必报。他恨不得与月氏有关的任何人都死光死绝,恨不得龙椅上的那人也入地府被打到畜生道轮回。到时候他定要拼着被阎王打的灰飞烟灭也要在生死簿上写上永生永世不得翻身。滔天恨意曾夜夜侵蚀他的神志,若是凡人,无人能承受心爱之人为了护他被万箭穿心的模样。若非林絮终于来到他身边,他早就疯了,早就炼了仙骨为魔心入魔大杀四方。管他什么天道纲常,他本就非良物,内里比那狮兽还凶恶,不怕天地报应,只求让他们血债血偿,自己一条贱命而已,只因身边这人出现才多了些颜色,扔掉又何以为惧! 第101章 想到这儿秦平不免哆嗦了一下“得盯着王爷多背圣贤之道”他可不想哪天与这相处了半年多都快处出兄弟之情的裕成王隔着狱房门相见。不仅如此,这王爷审人本事不错,吴振宇都还未审完呢,这要是自己被下了监,到时候留他们和吴将军大眼瞪小眼?哎呦我的亲娘欸,这想想更是不行。经过这么一闹,墨弘也不再有心思继续坐着,不多时就与皇后一同起身回殿。一场闹剧在歌颂圣德中结束。有人意犹未尽,有人心有余悸,喝了几杯之后也各怀心思的散去。林絮看着林怀易额角还在汩汩不断地冒着血珠,心疼不已“王爷,我们也回去吧。”林怀易眨了眨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额头痛,腹中又空荡荡,实在走不动。”林絮:……罢了罢了都随你。于是他伸手扶住虚弱无力的林怀易往外走。两人互相支撑互相扶持。在他们刚要上马车时,墨云济也赶过来“啊易……”他忧心地看着林怀易:“你可还好……”他此刻喉咙发紧,在心里不断自责自己做事鲁莽没考虑后果,不懂人心,才使得他二人今日遭受无妄之灾。若非林怀易今日出手相助,此事怕是难以善了。他想至此就愈发的难受起来。林怀易咧嘴笑了笑:“小事而已不足挂齿。只是你以后做事需再小心些为上,不少人在等着挑你毛病呢,可切不可被人落下话柄。”“哎……”墨云济看着像是突然成熟起来的林怀易,心里又欣慰又有些不是滋味。若是盛世太平里,让他做个闲散王爷本就无事,可现在连他都被牵扯着成长,这些日子……他到底是还经历了什么。墨云济掩了自己担忧之色,握住林絮的手:“林公子,今日之事墨某也万分感谢。我会找人给将军府送去金创药,还请你回去帮忙多照看啊易。”林絮按了按墨云济的手让他放心道:“多谢徽王殿下,王爷的伤我会处理。”墨云济看着两人车马驶远,面上愁色又重新覆盖全脸。他怕连累林怀易二人,也怕连累公孙父女。如若自己再小心些也许就不会……只感觉自己肩上被人拍了怕,是公孙珈。“公孙将军今日之事……”公孙珈摇了摇头“徽王殿下不必自责,皇子找内政司取些宫中物品来赠人本也无可厚非,不过圣上荣以多心,今日之后,你们……怕是得少些见面了。”他不用明说墨云济也知道意指公孙英。确实如此。他现在身为不算得宠的皇子,能力人脉都没有两位皇兄来的大,要是被有心人将他与手握兵权的将军关系交好之事添油加醋的在父皇面前说上一通,到时候他自己倒是不打紧,可定会害得公孙府里吃桂落。而父皇要是再对公孙府起疑心……林将军府至今空落不够人气。后果如何他不敢再去想。公孙珈说罢就走至前边停着的车驾上,留下公孙英,让他二人好好说说话,也许以后也就不会再轻易有机会再相处。“你……”墨云济也不知怎么的,今日就忽然重新回到那时不爱说话张嘴半天挤不出字的样子。到时公孙英接上了他的话头:“啧,原来你给的还是人家娘娘们不要的,我说呢,千年铁树怎么还会开花”虽说话里在嫌弃,但她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像是在里面装了几颗星宿。墨云济一听也笑了:“我不清楚哪些他们喜欢,哪些他们不喜欢,只觉得合适就给你拿来了。”这话对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公孙英倒是意外的受用。“接下去反正你们也有得忙,不过就是不能再去找你玩了而已,没什么。”她大大咧咧,像是什么都不过心。墨云济眼色暗了暗:“嗯……”等过些时日等此事真正过了再去找你。不过最终这句诺言他还是没说出口。“你今日这身穿的……真好看。”他低低的说。公孙英差些就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只得再用大笑声掩过:“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明明两人脸上都挂着笑,但眼里却都没有笑意。紧紧的看着对方。“走了走了,回去了。”公孙英先于墨云济转过身,挥了挥手以示告别。墨云济看着公孙英走远,黛蓝色的身形终与黑夜融为一体。“再会。”他轻轻地对着前方夜色道。远处的墨恭看着他们,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才让车夫驱马回去。********林絮到了府里,“你先在这坐着”不等墨云济所说的金创药送到,他把流血不止的林怀易摁在卧房中的木椅上,轻车熟路的去药材房取了草药,找来了药舀细细碾碎。当他还在低头看草药出的汁水可否足够敷在林怀易伤口时,那本在椅子上的人起身走近他,轻轻地从背后环住林絮,带着熟悉的阵阵幽香,整个覆在他的背上。下巴搁于林絮颈窝,深深吸了口气,左手向前握住林絮捧着碗的手,默然无言。☆、第 64 章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絮终于崩溃的缴械投降,“要喝你就喝吧,别拿你那牙齿在我脖子上磨个不停!”林絮听到耳边传来身后之人缱绻的气音“那……恭敬不如从命。”那人轻笑一声,先是吻住了他的耳垂,抬起狭长的眼看了看满脸僵硬局促不安的林絮,加力环住他的腰朝自己胸膛揽来——再张开嘴咬了下去。 第103章 林絮这下知道了,就算今日他不提,王爷也会找理由将他带至天谕山来。“王爷你可真是……雅致人呐……”他顿时不知自己到底是该下去还是该回去。“哎,我就让那小虎牙随意摘几朵来盖盖硫磺味,没想到他竟给了这么多。看他如此辛苦我又不好意思拒绝。啊絮,你还别说,那天光是将这些花瓣从山下搬至此处就已经累得我腰疼……”“都没什么力气了……”他越说越轻,巴巴地抬眼看着林絮。该怎么说他才会下去呢?真苦恼。只是没想到当林絮听到他说腰疼没力气时,倒是松了紧绷的眉眼,放心的呼一口气。“身上有疼痛就别多闹,我们下去吧。”林怀易:……这人如今这么好哄骗么。狐狸只差摇着尾巴亦步亦趋的跟着林絮,看他褪去自己的衣裳,由石阶向下走去。他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鲤鱼打挺的入水,在林絮后面也解了自己的外袍,同样穿着丝质衣裤入了水。温水贴近肌肤时,两人都发出了满足的喟叹。“若是今后每日能有此殊遇该有多好。”林絮不经意地说。清晨随着鸟叫虫鸣声而起身,傍晚去林子间找第二日的食材鲜果,晚间来泡温泉,远离尘世喧嚣,自给自足的过完此生。“可惜了,姑师尽是平地,找不着这些入云高山世间仙境。”他遗憾的叹了一句。在边上闭着眼靠着石墙泡澡的林怀易偷偷抬起眼皮眯成条缝瞧了瞧林絮,但不接话。林絮此刻也觉着有些奇怪,要是按照这平日里给滴水就能掀波浪的狐狸此时居然不开口吹嘘中原的好来,也太反常了。好像下了水之后他的确还未开口说过什么话。于是林絮好奇地走近些许,刚想看看这人是被夺了舍还是在灵魂出窍游荡天际,却始料不及的被勾住腰直直地撞进林怀易怀里,池底有些滑,林絮为了不摔倒,本能地整个扑在林怀易身上,张开双手牢牢地抓住眼前的人。若在远处看去,还真像是林絮挂在背靠石墙的那个人身上,两人半个头的身高之差让这画面在冒着氤氲水雾的温泉中更为令人脸红心跳。☆、第 65 章若在远处看去,还真像是林絮挂在背靠石墙的那个人身上,两人半个头的身高之差让这画面在冒着氤氲水雾的温泉中更为令人脸红心跳。这狐狸仗着水面上飘着花瓣看不见底下的动作,请君入瓮地等着林絮走近就动手。等林絮天旋地转的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换了方位。此时是林怀易双手捧着他的腰,将他压在石墙之上。林絮感觉到石墙上微微凸起的粗糙石块磨着他的后腰,就有些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有些疼?”林怀易伸手将他与墙的受力点用自己的手掌隔开。这时就不再是坚硬的石头触感,他后腰上传来的是林怀易手掌的温软感。甚至他的心跳透过身体传到了眼前这人的手掌之上。有些快,也有些紊乱。“现在可好些了?”林怀易仗着位置,又压近了些许,对林絮说道。温热气息喷在林絮的脸上,还未有再一步动作,这人的脸居然红的比池中花瓣还艳。“王爷……”他张了张嘴,却被一根食指束于唇上,堵住了他的话音。“啊絮何必还如此生疏。”林怀易伸出右手将林絮额前细发揽到耳后“王爷只是俗世对我的称呼而已,今后就弃了不要再用,好不好……”林絮此刻的眼睛中也蒙上了些雾气,但林怀易还是能在这双眼眸中找到自己的倒影,像是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将他整个装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满眼是他,满心还是他。“不叫王爷那该叫什么呢?”林絮问道。林怀易挑起嘴角笑了笑,像是正等着他这么问似的,“叫心肝,叫宝贝,叫夫君,叫相公……都随你。我都喜欢。”他边说边靠近,到最后的话音都成了刚出口就飘散的呢喃,注视着林絮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温泉泡的泛红的双唇,渐渐的低下头来,含住了这柔软的一片。几个呼吸辗转之间,他越吻越深,越吻越重。手逐渐地往下移去……虽说平日里两人相处也并非真正的相敬如宾,经常会有些似是而非的肌肤之亲,但今日的吻却格外不同。像是口中的津液全被换成了酒似的,惹得人像是喝了整整一坛的桂花酿,四肢绵软意识涣散。林絮都来不及重新找齐神思,就被舌尖使坏的逗弄再次打散。反反复复乐此不疲。在林怀易一边吻他,一边用手指轻轻点过他身上每寸肌肤时,林絮的心跳越来越快,逐渐地,不由自主地微曲起腿来。他虽至今从未经过房事,但之前在与林怀易那些擦枪走火的打闹中,或是更早之前一些不敢明说的旖旎梦中,他也有过这样的反应,所以对此并不生疏。他在这份窒息的心跳感中堪堪的挤出了个思绪。今日应是真的栽了。这前世为将军,现世为王子的人两次都凭着自己艺高胆大,眼不看路的栽在同一人手上。那人明明白白的挖了个坑等他跳。他居然还上赶着投进去。像是飞蛾扑火,苟活不如绚烂过后谢幕。大概人总归是逃不脱自己的命中劫数。**********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林间小屋之中。只感觉在温泉之中被由陌生终至熟悉的感觉折腾了一遍又一遍。到后来他也许是力竭睡了去,也许是又羞又恼的干脆晕了过去。就是迷迷糊糊间感觉林怀易细细地将他裹进衣袍中,吻了吻他的眉心,像上次那样抱着他回了生着炭火的温暖卧房。“唔……”身体碰到床板时那份刚硬感让他有些不舒服的反弓起腰,无意识的皱了皱眉。林怀易伸手探了探他额前温度,没有发热。他歪着头想了想,才意识到林絮此刻这份不舒服之感的始作俑者是他自己。于是他将林絮抱到身上,让自己做个品质精良恪尽职守的人型肉垫。 第105章 他不知自己醒来离林怀易晕过去这期间隔了有多久,只看到林怀易左胸的伤口虽还在流着血。但有干涸之势。睁眼这幕慌看横刀于千军万马前都毫不变色的林絮哆哆嗦嗦的伸手探林怀易的脉搏。直到感受到手上微弱的跳动时他才冷汗淋漓连滚带爬的下床去找包扎布条和之前存于木屋之中的草药,甚至下床时没站稳还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活了这么久,他是真的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他颤抖着双手将救命的草药用最快的速度捣碎,敷于林怀易前胸那个拳头大小的伤口,再用布条扎好,守在床边整整五天。他五天不敢阖眼,除了去找药来换甚至都不曾离开过床边半步。像是照料曾经几乎被雷劈死的狐狸那般,细细地给他擦拭身体,给他换药再重新包扎,给他将米煮成稀粥,一点一点的喂,细细看他如今已经长成的眉眼……林怀易的脉象不稳,时好时坏,他昨日握着掌心这双毫无动静的手,突然想到若是林怀易就从此离世,他就去寻他,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去寻。把自己来不及给的宠爱全给他。再也不分开。“啊絮哥哥……”狐狸再唤了声。他看着边上眼圈有些发红的林絮,张了张嘴,想给勾起嘴角露出笑容,可话音还未冲出口,心中却尽是凄惶,胸口一闷,眼泪汹涌而至。欢迎回来。从此他是右将军,也是姑师二王子。是林易清也是林絮。是那个能深夜将他骗出府喝酒听曲的浪荡公子,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色的小学究。是能手把手教他写字的先生,也是给了他无尽柔意的良人。林絮见他流泪,最后点存余的怒气也没骨气的瞬时消散。他俯下身,轻轻拭去狐狸泪痕“真是拿你没办法……饿了吗?我去把粥重新热一下,你再躺会儿。”他嘶哑着声音,强忍着心尖酸楚,贴近了林怀易,在他额头留了个温热的吻,打算起身去热粥。就像那天意外在将军府留宿那般,他的衣角被同样无力的小指轻轻勾住。他低头,回拢托住这双有些颤抖的手“怎么了……”林怀易此刻半坐靠着床,精力不济,不能像之前那样巧笑倩兮的说甜言蜜语留人,只得勾着林絮的衣袖,不肯让他走。林絮看了看边上的碗,倒是并未冷全,还能看到些热气,也就没再迈步子,“那先将这碗喝了吧。”这会儿林怀易才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微微的张了嘴等着林絮来喂。林絮细心的将半碗稀粥给林怀易喝下之后,擦了擦他的嘴角,扶着他重新躺平“你再睡会儿”他看着床上欲言又止的人,抚了抚他的头“我陪你一起。”林怀易这才被顺了毛那般,努力往里面挪了挪,空出了块地给林絮。他就像不放心身边的人会趁他睡着后走了似的,悄悄地伸出右手找到林絮的左手,与他十指相扣。林絮无奈地看着如此小心翼翼的林怀易,他其实的确打算趁人睡着后再去采些药来换的……罢了,随他。他替林怀易掖好被子,将人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听着林怀易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五天强撑着不起的困意也登时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随同边上的人沉沉的睡了过去。自林怀易从昏迷中醒来后,两人又在木屋磨蹭了一周有余,估摸着若是再不回京,怕是要被人在城门口张贴告示的寻了,林絮于是就打理了屋子,将林怀易背在身上下了山。“你这小子长得还挺快。”他一步一颠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找林怀易说话,不让他睡着。深山老林瘴气浓厚,林怀易又已是凡人之躯,受的伤也未好全,若是睡了过去,极易被瘴气侵体,到时候不准还会患上什么其他病症来。“嗯,不长得快些怎么照顾絮哥哥。”林怀易幸福的将脸贴在林絮的后背上,听着他由胸腔发出的沉闷声响回道。林絮:……现在是谁在照顾谁?“啊絮哥哥,你是何时将老酒鬼给你的手串待在我手上的?”他疑惑的看着手腕上那串珠子,晃了晃。这手链本是酒僧拿来给林絮护体之用,他这些日子时醒时睡,整个人都混混沌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多了这串黑珠。“你还在昏迷那会儿就带上了,不是可以护身么,你现在更需要这东西。”林絮顺口回道。其实是他苦守床头时看到夜色之中手串在发着幽光才忽然想起此物说是有护体之功效,于是也不管到底有无作用,就拆了下来戴在林怀易手上。不过老神仙给的确为宝物,手串戴于林怀易手上时光芒大盛,每个珠子中逐渐弥漫出袅袅烟雾持续不断的供养给林怀易,直到他醒来的前两个时辰,烟雾才止住。也是由此激发,他熬了些粥等着林怀易醒来。若非如此,他的伤一周之内必是不会好的如此快。“有机会再见到那位老者,还需多道谢。”身后的林怀易却久久未回复。他疑惑的转头看了看“嗯?难道又睡着了么?”就在他转过头的那瞬间,林怀易探身向前环住他的脖子用嘴唇碰了碰林絮的嘴角。“闹什么呢?”林絮嗔骂“这会儿了还不忘吃豆腐么?”他继续朝前走,不过眼里止不住的笑意透露了此刻内心的悸动。只见林怀易伸手按着林絮太阳穴处转了几圈:“可是……你头疼起来怎么办?”酒僧将黑珠给林絮本就是为了护他不受过往回忆反噬。因为林絮的过往尽非蜜糖,甚至比□□还毒,比寒风更刺骨。有亲人相离,有挚友背叛,有君臣猜忌。有临死被利器刺穿血肉的剧痛……后半生鲜有幸事,尽是些无边的苦痛烦闷。边上那只狐狸还经常不让他省心,老是闯祸。这些能熬的或是难以承受的都会随着他记忆恢复排山倒海的朝他在一瞬之内压来。若非心智异常坚定或是有护身符的人,几乎在那一瞬就会疯了。这也是他为什么当时确实起了不帮他找回前世记忆的原因。 第107章 秦平和公孙将军训得一手好兵将,美人当前竟还能不透露半个字。“倒也不是他们不说,我们出门前只是告诉了当值领头,下面的人可能的确不知道。”林絮泡了杯茶递给已经擦干净脸整理好发须的刘叔。刘叔接过茶,有些疑惑。公子向来学什么都快,唯一不太会的就是泡中原的茶,虽说来京城也有些时日了,但始终就只会取些茶叶放茶壶里加水一冲就可以直接端着喝。但看刚刚他泡茶的手法,已经非常熟练。难道他走了之后,公子茶技突飞猛进?可据他观察,边上的王爷也是不太会。难不成偷偷拜师了?“刘叔,此番前去,可有收获?”林怀易听到刘叔来来回回找了他们几次,就知道他定是打听出了什么来。“哎”刘叔喝完杯中茶,道“通海帮与各地大帮派大致相似,制私盐,人口贩卖,贿赂官府,这些相信殷大人的探子也都已经打听出来。我此次去倒是听到了另外一件事——当年林将军还在之时,府上有次刺杀之事像是与通海帮有关……”刘叔面前的两人都记得这件事。就是因为此事狐狸不顾性命的生生咬死了那队人引发天谴,若非他断七尾为自己杀生抵了命,怕是林絮都来不及给他遍寻冰芷草就已经要先葬了这只狐狸。“那件事发生时……我还小,记不太清了……”林怀易抬头看了看林絮,“只听后来人说是义父众多仇人中的一个,不过派来的人也无多大作用,被义父全解决了……”“哎,确实,林将军少时年轻气盛,经常得罪人,树敌不少,也时不时会受各路人马骚扰,遇到的刺杀没有十次也有五次……”刘叔无奈道。“家常便饭而已。”林絮随意道。刘叔疑惑的看着林絮。多日不见,公子像是变了个人。林絮笑笑:“像林将军这样的人,西域人想要他的命,朝中异己想要他的命,听说他经常在市井为普通人出头,也不管对方是何身份,不高兴了就揍……这样粗心大意之人,怎会一生平安。”刘叔也曾是林易清侠义心肠下的一位幸者,也知道自己家将军这所为人不容的脾性。刺杀一事发生时他已经在姑师里外忙活,且此事也没造成太大动静,消息并没有传入姑师宫中。他前些日子听到此事时着实吃了一惊,他们在姑师被护的平平安安的时候,林将军在中原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难免心疼。“我还听说,前些时候通海帮二帮主跟大帮主吵了一架,说是出去散心就甩手走了,像是来京城了。王爷要多加小心。不知他们到底与林将军有何仇怨,若是迁怒到王爷身上,按照那二帮主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习性,难说不会对王爷下手。”刘叔担心道。“嗯,我自会注意。”刘叔总觉得心下有些难说明的不放心之感,费了毕生功力说教了许久,听到林怀易再三保证不会带林絮出去乱逛以至于好几天都不见人,才勉强停了嘴忧心忡忡地离去。其实刘叔担心得有道理。因为下午还在他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不会乱出门的人,晚间就已经坐在烟雨楼里喝酒听曲吃花生了。边上的人满脸糟心。“你都哪学来的风流习性,胸口还有个未好全的窟窿就要出去乱跑……”林怀易斜着眼看了看化身为刘叔念叨个不停的林絮。还在说教的正经人忽然识趣地住了嘴。他突然想到源起好像就是他自己……全京城的人都有资格说教行事不成体统的裕成王,只有他不行。“咳”林絮正了正色“今日姑且陪你一趟,下不为例,再哭也没用。”大概是在木屋养伤的时日把这小狐狸闷坏了,等刘叔走后药都不肯喝就说要出门透气,扑腾个不停。林絮虽说也曾经不靠谱过,但如今他的心智已大为成熟,自是不可能由着林怀易这么不爱惜自己,当然不同意。结果这狐狸尽会耍赖,还没听林絮讲几句就坐床上抹起眼泪来,药递至嘴边咬紧牙关不肯喝“不能出去玩你还不如让我死了呢”气得林絮差点没忍住要出手揍他。他看林絮一扬起手,哭得更凶了,凑着脸过来“你打呀,打死我好了!你反正对我一点都不好,怎么不像那时候掰开我的嘴巴直接灌了?你不是做过吗?怕什么!”这到底都是哪里学来的戏台话!这狐狸这些年到底听了多少书看了多少戏!还有没有学半点好?悔不当初,不该带他到这些风月之地。此刻为老不尊的师父终于自食恶果。林絮看着眼前摇头晃脑喝酒的林怀易,忧伤的夹了颗花生米放在他的碟里。觉得还有些误会好像需要澄清一下:“小狐狸,我之前没有掰开你的下巴灌过你药……”林怀易瞥了眼面露尴尬的林絮:“有啊,我记得你喂的就是冰芷草那难喝的玩意儿,怎么?你是记忆还没回来全么,难道是酒鬼老头给的咒语偷工减料?”☆、第 68 章林絮此时像是更加踌躇,犹豫了许久,心一横打算说实话“不是硬掰的,你那时昏迷怎么也张不开嘴,是我自己先喝……”他话还未说完,身边传来了声明媚中带着蛊惑的声音:“两位公子都生的副好面貌,有天人之姿。相遇是缘,赏脸一起喝两杯可好?”两人转头,只见是位看不太出年龄的白脸书生,身着淡绿色丝袍,头发高高束起,柳叶眉比正常男人细一些,眼尾微微上翘,唇红齿白,葱白似的手上执着把桃花扇,正笑意吟吟的看着他们。不过林絮无端地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不好。”林怀易将不让外人接触林絮的使命从一而终的贯彻成人生信条——尤其是长得有些好看的公子小姐们。也不知怎么的,明明自己长得比他们好看多了,但他还是不愿意林絮多看那些人一眼,生怕哪天林絮看腻了他这幅面貌就跟别人好去了。“人群中瞥见二位惊鸿掠影,特地跟了过来想做个朋友,想来确实是小生唐突叨扰了。”白面书生也不纠缠,稍稍施礼,不过他的眼神在林絮身上停留的时间似是长了些。“无妨,相逢既是缘,公子不如来坐会儿,位置也空。”在林怀易还未炸毛前林絮塞了颗花生米在他嘴里。一时间林怀易不知是继续赶人走还是先嚼了这颗喷香的花生米,犹豫间书生就谢过林絮在他们边上坐下。不过此人倒也识趣,还叫了店里最好的酒上来三人同酌。不该贪嘴。林怀易忿忿地想,不停的瞪林絮。不过此人像是未收到他的怨念那般,自顾自的与男子寒暄。“公子此番装束不像是京中人士的习惯,敢问是从何而来?”林絮给书生斟了杯酒,客气问道。 第109章 而林絮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书生也像是不太在乎林絮反应,喃喃道:“大哥改名已有二十余年,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名字了……你认识他?”当书生说出‘大哥’之时,林絮就没了刚才运筹帷幄的气势,偷偷摸摸的瞧了林怀易一眼“认识是认识……”林怀易此时也惊讶地抬头“白袆?是他们两兄弟?”林絮看到林怀易也还记得,心虚了大半。这白袆不单单是故人,而且还是不能让林怀易这个醋缸子深究的故人。是段令人头疼的孽缘情劫。***********二十五年前。狐狸刚过上为了口腹之欲自愿被人收养的生活,一边满门心思地想出门玩,一边又舍不得身边香喷喷的新鲜饭食,每天都天人交战,两种想法在他神思中打个你死我活。直到他的小脑瓜时隔许久后终于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我为什么不让啊絮哥哥带我出去?”不过他这个想了许久自认为是天才的点子在刚说出口时就被林絮给毙了。先不说先皇肯不肯让林絮到各地乱逛,就连林絮自己也想过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闲适时光。他一个手握军权的武将,鲜少回京都还要这么不老实,皇上难免不会怀疑他有没有在边境与人眉来眼去。所以行事是越低调越好。而狐狸不管人间杂事,当然不知其中的细枝末节。更何况好不容易从风沙呛口的边塞回到温软细雨的中原,有酒有肉有床,每天抱着狐狸当暖炉睡觉,还瞎折腾什么。“听说南边正值盛季,暖阳微风,你就带我去吧好不好。”狐狸趴在林易清身上小口撷着他的衣裳。爪子乖巧的在帮林易清按穴位,百年难得一见的没用来挠人。“京城不好吗?去那边做什么?”林易清早朝听了各方无差别对轰,刀光剑影的,头都快裂了。此刻只想安安静静的闭眼躺着。虽说他其实也没觉得京城有多好,人多嘴杂吵吵嚷嚷,但他实在不想动。“今日灵渠带我上街时那家桂花酿的主人告诉我江南比京城好多了,气候也好,人也好看,风气也好。不过,风气是什么,风的气味么?”狐狸向上抬了抬林絮的衣裳,问道。“风气所说是人的风俗习惯与眼光看法,就像能接受……某位未出阁小姐与书童私奔,某位夫人将自己家相公修了赶回本家去等等”林絮困得不行,边说边闭眼,到最后只剩下了含糊的几个词。“男子与男……携手同游……而且也能…结为……”可他着实太累,未说完自己就头一歪,睡着了。狐狸用了毕生所学才勉强拼凑出自己没听到的应该是什么,没由来的羞红了小脸。于是得出了结论:江南果真是个好地方。只要狐狸认定了的事,他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第 69 章但这次他并没有死缠烂打,大概是在林絮初学了不少为人处事之理,发现在做成一件事与在山林中猎食所差不多,需潜心匍匐,伺机而动。于是他换下了骄纵面孔,每天乖巧的读书习字端茶送水,捶肩按腰捏胳膊,在这期间还投其所好的学会了做桃胶雪耳羹,哄得林絮那叫一个美滋滋。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终于让狐狸等到了这个机会。源起是有战乱流民逃窜至江南,当地官府为了瞒住此事,用了最为令人不齿的手法——屠杀。不管男女老少一律被抓到即死。江南有不少前朝存留得万人坑,现成的洞窟足以掩埋尸体,省得他们再挖。这帮人里有位颇有能力的领头人,将零零散散的流民力量集合了起来,长矛高举,造反了。反正不被杀死就会饿死,横竖都是死,不如再拼一把!破釜沉舟的力量惊人,当地官府竟奈何不了他们。本只为口饭吃,没想到一路打到了郡府。但郡毕竟与县不同,大魏也不养闲人,里面兵力强度与武器装备并非一帮手握锄头的流民能比拟。不过说来还是费了些时日。最终流民被清理,领头人被抓。但朝廷念其是不得已而为之,遂决定招安。自然也是经过了一番大吵之后温和派赢了此次战役。一日早朝,先皇暂定霍大人下江南完成此事。本是个顺水推舟皆大欢喜之事,直到狐狸知晓了此事。圣旨下发的第二日,霍大人突患疟疾,浑身起泡,四肢浮肿,躺床上被太医扎满银针动都不能动,躺在床上只剩喘气的份。更别说去招安了。先皇选来选去,只得让正值清闲,没事总往酒楼里跑的林易清将军去代劳。林小将军收到圣旨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啊絮哥哥,皇上是让你去江南了?不是让那个霍大人去么?”等公公宣旨完,捧着个大元宝回去后,林怀易假装不那么在乎的问林絮。不过实在没忍住而露出的尾巴出卖了他。还摇个不停。林絮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春风盖不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人儿,顿时有些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好气又想笑。“霍大人两袖清风,处事公道,为朝廷不可多得之能臣。你这逆人道的狐狸办的是什么事!” 第111章 说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扯来被子将自己一卷,重新背对起林絮来。林絮也不多说,继续托腮等着他,满脸贼笑。不多时,“咕——”的一声彻底出卖了架势不错的林怀易。“这是我肚子觉着它饿了,不是我自己想喝!”林怀易怎样都得给自己找回些面子来,指着肚皮正经说道。“好好好,我知道”林絮咧开嘴笑个不停。几盏茶的功夫,林大将军穿回那件已经清洗过的斗篷,去对街的酒楼找酒喝。果真如当时桂花酿的店家所说,江南人美酒甜,实为绝佳去处。京城的酒大多有些辣喉咙,而这狐狸遍尝五味,独最不喜辣味,所以连带着也不爱多喝黄酒。今日倒是一筷子一筷子的抿个不停。“你还在长身体,少喝些。”林絮低头轻声对怀里半探出个头的雪白脑袋说道。☆、第 70 章他为了不让这家伙喝太多,就拿着筷子往酒里蘸一蘸,再喂给林怀易,不过他应是从未喝过如此甜美的酒,也就没多计较,尝得那叫个津津有味。两人还在酒楼里听了越戏。曲名为落花。讲的是先古时候一位亡国太子与结发之妻恩怨纠葛。国破那日在遍地残垣火光中为将军之女的王妃跳下城墙以身殉国,太子紧随其后,却被赶来的侍童扯住了衣裳拉了回来。爱妻已死,国破家亡,太子最终遁入空门削发为僧。林怀易懵懂的听着戏台之上咿咿呀呀桂指兰花娇腻起落。台下还有人抹眼泪。他思索许久还是不得要领抬头问道“为何那太子也要死呢?两人又没约定一起死。”活着不好吗?林怀易叹了口气,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活着当然好,但痛失挚爱的感受更是生不如死。世间安得两全法,既想活着,又想不为旧事所累,大概只有没心肝的人才做得出来。”他随即又戳戳怀里小脑袋“你以后就会懂了,可千万不能做个没心肝之人……”林絮说至此却脸色微变,改了口“算了,你天生灵物,不应为凡事俗情所累,天高海阔,到时候想走多远就走多远好了。”林怀易抿着还残留了些酒味的筷子,“呸”了一声“我可不能被你骂没心肝,损我修行。”林絮忽地笑了“也是,小仙子将来是要飞身列仙班的,的确是我多言了。”即使脸上挂着笑意,可总显得落寞。言罢他也不再继续此话题,只是就着台上还在唱的戏曲一杯杯的灌着酒,入戏的听着。听不尽人物风景,旦角戏文。小狐狸钻出他的斗篷,因他无端的觉着有些胸闷,喘不上气来,像是有什么堵在喉咙口,突然不太开心。他趴在林絮腿上看着他。这人也发现了林怀易的动作,低头轻声问道:“怎么,还想喝吗?”小狐狸摇摇头“我们走吧,不想听什么太子王妃。”林絮也放下酒樽“好,那就回去”小狐狸重新钻进他的斗篷之中,林絮半抱着他走。只是走至街角,耳聪目明的两人都听得到了巷子深处传来的殴打辱骂声。听着像是不少人在对一人拳打脚踢。林絮带上斗笠,裹紧了斗篷将狐狸的头盖住,循着声进去看看到底是谁人在趁着夜色作恶。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幕——几乎瘦成骨架的少年死死的捏着手里的铜板与包子,任人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紧咬着牙关丝毫不放手,脸上已然见血。那群人也并没有减弱攻势之意,恶兽那般,看到血竟还越打越兴奋。在其中一人抡起身边砖头眼看着就要迎面砸来,少年本能的闭着眼睛缩起身体,剧痛却像是延缓了那般,迟迟未传来。却听到有人“啊——”的惨叫声,撕心裂肺。他睁开眼,只见一位头戴斗笠看不见脸,身着黑袍的高大男子扭着那拿着砖头之人的手,惨叫正由那人嘴里喊出。看着像是脱臼了。边上的人见来者不善,想上去帮忙,却被不知由哪处传来的野兽吼叫声震慑住了脚步,一时你推我搡,却不敢上前。因为他们根本没看见这男子是从何地冒出来,又是如何突然出手的。“你你你,你是谁!”那个落在林絮手里的人吃痛着喊。斗笠之下传来轻朗的话音:“无名侠客路见不平而已。”“你少多管闲事!一边凉快去!”他手里的人应算是这群恶霸中的小头目,手都快被扭断了,还有胆量威胁别人。林侠客“啧”了声“也不算管闲事,你们声响太大,吓到我的宝贝了。”说着还腾出手摸了摸斗篷底下的小脑袋,却被恶狠狠的咬住了手指。外边人看不到他斗篷里的另一番天地,只看到黑衣男子突然抖了下,像是低声骂了句,连带着把持砖人也放开了。持砖人感觉全身一松,紧接着又自不量力的换手拿砖拍向林絮。这下就不再是脱臼,众人只觉得边上黑影一闪,他们的小头目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撞在边上的杂物堆,头顶着几片菜叶哀嚎个不停。见头目吃瘪,底下的小喽啰也很识时务,扛起人就做鸟兽散去。“你等着!别让你爷爷我抓住你!到时候落在我手里定要把你拔皮抽筋!”大概是觉得自己跑远了很安全,小头目肆无忌惮的朝林絮这个方向喊。剥皮抽筋?斗篷下的狐狸松开了嘴,将渗出的血珠舔干净,微眯起眼。瑟缩少年只见到黑暗中男子斗篷像是极快地动了动,又重归于平静。“谢,谢谢大侠救命之恩。”少年跪在地上,说着就往地上磕头。林絮一把将他扶住“无需客气”他再问道,”不过他们是为何要对你下如此重手?” 第113章 不过听到他说再也不离开时,狐狸像是有了些回应,虽说也只是轻哼一声,但也足够让林絮放下大半心来。“此次确实是我不对”林絮轻声说,试探性地继续捏捏狐狸后颈,见他没躲,就壮了胆说“作为赔罪,小仙子无论要什么今日我都答应你。”狐狸此刻眼泪已经憋回去了,抬起眼皮看了看林絮“此话可当真?”“自是不假。”林絮斩钉截铁的说道。下一刻——“嘶……”林絮吃痛轻呼“狐狸你轻点!”右手向前虚空处拍着,却不敢真的落在狠狠咬着他肩膀的狐狸身上。他肩上血很快就被林怀易一滴不留的舔干净,末了狐狸再沿着自己的嘴唇舔了遍,坐在林絮腿上摇着尾巴,比喝果酒时的样子还要满足。好像还打了个饱嗝。向来是月圆之夜饮血,但狐狸秉承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的信条。对送上门的不会去拒绝。林絮看着自己肩上比平常大了不少的窟窿,真正的感受到了自己养的这只狐狸好像不太温和,有些凶。不过养都养了,还能扔了不成?认栽罢。林絮摸摸狐狸脑袋“小仙子消气没?”狐狸虽然还看还是有些不太高兴,不过还是顺着他的手掌蹭了蹭表示暂时休战。林絮温温的笑了笑,重新披上斗篷,把肩膀上的窟窿遮住“小仙子要进来吗?”林怀易刚要拒绝为自己保留些地位,忽然想到自己在这斗篷内兜中藏了几颗花生米本来打算回去路上吃,犹豫再三最终点点头,钻进了斗篷。食色性也,人之常情,狐狸更是躲不开。不多时,洗浴的少年也从里间领着他的义弟出来了。两人都异常消瘦,不过洗净之后显出了被灰土盖住的原本那副好面貌来。大一些的少年看着硬朗些,应是在外面流浪的时间较长,肤色稍黑,双眸明亮。小一些的那孩子也许是因为长期吃不饱饭,显得瘦弱,经过温水浴一蒸,有些像个小姑娘那般的唇红齿白。两人穿着新衣裳走出时,若非已知他二人经历,外人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是街上讨饭的那两个叫花子。“洗好了?快些来先把饭吃了。”林絮向他们招招手。一大一小看到桌上热腾腾的饭菜,眼睛都直了,不过虽说很想立马奔上去执箸开动,那大些的孩子还是牵着义弟朝林絮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谢谢恩人!”林絮笑道“谢什么,小事而已,你们再不吃菜可要凉了。”听此言,两人才坐于桌前,端起碗筷。林絮特地让店小二打了米糊上来,给这小些的孩子先开开胃。不过他忘了在外流浪已久之人早就习惯了风餐露宿,其实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娇气,那孩子喝了几口米糊和甜茶润过嗓子之后,很快的像他那哥哥一样,拿着鸡腿开始啃。林絮看着二人狼吞虎咽的样子,想到京中那些世家每到晚间拉出府的剩饭剩菜,是这些孩子难以想到的多,甚至有些只是动了几口就搁置于桌上等着处理。“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同样生而为人,却过着有天地之差的生活。甚至是无法想象的差距。“还好”他悄悄伸手摸了摸怀里的跟眼前的两个孩子一样在“咯吱咯吱”嚼个不停的狐狸“我家这个不挑,什么都爱吃。”然后被狐狸舔了舔他的手以示警戒。“小兄弟怎么称呼?”他问道。大些的孩子抹了把嘴,咽下了满嘴的食物回道“我姓白,单名袆,我这个弟弟…我叫他白贲。”“白贲?”林絮饶有兴趣地重复念道“贲,意为美也。小兄弟,你给你这义弟取了个好名字。”白袆挠挠头“我阿娘教我识字时给我说过,我识字不多,唯独记得这字。”“那你二人今后有何打算?”林絮道“要不要随我去京城?”虽说林絮始终不曾未报家门,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来历不浅,而能被他带着去京城落脚,应是无人会拒绝的事。白袆看着眼前这位黑袍男子,这才发现他的一双桃花眼异常好看,是他由北往南一路上从未见过的容貌。认真的看着他时,像是整个人的神思都完完全全的放在他身上,不为外物所扰。如深渊那般将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可他却没由来地生出了退却之心,他也解释不出是什么原因,就是不想这辈子都受他荫庇,躲在这人的后面跟着他。突如其来的要强致使他还未想周全就脱口而出“谢恩人,但我们不去京城,就只想在此处生活……”他正说着,忽然看到了边上正吃的喷香的白贲,顿时心下大悔“我真该死,就算是不管自己,难道还要贲儿跟着我继续受苦么?过着一顿没一顿也许明日就饿死或者被打死的生活么?”念至此,他于是改了口说道“若是恩人愿意收留我这义弟,我定做牛做马感激不尽。”边上半大的孩子张着满口鸡肉的嘴,愣在了那里。林絮见状笑道:“人小鬼大,话里江湖气息重得很,你都不愿去京城了,怎么做牛做马?而且怎么你也不问问你这义弟愿不愿意独自跟着我走,就自己做决定?”原先这林将军的心也不会细到将孩子的情绪都考虑上的程度,且军中所有事都需要他亲自拿主意,所有人都倚仗着他。作为将军,所有压力不由分说地落于他肩上。而正是如此,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他在生活上也习惯于都独自拿主意,不与人商量的性格。只是今日被狐狸这么一闹外加不遗余力地一咬,像是咬通了他此方面的灵智,连带着现学现用教训起人来。白袆有些歉意的转向白贲,替他将嘴角擦干净“贲儿,你愿意跟这位……”为等他说完,已经反应过来的白贲边大哭边扯着白袆的袖子含混地哭喊“我不走,我要袆哥哥,我不去……”白袆有些动容,心下酸楚,他确实也舍不得这相依为命了一路的义弟,可若是不让白贲跟着恩人走,他害怕会养不活这孩子。少年小小胸膛里酸疼难忍,也不知自己在掘什么劲,要不就跟着恩人同去京城好了,大不了做他家中仆从,多用心帮他打理事务。不过还未等他开口,林絮对他说:“若是不愿意来京城也无妨,我与此地郡公有些交情,让他帮忙安顿你二人也可。”其实林絮提出带他们去京城后顿时也有些懊悔自己这一时头脑发热的鲁莽。 第115章 他对那位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即嫉妒又羡慕,看着大哥早出晚归,他心里总是有说不出的滋味。直到有一天,应是邮差未至,所以大哥的信未寄出去。放于内兜之中被帮他打理衣物的白贲看到。泛黄的纸张上,字字句句都是对林将军的爱慕之情。原来他所假想的贵家小姐并不存在,夺了大哥三魂六魄的,竟是那位……恩人。他记得那天,不敢相信自己,来来回回的将短信笺看了无数次,甚至如今还能背出上面浓情蜜意的话来。他不仅不敢相信自己,也不敢相信这真是他这位顶天立地的兄长所写出的语句。他这副硬朗开阔的面貌下……竟有如此柔情百结的心。可这一切……都不是他的。他死死捏着那张纸,没由来的,觉得好恨。恨自己为何如此软弱,还需要兄长照顾,恨自己为何偏偏与他是兄弟相称。直到白袆像是被身上的伤疼的皱了皱眉,白贲才如梦初醒,慌忙将信笺重新放回原处,取了膏药就着昏暗油灯帮白袆抹上。“我那次以后,就处处留心眼,看大哥出门时是否会带上他的荷包,看他做工回来时,是否第一时间先去里屋放置东西……很快,我找到了他放你义父回信的木屉,发现居然还不少。”白贲暗哑着声音的说道。“我义父……都回了什么?有回那些同样的话么?”林怀易问道。他还瞥了眼林絮,当年竟还有这种事,与人情书往来?回信回的还不少他怎么不知道?这人居然瞒着他!他不免恨得牙痒痒。“咳,我相信林将军并非是那种来者不拒之辈……”林絮见缝插针的为自己正名。说来他也的确冤枉。起初收到白袆的信笺时,上面也只是些报告两人生活的话,加了些他以为的感激之情。他还大为高兴,洋洋洒洒的写了几大页纸的勉励之语,让手下路过江南时帮他送去给这孩子。只是后来的信件中那份感激情从刚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到后来走歪了路,变了味。等他发现这点时,自己也哭笑不得。林将军也并非绝情之人,更不是迂腐的老学究,他只道是少年心智不成熟,从未尝过爱与温暖,一时受人恩惠混淆了心里的感情。于是他也就没有多加严厉的斥责,只是在一封封的回信中劝导白袆,告知人世间还有许多他未曾接触过的人与事,不足以将心思放于他这个到处浪荡的人身上,鼓励他多出去看看。可就这番劝阻之语给白袆看来都能是品出另一番天地来。陷入爱恋的人总是盲目的,每日翘首以盼等待邮差背影的白袆如是,每天黄雀在后仔仔细细找找白袆的书信的白贲也如是。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份痴魔的样子却是一脉相承。可白袆当时每天都陷入自己的心思与事务之中,只顾得上拿赚来的钱供养白贲日常起居饮食,顾不上这义弟的心绪身量变化几何。每每白贲想跟他坦白时,白袆不是累得没听几个字就昏沉睡去,就是赶着出门,一次次的说着“回来再听”,却一次次的食言。到了最后白贲不再提一字,开始变得不爱说话。像是将心思全然倾注于自身成长那般,短短几年光景个头就飞窜,脱下了那副青涩稚嫩模样。“我每天……在大哥出门后我也出门,就躲不远处看他……却怎么也看不够。”白贲说至此,苦笑一声,就像每天都饮下察觉不到的毒,日积月累,直到最后无力回天。很快,街头巷尾的三教九流他都认识了个遍,各个都能与他称兄道弟,可他心里总还是压着另一个愈发硬朗却愈发沉默的人,即使他二人朝夕相处,无任何隔阂。不过无论他白天与人在哪里,在做什么,在大哥快要回家之前他也会赶回去将饭菜做好,确保白袆在劳累整天后,能吃上热菜,喝上热汤。在白袆的眼里,白贲始终是那个暖人心的义弟,体贴入微。他不知道,每至深夜,原先提出分房睡的白贲就会来他床前,借着微弱月光看着他,找出他最近而成的信笺一字一字的看,越是难受剜心他却越是欲罢不能。“我总是想着,我要是杀了那个邮差,是不是就没人帮他递书信了……”白贲头发散乱,白衣已经蒙上尘土,与刚在酒楼里那副洁净书生样判若两人。“后来我才发现,杀了邮差没用,一个死了,还有另一个能接他的信。天下人我杀不尽……所以,我要是杀了大哥,是不是他永远都是我的。”白贲“咯咯”怪笑,披散着头发,就着地牢中闪烁不明的灯火,两人才知道,此人痴症早已入骨成了心魔。☆、第 73 章听到此言林絮忽然脸色难看了一瞬。林怀易气不过“杀了你大哥这话都说得出来?你还果真是条喂不饱的白眼狼!”“那你又为何要杀林将军?”林絮问道。白贲抬眼看了看林絮“你这张脸,这样看着可真像那个人啊……”他忽地笑了“林将军是正人君子,说起来,除了要杀他,我还应该要感谢他。”白贲心肠歹毒,药死了那个邮差之后丝毫未得释放。他最终决定在饭菜里下药,两人一起死。他也不知哪里听来的鬼怪事,说两人要是能死在一起,在拿红绳缠住手指,来生就能做比翼双飞,做鸳鸯同游,为人则是神仙眷侣相守一生。他那天剪来红绳,买来鸩毒,做了一顿最为丰盛的饭菜,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在屋里等着白袆回来。可白袆回来后,却意外的没有先吃饭,也像是没看到盛装的白贲那样,手里攥着信纸,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进了自己的屋。直到白贲把心一横,闯进他屋,夺下他手上这张纸,却看到上面写着“我早已心有所属。望小兄弟另寻良人……”信纸那头的人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自己已坐拥佳人,让他务需再生绮梦。白袆所有气力都失了,任由白贲撕了那张纸,滴水未进不言不语,躺在床上沉沉睡去。自然,白贲也将买来的毒酒尽数弃了。他知道大哥已然心灰,不会再与那人通信,他看着昏睡中的白袆,年轻的胸膛中心潮澎湃。也许……今日之后,大哥就能看到他了。“我义父都如此明白的将自己心意告诉白袆了,你又何必纠缠不休。”林怀易讲到心意之时,特地加重了语气,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早已心有所属……这人说的是谁?林絮有些无奈。他还记得最后的这封信。写时正好抱着念书念睡着的狐狸,轻轻地捋着它的毛,窗外海棠落了满地,心下一动才写出拥怀佳人的混帐话来。只叹狐狸睡着时的那副温柔乖巧样与他平日里横行霸道地模样有着天差地别,才惹得林絮一时乱了心绪。可总不能让他承认在如此早时他就被诱得头脑发昏了吧。 第117章 此时,府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王爷!王爷!醒醒王爷!”秦平几近破音的喊声暂时打破了两人之间哀伤气氛。林怀易抹了把眼,去开了门“还尚未睡,怎么了?”站于众人面前的他已经又是一副沉静的模样。但此时的秦平满头大汗,可见是刚急跑而来,整个人灰头土脸,面色发绿“不好啦,南边荒场炸啦!”“南边荒场?”林絮疑惑道,他记得南边是有块荒地,当年是说风水不好是个前朝万人坑所以无人愿意去,久而久之就成了个荒地。“炸了?那边不是连人都没有么?”林怀易此时面沉如水“皇上已经将那块地赐给曾公公做养殖场了,只是我们习惯没改口。”林絮心下一惊“曾公公?”他猛然看向林怀易“那天我们烟花铺上遇到的可是他府中干儿子?”林怀易对他点了点头,两人心下都有了同样的猜想。秦平看不懂这两人的哑谜,只得急忙催促“哎呦,王爷,快去看看吧,殷大人已经在那儿了,好像炸出了不得了的东西!”林怀易二人当机立断的换好衣裳,跟着秦平快马朝北奔去。“真是还好那荒场离京城隔了条河,不然可真是大祸临头了!”秦平这会儿声音都还未冷静下来,又高又抖,可见应确实是件非常规之大事。的确,各世家的府邸几乎都在皇城中心,绕围绕皇宫所建成,在京中除了皇宫,就属世家的府邸位置最为安全,南荒场不仅与他们隔了条河,给隔着半个山丘。且工匠建府之时为了好采光遵循坐北朝南的规律,所以北荒场位于所有人的背后。爆炸声确实还不足以传入这歌舞升平的京城中心。但若是有人当时在场,定会被突如其来的“轰隆声”震得一时失聪。震耳欲聋的声响之后,火柱夹带着浓浓黑烟与鸡鸭来不及跑就被炸成碎片所脱落的羽毛冲天而起,烟尘滚滚,大地震颤。不多时,里面活物烧熟的气味就会飘散而出,带着特殊的味道,令人心惊胆战。只是倘若再走近些看,就会知道单闻气味并非是今日最可怖之事。而是地上散落的那些焦黑的残肢烂肉。外边的皮已经彻底烧焦,而其中血肉却还未被烧至,透出些诡异的红来。这些都是人的肢体。几人急马绕过城门后,在真正看到北边不绝的火光与浓烟,映的半空如日照般彻红。等他们到达荒地勒马而下时,火势已经被殷沽指挥着官兵堪堪控制住。不过虽说不再蔓延,但也已经将这块地毁得不剩多少,边上的树木花草都已经被烧秃了。殷沽远远的见他们来到,微微点了个头,来不及打招呼,就投身去指挥扑火。场地上哭喊声,吼叫声混成一片,官兵与郎中脚步纷杂,各自忙于自己手头的事,隆冬之夜竟都身着短褂,满头是汗热火朝天的四下奔走。地上有些人已经不需要再救了,到时找个榇18涞闹寮衿穑膊还艿降资遣皇潜救说模闱科闯龈鋈诵尉涂梢愿揖焖腿ァ而最为痛苦的是那些意外捡了条命,却已经缺手断脚之人。痛哭声撕心裂肺,也有人叫着叫着声音渐弱,未等及郎中提着药过来包扎,就咽了气。医者仁心,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郎中都不免有些看不下去这炼狱般的场景。而场地正中间,有个巨大的窟窿,向下望去,竟是别有洞天的一番天地。这明面上的养殖场,地底下,居然建成了宽敞的堡垒,虽说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但还能看出里面隔间梁柱一应俱全,像是精心打造的工匠坊。地上还零散的躺着些不常见的铁皿铜具。边上还搁着个翻了的大鼎和好几个铁桶。大鼎下边四只脚断了三只,里面透亮的铁水因着周围高温还未凝固,毁天灭地般的在往外流淌。触目惊心。“王爷,就是这玩意儿,你说,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呀?”秦平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瞧了眼,被热浪蒸的赶紧退回来问道。林怀易看了眼林絮。林絮沉吟一会儿开口“如若我未曾记错,这铜鼎与边上的铁桶,是用来制作宫廷令牌之用。不过因为高温,早就把铁桶中原先放着的冰块融成水,倒于地上化成蒸汽。”他为了避嫌,又加道:“姑师沿用的就是中原制令手法,虽说不尽全然相像,但主要的法子还是万变不离其宗。”其实姑师制令手法沿用的是西域打铁法,中原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的制令法告诉周边小国。他只是之前随着还是太子的墨弘见过几次宫内铁匠坊而已。“啊?”秦平张着嘴,像是见了鬼“这这这,这里放着这些东西,那岂不是说……”林絮点点头:“有人私下习得了大魏制令牌之法,想要偷天换日的掀出大波浪来。”秦平额头顿时冷汗热汗一齐沿着脸刷下,不禁牙齿都打起颤来。林絮从怀里摸出几块令牌,抛给秦平“秦大人,这是温宿国王在那队指认大魏人偷了他们冰芷草的商旅之中得来的令牌,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跟地上散落的那些或者与你们腰间挂着的都不出一二。”秦平赶忙接着抛来的,应声就解下自己腰间的官牌。虽说眼前这人只是姑师质子,自打来了中原不是被人欺负就是被人追杀,忙得昏天暗地,甚至一年中能有半年在患病,连床都不下来。但今日秦平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跟个狗腿子似的,林絮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还忙不迭的亲自下场拖着大肚子跑去找来了半碎的令牌进行比对。确实一模一样。三个令牌放在手里,完全看不出真假。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仿制的令牌,其实也算得上是大魏宫中流通的令牌。只是制造地点与工匠有所不同而已。秦平苦着脸,仰天哀嚎“怎么去年的霉运还没过去吗?!咋就啥事儿都能遇上呢,王爷,咱哪天去拜拜神仙吧。”漫天火光照的林怀易的脸即热烈又酷寒,像是同时存在了两副面孔,冰火相间。冷笑道“重头戏都还没到呢,慌什么。”此时有个小兵急匆匆的跑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大人,抓到了抓到了?”“抓到什么了?”秦平扔了条随身带着浸了水给小兵“你赶紧擦擦。”“啊?林公子跟我说是大人让我去抓人的。”小兵疑惑了一阵。“是林某擅作主张,忙乱之下假借秦大人威名去寻的放火之人,若有僭越,也请秦大人责罚。”林絮道。这段的短短一句话倒是说得秦平整个儿心花怒放“无妨,我的人林公子和王爷只管用就行,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他再转向小兵“将找到的人带上来给我看看,是哪个龟孙子如此大胆”林怀易:……谁跟你是自家人。顷刻人就被提了上来,正是那天遇上的小陆公公,在北军手下也不挣扎,像个破碎木偶那样,眼神空洞,死气沉沉。 第119章 此番场景看得几个大老爷们护卫军心下实在不忍,趁着还未出门就先行将铁匠揍了一顿,大不了到时就说是铁匠负隅顽抗,无奈之下只能与他动起手来。揍完之后护卫长亲自监督,将一死一半活的铁匠父子送至御前,将那些个可怜孩子打理了一番换上好衣裳喂了些食物也带了上来。他领命走时还一脸平静公事公办,到了这会儿看着被绑在柱子上的曾峦恨不得把他敲个稀巴烂!简直非人!等老铁匠于小陆公公面对面之时,他像是想不通那般含混道“我是待你们不好么?且这么多人中我当初可是最喜欢你,要什么给什么,可你为何要如此做。”话音刚落,护卫长着实忍不住,一脚将他踹到另根柱子上,找手下拿了绳子亲手将铁匠绑了起来,大致是因为强忍着怒火,一圈一圈结结实实的绕着,手臂肌肉虬结,青筋由手背爬至袖中。秦平见状“哎呦,好汉子,这等正义之事我可不敢在御前做。”秦大人什么都还不错,就是胆子忒小了些,顾前顾后,不与人为敌,做事圆滑,所以与他人关系都算融洽,鲜少树敌,就是显得有些瑟缩。皇上是明眼人,怎能看不出来,也就慢慢的将他下放至外头。这会儿秦平才有些明白自己为何最后会在宫中失了势。有时候的确不是账本簿子做的好就证明他能守得好皇宫。小陆公公缓缓地从怀里掏出条烧了半边的染血布条来,眼神比他声音更为尖利,足以戳死人“呵,待我们好?狗贼那你看清楚了,这是谁的衣裳。”这时众人才辨认出他手里的粉色布条应是姑娘家的半件衣裳,上面大量的血迹证明衣裳主人大概是已经遭遇不测。铁匠顿时浑身发抖,却无论如何都不开口。直到后面被带上来的还童中有人终于出了声“玲花!是玲花的衣裳!我记得她消失的那天就是穿着这件粉色外衣,还问过我们好不好看!喂,你说是不是呀!”说罢他用手肘撞了撞边上另一位孩童。不过边上这位像是没见过这大场面,被吓坏了,隔了许久才双眼聚焦,小声应道“好像是,这衣裳还是那时她刚得来的……”护卫长听言,骤然下跪请示“皇上,请准臣再去铁坊一趟探个究竟,若是果真如他们所说,臣也愿意还冤魂一个好去处。若是孩子在那该死铁匠房中受尽凌辱而夭折,又怎可让她继续埋骨于命断之地!”听他此言,边上众人也纷纷应和。只是林絮忽然低声说道“找不到的。”林怀易有些不解,看向边上人,见他满脸不忍,沉沉地叹了气,心下也忽然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果真小陆公公开了口“不用了。”他的声音沙哑“你们找不见她的,别费力气了。”“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会找不见?”护卫长问道。“大人,你去铁匠坊看过之后觉得那里有什么可埋尸骨之地么?且死于这父子手下的,可并不只有一人。”小陆公公淡淡地说。这么一问,护卫长的确被问住了。铁匠坊统共就几间屋子,连院落都不够他带去的官兵站,还得分配些人守于门外。若是由小陆公公所说,丧命的不止一人,那么埋尸之地是会不够用。而铁匠自出身以来就不得出入宫。且各处都有南军护卫守着,更是不可能偷天换日的将尸首运至宫外处理。他相信就算是曾公公也没如此大的本事。那唯一的可能——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面色惊恐的看向自己腰间的官印令牌。☆、第 76 章“相通了么。”小陆公公冷冷一笑“确实如此,那些死去了的孩子,早已被投进了炙火炉之中,尸骨化作你们每天的摸得到的令牌啦。”虽说大家心里已经有数,可当明明白白听到这话时,众人都像是被点了穴,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就连墨弘也皱了皱眉。“皇上,你是否也曾想过,为何如今的锻造出的颜色会与前朝的有些些许差异?”墨弘不回答。但林絮记得当初墨弘还为登上皇位之时,的确有过这疑问。那时宫里还封存着前朝的铁牌,若仔细对着光看,后者颜色是深黑些。那时他还好说歹说的拉着林絮去过几次铁匠坊,得到的回复只是说用料有着些许不同。为的就是于前朝旧物有差别。两人也未深究,就各自忙于其他事。去问也只是鉴于自己的好奇心而已。若是当初留了心眼,是不是事情也会有转机。秦平哆哆嗦嗦的摸出林絮给的两块令牌,再次与自己腰间的那块细细对照,但还是毫无差异。“这……这曾公公建的地堡中的炙火炉那岂不是也……”小陆公公笑了“正是,不过呢,地堡中的那些尸骨大多是建筑工匠的……”“一月烧不完的尸骨就搬到冰窖中,存着等下月再烧。这里面规矩可多了,一月之内烧的尸骨成年人不得超过三名,孩童不得多于五人……”“奸人,你不就是因为自己看上的被我们失手杀了么,这会儿装什么纯良!当初做这些事难道就没你的份了,你可别忘了你在里面都收了多少好处?这些人尸体还是你搬的!”曾峦忽然朝小陆公公大喊。“是么?”小陆公公冷笑“我多年忍气吞声,从娈童做起,将制令之法牢牢地记与脑中,回来再说给你听。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为了就是有朝一日能揭露你们这恶鬼脸皮。好处?我把从你那里得来的钱财,全分给那些人的家眷啦。若是不信大可去查,全在我的账本之上。上面一笔一划写着的可都是你手下冤魂的名字,你要我拿来念给你听么?”曾峦忍到现在,只为等小陆公公说出内情反咬他一口,因为确实他在其中办了个得力角色,将事情处理的干干净净不留尾巴。又跟听天司关系奇好,所以大清查时,他们也都只是来走了个过场,北军他更是不怕,一些毛头小子而已,好打发。所以这也是为何小陆公公在众多干儿子干女儿中能脱颖而出,哄得自己给了他能够来去自由的权力,还帮他谋了份御前差事,眼看着两人能够平步青云,一统宦官。没想到,小陆公公竟还留了这一手。咬人的狗不叫,这下实在回天乏力。这下老铁匠也终于听明白,没事给他送“好处”的曾公公背着他做了什么,惊惧不已,指着曾峦“你你你你……“抖了半天,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第121章 这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徒弟这会儿怎么觉得跟头驴似的!“师父,我不怕吃苦不怕劳累”阮桓生目光紧紧盯着灵渠“但我怕此生就呆在这京中做个毫无用处的世家子弟,守着祖荫一事无成,我想用尽气力去护着国土,保百姓安宁。即使我做不到像当年的林将军和如今的公孙将军那般震慑边疆,但就算是微薄之力,也许也能派上用场。”灵渠听此言,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喉咙忽然有些发紧“林将军有什么好……”到头来为人忌恨,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若是早早的就解甲归田,渔樵耕读,也就不会有后面如此多的的不平事。“怎么,林将军有哪里不好么?”门口传来带着笑意的清朗声“薛将军带出了个忠心为国的好徒儿,如此上进,不应该是件值得高兴之事么?”灵渠闻言全身一震,猛然转身看向发声之人“林……”林絮只需说一句话,灵渠就能听出个中差别来。林絮笑着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清风吹起了他鬓角碎发,目光明亮,像是将时间一下子拨回到了多年以前。阮桓生已经入薛府有半年多光景,他第一次看到自家不多言语的师父露出今日的表情。释然,难过,欣喜,悔恨……一幅幅的在他脸上变幻。林絮走至两人面前,伸手拍了把阮桓生肩膀赞道“大魏若多些阮公子之类的忠骨男儿,还怕什么四方敌袭,可以一个个的将他们打回洞窖里去。”明明这姑师王子比阮桓生大不了多少,可他还是无端的觉得面前这人是大他不少的长辈,听他这么夸,连带着站得都直了,精气神看着亮堂了不少。“可我总不忍心他来边疆受苦……”灵渠还是有些犹豫,但毕竟是林絮开口,能听出他已经有些松动。阮桓生趁热打铁的说道“教书先生说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师父,若是要成为栋梁之才,怎可还是畏畏缩缩的躲于人之后呢。”若论言语,灵渠定是说不过他这徒弟,见他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好几转还是咽了下去。“好,我带你去就是……”话音刚落,阮桓生整个眉梢都飞扬了起来“好师父!”他高兴地凭空打了个剑突,看着倒也有模有样,可见这半年中灵渠确实没少花心血。“不过军旅并非是享福之地,比起京中可是苦了不少,阮公子可是要做好准备了。”林絮看他这副欢天喜地的模样,笑着提醒一句。“一定!”阮桓生坚声道。他看着含笑看着他的林怀易,在忽然醒觉王爷今日来找师父应是有事相商,自己也不应该留着打扰,就执剑分别朝几人做了一揖,脚步轻快地走了。“如此纯良的少年心性,如今倒也是少见。灵渠,你也是幸运。”林絮看着阮桓生的背影赞道。“林将军……”灵渠声音微颤,时隔多年的称呼再叫出口,却不显陌生,只是有些鼻酸。林絮摆了摆手“什么什劳子将军,莫再叫这称呼,不吉利,也忒折寿了些。就叫林公子吧,听着多年轻。”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林式言辞。灵渠揉了揉鼻子,抹开了不断上涌的酸感“好,不叫了。”虽说灵渠年长林絮几岁,但从始至终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会先顾着林絮。也许这薛将军就是沙场之上才会铁骨铮铮,回了府里实则耳根子软得要命。“你们是刚从朝堂上下来?”灵渠问“可否是因为北荒场爆炸一事?”消息传得很快,灵渠甚至在他们还在宫里时,飞马去了北荒场一趟,也看到了是何种场景。“正是。”林絮道“我们进去说。”灵渠领着他们进了里屋,屏退仆从。“荒地之下的地堡确实为曾峦所建,他应是打出令牌之后故意让人拿着去偷那对商旅的药材,也故意让令牌落在那队人手中,为的是以此让温宿与大魏成仇。”林絮将自己说想到的悉数说于二人听。“确实”林怀易加道“刘叔第一次离京之后去的就是温宿,即使国王有意让大魏先自查,无论是他怜惜本国民众还是忌惮于大魏强盛国力,但温宿如今的确是有在厉兵秣马准备粮草,若是大魏一直给不出好的解释,怕是不用多时他们就会出动,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有周旋的余地。”可就像公孙珈所说,就算是比温宿国土大上不少的龟兹,大魏也有自信战胜他们,更不用说温宿这小国了。“所以我想,他此事针对的应是温宿,而并非大魏,他用如此残忍手段闹得人尽皆知,只要再拖上一拖,届时温宿必定会出兵拼命。”“只是曾峦千算万算,没算到竟自家后院起火,许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被他视为心腹的小陆公公借着自己命不久矣,用□□将这是整个炸了出来,朝堂之上他还指认曾峦确实与西域人有染,不过他并不认识对方哪国人。”林絮继续道。当时烟花铺子上的店家说小陆公公几乎是买完了所有威力大的爆竹,应该到最后都用来作为是炸地窖的工具,也是不容易。“那曾公公背后的人,将军觉得他们应是来自何处?”只要讲到正事,灵渠还是将习惯了的称呼脱口而出。林絮淡淡道“无非是乌孙或者精绝,历来都有不少的王公贵族死在双方手里。不过我是觉着乌孙可能性大些。如今国王的祖父就死于逐狼之战,且近几年他们又开始有些不老实,小动作颇多。不过就是学聪明了,想要借刀杀人,即使温宿勉强扛住了大魏,也定是扛不住他乌孙趁热打铁,都已经隔几代,还是如此占便宜……不过晚些时候墨弘那里也应有结果了,他今日忽然让我们走,应是不想让曾峦说出什么难收拾的话来。”“难收拾的话?”灵渠不解。林絮笑笑“他就是怕曾峦狗急了跳墙,将在他身边看到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跟在帝王身边如此之久,他也定是知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场有手握重兵的公孙将军,有掌管北军的秦平,有三朝元老阮孝良,有针砭时弊的王司直……甚至还有姑师质子林絮,林将军义子、睿王继子林怀易等等。无论随便揪出什么往事来,都容易动摇人心。皇上叫他们来,就是想看看众人会有如此反应。的确,只有事情刚发生之时,人的反应才最为真实,若是隔了夜,面上的表情,口中的言语也就不作数了。“墨弘审问的手段好得很,等他查明之后,必将会有一战,我们静观其变就好”林絮沉声道。三人对此都非常敏感。战事一起,许多事随之而来,许多人都会趁乱露出自己真正面目来。是人是鬼,即可见分晓。林絮忽然放轻快了语调说,笑着揶揄道“所以啊,你若是不先将你那徒弟带在身边,也别怪他到时候热血上头跑去入了公孙名下,那到时候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咯。” 第123章 林怀易乖巧地接过喝了一口,却忽然猛地扯过林絮,将自己口中的酒尽数渡给了他,完了又仗着林絮不敢推开他,占了许久的便宜,才恋恋不舍的离了去。还微眯起眼像是在回味。“真香呐……”他咂了咂嘴“仙境琼瑶也不过如此。”林絮又好气又好笑,扯过他的耳朵“本事见长啊,看来之前没人管着你,没少逛去酒楼吧,怎么,那些个姐姐们的歌声好听么?”林怀易顿时觉着要是回答得不好,怕是今夜就得过上孤枕难眠的生活。心下转了几圈,往林絮怀里一躺“去酒楼是因为跟啊絮哥哥有好多回忆所以才去的,没跟那些小翠小红的有多接触。每次看到啊絮哥哥,不用知道怎么做,自个儿就想贴着。就像蜜蜂要吃糖那样……”林絮无可奈何的笑笑,往里坐了坐,眼底尽是荣宠,顺手替他揉起了太阳穴“儿啊,蜜蜂不吃糖。” “嗯……”还没一会工夫,林怀易竟已经舒舒服服的阖上了眼。林絮看着面露疲态的林怀易,想着得去找些莲子心来泡水,给这人去去火气,晚间早些睡觉。等到了府外,林絮轻轻唤醒了林怀易“到了,回去睡吧。”“嗯……”林怀易懒洋洋的拖长声音,还是不肯多动。林絮见状,只得扶着他下了车,将他一路扶至卧房之中,褪了朝服,掖好被子。找来了书卷坐至边上,冲了杯茶,静静地消磨着等待的时间。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林怀易伸了个懒腰,悠悠醒转。林絮见他刚睡醒这副迷瞪瞪的模样,放下书卷替他捋了捋发丝,弯腰吻了吻他的眼睛,柔声道“饿了么?想吃什么吗?”林怀易赶着上早朝,也没吃早膳,喝了杯水就出了门,回来又睡到现在,到了这会儿的确饿极了,想了想“想吃面条。”林絮笑笑,又重新揉乱了他的头发“好,你再躺会儿,我去做。”他轻车熟路的去了膳房,想烧水时发现炉子坏了,大概是太久没人用,所以起了锈。他想到之前府里有间仓库都会备着日常用品,决定去找找,碰碰运气。他自从回了这儿,还真没去那个杂物库看过。仓库在府中最偏的角落,他推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看的吃了一惊。这哪里还是当初的杂物仓库?里面不再是当年铁锹斧头乱堆的样子,如今已经被整理的干干净净,不见这些铁物的痕迹,只见其中放了不少字画,小玩意儿。这些他都认得。有些是他闲时随心情所制的书法与小狐狸各样的画像,有些是他们上街时随手买来给林怀易玩的小玩具,有些是他曾经教林怀易用过的兵器……满屋子的回忆。但是最让他心惊的是墙上那副弓。他这副弓是当年师父所制,他与公孙珈分别都有一副。师兄的那副之前去公孙府的时候看到过,他记得自己还问起过。林怀易说自己收起来了。他一直也没再多想。他记得自己的那副在死前弓筋已断,师父给的这弓,筋用的是猎了许久的凶兽的背筋,无可替代,若是有朝一日断裂,也就回天乏术。可墙上的这副却完完整整,甚至弓身上的划痕都已经被磨干净。林絮看着这弓,一阵寒意从脚甚至头顶“这弓筋,他到底是用什么来修复的……”答案…也不用再问了。林絮抚摸这完好无损的弓,眼中慢慢浮现了泪花。难怪林怀易始终都比常人瘦,比常人苍白,按小狐狸着什么都吃的胃口,外加有习武的底子,本就不应该会是这副模样。他想起自己还曾经想过,小狐狸长大后应是大方开朗,高马欢笑之人。看着比谁都会健康……他刚推开柴门想回卧房找林怀易问清楚时,却看到他踌躇的站在屋外,见他出来,满脸惴惴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好久以前的伏笔。☆、第 79 章林絮一步步走向他,只觉得步子如灌了铅那般越来越沉,直到在林怀易面前站立,看着眼前这人有些惶恐的面色,方才心中斥责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他半抱着林怀易,右手抚上了他的背,顺着他的脊椎一节一节不轻不重的按了过去。“那时候……疼吗?”他低声问,额头贴着林怀易的额头,将他更紧的圈在怀里。“疼,不过那段时间过了也就好了。”林怀易轻轻的回道。开骨抽筋,说不疼那肯定是假的。他记得自己开始之时满头冷汗如雨滴落下,甚至还晕了过去一阵子醒来再继续。但怕抽太快了会扯断,他只能放慢了速度。一寸寸的扯出来。世上最残忍的酷刑大概也不过如此。可他就是见不得这弓就这么断裂的放在那里,只要是林絮的东西,他就都想修复好了,像是着了魔那般,无数次的来这屋子呆着,无数次的重新拿着那些逗孩子的小玩意儿把玩,能一呆就能忘了时间,再出去就是几天之后。“我何德何能……”林絮抚上他的脸,细细摩挲着,声音发沉。他不过是去山林间泡了个澡被小狐狸碰上,再将其带回府,还得了小仙子多年陪伴,让他不再孤家寡人的四处漂泊。小狐狸跟了他之后,日子还没好过几天,遇刺客,遭天劫,如今还甘愿成凡人陪他轮回。 第125章 墨弘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淡淡道“还请贵国先斩了当初杀我大魏林将军之人。”而那人名万虹忴,如今早已官至左将,若让月氏就这么杀了他,谈何容易?墨厉心中暗暗捏了把汗。不料却听见使者哈哈大笑道:“我们国王早就想到这点,早已经为皇上准备好了,还需皇上开恩再允许个人上来。”“无妨,宣。”墨弘道。只见上来个月氏使者提着木匣子,说着不算熟练的官话“请各位做好准备。”说罢他就打开了木匣子,只见其中赫然装着一个人的头颅。也许小辈们认不出来他,但墨弘与公孙珈却知道,这正是当初暗道埋伏林易清的那月氏左将万虹忴。那后来的月氏使者继续说道:“我们国王为表敬意,已经先行准备兵马前往战场助贵朝一臂之力。”“好。”墨弘看着木匣子,沉声道。谁都拿不准他的这声好指的是万虹忴已死还是月氏先行出兵助战。只有墨厉终于面露喜色。殊不知他转瞬即逝的神色已经被其他人看在了眼里。墨恭心中冷冷一笑:“你没多少时间乐了。”十日后,二皇子墨厉亲自挂帅出征浩浩荡荡的出发。全城空巷,老百姓都争相观望。唯独将军府却大门紧闭,院落之中有三人。一青袍男子正在舞剑,一白衫佳人在旁观看,另外一位身着亲王蟒袍,正是四皇子墨云济。“啊易,你为何不让公孙将军随行?”墨云济问道。原先皇上定公孙珈为副将,在旁为墨厉出谋。公孙珈本想应允,却被林怀易拦了下来,一副药喝的公孙老将军这会儿还在发烧,也不知这小子从哪儿学来的用药之术。皇上只得换了钱国公之子随军出征。虽说钱国公之子征战经验丰富,早早的就被封为四镇将军中的镇西将军,但也定是比不上公孙珈的老道深虑。林怀易心旷神怡的看着掠影起落的林絮,笑道:“这不正好合了墨厉的心意么。钱国公如此看好他,甚至还将自己女儿嫁于墨厉做妃,可不得成全他们么?且你看,公孙老将军病倒,本大可让公孙英替父出征,这小妮子巾帼不让须眉,沙场之上凶得很,哪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弱,皇上这不也没有这样做么。”墨云济听此言,心中却偷偷松了口气“还好公孙英没随行……”又忽然被自己这番自私的想法羞得自惭形愧。“那你觉得,此番可有胜算?”墨云济再问道。只见林怀易一笑:“你还真把我当做是林将军之子,一脉相承的对军中事务了如指掌么?好啊,那我告诉你……”他拖长了声音,确认心无旁骛练剑的林絮也注意到了之后,正色道:“我可是被捡来的,这儿子名分不能算数。”林絮的剑招忽然歪了一瞬,“飞天踏雪”舞成了个狗吃屎。墨云济本还以为他会说出正经言辞,没想到他竟扯到这上面来,气笑说道:“只要你一日喊过林将军父亲,又怎能说不算数?三纲五常都学到肚子里去了么?”林怀易刚想再反驳,却听见林絮朗声道:“徽王言之有理,王爷,得多习读贤言圣道啊。”林怀易气鼓鼓的瞪了林絮一眼,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墨云济倒只沉于自己思绪之中,没有注意到二人奇奇怪怪的互动。☆、第 80 章“我只觉得月氏不带善意,但他们又杀了那万虹忴,像是下了血本求和……”当时下朝之后,墨云济就已经来将军府将殿上之事告知于林怀易,不过他听了之后倒也没有多讲什么,只是说义父仇人不是自己亲手杀死只觉得可惜。而墨云济今日重提这事,可见他的心里还是觉得此时蹊跷,但他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此时林絮也停剑走至二人身边,林怀易顺手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帕子让他拭去额角薄汗,只听他说道:“也许万虹忴的死有个先来后到呢?”“先来后到……?”墨云济刚开始没有听明白,但转瞬一向,他顿时心里一凛“林公子是说他是已经死了,再被人割下头颅当做与大魏求和的工具?”林絮笑笑:“有谁能保证自己长命百岁永不患病呢?况且宴席那天月氏使者自己亲口说国内分成两派,若他此言确凿,这万虹忴不就有可能是死于两派之争么?”墨云济默然。“徽王殿下是否在想,这连我一个姑师王子都能想到,为何皇上想不到?”墨云济惭愧的点点头:“虽说为子不应疑父,我想不到是因为我天性愚钝,但父皇他……”林絮看着院中已经抽出嫩芽的桃树,淡淡说道:“皇上岂会不知。只是对他来说,这是个好买卖而已。”墨云济依旧有些疑惑,只觉得林絮此话另有深意。为等他再开口问,林絮就继续说道:“两位皇子即使当场不知,回去之后或是经人指点,或是私下思索,也定都会知道其中猫腻,但不也是无人提出异议么。”无端的,墨云济听出了林絮未直接说出口的话;“各怀鬼胎。”他不禁感到全身发冷。同时也因着林絮此番话对他大为改观:“这林公子竟也能将各人心思了解的如此清楚。大概确实只有我自己还懵懵懂懂吧。”他不免觉得心灰意冷。林絮看他面色由疑惑转向挫败,开口道:“徽王殿下无需自惭,这世间永远正道至上,由不得邪心恶念肆意横行。为君之道可从未叫人用歪心思得天下。”墨云济听他此言猛地一惊:“林公子说笑了,我从未对此有过奢望,只求能恪尽职守的为皇上处理琐事。”边上林怀易缓缓开说道:“为皇上处理琐事?如今龙椅之上的是你父皇,但如若哪日换人了呢?你又能保证他容得下你?”“我看着两位皇子并非什么好相与之人。”林絮加道。 第127章 而原本还与他们哥俩好喝个不停的姑师将领这时却整整齐齐的列队于外边,面上哪还有刚才的醉意。林瑟清的目光从这帮出生入死过的将士面前一一划去,开口道:“我们此去凶险异常,若是有人想要退出,大可不必勉强。”她面前的将领齐齐跪下:“我们当年受林将军之恩得以保全性命,如今正是讲明还给他的时候!”这帮将领,除了林家旧部,还有许多是当年林易清从各地救下的人,仔细看去,刘叔也赫然在列。他们朝西出发,正是想找月氏报仇。虽说林絮如今写信让她按兵不动,但她做不到。无论发生什么她也定要为兄长复仇。等他们走后,公孙启也睁开了眼,看着这满地杯盏,沉沉地叹了口气。手将自己怀中的那封信纸捏了捏。“还好提前收到了信……”三日之后深夜,月氏城中一片寂静。王宫却在一声巨响之后起火。熊熊烈火漫延的很快,借着西北风,铺天盖地而来。与此同时西边战场,月氏与大魏合力已将疏勒击退,正值两军修整之际,本以为会共享成果的月氏突然朝墨厉带领的军队发难。“你们疯了吗!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墨厉用剑指着正朝他一步步逼来的月氏将领万珂峰,不敢置信。“怎么答应殿下?不就是助你夺得此番战场胜利,帮你坐上龙椅,不对月氏发难么?”万珂峰狞笑着走近。“可是我亲爱的殿下,你墨家有人出价比你更高呢。”万珂峰像野狼看着自己猎物那般的有耐心,一步步的将墨厉逼近角落之中。此时,有小兵急匆匆的过来报信“报!”他声音已经接近撕心裂肺,衣物被燃了大半。“什么事,说。”万珂峰不耐烦道。“王宫,王宫着火啦!”“什么?!”万珂峰悚然。“我们,我们在外边捡到了……”小兵看了看墨厉。“捡到什么了?说!”“他们大魏的军旗!”小兵指着墨厉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朝阳医院医生被伤的事情看得我好生气☆、第 81 章“你放屁!”墨厉冲小兵骂道,“老子哪里来的人去……”可下一刻,他忽然说不出话来。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刺入自己胸膛的剑,慢了半拍才感受到了铁器入骨的剧痛。“杀人啦!!!”顿时小兵高声喊着冲出了帐篷。万珂峰都来不及拦。他刚想出门,却听到东边冲将而来一队精兵,顿时间马蹄奔腾,尘土飞扬。是公孙启。“月氏不守信用,杀了二皇子,我们要为他报仇!”不知谁喊了一声,四面八方顿时多了许多兵马,在黄沙之间黑腾腾的冒了头,由上坡冲将下来。没有人认出,方才那进来报信的小兵,其实是公孙启常年驻扎在边境的属下。这公孙家公子当时睁眼之后,叫醒自己几位心腹手下,偷偷尾随林瑟清到了月氏。见她在潜入城内放□□,自知拦她不住,不如借刀杀人。二皇子墨厉与公孙家向来不和,里里外外摩擦不少,若是让他登上皇位,公孙家必定会吃大亏,难免会沦落到林家此番情景。他并非愚忠之人,甚至心思要多于自己兄弟与父亲,将来若是墨厉登基他定是不愿意看到。于是立马差人去疏勒观察形势,本以为还需自己多从中挑拨,没想到却看到了万珂峰正在反咬墨厉。天时地利人和,他只需再吹把东风,等墨厉一死,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现。古往今来,一片赤胆之人尽都惨死,甚至牵连多族,能活下去的,唯有懂借势之人。他自知并非善类,而且这番心思若是被父亲知道了,怕是腿都会被打断。可他买油其他办法,只能这么做。他已有妻儿,有家人,有兄弟,他不怕孤身赴死,就怕到时候不明不白的死于莫须有的罪名。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找到林瑟清,与她说明自己想法之后,林瑟清答应一起出兵。最后这战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就像是齿轮不停的转,磕磕碰碰,却终于嵌合在了一起。公孙将士与林家旧部,终于能有一次在同个战场上并肩作战。一个为守护如今的身边之人不择手段,一个为复当年血仇磨剑二十载,虽说领队之人已经不是公孙珈与林易清,但将士们血性犹存,刀刀入骨。战马悲鸣,残阳似血,月氏被圈在下坡,一点点的被蚕食殆尽。山坡上,银装铠甲的两人看底下动静渐熄。 第129章 林絮捏两指弹了下林怀易的额头,气笑道:“少油嘴滑舌,待公孙启到了随我一起去道谢。”“好~我知道了。”林怀易抓住林絮的手轻轻地咬了下,啧啧赞道:“甜。”此人如此作妖,大概难再有人治得了他。“好了,别闹,说正事。”林怀易放下林絮的手,收了调笑神色继续道:“睿王已经从五台山动身,很快就会到京城吊唁,他此番回来,应是不会再走了。”“嗯。”林絮背手走至窗外,此时万家灯火明明灭灭,天边孤鸟鸣声凄凉。“他在墨恭背后躲了如此久,是时候现身了。”林怀易陪着他,并肩站于窗前:“得让墨云济做好准备。”晚间墨弘服药之后醒来,紧急召见墨恭墨云济等人。同时也派人去找来公孙珈与林怀易。所有人此时已经换上素服,面露哀意,齐齐整整的在为墨厉之死掩面叹息。千篇一律到诡异。众人到时见到大鸿胪从乾坤殿中出来,大概是墨弘先找他商议了葬礼之事。如今三位皇子均非皇后所生,礼仪方面自是与其他时候不同。“父皇可要保重身体。”墨云济眼睛微红,带着轻微的哽咽说道。“嗯。”墨弘气息沉重地应了声,许久未再说话,只是看着一旁挂于墙上的佩剑发呆。边上贴着一张虎皮,看着也像是有些年代了。他转向公孙珈问道:“此事一过,怕是西北各国会趁火打劫,我收到的信笺说公孙启亲自护送厉儿的尸首回京。”公孙珈下跪应道:“竖子无能,使得二殿下命丧于贼人之手,望皇上重罚!”墨弘沉默许久,说道:“月氏反咬却非众人所能料到,况且他已经为厉儿报了仇,此事可先暂时按下不表。”他摆了摆手,不想说这些无用之事。公孙珈“砰砰”地磕头“谢皇上”“但公孙启如今往回走,我怕西域各国会趁机作乱,公孙将军也觉得如何是好。”公孙珈伴君多年,自是知道墨弘的意思,说道:“老臣愿意立马动身前往!”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第 83 章等烛火都被移开了,墨弘也就不再看林絮。他转向墨恭。沉声问:“恭儿,你想干什么?”墨恭此时面上竟毫无方才的哀伤神色,只是朗声说道:“我只是想将此胆大包天之人带至御前而已,父皇你在怕什么?”但墨弘并没有想见来人的意思,大怒喝道:“来人,将三皇子和这人都拿下!”护卫军应声而动。但还未上前,却悉数被反制!都是身着相同甲胄之人,是平时里一起当值的兄弟。“好啊,你之前藏得原来是这心思!墨恭,你可是藏得深呐!”墨弘见此状立马回觉,之前墨恭上报说护卫军多有好吃懒做之徒,裁撤了一批人,换上了一批人。而换上的那批人做事确实比原先的要勤快许多,甚至还立了些小功劳,因此事他还赏过墨恭。可今日却图穷匕见,露出自己真正的面目来。堂外有大臣想起身呵斥墨恭,却也被制住。“父皇不想把故事听完么?”墨恭怪笑道。墨弘刚想走,竟被边上两名护卫堵住了路。“放肆!”墨弘大怒“滚开!你们不要命了吗?!”即便是当今圣上的怒喝,两个护卫竟也纹丝不动。“父皇,你当初下令杀林将军那天可有想过今日?”墨恭忽然大笑。“你说什么?!”墨弘浑身颤抖,指着墨恭厉声道:“你再说一遍!”堂下跪着的所有人此时都把头埋得更低,但各个都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着。墨恭一步步走近,面色阴枭:“人人只说你是忌惮林式一家独大,将他差去西域任由自生自灭。可有谁又知道,当初,月氏知道林将军回程路线也是你下令透露的呢?”此话一出,众臣哗然。尽都看向人群中间的林怀易。林怀易却看着林絮。臣子大抵上知道当初墨弘下令让林怀易去往匈奴是存了使他们两败俱伤之意。若是林怀易殁在沙场,定有后来人替上他的位置。只叹这林将军太过争气,如此境遇还能得胜归来。而墨恭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心下的划过一词“赶尽杀绝” 第131章 想到这里,林絮忽然苦笑一声,原来两人都没得到什么好下场。当时等墨弘盛怒离开时,林絮猛然回绝,快马奔去城郊那座藏人的府中,但迟来一步。见到的就已经是两人的尸体。血迹早已干涸。墨弘本来也没有打算让他亲自动手,染上无辜之人的血。应是两人在府中争吵时,他就已经派了人去截杀这对母子。来他将军府,一来是为了拖住他,二来……他看着横尸在地的两人,心凉了半截。二来是为了测试他这个林将军,是不是永远都对墨弘忠心耿耿。只是他没有通过。可他无悔。他问心无愧。林怀易看着边上苦笑的人,终于明白为何有一日他从外边失魂落魄的回来,手上提着不少酒,浑身也全是酒气,路都走不稳。白天的争吵林怀易并没有听见,他当时跑去山间摘药材,准备摘些更好的来,但去的尽都是些悬崖峭壁极为危险,他就没让林絮一起跟着。只是回来不久就看到林絮跌跌撞撞的回府,半睁着双失了焦距的眼,四下找他,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囔着:“小狐狸跑哪里去了?不见了么?”林怀易急忙放下药材跑出,画出人形扶着中几乎欲倒的林絮回卧房,有些心疼又有些嗔怒“你为何出去喝这么多酒,前几日还嚷着头疼,怎么就记吃不记打!你先躺着,我去打盆水来。”殊不知林絮此时根本听不太清他说的什么话,只是猛然将林怀易整个抱在怀中,用力之大使得林怀易肋骨生疼。“离了这是非之地吧,好不好。”林絮此时手上气力不稳,整个都在发抖。但林怀易未做防,被他冷不丁一扯就扯到了床榻上,跌在林絮身上。酒气加上林絮袖中清香措不及防的闯入林怀易异于常人的嗅觉,过于浓烈的醇厚气息使他不自觉的也染上三分醉意。他也不知自己做如何想,由着林絮将他的手握在手心,十指相扣。“你是想……与我一起走么?”他缓缓地将目光落在林絮唇上,轻声呢喃道。“唔……”不过他还未来得及有动作,他的唇就先被封住,旖旎气息逐渐弥漫至满屋,四下只听得到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林絮细细地吻他,双手搂的愈来愈紧,喘息声有些沉重。也渐渐地放弃了抵抗。可正当林怀易想进一步翻身上来时,方才还有条有理请君入瓮的林絮头往边上一歪,睡着了。林怀易咬牙切齿的看着这睡得非常不合时宜的人,出去捧凉水洗了把脸,冷静了许久想想还是作罢。顺便打来清水将林絮因酒发红发烫的身体细细的擦拭个遍。完了又出去洗了把脸。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嘴唇,呆了半晌才发觉:“这好像,是第一次。”想至此,他脸上带了几分柔意。初尝人间清欢,连带着觉得这人来人往的世俗看着顺眼了不不少。“你那次醉酒醒后……”林怀易低低地说:“我问你之前的话还算不算数,你说你忘了。”“其实你根本没忘是吧。”他看着默然不语的林絮,狠狠的将指甲卡入掌心。“你那天起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你就……忍得下心为了这个人抛下我?”话音至尾声,带了些难耐的哽咽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the first kiss~☆、第 84 章林絮转过身来,握着他的手,轻轻的将他手掌放松开来,然后包在自己手心之中,叹声道:“我当初想着你是仙,我是人,定是不能殊途同归。待我死后,天高海阔任你走。而我出生军伍世家,这本就是我之命,结局逃脱不过……”可是舍生忘死的林将军怎么也没想到,这狐狸竟会为他逆天改命,罔顾天理人道,硬生生的将轮回掰断,凭空造出条道来让他走。“是我对不起你……”今日林怀易倒是硬气得很,甩开林絮的手,狠狠道:“这事我跟你没完!”两人的动静并没有为人所注意,因为在场之人都被墨弘的喝骂惊了个哆嗦“皇叔,你莫要在此扮演正义之师,始帝身上的毒难道不是你下的?!”听到这怒吼,在场所有人都应声而跪,只是悄悄竖起耳朵继续听着。“你如今贼喊捉贼,当初若非你先给始帝投毒开了先例,我父皇还真是没有机会借力打力。”墨弘冷笑“报仇?我身上如今的毒与病,可就是拜你所赐。”“想要这皇位就明说,少于此装自己心怀天下!”墨弘自小就有气喘之症,随年岁加增愈发严重,所以他才叫了墨云济来帮忙处理政事。“如此看来……”“曾峦也是受你指使吧”墨弘抹去嘴角黑色血迹,冷哼一声。睿王继续转着他的佛珠,置若罔闻。 第133章 “兄弟们上!打断这群吃里爬外的狗腿子!”随着秦平一声令下,他们开始反扑。有着北军的加入局势很快就有了变化。但睿王养的护卫军也确实凶猛,竟有人重开重围直奔墨弘而来。只是没走几步,胸腔就被箭矢刺透。回头看到一位虎牙将士手执弓箭,弓弦正嗡嗡作响。“真是不错。”林絮赞道。不过被身边之人狠狠剜了一眼。“臣等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秦平跪下大声说道。说话间,北军已将墨弘在的方位团团围住,剑拔弩张。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他来逼宫。“秦大人免礼!”墨弘对秦平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好脸色。林絮轻笑:“这秦平一点就透,聪明的很。”什么救驾来迟,明明就是跟着在外边听了场好戏,掐着点出现。而他如此装备齐全,就算墨弘看出他这意思又有何用,还是不得顺水推舟陪着演戏。可睿王却没有看出手的秦平,也没有看墨云济他们,只是看着林怀易“王爷,难道你就不想为父报仇么?若你不想,也有足够的林家旧部想。”林怀易淡淡的看了眼墨弘说道:“林家旧部现在都与公孙珈老将军一起。”“正忙着呢。”睿王早先安排了兵马于他们必然会经过的小道,用的人不多,为了就是拖住公孙珈与墨云济。只要他这边事成,就算是公孙珈又有何惧。难道他心里就没有气么?为了平复帝王疑心,他被迫与儿子分离,如参商星宿那般见不着面,甚至通书信都不能随意。处处受人监视,如履薄冰。倘若他要是再知道他师弟林易清是死于墨弘之手,怎会不怒?且怎会不忧心自己今后处境是否会如师弟相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是否也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丧命?疑虑的种子只要埋入心中,做出决定只需一瞬间的事。而公孙珈并非林易清,明知不可而为之,仗着自己无牵无挂就上赶着去送死。公孙将军于世间的羁绊太多,他必定会选睿王心想的那条路,顺水推舟。林絮也明白这道理。所以此次什么都没跟自己师兄提,任由他请命去塞北。倒是等公孙启入京之后先联系了上了他。况且不出所料,公孙启私下带回来的兵要比明面上的多出不少。其中除了一些是自家兵,有不少是林家旧部与之前旧人,应是林瑟清给的。公孙启自己也不放心回京之后的命运会如何,出于谨慎,他确实给自己留了后路。而秦平的北军,是在墨云济动身之前就帮忙安置在宫外待命。此番墨云济重新回来,身边还有个人高马大的公孙启,守宫门的将士自然不敢拦。当然也是拦不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守株待兔,请君入瓮。”林絮轻轻地说道。箭在弦上之时才能将各人面貌看得清楚。当年他确实好意帮助睿王将他与民女所出的儿子隐藏,也并不知睿王的确是心存夺位之意。更没料到他后来会为此杀了如此多的人。他教唆吴振宇挑拨与姑师关系,替吴振宇找刺客刺杀众人眼中的这位姑师王子。若林絮再死,远在本国的林瑟清定会嗅出不寻常的滋味来。为何兄长,孩儿都会因大魏而死?两国盟友关系将岌岌可危。而吴振宇在狱中如此有恃无恐,也是因为在等这一天。他知道若是今日事成,他就可大摇大摆的拿回他将军头衔。所以他话从不说全,只是每每挤出一些,引殷沽等人去查,拖住他们给自己留出时间。而曾峦早已被收买,做出此事也不稀奇。睿王一开始就像墨恭抛出了好意,助他夺嫡。走的却是卸磨杀驴这招。那个提出让墨恭入佛门清修的钦天监也是他所安排。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安排各事。且墨恭回来之后那副遁入空门的模样也是他的提议。从那时候开始,睿王就在暗暗的拉拢旧人,安插兵马,才有了今日两派之争。他的计划确实周详,龙椅之位又太过诱惑,墨恭年轻,自知经历不足,自是会听他的。陆离在墨恭身边,即使帮手,又是监视。一步步领着墨恭往深渊之中走。且墨厉一死,自是睿王说什么墨恭都会听,将他奉为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