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嫁到》 第一章 回府 淅淅沥沥的春雨一连下了五六天,守在镇国公府侧门的小厮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想着走动走动暖暖身体,可脚还没动,就被门外的另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喊住了。 “快去回了老夫人,三爷的马车已经进巷子了!” 小厮被这一喊吓的一激灵,哎了一声,伞都忘了拿,就朝着院子跑去。 不多时,两个身穿深色短打的中年男子龙行虎步的从院子里走出来。其中留着络腮胡的汉子揪着门口的小厮沉声问道:“三爷他们还没到?” 小厮个子不高,身材也偏瘦,被汉子这么一揪,双脚都离了地面,只能挣扎着用脚尖保持平衡,声音却显得很是平静,显然是已经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了。 “回二爷,三爷的马车已经进巷子了,想必用不了一柱香的功夫,就能到了。” “二哥,不用心急,再等等便是。”另一个同样身材高大,却长相俊逸的汉子拍了拍络腮胡的肩膀,望着巷口的方向说道。 络腮胡放开小厮的衣领,迈着四方步,双手插腰,和另一个汉子看着同样的方向。 不过片刻功夫,院子里又快步走出两位妇人并几个少年少女,和门口的两个汉子一同守着。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嗒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打头的是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身着朝廷统一的黑色军服。后面则是三辆四骑的豪华马车,不紧不慢的朝着镇国公府而来。 “来了来了!四姐姐她们回来了!”说话的是跟在一位妇人身边的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鹅蛋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此刻正张望着,看到马车后,兴奋的拽了拽身边妇人的袖子。 “知道你高兴,那也老实点儿,别这么毛毛躁躁的。”何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虽是训诫的话,语气却很是宠溺,显然对活泼的女儿并没有什么不满。 小姑娘眨了眨眼,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这母女俩的互动落在另一旁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眼里,刺激的她攥紧了手掌,低着头抿唇不语。 马车很快停在了镇国公府的侧门前,前面两个骑马的青年动作利落的下了马,转身就去帮车夫摆好了脚蹬,拉开车门请里面的女眷下车。 马车里的迟意隐晦的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从江南一路上京,水路转陆路,整整折腾了一个半月,好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她这娇弱的小身板了。 不过多年的习惯让她立马把自己伪装好,面上露出适宜的笑容,一扫方才的疲惫,扶着丫鬟的手,从容的下了马车。 迟意坐的中间那辆马车,前面是父亲和母亲,此时夫妻二人已经和国公府门前等待的人施礼问好,见迟意过来,三夫人钟氏冲女儿招手,“意姐儿过来,你二伯娘和四婶儿正问你呢。” 迟意拜见各位长辈,此刻见了迟家的人,脑海里的记忆这才逐渐清晰起来,络腮胡大汉是二伯,长相和身材严重不符的俊逸汉子是四叔,圆脸爱笑的妇人是二伯娘何氏,身材高挑,一脸英气的妇人是四婶儿白氏,还有和迟意平辈儿的一群兄弟姐妹们…… 杂乱无章的记忆一瞬间充斥脑海,让本就腰酸背痛的迟意脸色一黑,差点儿栽倒。 身后时刻注意迟意的大丫鬟忆岚连忙伸手扶了一把,这才没让迟意出丑。 “三弟和弟妹舟车劳顿,老夫人还在清风堂里等着呢,咱们就别在门口说话了,赶快进去吧!” 二夫人何氏笑眯眯的说道,迟意苍白的脸色和钟氏担忧的神色都落在她的眼里,她不方便询问,只能让众人赶快回内院,好方便舟车劳顿的三爷一家休息。 钟氏感激的看了一眼何氏,叮嘱忆岚和清秋照顾好迟意,这才和众人一同进了镇国公府的门。 镇国公府占地及广,这宅子是前朝一个颇得圣宠的王爷的王府,宅子原本五进,后来又把左右两侧的宅子买下来打通,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应有尽有。 第一代镇国公是周朝的开国功臣,又是军功起家,圣上亲赐封号镇国公,世袭罔替,享有无上尊荣。 如今的镇国公是迟意的大伯,老镇国公十年前在战场受了伤,没了一条腿,爵位传给儿子后,就安安心心的过上了养花逗狗的悠闲日子。 迟意的父亲是老公爷的三儿子,年纪轻轻就被封为骠骑将军,常年驻守边关。 迟意的母亲钟氏是江南世族嫡女,嫁入国公府后一直生活在京城。三年前迟意生病,请来的太医建议去南方将养身体,钟氏这才带着女儿和小儿子一起回了江南钟家。 如今迟意已经十三岁,身体也养的不错,正好也赶上迟三爷打了胜仗,随着军队,一家人一同回了京。 迟三爷因为还要入宫面圣,便没有回内院,而是和两个兄弟一起去了书房,老公爷正在书房等着。 迟意则跟着母亲,去了清风堂。 守在廊下的丫鬟早就得了信儿,见到众人走进院子,就侧身掀了帘。 “老夫人,快看谁回来了!”还没见着人影儿,热情的何氏就喊了起来。 堂屋里坐在暖炕上正逗弄着曾孙的老夫人面色一顿,收起了笑容。 坐在下首的世子夫人李氏垂着头,向扑在老夫人怀里的儿子招招手:“旭哥儿快下来吧,看你把曾祖母的衣裳都弄脏了。” 才两岁的孩子哪懂得了这么多,瘪着嘴就要哭。 李氏让奶娘赶紧把孩子抱到隔间去哄。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何氏已经拉着钟氏和迟意走了进来。众人齐齐向老夫人问安。 离家三年,钟氏又是重规矩的,便拉着迟意和小儿子迟君书行了大礼。 老夫人冷眼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三人,半响过后,这才缓缓说道:“起来吧,意姐儿身子弱,可别再病了。” 老老实实跪着的迟意面色不改,“谢祖母关心。” 三人起身后,老夫人看向迟君书,脸上这才带了丝笑容。把迟君书招呼到身前,老夫人问道,“小五儿看着高了不少,这几年不在家,可把祖母想坏了。” 迟君书今年十岁,年纪虽小,不过开蒙早,说话也就如同大人一般,“孙儿也想念祖母,看到祖母身体康健,孙儿心里高兴的很。” 何氏用帕子捂着嘴笑,“小五儿这乖巧劲儿,可真是招人喜欢!” 老夫人对三房的其他人都淡淡的,只有这个小孙子和了她眼缘,听了何氏的话,连连点头,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容。 祖孙二人说完话,老夫人这才看向钟氏,又把坐在一旁的李氏拉过来,说道:“这是舟哥儿媳妇,当年他们成婚,你们三房都没在,如今回来了,自家人也都认一认。” 李氏对着钟氏福了福身,叫了声三婶儿。 钟氏笑着点了点头,又从手上脱下来一对儿羊脂白玉的镯子,给李氏戴上。 “三婶儿的见面礼,别嫌弃是三婶儿戴过的。” “谢谢三婶儿。”李氏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之后又和迟意互送了姑嫂间的见面礼。 几人还没寒暄完,帘子又被掀了起来,国公夫人孙氏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老夫人,听说三弟妹回来了?” 第二章 霸占 迟意扭头打量进来的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张容长脸,脸色偏黄,就显得她比实际年龄要稍长一些。这人正是国公夫人,也就是迟意的大伯娘。 她身边的女孩儿和她脸型相似,却胜在有一双大眼睛,显得灵动了许多。 多看了这么几眼,迟意脑海中却完全没有这个女孩儿的印象,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了。 “老大媳妇回来了?欣姐儿快过来,让老太太看看。”老夫人明显比刚才热情了许多。 孙如欣明显跟国公府的人很熟悉,十分不见外的依偎在老夫人身边,甜甜的对着老夫人撒娇:“好久没来看望老夫人,欣儿可想您了!” “就你这小嘴儿甜,老太太也想你!这次多住些日子,陪陪老太太。”老夫人搂着孙如欣晃了晃,心情大好。 听了老夫人的话,大夫人孙氏脸上也露出掩饰不住的笑容,连连向钟氏显摆:“三弟妹,你都忘了这丫头了吧……” “怎么会?欣姐儿是大嫂的内侄女,孙大人的幺女,小时候在府里住过一阵子。”钟氏不着痕迹的打断了孙氏的唠叨,眼睛却没看孙如欣一眼。 孙氏显摆不成,讪讪的住了口,扭头又去问何氏,“二弟妹,怎么没看见惠姐儿?三弟妹还没见过吧,惠姐儿可是咱们府里重孙辈儿的大姐儿,凡哥儿的长女。” 何氏笑着听完孙氏明褒暗贬的话,大大方方的说道:“多谢大嫂挂念了,惠姐儿这不刚生了场病,就没让她出来,这不凡哥儿媳妇也是匆匆忙忙过来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三弟妹大度,也没跟我计较这些。” 孙氏又被噎了一下,面上有些过不去。三房回府的消息前天就知道了,不过她和钟氏不对付,今天特意一大早回了娘家,还领着侄女一起回来,就是想下下钟氏的面子,谁知道碰了个软钉子,还被何氏给讽刺了。 老夫人自然听到了那妯娌三人的对话,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说道:“老三媳妇刚回来,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几个姑娘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孙如欣也跟着世子夫人李氏一起去了隔间。堂屋里就剩下老夫人和妯娌四人还有迟意。 “不知道老夫人还有什么吩咐?”钟氏平静的问道。 自她嫁入国公府,老夫人就没待见过她,这次老夫人竟然主动把她留下,想必是有事要说。 果不其然,老夫人盘着手中的一串佛珠,淡淡的开口说道:“你们离家三年,正赶上舟哥儿和凡哥儿大婚,这些年你也知道,府里添丁加口的,院子都要不够住,老太太我就做了主,让舟哥儿两口子搬到了明月苑。” 一直沉默的迟意闻言抬头不可思议的看了老夫人一眼。 明月苑是她父母的院子,三房人口不算多,迟意小时候和兄长幼弟一同和父母住,对明月苑很是有感情。离家三年,如今回来了,却听到父母的院子都被人占了。 钟氏也有些震惊,国公府只有四房,老夫人的两个女儿又都嫁了出去。就算孙子辈儿的多了些,可院子也绰绰有余,何来这么一说? 钟氏终于有些压不住情绪了,“老夫人,府里还没紧张到侄子要占了叔婶的院子吧?如今三爷也被圣上调回京城,往后也是要住在府里的,您这让我们三房住在哪儿?” “哎呦,三弟妹看你说的,老夫人还能撵你们不成?揽月阁年前就重新修缮过,里里外外都是新的,老夫人让你们住新院子,嫂子我都眼馋了。”孙氏挑着眉高声说道。 “大嫂说的是西院的揽月阁?”钟氏抿着唇问道,手里的帕子被她攥的起了褶子,她却浑然不觉。 “正是,西院清幽,环境又好,意姐儿身子弱,在西院养身子,老太太我也放心。”老夫人抬眸看了一眼迟意,平缓的声音却让钟氏差点咬碎了嘴里的牙。 “老夫人什么意思?舟哥儿住了明月苑,可意姐儿的浅云居舟哥儿不能也占了吧?” 迟意七岁的时候就分了单独的院子居住,浅云居被钟氏拾到的很是不错。 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杭哥儿就要大婚,欣姐儿最喜欢浅云居,一个院子而已,就让他们小夫妻住吧。意姐儿身子不好,住在你身边,也好照顾她。” 迟意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老夫人了,就算她看三房不顺眼,也没有这么磋磨人的吧? 钟氏的眼眶都憋红了,老夫人就算不待见她,可三爷是她亲生儿子,意姐儿也是她嫡亲的孙女,没听说过哪家的老太太为了折腾儿媳妇,这么埋汰自己儿子的! 意姐儿眼看都要十四了,哪有还和父母住一个院子的道理?说出去都被人笑话! 看着钟氏屈辱的红了眼睛,迟意拉过母亲的手,轻轻握了握,平静的开口说道:“多谢祖母关心,回来的路上父亲还说,怕孙女身体受不住,还要请薛太医来给孙女看看。有了祖母的照抚,孙女的身体定然会痊愈。” 薛太医就是当年建议迟意去南方养身体的老太医,如今迟三爷是圣上眼前的红人,请太医来给女儿看病,皇帝自然愿意卖他这个面子。 迟意说的隐晦,可明眼人都能明白,太医一来,迟意的状况自然会明明白白的晾在众人面前,老夫人方才的话也就站不住脚。要是迟三爷心有不满,在圣上面前多说上两句,老夫人自然得不了好。 这其中的弯弯绕,老夫人自然听的明明白白,当下就沉了脸,目光沉沉的盯着迟意。 迟意则面如止水,恭恭敬敬的垂眸站在钟氏的身后。 笑话,就老夫人这种粗暴的折磨人手法,放在皇宫里,活过一年都算她本事。也就是镇国公府这一门糙汉子,再加上老夫人从来没伺候过公婆,舒舒服服的当了这么多年的贵族老太太。 “好、好、好!知道拿你父亲压我了!老大媳妇儿,去把浅云居收拾出来!四姑娘还住浅云居!”老夫人把手里的佛珠一把拍在了炕几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老夫人……这……”孙氏为难的看着老夫人,整个国公府里,只有三房之前住的几个院子是重新修缮过的,钟氏江南世族出身,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国公府占地是大,可除了钟氏,其他人手里都是紧巴巴的。 都说武将家里不愁银钱,可从老镇国公那代起,打的都是蛮子和倭寇,别说发财了,国库这些年都快亏空了。 京中的勋贵世族,哪家不是紧巴巴的过日子?就算有点家底儿的,也不敢漏财,生怕被好战的皇帝盯上,抄了家充了国库。 钟氏却不在乎,江南本就富庶,钟家旁支更是皇商,现如今支撑着军队的军饷,有一半都是钟家支撑的。 手里有钱,自然要把日子过舒坦,所以三房的院子修缮的是府里最好的,不仅是屋子,就连院儿里的花草,都名贵的让人咋舌。 老夫人看不上钟氏,当年更是因为迟意的身体而举家回了江南。三房空出来的院子,孙氏自然早早的就盯上了。 国公府世子迟君舟是孙氏的大儿子,世子大婚前,孙氏没少在老夫人面前哭穷,明里暗里的又表示三房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给世子夫妻住,也不算折了国公府的面子。 第三章 进退 老夫人当初没能扛住孙氏的闹腾,松了口,让迟君舟夫妻住了三房的院子。如今三少爷迟君杭要成亲,竟然又要霸占三房的院子,孙氏尝到了甜头,自然不想轻易就放弃。 “我说的话你是没听懂么?浅云居让出来,另外给杭哥儿收拾一个院子!”老夫人气儿不顺,看着榆木脑袋一样的孙氏越来越不满。 “老夫人,这……您也知道,再有两个月杭哥儿就要大婚了,哪儿还有时间收拾院子了呀!”孙氏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瞄着钟氏母女,明显是不想把嘴里的肉吐出来。 “大伯母怕是忘了吧,揽月阁不是才修缮过的么,正好适合三堂哥大婚,西院环境清幽,最适合新婚的小夫妻了。” 迟意适时的提醒,方才还说刚把西院收拾出来让他们三房住,这会儿又没时间收拾新房,借口都找不好,迟意都不好意思出言怼她。 孙氏愣了愣,张口就道,“西院哪儿有东院这边儿收拾的好呀,更何况……” “你快闭嘴吧!”老夫人要被孙氏气个仰倒,这嘴上没给把门的婆娘,一丁点儿的心眼儿都没有,她不知道做了什么孽,才给老大找了这么一个傻媳妇。 “浅云居原本就是意姐儿的,杭哥儿没道理占了妹妹的院子。老大媳妇,你把东院的沉香榭收拾收拾,虽然小了些,但是也够杭哥儿住了。” “老夫人!沉香榭也太小了吧,欣姐儿也不能乐意呀!”孙氏不满的开口,甩着手里的帕子嘟囔,“浅云居我可是花了自己的体己儿钱修缮的,这一下子就打了水漂了!” “府里是短了你的吃喝还是用度?用不着你自己花银子修缮!一点儿眼界儿都没有,让人看了笑话!”老夫人实在看不上孙氏小气家家的样子,在府里也二十多年了,还是改不掉穷苦出身的习气。从这一点来看,其他三个儿媳妇都比老大媳妇强。 “祖母也不必为难大伯母了,这次父亲平寇有功,皇上已经下旨封了侯,想必也会另赐府邸,若国公府实在没住处,我们搬出去也行。”迟意适时又放出来一个足以让众人吃惊的消息。 “什么?你说三郎封侯了?”老夫人吃了一惊,他们国公府已经算是勋贵中的顶流了,虽然因为老国公的受伤不得不放了一部分兵权出去,但是她的四个儿子都在军中任职,皇上就算再器重他们国公府,也不可能再封爵位了。 现在听迟意这么说,老夫人本能的反应的是不相信。 迟意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撒谎,点点头道:“虽然只下了口谕,但皇上金口玉言,断然不会拿这种事来诓骗我们。” 老夫人盯着迟意看了片刻,攥着衣袖的指尖都微微泛白。见迟意丝毫没有紧张,也就放下了猜忌。 “老大媳妇,让舟哥儿和李氏搬出明月苑,之前舟哥儿的院子也够住了,杭哥儿就搬到沉香榭,你立马去吩咐。” “老三媳妇,你和三郎还住明月苑,意姐儿也回她的浅云居。都是一家人,我和你父亲还都在,没有分出去住的道理。”老夫人只思考了这么一会儿,就干脆利落的下了决定。 孙氏却不乐意了,迟君舟是她的长子,更是国公府的世子,两年前大婚后就和李氏一直住在三房空出来的明月苑。现在不仅杭哥儿的浅云居没了,还要让舟哥儿两口子也一起搬走! “明月苑舟哥儿夫妻俩以及住了两年了,现在更是又有了孩子,搬来搬去的,实在是不太方便……”孙氏垂着头,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一直没开口的二夫人何氏有些看不下去了,抿了一口茶后,轻声说道,“大嫂这话说的,三弟妹走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的院子会被舟哥儿占了去,当初收拾明月苑的时候大嫂可没嫌麻烦。” 何氏的长子迟君凡和迟君舟同年成亲,如今住的也是内院单独收拾的一处,当年她可没想过要去霸占三房的东西。反倒是大房,吃相难看。 “行了,都别说了,就按我方才说的办。正好舟哥儿媳妇也在,让她回去吩咐人收拾去吧。”老夫人不想跟几个儿媳妇扯闲,索性招呼正在隔间哄孩子的李氏出来,让她赶紧回去收拾,给三房腾地方。 李氏脸皮薄,也是才知道他们住的明月苑竟然是三房叔婶儿的院子,不见方才的清高,反而红着脸,低着头匆匆行了礼,就要往外走。 “大堂嫂且等等。”迟意开口挽留李氏。 “意姐儿还有什么事?”不等迟意说话,老夫人稍有不耐的问道。 “堂哥堂嫂怎么说也在明月苑住了两年多,让他们匆忙收拾确实不妥,不如这样如何,明月苑就让堂哥堂嫂住着,母亲和父亲搬到浅云居,左右三堂哥还没有成婚,还有时间收拾院子。我去揽月阁,正好西院清幽,适合孙女修养,祖母意下如何?” 迟意知道见好就收,没必要和大房失了和气,虽然孙氏不体面,但是他们三房不能失了气度。 老夫人听了迟意的话,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府里有嫡庶孙女加起来有七个,因为钟氏的原因,她对三房的这个嫡孙女一直淡淡的,这丫头小时候空有一副好样貌,但是被钟氏养的娇气,并不得老公爷和老夫人的喜欢。 这次从江南回来,不仅不娇气了,反而进退有度,让她刮目相看。 “意姐儿的主意好,舟哥儿不用搬,你父母也不用折腾了。浅云居和揽月阁都是新收拾的,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正好回去就能休息。”老夫人点点头,非常满意这个结果。 “这……”并不满意的孙氏还想再说话,却被儿媳妇李氏拽了拽衣袖,这才住了口。 “行了,你也别墨迹了,快去吩咐人拾到拾到沉香榭,该翻修的翻修,银子都行公中出,用不着你自己补贴。” 老夫人一锤定音,挥手赶她们走。 迟意跟着钟氏行了礼,慢悠悠的出了清风堂。 第四章 舒服日子 二夫人何氏和四夫人白氏跟在后面出了清风堂,一起送迟意母女到浅云居。 浅云居和揽月阁都是新收拾出来的,迟意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可改动的,就告了退,要去西院的揽月阁。 钟氏舍不得女儿一个人住在西院,拉着迟意的手眼瞅着泪珠子就要掉下来了。 “母亲不用担心我,有清秋和忆岚照顾我,西院又安静,正适合我住。”迟意和钟氏相处了三年,母女感情已经很深。 她前世的母亲身为殷朝的皇后,威仪十足,却亲情颇淡,后来更是因为朝堂动荡,殷皇后垂帘听政,迟意跟她更没时间加深母女感情了。 三年前她意外重生到了迟意身上,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年,史书中记载的她,已经是前朝最后的一位长公主。 迟意最后逃亡的那几年,生活很是窘迫,这让养尊处优的长公主殿下非常的难熬。重生后,虽然周朝也很穷,世家大族也都过的紧巴巴,但是迟意的外祖家却殷实的很,好不容易又能过上富足的日子,迟意很是知足。 而且钟氏这个母亲疼爱她,父亲迟励宇本身很有本事,虽然不能袭爵,但是凭借自己能够封侯,这在近几十年里也能算是头一份了。 迟意打算舒舒服服的过完这辈子,只要没人主动招惹她,她绝对不会自找麻烦。今日孙氏主动招惹,她都看在是她大伯母的面子上很是客气了。 钟氏拉着迟意的手,迟迟不肯放人,“要不还是阿慈住在浅云居吧,我和你父亲搬去西院,这里本来就是你的院子呀。” 阿慈是迟意的乳名,巧的是,她前世的乳名也是阿慈,不过除了父皇,其他人都不会这么叫她。这一世,父亲母亲,长兄和外祖家的长辈,都会这么叫她。 迟意贴到钟氏肩膀上,撒娇道,“我住在西院真的很方便呀,母亲又不是不知道,我娇气的很,浅云居被大伯母折腾的和以前都不一样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揽月阁就不同啦,西院那边儿没有其他人,要是有不喜欢的地方,大不了我拆了重新弄,只要母亲舍得让我折腾这个。” 钟氏拿迟意没办法,也只好妥协,不过迟意走的时候,又被钟氏塞了一匣子银票,让她别不舍得花银子。 迟意回了西院,领着清秋和忆岚在揽月阁里逛了逛,满意谈不上,可也能看出来是尽了心的。 “姑娘,寝室里再修缮一番吧,床要换掉,我看室内没有铺地龙,先用长绒毯铺上;屏风也换成咱们带回来的那块双面紫檀玉插屏,屋里能亮堂许多。”清秋看了一圈,哪哪儿都觉得不合意。 “按照我平时习惯就行,怎么弄你们两个商量。”迟意歪在正堂的矮榻上,眯着眼睛听清秋怎么折腾。 忆岚坐在榻尾给迟意揉腿,一边揉一边说,“先把姑娘的衣裳首饰归拢归拢,其他该置办的吩咐下去就成,正好也看看这院子里的人得不得用。” 清秋和忆岚是跟着迟意一块儿长大的,比她长两岁,一直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三年前也跟着一起去了江南。 如今揽月阁里伺候的人都是新分来的,她们二人并不熟悉,正好借着机会观察观察。 清秋应下,扭身就去吩咐了,风风火火的性子不知道随了谁。 “要是让齐嬷嬷看到清秋这个样子,肯定要训她了。”忆岚逗趣道。 迟意随手拆了头上的珠花,让头发披散下来,笑着说,“嬷嬷肯定先训我,看到我这样,她老人家能气到跺脚。” 齐嬷嬷是钟家的人,一直服侍在迟意外祖母身边,迟意一家回到江南后,老夫人怕迟意不习惯,特意让齐嬷嬷照顾她,几年下来,主仆几人感情非常不错。 原本老夫人想让齐嬷嬷跟着一起上京,但是嬷嬷年纪不小了,迟意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只能作罢。结果刚回来,就开始想人家了。 忆岚收拾好迟意随手扔在榻上的珠花,也跟着笑,“嬷嬷疼您还来不及,真生气的时候,也就是说说清秋,清秋还敢顶嘴,结果嬷嬷更生气了。” 迟意想起清秋和齐嬷嬷打嘴仗的时候,乐的直不起腰。清秋吩咐完进来后就看到俩人笑个不停的样子,还诧异了好半天。 “姑娘心情还不错?”清秋偷偷问忆岚。 他们三房一直不得老夫人眼,三夫人还是个性格软的,三爷常年在外,她们三房这些年过的虽然没什么大波折,但是也不怎么顺心。 四少爷和五少爷因为是男子,平时不怎么掺合内院的事,但是她们四姑娘不同,三夫人受了欺负只会躲起来偷偷哭,四姑娘个性要强,前些年没少为三夫人出头,导致老夫人和大房的人都不喜欢她们姑娘。 三年前姑娘大病了一场,三爷求了皇上恩典,请了太医院老院判诊治,这才有了她们三房举家前往江南。 这三年姑娘过的快活顺心,今年年后决定回京时,姑娘还郁闷了一阵子,不过现在有说有笑的,看来心情还算不错。 忆岚摇摇头,小声嘱咐清秋,“在清风堂里哪有舒心的时候,你叮嘱好下面的人,嘴上有个把门儿的,别烦到姑娘。等下我去大厨房看看,要是真不顺心,咱们自己弄饭,西院到东院一来一回的,做的再好的饭菜都没了滋味。” 清秋连连点头,正想问问迟意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就发现方才还笑的开怀的姑娘这会儿躺在榻上已经睡着了。 给迟意搭上一条毯子,清秋和忆岚出了正堂,一个去取饭,一个指挥院子里的人开始整理带回来的箱笼。 迟意睡的不安生,她三年前苏醒过来时,人正病着,对镇国公府的众人了解不深。今日打了个照面,这会儿的梦境里竟全是以往相处时的画面。 苛责的老夫人;寡言却慈祥的老公爷;功夫一般,喜欢钻营的大伯父;不拘小节的二伯父;喜欢做学问的四叔……一大家子人,断断续续出现在迟意的梦里。 “姑娘?姑娘,醒醒吧。” 迟意挣扎着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脑门上都是汗,忆岚拿着帕子正在给她拭汗。 “姑娘可是魇着了?奴婢见您睡的不踏实。” “梦着以前的事了,什么时辰了?”迟意闭了闭眼,脑子里乱哄哄的。她梦里的画面都是以前的迟意经历过的,这几年遇到熟悉的人,她总是会梦到一些片段,今天一下子见的人多,画面一个接着一个,让她头痛不已。 “快要申时三刻了,姑娘用饭吧,方才二夫人还使人送了些二少爷下衙回来买的糕点,都是仙味居的。说是四少爷临走的时候特意托二少爷带的呢。” 第五章 委屈 四少爷迟君谦如今在金吾卫当差,今日正当值,没法回府。 二少爷迟君凡是二房长子,在五军营当差,正巧今日他在京中,前些天迟君谦就拜托了二堂哥,今日迟意回来时帮他给妹妹带回来零食。 想起同胞兄长,迟意弯眼笑起来。吩咐忆岚摆了饭,随意吃了几口后,迫不及待的让把点心拿了上来。 味仙居传承百年,前朝时就已是京城家喻户晓的铺子了。迟意独爱他家的桂花栗粉糕,没想到迟君谦竟然记得,还让二堂哥给她买回来这么多。 喝着花茶,吃着桂花糕,迟意坐在临窗的暖炕上惬意的打发着时间。 正昏昏欲睡着,忆岚进来说迟君书过来了。 迟意让忆岚把人领进来,不等忆岚应声,那边等不及的迟君书就扬声叫着阿姐进来了。 迟意失笑,小五儿平时最是重视规矩的,今日这么冒冒失失的,显然是着急了。 “什么事儿这么急?快坐下擦擦汗。”迟意拿帕子给迟君书擦额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阿姐,你和娘怎么换了院子住?大哥不是有自己的院子么,怎么现在住进了明月苑?” 祖母当时留下母亲和阿姐,想必就是说这件事。他当时去前院给祖父请安,并不知晓清风堂里发生了什么,等到用晚饭时,下衙回来的二堂哥才和他说。 饭都没吃完,迟君书就跑过来问迟意了。 “没去打扰母亲吧?”迟意给迟君书倒了杯茶,让他平缓一下情绪。 迟君书绷着脸,摇了摇头,“娘怎么敢忤逆祖母,我去问她,只会惹的娘偷偷掉眼泪,所以直接来找阿姐了。” 迟意忍不住揉了揉迟君书的脑袋,成功让小少年变了脸,想躲又怕阿姐不高兴,只好皱着眉,又往迟意身边蹭了蹭。 “都是些内院的腌渍事,你不用管。母亲那里你也别提,省的母亲心烦。” 迟意让忆岚分些糕点给迟君书带回去,对于在清风堂发生的事,并不想让他掺合。 迟君书不满,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见迟意不想多谈,眼珠一转,就威胁上了。 “阿姐不想说就算了,我去找祖母,问她是不是府里没银子了,否则哪有让侄子霸占叔父婶母院子的道理。” 迟意扑哧一声笑出来,抬手在迟君书额头上拍了一下。 “瞎说什么实话呢,小心祖母下不来台,迁怒于你。” “什么?还真是因为这个?不可能吧?咱们国公府穷成这样了?” 迟君书从小读书习武,又是生在勋贵家族,不通庶务很正常。更何况钟氏不缺钱,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所以根本不晓得国公府内里的状况。 原本胡说的话,却不想说的却也是实情。 迟意也不得不粗略的把实情跟他说了一遍,成功让小少年目瞪口呆。 “咱们穷成这样了?阿姐,你和娘说一说,以后的四季衣裳,不用给我做那么多了,我长的快,只一旬就穿不下了。四哥的旧衣服拿给我就行,我不挑的。以后我也不去猎场练箭,府里的校场也够用的……” “停停停,你快别说了!”迟意打断迟君书,捂着肚子都快要笑倒了。一旁伺候着的忆岚也跟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姐笑什么?”迟君书不明所以,茫然的看着笑作一团的主仆二人。 “傻小子,府里还没穷到需要你这个小少爷节衣缩食的地步。更何况咱们三房可从来没缺过银子,你别瞎操心了。” “那祖母也没有让阿姐搬到西院的道理,来来回回还要过月洞门,像是两家人似的。”迟君书还是不高兴,但是也说不出太多指责祖母的话,只是更心疼姐姐了。 迟意撑着下巴支在炕几上,懒散的拨弄着茶碗,涂着丹蔻的手指捏着银叉,选了一颗圆润的葡萄送进了嘴里。 “……阿姐,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生气?”兀自郁闷的迟君书见迟意悠闲的吃葡萄,更觉得郁闷了。 “生气有什么用?气大伤身,你这小小年纪的,更不能生气了。再说,大伯母也就能占点儿这些小便宜,没什么值得生气的。”迟意开导弟弟,“父亲如今封了侯,为了不让咱们三房分出去单过,祖母以后也不会太为难咱们的。” 迟君书静下来想了想,渐渐明白过来,“还是姐姐想的对,是我急躁了。” “你也是关心则乱,母亲那里你不用担心,父亲也在呢,他也不可能让母亲受委屈的。” 迟君书这才算是放下心来,跟着迟意吃起了点心。他晚饭没吃就跑来了,这会儿心里的事放下了,肚子也跟着饿了起来。迟意失笑,也幸好方才的饭菜还没撤,迟君书也不嫌弃,埋头吃了起来。 等哄走了弟弟,天也跟着暗了下来。 清秋忙活了一下午,这会儿也算是见了点儿成效,见迟意正在发呆,就拉着人去了寝室。 从门口一直到床边的脚踏,全都铺上了柔软舒适的绒毯,踩在上面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屏风也换上了亮堂的紫檀玉插屏,架子床暂时没办法换,但是床幔都换上了轻盈透气的料子。当作隔断的博古架上也都摆上了迟意喜欢的东西,临窗的梳妆台也都收拾出来了。 “时间太紧,很多地方都来不及换了,姑娘先将就着,其他的东西奴婢这两天就布置妥当。” 迟意已经很满意了,坐在床沿上拨弄了一下床幔上挂着的风铃,示意清秋和忆岚都坐下,“这样就可以了,不用再布置了。我看院子里的那颗桃树不错,赶明儿在树下扎个秋千,夏天也有个乘凉的地方。” “姑娘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明天我就问问府里谁的手艺好,保证给姑娘扎一个好看的秋千!”清秋兴致勃勃,要不是因为天黑了,她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去问了。 闲聊了一会儿,迟意就开始犯困,赶路疲惫,这会儿沾了床,迟意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忆岚赶忙伺候了洗漱,吹了灯,没一会儿屋里就安静了下来。 第六章 糊涂 隔天一早,迟意还没有梳妆完,钟氏身边的大丫鬟黎儿就来了。 “夫人怕姑娘没休息好,特意让奴婢过来看看,要是姑娘起了,就一起去浅云居,正好三爷和四少爷也回了。”黎儿进来问了安,四下瞄了一眼。 迟意就当没看见,让清秋陪着黎儿说了会儿话,收拾妥当后一起去了浅云居。 进了浅云居的院子,迟意远远就看到了站在廊下的迟君谦。 “四哥!”迟意踮了踮脚,忍不住喊道。 迟君谦早上刚换了班回府,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所以穿的还是当值的军服,腰间挂着佩剑,少年腰杆笔直,英姿飒爽。 “阿慈,这大半年又长高了。”迟君谦上前,比了比两人的身高,欣慰的说道。 去年外祖父寿辰,迟君谦告假去了一趟江南,也是为了见一见两年未见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当时迟意的个头还不到他胸口,这才过了半年,当初的小矮子也长高了。 “四哥这回不用担心我不长个了吧?”迟意捂嘴笑,她还记得当时迟君谦生怕她不长个,拼命给她买吃的,结果那一个月,她个头没长,肉倒是长了不少。 迟君谦忍不住揉揉迟意的脑袋,成功揉乱了迟意的头发。 “怪不得阿姐喜欢揉我的头发,都是跟四哥学的。” 最后到的迟君书正巧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吐槽。 “怎么,不乐意?阿慈想怎么揉就怎么揉,你要是敢躲,就让你见识见识长兄的拳头。”迟君谦一把搂过迟君书,在小少年面前亮了亮拳头,笑着威胁他。 迟意得意,故意揉迟君书的脸,揉还不够,最后还扯了扯他脸上的软肉。小少年不能反抗姐姐,把气撒在了迟君谦身上,挥拳对着兄长砸了过去。 迟君谦怎么可能被刚学武几年的弟弟打中,两人你来我往,干脆比划了起来。 迟意干脆坐在廊下,看的津津有味。 黎儿在兄妹三人说话的时候就进了屋子,钟氏正等着她,见她进来,连忙问道,“阿慈那里怎么样?有没有人怠慢?” 黎儿赶紧安慰她,“夫人放心吧,忆岚和清秋都是稳妥人,奴婢进了姑娘的卧房看过,已经是收拾过的了。院子里服侍的人也老实,就算是那些有异心的,姑娘也能处置了。” 从净室出来的迟励宇也跟着说,“阿慈那里你不用担心,我担心的反倒是你,昨天晚上都没有休息好吧,眼睛下面都泛青了。” 说着,还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眉黛,比划着要给钟氏涂,“这个是做什么用的?能遮一遮眼睛么?” 钟氏抬手挡着迟励宇,脸色泛红的娇嗔,“快放回去,做什么用的你都不知道,怎么给我涂?” “夫人怪我不会用?那你教教我,我学会了就帮你涂。” 夫妻二人打打闹闹,一屋子服侍的下人都垂着脑袋憋着笑。 三爷迟励宇在战场上可是有着杀神的名号的,但是外人可能不知道,在他们夫妻这院子里,三爷竟然也是个会哄人的温柔男人。 等这夫妻二人闹够了,外面的兄妹三人也打够了。给父母请了安,一家五口这才去了正院,给老公爷和老夫人请安。 清风堂里,老夫人盘腿坐在暖炕上,董嬷嬷把盛了牛乳的琉璃碗放在炕几上,收了托盘后悄无声息的出了室内,把东西递给门外的小丫头后,她亲自守在门口,没让其他人进去。 室内,老夫人端着碗轻轻吹了吹,牛乳凝固出一层奶皮,泛起淡淡的奶香味儿。 “三郎媳妇儿回来了,你怎么和三郎交代?” 老公爷坐在炕几另一面,整理了一下衣袖,又用手杖敲了敲地面。 老夫人闻言顿了顿,牛乳也不喝了,随手放在了炕几上,碗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老三真的封侯了?”老夫人还是不敢相信。 老公爷冷哼一声,“用不用进宫亲自去问问皇上?” 老夫人面上一僵,顿时不乐意了,“我这不是不敢相信么?要是四丫头撒谎,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阿慈比你有分寸,倒是你,这么大岁数了,办的都是什么事儿。老大媳妇儿糊涂,你也跟着糊涂!” 老公爷平时不插手内院的事儿,左右府里地方够住,住哪儿都是住。只是他没想到,这老婆子能办出这么不要脸面的事情。他还是因为大孙子和四孙子打了一架,才知道的。 结果等他知道的时候也晚了,老婆子拍板决定了,老大媳妇儿还哭哭啼啼的说四孙子不地道,知道大孙子马上成亲,还专门往人脸上打。 他懒得理会,可也不能真叫大房这么欺负了三房。 老大袭了爵,原本去边关的就应该是老大。结果当年老大摔断了腿,根本走不了。老二在五军都督府,这领兵镇守的担子就落在了老三的身上。 这几年边关时常有摩擦,老三一直没机会回来。老公爷心疼儿子,不能说儿子在外面拼命,媳妇孩子在家里还被欺负。 舍了老脸,老公爷进宫求了皇上的恩典,把自己最后的一支亲军给了三儿子。 亲军的主人只能是镇国公,当时皇帝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老公爷叹了口气,只说一切全听皇上旨意。 有了这只亲军,迟励宇在边关如虎添翼,今年年初更是彻底剿灭了一支草原部落,让边关平静下来。 皇帝大喜,不仅升了迟励宇的官职,还封了平阳侯。 外人都在给老公爷道喜,老公爷却只能把苦咽在肚子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懂,老三懂,老大却未必懂。 现在看,这老婆子也是个懵的。 老夫人被训,脸上挂不住了,瞪了老公爷一眼,腿脚利索的下了炕,气哄哄的就出了内室,让董嬷嬷馋着去了大堂屋。 老公爷摇摇头,叹着气也跟了上去。 今儿不是大朝会,迟励宇兄弟四人都不用上朝,此时正站在抄手游廊上说着话。堂屋里,钟氏妯娌四人也都到了,迟意平辈的兄弟姐妹们也都聚在一起,等着老公爷和老夫人。 第七章 赏赐 二房的五姑娘迟冰正拉着迟意的袖子跟她说悄悄话,说到高兴的地方还一起笑了出来。 三姑娘迟凝独自一人站在一旁,偷偷瞄着二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四妹五妹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四姐正跟我讲江南的美景呢,都说江南风景好,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去江南看看。” 迟冰一脸的憧憬,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呢。 迟凝抿嘴笑笑,看了迟意一眼,“也就四妹能有机会出去游玩,江南地杰人灵,但是距离京城却路途遥远,五妹外祖家就在京城,想必去江南的愿望,不是那么容易实现了。” “三姐惯会泼冷水了。”迟冰吐吐舌头,不接迟凝的话,只偷偷和迟意咬耳朵。 迟凝见没人搭理她,张张嘴,正想再说点儿什么,那头儿老公爷和老夫人一起进来了。迟凝没说成,甩了甩手里的帕子。 一家子小辈儿给长辈们请了安,老夫人因为心情不好,也没了留人一起吃饭的心情,打发各回各的院子,她眼不见心不烦。 一屋子人还没走出去呢,门房那儿就开始喊有圣旨到了。 老夫人挥手的动作一顿,心里顿时酸也不是,甜也不是。没功夫整理心情,老夫人赶紧吩咐人,“快把人请进来!” “有什么圣旨呀?”不明所以的迟冰问。 迟意示意她噤声,“等下就知道了。” 皇上之前只传了口谕,知道的只有老公爷和他们三房的人,今日既然圣旨传到了府里,那封侯的事就板上钉钉了。 等传旨的钦差离府,老夫人深深看了一眼正被老二老四围着的老三,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老董,吩咐下去,晚上家宴隆重些,三郎封了侯,是咱们国公府的荣光,大家伙儿都高兴高兴。” 董嬷嬷唉了一声,扶老夫人坐下后就出去了。 老公爷没说话,只叫了四个儿子一起去了书房。 男人们一走,就又剩下了一屋子的女人,大夫人孙氏心里酸的厉害,他夫君是国公爷,按理说这一屋子的女人,除了老夫人,她的身份是最高的。但是架不住国公爷迟泽宇没本事,在兵部这么些年,还只是个郎中。 今年兵部尚书就要致仕,下面的官职肯定要变动,他们夫妻二人还分析来着,只要不是地方上的官员上调,那迟泽宇起码能升到侍郎。 如今他们老爷没升官,三房倒是走运,一下就封了侯。 方才圣旨里可说的明明白白,世袭罔替,那可是能蒙阴一辈子的好事! “恭喜三弟妹了,如今三弟成了侯爷,三弟妹也是正经的侯夫人了,谦哥儿以后请了封,咱们府里一下出了两个世子爷!” 钟氏知道孙氏秉性,越发谦逊有礼,“皇上的恩典,也是咱们府里的荣光,也恭喜大嫂。” 封了侯,也赐了府,各种赏赐也都不少,可这些在钟氏眼里,都没有迟励宇的身体重要。前几年打仗,身为将军的迟励宇身先士卒,身上没少留下伤痛。搁钟氏眼里,若是可以,她更想用这些赏赐,换回迟励宇的健康平安。 四夫人白氏笑着打圆场,“三嫂说的是,不论是谁得的恩典,那都是皇上对咱们府的恩典。都应该高兴才是!” 白氏能理解钟氏的苦,四爷也是在边关多年,西北的驻军虽然没什么仗打,但是天气气候恶劣。四爷官职低,没法儿带着家属随军,前两年好不容易调了回来,两个女儿都快不认识他了。 “四姐,那你们是不是要搬去侯府住了?皇上都赐了宅子了呢。“迟冰的关注点和其他人不同,”你要是搬走了,我要是想找你玩儿都不方便了。“ 孙氏一听这话,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对呀,皇上赐了宅子,那三房肯定是要搬的,到时候浅云居肯定又空了出来! ”可不是么!三弟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皇上赐的宅子,内务府肯定会帮着拾到的,都不用你们自己出力了。“ 老夫人气的拍桌子,指着孙氏的鼻子骂她,”搬什么搬!国公府还没分家!收起你那点儿小心思,要是真想搬,你们大房的分出去!“ ”老夫人!“孙氏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夫人。 ”祖母息怒!母亲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是替三叔母高兴,绝没有其他心思。“李氏拉了拉孙氏的袖子,让她千万别开口。 从得知他们住的院子原本是三房的,李氏心里就别扭起来。她原本就觉得自己的婆婆孙氏是个小家子气,身为国公夫人,一点儿容人的气量都没有,眼睛都要掉钱眼里了。 她嫁进来后,三房除了四少爷迟君谦,其他人都不在府中,她和另外两房来往交集也不多,对她们的了解也不够深刻。昨日见了钟氏,才发觉这几房夫人的差距,也更显得孙氏没有眼界了。 她如今也不指望孙氏能改,只希望她以后能少惦记三房的东西。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看着还一脸不满的孙氏,只觉得自己上辈子造了孽,这一世才摊上这么个长媳。 “皇上只是赐了宅子,匾额还没挂上呢,你着什么急!以后再提让三房搬出去,别怪我老婆子跟你急眼!” 迟意适时插嘴,跟钟氏说道,”母亲,我方才听,皇上赏赐的东西里,好像有一对青花缠枝莲纹的天球瓶,样式很不错,放在祖母堂屋的多宝阁上正合适。“ 钟氏也不傻,听迟意这么一说,立马反应过来,“你眼神儿倒是尖,我方才都懵了,没来得及看。”说完又对着老夫人说道,“老夫人,皇上赏赐的物件儿不少,放在库房唯恐蒙了尘,不如您挑几样摆上,也能显出咱们府里对皇上的衷心。” 周朝建立不过七十多年,又连年征战,国库并不充足。皇上御赐的东西也不比前朝,多是一些平常物件,所以除了一些特定之物,其他的赏赐都可以分给家中其他人。 今日的册封,虽然是给的三房,但是国公府没分家,也是能算在在镇国公府的。 一听钟氏这么说,不仅老夫人,其他妯娌几人也都微微差异。 “既然三郎媳妇儿说了,那老婆子我就不推辞了。方才意姐儿说,是有对花瓶适合我那儿?”老夫人见着台阶就下,只不过脸色还没缓过来。 迟意点点头,笑着说道,“我的眼界儿有限,不过那对花瓶儿颜色沉稳,花样又不显沉闷,摆在屋里,能增色不少,祖母见着,心情也会好。” “意姐儿相中的,定是差不了!”何氏一面抚掌,一面跟着附和,“我看也不错,夏季时老夫人再插上几只时令鲜花,那肯定更好看了。” 老夫人也露出了笑模样,看向迟意的目光都柔和了。 第八章 开窍 “意姐儿的眼光自小就不错。”老夫人看了孙氏一眼,眼含警告,不准她再出声。 钟氏也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主动退让,左右在钱财上,她没那么多计较,孙氏恨不得盯死的东西,在她看来,根本都不稀罕。 “赏赐里头也有不少适合年轻姑娘媳妇的,不如老夫人相看相看,给她们年轻孩子分一些,剩下的入了库房,等以后出嫁了,也能添一些在嫁妆里。” “三弟妹,这不太合适吧?”何氏一愣,连忙拦住钟氏,“怎么说也是给你们三房的赏,给她们孩子分,不合规矩。” “都是要入公中的,没什么不合适,二嫂不必多虑。”钟氏笑笑,解释的清清楚楚。 孙氏见钟氏不像是说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真的?赏赐都要入公中?可是有一千两百银呢!” 孙氏膝下只有一个庶女迟凝,可她有两个嫡出的儿子,往后一大家子的花费,可少不了。 老夫人见不得孙氏如此行径,瞪了她一眼,也忍不住跟钟氏说,“这银子和赏赐原本就是你们三房的,就算不入公中,也没什么好说的。” “祖母这话就见外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迟字来,不管是镇国公,还是新封的武安侯,都是咱们家族的荣耀。皇上的赏赐,自然也是咱们府里的赏赐。” 迟意算是看出来了,想要顺心过日子,就不能让孙氏出声。如何让孙氏闭嘴?那只能是老夫人出马了。 老夫人虽然也不待见她们三房,但是总归是老夫人,大局观还是有的,在家族荣誉面前,以前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老夫人都可以视而不见。 听了迟意这么识大体的话,老夫人果然心气儿顺了,笑容也真诚了。 “要说你们姐儿几个,最合老婆子脾气的,还得是意姐儿!” 迟意笑着应下,仿佛以前和老夫人对着吵架的人根本不存在。 闯了祸的迟冰见迟意三言两语就熄了老夫人的怒火,偷偷舒了一口气。 “怪我脑子笨,什么话都瞎说。”迟冰歉意的对迟意说,若不是她插嘴,也不会让大伯母话赶话的说出来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就算你不说,母亲也是会这么办,现在时机正好。”迟意没怪迟冰,小姑娘也没坏心思,更何况有了孙氏的对比,老夫人对她们三房的印象也许会有所改变。 老夫人对三房这母女二人的印象确实不同,钟氏是地地道道的江南女子,性格温婉,闺中还读了不少书,规矩自然就不少,这些年她对钟氏略有苛责,她也从没顶撞过,反而次次都会顺服。反倒是四丫头迟意,因为母亲软弱,让她从小就性格要强,为了给钟氏出头,还没少闯祸。 分开这三年,母女二人倒是都变了不少,钟氏不会一味的顺从,能自己拿主意了。迟意也圆滑了不少,但也不会在退让的时候让人拿捏。这种转变,让她舒心不少。 心情舒畅了,老夫人见孙氏也就没那么碍眼了,嘱咐她道,“等用过饭,你跟三郎媳妇一起去挑挑,给舟哥儿媳妇凡哥儿媳妇挑几样,她们几个小丫头也分一分。” 孙氏光想着那一千两银子了,没听清楚老夫人说什么,还是儿媳妇李氏在后面推了推她,才反应过来。忙连声应下,脸上喜不自胜。 老夫人白她一眼,扭头吩咐下人,“去问问老太爷回不回来用饭,不回来就不等他们爷们儿了,屋里先摆饭吧。” 说完,又跟何氏妯娌几人说道,“都在这儿吃吧,来来回回跑也麻烦。” 何氏不想扫了老夫人的兴,答应下来。 迟意无所谓在哪儿,她早起到现在就喝了口茶润喉,现在肚里空空,只想赶紧用饭。 老公爷打发人回来说不用等,老夫人就招呼着儿媳孙女们一起吃了饭。 迟意一顿饭吃的肚皮溜儿圆,饭后也没去凑热闹,溜溜哒哒的回了西院。 正院那边,孙氏热火朝天的开始分配还没入库房的赏赐,除了老夫人规定分的,她是看什么都眼红。何氏跟白氏满脸通红,她们二人脸皮薄,可做不来孙氏那一套。 钟氏浑不在意,只要没有有违规制的,孙氏看上什么,她都没异议。孙氏则挑花了眼,恨不得把东西都搬到她们大房去。 为了怕孙氏犯浑,老夫人特意让董嬷嬷跟着。见如此,董嬷嬷也不得不出言提醒孙氏了。 “大夫人,老夫人让您给少奶奶和三姑娘挑一些用的上的,这颜色的蜀缎,奶奶们还用不上。” 孙氏看了看手里烟紫色的蜀缎,舍不得的放了手。这颜色确实不适合年轻人,但是适合她呀!这蜀缎料子好,做出的成衣定然差不了,她今年开春就差这一身衣服了! “舟哥儿媳妇用不上,我看适合年长的。”钟氏适时开口,淡淡看了孙氏一眼。 一听这话,孙氏顿觉还有希望,满脸期冀的看着钟氏。 “老夫人脸色好,多穿些颜色鲜亮的,这匹蜀缎,董嬷嬷就带回去,让老夫人做套衣裳,剩下的料子,我看做成抹额也不错。”钟氏的目光从孙氏脸上转开,真诚的对着董嬷嬷说。 “我觉得不错,蜀缎料子舒适,适合老夫人。”白氏忍着笑,认真的说道。 董嬷嬷见钟氏和白色都这么说,只是稍微犹豫了片刻,就下了决心,从孙氏手里接过了布匹。 “那老奴就谢谢三夫人了。” “嬷嬷说的哪里话,孝敬老夫人,是我们小辈儿应该的。”钟氏没据功,也没过多谄媚,平平淡淡的态度,才更显得真诚。 董嬷嬷心里暗暗称赞,钟氏这三年不知得了什么造化,竟然开窍了。 没开窍的孙氏眼瞅着到手的料子没了,又不能跟婆母抢,憋着一肚子气,也没了心情给儿媳和庶女挑,按着胸口跟董嬷嬷招呼了一声,扭身就走了。 董嬷嬷苦笑,告了罪,也回了清风堂。 入了春,天气也好了,老夫人饭后就在回廊下遛弯儿消食,见董嬷嬷回来,便招她过来。 董嬷嬷让小丫鬟把成匹的料子拿进去,就跟老夫人说了起来。 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偏向谁,只是实事求是。 老夫人听后,对于孙氏的做法,她没觉得意外,只是庆幸她派了董嬷嬷跟着,倒是对钟氏,心里就是再对她不喜,也有了些许的改观。 第九章 筹谋 迟凝没跟着凑热闹,回到跨院的时候,徐姨娘也才刚刚用过饭。 “姑娘怎么回来了?”徐姨娘拉着迟凝坐下,关心的问道,“我听前头说,三老爷封侯了?” 迟凝嗯了一声,淡淡的回道,“封什么跟咱们也没关系,我去凑什么热闹?” 徐姨娘张嘴想说什么,四下看了看,把屋里伺候的丫鬟都打发出去了,才小声说道,“我的傻姑娘,三房封了侯,跟你关系可大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迟凝看了一眼徐姨娘,觉得她莫名其妙,“要不是祖母拦着,三房今天差点儿就要搬走了。” “那不也是差点儿?只要没搬走,那三房就还是国公府的人。” “那跟我也没关系啊?”迟凝不知道徐姨娘到底想说什么,“我平时跟迟意就不怎么处的来,现在上赶着去巴结,人家还不知道能不能搭理我呢。” “姑娘如今都十六岁了,眼瞅着就要开始说亲了,夫人那里我是从来没指望过,可如今三房得了势,对姑娘你说亲也是有好处的呀!”徐姨娘用手指点了点迟凝的脑门,恨她不开窍。 说到成亲,迟凝这才有了反应,脸颊也泛起了红晕,娇羞的垂着头。 “你想想,整个大周,有哪个府上有一公一侯的?更何况三老爷如今是实权在握,你父亲都比不上他!想要巴结的人定然少不了,你想要嫁的好,就得靠着老夫人和三夫人!” 迟凝想了想,觉得姨娘说的很对。大房只有她一个姑娘,还是庶出的,孙氏对她虽没有苛刻,但跟其他三房的嫡女肯定比不了。 就连一直号称贤惠的二叔母,在嫁二房的两个庶出堂姐时,也没有像娶儿媳妇时那样上心。 想要嫁的好,孙氏确实靠不住。 “可是四妹也没成亲呢,三叔母就算有相中的人家,也会先考虑四妹吧?”迟凝还是没有把握,侄女和女儿相比,孰轻孰重,这都还用想么? “我听说,江南钟家那儿,大房的长子如今已经十九了。”徐姨娘意有所指。 迟凝惊呼一声,连忙用帕子捂住了嘴,“钟家?那不是四妹的外祖家?!” “就是钟家,钟家一直在江南,祖产丰厚,旁枝更是皇商,若是你能嫁到钟家,那日子可比在京城舒坦!” “姨娘你想什么呢?”迟凝连忙摇头,“钟家怎么说也是书香世家,能看上我?” 钟家可是历经了两个朝代的大族,虽说战乱年间有所蛰伏,但是依旧不能小看。钟家老太爷十年前卸任刺史后,如今任了太湖书院的山长,前年科举的状元郎,就是钟老太爷的学生。 钟家如今虽然入仕的人少,但是人脉却遍布朝堂。这样的人家,能看上她一个庶女么? “以前说不定看不上你,但今时不同往日,姨娘帮你好好筹谋,说不定就有希望!”徐姨娘攥着迟凝的手,语气坚定。 迟凝看着徐姨娘眼里藏不住的野心,慢慢把自己的顾虑挥散,事在人为,没追儿真的能成呢! “我听姨娘的,若我嫁的好,姨娘以后的日子也能舒心些。” 听了迟凝的话,徐姨娘更加坚定了。她就不信,她这辈子,就真斗不过孙氏了! 徐姨娘和迟凝母女俩在这儿筹谋策划,正院那厢,惹了一肚子气的孙氏也回来了。 一屁股坐在绣凳上,孙氏连灌了两碗茶。 “钟氏就是故意的!当着董嬷嬷的面,下了我的脸,又拍了老夫人的马屁!” 在一旁伺候的吕嬷嬷连忙让守门的丫头把门关上,拍着孙氏的后背给她顺气儿。 “我的祖宗!您可别什么话都往外说!让人传到老夫人耳里,少不了又要训斥一番!” 吕嬷嬷是孙氏的奶娘,照顾了她四十多年,她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她早就摸的透透儿的了。 “我说错了么?”孙氏不解恨,啪啪的拍了两下桌子,“说的好听,都入了公中,结果我才挑了那么两件儿,就叭叭的说上了!” 吕嬷嬷年纪大了,受不住孙氏这么大嗓门儿的喊,耳朵嗡嗡作响。可就算她听不清了,也知道孙氏这会儿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夫人何必在意那些物件儿呢,左右银子是实在的。公中银钱充足,三少爷成亲也就不用那么紧巴了,老夫人不也发话了么,给三少爷修院子的钱都从公中走,您应该高兴才是。” 发了一顿脾气,孙氏气儿也顺过来了,又听了吕嬷嬷的话,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但是再合理,她也忘不了钟氏看她的那一眼,轻蔑又满不在意,让她难受的厉害! “嬷嬷说的没错,我确实应该高兴,不是让我好好修整院子么,那我就可劲儿花!三房不是有钱么,那我就花个彻底!” 吕嬷嬷叹口气,作为当家主母,孙氏如此的看重钱财,虽然显得小家子气,但她也能完全理解。 孙家是泥腿子出身,老太爷当年只是老公爷手底下的士兵,因为打仗立了功,才封了武将。虽然封了官儿,但是没什么祖产,在京城的宅子还是当年老公爷出钱给买的。 当初孙氏能嫁到国公府来,还是因为老太爷临终时,舍了脸皮求来的。孙府除了老太爷,大爷二爷都不堪大用,这些年也没个建树。老太爷知道只要自己一走,这一家子在京城的日子就难了。 老公爷是念旧情的,属下临终的请求,他就这么答应了。出了孝期,孙氏也顺顺当当的嫁了进来。 过了多年的清苦日子,孙氏刚嫁进来那几年,比现在更节俭。虽然国公府也没富庶到富甲一方,但也不是孙府能比的。孙氏当家年头短,眼界儿浅点儿,她能理解。只是和其他三位夫人比,孙氏就显得气量小了些。 好不容易把孙氏哄好了,外头的丫鬟就抱着几个匣子和几匹布料进来了。 “夫人,东西都拿回来,您要不要过目一下?” 孙氏现在见不得这些东西,扭过头看也不看,连连挥手,“给舟哥儿媳妇和凝姐儿的送过去吧,其他的不看了,都收起来收起来!” 丫鬟看了看吕嬷嬷,见嬷嬷点了点头,便行礼退了出去。 跨院里,迟凝还在和徐姨娘说话,见孙氏身边的丫鬟过来,还以为孙氏叫她有事。 “是夫人给姑娘挑的簪子和绢花,叫奴婢给姑娘送来。”丫鬟把给迟凝的匣子递了过去。 迟凝接过匣子,道谢,“替我谢过母亲了。” 丫鬟走后,迟凝满心欢喜的打开了匣子,里面有两只坠了流苏的簪子和颜色新鲜的绢花,绢花样子都差不多,也就没什么区别,可那簪子,上头的珍珠要不是仔细看,完全都找不到! 迟凝气哄哄的把匣子仍在桌子上,越加肯定了要讨好钟氏的决定,果然,靠孙氏,都不如靠她自己! 第十章 热络的三姐 因着迟励宇封侯,国公府的门庭也跟着热闹起来。八杆子打不着的姻亲,或是同僚老友们,拜访的帖子送进来一波又一波。 老夫人年纪大了,只见了几家姻亲后,剩下的就交给了孙氏和钟氏。 孙氏心里不乐意,得势的是三房,她还要跟着忙里忙外,到处陪笑脸。老夫人当了放手掌柜,她索性借着给迟君杭收拾院子的借口,也跑了。 钟氏不擅长应酬,迟励宇又是个宠妻的,便寻了借口,拒了之后的帖子。 迟意这阵子倒是过的舒坦,院子里的桃树下,一架缠着花枝的秋千正慢悠悠的晃着,迟意坐在上面,脚尖踮着地,靠着椅背,听着迟君书念书。 “五少爷休息一会儿吧,小厨房刚做好的甜桃奶浆,您润润喉。”忆岚把托盘里的琉璃碗放在树下的矮桌上,拿起一旁的蒲扇轻轻给迟君书扇了扇。 迟君书放下手中的书册,端起其中一碗,好奇的看了看,“这是什么东西?喝的?” 迟意点点头,示意他尝尝,“这是中州一代早熟的甜桃,味道不错,就是口感有些硬,我吃着嫌麻烦。忆岚是个能折腾的,在小厨房弄了好几种吃法,你尝尝这个,去皮去核后加了糖熬浓稠,最后煮牛乳时再放上几汤匙甜桃果肉,味道很不错。” 碗里的牛乳不是平时喝的乳白色,而是淡淡的粉,用汤匙搅动,还有一些软烂的果肉在里面,上面还点缀了一些糖桂花,只闻着,就已经让他有了胃口。 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迟君书大感意外。平时喝的牛乳因为怕有膻味,都是趁热喝。但是今日这个,不仅是凉的,还有着桃子的甜和桂花的香。 “味道真不错。”迟君书连喝了好几口,解了渴,还消了汗。 “想喝了就过来,让忆岚给你做。”迟意也端起自己那碗,小口喝了起来。 迟君书点点头,几口就把自己的喝完了,“还是姐姐这里的东西好吃,大厨房的厨娘都不及忆岚姐姐的手艺。” 迟意笑起来,她是个挑嘴的,在江南那几年,忆岚跟着钟家的厨娘学了不少,复杂的菜还有难度,但是这类饭后点心饮品什么的,忆岚都可以出师了。 从江南回来时,外祖母还把府里的厨娘都叫了出来,让迟意挑,喜欢谁的手艺就带谁上京。迟意没能抵挡住外祖母的好意跟厨娘的手艺,还真就带了一个回来。 揽月阁里没有小厨房,清秋这阵子大刀阔斧的改动,把后罩房改出了一间厨房来。平时不想吃大厨房的饭菜了,她们自己在院子里就能做。 “你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大厨房那里不方便做的,我这儿都能给你做。”迟意见迟君书意犹未尽,便拦了下来,“好喝也不能多喝,牛乳喝多了容易腹泻,明日再给你做其他的东西。” 迟君书擦擦嘴,应了下来,喝了凉的,他也没有那么燥热了,拿起桌上的书,又念了起来。 她们回京没多久,迟君书武艺倒是没落下,但是书院那里还没到入学的时间,迟意这几天便让迟君书在她这里背书,免得落了课程。 听着弟弟读书,迟意靠着秋千,很是惬意。 日头快要西沉时,迟意留了迟君书用饭,两人还没进屋子,丫鬟过来说迟凝来了。 一听迟凝来了,迟君书脚步一顿,拿上自己的书,匆匆行了礼,一溜烟的跑了。 迟意失笑,摇了摇头,让人带迟凝进来。 迟凝穿了一身青绿色绣蝴蝶的褶裙,外罩了件浅青色的长衫,轻轻瘦瘦的一个人,看上去很是悦目。 一进来,迟凝就热络的挨着迟意坐下,笑着问她,“四妹今日忙不忙?我过来,没打扰你吧?” “三姐说笑了,咱们姐妹之间,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迟意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吹散了内室的闷热。 迟凝脸上笑意一顿,悄悄挪了挪,跟迟意保持了一些距离。 “四妹不觉得打扰就好,对了,我绣了几个荷包,特意给四妹送过来,你看看喜不喜欢?”迟凝从自己丫鬟手里拿过匣子,打开给迟意看。 迟意凑过头去瞅,里面放着两个已经打好络子的荷包,一个绣了荷花,一个绣了如意纹。 迟凝的女红手艺不错,两个荷包做工精致,很是好看。 “三姐这手艺,真让我自愧不如。”迟意拿起那个如意纹的圆口荷包,放在腰间比量了一下。 迟凝连连夸赞,“我也就是随便绣绣,四妹不嫌弃就好。最主要还是四妹气质好,长得漂亮。什么样的荷包挂在四妹腰上,都让人赏心悦目。” 迟凝这话也算不得过度夸赞,迟家人的长相都不差,钟氏在闺中时就是江南出了名的美人儿,迟意她们兄妹三人,更是结合了父母的优点,男俊女俏。 迟意从小就听多了这种夸赞的话,可三堂姐这么夸她,可是少之又少。 迟凝因为是庶出,从小和迟意迟冰玩儿的就少,反到和二房庶出的大姐二姐在一起的时候多。三房从不缺银钱,迟意从小的吃穿用度,跟迟凝的比起来,相差的也就不是一星半点。 迟凝自觉清高,从小就看不上迟意如此奢靡。又觉得迟冰虽是嫡女,却不精女红,不通书画,反倒是整天舞刀弄棒的,不像个世家贵女。 以前的迟凝,见着迟意和迟冰,都是少不了一番酸话的。 这阵子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迟凝没事儿就往揽月阁跑,对迟意嘘寒问暖,好生热络。 前几次遇到迟君书也在,把小少年唬的愣住了,直说三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今儿听说迟凝又来了,她见不得这样谄媚的三姐,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迟凝看着迟意把两个荷包都试着带了,好话儿仿佛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听的迟意都不好意思了。 荷包让忆岚收了起来,迟意又跟迟凝说了会儿话,见她没有走的意思,迟意随口就问她要不要留下来用晚饭。 “好呀,知道四妹这里的厨娘是从江南来的,我早就想尝尝了,就是一直没好意思开这个口。”迟凝想都没想,立马就点头答应了。 “……”迟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其实就是随口问一下,真的没有留她一起用饭的意思呀! 第十一章 委屈的三姐 迟凝没把自己当外人,反倒是非常期待能和迟意一起用饭。 两人到了隔壁的小饭厅时,忆岚已经领着几个小丫鬟摆好了饭。 净了手,迟意和迟凝相对而坐,“三姐试试这盏云腿鸽子汤,和京城的做法略有不同,味道很不错。” 厨娘是地道的苏州人,做的菜也偏甜口,迟意适应的不仅不错,还非常喜欢。就是一直生活在京城的迟凝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迟凝点点头,尝了尝汤,确实和北方口味不同,她不是那么适应。不过为了亲近迟意,迟凝还是开口夸赞。 “确实不错,味道很鲜美。四妹有口福,能天天吃到江南的美味。” “三姐喜欢就好,再尝尝其他的。”迟意示意忆岚给迟凝介绍。 忆岚走到迟凝身旁,一道道给她介绍菜色,用料和火候都讲的清清楚楚。 迟意终于不用搭话了,便开始认真吃饭,看也不看一脸尴尬的迟凝。 饭后漱了口,迟凝算是怕了忆岚,生怕她再跟自己介绍一遍茶叶的采摘和炒茶的手法,和迟意告了辞,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姑娘,三姑娘到底想干什么?”清秋十分不解,同府姐妹十多年了,可从不见三姑娘如此热络过。 “肯定有所图呗!”忆岚十分肯定道,“咱们三房今时不同往日,巴结的人还能少了?” 迟意也知道迟凝肯定是有目的的跟自己示好,不过她现在不确定的是,跟她示好的主意,是大伯母示意的,还是迟凝自己的想法。 “院子也收拾完了,清秋,你明儿在府里走动走动,跟以前的小姐妹们聊聊天。” 清秋应下,“是呢,以前奴婢和吕嬷嬷的干孙女荷露很是要好,这几年不见,也确实想的很。姑娘明儿准了奴婢偷懒儿,那奴婢就去找小姐妹聚聚了。” 另一边,迟凝直接去了跨院,徐姨娘也刚用过饭,见迟凝来,忙拉着她的手问道,“刚从四姑娘那回来?” “姨娘快别提了,我这几天陪了多少笑脸,迟意根本不领情!晚上在她那儿用饭,她就让她那个大丫鬟敷衍我,她搭理都不搭理!” 迟凝委屈,气呼呼的坐在徐姨娘身边,噼里啪啦把自己这阵子在迟意那里吃的闭门羹从头说到尾。 徐姨娘自然心疼自己的女儿,迟凝从小就要强,又因生在国公府,还没对谁做小伏低过。 “姑娘忍耐忍耐,你不好突然对三夫人示好,也只能先在四姑娘身上下功夫了。” 迟凝发泄了一通,心里舒畅了不少,也知道如今做的也不过是为了以后的好日子,也就没再发作。 娘俩儿说了会儿体己话,不想孙氏身边的人竟然来请迟凝去主屋说话。 “母亲有说什么事么?”迟凝问。 孙氏平时对她大多数是放养的状态,也不会叫她晨昏定省,一般没有大事儿,很少叫她去主屋说话。 “夫人没说什么事儿,姑娘先过去吧,夫人在等您。”大丫鬟没说明,只主动掀了香妃帘,连给徐姨娘母女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了。 “姨娘……”迟凝没了主意,丫鬟的态度如此强硬,可见孙氏找她,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了。 “姑娘快去见夫人吧,不要让夫人等。”徐姨娘拍拍迟凝的手,让她放心。 迟凝没法子,只好跟着出了跨院,去见孙氏。 主屋里头,世子夫人李氏正跟孙氏说话。孙氏逗着怀里的长孙,脸上笑容淡淡的。 见迟凝进来了,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母亲,大嫂。”迟凝行了礼,偷偷看了孙氏一眼。 孙氏冷哼一声,很是不满,“我听说你这几日总是往三房跑?怎么,大房是没有你地方了不成?” “母亲误会了,四妹妹才回府,我只是关心一下而已。”迟凝知道孙氏这是不乐意她和三房来往了。 “用的着你关心?他们三房过的舒坦着呢,以后少凑上去现眼!” 迟凝被孙氏说的难堪,一张脸涨的通红,连眼圈都红了,泪珠子眼瞅就掉下来了。 李氏本不想掺合婆母和庶妹的事儿,但碰上了,她不说话也不好,只斟酌着开口道,“母亲,三妹年纪还小,正是爱玩儿的时候,府里年龄相仿的姑娘少,四妹回来,三妹一时贪玩儿罢了。” “你倒是给她找借口了。”孙氏睨了李氏一眼,也不好再训斥迟凝,只下了死命令,“以后没事儿少往三房跑,整天没个正事儿!” 迟凝垂着头,哽咽道,“母亲教训的是,女儿知道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跟你那个姨娘一个样,骂都骂不得!”孙氏看着迟凝这个样子就头痛,说了几句,就让迟凝回去了。 忍着泪回到自己的院子,迟凝扑到床上就哭了起来。 同是国公府的姑娘,迟意吃喝不愁,父母还在意她;迟冰更是老夫人的心头肉,从小过的像个小子,老夫人不仅不说,反倒是还说她有国公府满门武将的气度;迟霜和迟雪因为年龄小,更是长辈们的关心的对象。只有她,亲娘虽然疼她,但徐氏只是个姨娘,在府里根本说不上话。 想到孙氏说她的那些话,迟凝心里委屈的要命。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身边的丫鬟见自家姑娘回来就哭,吓了一跳,拧了条帕子,赶紧给姑娘擦脸。 迟凝抽噎着净了脸,趴在床上不说话。 “要不要奴婢去请姨娘过来?”丫鬟知道迟凝的计划,自然也晓得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不必了,不要告诉姨娘,免得她担心。”迟凝闷声说道。 丫鬟担心,但也不敢忤逆她。见她不哭了,就商量着说道,“那姑娘沐浴吧,前儿刚买的香膏,姑娘还说味道好呢。” 迟凝点点头,让丫鬟卸了钗环,沐浴后就早早息了灯。 第二天一早,迟凝衣裳还没收拾妥当,小丫鬟就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姑娘,不好了!” 迟凝眉头一皱,不满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夫人一早就气急败坏的跑到姨娘屋里,说要把姨娘送到庄子上!”小丫鬟来不及告罪,急忙把事情告诉了迟凝。 迟凝简直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丫鬟也着急了,“您先过去看看吧!等会儿姨娘就要被送走了!” 第十二章 训斥 迟凝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好,慌慌忙忙的就要往外跑。 “姑娘,姑娘!您好歹把外衫穿上!”伺候迟凝梳妆的丫鬟拿着外衫跟在后面跑。 迟凝脚步一顿,回过身一把夺过丫鬟手里的外衫,一边往身上套一边说道,“快去一趟清风堂,一定要让祖母知晓!” 丫鬟点点头,也顾不得礼数,撒开腿就跑了。 迟凝不敢耽搁,赶紧去了徐姨娘的跨院。 跨院的门口守着两个婆子,一见迟凝过来,伸手拦了下来,“姑娘,夫人有话问姨娘,不方便姑娘听,姑娘暂且先回避吧。” “我找母亲有事,耽搁不得,误了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迟凝心里着急,可是却也不敢硬闯,只好扯谎吓唬二人。 两个婆子只是守门的,见迟凝一脸焦急,也怕她是真的有事,犹豫了半响,也就放她进去了。 迟凝连忙跑进去,还没到里屋,就听见了徐姨娘的哭声。 “姨娘!”迟凝推开纱门,就看见徐姨娘跪在一旁,还被两个丫鬟压着肩膀。 “姑娘,你怎么来了?”徐姨娘泪眼婆娑的抬头,看见迟凝就这么闯了进来,心下暗道不好。 “放肆!你们快松手!”迟凝扑上前,推开压着徐姨娘的丫鬟,就要扶徐姨娘起来,“姨娘,你怎么样?” “迟凝,你就是这么学规矩的!”坐在榻上的孙氏一拍桌子,冷声喝道。 这丫头进屋不知行礼,举止粗鲁,还大呼小叫,真真让她开了眼! 迟凝一惊,知道自己办坏事了。 “母亲息怒,女儿只是担心姨娘,乱了分寸,请母亲责罚。”迟凝连忙跪下,垂着头不敢看孙氏。 “求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和姑娘计较,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求夫人原谅姑娘吧!”徐姨娘往前爬了两步,对着孙氏就磕起头来。 “姨娘……”迟凝虽然心疼徐姨娘,但是惹怒了孙氏,别说徐姨娘,就连她都没有好果子吃。看着徐姨娘磕头,迟凝也只是在后面拽了拽她的裙角,不敢再去扶了。 孙氏不搭理徐姨娘,只是吩咐丫鬟道,“把三姑娘送回去,不准她再出来!” 两个丫鬟得了命令,告了声罪,就动手把迟凝拉了起来。 迟凝自然不肯,奋力挣扎起来,一面反抗一面哭诉,“母亲!求您放过姨娘吧,不要送姨娘走!” “三姑娘,您还是快和奴婢回去吧,不要再反抗了!”拉着迟凝的丫鬟不敢太用力,一个不小心就让迟凝挣扎开了,丫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尊卑,用力拽住了迟凝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迟凝哭的声嘶力竭,衣服头发都乱了。 徐姨娘心疼她,跪行几步到迟凝身边,搂着她的腿哀求道,“姑娘,您别哭了,就让奴婢走吧。” “姨娘,姨娘,你不要走……”迟凝好不容易挣脱了两个丫鬟的钳制,扑到徐姨娘怀里。 看着这母女二人母女情深的戏码,孙氏气的不行,指着二人冲着屋子里的下人喊道,“还不动手?等着我去拉开么!”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原本看着这母女二人抱头痛哭的场景很是心疼,但又不敢违抗孙氏的命令,只好上前,拉开了二人。 迟凝这次挣脱不开,眼看就要被拉出去了,门外就有丫鬟禀告,说老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来了。 迟凝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丫鬟成事了,便也不再挣扎,任由众人拉扯。 坐在榻上的孙氏神色一顿,随即变得尴尬起来,却也不得不站起来,前去迎接老夫人。 董嬷嬷走在前面亲手掀了竹帘,老夫人和何氏钟氏鱼贯而入。 孙氏讪笑着上前,扶着老夫人的胳膊问道,“老夫人怎么过来了?” 老夫人看着一屋子的狼藉,顿时觉得血气上涌,眼前一花,身形不稳的晃了晃。 “老夫人!”身后的何氏一把托住老夫人的胳膊,“快去请郎中!” “不必,我没事。”老夫人晃了晃头,闭眼缓了缓,捉住何氏的手臂,“扶我坐下。” 董嬷嬷和何氏一人一边,扶着老夫人坐在了厅房的圈椅上。 孙氏讪讪的收回了手,跟了过去。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缓了一口气,直直盯着孙氏的眼睛问她。 孙氏绞着手中的帕子,偷偷瞪了一眼一副柔弱样子的徐姨娘,“还不是徐氏总是乱吹枕头风,一大早老爷就找我吵架去了。” 老夫人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恨不得堵上孙氏没遮没拦的嘴,“你说的什么浑话!” 一旁的何氏钟氏二人垂着头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满是无奈跟尴尬。也不知道孙氏到底怎么想的,夫妻房里的事,张口就来。 “您让我说,我就说了。”孙氏破罐子破摔,翻着眼睛继续说道,“老夫人,徐氏真不能留在府里了,老爷只要在她这儿过夜,回头总是会找我吵一架。今儿一大早,舟哥媳妇儿还在我那儿呢,老爷进来就劈头盖脸的把媳妇儿一顿训!媳妇儿也是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赌气要把徐姨娘送到庄子上的。” “大郎没事儿训你做什么?你要是做的对,他想训都找不到由头来!”老夫人知道孙氏的性子,这么些年了,大错不犯,小毛病一大堆,嫉妒心强,但手段不行。 刚成亲那几年,她体恤孙氏,并没有往大房抬人,还是生了舟哥儿后,大郎提了两嘴,她才做主抬进来两房姨娘。因为这,孙氏还闹了好一阵子。 晓得孙氏善妒,老夫人还提点过迟泽宇,让他多体谅孙氏,妾室可以喜欢,但是不能越过了正妻。迟泽宇醉心于权利,内院的事也确实不太上心,这些年也就还算太平。结果到好,这么大的岁数了,还闹出这种笑话来。 孙氏不服气,梗着脖子就嚷开了,“媳妇儿当嫡母的,管教三丫头有什么不对?徐氏跟老爷嚼舌根,说媳妇儿苛责三丫头!媳妇儿自问从没亏待过三丫头,徐氏如此编排我,老爷还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媳妇儿是真的忍不了了!” ilwxs.com 老夫人沉着脸看了看还跪坐在地上一脸泪痕的徐姨娘,问道,“徐氏,你家夫人真苛待三姑娘了?” 徐氏抽噎的声音一顿,心下悲凉,老夫人这么问,显然就是要保全孙氏的脸面了。 她一个妾室,若当面承认了编排主母,以后就不用在国公府待了。 “夫人待三姑娘如同亲女,从不曾苛待过。老夫人明鉴,妾身真没有说过夫人苛待三姑娘的话。”徐姨娘慢声细语,一脸柔弱的表情。 “你这贱婢!难不成我会污蔑你?老爷亲口说的,你还想不承认?”不等老夫人开口,孙氏就跳了起来,指着徐姨娘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你闭嘴!没让你开口!”老夫人怒喝,瞪了一眼孙氏,又问徐姨娘道,“大郎不至于拿这种借口跟媳妇儿吵架,到底编排了些什么,还不说?” 徐姨娘垂着头,双手攥着袖口,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抿着的嘴角也显得格外的脆弱。 迟凝见不得姨娘受辱,挣扎着走上前,跪在老夫人身边,眼泪流个不停,“祖母,姨娘真的没有说母亲的不是,一定是父亲误会了姨娘的话,求您原谅姨娘这一次吧。” “把三姑娘送回去,没我的吩咐,不准三姑娘出院子。”老夫人看都没看迟凝一眼,挥开迟凝抓着她裙角的手,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这回下人们总算是下了力气,搀起迟凝就往外走。 “祖母!求您了!”迟凝不敢像方才那样大呼小叫,只是哭的更厉害了。 老夫人皱眉,等迟凝被带走后,这才又对徐姨娘说,“不管你跟大郎说了什么,我不会再追究,也不会送你去庄子上。” “老夫人!”一听这话,孙氏顿时急了,“您不能留这贱婢在府里了!” “你住嘴!”老夫人寒着脸,接着说道,“送妾室离府,老婆子我丢不起这个人,但是你也不能再伺候大郎了,佛堂清净,日后你就在佛堂安心礼佛,好好给三姑娘积德吧。” “老夫人!”这回急的是徐姨娘了,她昨日听下人禀报,说姑娘回去后被孙氏训斥哭了,她不过心疼罢了,晚上老爷来她房里,她只说了一嘴三姑娘惹恼了夫人,被夫人训哭了。老爷哄了她几句,今早走的时候也没说要去找夫人对峙,发展成这样儿,真不是她想的! “妾身真的知道错了,求老夫人开恩,饶了妾身这一回!”徐姨娘泪如雨下,真要进了佛堂,她这辈子就完了! “若你真的为了三姑娘好,就老老实实去佛堂。”老夫人淡定的看了徐姨娘一眼,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双眼让徐姨娘安静了下来。 “是,一切听老夫人安排。”徐姨娘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呆呆的坐在地上,望着门口。 老夫人睨了孙氏一眼,恨铁不成钢,“你也别得意,自己房里的人都拿捏不住!” 孙氏讪讪地道,“是,媳妇儿还要向老夫人学习。” 老夫人懒得跟孙氏掰扯,扶着董嬷嬷站起来,招呼两个儿媳就走了。 送了老夫人出去,孙氏得意起来,指挥房里的下人给徐姨娘收拾东西,“不用带多少了,礼佛最重要的诚心,可不是去享福的。” 丫鬟婆子们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不多时就送徐姨娘去了佛堂。 看着空出来的西跨院,孙氏顿觉扬眉吐气,出来时看见更年轻的杜姨娘时都没了怒火。 大房这边乱成了一锅粥,迟意那里就悠闲的多了。 找小姐妹聊天叙旧回来的清秋把各种八卦都跟迟意分享了一遍,听的迟意啧啧称奇。 真没想到,大房竟然这么有故事。 “徐姨娘也不像是个蠢的,怎么会挑拨大爷和大夫人呢?”清秋不明白,三姑娘还待字闺中,只要徐姨娘不傻,巴结孙氏还来不及呢,今日这种事,完全不应该发生才多。 迟意躺在摇椅上吃橘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她不蠢,其他人也不傻,都是为了自身利益罢了。” 清秋还是不明白,“徐姨娘都去佛堂了,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也没得到好处呀?” “傻丫头,大房里又不是只有一个徐姨娘。”迟意拿起帕子擦擦嘴角,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 “姑娘是说杜姨娘?”清秋眼睛一亮,一点就透,“奴婢明白了!大爷和大夫人吵了起来,徐姨娘又被关了佛堂,就杜姨娘独善其身,她得利最大!” 迟意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安排的,但是事情确实有些不明不白,最终收益的也确实是她。” “那老夫人错怪徐姨娘了?”清秋可怜徐姨娘,“无缘无故去了佛堂,三姑娘出嫁前都别想出来了。” “有什么错怪不错怪的,”忆岚不以为意,“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以为徐姨娘真无辜?她要是没有起心思,也不会让杜姨娘得手了。” 迟意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都是为了自身利益,端看谁的手段高明罢了。祖母也不是没看出来,不过顺势而为,徐姨娘自认生了女儿,有所依仗,心也跟着大了。杜姨娘不一样,她没孩子,再是得势,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清秋唏嘘不已,“还是咱们三房好呀,三爷和夫人恩爱,又没有妾室庶子。和大房一比较,咱们清净不少。” “奴婢说句趱越的话,”忆岚遮着嘴,小声跟迟意和清秋说道,“还是大夫人自己立不起来,二房也有妾室,还有大姑奶奶二姑奶奶两个庶出女儿,可从没见过二夫人拉下身份和妾室斗。大房这么糟心,不是没有原因。” 迟意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夸忆岚,“分析的很是透彻,大伯母但凡像你这么明白,大房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主仆三人聊了一会儿,迟意对大房也算有了大致的了解,也清楚迟凝最近这几天如此勤快,定然不是孙氏的主意。 不过迟凝被老夫人关了起来,这阵子是不能往她这里跑了,迟意也松了一口气。她懒得跟迟凝打交道,迟凝不来,她也能松快不少。 悠闲的睡过午觉后,迟意溜达到浅云居,陪钟氏说话,正巧迟君谦今日休沐,也在浅云居。 “巧了,明日广轩楼安排了角儿,知道阿慈喜欢听戏,我正和母亲说要去问问你去不去呢。”迟君谦换了常服,没了凌厉的气势,反倒像是个翩翩君子。 “听戏?”迟意来了兴趣。 第十四章 前尘 梨园风气在前朝盛行,毕竟前朝皇帝骄奢淫逸,皇家戏园就有好几个。 迟意前世还是公主的时候,也在梨园打发过不少时间。后来周朝建立,卫熠那厮当了皇帝,只顾着开疆拓土,大部分梨园荒废弃用,想听戏都没地方去了。 这十几年周朝相对太平了,梨园弟子也渐渐冒头,虽不能和前朝相比,但日子也好过了。 迟意这几年在江南钟府也跟着老夫人去过几次戏园子,就又找到了前世打发时间的悠闲状态。 钟氏的家书迟君谦记得清清楚楚,也知道了迟意竟然喜欢听戏。正巧明日广轩楼有戏班子,他特意换了班,订了明日的场,想着叫迟意去听戏。 迟意确实心痒了。 回京这段时间,别说出门了,她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怎么出过。 “那明日四哥去我那里用早饭?我叫上五妹,咱们一起去。”迟意安排着,连听完戏之后的行程都想好了,“前儿个还听三姐说,京城新开了几家首饰铺子,我正想去瞧瞧呢。” “听你的,母亲说你那儿有正宗江南手艺的厨娘,那我可得好好品尝品尝。”迟君谦心情不错,陪着钟氏和迟意聊了好半天才回了外院。 钟氏则有些心不在焉。 “母亲?”迟君谦一走,迟意更随意起来,没骨头似的歪在钟氏身边,问道,“母亲想什么呢?” 钟氏回过神来,张嘴就说道,“想徐姨娘呢。” 说完,才反应过来,这种事情叫迟意听了不好,“没想什么,就是发了呆了。” “母亲不用瞒我,我都知道,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迟意浑不在意,笑着打趣钟氏,“母亲想她做什么?大伯母的烦恼您又不用体会,父亲可从来没想过要妾室。” 钟氏红了红脸,作势要打迟意,“你一个小丫头,什么话都敢说!” 迟意嘻嘻笑起来,“我说的是实话呀!” “我倒是从没担心过你父亲,就是有些唏嘘,你大伯母过的也没那么顺心。”钟氏叹口气,抚了抚迟意的长发,“你四哥和小五儿我不担心,就是不放心你,以后嫁到夫家,不知道过的会不会顺心。” 迟意笑容顿了顿,对于嫁人,她算是有了心理阴影。 作为前朝最后一位长公主,迟意过的没有她父皇在位时那么肆意。 小皇帝继位时才三岁,殷太后垂帘听政。迟意和她这位母后原本感情就不深,之后更是恶劣了不少。 北方的匈奴和南方的倭寇不时来犯,再加上外戚当政,朝堂可谓是混乱不堪。 边关连失三城后,殷太后就有了和亲的打算,迟意就是最好的人选。皇帝亲姐,太后嫡女,可谓诚意满满。 迟意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差不多是被绑着去了边关。 不过亲还没和成,就听说端王世子卫熠造反了。 这厮原本在南方领兵和倭寇打仗,打着打着,竟然率军回京,直接闯了禁宫。殷太后被赐死,小皇帝下落不明。 还没来得及称帝,卫熠又下令拦了迟意和亲的仪仗。 跟随军队回京期间,卫熠改国号周,登基称帝。一改前朝外戚当政的陋习,卫熠差不多是血洗了朝堂,从上到下换了个彻彻底底。 不知道自己前路如何,迟意这位已经算是前朝的公主,身份自然尴尬。不过迟意也有一部分衷心的下属,回京途中,迟意被下属带走,过起了逃亡的生活。 卫熠曾下旨寻找过她,迟意也知道卫熠不会杀自己,但毕竟隔着国恨家仇,两人就算再有年少时的情谊,迟意也不愿再回京城。 周朝建立匆忙,又有匈奴在外虎视眈眈,刚开始那些年卫熠差不多是生活在边关的,直到他灭了匈奴的一支最强大的部落,朝廷才算平静下来。 不过迟意也不在意了,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因为病重而离世了。 不过说到嫁人的事情,迟意还是很抗拒。 “女儿才多大,母亲就想着把我嫁出去了?”迟意拍了拍略显僵硬的脸,闷声说道。 钟氏听迟意这么说,连忙搂着她哄道,“娘自然不舍得,可闺女大了,哪有不嫁人的道理?不过阿慈就算嫁出去了,也是娘的心头肉。” 迟意往钟氏怀里拱了拱,闷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钟氏摸摸迟意的脸,竟发现迟意趴在怀里哭上了,“娘的心肝儿,怎么还哭上了?” “阿慈不嫁人,阿慈要一辈子都在母亲身边。”迟意赌气说道,她好不容易才感受到了母爱,做什么想不开,嫁到别人家去受气?什么端庄大方,谦逊恭谨,她完全不想装样子,她就是她,任性肆意的迟意。 钟氏轻轻拍着迟意的后背,哄着她,“好,好,都听阿慈的,你不想嫁,谁也不能逼你,爹娘疼你一辈子。” “母亲要说话算数。”迟意不好意思抬头,依旧趴在钟氏的怀里。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钟氏好笑,这个时候才感受到,迟意还只是个孩子,以往站在她身前,为她出头的小女孩儿,也有如此脆弱爱撒娇的一面。 想到这,钟氏则更加心疼迟意了,“明日不是还要出门玩儿么?再哭眼睛要肿了,可就不漂亮了。” 迟意嗯了一声,抹着眼睛从钟氏怀里坐了起来。 钟氏的丫鬟黎儿早就拧了湿帕子,站在月亮门外等着了。见迟意止了泪,连忙送了进来。 迟意不好意思,她都好多年没有哭过了,今天不仅哭,还抱着母亲撒娇,弄的她脸上红的发烫。 重新净了面,迟意不好意思待下去了,领着忆岚头也不回的出了浅云居,回了西院。 因着明日要出门,迟意想着叫迟冰一起,回到揽月阁后,就打发丫鬟去了二房,问迟冰明日得不得空。 没想到迟冰不仅应了,还亲自跑来了。 “四姐,四姐!我来了!”迟冰一身火红的箭袖骑装,一头长发也编成了满头的细辫子,在脑后扎成高高的一束。加上一脸的汗,迟意就知道这丫头定是在练武。 “先擦擦脸,一头的汗,你也不热?”迟意给她倒了杯茶,让她先坐下缓口气。 迟冰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仰头就喝完了一杯水,豪放的抹了抹嘴,一脸兴奋的问,“明日真的能出门?” 第十五章 往事 “自然能出门了,又没有门禁,五妹为何这么问?”迟意不解,大周民风开放,平民家的女儿在外打工赚钱的有的是,集市上做买卖的妇人比男子还多。勋贵小姐出门游玩也不如前朝保守,不坐马车,直接走在大街上的也不少。 国公府又是军功起家,满门的粗人,也就更不在意这些了。 迟冰肩膀塌下来,支着下巴跟迟意诉苦,“四姐不知道,我前阵子偷摸跟二哥去了五军营,跟新兵比武去,结果叫我娘知道了!我娘把我好一顿训,还关了禁闭。还是因为四姐你们回来,我娘才把我放出来的。紧闭是出来了,可是我娘不叫我出府,怕我又跑军营去。” 迟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怎么想的?竟然跑去跟新兵比武?” 迟冰从小就爱习武,府里其他姑娘在习字画画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扎马步,练习出拳了。 听四哥说,迟冰还真有这方面的天赋,老公爷都夸过的。这些年她也一直跟着府里的武师习武,别看才十三岁,但府兵基本都不是她的对手了。 “还不是听二哥说的,他说今年新兵里有几个要参加今年的秋闱,能力很是不错。那可是有可能成为武举人的,我当然心痒了,就想比划比划。” 迟冰一脸的无奈,“我都跟二哥计划好了,就说去诚意伯府玩儿。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快,阿圆竟然来找我玩儿了,还让我娘撞上了。我回来就被她关起来了。” 阿圆正是诚意伯府的姑娘,也是迟冰的手帕交。 迟意听了直乐,“二哥没被训?” “怎么可能,二哥被我爹抽了一顿,还是二嫂抱着惠儿姐求情,我爹才放了他。”迟冰说着,又一脸心疼的表情,“我怕二哥以后不带我出去玩儿了,把祖父给我的金创药都给二哥了。” 迟意开始心疼起迟君凡来,二哥都是当父亲的人了,还因为带妹妹出去玩儿被二伯父打,想想也是怪可怜的。 想起刚回来那天,二哥还给她带了不少好吃的,迟意问道,“二哥明日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听戏?” “不用不用,他一个粗人,听也听不懂,都不如吃顿酒来的有吸引力。”迟冰连连摇头,满头的小辫子都跟着甩了起来。 “那明日就不叫二哥了。”迟意点点头,“不过回来的时候可以给二哥带一坛醉江湖的酒。” “哇,那二哥肯定高兴,醉江湖的酒他可馋了好久了。”迟冰连连拍手,“二哥真是太幸福了,有咱俩这么贴心的妹妹。” 迟意哭笑不得,迟冰这丫头太活泼了些,不过性格好,也怪不得家里长辈都疼她。 “你高兴的还太早了,别忘了,二伯母还没同意让你出府呢。”迟意不得不提了一嘴,这丫头自己都不一定能出得了门儿呢,就开始高兴了。 果然,一听迟意这么说,迟冰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四姐,你一定要帮我想办法呀,我好久都没出门了。” 望着迟冰饱含期待的双眼,迟意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迟冰是个坐不住的,见迟意答应,忙问她有什么办法能说服何氏。 迟意磨不过她,只好拉着她一起去了二房,直接找何氏去了。 何氏见迟意过来还有些诧异,听了她的话,才晓得是来央求她准了迟冰明日出门。何氏不好拒绝迟意,勉强点头答应了,就是连连嘱咐了迟意好几遍,让她一定看住了迟冰,万万不能让她惹了祸。 迟意跟她保证,一定不让迟冰惹事生非。 何氏还是信得过迟意的,最后还给了二人零用钱,让她们随意花。 望着手里的一两银子,迟冰简直高兴的要跳起来了。 “四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娘都好几年没给过我零用钱了,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我娘还得找机会罚掉。” 说到此处,迟冰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我那几个小姐妹,以前都是很喜欢找我一起玩儿的,自从我变穷,每次出门都是她们花大头后,再出去玩儿就不带我了。现在唯一还找我玩儿的,就剩下阿圆了。” 迟意又心疼又想笑,便安慰她,“别难过,你应该这么想,阿圆愿意跟你玩儿,说明她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其他那些,不来往也罢。” “我也是这么想的。”迟冰认真的点了点头,“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仅省钱,我还能认真练武。四姐你不知道,我之前去比武,五军营里好些小首领都打不过我了。再过几年,我都可以随军北伐了!” 迟意见她神情认真,不似是说笑。她不能鼓励,也不好打击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明日玩儿的才能痛快!” 迟冰是个好哄的姑娘,闻言也不再纠结,反而拉着迟意高高兴兴跑到了她自己的院子,让迟意给她挑明日穿哪件衣裳好。 跟迟冰玩闹了一通,迟意回到揽月阁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洗漱过后,迟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她刚过了及笄礼,卫熠从西北大漠风尘仆仆的回了京,给她送礼物。 宫墙对于他来说形同虚设,熟练的翻进了迟意的寝宫,卫熠兴高采烈的把礼物送给了她。 晶莹剔透的夜光杯,敦煌飞天的彩画,还有骆驼骨雕刻的匕首……卫熠每次出远门,回来都会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小礼物,没有多贵重,却尽显情谊。 彼时的她好像还和他发了脾气,怪他没有赶上她的及笄礼。 卫熠却好声好气的哄了她,并且保证明年一定在她生辰前就回来。 那时端王府的世子还好好的活着,身为二公子的卫熠袭不了爵,一心等着求娶心爱的公主。 迟意也以为自己会嫁给卫熠,作为异姓王的二公子,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迟意还是很喜欢他的。 但是变化发生的太快,父皇突然的过世,母后听政,一切的变化让她猝不及防。 直到卫熠登基称帝,迟意还不敢相信,她竟然成了亡国公主,和卫熠中间,也隔了国仇家恨。 第十六章 姐妹 逃亡的日子说不上多难过,但是迟意从小锦衣玉食,平民的生活对她来说原本是很遥远的,但真正体会了,她也能适应的很好。 不过就是皮肤粗糙了,吃食只求填饱肚子,衣服只要不破,面料也根本不讲究了。 闲下来的时候,迟意有时还会感概,卫熠还算是够意思的,最起码没有对她赶尽杀绝,最开始那两年还有各路官府搜查她的下落,之后仿佛慢慢地忘了她这个人。 最后病重的那段时间,算是她最辛苦的日子,为了给她看病,身边的人没少想赚钱的法子,但都是从小长在宫中,根本没有这个技能。最后迟意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的银子,可惜了,她的病也没能治好。 清晨被忆岚叫醒时,迟意还有些感慨,她这几年其实是很少梦到前世的,毕竟后来过的很落魄,没什么值得回忆的。 唯二让她怀念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还成了仇人。 “姑娘,您怎么哭了……”忆岚挂床幔的手一顿,诧异的看着无声流泪的迟意。 “是么……我自己都没察觉,可能梦到什么了吧。”迟意也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脸,果真摸到了泪水。 “姑娘……”忆岚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家姑娘从小就是个沉闷的性子,三年前生病之后,可能因为换了地方,好不容易开朗了一些,结果回到京城没多久,这都偷偷哭了几次了。 看忆岚一脸心疼她的样子,迟意笑笑安慰她,“我真没事儿,就是夜里做梦,可能梦到了不开心的事情了。” “不开心就不要想了,姑娘起身洗漱吧,清秋已经做好早膳了。” 迟意点点头,虽然她安慰忆岚说没事儿,但是一早上,她都有些心不在焉,总是会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 幸好迟君谦和迟冰一前一后都来了揽月阁,三人一起吃了早膳,就被迟冰迫不及待的拉出门了。 出门时,几人在二门上遇到了送迟霜迟雪去进学的四婶儿白氏。 “这是要出去玩儿?”白氏笑着跟迟意说道。 迟意点点头,“正是,四哥前儿在广轩楼订了位置,要去听戏。四婶儿要送六妹七妹去学堂么?” 六妹迟霜和七妹迟雪一个九岁一个七岁,都是白氏的嫡女。 白氏出身将军府,自小书读的少,如今这两个女儿,她就想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两个妹妹年纪不大,每日的课程,却是比迟意迟冰还要多。 府里武学师傅不少,但是教女孩儿的女先生却没请,每日进学,她们都是要去学堂。巷口的学堂正是附近几条巷子各府一起建的,请的先生也是学识过人,各府年龄适中的姑娘都在一起听课。 迟冰对琴棋书画都没兴趣,所以除了读书习字,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府里习武。六妹七妹则不同,小小年纪,琴棋书画一样都没落下,每日安排的比在书院读书的迟君书还要多。 “今日不去学堂,先生家中有事,已经让人送了信儿,这两天都上不了课了。”白氏解释,“你们快去吧,我带她们两个也回去了。” “娘……”年纪稍长的迟霜拉拉白氏的袖子,仰着小脸一脸期冀的看着白氏,“我能跟四姐姐一起出去玩儿么?” “娘,我也想去!”迟雪跑到白氏的另一边,跟着一起央求,“您就让我们出去玩儿吧!” “不行,你们又不会听戏,跟去做什么?”白氏果断拒绝,拉着二人作势要走。 迟霜迟雪不敢违抗,眼巴巴的看着迟意几人。 迟冰心里不忍,她平时就觉得这两个堂妹可怜,一天天的一点儿休息时间都没有。 “四姐……”迟冰小声叫迟意。 迟意原本不想同意,迟霜迟雪年纪太小,出门需要照看的地方太多,她又是个怕麻烦的,就更不想带了。但是两个妹妹的眼神太可怜,她又不忍心拒绝。 “四婶儿,难得学堂不上课,就让六妹七妹跟我们一起去吧,玩儿一天也耽误不了什么。”迟意开口劝白氏。 见迟意开口,迟冰也跟着连连保证,“对对,四婶儿,你就让霜霜雪雪跟我们一起吧,我会看好她们的。” 白氏迟疑,她不好拒绝迟意迟冰,见两个女儿又一脸的期冀,也就松了口。 “你们两个不要惹事,一定要听哥哥姐姐的话,知不知道?” 迟霜迟雪连连点头,保证会听话。 迟君谦方才去安排马车,回来叫迟意二人,见又多了两个妹妹,便也跟白氏保证,“四婶儿放心,还有我跟着呢。” 白氏见迟君谦也去,安心了不少,亲自送几人出了门,上了马车。 姐妹四人坐在马车上,除了迟意,其他三人都兴奋的闲不住,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要不就掀了马车的帘子,向外张望。 迟霜迟雪出门游玩儿的机会少,这次少了长辈,就更激动了。迟冰因为被关了一阵子,这次出府也高兴的厉害。 迟意被她们感染,心情也好了不少,一路上说了不少话儿。 最小的迟雪对迟意还是比较陌生的,三房去江南时她才四岁,还不怎么记事。迟意回来这阵子,她们来往的也少,今日才算接触到。 “四姐姐,我喜欢你!”迟雪挨着迟意,小声偷偷跟她咬耳朵。 “哦?”迟意挑了挑眉,好笑的看着这个小丫头,问她,“你喜欢我什么呀?” “四姐姐长得好看,会跟我们玩儿。”迟雪认真想了想,又说道,“还不嫌我麻烦。” 迟意揉了揉迟雪的头发,觉得这孩子还挺敏感的,“你是妹妹,自然不会嫌你麻烦了。” 迟雪不赞同的摇摇头,“三姐就从来不会跟我们玩儿,有时候不得已,她背后还会警告我,叫我不要给她添麻烦。” 迟霜在一旁揪了揪迟雪的小辫子,“不要背后说人坏话哦。” “才没有呢,我说的是实话!”迟雪护着自己的小辫子,撅着嘴不高兴道,“三姐觉得我小,不懂,可我都知道!她不喜欢我!” “她真这么说过?”迟冰是个急脾气,一听迟雪这话,顿时就发作起来,“回府我就去告诉祖母!三姐太过分了!” 第十七章 芸珠郡主 “还是不要了吧。”迟雪缩缩脖子,“反正我也不喜欢跟三姐姐玩儿,以后不找她就好了,告诉了祖母,三姐姐又要被罚了。” “七妹妹这么可爱,又懂事,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迟意心里偷笑,小孩子就是藏不住心事,喜怒都摆在脸上,想找同盟一起孤立别人,又怕事情大了不好收场。 迟雪听见迟意这么说,立马高兴起来,手舞足蹈的说起学堂里喜欢和她玩儿的小伙伴们。 迟霜则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不时的提醒迟冰安静一些。 看了看听的津津有味的迟冰,迟意叹口气,这些姐妹里,不论年纪大小,最没心眼儿的,就数这个五妹妹了。 广轩楼坐落在永定河畔,算是京城比较繁华的地段,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几人到达的时候,广轩楼门前已经停了一排的马车。 迟君谦尽职尽责的把几个妹妹扶下马车,指着不远处的味仙居问道,“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晚了可就抢不到味仙居的点心了。” “这让我怎么选呀。”迟冰嘿嘿一笑,“味仙居就没有不好吃的。” “阿冰?你也来听戏呀!” 几人正说着话,不远处刚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少女就跑到了迟冰跟前,惊喜的拉着她的手。 “阿圆!你也来了?”迟冰格外高兴,拉着阿圆的手晃了晃。 “四姐姐,这就是阿圆,我的好朋友!你都不认识她了吧?”迟冰兴奋的把人介绍给迟意。 迟意看着阿圆,还真是人如其名,圆圆的脸蛋,笑起来还有两个可爱的梨涡,是个讨喜的姑娘。 几个少女互相见了礼,那边送阿圆过来的兄长也走了过来。 阿圆的兄长许文驰跟迟君谦也熟悉,几人一商量,索性坐一个单间,也热闹。 迟君谦打发小厮去味仙居买零食,然后一行人进了广轩楼。 店小二在门口迎了几人进去,听迟君谦说早有预定,就问几人订的是哪间。 迟君谦说了名字,店小二就为难起来。 “不瞒客官,您订的那间,被人给占了。” “怎么回事?我昨日订的时候可没说还能被人抢的。”迟君谦心有不满,他难得有时间请几个妹妹听戏,还遇到了这种事。 小二知道自己解决不了这事儿,便叫了掌柜的来。 掌柜的点头哈腰的给迟君谦赔罪,“您请见谅,实在是小的得罪不起这屋里的客人,您看,要不您亲自去问问?” “掌柜的倒是聪明,您得罪不起,就让我们客人去得罪人?”忆岚得了迟意的示意,走上前和掌柜理论。 “这位姑娘,您可冤枉小的了。”胖掌柜一脸苦笑,“开门做生意的,谁想得罪人呢?若是小的能说通,也就不会叫那位客人占了您预定的房间不是?” “那您说怎么办,您总得给个解决的办法,没道理让我们就站在门口,还影响您生意不是?”忆岚有理有据,并没有因为掌柜的卖惨而心软。 胖掌柜又跟忆岚来回扯皮推诿了一番,最终没办法,他只能亲自上楼,去请霸占房间的贵人说话。 没一会儿,楼上下来两个侍女打扮的下人,趾高气扬的来到迟意众人身边。 “各位公子小姐,我们郡主说了,各位若是不嫌弃,可以一起去听戏。只是丫鬟小厮就别进去了,房间也不大,万一扰了郡主听戏的兴趣,各位也担待不起。” “不知是哪位郡主,派头是挺足,事情办的却如此不光彩。”迟意都要被气笑了,用身份压人确实没什么说的,但是对方如此不讲理,迟意就觉得太掉价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迟意呀?病了几年,你这是好了?” 楼梯尽头又走下来几个少女,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华丽的高傲少女,正是她开的口。 迟意抬头,见到这人时,脑海里也有了印象,显然又是个熟人。 “原来是芸珠郡主,怪不得能调教出这样的丫鬟。”迟意站的笔直,完全没有见到郡主要行礼的意思。 “迟意,几年不见,倒是牙尖嘴利了许多。”芸珠郡主瞪了迟意一眼,随后又洋洋得意道,“反正这个房间本郡主占了,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哪有这样的道理!”年纪小的迟雪按耐不住,气呼呼的指责道,“这个房间明明是我们先订的,你们凭什么霸占了?” “哪里来的野丫头?胆敢如此无礼!”芸珠郡主的侍女立马上前,扬手就要打迟雪。 迟雪一声尖叫,仿佛吓傻了,闭着眼睛就往迟意身后躲。 迟君谦怎么可能让人打到迟意,一把握住侍女的手腕,用力一扭,就把人整个推了回去。 侍女撞到一旁的桌子,痛呼和桌子倒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迟意,你大胆!”芸珠郡主气的跺脚,指着迟意大喊大叫,“你竟然敢对本郡主动手!” 迟意表情都没变,“郡主眼神儿不好吧,我可动都没动。” “你!”芸珠郡主不敢置信,迟意这个木头竟然敢和她顶嘴了! “郡主还是好好管教下人吧,对谁都敢动手,倒是嚣张的很。”迟君谦冷哼一声,若不是他拦住了,此时倒在地上的就是迟意了。 芸珠郡主看着倒在地上的侍女,气不打一出来,可也无话反驳。她以前就在迟意手里吃过亏,如今迟意父亲封侯,她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国公府的公子小姐,本就地位高,她虽有个郡主名头,但若真的和迟意闹开了,迟意不见的会被罚,她绝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想到这里,芸珠郡主收敛了脾气,反倒换了副笑脸,“本郡主不跟你计较,不过你们也别想要回房间,本郡主还要去听戏呢。” 说完,一转身,推开身后的两个少女,抬头挺胸的就上楼去了。 被推开的两个女孩儿面面相觑,最后垂着头和迟意几人见了礼,也跟着上去了。 剩下的两个侍女面色难看,她们跟着芸珠郡主作威作福惯了,没想到今天遇到了硬茬子。 吃了闷亏,她们也不敢说话,扶起倒地的侍女,两人也灰溜溜的上楼去了。 第十八章 相似的长相 一场闹剧,还没吵出个结果来。 一旁的胖掌柜心有余悸,不住的擦着汗,给迟意几人陪不是。 迟君谦心烦意乱,没空听掌柜的赔礼,挥手打发走他,转身一脸严肃的看着迟雪。 “四哥哥,对不起……”迟雪知道自己闯了祸,主动低头认错。 迟君谦不好说迟雪什么,毕竟在外面,他不能跌了国公府的面子。 “回府再说,你们还想听戏么?”迟君谦问其他人。 迟意摇了摇头,遇到芸珠郡主是意外,但心情确确实实被影响了,戏自然也听不进去了。 许文驰和阿圆原本就没有订单间,又发生了这种事,自然也没了心情。 迟冰和迟霜也跟着摇头,她俩都听迟意的。 迟君谦叹口气,道,“不然去游船吧,永定河上的游船不少,到了下游,还可以钓鱼。” 出来玩儿一趟不容易,迟君谦绞尽脑汁,想方设法也要让妹妹们玩儿高兴了再回家。 “君谦若是不嫌弃,就来我们这儿吧。我和舍妹二人,占了一个雅间,也有些浪费了。” 沈宴铮站在另一面的楼梯上,适时插嘴道。他方才听到楼下的争吵声,出来才发现,是芸珠郡主和国公府几人起了争执。 “沈二哥,你也来听戏?”迟君谦抱拳施礼,脸上露出笑容来。 沈宴铮从楼梯上下来,熟络的和迟君谦许文驰聊了起来。 迟意也回过头,顺着声音看向说话的男子。 这一看,让她呼吸一滞。这个人,竟然长得和卫熠有七成相似! 前世二人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浮现,迟意眼前一花,身形也跟着晃了一下。 “姑娘!”忆岚连忙扶住迟意,关切道,“您怎么了?” 一旁的迟冰也扶住迟意另一边,“四姐姐,你没事吧?” 和沈宴铮说话的迟君谦也赶紧过来,“阿慈怎么了?” 迟意也只是眼花了一瞬间,缓过来也就好了。她看了一眼沈宴铮,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紧张。” “真没事么?”迟君谦还是不放心,“要不咱们还是回府吧,你身体还虚弱,等下次再出来。” “我真没事儿,不是还要听戏么?”迟意笑意盈盈的对着迟君谦说道,“方才沈公子不是邀请咱们了?不然就一起吧。” 迟意还是很在意这个迟君谦口中的沈二哥,为何这个人会和卫熠长相如此相似,她实在想不明白。 迟君谦一愣,“你又想听戏了?” 迟意点点头,又扭头问迟冰,“五妹妹也不想回家吧?” 迟冰感受到迟意的示意,愣了一下,也跟着点头,“嗯嗯,我也要听戏。” 迟君谦无奈,方才还道没兴趣了,这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变了卦。不过他向来惯着迟意,只好对沈宴铮拱手说道,“那就打扰沈二哥了。” 沈宴铮意味深长的看了迟意一眼,然后笑着摆手,“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听戏嘛,就是热闹才好。咱们这就上去?” 一行人上了楼梯,进了另一面的雅间。 雅间里还有一个青衣女子,正是沈宴铮的胞妹沈以义。 见到沈以义,迟意才清楚了沈宴铮的身份。 这人是长平侯府二房的公子,当今皇上元后的娘家侄子。 迟意之前只听说过沈宴铮,却没见过,今日一见,才晓得传言不虚。 都道长平侯府的二公子貌比潘安,又因其年纪轻轻,就剿匪立过功,得了皇上的赏识。就算他不能袭爵,也成为了全京城未嫁女儿心中的第一人选。 前世如此受欢迎的,还是端王府的二公子卫熠,那人不论身份还是容貌,都是顶尖的。这沈宴铮长相和卫熠有七成相似,又比卫熠多了些亲切,不受欢迎才怪了。 迟意坐下来就不时的盯着沈宴铮看,要么就是想起前世那人的样子,恍惚间,都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 “四姐?”迟冰拍了拍迟意的胳膊,有些担心的问她,“你真没事吧?” 迟意回过神来,掩饰的咳了一声,“你说什么?” “阿慈,要点戏了,你想听什么?”迟君谦把戏本子递给迟意,让她挑喜欢的戏点。 迟意哪还有心情听戏,随意点了两个,就又盯着沈宴铮发起呆来。 沈宴铮从小习武,自然忽略不了这么炙热的视线。但是他心里有疑惑,所以并没有询问,反而和迟君谦许文驰聊了起来。 广轩楼一楼是散座,现在基本都坐满了人。二楼则是一个个独立的雅间,面对戏台子的那面做成了遮住一半的镂空雕花窗子,坐在里面能看清楚楼下的戏台,下面则看不清雅间里面的人。 芸珠郡主坐的房间正巧在迟意她们的对面,戏开始唱起来后,两面的窗子都直接被推开了,芸珠郡主抬头往对面一看,正巧看到了正在发呆的迟意。 “晦气!赶紧把窗子关上,别让我看见迟意。”芸珠郡主恼火的吩咐道。 罗青瑶坐在芸珠郡主身边,给她倒了杯茶,安抚道,“郡主消消气,别跟那一家子粗人一般见识。” 罗青瑶的祖父任礼部尚书,跟镇国公府历来就不对付,两府的小辈儿也很少有来往。 另一边的钟凌儿跟着附和了几句,她父亲刚接任了指挥佥事,祖父好不容易在五军营给他找了个差事,好巧不巧,正在国公府二爷迟钟宇手下。 她平时跟芸珠郡主玩儿,芸珠郡主又跟迟家人不对付,她夹在中间,为难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罗青瑶见钟凌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撇了撇嘴,道,“你想什么呢?若是觉得为难,下回不叫你就是。” 钟凌儿面上一红,局促的看了芸珠郡主一眼,“我没为难,真的。” “行了,青瑶也别为难凌儿了。”芸珠郡主烦躁的摆摆手,“我正烦着呢,你俩别给我添乱。” “是,郡主您消消气儿,不如我给郡主出出主意?”罗青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芸珠郡主看她一眼,“你给我出什么主意?” 罗青瑶贴近芸珠郡主,附耳跟她念叨起来。 第十九章 八卦 迟意心不在焉的听着戏,直到楼下传出阵阵的叫好声,才回过神来,跟着拍了几下巴掌。 坐在一旁的迟冰一心三用,听着戏,跟阿圆聊天,又时刻注意着迟意。 “四姐姐,陪我去换身衣服好不好?”趁着一出戏结尾,迟冰凑到迟意身边小声说道。 迟意点点头,把手中剥了壳的花生随手放在了茶桌上,又拍了拍落在裙子上的花生红衣,招来忆岚。 “姑娘有事?”忆岚和迟冰的丫鬟就坐在门口处,见迟意叫她,连忙凑了过来。 “我和五妹妹去换身衣裳,你留下看顾六妹七妹。”迟意小声嘱咐,“若是有事要出去,最好等我和五妹回来再说。” “奴婢省得。”忆岚点头应下。 迟冰也招来了自己的丫鬟,跟迟君谦打了招呼,三人一起出了雅间。 姑娘家出门,自然不可能只穿着身上这一套衣裳,就连迟冰这种大大咧咧性子的,在马车中也备了两套。 车夫和丫鬟守在马车外,迟意陪着迟冰在里面换衣裳。 “四姐姐,我看你一直盯着沈公子看,你之前见过他么?”迟冰本来也不是为了换衣裳,所以一上了车,就好奇的问迟意。 迟意老神在在的端坐着,斜睨了迟冰一眼,“你不是要换衣裳?” “哎呀,换衣裳不着急。”迟冰笑起来,声音中都透着兴奋,“四姐姐可能不知道,这几年,这位沈二公子可是风头正盛呢。” “哦?怎么个盛法?”迟意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把剥好的花生,塞给迟冰一半儿,自己留一半儿,一边听迟冰说,一边吃了起来。 迟冰一粒一粒往嘴里送,还不忘跟迟意说,“这沈二公子如今还不到弱冠,但是在军中的名头可响亮的很呢。 “之前因为黄河水灾,不少灾民不满官府的做法,跟山贼同流合污,一起劫了赈灾的粮食。就是沈二公子带兵攻上了山贼的老巢,把他们一锅端了!” 这是两年前的事,江南因为河流众多,所以也受了影响。幸好州刺史是个勤政为民的好官,又有江南不少富商的粮食支持,所以基本没闹出什么任命。 但是荆州一代就没那么好运了。 沿河一代的房屋基本被淹没,田地家畜损失严重,之后更是出现了瘟疫。 没了亲人和家园,无家可归的灾民投靠了湖北一代的山贼,一起劫持了赈灾的粮食。 皇帝派长平侯领兵镇压,当时攻上山,剿灭了山贼的就是这位长平侯府的二公子。 “长平侯是沈公子的大伯吧?”迟意问。 迟冰点点头,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四姐,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不能说出去啊!” 不等迟意点头答应,迟冰就忍不住说起来,“外头都传,长平侯的次子,可能不是长平侯的亲儿子!” “这话怎么说?”迟意还真不知道这事儿,长平侯府在另一条巷子,和镇国公府离得不算近,所以两府之间来往的也不多,以前的迟意连个手帕交都没有,所以这种不能大肆宣扬的八卦,没人和她交流过。 迟冰还想往嘴里塞花生,却摸了个空,小半把花生不知不觉间都叫她吃完了。 迟意把自己手里的花生一股脑全塞在了迟冰的手中,示意她接着说。 迟冰咂巴着嘴,接着说道,“沈二公子和沈三公子年龄上就差了半个时辰,但是从小,就没怎么听过这位沈三公子的名号。也没听说是身体不好,反正这位三公子就像个透明人似的。” “那也不能说人家就不是长平侯的亲儿子,都是道听途说。” “听我接着说呀!”迟冰卖关子,“听说原本长平侯嘱意的是带着世子和三公子去剿匪,结果老夫人和侯夫人都不同意,非把三公子拦下了。不得已,这才换了二公子去,结果这功劳就按在了二公子身上。 “长平侯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四姐想必也知道,那可是比咱们大伯母还难缠的人物,这么天大的好处,就这么让给二房,她能乐意?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还真没闹。 ”外面就都说,这三公子有可能不是长平侯的亲儿子,不然这么一个立功的机会,就这么让给二房了,谁能不眼馋呀。” 迟冰摇了摇头,啧啧两声,又一脸得意的样子,“不过也幸亏如此,才让沈二公子出了头。他现在虽然身无官职,但是皇上都知道他了,想必以后入官场难不了。” 迟意愣了愣,“他比四哥还大吧?如今还没有官职?” 迟君谦下半年才过十八岁生辰,可已经入金吾卫将近两年。国公府成年的四个公子,虽然官职都不高,但是都在军中有营生。长平侯掌着五军都督府,还是迟意二伯迟钟宇的上司,这么大个实权人物,没道理不给自家侄儿安排。 “是比四哥大,我听二哥说,原本沈二公子也是在都督府的,不过是个闲差,就是给长平侯打个下手。后来剿匪回来,就没再去都督府,五军营那里也不去了。” 迟冰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拉迟意出来是想问迟意的,结果都是她再说。 “四姐姐,你还没和我说呢,你光看人家沈二公子干嘛呀?” 迟意面上不显,心里却哼了哼,“没什么,看他长的不错,就是和他妹妹不怎么像。” 迟冰哦了一声,点头赞同,“确实,若是论长相,京中年轻公子哥里,没人能比得上沈二公子。” “你拉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迟意换了个姿势,歪歪扭扭的靠在了大迎枕上。 迟冰嘿嘿笑了两声,讨好道,“我这不是关心四姐姐么,京中想要嫁给沈二公子的小姑娘可不少,我怕四姐姐你也这么想。” “想多了……”不等迟意把话说完,外面突然就想起了马匹的嘶鸣,还有车夫和丫鬟的惊呼声。紧接着,整个马车突然晃动起来,发了疯的马拉着迟意二人疾驰而去。 车厢里,迟意一个不察,整个人被突然晃动的马车震到了车厢的地面,中间茶几上的果盘和茶具也跟着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茶杯碎片划伤了迟意的手背,她根本来不及躲避。 “四姐姐!”纵使迟冰有功夫在身,但她也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姑娘,突然晃动的马车把她也甩向了一旁。 不过她反应的快,稳住自身后,一把抓住了倒在地上的迟意,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第二十章 落水 迟意被撞的头晕眼花,迟冰扶住她后,才感觉到手臂和手背都疼的厉害。 “四姐姐,你怎么样?”迟冰护住迟意,然后从后腰处摸出一根缠了细铁链的牛皮小鞭子,“我去看看能不能降服马匹,四姐姐一定要扶稳!” 迟意好不容易坐稳,马车颠簸的厉害,她说话的声音都跟着起起伏伏,“你小心点儿,实在不行,咱俩就跳下马车!” 迟冰点头应下,一脚踹开马车门,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头痛不已。 永定河畔商家林立,人群密集,因为马匹的狂奔,四下尖叫躲闪的人群被伤到了不少,沿街摆摊的小贩也跟着遭了殃,马匹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都快闪开!”迟冰吃力的拉住缰绳,蹬着车辕的双腿因为用力过度,已经开始微微发颤。 但是两匹发了疯的马的力气她根本抵抗不了,只能眼看着马车一直往前冲去。 周围躲闪的人群狼狈逃散,迟冰满脸通红,双手已经开始力竭。 前方河畔的柳树下有两个小孩儿,眼瞅着马车疾驰而来,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五妹,往河里拽!” 迟意跪在地上,努力稳着身子爬到了门口,伸着左边胳膊,费力的瞄准着左侧马匹的小腿。 若让马车撞到那两个孩子,不死也得残,但若是马车落到河里,她和迟冰还有逃生的可能。 说时迟那时快,迟意当机立断,瞅准时机,扣动了绑在左臂上的袖箭。 袖箭无声的射出,精准的射中了马腿。左侧的马嘶鸣一声,后腿一弯,就倒在了地上。右侧的马被绊了一下,也跟着要倒。 “五妹!”迟意急忙提醒迟冰。 迟冰反应也快,拽着缰绳往左侧用力一拽,右侧的马成功被转了方向,带着车厢撞倒了河边的围栏,噗通一声,掉进了永定河里。 迟意憋着气,落水后右腿传来一阵疼痛,她来不及查看,睁开眼后挣脱了车厢,拉着正在下沉的迟冰,忍着疼,努力向上游去。 迟冰呛了水,身体不自觉的开始挣扎,她力气比迟意大,再加上衣裙吸了水,沉重的挂在身上,两个人就都开始往下沉。 迟意拽不住迟冰,她自己也没有了力气,眼前也跟着模糊起来。 就在她忍不住也呛了一口水时,又响起了两个落水的声音。两个身影迅速靠近,一个拉住迟意,一个拽住了迟冰。 等终于从水中露头,迟意忍不住咳嗽起来,砰砰狂跳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腔蹦出来。拉她上来的人扶着她的腰把她从河里一把举到了岸边,然后轻松利落的跳上了岸。 “姑娘!”一路跟着马车跑来的忆岚吓的不轻,腿软的跪倒在迟意身边,一边哭一边给迟意拍后背。 咳嗽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迟意喘着粗气问忆岚,“看看……五妹,上来了……么……” “上来了上来了!四少爷把五姑娘救上来了!”忆岚抖着手给迟意擦脸,然后开始检查迟意的身体。 迟意扭头,果真看到了浑身湿透的迟君谦和正在往外吐水的迟冰。见两人没事,迟意才算真的松了口气,也开始感觉到身上的疼痛。 “四姐五姐!”随后赶来的迟霜迟雪还有阿圆把迟意几人围了起来,阿圆还算镇定,叫自己的丫鬟拿了披风过来,给迟意二人披上。 迟意正想说话,身旁就响起了一道男声,“先上马车,把你家姑娘送回府,赶紧叫大夫看看,这里我和文驰看着。” 迟意寻着声音看去,竟然是沈宴铮。他竟然同自己一样,身上正往下滴着水。 是她下水救的自己?迟意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半响。 沈宴铮也不回避,挑了挑眉,也看着迟意。 “姑娘,你的腿受伤了!”忆岚看到迟意裤腿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忍不住着急,“咱们先回府,您和五姑娘都要先看大夫!” 迟意这才低头,压下心头的疑惑,嘱咐忆岚,“我没什么大碍,你去帮着把五妹扶到车上。” 许文驰驾了自家的马车过来,后面沈府的马车也跟了来。 忆岚想先顾着自家姑娘,后面围上来的迟霜几人也都跟着帮起忙来。把二人送上了马车,迟君谦顾不上自己也是浑身湿透,吩咐车夫道,“先把姑娘们送回府,我随后就到。” 车夫早就被吓软了腿,得了命令,这才连连点头,和许府的车夫一起,关上了车门。 坐在里面的迟意掀开一侧的车帘,急忙叫住了迟君谦,“四哥,那两匹马一定要打捞上来。” 迟意没有说清楚,但是迟君谦却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迟意这才算放下心来,无力的送开手,靠在了车壁上。 马车里挤了几家的姑娘和丫鬟,因为关心迟意二人,都跟着一起回了国公府。 另一边,留下来的迟君谦对着沈宴铮抱拳行礼,“多亏了沈二哥出手相助,不然我这两个妹妹凶多吉少。” 沈宴铮摆摆手,一脸凝重,“举手之劳,君谦不必客气。还是先把这两匹马弄上来再说。” 许文驰有些懵,不禁问道,“二位先去换衣裳?这马捞上来也活不成,就不急在一时了吧?” “能否劳烦许兄跑一趟大理寺。”迟君谦一脸郁色,“就说我要报官。” “报官?!”许文驰一愣,接着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说,这不是意外?” 迟君谦冷笑一声,看着已经平静的河水,眉头却皱了起来,“是不是意外,查一查就知道了。” 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有忍不住的喊了起来,“我们已经报官了!你们别想跑!我们的损失你得赔!” 沈宴铮身边的小厮正在给沈宴铮递干净的帕子擦水,闻言不忿的说道,“若不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迟姑娘的马车也不至于落水!这群人,掉进钱眼里了!” 他们听到车夫和丫鬟的惊叫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发疯狂奔的马车。他家少爷和迟四公子轻功了得,当即就追了上去。他们这些功夫不行的,只能跟着跑。 当时情况凶险,若不是迟姑娘把马车拽偏了方向落水,那两个孩子就真要没命了。 第二十一章 报官 “各位放心,今日的损失,在下会如数赔偿。不过也请各位给在下做个见证,若此事不是意外,希望大家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迟君谦虽然浑身狼狈,湿透的衣裳还没有换,头发上的水还在往下流淌。但是他气度不凡,又承诺会赔偿众人,围观的人群也就不再叫嚣。再一想迟君谦的话,嚯!原来这事儿还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造成的! 那马车上坐着的是两个小娘子,这发疯的马车带着两人狂奔,明显是想要了人命呐!若不是马车落了水,后来这两个公子跳河把人救上来,后果真真不堪设想! “公子放心,咱们都会给你做见证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周围顿时响起了不少应和的人。 “对,若真是人为,定然不能放过他!” “对两个小娘子下手,这人真是黑了心肝!” “捉着这人,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 见迟君谦两句话就掌握住了众人的想法,沈宴铮也没再出声,只低声吩咐自己的小厮,去拿两身干净衣裳过来。 小厮点点头,一溜烟的就跑了。 等二人换了衣裳,那头报官的人也领着一队巡逻的官差过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围在这里干什么?”领队的官差手扶腰间的佩刀,沉声喝道。 迟君谦上前拱手,道,“在下镇国公府迟君谦,是我报的官。” 小头领一愣,连忙回礼,并且声音都跟着恭敬起来,“原来是迟大人,不知大人因为何事报官?” 迟君谦跟小头领说明了原因,又表示最好还是去大理寺一趟比较好。 巡逻的官差隶属御林军,抓当街闹事的事情他们拿手,真碰到了这种有预谋的犯案,还是大理寺的人比较合适。 小头领自然晓得,打发人去了大理寺后,他们则开始打捞落水的马匹和车厢。 众人忙的热火朝天,沈宴铮姿态悠闲的坐在树下,又把小厮招呼了过来,小厮附耳过来,听了沈宴铮的吩咐后,又悄悄溜走了。 永定河上的船只有不少,共同把两匹马和车厢捞出来后,大理寺的官差也来了。因为听说了是镇国公府报官,大理寺卿没在,少卿大人领着人亲自来了。 迟君谦对少卿行了晚辈礼,把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事情发生的突然,又不知道有没有目击证人,这两匹马也已经淹死。少卿心下为难,却也只能吩咐仵作先验尸。 仵作叫人直接在河边围了一圈围布,把两匹马运到围布中,他和两名助手就开始解剖起来。 不多时,仵作手中拿着一块儿白色棉布,表情凝重的走了过来。 “验出结果了?”少卿大人连忙问到。 仵作点点头,把手中的棉布递到少卿和迟君谦面前,“二位大人请看。” “这是何物?”棉布上有一块散发着异味的青黄色块状物,迟君谦并不认识。 仵作让二人看过后就把棉布包了起来,以防异味熏到二人,“这是黄杜鹃,民间又叫做羊踯躅,虽然能入药,但是若马匹误食,就会发生癫狂状态。” 迟君谦和少卿对视一眼,并没有说话。少卿只好开口问道,“这黄杜鹃,从何处可以弄到手?” 仵作略一思考,斟酌着开口,“这黄杜鹃并不是稀缺药材,除了药铺有卖,有的人家还会种植用来观赏用。” “大人,国公府的马匹多数都是退下来的战马,草料都是固定的。而且府中并无种植黄杜鹃这种花。”迟君谦肯定道。 少卿点头,招来了两个下属吩咐,道,“速去查看,今日停在广轩楼的马车有何人喂过,再着人去附近的药铺打听,有没有人买过黄杜鹃。” 两人领命而去,少卿又问迟君谦,“迟公子,不知近来可有与人结怨?” 迟君谦摇摇头,后又沉吟不语。 “迟公子不必隐瞒,若真有,那在下查案也有了方向。” “不瞒大人,今日在广轩楼,芸珠郡主与在下发生了口角,不过并非大事。而且芸珠郡主身为皇室郡主,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芸珠郡主?”少卿差异,心里不禁懊恼起来。若真和芸珠郡主有关,那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迟君谦点头,又道,“大人不必为难,左不过只损失了两匹马,舍妹性命无忧,这就是大幸了。” 听迟君谦这么一说,少卿更是骑虎难下,事情若真和郡主有关,他捉了郡主,就是得罪了长公主;若不捉,那镇国公府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迟君谦说的好听,但真放任了真凶,就算镇国公府不追究,他在百姓的眼里不也成了那真凶的帮手了?这河畔可围了不少的人!都眼巴巴的等着他破案呢! 不等他纠结完,那厢打听的下属已经回来了,手下还押着个身着灰色仆装的中年男子。 “大人!据广轩楼小二和附近百姓的证词,还真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喂过马,就是此人。” “这就捉住了?”少卿大人一愣,根本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属下点头应是,把押着的人贯到地上,“属下去打听的时候,这人正想从广轩楼后门溜走,幸好周围的百姓认出此人,一起把人拿下了。” 少卿又是一愣,他怎么不知道京城的百姓如此热心肠了?若以前办案时能遇到这种百姓,那他早就能升官了!少卿大人心里苦笑。 “迟公子,不如咱们先回顺天府?”少卿询问迟君谦,抓住了人,想必也能结案了。 迟君谦摇摇头,“大人,这人小侄并不认识,他为何给马匹下毒,小侄心下疑惑,不如就在此审理吧。” 不等少卿决定,周围的百姓中又有人开口大声喊道,“咦?这人我知道!这不是礼部尚书府里的车夫,洪六嘛?早上驾车去广轩楼听戏,我还见到了呢!” “哦,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尚书府的车夫,尚书府的草料我还给送过呢,在府里也见过此人!” 少卿大人心里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扯上了尚书府?他真是后悔接这个案子了,大人,属下想您了! 第二十二章 不打自招 这厢围观的百姓听说跟尚书府有关,叽叽喳喳又开始高声喊道,“尚书府的姑娘还在广轩楼听戏呢,大人要不要去拿人?” “大人若是人手不够,咱们大伙儿给大人出力气!” “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少卿大人颤颤巍巍的从袖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左右为难的看着迟君谦,说道,“迟公子,你看这……” “晚辈对大理寺的办案流程并不熟悉,一切还听大人的吩咐。”迟君谦态度恭敬,丝毫没有为难少卿大人的意思。 就因为迟君谦太恭敬了,少卿才更加为难。若迟君谦仗着国公府的威名出头,他还能表现出一副被迫的样子来,这样不管是和芸珠郡主还是尚书府对上,他也不用担心被为难。 现在迟君谦一副以他为主的样子,他若不秉公处理,那不仅得罪了镇国公府,现场的百姓对他都会不满,毕竟热心的百姓们都已经开始义愤填膺的要去广轩楼拿人了。 “大家先安静!”没办法,少卿大人只能先安抚下百姓,接着审问起押解回来的洪六。 “速速招来,为何要给国公府的马匹下毒!”少卿大人站直身体,抖了抖衣袖,威严肃穆的表情很是能唬人。 跪在地上被绑着双臂的男子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求饶起来,“求大人明察,小人是被冤枉的啊!什么毒,小人一概不知啊!” 迟君谦脸色沉下来,这人看似胆小如鼠,蜷缩着身子求饶,但是丝毫不承认下毒之事,一看就是知道有人会给他撑腰。 少卿看了看迟君谦,咳了一声,怒斥道,“还不承认!有人都看到你给国公府的马喂过草料了,还不如实招来!” 洪六一听这话,身子也不抖了,声音都高了起来,“大人冤枉!小人确实喂过马,不过是因为国公府的马车和我们尚书府的马车相邻。小人给自家马喂料的时候,国公府的马也凑了过来,小人想着草料也没多值钱,就也喂了一些。小人喂食的都是上等草料,何来给马下毒一说!” “这……”少卿大人一愣,这人说的倒也没错,拿他回来的属下只说这人确实给马喂过东西,但并不确认这人喂的是黄杜鹃。 洪六一看少卿迟疑了,更加理直气壮,干脆都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周围的百姓哭嚎,“大家伙儿给评评理,我好心给马喂了食,却被当成下毒的人了!还有没有天理了呀!” 周围百姓一听,觉得这人说的也对,没人看到是他给马下毒,也就不能以此断定这人就是凶手。 见周围人开始动摇,洪六更得意起来,转身对着围观的人群说道,“大家给评评理,若是看到是我下的毒,那我早就该吓破胆了,还能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么?” 围观的大多为普通百姓,不说见到当官的老爷,就是街上巡逻的官差路过,他们都点头哈腰的给让路。 大理寺的少卿大人,那可是实打实的从正四品京官。敢和官老爷梗着脖子叫嚣,看来真的是冤枉这人了不成? “这洪六说的也有理,没人看到是他下的毒。” “难不成抓错人了?” ……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洪六则面露笑容,拿乔道,“大人,不知小人的罪名是否能够洗清了?我家姑娘还在广轩楼等着小人回去赶马车呢。” 少卿面色难看,竟没想到这人油嘴滑舌,三言两语就煽动了百姓,给自己脱了罪,他现在是骑虎难下啊! “是不是凶手,不是你说了算。现在认罪还来得及,不然等找到了物证,可就不单单一桩下毒的罪名了。”一直没出声的沈宴铮适时开口说道。 洪六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沈宴铮依旧一副赏花赏景的悠闲姿态,靠着河畔的柳树坐着,姿势懒散,却依旧让人感到了压迫感。 “沈公子空口无凭,怎么就定了小人的罪了。”洪六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说道。 沈宴铮嗤笑,依旧把玩着手中的一根细柳枝,眼神犀利的看了洪六一眼,“你也知道是空口无凭?就听你一人之言,谁又能保证你喂的草料里没有下毒?” “不错,等找到物证,你到底是不是凶手,一切就都知晓了!”少卿觉得自己的腰杆子又直起来了。 洪六则开始心虚,眼神恍惚,话也不说了,支支吾吾的又蹲了下去。 沈宴铮冷哼一声,也懒得搭理他。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去附近药铺打探的官差也回来了,身边还跟了一个年轻小童。 “大人!人证带来了!”官差领着人来到少卿大人身前,指着那小童道,“这是后边街上百草堂的药童,他说今日只有两位客人买过黄杜鹃,其中一位是拿了药方的,另一位只单独买了二两黄杜鹃。” 少卿大人打量了那小药童几眼,温和的问道,“你还记得那人的长相或衣着打扮么?” 小药童是个机灵的,弯着腰张口就来,“回大人,那男子年纪三十上下,身穿灰色短打,脚上是一双穿旧了的黑色马靴。至于长相么,小人记得那人的右侧眉骨有一疤痕,年头已久,并不是很明显。” 少卿和迟君谦都面露诧异,没想到这小药童年纪不大,倒是机灵的很,记性也不错。 后面押着洪六的官差听了药童的话,上下打量起洪六来。洪六听完,这才真的慌了起来,恨不得把脑袋缩到脖子里,完全不敢露头。 官差则一把把洪六从地上拽了起来,掐着洪六的下巴,兴奋的喊道,“大人,就是他!他脸上的疤痕和那药童描述的一致!” 小药童好奇的抬起头,看了洪六一眼,惊讶的喊了出来,“没错没错!就是这个人!他在我们药铺买了二两的黄杜鹃!” 这边药童刚喊完,那边沈宴铮的小厮拎着一包油纸包也跑了回来,“少爷!小的在尚书府的马车中找到了剩下的黄杜鹃!” 一听这话,一直装鹌鹑的洪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不可能,我都喂马了,没有剩下的!” 迟君谦,“……” 少卿大人,“……” “呵,不打自招了。”沈宴铮挑眉,一脸的幸灾乐祸。 第二十三章 受伤 洪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可为时已晚,再怎么狡辩,他也摆脱不了给国公府的马匹下毒的事实。 这回他是真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围观的百姓也各个义愤填膺,纷纷大声指责起来。 “这人还真是凶手,心肠太歹毒了。” “没错没错,刚才我差点儿就相信他了,没想到还是个骗子。” “跟国公府什么仇什么怨,要下这种死手?那马车里可只有两位小姑娘啊。” “我看是尚书府跟国公府有仇吧?不然他一个下人,做什么要干出这种掉脑袋的事来?” “有可能,我听说之前反对国公府挂帅出征的人里,就有罗尚书呢。” “哦,现在国公府又出了位侯爷,罗尚书这是眼红了?” …… 百姓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传入洪六的耳中,震的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根本没想过这么多! 洪六还在恍惚之际,少卿大人当机立断,拍板决定道,“先把人押回衙门,打入大牢,事后准备结案。” 官差领命,押着洪六就要走。 围观的百姓里有反应过来的,混在人群中质问,“大人,还没问他为什么要下毒呢!” “对呀,万一是有人指使呢。” 少卿大人不自觉的擦擦汗,眼神闪躲的看了迟君谦一眼,见迟君谦还是一脸的谦逊,他就更头疼了。 “迟公子,你看,剩下的咱们就回了衙门审问吧?” “一切听大人安排。”迟君谦拱手,一副让他做主的样子。 少卿松了口气,只要回了衙门,私下他们如何商量都行,只要不让这群热心百姓继续围观。 不等他这口气松完,迟君谦又开口了。 “不过正好尚书府的罗大姑娘在广轩楼,大人可以使人去通知一声,省得罗姑娘找不到自家的车夫,回不了府。” 少卿,“……” 他就知道,迟君谦不会让他好过的! 使人去广轩楼通知了罗青瑶,迟君谦拜托许文驰去国公府送信,又使小厮留下统计受伤的百姓和各个铺子的损失。忙完这些,迟君谦才和少卿大人一起押着洪六去了顺天府。 人群中有几个寻常样貌的男子见事情基本解决了,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人群,不知所终。 沈宴铮等到人群渐渐散去,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看似悠闲的往大理寺走去。 另一边,提前得了信儿的国公府众人都守在大门的影壁内,见到许家和长平侯府的马车过来,都顾不得礼仪,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阿慈,阿慈怎么样了?”钟氏挣脱开黎儿的搀扶,急急忙忙跑上前去,头上的钗环都歪了。 何氏没有钟氏那么慌,但也跟着跑了出来,一把拉住了跟在马车旁的自家车夫,“姑娘们都如何了?” 车夫本就被马车落水之事吓的腿软,被何氏这么一问,当即就跪下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都怪奴才没用,多是奴才的错……” 一听车夫这话,本就慌了神儿的钟氏眼前一花,顿时就站不住脚,晃着身子就要倒了。 “母亲!” “三弟妹!” “夫人!” 正要下车的迟意,一旁的何氏还有跟上来的黎儿都是一惊,顾不上其他,赶紧扶住了钟氏。 钟氏的眼泪顿时流了满脸,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母亲!我没事!”迟意虽然浑身湿透,但是精神状态还可以。在马车中听到钟氏的声音后,就让忆岚扶着她要下车。结果车门刚推开,就见到了正要晕过去的钟氏。 钟氏强撑着身子,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搂住了迟意,“阿慈,阿慈……还好你没事……” “夫人,先让姑娘进府,姑娘身上都湿透了。”忆岚给迟意紧了紧身上的薄披风,生怕迟意受了风寒。 “对对,赶紧进府!”钟氏松开迟意,让她们赶紧下了马车。 相比于迟意,反倒是迟冰的状态不太好。她本就因为拉住马匹有些脱力,又呛了水,现在人正有些迷糊。被扶着下了马车,又紧接着被塞进了府里两人抬的小轿里,一路送回了二房的院子。 迟霜和迟雪也被送到了四房,送众人回来的阿圆和沈以义则在问安后各自回了府,都说等第二天再来探望迟意和迟冰。 钟氏二人也真是没功夫招待客人,对这二人一顿感谢后,也匆忙进了府。 揽月阁里,得了信儿的清秋早就使人烧了热水,盥洗室的浴桶里已经倒进了大半桶热水。迟意刚被送回来,清秋手脚利索的给迟意扒光,就要扶进了浴桶。 “姑娘!”清秋这才发现迟意身上的伤口,手臂上有两条不怎么长的细口子,倒是不严重,已经不流血了。但是腿上不仅血肉模糊,因为泡了水,伤口边缘已经开始泛白。 迟意从水里上来后就有些迷糊,反倒是伤口的痛感觉不到了。这会儿清秋一喊,她才反应过来身上还有伤。 “别喊!”迟意连忙捂住清秋的嘴,晃了晃有些沉的脑袋,“别让母亲知道我受伤,忆岚,你先出去,把母亲劝走。” “那您的伤口怎么办?这么严重,一定要请大夫的!”忆岚也没想到迟意的伤回这么重,在马车上时迟意一直没说,她还以为姑娘身上的血迹是五姑娘的。 其实迟意自己都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她只在河里感到了一阵疼痛,上来后忙着喘息,腿上的痛觉都消失了。 “大夫照样请,就是先瞒着伤情,拖到包扎后就行。”迟意看了看自己的腿,只觉得伤就算好了,这伤口也消不下去了。 忆岚点点头,又叫了一个丫鬟进来给清秋打下手,就去主屋给钟氏回信儿了。 清秋和小丫鬟一起给迟意擦了身,又洗了头。尽量避免让水碰到伤口。收拾完后,给迟意穿上了相对宽松的里衣,直接从盥洗室回了卧房。 躺在床上,迟意松了一口气,缓了一会儿后,才感觉到手臂和右腿阵阵钻心的疼痛。 第二十四章 请走 身上的疼痛让迟意额头都见了汗,再加上落水,迟意感觉自己有可能是发热了。 抬手摸了摸额头,除了一手的汗水,迟意已经感受不到其他的了。喉咙有些干,迟意喊清秋给她倒杯水来。 “姑娘,我扶您起来。”清秋轻手轻脚的掀开床幔,让迟意半靠着自己,给她喂了几口温水。 “母亲回去了么?”迟意感觉好些了,也为了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和清秋来来回回的就说了这么几句话。 “夫人不放心姑娘,忆岚也不敢深了劝,怕夫人察觉出什么,就和黎儿姐姐一起在主屋陪着夫人呢。”清秋看着迟意微红的脸颊,渐渐开始担心起来。 “去问问,大夫怎么还没来?” 小丫鬟放下茶壶,着急忙慌的就跑出去了。 正在主屋急的团团转的钟氏见小丫鬟出来,连忙问她,“阿慈怎么样了?” 小丫鬟早就得了迟意的嘱咐,不敢说实情,只能含糊道,“姑娘已经躺下了,清秋姐姐让奴婢出来问问大夫什么时候来。” 钟氏也纳闷,迟意她们的马车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这会儿迟意都已经洗漱完,大夫却还没来。 “黎儿,你去门房上看看,大夫到没到。”钟氏心里一团乱,却不得不强自镇定,老爷没在府里,她更不能慌了。 黎儿应了一声,直接跑走了。 “夫人,姑娘的身子没有大碍,您也别太着急,不然姑娘在里面也该挂念您了。”留下的忆岚只能一面安慰着钟氏,一面示意小丫鬟赶紧进去,生怕清秋一个人忙不过来。 钟氏应着,总算是坐了下来,“对对,我不能慌,阿慈没事,阿慈没事。”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黎儿气的满脸通红的跑了进来,“夫人!大少爷太过分了!” “怎么回事?”钟氏心里一慌,急忙问道。 “惠仁堂的大夫早就进府了,一个去了二房,一个正往揽月阁来的路上,被大少爷请走了!说是小公子身体不适,让大夫去给瞧瞧。您若不让奴婢去问,他们竟然没一个人来揽月阁通禀!”黎儿气的一边哭一边说,“奴婢让虎子再去请大夫了,花姑姑在门口守着,大夫一来,就直接请到揽月阁。” 钟氏听了这话,只觉得气血上涌,身边黎花木桌上的茶杯被她一把扫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欺人太甚!大房这是不想让我们活了么!”钟氏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夫人!”忆岚也是咬牙忍着怒火,但是现在姑娘的身体要紧,“和大房什么时候算账都不迟,您不能自己先慌了,姑娘还等着您照顾呢。” 钟氏捂着胸口,连连喘了好几口粗气,“你说的对,我不能慌。黎儿,去让小厮请老爷回府,你再跑一趟清风堂,问问老夫人,大少爷那什么时候能让大夫过来给姑娘看伤!” 以往她就是太软弱了,才叫大房的这么拿捏,如今就连晚辈都拿她不识数了!既然大房的如此不要脸面,那她还在乎什么? 黎儿用力点点头,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跑了出去。 虎子去请来的大夫很快就到了,门房上的有些疑惑,拉着虎子问,“怎么又请大夫了?这不才请了两个来?” “小公子身子不舒服,之前给四姑娘五姑娘请的大夫被世子请走了,我们姑娘受了伤不能拖,只好叫我去惠仁堂又请了位大夫来。”虎子是个机灵的,黎儿叫他再去请大夫的时候就把事情都跟他说了,他想着既然大少爷不觉得脸上无光,那他就给大少爷宣传宣传。 门房的一愣,啊了一声,随即就紧紧闭上了嘴巴,他就一看大门的,不敢随意编排主子。 “虎子,快把大夫请进来!”花姑姑正站在影壁后面,见虎子回来了,连忙招呼他。 “知道了娘!”虎子赶紧弯腰请身后的大夫进去。 大夫进了的卧房,开始给迟意诊治,手臂上的伤口不深,擦了药也不用包扎,只嘱咐三天内不要碰水。可看了腿上的伤后,老大夫轻嘶了一口。 “大夫,我们姑娘的伤如何?”一旁给大夫打下手的清秋紧张的问道。 “幸好你们没有给她包扎,伤口没有清理干净,盲目的包扎,只会让伤口溃烂。”大夫手脚利落的开药方,拿给自己的药童,“先去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早晚各一碗。” 药童去煎药,大夫则开始给迟意腿上的伤口清理上药。 等都包扎好后,迟意迷迷糊糊的还不忘了问大夫,“大夫,我这伤口,会不会留下疤痕?” “小姑娘,你这腿没伤到骨头就算幸运的了,这几天喝药上药都不能落下,否则伤口不愈合,那就不是留疤不留疤的问题了。”大夫只觉得好笑,若是其他小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关心的应该是腿会不会受影响,这小姑娘到好,先问会不会留疤。 迟意闭着眼睛跟着笑了起来,“老先生您医术高超,我看您见了我这伤口脸色都没变,那肯定就不是大问题了。既然没问题,小姑娘嘛,关心的当然还是美丑了。” “哈哈,你这小姑娘,倒是有意思。”老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开始不紧不慢的收拾自己的药箱,“放心吧,我给你留下一瓶药膏,伤口愈合后开始涂抹,不出两个月,保你一点儿疤痕都没有。” “那我就先谢谢先生了。”迟意跟着松了口气,她这人从上辈子开始就有这毛病,吃苦受累都不怕,就怕不漂亮了。 清秋送大夫出去时,钟氏事无巨细的问了个遍,得了大夫的肯定后,这才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让虎子再把老大夫送回惠仁堂,一行人正好在揽月阁门口碰到了沉着脸赶过来的老夫人。 “老夫人,您怎么过来。”钟氏摆正心态,不卑不亢的给老夫人行礼问安。 老夫人摆摆手,问道,“意姐儿怎么样了?又请了大夫没有?” 迟意虽然不得老夫人欢心,但怎么说都是她的亲孙女,钟氏的丫鬟跑到清风堂跟她告了一状,她来不及询问谁是谁非,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第二十五章 慈祥的祖母 “刚送大夫出去,儿媳还没来得及进去看阿慈。”钟氏恭敬的回道。 老夫人点点头,脚步也慢下来。 跟着钟氏一起进了主屋,老夫人四下打量了一番,入眼不见的多豪华奢侈,但是处处透露出精心,一看就知道没少在布置上花心思。 因着三房被占了院子,老夫人心里觉得理亏,所以并没有来过揽月阁。今日一看,暗道自己这个四孙女确实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这样以来,她也算能送一口气了。 “看去看看意姐儿,省得你这当娘的不放心。”老夫人瞧着钟氏虽然还算稳中,但是眼睛一直往卧房的方向看,便也不再多说,打算先看看迟意如何了。 钟氏连忙唉了一声,也不等老夫人了,直接就往迟意的卧房走。 老夫人在后面摇摇头,还是不禁夸,依旧如此毛毛躁躁的。 老大夫给的上的药有镇痛的作用,迟意现在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脑袋也没有那么迷糊了,见钟氏和老夫人一起进来,便让清秋扶自己起来。 “祖母,您怎么也来了?”迟意咳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嗓子依旧沙哑,说出的话还是闷闷的。 老夫人坐在董嬷嬷搬过来摆在床头边的绣凳上,难得慈祥的问道,“知道你和冰姐儿落了水,祖母当然也着急。你怎么样?身子还难受么?” 钟氏直接坐在床边,用手探了探迟意的额头,顿时惊了一下,“阿慈,你额头都这么烫了!快盖好被子!” “祖母和母亲不用担心,大夫已经给我开了药,等喝了药,就能退热了。”迟意乖乖躺着,加上红彤彤的脸颊和水汪汪的双眼,更是叫人心疼。 老夫人顿了顿,用手里的帕子僵硬的给迟意擦了擦额头,说道,“没事就好,你好好养伤,我再去看看冰姐儿。” “是,劳烦祖母亲自跑一趟了。”迟意面色不改,一点儿诧异的表情都没有,仿佛和老夫人原本就是一直这样相处似的。 老夫人收回手,掩饰般咳了一下,“钟氏,你在这儿看着意姐儿吧,我和老董先走了。剩下的事,之后再说。” “是,我送母亲出去。”钟氏在老夫人面前做小伏低惯了,就算今日态度强硬了许多,但也难以坚持多久。这会儿见迟意确实没什么大碍了,她也跟着软了下来。 老夫人点点头,出门之前又吩咐董嬷嬷,“你把库房里的人参找出来,给意姐儿和冰姐儿拿些,河水寒凉,这么年轻,可别落了病。” 董嬷嬷应下,说,“奴婢晓得,晚上就使人给两位姑娘送来。” 送走老夫人,钟氏往回走的时候忍不住跟花姑姑吐槽,“老夫人这么大方,保不准是为了给大房遮丑。” 花姑姑拽了拽钟氏,附耳小声说道,“夫人先别跟姑娘提这茬儿,姑娘身子没好,这糟心事儿就别让姑娘听了。” 钟氏抿着嘴点点头,不放心道,“那这阵子你留在揽月阁照顾阿慈吧,忆岚清秋到底年轻,我还是不放心。” 花翎是她当姑娘时候就在身边伺候的人,这么多年了,花翎嫁人后也没离府,一直在跟前照顾她。让花翎看顾迟意,钟氏是最放心的。 花姑姑点头应下,“您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姑娘。” 卧房里,老夫人和钟氏一走,迟意就问忆岚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夫人和钟氏方才的表情都不对,她一看就看出来了。可这二人明显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问,时候问忆岚也是一样的。 忆岚自然是以自家姑娘为主了,言简意赅的把事情经过跟迟意说了一遍。 “等下母亲进来,你们别说漏了,母亲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当不知道。”迟意嘱咐屋里的几人。 “那就这么过去了?大少爷怎么说也是当了父亲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难看!”清秋气愤的说道。 “咱们自然是觉得大少爷不地道,但是人家也是为了自己孩子,不管怎么说,大少爷也不算是无理取闹,顶多是面子难看罢了。”忆岚算是把大房的几人看的透透的,脸皮这东西,大房从来不在乎。 “行了,都别说了。”迟意打断二人,闭着眼睛养神。 不一会儿,钟氏也回来了,见迟意像是要睡了,她轻声细语的哄着,“先把药喝了吧?已经煎好了。娘给你拿了蜜饯来,酸甜可口,你最爱吃了。” 迟意点点头,乖乖喝了药,又吃了两个蜜饯压了压口里的苦味儿。 “母亲,我真的没事了,您也回去休息吧,您不是让花姑姑照顾我么,您放心就是。” 又和钟氏说了几句话,迟意便让钟氏回去休息,在她这儿守着也没什么用,反倒钟氏自己也辛苦。 钟氏见迟意精神头还不错,便也放了心,又嘱咐了花姑姑好几遍,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揽月阁。 送走了钟氏,迟意的困劲儿也上来了。因着身上不怎么疼,没一会儿,她便睡熟了。 另一边,钟氏使人去兵部寻迟励宇,却听人说迟励宇已经去大理寺了。正当小厮急的团团转的时候,迟励宇身边的侍卫林睿从外面回来了。 小厮把府里的事情跟林睿交代了一遍,林睿扶着腰间的佩刀沉了脸,“你先回去,我去找侯爷。” “林大人,那奴才先给夫人回信儿了。”小厮连连弯腰道谢,马不停蹄的又赶回了国公府。 大理寺里,少卿大人一脸的汗,看着下方两边的大人开始为难。早知道回到大理寺会把武安侯和礼部尚书都招来,他说什么也不会回大理寺!在永定河畔直接定了罪该多好呀,既牵扯不到这两位,他也能落个轻松! 少卿正愣神的功夫,迟励宇冷着脸开了口,“罗大人,您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励宇常年领兵打仗,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此时又冷着脸,让年过花甲的罗老尚书都不自觉背后冒了冷汗。 看了一眼跪在堂下的自家车夫和躲在他身后只会哭的孙女儿,罗尚书只觉得心累。 第二十六章 手段 “侯爷放心,府上的一切损失,罗某一概赔偿。至于这刁奴,大理寺已经调查清楚,那自然就按照章程办理,罗某绝不会袒护!” 罗尚书心里恼火,但是面上不显。 当他得知出事,再赶到大理寺时,已经是晚了一步。想要和镇国公府私下沟通,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能补救的,就是积极认错,争取不让迟励宇这个煞神记恨上尚书府。 “老太爷,奴才错了,求您救救奴才啊!”洪六一把鼻涕一把泪,连连冲着罗尚书磕头。 罗尚书恨铁不成钢,指着洪六痛心疾首,道,“糊涂!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幸好国公府的姑娘命大,不然你一家子偿命都不够!” 洪六哭喊声一顿,心下却已经明白。 他一个当奴才的,若没有主人的指使,他做什么跑去给人家下毒。 可这话他不能说,不说,他自己扛,他的家人在尚书府还有命可活。若是牵扯出是受罗青瑶指使,那他不仅没命,他的家人,也肯定活不过今晚! “奴才知道错了,是奴才糊涂,做下错事,给尚书府蒙羞了。”洪六认命,跪趴在地上忏悔。 罗尚书掸了掸衣袖,大义凛然道,“周少卿,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少卿大人连连点头,“是是,尚书大人放心,本官一定秉公处理。” 说完,又谄笑着对迟励宇说道,“侯爷,您看……这就结案了?” “就按少卿大人说的办。”迟励宇说完,招呼了迟君谦一声,“你先回府,看看你妹妹如何了。” 迟君谦心有不满,却也不好当面顶撞父亲,行了一礼,扭头就走了。 “罗尚书也分心好好整顿一下尚书府的好,不然被这种刁奴拖累,对罗尚书声誉也有损。”迟励宇也不看罗尚书憋的满脸通红的样子,冷哼一声,也出了大理寺。 大理寺门外,已经出来的迟君谦遇到了前来寻找迟励宇的林睿。 “林大哥,你来找父亲?”迟君谦见林睿步履匆匆,以为兵部那里出了什么事。 林睿点点头,先跟迟君谦说了一嘴,“夫人叫人来寻侯爷。” “府里出了什么事?”迟励宇紧随其后,皱眉问道。 “呃……您最好还是先回去,和大少爷有关。”林睿不好说的太明显,只催促迟励宇。 迟励宇如今在兵部并不任职,每天也只是来点个卯。军营那里也有各个将领在,他没什么要紧事,便叫上迟君谦,一起回国公府。 路上,迟君谦到底还是没忍住,问,“父亲,您也知道那洪六根本就不是主谋,为何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迟励宇脸色不好看,他只有迟意这一个女儿,宝贝的紧。让人算计了,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凶手? “那您为何不再施压?这件事不是芸珠郡主就是罗青瑶指使,儿子都能看出来!” “揪出她二人又如何?”迟励宇哼一声,“一个是长公主的庶女,一个是尚书府的孙女,周成铭只是个大理寺少卿,这两府,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明面上给周成铭一个台阶,他也只会念着咱们府的好。 至于那两个小丫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定不会让她们好过就是了。” 迟君谦恍然大悟,他还是太嫩了。 只想着要揪出凶手给妹妹做主,却没想着还能使用这种暗地里的手段。 “父亲说的是,即使周大人揪出真凶,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 “这件事我让林睿去办,你跟着他。以后我不在家,你母亲和弟妹们,都需要你保护。做事要学会变通,只一味用身份压人,只会矮人一筹。” 迟君谦被说红了脸,恭恭敬敬的点头称是。 他有时候是会冲动,母亲和弟妹去外祖家后,留在府里的只剩下他自己。 当祖母要把三房的院子给大哥住时,他不能说服祖母改变主意,最后只会拿大哥撒气,婚前把大哥揍成了猪头。 事后得罪了大伯父一家不说,就连一直喜欢他的祖父都说他冲动了。 等母亲回府,大伯母故技重施。结果这次被妹妹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不仅在祖母那里卖了好,还让祖母对大伯母也不满起来。 要说这方面,他都不如迟意这个妹妹。 他真应该好好向妹妹学习。 这次就是他学习的机会,他一定认真对待,让芸珠郡主和罗青瑶好好体会体会。 另一边的广轩楼里,还等着信儿的芸珠郡主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郡主,您不要紧吧?”钟凌儿小声关心道。 芸珠郡主皱着眉摆摆手,“青瑶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她都安排好了么?怎么会让人发现的?” 方才大理寺的人来请走了罗青瑶,虽然没说到底因为什么,但是在座的几人心里都清楚,定然是下手的人被抓住了。 罗青瑶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证,一定会给迟意一个教训,又不会让人发现马脚。 现在倒好,人赃俱获不说,就连她自己都被拖累了! 一旁出去打听消息的婢女给芸珠郡主递了条帕子,“郡主放心,我听围观的群众说,只捉住了那车夫,并没有供出是何人指使的。” “那就好。”芸珠郡主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鼻子。 钟凌儿却没有芸珠郡主这么乐观。 国公府和大理寺的人又不傻,家生子预谋谋害别人家姑娘,若说没有主子指使,她都不相信。人家没说出来,是给尚书府留些脸面,并不是不知道。 结果芸珠郡主一副放了心的表情,这是真相信没人发现么? 钟凌儿心下决定,以后还是少和芸珠郡主罗青瑶这二人来往的好。 一个喜欢仗势欺人,一个没什么脑子。以后得罪了人,被人整了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她不像芸珠郡主如此好命,也没有罗青瑶那么疼爱她的家人。她想要过得好,只能自己筹谋策划。 首先,远离这二人,就是她要做的第一件事。 第二十七章 拿捏 “郡主,青瑶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不如我们派人去大理寺守着,您就先回府吧。” 钟凌儿犹豫了半响,终于开口说道。 罗青瑶被带走后,她们二人也没了听戏的心情。更何况被大理色和御林军的人来闹了一通,楼下本来也不剩几个客人了,台上的戏子都被吓的不轻。 “行吧行吧,我先回去了。你去大理寺等消息吧,有信儿了使人来禀告就行。”芸珠郡主不耐烦的挥挥手,扶着婢女的手站起来就要出门。 “郡主……”钟凌儿急忙开口。 “还有什么事儿?”芸珠郡主皱眉,她就不耐烦钟凌儿的性格,拖拖拉拉的,问一句答一句。 “我弟弟伴读的事……” “哦,这件事。”芸珠郡主懊恼的拍了下手,“我还没来得及跟惠妃娘娘说,等下次我进宫的吧,反正还有时间。” 说完,不等钟凌儿反应,芸珠郡主就出了包间。 钟凌儿绞着手中的帕子,盯着门口的双眼通红一片。 “姑娘……”钟凌儿的丫鬟担忧的叫了一声。 她家姑娘虽然是老爷的嫡长女,但是从小就不受宠。老爷偏爱妾室生的大少爷和二姑娘,她家姑娘自小就懂得了凡事都要靠自己,这么些年,她看着姑娘在府中受气,心疼的不得了。 太太自从生下小少爷后就身体不适,姑娘不仅要护着母亲,还要为了小少爷筹谋。 如今七殿下和八殿下就要入太学读书,身边的伴读人选也就提上了日程。 小少爷今年七岁,年龄上正合适,奈何身份不够。姑娘想让小少爷有出息,只好求到了芸珠郡主这里。 如今看来,芸珠郡主也是个靠不住的。 “我没事,去大理寺吧,别耽搁了时间。”深吸一口气,钟凌儿努力忍住胸中的怒火,告诫自己看开些。 反正她也没抱多少希望,芸珠郡主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 镇国公府。 迟励宇和迟君谦匆匆赶了回来,在二门上正碰到了国公爷迟泽宇。 “大哥怎么回府了?”迟励宇抬眉问道。 他走的时候,迟泽宇还在兵部,这会儿竟然也回来了。 迟泽宇也是一脸的懵,说道,“还不是娘让人去喊我回来,还没到下衙时间,我这是告了假回来的。” 迟泽宇身为国公爷,原本应该在燕北领兵镇守,奈何他当年摔断了腿,没能挂帅。 留在京城,手中没有兵权,迟泽宇只能在兵部挂了个文职。 这么些年了,二爷迟钟宇在五军都督府是二把手,三爷迟励宇更是军功了得,破例封了侯爷。四爷迟明宇虽然从西北军调了回来,但人家也是领过军上过战场的。 如今的国公府里,只有他这个国公爷,上不上下不下,尴尬的脸上无光。 也因此,迟泽宇对三个弟弟有些吃味,特别是迟励宇。 兄弟二人进了二门就分开了,迟励宇着急去看钟氏,迟泽宇则心怀不满的去了清风堂。 钟氏从揽月阁回来后就心绪不宁,黎儿在一旁跟她说话也没听见,端着茶杯好半天,也没往嘴里送。 “夫人,去二房的人回来了,说五姑娘没有大碍,只是有些脱力罢了。”没办法,黎儿只好亲自上手,接过钟氏手里的茶杯放下。 “哦,没事就好。”钟氏答完,就接连叹了好几口气。 “夫人怎么了?”刚进门儿的迟励宇问道。 钟氏听见迟励宇的声音,一激灵就站了起来,小跑着扑到了迟励宇身边,“三爷回来了!” 一旁看着母亲如此不稳妥的迟君谦尴尬的咳了一声,提高自己的存在度。 “谦哥儿也回来了啊。”钟氏尴尬的往后退了退,脸上热了起来。 “母亲,儿子这就去看看妹妹。”不等钟氏回话,迟君谦转身就跑了。 钟氏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 迟励宇常年不在家,他们夫妻二人感情又好,所以这么多年了,夫妻二人相处起来还是如同新婚一样。但是当着儿子的面,钟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迟励宇则浑不在意,扶着钟氏的胳膊问她,“还没说呢,叹什么气?阿慈不是没有事了么?” 说到迟意身上,钟氏更加气愤了,把迟君舟半路请走大夫的事情跟迟励宇说了一遍。 听完钟氏的话,迟励宇的脸色黑了下来。 这回他知道老夫人为何叫迟泽宇回来了。 “我去趟清风堂,方才母亲把大哥叫回府了。”拍拍钟氏的手,迟励宇安慰她,“你安心待着,阿慈那里不用担心,大房那儿也有我出头。” “原本叫你回来就是我冲动了,若是你再因为此事顶撞了老夫人,我怕老夫人怪罪你。”钟氏皱着眉,心道自己还是太冲动了。 迟励宇冷笑一声,不以为意,“若是其他事,我确实不方便插手。但如今已经关系到阿慈的身体,我若再不出声,他们大房就以为我太好拿捏了。” 钟氏见迟励宇坚持,也就没再劝解,跟着他一起去了清风堂。 清风堂里,大房的迟泽宇夫妇,迟君舟夫妇都老老实实的站在老夫人的下首。 老夫人脸色不愉,半响都没有出声。 “母亲,您叫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何事?”站了半响,迟泽宇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从他进了清风堂,老夫人就一句话都不说,孙氏和儿子儿媳也在一旁站着,孙氏对他使眼色,他也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着不惹怒老夫人的想法,迟泽宇也选择老老实实的站着听训。结果站了好半天,老夫人看都没看他一眼。 “老大,老婆子我自问不是个太过苛责的人,活了大半辈子,虽然也搓磨过人,但好歹从不会罔顾自家人的性命。今日,老婆子是真真寒了心。” 老夫人叹口气,心累的闭上了眼睛。 “母亲,这话从何说起?儿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迟泽宇惊讶的看着老夫人,心里发毛。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就算是嫉妒老三,他也只是背后嘀咕嘀咕而已,在外面他连坏话都没说过,这怎么就上升到害人性命的程度了! 第二十八章 脸面 “从何说起?”老夫人啪的一声,把手中的青瓷小碗儿扔在了身边雕花金边的黑漆炕几上,“你问问你的好儿子,问问他!做了什么不要脸面的事!” “老夫人消消气,您可不能气坏了身子。”董嬷嬷连连给老夫人拍着后背顺气,生怕她气火攻心。 迟泽宇被吓了一跳,回头皱眉问迟君舟,“到底怎么回事?” 迟君舟讷讷不语,低着头偷偷给孙氏使眼色。 站在他身边的世子妃李氏恨铁不成钢,扭过头不看这母子二人,心里安慰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说话!到底怎么回事!”迟泽宇呵斥,他这个大儿子从小就被孙氏惯坏了,文不成武不就。 如今家中比他小的几个堂弟都闯出了名堂,就迟君舟,当初给他弄进了金吾卫,他嫌轮班累;后来去了御林军,他又说巡街太掉价。折腾了好几年,现在更是无所事事。 迟君舟一听父亲要发火儿,更是不敢说话,急的直接拽住了孙氏的袖子。 孙氏怕老夫人,但是不怕迟泽宇,见他冷脸呵斥迟君舟,孙氏原本理亏,但现在也不自觉强硬起来。 “你凶什么?舟哥儿也没做什么错事呀!”孙氏一步跨到迟君舟身前,挡在他和迟泽宇中间,“旭哥儿生病,舟哥儿不过就是把给意姐儿请的大夫先请走罢了,又没耽误了给意姐儿诊治,怎么就不要脸面了?” 迟泽宇听的糊涂,但也知道不能只听信孙氏一人之言。他不耐烦的拽开孙氏,指着迟君舟沉声喝道,“你自己说!别一有事就躲在你娘身后!” 迟君舟缩缩脖子,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话来。 “快说!”迟泽宇作势抬手,迟君舟生怕迟泽宇动手,下意识的一把捉住了身边的人挡在自己身前。 “怂货!”迟泽宇气了个仰倒。 被迟君舟抓到身前的李氏也是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把自己当作挡箭牌的迟君舟,气的浑身发抖。 迟君舟也觉得脸上无光,但是他也没办法啊。从小母亲惯着他,父亲却对他抬手就打。他对迟泽宇都形成了条件反射,下意识的躲藏,结果就是现在这般,让李氏瞧见了他胆小的一面。 “你看什么!”没能力和迟泽宇叫嚣,但是迟君舟不想让李氏小巧了他,努力让自己的腰杆子直起来,迟君舟恶狠狠的瞪了李氏一眼。 李氏对迟君舟心凉了半截儿,如此没有担当,心胸狭隘,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她要过一辈子的丈夫。 眼下,李氏对自己后半辈子的日子已经看到了头。 她一句话也没说,看都没看迟君舟一眼,侧身躲到了一旁。 她虽然看不上迟君舟和婆母孙氏的做法,但无论如何,她如今也是大房的人,别人能指责,她却只能憋着。 迟泽宇见迟君舟竟然往自己媳妇身后躲,更是火气大,用了全力,一巴掌甩在了迟君舟的脸上。 “舟哥儿!”孙氏大惊,连忙扑到迟君舟身前,捧着他的脸查看。 迟泽宇这次用了全力,迟君舟又没有防备,完完全全用脸接了这一巴掌。这会儿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左边的脸热腾腾的,想要张嘴说话,却吐出来一颗牙。 “老爷!舟哥儿是你的长子!你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啊!”孙氏看着迟君舟脸上的巴掌印和掉落的牙齿,转身就哭嚎着捶打起迟泽宇来。 迟泽宇不耐烦的挥开孙氏,恨铁不成钢道,“慈母多败儿!你若不这么惯着他,他能这么没出息?你给我让开,让他自己说,到底做了什么!” 当着老夫人和儿媳妇的面,孙氏被迟泽宇如此下面子,她的火气也上来了,一面搂着还在发愣的迟君舟,一面撒泼。 “说什么说!反正不管说什么,你也不会向着我们母子!你就是不待见我们!” “大嫂若说不出口,那我来代大嫂说吧。” 赶来清风堂的迟励宇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大房的几人,恭敬的给老夫人行了礼。 “三郎怎么过来了?去看过意姐儿没有?”老夫人脸上可算露出点儿笑容,招呼迟励宇坐在自己身边。 “茵茹说阿慈没有大碍,已经歇下了。倒是麻烦了母亲,亲自去看她一个小辈儿。”迟励宇恭敬的回道。 老夫人点点头,她这四个儿子,数老三最得她心意。这也是为什么,她对钟氏最是看不顺眼的原因,除了钟氏是杨紫叶那个女人的女儿外,最重要还是她觉得就没有人能配得上她的三儿子。 如今看来,钟氏虽然还是不得她心意,但是也不像孙氏这么糟心。就是为了儿子不和她离心,她以后也应该改一改对钟氏的态度了。 众人不知道,就是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老夫人就对几人的态度就有了如此的变化。 迟泽宇本就觉得自己媳妇和儿子给自己丢人,现在迟励宇以来,他就更脸上无光了。 “老三你添什么乱!”迟泽宇一甩衣袖,又转头跟老夫人说道,“母亲,要不儿子先把人带回去,就不在这儿打扰您休息。等儿子了解了经过,一定不会放过这逆子!” “大哥这话就见外了。”迟励宇依旧淡定的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说道,“舟哥儿半路把给阿慈请的大夫给带走,还不让人去通禀一声,导致阿慈的伤势加重。若不是茵茹让人再去请了位大夫来,阿慈的腿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了!” “三弟何必说的这么夸张?”孙氏心里一惊,外强中干的说道,“再说了,旭哥儿生病,他这个做父亲的只是心急了一些,见到府中来了大夫,就让人先去给旭哥儿看病而已。他也不晓得意姐儿有多严重呀?” “不晓得?”一旁的老夫人都听不下去了,手中盘着的檀木手钏扬手就砸到了孙氏的身上。 孙氏吓的尖叫一声,捂着脸往后躲。心里却不满起来,老夫人太不给她脸面了,当着小叔子的面,就对她又打又骂! 第二十九章 脸上无光 “你能不晓得?谦哥儿使人来报信的时候全府的人都晓得! 大郎他们在衙门,老婆子我就没让人去叫他们回来。但是你敢说你不晓得?如今管家的是你,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跟我说你不晓得?若是你管不好,就趁早把管家权交出来!” 老夫人原本觉得孙氏在这件事上只是因为太偏向迟君舟,结果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心凉。 就算跟三房不和,总归是一家人,小事上可以不计较,但是孙氏和迟君舟的做法,也太让人心寒。 明知道迟意和迟冰落水受了伤,迟君舟不仅带走了给迟意诊治的大夫,还没让人去通知一声。孙氏这个已经做了祖母的人,竟然还觉得没什么。 “老夫人!”一听老夫人这话,孙氏也不哭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夫人。 “我为了国公府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您不能就这样收回我的管家权,这让我还怎么在妯娌面前抬的起头来?” 孙氏跪在老夫人身前,拽着老夫人的裙角开始哭诉。 方才还装鹌鹑的迟君舟也跟着跪了下来,捂着脸替孙氏求情道,“祖母,都是孙儿的错,是孙儿一时想错了,不怪母亲,求祖母饶过母亲这次吧!” 不等老夫人说话,怒火攻心的迟泽宇已经一脚踹在了迟君舟的肩膀上,“逆子,你还有脸说?” “老爷!”心里真的开始慌了的孙氏连忙爬过来,抱着迟泽宇的腿求饶,“舟哥儿也是爱子心切,他不是有意的!您就饶了他吧!” 这母子二人都在为对方求情,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发妻和长子,迟泽宇再是不满他们的做法,也狠不下心再下手了。 “母亲……”迟泽宇面露难色,不自觉地看向坐在首位的老夫人。 老夫人发了一通火儿,可孙氏明显还没有认识到错误。她也懒得再管教,心累的挥了挥手。 “既然旭哥儿身体不适,那孙氏就帮着李氏好好看着孩子,府里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帮衬着。舟哥儿身为长兄,不知关心堂妹,你去向意姐儿赔罪,若意姐儿不原谅你,那祖母也没办法。” 迟君舟心里再不满,也不敢再挑衅正发着火儿的迟泽宇,只得老老实实的点头应是。 孙氏则委屈的开口,道,“老夫人,您不能夺了我的管家权啊!你这让我还怎么做人?在妯娌面前,我永远都抬不起头了!” “你还有脸面么?”迟泽宇指着孙氏,咬牙切齿的说道,“做出这种事来,你觉得你还能抬得起头来?你心里除了管家权,连一点点的亲情都没有么?” 孙氏被迟泽宇指着脸骂,呆愣愣的跪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站在一旁的李氏也跟着脸红起来,迟泽宇的话也间接的提醒了她,不管孙氏和迟君舟做的对不对,她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父亲,母亲也是无心的,更何况母亲这么多年劳心劳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生气归生气,但请原谅母亲这次的无心之失。”李氏跪在迟君舟身边,柔柔弱弱的说道。 迟泽宇看了一眼李氏,没再说话,只是又瞪了孙氏一眼,一脸怒色的甩着衣袖坐在了迟励宇的对面。 老夫人下定了决心,更何况迟泽宇也没有质疑。她看了迟励宇一眼,见他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在喝茶。 “老董,你亲自送大夫人回去,账簿和库房钥匙都让人送过来。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管家经验不足,让她们两个配合着来,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 董嬷嬷唉了一声,弓着身子上前去扶孙氏,“大夫人,老奴这就送您回去。” 孙氏没了精气神儿,不挣扎也不叫嚷了,只一个劲儿的流眼泪。 李氏在另一边帮忙把孙氏扶起来,又用眼神示意迟君舟也一起走。 迟君舟半边脸都已经没有知觉了,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好垂着脑袋跟在几人的后面,畏畏缩缩的一起出了主屋。 老夫人叹口气,撑着炕几站了起来。 迟励宇和迟泽宇一左一右上前扶着老夫人的胳膊,把人搀到了内室的贵妃榻上。 贵妃榻上铺了厚实的暗绿色绣花坐褥,老夫人歪在榻上,一手拉着一个儿子的手。 “大郎三郎,你们别怪母亲自作主张。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受了委屈,当娘的心里都不好受。 这次确实是舟哥儿和孙氏的不对,娘也给了她们教训。三郎,娘知道你疼意姐儿,但是孙氏再有不是,她也是咱们府的国公夫人,也是你嫡亲哥哥的妻子。” 老夫人原本想着训诫一番就好,结果孙氏和迟君舟都不争气。迟励宇亲自过来,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她若轻拿轻放,伤的就是三郎的心。 没办法,她只好夺了孙氏的管家权,让她好好反省自己。 另一边,她又怕大儿子心有不满,觉得她偏向三房。只有当面说清楚了,才能让两个儿子没有隔阂。 “母亲已经很公平了,更何况茵茹和阿慈都是大度的人,若不是阿慈真的伤的太重,儿子也不会为难大嫂和舟哥儿。” 迟励宇安慰老夫人,面上丝毫不显不满。 “母亲教训是应该的,舟哥儿没有做兄长的样子,孙氏也让您费心。给她们些教训,也是对她们好。”迟泽宇就显得更真诚了。 他是真没想到这母子二人能干出如此让人不齿的事来,之前占些小便宜什么的,他只当看不见,毕竟没扯到生命安全上来。 “你觉得只是没有兄长样子?”老夫人连连摇头,心寒的说道,“没叫你回来时,我特意去看了旭哥儿,丫鬟和奶娘正领着旭哥儿在院子里玩儿木马,精神的很。” 迟泽宇听了不敢置信,盯着老夫人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我方才没说,也是给她们母子留面子,但是你心里要清楚啊。”老夫人说着不自觉的湿了眼眶,用帕子捂着眼睛感叹,“家宅不宁啊!” “母亲!”迟泽宇脸上无光,对着迟励宇深深行了一礼,“三弟,是哥哥的不是!是哥哥没教育好孩子!” 第三十章 口角 “大哥严重了,只是舟哥儿毕竟不小了,以后若再这样不顾后果,只怕真的会出事。” 迟励宇自然不能指责兄长的不是,遂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敲打了一下迟君舟。 迟泽宇闹的满脸通红,连连点头。 老夫人身心疲惫,让迟泽宇先回去。 “母亲还有事?” 单独留下来的迟励宇坐在老夫人对面,初夏的阳光透过隔纱窗落在他的身上,淡淡的光晕笼罩着他,倒是显得他没有平时那么威严。 老夫人点点头,声音都跟着柔了起来,“意姐儿为何落水,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不过无论如何,咱们府里都不怕。” 虽然迟意没少跟老夫人呛着来,但怎么说都是自家孙女,没道理在外面吃了亏,家里人还不管不问的。当然,现在看来,孙氏母子除外。 迟励宇捻了捻手指,斟酌着说道,“其实还真不是什么大事,罗大人家的车夫,因为芸珠郡主和阿慈闹口角,给咱家拉车的马下了毒。阿慈和冰姐儿正巧在车上,就这么落了水。” 老夫人皱眉,不敢置信,“就因为几句口角?” 迟励宇无奈的点头,还真就因为几句口角。现在的小姑娘,心思真真让他摸不透,就因为一点儿的小事,就能下这么狠的毒手。 “胆子也太大了!”老夫人也不懂。 她年轻那会儿,大周还乱着,勋贵之间的龌龊事少了,反倒是空前的团结一致,想的只有如何打胜仗,把匈奴赶出去。 这二十多年,大周稳定了,京城也渐渐繁华,过上好日子的人,心思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老夫人略微回忆了片刻,又问道,“是礼部尚书府的车夫?” 迟励宇点头。 “没主人家指使,一个车夫,干不出来这种事。跟芸珠郡主交好的,是他家大姑娘吧?” 老夫人了然,冷哼一声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若他家不服,那就告到御前,让皇上给评评理!” 芸珠郡主并不是长公主的女儿,而是驸马周定宇妾室的女儿。 周定宇是诚意伯的次子,少年风流,喜爱书画。当年是不少闺阁少女的心意人选,但奈何周定宇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二人情投意合,就等少女及笄后成亲。 长公主则是在宫宴上对周定宇一见倾心,并且求先帝赐婚。 先帝疼爱长女,又因为周定宇并无入仕的打算,也就欣然同意了。 诚意伯无法抗旨,自然就成就了一对怨偶。 周定宇对长公主没有感情,更因为她拆散了自己和表妹,对她更加冷淡。 但是长公主是个痴情人,为了周定宇,她竟然同意让周定宇纳了他表妹为妾。 虽是妾室,但是长公主住在公主府,周定宇和表妹住在伯府,双方互不打扰,也就平静了好几年。 长公主一直没能怀孕,周定宇不能没有孩子,后来的一女二子,也都是这位表妹所生。长公主为讨周定宇欢心,求了现在的皇上三次,才求来了一个郡主的封号。 芸珠郡主自小也就养在了长公主的身边。 虽然长公主狠疼这个庶女,但是太后和皇上却对这个没有血缘的郡主心有不满。 毕竟见到这个孩子,皇上就会觉得面上无光,皇室的威严也都被长公主丢的一干二净。 所以芸珠郡主在皇室公主郡主中,并不受欢迎。 罗青瑶之所以跟芸珠郡主是手帕交,还因为两人之间的姻亲关系。 芸珠郡主的亲娘,也就是周定宇的妾室,是罗青瑶的表姨母。 二人自小玩儿在一处,罗青瑶给芸珠郡主出头,也就说得过去。 老夫人晓得这其中的弯弯绕,因着这层关系,其实罗府并不大受皇上的待见,罗孟这个尚书当的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惹恼了皇上,就被一撸到底。 所以老夫人腰杆子硬,根本不怕尚书府胡搅蛮缠。 迟励宇忍不住发笑,安抚的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安慰道,“有母亲这句话,儿子就放心了。不过这些小事,也不用母亲操心,谦哥儿已经报了官,大理寺断案公正,已经把那下毒的车夫关进牢里。至于罗大人的孙女,毕竟年纪小,不懂事。” 老夫人不乐意,就这么算了,岂不是欺负他们国公府没人? 但是又一想到迟励宇这么护犊子的性子,就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儿子不想说,老夫人还是善解人意的没有多问。 “我这儿没什么,就是怕意姐儿和钟氏心里不舒服,你赶快回去,好好哄哄意姐儿吧。”老夫人撵人。 迟励宇顺势起身,出了清风堂。 门下抄手游廊处,已经回来的董嬷嬷手里捧着装了账本和库房钥匙的匣子,见迟励宇出来,连忙上前行礼。 “嬷嬷快进去吧,我去看看阿慈。” “三爷!”董嬷嬷拦住迟励宇,垂着头轻声说道,“耽误三爷片刻,奴婢有话和三爷说。” ”嬷嬷请讲。“董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迟励宇对她自然也是尊敬的。 董嬷嬷沉吟片刻,开口道,”之前老夫人没能受住大夫人念叨,让大少爷住了明月苑。因为三夫人没在家,所以……三夫人装嫁妆的小库房钥匙……也在大夫人手中。“ 董嬷嬷叹口气,羞愧不已。 迟励宇还真不知道这事,回来后阿慈只是和他说了一嘴事情的经过,但是没想到,茵茹的嫁妆竟然都落到了大房的手中。 董嬷嬷继续说道,“老夫人并不晓得,还是三夫人回来后,四姑娘给三夫人拾到浅云居时,发现三夫人的嫁妆不见了,才跑来偷偷问的奴婢。 奴婢当时想叫老夫人替三夫人把嫁妆要回来,结果四姑娘说,小库房里只是一些不常用的物件儿,三夫人的房契田产都在她那儿。若大夫人不主动给,她也就不去要了,反倒显得三夫人小气。 奴婢听了这话,心里羞愧,却也没说给老夫人听。今日奴婢去大房拿账本……没想到大夫人房里倒是摆了不少三夫人库房里的东西。 想到这事儿,奴婢觉得还是告诉三爷一声的好。” 迟励宇差点儿被气笑,他真没看出来,他这个大嫂,脸皮竟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第三十一章 父亲 “阿慈既然有主意,那就尊重她的决定。” 迟励宇打断还要说话的董嬷嬷,安抚她道,“我知道您是好心,不过大嫂的为人,您比我还清楚。现在若是闹起来,最难受的还是母亲。过一阵吧,等杭哥儿大婚后,再让母亲拿主意。” 迟励宇不是不想找孙氏算账,只不过既然阿慈已经知道了,那她一定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他虽然是父亲,但也不能擅自作主。 他打算先去看看迟意,问问她的想法。 董嬷嬷也只是好心提醒,见迟励宇已经有了决断,便不好再多说什么,福了福身,给迟励宇让开了路。 迟励宇脚步匆匆,来到西院的揽月阁时,迟君谦和迟君书已经在了。 “父亲。” “爹!” 迟君谦和迟君书正坐在正屋喝茶,见迟励宇进来,忙放下茶杯,一左一右的围了上来。 迟励宇点点头,示意两个儿子坐下说话。 丫鬟给迟励宇上了茶便退了下去,正屋里只剩下父子三人。 迟励宇眉头紧锁,望着迟意卧房的方向问道,“阿慈怎么样了?” “虎子请的惠仁堂的老大夫,说没有大碍,只不过腿上的伤口要好好养一养。我和小五儿来的时候阿慈刚睡下,也没进去看过呢。” 迟君谦心里也急,他和沈宴铮跳下河后只顾着赶紧把人带上来,迟意到底伤成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回府后,他又听说了迟君舟不要脸的事情,心里就更气了。外人都知道跳河救人,迟君舟这个大堂哥,不仅不作为,反倒如此意气用事。 “爹,祖母罚大堂哥了么?”一旁的迟君书也难得的表情严肃,“大堂哥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作弟弟妹妹,不然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此事到此为止,都不要提了。”迟励宇抬手示意,招呼迟君书到自己身前,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阿慈有你们两个哥哥弟弟就好,其他人不用在乎。但是这种话,心里知道就好,明白了么?” 迟君书懵懂的点点头,“知道了,我都听爹的话。” “怪我,在外没能保护好阿慈。”迟君谦羞愧,妹妹回京第一次出去玩儿,结果就着了别人的道。说来说去,还是他不够警醒,才让别人有机可乘。 “引以为戒,幸好阿慈这次没事,不然少不了一顿板子。”迟励宇冷哼一声,对迟君谦显然是不满的。 迟励宇虽说在家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三个孩子,他最疼的就是迟意。小时候,迟君谦还因为这件事吃过醋。后来被迟励宇抽了几顿,又耳提面命的告诫,在这个家中,除了母亲,就只有阿慈最重要。 迟君谦渐渐也就接受了自己没有地位的事实,开始和父亲一起宠着迟意。后来就算有了迟君书,全家最受宠的人,也依旧没变。 面对迟励宇的指责,迟君谦没有不满,反而更加羞愧了。 “行了,知道错了就好,不过事情处理的道也算不错。之后的事,你跟在林睿身边,不懂就问。” 迟励宇还想再训几句,还没张口,就看见花翎从内室出来了。 “阿慈怎么样了?”迟励宇直接无视了迟君谦,连忙开口问道。 花翎面上并无惊讶,上前来回道,“三爷放心吧,姑娘没事,不过这阵子需要躺着静养,腿上的伤口不能随意活动,其他的都不打紧。” 迟励宇松了一口气,他回府来没来得及见迟意一面,现在听说迟意真没有大碍了,也算真的放心了。 “没事就好,阿慈还睡着呢?” “姑娘醒了,知道两位少爷在,让奴婢来请少爷进去的。三爷也进去看看姑娘吧。” 花翎掀了纱帘,示意迟励宇三人一起进去。 迟励宇不自觉的脚步加快,直奔迟意的床前。 迟意吃了药,身上发汗,便没再睡。知道迟君谦和迟君书来看她,就让花翎去把人叫进来,只是没想到迟励宇竟然也来了。 “父亲?您怎么也过来了?” 迟意抬手,床边的清秋还没上手去扶,就被赶过来的迟励宇抢先了。 迟励宇把迟意扶起来,还贴心的在她身后放了一个大迎枕,顺手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若再不回家,怎么说的过去。”迟励宇在迟意面前从来没红过脸,一直都是一副慈父的模样。 迟意不知道其他几个伯父叔父在女儿面前是如何相处的,但是她很享受迟励宇的父爱,虽然她和迟励宇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她对迟励宇的孺慕之情也是真的。 “我这儿没事,只是最近不方便走动罢了。您回去也劝劝母亲,不必总往我这儿跑,我若有什么事,花姑姑也会向她禀告的。” 迟意除了因为伤口失血而导致的脸色苍白,其他的问题都不大,前几年的病根儿也都养的差不多了。 迟励宇见她真没事儿,心也落在了肚子里。 迟君谦和迟君书也关切的看着她,迟意精神头不错,跟他们聊了好半天。 “你们两个,该回去温习功课了,阿慈也要休息,明天有时间了再过来。” 迟励宇见两个儿子没有要走的架势,只好开口撵人了。 迟君谦一拍脑门,后悔道,“差点儿忘了,永定河那儿沈二哥帮我善后,我还没去感谢人家。明日我还要进宫当值,等下我要去一趟长平侯府,好好感谢沈二哥。” 迟励宇点头道,“礼数不可废,去让管家备上厚礼,你和君书一同去。” “是,那儿子先告退了。”迟君谦施了一礼,扭头又对迟意说,“阿慈,明日我当值,只能过两天再来看你。” “四哥差事要紧,我在家这么多人伺候着,不用担心我。不过给沈二公子的谢礼,加上我单独的一份,沈二公子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现在不能亲自过去道谢,只能让四哥替我感谢一番了。” 沈宴铮那儿,迟意虽然还有许多的疑惑,但是人家的救命之恩迟意还是要感激的。 叫过忆岚,迟意吩咐道,“你去我的小库房,让四哥帮着挑一些贵重的礼物,一并送到长平侯府。” 忆岚领命,带着迟君谦和迟君书一起走了。 第三十二章 后盾 “父亲好不容得了空,也回去陪陪母亲吧,我这儿一切都有人照顾,您二位不用操心我。” 迟意见迟励宇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开口劝慰。 迟励宇自然是有话要问迟意,他给迟意擦了擦汗,笑着问道,“方才董嬷嬷跟我说,大房那儿占了你母亲的嫁妆,你早就知道了?” “董嬷嬷跟您说了?”迟意仰着脸,也跟着笑了起来,“是,之前在浅云居折腾我的小库房,问了一嘴母亲的库房收拾出来没有。 花姑姑和黎儿照顾人是一把好手,但是账目上自来就糊里糊涂的。母亲前两年就把铺面上的都放到了我这儿,库房里只剩一些不方便折腾的大件儿了。原来明月苑的库房钥匙她自个儿都不知道放到谁那儿了,如今搬出了明月苑,母亲就没想起来过。 现在明月苑都是大房的人了,我也就不好去要,只跟董嬷嬷提了一嘴。她怎么跟您说的?” 迟意好奇,董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但是对待他们几房都能做到一视同仁,她能跑到董嬷嬷那儿去问,自然也不怕她乱说出去。 “你祖母夺了大房的管家权,董嬷嬷去取账本和库房钥匙,看到了你母亲的嫁妆都摆在大房里呢。”迟励宇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一旁伺候着的清秋忍不住惊呼,“这种事儿,也就大夫人能做得出来!” 当时去找董嬷嬷的正是清秋,她到现在都不明白姑娘为什么不让董嬷嬷告诉老夫人。就算夫人库房里的东西在她们看来价值不高了,但也都是值钱的物件儿。她们就是留着摔个响,都比给大房强。 毕竟听个响她们能乐呵乐呵,给了大房,人家还不说你的好。没准儿还在背后嚼舌根,说她们三房财大气粗,却不给她们花。 迟意却意味深长,道,“听说还没过门儿的三堂嫂是大伯母的内侄女,之前经常来府中做客,祖母对她也喜欢的紧呢。” “阿慈是打算等杭哥儿婚后,再跟大房算总帐?”略一思索,迟励宇就明白了迟意的用意。 忍不住笑出声来,迟励宇拍了拍迟意的脑袋,“你这丫头,鬼点子就是多!” 迟意也跟着笑了起来,“若是大伯母不惦记着咱们,我也算计不了她们呀。” “三爷,姑娘,你们在说什么呢?奴婢怎么都没听懂?” 清秋傻乎乎的问道,她是真没明白,怎么姑娘就说了一句,三爷就能明白了呢? 迟意往后面歪了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散的说道,“你要是都明白了,那我做的岂不是多余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就是不知道你大伯父知不知情,等我旁敲侧击一番,若是他也知晓,那阿慈你就不用留情面,只管往大了闹。” 迟励宇一扫方才的怒气,只觉得神清气爽。只夺了大房的管家权,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轻拿轻放了。孙氏重权财,得让他们出出血,不然不长记性! 有了迟励宇这个后盾,迟意更有恃无恐了,“有父亲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丢人的事,祖母若是怪罪下来,父亲可要替我顶着!” “放心,你祖母若是为难你,为父第一个不乐意!” 迟励宇挥挥手,给了迟意一颗定心丸,“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伤,杭哥儿大婚还有小半个月,你若不到场,可就闹不起来了。” “父亲放心吧,就是为了看热闹,我也会好好养伤的。”迟意仰着头,脸上表情生动。 迟励宇放了心,又嘱咐花姑姑好好照顾迟意,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浅云居。 等迟励宇走后,清秋忍不住凑到迟意跟前,好奇的问她,“姑娘,您就跟奴婢说说呗,您到底有什么打算啊?” 迟意扭着身子躺平,心情不错,还逗起清秋来,“就这么好奇?” 清秋连连点头,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迟意看。 “好奇也不告诉你,提前知道了,就没有惊喜啦。”迟意抬手点了点清秋的鼻尖,随后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就不搭理她了。 清秋气鼓鼓的撅着嘴,对着迟意吐了吐舌头,最后也只能给迟意往上盖了盖被子,放下了床幔。 可能是吃了药的缘故,迟意的伤口并不疼,反倒是有些嗜睡。一觉醒来后,发现天都已经黑了。 外面廊下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让迟意好奇,招呼过来清秋,迟意问她,“院子里有鸟雀了?叫的这么清脆。” 正在给迟意摆饭的花姑姑忍不住笑着说道,“是四少爷带回来的,说是长平侯府的姑娘送的,专门给姑娘解闷儿的。” “嗯嗯,是两只鹦鹉,还会学人说话呢!长得也好看,羽色艳丽,精神的很!”清秋闲不住,帮着花姑姑摆好饭,几步跑到迟意床边,一面挂床幔一面问道,“姑娘要不要看看?这鹦鹉可招人喜欢了!” 迟意点点头,“拿进来我看看。” 廊下正给鹦鹉喂食的忆岚得了信儿,拎着两个漆金缠枝的笼子进来,放在了临窗暖炕的小炕几上。 离得不远,迟意坐在床上也能看的清楚。 一只红眼黄羽,另一只则头顶黄色羽冠,浑身雪白。两只鹦鹉的个头不算大,但是叫声清脆,偶尔还会蹦出几句问候的话来。 “四哥带回来的?确实有趣儿。”迟意以前养过猫,鹦鹉还是第一次养,不禁担忧道,“好不好养?吃食有什么忌讳没有?” 忆岚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册子,笑着递给了迟意,“四少爷给的,说是养鹦鹉的注意事项,写的可全乎了呢!” 迟意接过,好奇的翻了起来,结果翻开第一页,她就僵住了。 忆岚见迟意笑容僵在脸上,半天都没动一下,连忙上前问道,“姑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迟意抬头,眼里的泪水忽然就落了下来。 ”姑娘!“屋里的三人全都慌了,赶紧围了过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您哭什么呀?“花姑姑搂着迟意,一面给她擦泪,一面心疼道,”要是哪里不舒服,您告诉奴婢呀。“ 迟意摇头,眼泪却根本止不住。把手里的册子按在胸口,她不敢相信,生怕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第三十三章 痛哭 “是呀,姑娘,您哪里不舒服?您告诉奴婢!” 一直稳重的忆岚也跟着慌了,她家姑娘回来这一个多月,都哭过多少次了!可见这国公府,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反倒是专克她们姑娘的! “要不奴婢去请大夫来给姑娘看看吧!”清秋急的团团转,下定了决心,转身就要往屋外跑。 “你叫虎子去!大晚上的,别自己跑出去。你再去趟浅云居,让三爷和夫人也过来吧,姑娘总哭也不是办法!” 花翎连忙叫住清秋,干脆利落的吩咐道。 清秋边跑边喊,“知道了!” 床上的迟意,只是抱着那本册子哭,周围三人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忆岚去盥洗室拧了一条湿帕子,花姑姑坐在床沿搂着迟意,接过帕子给迟意擦脸。 “姑娘,先把册子放下吧,奴婢给您擦擦脸。” 花姑姑哄着她,伸手要去拿她怀里的册子。 迟意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见有人要抢她东西,她连忙扭过身去,死死护着册子,不让人碰。 “好好好,奴婢不拿,奴婢不拿。姑娘先擦擦眼泪好不好?您眼睛都红了。” 花姑姑急忙收手,还要哄着迟意,让她放下戒心。 迟意这次转回身直接趴在了床上,蜷缩着身子,哭的浑身颤抖。 “姑姑,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呀?”忆岚急的也跟着抹眼泪,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花姑姑也完全弄不明白,自从迟意搬出去单独住以后,她跟迟意的接触就少了,姑娘大了,不仅不用夫人操心,平时反而是姑娘总是帮衬着夫人。 在她的印象里,姑娘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过。虽说姑娘家娇气,迟意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但是这孩子是个不服软的,当着众人的面掉眼泪,迟意自己都觉得没面子。 但是现在,迟意不仅哭了,还哭的如此伤心欲绝。 花姑姑也完全没了主意,只能轻声哄着迟意。 过了能有两柱香的功夫,迟励宇和钟氏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钟氏的头发还是半干的,显然是已经沐浴过了,来不及擦干,就匆匆过来了。迟励宇也差不多,外袍上的腰封都没扎好,进来后两人直奔床边。 “夫人来了!”花姑姑仿佛见到了救星,连忙站起来,迎了上来。 钟氏只点点头,扑到床边,就哽咽着喊道,“阿慈!娘来了,快让娘看看!” “阿慈,你是哪里不舒服么?告诉爹和娘。”迟励宇也站在了床头边上,开口哄道。 迟意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转过身,泪眼朦胧的看着钟氏和迟励宇同样关切的脸庞,终于忍不住,扑到钟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钟氏连忙搂住迟意的身子,一边哄一边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啊,娘在呢,阿慈不哭,不哭了啊。” 迟励宇则不熟练的给迟意擦眼泪,动作虽然僵硬,但是关切的目光却做不了假。 花姑姑和忆岚站在一旁跟着抹眼泪,弄的跟过来的黎儿不知所措。 “姑姑,您和忆岚就快别哭了。照顾姑娘要紧,忆岚去给姑娘换条帕子,我去小厨房烧壶水,姑娘哭了半天,一会儿肯定口渴的厉害。姑姑您在房里守着,等会儿大夫来了,您好跟着听吩咐。” 清秋给两人分配完,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花姑姑和忆岚有了事做,总算止了泪,各做各的去了。 迟意趴在钟氏身上好一通哭,终于发泄完了,也累的说不出话来。 迟励宇见她疲惫不堪,便拦住了想要说话的钟氏,跟她摇了摇头。 钟氏抿着唇,给迟意擦了擦眼泪和额头上的汗水,让她乖乖躺了下去。 迟意侧着身,双手还是不放怀中的册子,但是泪止住了。她闭上眼,抽噎着缓缓睡着了。 迟励宇示意屋中的几人退出去,忆岚怕两只鹦鹉打扰到迟意,赶紧拎着笼子出去了。 钟氏又坐了一会儿,见迟意平静下来,也跟着出了卧房。 堂屋中,迟励宇问花姑姑,“阿慈怎么突然就哭上了?” 花姑姑也迷茫呢,回答的也没有头绪,“姑娘醒来时还好好的,奴婢正摆饭……后来就哭上了。” 送完鹦鹉进来的忆岚插嘴道,“是奴婢把册子递给姑娘后,姑娘就开始哭了。” “册子?”迟励宇端茶的手一顿,“阿慈怀里的那本?” 忆岚点头,“是,就是那本册子。四少爷从长平侯府带回来的两只鹦鹉,说是沈姑娘送给姑娘解闷儿的,那册子上写的都是如何喂养鹦鹉的。奴婢看过,没有其他的东西。” “那阿慈是因为什么哭呀?”双眼通红的钟氏皱着眉,说着说着,眼泪又跟着掉了下来。 迟励宇叹口气,伸手给钟氏擦眼泪,“你看看你,阿慈好不容易不哭了,你又开始哭上了。” 一旁的黎儿赶紧去拿了条干净帕子来,给钟氏擦拭头发。现在的天气,早晚还是有些冷风的,钟氏身娇体弱,受了风,又要生病了。 “我是心疼阿慈,这孩子懂事后就从没在我面前哭过。回府这阵子,阿慈已经哭了好几次了!早知道回来这么糟心,我说什么也不会让阿慈跟着我回京的!” 钟氏是个面软心软的人,不然也不能让老夫人和大房欺负了这么些年。可她紧守本份,从来不觉得委屈,只因对方都是迟励宇的亲人。 迟意长大后,会为了她出头,她一面觉得安慰,一面又觉得心酸。年幼的女儿都知道站在她身前保护她,她又凭什么还让自己吃亏呢。 三年前迟意生病,迟励宇又因为战事不得不回到边关。走之前,迟励宇想办法让她们回了江南,也是因为这三年的时间,钟氏才发觉,从前的迟意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她从来都是不开心的。 在江南,迟意可以随时出去游玩儿,不用担心她在府中有没有被人为难。钟家的兄弟姐妹们,也不会盯着她手中的银钱有多少,更不会因为一个院子而耍小聪明。 钟氏暗暗决定,她不能再如此软弱下去了。她也要站在迟意的身前,替她遮风挡雨。 第三十四章 字迹 看着钟氏眼神的变化,迟励宇心里也不好受。 他能理解老夫人的所作所为,但是并不认同老夫人的做法。更何况又有大房的孙氏从中捣乱,钟氏和迟意这些年没少吃亏。 他常年在外领兵打仗,有心帮衬妻女,但是鞭长莫及。 “茵茹,我知你心中有怨,但为夫好不容易能在京中闲上一两年,你忍心带着孩子回娘家,抛下我一人么?” 钟氏甩开迟励宇的手,干脆把怒火对准了他,“若不是因为你回来,我和阿慈小五儿才不会回来!” “是是是!都是为夫的错。”迟励宇连连点头,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有火你就对我发,千万别再自己哭了,哭坏了眼睛,我该心疼了。“ 钟氏找到了撒火的人,干脆一吐为快,”不对你发我还能对谁发?她们不对我发火就不错了,我敢么?连自己的院子被占了,我也不能硬气的要回来,否则就是不孝!自己女儿被这么欺负,我也只能隐晦的去告状,怎么管,我还不能插手!难道只能让她们欺负我们母女了么!“ 说到伤心处,钟氏的眼泪就更忍不住了。她能感觉到老夫人对她态度上的变化,但大房却越加过分!老夫人就算为了维护国公府的面子,也不可能把事情闹大,她只能尽力去遮掩,粉饰太平。 可这样一来,她们三房只能吃了闷亏,还要感谢老夫人替她们出头。 越想越觉得委屈,钟氏哭的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迟励宇也跟着头痛不已,还没成婚时,他们三个弟弟对孙氏这个大嫂其实是非常尊敬的。 不仅仅是因为孙氏的父亲是老公爷的部下,更因为孙将军还救过老公爷一命。 孙将军侠肝义胆,并没有以此为仰仗。这也是为什么,在孙将军临终前请求老公爷让孙氏嫁入国公府后,老公爷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老夫人也是看在孙将军的面子上,对待孙氏格外的耐心。即使后来的三个儿媳各个都比孙氏强,她也把管家权直接给了孙氏。 只是孙氏这些年越发的过分,让众人对她的怜悯耗尽,反倒不满起来。 这次因为迟君舟的事,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出手夺了孙氏的管家权,虽然有给三房的补偿在,可又如何不能说明,是老夫人对孙氏终于没了耐心了。 又哄了好半天,钟氏总算是不哭了,可怨气还在,根本不搭理迟励宇。 这时,从小厨房回来的清秋打破了屋里尴尬的气氛。 “三爷夫人,大夫来了!” “快请大夫进来!”迟励宇一撩衣摆,起身亲自去迎接大夫了。 钟氏也赶紧擦擦脸上的泪,让黎儿帮忙把头发绾了起来。 来的正是上午给迟意包扎伤口的老大夫,老人家背着药箱,被虎子馋着进了堂屋。 “侯爷也在,”老大夫先施了礼,又问道,“四姑娘病情严重了?这小子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知道,老夫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啊。” 迟励宇边走边说道,“不瞒大夫,小女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还请大夫给好好看看。” 钟氏已经亲自推开了卧房的门,让大夫进去。 老大夫放下药箱,拿出脉诊来。忆岚也小心翼翼的把迟意的胳膊放平,隔着半透明的床幔让大夫诊脉。 其他人围在一旁,盯着大夫不敢说话。 诊完脉,老大夫又看了看迟意腿上的伤,然后收拾了药箱,示意出去说话。 “大夫,到底怎么样?”钟氏沉不住气,一出了卧房,就连忙问道。 老大夫回道,“夫人放心,四姑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伤心过度,体内郁气重。老夫再给四姑娘开几副开胸顺气的药,吃上几天就没事了。” “真没事么?”钟氏有些不相信,“方才阿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怕她哪里不舒服却不说。” “夫人多虑了,四姑娘哭出来发泄一下,对身体反倒是好的,若总是憋在心里,反而不妙。”老大夫手脚麻利的写好了药方,递给清秋,“明日去抓两副回来,每日两顿,过几天就没事儿了。” 清秋连连点头,把药方收好。 “麻烦大夫了,这么晚还让您跑一趟。”迟励宇也放下心来,面上也柔和了许多。 钟氏也让黎儿奉上诊金,连连道谢。 “侯爷和夫人太客气了,老夫身为大夫,替人看病说不上麻烦不麻烦的。若是没事,那老夫先告辞了。”老大夫拱手,背上了药箱。 迟励宇让虎子把大夫送回去,又招呼忆岚过来,问她册子的事情。 “你是说,阿慈看了那册子之后就开始哭上了?” “是,姑娘看了一眼后,眼泪就没停下过。”忆岚这会儿也觉得奇怪了,可是那册子她也看过,里面除了如何喂养那两只鹦鹉,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去把册子拿过来。”迟励宇也好奇,迟意的身体并无大碍,至于为何突然哭起来,那只能是和那本册子有关了。 忆岚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进了卧房,过了好一会儿,才踮着脚走出来。 迟励宇接过册子,一旁的钟氏也好奇,凑过来和他一起看。 册子的封面就是普通的纸张,翻开来,里面记录的都很平常。从头看到尾,迟励宇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钟氏也一头雾水,“这也没什么呀?我看着册子,除了这字迹确实让人惊艳外,也没什么不妥之处啊。” 迟励宇点点头,翻册子的手却一顿,抬头问忆岚,“这册子是长平侯府的姑娘给的?” “是,四少爷送来时是这么说的。”忆岚忍不住好奇问道,“三爷看出问题了?” 迟励宇皱眉,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字体,倒是和太宗皇帝有些相似。” 大周开国皇帝卫熠,留下来的手书实在是少的可怜。现在能有幸见到的,除了皇室珍藏的几幅字画外,其他的全部随太宗入了皇陵。 现在如迟意这般大的孩子,就连皇室的皇子公主们,基本也都没见过太宗的笔迹。 迟励宇也是偶然间,在御书房见过太宗的字画,这才觉得熟悉罢了。可这册子上的字迹,实在让他感觉意外。 第三十五章 雨夜 “太宗的字迹?”钟氏惊愕不已。 迟励宇点头,“虽然没有太宗那样的磅礴气势,但和太宗的写法和一些小习惯,都有相似之处。” 钟氏皱着眉回忆,不自觉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阿慈前几年,还真对太宗的事迹好奇过。”钟氏一边回忆,一边缓缓说道,“我父亲书房里的史书,她都翻了个遍,后来还好奇问我,为什么太宗不娶妻,反而把皇位传给了武帝。” 武帝是大周的第二任皇帝,也是太宗卫熠的亲侄子。太宗还未登基时,端王作为异姓王,他的两个嫡子自然也受到各种追捧。卫熠的胞兄身为世子,追随的人更是格外的多。 后来这位世子不幸战死沙场,只留下了一儿一女。端王老年丧子,身体也跟着垮了。 卫熠临危受命,封了世子,也跟着领兵打仗去了。 后来建立了大周,卫熠却一生未娶,反倒是封了胞兄的嫡子为太子,他死后皇位也传给了这位侄子。 现在的周皇是武帝的三子,也就是卫熠的侄孙。 “就算阿慈对史书感兴趣,那也不至于见到相似的笔迹就如此大哭吧?”钟氏还是不理解。 迟励宇也摇摇头,“应该没什么关系,更何况太宗的字迹阿慈也没见过。” 夫妻二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天完全黑了下来,迟励宇把册子递给忆岚,让她再放回迟意的手里。 “明日你们什么也别问,阿慈不说,你们就当不知道。”迟励宇怕迟意明天醒来尴尬,特意嘱咐近身伺候的这几人。 “奴婢们省得,三爷和夫人也不用担心,您二位赶紧回去休息吧。”花姑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空阴沉沉的,一颗星子都看不见,反倒开始刮起了阵阵冷风。 钟氏有些犹豫,她太担心迟意了,想今晚留下来。 迟励宇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臂,连哄带骗的,总算说服了她,夫妻二人这才一起回了浅云居。 因为担心迟意夜里不舒服,花姑姑让忆岚和她一起守夜,二人在迟意卧房的外间暖炕上铺了被褥,等到了巳时,见迟意睡的还算安稳,两人这才睡下。 因着迟意的关系,揽月阁到了半夜,才算彻底安静下来。冷风吹了小半夜,把积压了半天的夏雨也吹了下来。 靠近后院的一排高树上,一身黑衣的沈宴铮静静的坐着,雨水渐渐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脸庞,他却完全不在意,只是盯着迟意卧房的方向,一言不发。 院墙外,打着伞等着沈宴铮的小厮无青焦急的来回踱步,想要出声叫沈宴铮,却在看到沈宴铮阴沉的脸时又闭上了嘴。 他识时务,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得罪自家少爷,否则他吃不了兜着走。 雨渐渐大了起来,墙下的无青打着伞都被浇湿了鞋袜,更别说就这么淋着雨的沈宴铮了。 “我的爷,小的求您了,赶紧回府吧!再这么浇下去,您身体也受不了啊!”无青举着伞,借着雨声的遮掩,高声喊道。 沈宴铮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闭上眼靠在树上又沉默了好半天,这才悄无声息的从树上跳了下来。 无青赶紧递上雨伞,他的功夫不到家,若是他家少爷施展轻功跑了,他拍马都追不上。 沈宴铮没接伞,反正已经湿透了,打不打伞也就无所谓了。 不等无青再说话,沈宴铮翻身跳上院墙,几个起跳,就没了人影。 无青举着伞,眼看沈宴铮没影儿了,他这才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跑。 …… 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迟意醒来后才感觉到眼睛已经肿了。 花姑姑和忆岚早早就起了,花姑姑进来伺候迟意洗漱,忆岚则跑去小厨房,煮了两个鸡蛋,拿给迟意敷眼睛消肿。 昨晚好好发泄了一通,迟意也觉得有些没面子,所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偷偷把册子藏了起来。 她决定,一定要找时间去问问沈以义,这册子上的笔迹,出自谁的手笔。 老老实实的吃过早饭又喝了药,迟意躺在廊下的摇椅上,身上搭了条毯子,听着那两只鹦鹉跟着清秋学说话。 安静了没一会儿,院子里的小丫鬟就来禀告,说世子夫人来了。 迟意面上不显,抬眼示意了忆岚一下。 忆岚心领神会,跟着小丫鬟出去亲自迎接李氏去了。 今儿天气凉,阳光也不显,李氏穿了一件浅色的褙子,里面是红色素面的对襟和深蓝色的绣花长裙。领着丫鬟,跟着忆岚走了进来。 李氏的脸色不好,眼下一片青色,显然昨晚没怎么睡。 忆岚领着李氏走近,花姑姑从屋里拿了一个垫了棉垫子的绣墩儿出来,放在了迟意的对面。 “大堂嫂见谅,大夫说我这腿不能轻易挪动,就不起来行礼了。”迟意连动都没动,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迟意态度冷淡,但是忆岚热情,等李氏坐下后,她端了茶碗和点心过来,示意李氏尝尝。 “世子夫人尝尝这点心,是味仙居新出的口味儿。”忆岚摆出来好几种造型独特,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的点心来。 李氏原本没有胃口,被忆岚让了好几次,这才拿起一块儿梅花形状的糕点,小口尝了尝。 “世子夫人觉得怎么样?”忆岚笑眯眯的问道。 这糕点香酥软糯,入口就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中间竟然还有梅子颗粒,清香加上适中的酸甜闻儿,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李氏点点头,忍不住开口夸赞道,“味道确实很好,不愧是味仙居的点心。” “这是前两天味仙居出的新品,可不好买了呢!昨日二少爷得知两位姑娘落了水,一下衙就赶去排队买回来的,说是给两位姑娘压压惊。” 忆岚揣着手,一副真诚的样子解释道。 一听说是迟君凡买来送给两个小姑子的,李氏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了。 忆岚见李氏面露尴尬,心里冷笑,面上却殷勤的很,“您再尝尝这茶,是今年的春茶,前儿刚炒出来的。” 李氏赶紧放下手中的点心,端起茶碗,送到嘴边后,顿了顿,“这茶也是二少爷送的?” “这个不是。”忆岚摇了摇头。 李氏放下心来,安心的喝了一口。 “这是二少奶奶送来的,说配着点心最好不过了!” 李氏噗嗤一下,没忍住,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第三十六章 道歉 “夫人!”李氏的丫鬟吓了一跳,抽出帕子手忙脚乱的给李氏擦拭。 站在迟意身旁的花姑姑早有准备,用茶托把喷向迟意这边的茶水挡了个严严实实。 “大堂嫂这是怎么了?”迟意面露诧异,一脸关切的问道,“您没事吧?用不用请大夫来看看?呛到就不好了。” 李氏连连摆手,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身咳的脸都红了。 “清秋!”迟意高声喊道。 “姑娘叫奴婢?”还在屋里的清秋赶紧跑过来。 “你跑一趟,给大堂嫂请大夫来,总是这么咳,也不是回事儿,还是让大夫看看稳妥些。”迟意意有所指道。 清秋挺着小身板儿,高声应了一声,“姑娘您放心吧,奴婢这就去请大夫,保证不耽误世子夫人的病情!” 说完,撒丫子就往院外跑去。 李氏这下子着急了,顾不上咳嗽,站起身示意自己的丫鬟赶紧拉住清秋。 小丫鬟还懵着,眼看清秋就要跑没影儿了,李氏手忙脚乱的推着人,“快去拦着!用不着去请大夫!” 清秋本就不是真要去,见李氏的人追了上来,她故意放慢了速度,让小丫鬟拦了下来。 “大堂嫂真没事儿?”迟意坐直身子,关切的看着李氏,“您若哪里不舒服,可别忍着不说。要真在我这儿出了什么事,妹妹我可真担待不起。” 李氏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又听迟意这么说,脸颊更红了几分。 她局促的抓了抓自己的手指,欲言又止。 她是替迟君舟来给迟意道歉的。 昨天他们大房一家被老夫人一顿训斥,不仅迟君舟挨了打,大夫人更是丢了管家权。 她原本觉得事情和她没关系,干脆就装起了鹌鹑。可后来她算是看出来了,不管这件事她有没有参与,都躲不过老夫人和国公爷的训斥。更因为出事时她没有及时阻止迟君舟的所作所为,国公爷已经对她不满了。 昨日回了大房,挨了打掉了一颗牙的迟君舟死活都不愿意来给迟意道歉。 想了一晚上,李氏决定,迟君舟不来,她得来。 原本就是迟君舟的错,旭哥儿根本就没生病,迟君舟中途拦走大夫,就是想给三房添堵的。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也跟着倒了霉。 李氏跟迟意没有接触过,只是在迟凝的嘴里听说过这个三房的嫡女。 从小娇生惯养,性格强硬,目无尊长,和谁都能顶上几句。 李氏原本没把迟意当回事儿,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她好声好气的哄上几句,不信她还能记仇。 结果就真打了脸,迟意不仅记仇,还知道讽刺她。 昨日二房和三房的姑娘出了事,三房的哥哥去给两个妹妹出了头。二房的哥哥嫂嫂就送来了精致的零食给二人压惊。 他们大房呢?不仅没来关心关心,反而在落井下石。 空手而来的李氏面上更无光了。 “大堂嫂想什么呢?”迟意见李氏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嗤笑。 “四妹妹,真是对不住!昨日都是嫂嫂的错。旭哥儿身体不舒服,我实在焦心,这才催促你大哥去请大夫的。没想到你大哥把给你诊治的大夫先领去我们那儿,耽误了你的伤势。” 李氏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来了,她就不能无功而返,就算迟意还是不原谅她,那她也要把态度做足,不能落人口舌。 “听说昨日在清风堂,大堂哥被大伯父打了一巴掌。”迟意扫了一眼李氏,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李氏面上一顿,暗道不好,看迟意的意思,是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大房了。 “大堂嫂既然来了,想来是已经想好了。”迟意顿了顿,接着说道,“但大堂嫂没有诚意,那我也无话可说。” 国公府就这么点儿大的地方,又人多嘴杂,更何况昨日老夫人在气头上,也没想着遮掩一二。就一晚的工夫,该知道内情的人就都知道了。 李氏既然还拿自己的孩子当借口,那就是掩耳盗铃,把大家都当傻子了。 被迟意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李氏无地自容,她也没想到迟意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完全就是一副可以随时撕破脸的样子。 “四妹妹……”李氏还想说什么,前院儿的小丫鬟就送了帖子进来。 “四姑娘,长平侯府和户部侍郎府递了帖子进来。” 花姑姑接过帖子,递给迟意。 迟意拿着帖子,仰着头对李氏说道,“大堂嫂若是还没想好,就先回去吧。等下我还要招待侯府和侍郎府的姑娘,就无法招待大堂嫂了。” 迟意客气的送客,李氏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丢面子,但是李氏确实拿不准要怎么和迟意说。她心里没底儿,打算回去跟孙氏商量商量。 忆岚亲自把李氏送到揽月阁的门口,还送上了一些点心水果。 “不知道世子夫人喜欢什么口味的,奴婢就都装了一些,您回去尝尝。”忆岚把手上的食盒递给李氏的丫鬟,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李氏不想收,结果丫鬟已经接了过来,还笑呵呵的跟忆岚道谢。 李氏一口气憋在心里,甩着帕子赶紧走了。 回到明月苑,不等李氏坐下喘口气,躲在书房不肯出门的迟君舟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掉了颗牙,一侧的脸颊还红肿着,为了遮丑,他大白天在屋里子也在头上戴了顶围帽。 “怎么样?三房那儿怎么说的?”迟君舟坐在李氏对面,迫不及待的问道。 李氏本就心里有气,迟君舟还从来不知道顾及她的感受。听他这么问,李氏的脾气也上来了。 “这么上心,你怎么不自己去?伏低做小的事让我出头,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去招惹是非!” 迟君舟在老夫人面前唯唯诺诺,但不代表他是个没脾气的人。相反,国公府这一辈的男丁里,就数他脾气最暴躁。 听李氏如此抱怨,迟君舟无处发泄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啊!你干什么!”李氏懵了,他不敢相信,迟君舟竟然动手打了她! 迟君舟一巴掌扇在李氏的脸上,见她的脸上渐渐浮现的巴掌印,他憋了一晚的怒火仿佛找到了发泄口。 第三十七章 聚会 迟意送走了李氏,就让花姑姑给长平侯府和侍郎府回了帖子。 以前和长平侯府没有走动,两府的姑娘也没有来往,迟意想要和沈以义打听册子的事,正想着要如何接近她,人家就先送了帖子进来。 迟意感觉运气还真是好。 沈以义和阿圆午后要来做客,迟意就吩咐忆岚让小厨房多做些小姑娘喜欢的吃食,又叫清秋去二房那看看迟冰身体如何了。 迟冰昨日呛了水,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不济。清秋去了一趟,回来跟迟意说,下午迟冰也会过来。 迟意逗着两只鹦鹉,抽空还挪到园中的凉亭里,看着月亮门那的几个小丫鬟踢燕子玩儿。 午后,沈以义和阿圆相携而来,迟冰也被自己的丫鬟搀扶着,一路慢悠悠的来了揽月阁。 迟意腿脚不方便,她就没有出去迎接,只吩咐了花姑姑一定要招待好客人。 今儿天气不错,迟意就在凉亭设宴,凉亭四周摆满了时令花卉,中间的石桌上也摆满了各色瓜果点心,那两只会学舌的漂亮鹦鹉也被挂在了檐下。 几个小姑娘年龄相仿,坐在一块儿说了几句话就熟悉了,开开心心的开始了茶话会。 “昨日真是要吓死我了,幸好两位妹妹没事。”沈以义是四人中最年长的,她比迟意大了不到一岁,这会儿正坐在迟意身旁,亲切的揽着迟意的胳膊。 迟冰和阿圆同岁,两人又是从小一块儿玩儿到大的,这会儿正对着沈以义送给迟意的那两只鹦鹉感兴趣,拿着一碟子谷米逗它们。 “可不是,我都吓懵了,当时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阿圆说着拍了拍胸口,又庆幸道,“也幸亏当时阿冰在,若搁我身上,我吓都要吓死了。” 迟冰靠着栏杆坐下来,拿起一颗梅子肉吃起来,“要不是四姐姐射中了那马腿,我也治不住,当时差点儿就撞上那两个小孩儿了!” 迟意现在想起当时的险境,也是心有余悸。她摸了摸绑在胳膊上的袖箭,直夸迟冰,“那也得是有你控制着马,就我那准头儿,完全是凭运气。” “你们姐妹二人真逗,互相夸起来,也不害臊。”沈以义遮着嘴笑倒在迟意身上,她以前跟迟意只是在京中闺阁小姐们的赏花宴上见过面,并没有什么交情。因着这次的事情,反倒接触了起来,这姐妹二人性格差距如此之大,但是感情却非常不错。 她是独女,跟堂姐妹们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所以非常羡慕迟意和迟冰的感情。能和这二人做朋友,她自己也非常高兴。 “这有什么呀,我四姐就是很厉害!别看她没学过武,但是从小玩儿投壶就没输过!射箭自然也不在话下了!”迟冰说到兴奋的地方,眼睛都开始放光了,“我三叔知道四姐射箭好,就亲手给四姐做了一支弓箭,后来又做了好几种型号的袖箭,我和我大姐二姐都跟着沾了光,也有好几个呢!” “你行了吧,炫耀过多少次了?”阿圆笑着推了推迟冰,跟沈以义解释道,“沈姐姐不知道,阿冰是个武痴,还发过誓,要把十八般兵器都学会。结果这么些年,她也就学会了耍鞭子,她的袖箭,绑在胳膊上就是个装饰,用都不会用!” 迟冰扑上去要捂住阿圆的嘴,手忙脚乱的威胁她,“你快闭嘴吧,就知道揭我的短!” 迟意和沈以义看着她们二人打闹,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迟冰的工夫其实很不错,只是她对于兵器的使用确实不太在行,要说刀枪要比鞭子好用,但是她就是不行,手里若是拿把剑,她双手就都不会动了。 阿圆仗着迟冰精神不济,躲的非常轻松。她跑到沈以义的身后,对着迟冰吐舌头,“这回看你怎么抓我!” 迟冰气的撸袖子,二人围着桌子开始转圈,欢声笑语传遍了揽月阁。 玩闹了一下午,迟意要留二人一起用晚饭,沈以义犹豫不决,却禁不住迟冰的诱惑。 “四姐姐小厨房做的吃食简直能好吃到吞舌头,我都想天天来蹭饭吃了!”迟冰拉着沈以义和阿圆,恳求道,“二位行行好,就留下来吧,若是你们走了,我也不好意思留下用饭了。” 沈以义和阿圆到底没能走成,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迟冰和阿圆去净手的时候,迟意挨着沈以义,低声说道,“沈姐姐,昨日你让我四哥带回来的那两只鹦鹉,我非常喜欢,真是谢谢你了。” “你喜欢就好,其实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的,还是我二哥,说你最近也出不了门,憋在家中怕是会觉得烦闷。这两只鹦鹉会学人说话,解闷儿最好不过了。”沈以义拍拍迟意的手,“其实还是我占便宜呢,你送的那对儿猫眼儿石的耳坠子,我一眼就相中了。去年在翡翠阁有一套差不多的,但是价格太高,我本想着攒够了月钱自己去买,结果后来去问,已经被买走了。我当时还伤心了好久呢。” 说到自己窘迫的事情,沈以义不自觉笑了起来。 迟意挑眉,更喜欢沈以义了。这姑娘不扭捏,有什么说什么。不像有些人,打肿脸充胖子,其实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如此,迟意也就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沈姐姐,不知那本册子,是出自谁的手笔?” 沈以义歪歪头,然后得意的笑起来,“怎么?你对书法也感兴趣呀?是不是觉得那册子上的字迹特别赏心悦目?是我拜托二哥写的,我的字没有他好,这种需要送出去的东西,我只好找他代笔啦!” 迟意双手不自觉的揪住了胸前的衣襟,心里的疑惑渐渐解开,她感叹一声,觉得老天弄人。 “阿慈你怎么了?”沈以义见迟意的脸色不好看,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招手赶紧把忆岚招呼过来。 迟意一把握住沈以义的手腕,对着她摇摇头,“我没事,不小心碰到了腿上的伤口罢了,缓一缓就好。” 沈以义见她脸色又变了回来,放了心的同时还是关切道,“那你先进去休息休息吧?让人给你换换腿上的药。” 迟意现在也没心情招待沈以义了,点点头,让过来的忆岚扶着她,回了卧房。 第三十八章 二堂姐来访 迟意腿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忆岚给她换了药重新包扎好,问她去不去和其他人一起用饭。 “你去四房问问,六妹七妹若是回来了,就请来一起吧。”迟意愣了愣神儿,拍板决定道。 迟霜和迟雪今日有其他的课程,上午来看过迟意后就去上课了,现在这个时辰,差不多也能回来了。 忆岚打发了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去四房请人,她则帮着厨娘在小厨房处理晚上的食物。 去四房的人还没回来,门房那儿就有人来说二少姑奶奶来了。 迟意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二少姑奶奶迟婧,是二房已经出嫁了的庶出二姑娘,也是迟冰的二姐。 迟眠和迟婧是一对双生子,也是二伯父迟钟宇的长女和次女。二人的生母是二伯母何氏的陪嫁丫鬟,何氏进门儿后就有了身孕,便给自己的丫鬟开了脸,抬了妾室。 没两年何氏再次有孕,奈何何氏的二胎没保住,小产后不久,妾室就怀了孕,生下了一对女儿。 迟眠和迟婧跟迟意年龄差距大,所以从小的接触就不多,再加上这二人好几年前就出嫁了,迟意也只是对二人有个模糊的印象。 让人把迟婧请进来,迟意想了想,把迟冰也一起叫了过来。 迟冰就在隔壁的花厅等着用饭,听闻她二姐竟然来了,连忙跑到迟意的卧房,叮嘱她道,“四姐姐,我二姐若是跟你哭哭啼啼的,你千万别心软!” 迟意不解,问道,“你怎么就知道她来找我哭哭啼啼?” 不等迟冰解释,那边儿迟婧就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了进来。 “听闻四妹和五妹昨日落了水,我特意回来看看二位妹妹。” 迟婧中等身高,身材瘦弱,就是凸起的肚子格外的引人注意。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齐胸襦裙,梳着规整的夫人头,脸上脂粉有些厚,显得脸色苍白了些。 迟意还不知道迟婧有孕在身,见此连忙让人给迟婧搬了把圈椅进来,又铺上了厚实的软垫,让她坐下。 “二姐有孕在身,何必亲自跑这一趟,若是累着了,妹妹可担待不起。”迟冰面无表情,哼哼了几声。 “五妹就会说笑,怀孕而已,又不是下不了地了,更何况多走动走动,对以后的生产也有好处。”迟婧柔柔的笑了起来,但是眉头却一直皱着,就显得方才的笑更假了。 “二姐是直接来的四姐这儿?没去给祖母和母亲问安么?”迟冰下午来迟意这儿的时候,迟婧还没有回国公府。这会儿都要晚上了,她跑来看迟意,要说她没有目的,迟冰根本就不信。 迟婧看了迟意一眼,见她根本不插话,她也不好当着迟冰的面说明来意。 “我这不是关心你们俩个么,都在京中住着,我走动也方便,就回来看看。”迟婧眼神儿总往迟意身上瞟,说话都心不在焉的。 “多谢二姐关心了,我和五妹妹都没事儿,劳烦你还要跑一趟。”迟意感觉迟婧找她有事,但她对迟婧不了解,也就想再观察观察。 迟婧连连摆手,敢接吩咐自己的丫鬟把带来的东西拿过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这是几只灵芝和人参,特意给四妹五妹补身体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们不要嫌弃。” 迟冰意外的挑挑眉,语气夸张道,“二姐你是怎么了?这么大手笔的,不会是有求于四姐吧?” 迟婧脸色一僵,揉着手里的帕子,欲言又止。 她确实有求于迟意,但是迟冰在这儿,她对自己的防备心又这么重,她就算开口了,有迟冰拦着,迟意想必也不会同意。 见迟婧这个样子,迟意也能肯定了,迟婧确实有话对她说。 但是她不想听。 本来最近就够不顺心的了,还有人凑上来找麻烦。她又不是闲的没事干,才不会上赶着呢。 “五妹说的什么话,我一个闺阁里的小姑娘,又没什么本事,二姐来就是关心关心咱们俩,能有什么事是咱俩能帮上忙的?就算有事儿,二姐也不会找我,大伯父二伯母又不是不在家中。” 迟意软软的开口,说完还笑眯眯的问迟婧,“二姐用过晚饭没有?我这儿还有两位来做客的姐妹,正要用饭去,二姐若是用过饭了,那我就不留二姐了。” 迟婧一听,顿时急了,她回国公府就是奔着迟意来的,若话都没说就被打发走,那她回去了该怎么交代? “四妹,你听我说……”迟婧顾不上规矩,一把抓住了迟意的手腕。 “二少姑奶奶慎言!”一旁伺候着的花姑姑劈手就挥开了迟婧,张开双臂护在迟意的身前,一脸警惕的瞪着迟婧。 “少奶奶!”被挥开的迟婧跌回椅子上,把伺候她的丫鬟下了一跳,赶紧查看她的肚子有没有意外。 不等迟婧说话,花姑姑抢先开口,“少姑奶奶回府是客,我们自然欢迎。但是我们姑娘如今身体不适,恕不能接待。您如今也大着肚子,若是不回二房看望二夫人,您还是早些回府的好。” 花姑姑这是下了逐客令了,不怪她态度冷淡,二房的这对双生子因着比迟意几个大好几岁,所以从小来往的就少。再加上迟冰一直不待见她们,这二人跟迟意就更谈不上什么姐妹情深。 跟迟婧一起来的丫鬟是她婆家伺候的人,见国公府的姑娘竟然如此不顾情面,她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不愧是国公府的嫡女,自家堂姐回府,就是这么招待的!亏了我们少奶奶还如此关心你们,简直就是黑了心肝!” 花姑姑面色一冷,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扇在了这丫头的脸上,把人打的直接懵住了。 “搬弄是非!少卿府就是这么调教下人的么?”花姑姑一脸怒容,也不在乎此举会不会伤了迟婧的颜面。 迟婧则脸上无光,心里也在骂这丫鬟成熟不足败事有余。她在国公府本就没什么地位,如今闹成这样,还怎么让她求人办事? “让姑姑笑话了,是这丫头不懂事,冲撞了四妹妹,我这就领她回去,再不让她碍着四妹妹的眼。” 眼看今日是办不成事了,迟婧也不想继续丢人现眼,扶着肚子站起来,招呼还在发懵的丫鬟,“还不过来扶着!” 丫鬟吓得不敢出声了,顶着红肿的半边脸,低着头把迟婧扶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迟婧的来意 “二姐留步。”迟意动了动手腕。 迟婧回头,以为迟意改了主意,想听她继续说,“四妹,我就知道……” “等等!”迟意抬手打断迟婧,一字一句的说道,“希望二姐以后回来,身边最好带自己的人,这不是自己调教出来的,跟自己是不是一条心,还真不好说。” 迟婧笑容一顿,咬了咬牙,尴尬的应了声是。 肿着脸的丫鬟春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她是少卿府的家生子,从小就在大少爷身边伺候,因长相出挑,早早就成了大少爷的通房丫鬟。 原本盼着等少爷成亲后她就能成为姨娘的,结果老爷为了攀附国公府,勒令少爷若是没有少奶奶的同意,她就只能当个通房丫鬟。 这国公府出去的姑娘,心眼儿竟然小的很,不仅没给她抬身份,反倒拘在身边,把她当做伺候人的丫头了! 春迎是个有心机的,她安心跟在迟婧身边,一心一意伺候她,迟婧的陪嫁都没她得迟婧的欢心。迟婧入府已经将近一年,如今肚子鼓了起来,她的出头日子眼看就要到了。 现在被迟意如此挑拨,就算迟婧对她还信任,但总归是有了疙瘩。 迟婧心烦意乱,从揽月阁出来,也没往东院的二房去,直接回了少卿府。 另一边,赶走了迟婧主仆二人,迟冰依旧气哄哄的。 “还撅着嘴,有什么可生气的?”迟意捏捏迟冰的脸,有些好奇她们姐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迟冰烦躁的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道,“大姐我就不说什么了,迟婧这个白眼狼,我见着就烦!” 一旁的花姑姑知道迟冰要说些什么,给二人福了福身,主动退到了落地罩外面。 迟冰眼睛转了转,凑到迟意耳边,轻声跟她说道,“四姐姐你不知道,我娘原本给二姐定亲的人家,是我爹的一个属下,跟二哥是同僚,在五军都督府任职的。” 迟意诧异,迟婧去年出嫁,她们三房不在,可也知道,迟婧嫁的是光禄寺少卿朱咏的长子,朱元寅。 “到底怎么回事?”迟意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爹那个下属,官职不高,又是寒门子弟,二姐看不上。”说到此,迟冰冷哼一声,“她看不上人家,也不想想,人家就算是寒门,那也差不多熬出头了。这么年轻,又是在五军都督府,那都是实打实的职位。那人家中上无父母,只有一个胞妹,二姐若是嫁进去,那就是当家太太,不比在少卿府舒坦?” “那二姐又怎么嫁入朱家了?” “她看不上寒门,就想着高嫁。她也不想想,她一个庶女,就算出身国公府,高嫁出去,人家也不待拿正眼瞧她!” 迟冰气呼呼的,自己去倒了杯茶水,咕咚咕咚一口就喝干了。 坐回来后,她接着说道,“光禄寺少卿家的长子,就是那个朱元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张了长俊脸,就会勾搭小娘子。 我娘有意给二姐说亲,二姐不愿意,那阵子就总借着上香的借口往外跑,也不知道到底干什么去了。反正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朱元寅。那朱元寅知道二姐是国公府的姑娘,花言巧语一番,就撺掇着二姐非他不嫁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再加上姨娘又跑到我娘跟前哭,我娘一气之下,也不管了,让我爹给拿主意去了。 我爹大老粗一个,稀里糊涂的,二姐就嫁到少卿府了。” 迟意哑口无言,没想到这其中竟然如此曲折。 “这么说来,二姐和这位二姐夫,也算是情投意合?”不知道怎么说,迟意干巴巴的安慰迟冰。 “屁嘞!”迟冰忍不住口吐脏话,“那朱元寅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他本来就没看上二姐,不过是馋她的身份罢了。”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那二姐就没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那个大傻子,心眼儿都没我多,她能看清什么?”迟冰不屑,“她要是真聪明,就不会拒绝我娘给她说的亲事了!” 迟意想了想,肯定了迟冰的说法。 迟眠的亲事也是何氏安排的,虽然不在京中生活,但是迟眠这两年送回来的家书和年礼,无不说明她在婆家过的称心如意。 与之相反,迟婧出嫁后,三天两头的跑回来哭哭啼啼,弄的何氏和迟冰二人心烦的很。 “一听说她回来,我就觉得没好事!真不知道她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我肯定,她准没好事!”迟冰信誓旦旦,搂着迟意的胳膊又撒娇道,“四姐姐一定要答应我,二姐若是再来,你还跟今日这般,打发了她就行。” 迟意点点头,想了想,不敢确定的说道,“我好像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 “啊?她没说你就知道了?”迟冰好奇,“她要求你什么事啊?” “六部九卿重复的工作过多,大周百废待兴,皇上有意缩减开支,也想革掉一部分尸位素餐的人。太常寺和光禄寺若是并入礼部,那势必有人会被撸下来。” 朱咏当年花银子捐了个官,能做到光禄寺少卿的官位,也算他有本事,会钻营。 可若是皇上有心整顿朝堂,那像他这种官路不正当的,肯定首当其冲。 光禄寺并入礼部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朱咏若是想在礼部谋职,那巴结礼部尚书罗孟,他肯定不会错过。 迟婧今日回府找她,定然也是因为此事。 迟冰却没转过弯儿来,“巴结礼部尚书,跟让迟婧回来找你,有什么关联么?” “自然有关联。”迟意扯扯嘴角,跟她解释,“我爹和四哥刚把礼部尚书府告到大理寺,下了罗尚书的面子,第二日二姐就回府看望我,你说能有什么关联。” 迟冰也不笨,听迟意这么一说,她也明白过来,“朱家也太会钻营了吧?他家是想让二姐回来当说客,缓和咱们府跟尚书府的关系?” 迟意点点头,除了这件事,她也没什么值得让迟婧这个大肚婆跑这么一次的了。 若她看在迟婧的面子,让她爹和罗尚书和解,朱咏再去找罗孟美言一番,给自己邀邀功,罗孟怎么说都不会不给朱咏这个面子。 第四十章 回娘家 “朱家的消息倒是灵通,咱们都没有声张,他们倒是先上赶着跑来了。” 迟冰精神头到底还没恢复过来,这会儿眼神都有点儿飘了。一边跟迟意说话,一边不住的打着哈欠。 迟意拍拍她,提醒道,“你回去也跟二伯母说一声,二姐此举到底是向着婆家的,若往后再有什么小动作,也好让二伯母有个准备。” “四姐姐放心,我娘早就对二姐寒心了。她现在就算回二房,我娘都不愿意见她呢。”迟冰忍不住摸上自己的小鞭子,有想起这是在迟意的房里。若是碰坏了什么,她都赔不起,便悻悻的又把鞭子受了起来。 见迟冰心里有数,迟意就没再多话,招呼花姑姑进来,扶着她一起去了花厅。 迟霜迟雪正巧也一起来了,迟意招呼沈以义和阿圆一起入座,忆岚和清秋几人就开始传菜了。 因着是招呼客人,厨娘使出了浑身解数,把晚饭做出了花儿来,摆了满满一桌子。 看着眼前摆盘精致的饭菜,阿圆直呼赏心悦目。 迟意怕几人吃不惯南方菜,这一桌子倒是还有不少她们吃惯了的北方菜。 一顿饭宾主尽欢,迟霜迟雪更是忍不住吃的肚皮溜圆。 “四姐姐的厨娘手艺比大厨房的好多了,吃了四姐姐这里的饭菜,我都不想回去了。”一直表现稳重如同小大人的迟霜竟是个小吃货,几人中就数她吃的最欢。 迟雪跟着不住点头,还在用羹匙吃着小盅的雪梨羹。 “喜欢就常来,我这儿也不差你这一双碗筷。”迟意笑着招呼过来忆岚,“去把前儿个腌好的桃肉蜜和山楂糖装一些,等会儿给大家带上。” “四姐姐还有好吃的呢?”迟冰忍不住兴奋,她之前就吃过甜桃奶浆,知道忆岚做这些甜点的手艺不错了。这会儿又听见多了新样式,就想着一定要多吃一些。 迟意点点头,“之前的甜桃还做了不少东西,山楂糖是之前做好的,饭后吃点儿,不至于积食。等下你们带回去些,当做零嘴儿也行。” “原本留下用饭就不好意思,这会儿还要连吃带拿了。”沈以义自嘲,“不过阿慈你这儿的吃食确实诱人,你就是不说,我都想跟你讨些吃的了!” “对呀对呀,若是再跟着迟姐姐吃几次饭,我又要长胖了!”阿圆捧着脸苦恼道。 “你才不胖呢,就是脸圆了些而已。”迟冰嘲笑阿圆,“你就算什么都不吃,脸也瘦不下去了,还苦恼什么呢?” 几人又笑做一团,整个花厅充斥着姑娘们娇俏的话语,好不热闹。 因着天就要黑透了,沈以义和阿圆提出告辞。几人约好了下次聚会的时间,迟意就让忆岚领着人送二人出府。 迟冰三人各自回去后,揽月阁也跟着安静下来。 迟意盖了条薄毯子,坐在廊下望着挂在屋檐下的那两只鹦鹉发呆。 她主动约了下次小聚,沈以义作为几人中年纪最大的,自然主动提议下次去长平侯府。 这样一来,迟意就有机会接触到沈宴铮。 那册子上的笔迹,沈以义说是出自沈宴铮之手,可没和沈宴铮过多接触,迟意也不敢保证,沈宴铮也是和她一样,是重生而来。 想起二人相似的长相,还有如出一辙的字迹,迟意心里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忆岚送人回来,就看见迟意盯着那两只鹦鹉。她疾步上前,蹲在迟意身边,以手遮面,低声说道,“姑娘,世子夫人回娘家了!” “嗯?”迟意一愣,上午李氏还来她这儿,怎么突然就回娘家了? 见忆岚还有话说,迟意示意她回屋去说。 忆岚把迟意搀起来,一面走一面解释道,“大房里跟清秋要好的那个姐妹说的,说是世子跟夫人动了手。夫人一气之下,孩子也没带,就领着丫鬟回娘家去了。” 在室内的贵妃榻上坐下来,迟意不用想,都知道迟君舟为何会跟李氏动手了。 无非就是李氏在她这里吃了瘪,回去迟君舟还没给她好脸色,更是情急之下动了手。李氏好歹出身名门,根本没想到迟君舟竟然敢动手,她气急了回娘家,也算意料之内了。 “大房那儿什么反应?”迟意问道。 “大夫人自己都自顾不暇呢,昨日丢了管家权,如今正躺床上无病呻吟。世子夫人跑回娘家,把她气的都请大夫了。” 忆岚说着说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姑娘不知道,下午大房那请大夫,门房的话也多,随口就问是不是旭哥儿又不舒服了。” 迟意这次也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大房那一家子,没什么心眼,还贪财。迟意压根就没把人放在眼里,现在没下死手折腾,也是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若以后还是记吃不记打,迟意也不介意让她们完全消停下来。 他们一家的笑话,听过也就算了。 迟意今儿心情不错,洗漱过后,靠在床里侧的迎枕上,翻着一本话本子。 看完了一本,她渐渐也有了些困意。拽过被子盖在身上,躺了没有一刻钟,迟意又爬了起来,打开床头的暗格,把藏在最里面的那本册子拿了出来。 趴在床上,迟意翻开册子,里面写的都是枯燥的注意事项和喂养鹦鹉的一些小常识,但是她看的却津津有味。 一本册子翻完,迟意小心翼翼的把封面抚平,盯着藏蓝色的书皮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册子又放回暗格里。 喊清秋进来熄了灯,迟意拖着受伤的腿,翻来覆去了好半天,才慢慢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迟意第二天睡到了日上三竿。 错过了早饭的时间,迟意也就不着急了,慢悠悠的洗漱后,她刚坐在饭桌上要吃饭,钟氏跟前儿的小丫鬟就来回话了。 小丫鬟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垂着头说道,“四姑娘,罗尚书府上一早就使人送了赔礼过来,夫人让奴婢来问问姑娘,那些赔礼要不要扔出去。” 迟意忍着笑,放下手中的饭碗,“告诉母亲,好好收着就是。人家的赔礼,扔了落人口舌。” 第四十一章 盯梢 小丫鬟自然不敢违背迟意的意思,不敢耽搁时间,行礼后就回去复命了。 伺候迟意用饭的忆岚闹不明白了,小声嘟囔道,“姑娘怎么这么容易就原谅她们了?” “明面上总归还是要客气客气的。”迟意拿着汤匙小口的喝着粥,“我们不是真心实意的收,人家也不是心甘情愿的赔,就看以后谁会占上峰罢了。” 清秋在一旁愤愤不平,“就是便宜了芸珠郡主,事情因她而起,现在反倒没她什么事了。” “就是!姑娘,要不要找机会收拾了她?”忆岚心思活泛起来,自从回了京城,她们姑娘就懒散起来,干什么都兴致不高的样子。 “你们两个,少撺掇姑娘!野心倒是不小,还想收拾芸珠郡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推门进来的花姑姑正巧听到忆岚和清秋的话,吓得她连忙制止这两个丫头,一人拍了一下胳膊。 清秋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了,只悄悄给忆岚了一个眼神。 “姑姑冤枉,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忆岚拉着花姑姑的手摇了摇,连连道歉。 花姑姑见迟意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也就没再深说。毕竟忆岚和清秋是迟意的丫鬟,她就算再年长,也不能越俎代庖。 忆岚拍拍胸口,给了清秋一个放心的眼神。 不是她们两个胆子大,而是她们的主子,迟意的胆子大。 说起迟意的丰功伟绩,她们两个就是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在江南那三年,别人不知道,她们两个贴身伺候的,可是清清楚楚。 刚去江南的第一年,五少爷在书院受了欺负。她们姑娘知道后,就悄悄找了二舅爷一起合谋,结果没用上三个月,欺负五少爷的那几家公子哥,家里就出了事。不是被爆出草菅人命,就是霸占百姓田产。 二舅爷都夸赞她们姑娘,是个有勇有谋的女中豪杰呢。 后来钟家旁枝的一位表姨丈,竟然想要非礼她们姑娘,姑娘脱困后自然也没让他好过,不仅那位表姨跟他和离,他们一家在江南都待不下去,最后灰溜溜的搬走了。 这几年姑娘干过的好事数都数不过来,她们两个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已经变得越来越麻木,现在都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主动找事做了。 区区一个芸珠郡主,她们根本没在怕的。 花姑姑自然不晓得忆岚二人的想法,若是让她知道了,肯定会怕的要死。 迟意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芸珠郡主和罗青瑶,她本也不是个大度的人,虽然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真被欺负到头上了,她也不会任人宰割。 只是现在不是好时机,她可不像罗青瑶,做事这么不严谨,让人轻易就抓住把柄。她要报复人,既不能让人知晓是她动的手,还得让对方主动把她排除在外。这样做,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用过了早饭,迟意找借口把花姑姑打发走了,又让清秋去前院儿,把虎子悄悄叫了进来。 虎子是花姑姑的儿子,跟着他爹一直在前院儿做事。之前也是跟着三房一起回了江南的。虎子比迟意大上几岁,几年前就在帮着迟意做事了,但是一直没让花姑姑知道。 虎子进了堂屋,弯着腰给迟意行礼。 迟意叫他上前来,低声吩咐道,“你找人盯着公主府和尚书府,盯的不必太紧,不要被发现了。” “姑娘放心,盯梢儿这事儿小的熟。”虎子拍着胸脯保证,他给姑娘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晓得这其中的流程。 迟意也放心他做事,想了想又说道,“佥事府那儿也盯着吧,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我。” 虎子领命而去,开始了盯梢儿的工作。 这种事儿不能着急,迟意也有的是耐心。吩咐下去后,她就不再跟着操心,反而开始耐心的养起伤来。 另一边,迟励宇书房中,林睿站在下首跟迟励宇说着话。 “你是说,还有人也在盯着那几家?”迟励宇站在窗前,拧眉说道。 林睿答道,“是,属下跟了两天,那拨人身份没问题,都是平民百姓。只是最近在这三家附近出现的频繁,属下也是偶然发现,专门盯了两天,才发现的端倪。” “是谁的人查探清楚没有?”迟励宇又问道。 “这……属下发现,府里的下人虎子,跟这伙人有过接触。”林睿想了想,如实回道。 “虎子?”迟励宇诧异,这人他倒是知道,是花翎和他书童的大儿子。他的书童在迟意的铺子上当了大掌柜,花翎还在府里伺候迟意,虎子做的事,不难猜到,应该是迟意的手笔。 迟励宇来了兴趣,吩咐下人去把虎子叫来,想了想,又把迟君谦也一起叫了来。 迟君谦今日不当值,兴冲冲跑了来。 “父亲叫我来可是有事要吩咐?”他知道迟励宇已经开始盯着尚书府了。 迟励宇点点头,让他等一等。 虎子心惊胆战的进了迟励宇的书房,恭谨的给迟励宇问安。 “三爷叫小的可是有话要问?”虎子虽然心细胆大,但是面对自家老爷,他还是拘谨的厉害。 迟励宇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小子长得倒是跟鹤山挺像,鹤山就是他的书童。 “阿慈吩咐你找人盯梢儿的?”迟励宇开门见山。 虎子是个机灵的,见迟励宇如此肯定的问他,那就是已经有把握了。他也就没隐瞒,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话说完,虎子垂着头,等着迟励宇的训话。 结果没想到,迟励宇反倒开怀大笑起来。 “不错,阿慈是个有头脑的。”迟励宇叫虎子抬起头来,“你继续盯着,若是有麻烦,就去找林睿,叫他帮你。” “多谢三爷,小的一定办好姑娘交代的事,以后也要麻烦林大人了。”虎子连连鞠躬行礼。 他手里的人多是市井小民,三教九流的都有,但是真正有本事的太少。这也导致迟意吩咐给他的事,很多都不能着急。现在好了,有了三爷的首肯,林睿的帮忙,他有信心,这次姑娘吩咐给他的事,他一定能办的漂漂亮亮的! 第四十二章 心软的三爷 让虎子先回去后,迟励宇转头问迟君谦,“这几天跟着林睿了?” 从迟励宇吩咐了让林睿办事后,迟君谦只要是不当值,他就会跟着林睿跑,这几天盯梢的人中自然也有他。 “是,林大哥教了我不少。”迟君谦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过我都没有发现虎子竟然也在盯着他们。” “你经验不足,没发现很正常。虎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办事老道,显然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迟励宇让迟君谦坐下,父子二人闲聊起来。 迟君谦有些气馁,他进金吾卫已经将近两年,这两年京城太平,宫中也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当值当的轻松,也就没经历过这些需要盯梢守夜的事情。 这几日他跟在林睿身边,虽然事情也不多,但是办的事情却大为不同。这让他大开眼界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就是井底之蛙,现在连虎子都比不上了。 迟励宇看出迟君谦心情低落,难得温言开解他,“谁都不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会,只要努力去学,就没有学不会的。你也不用气馁,知道上进,为父已经很欣慰了。” 迟君谦却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失落了,“父亲不用宽慰我,阿慈比我小,就已经比我优秀这么多了,以后儿子还怎么好意思说要保护阿慈这么话来。” 迟励宇哈哈大笑,拍了拍迟君谦的肩膀,“阿慈有能力保护自己,咱们爷俩更应该高兴才对。依靠自己,总是比依靠别人更可靠。” 迟君谦点点头,这才又精神起来,给自己打气道,“父亲说的对,那我更要努力了,即使不能比阿慈优秀,那也不能太差劲儿,不然阿慈多没有面子!” “你这么说……也不错。”迟励宇摇摇头,哭笑不得。 他这个大儿子,从小心地善良,单纯的厉害。阿慈没有出生之前,原本对他学不学武是没有要求的。只是后来有了阿慈,迟君谦作为长兄,不能没有担当。但是这么些年了,迟君谦只懂得君子之道,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他还是太嫩了。 父子二人谈完心,迟励宇忍不住问林睿,“你说我这爵位,到底是福还是祸?” “侯爷为何这么问?您的爵位都是您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您应得的荣耀。皇上封侯,也是看重您。”林睿肯定道。 林睿的父亲是老侯爷的亲军首领,林睿也是从小就跟在迟励宇身边在战场上长大的。这些年他看着迟励宇一次次险象环生的征战,原本就觉得国公府让大爷袭爵对迟励宇不公平。现在皇上给迟励宇封侯,他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迟励宇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那颗老树,叹了口气,“从迟家军交到我手中,皇上就开始忌惮我们迟家了。袭爵封侯,又如何不是捧杀?大哥没能领兵出征,这辈子也就只能被困在京中。往后的镇国公府,也就只剩下一个爵位了。” 林睿是个聪明的,迟励宇这么一说,他立马就反应过来。 “侯爷的意思是……皇上想要收回兵权?” “不会这么快,但是已经算是给出警告了。”迟励宇转过身,让林睿放下心来,“目前还不用太担心,北方匈奴鞑子还不算老实,往后还有的仗要打。皇上就算要收回兵权,也得是把匈奴打趴下之后了。” 林睿是上过战场的,自然晓得战争的残酷,他忧心道,“四少爷往后也少不了要上战场,侯爷,您要不要让四少爷现在就去军中历练历练?不是属下说,在金吾卫,真挺浪费时间的……” 迟励宇如何不知道,现在的金吾卫,大部分都是勋贵子弟,只有一少部分是凭借真本事进去的。公子哥儿们当当差,打发打发时间,真正需要干活儿长本事的累活,都是那些寒门子弟。 迟君谦虽然自身本事不差,但是在金吾卫里也是被人捧着的,他现在除了当值时站站岗,根本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可做。 “过阵子新军历练,你问问谦哥儿想不想去。”迟励宇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他若是不想去,你也不必说太多,以后的路,还得需要他自己选。若是没本事,我也不会让他上战场。” 林睿躬身应是,心里还是叹了口气。 侯爷在外是铁血战士,面对儿女,他还是心太软了。 四少爷以后若想光耀门楣,袭爵上战场是躲不过去的。侯爷现在心疼四少爷,以后苦的还是他自己。除非侯爷不让四少爷袭爵,但这是不可能的。只要四少爷没做出让皇上震怒的事情,袭爵是拖不过去的。 另一边,虎子从迟励宇的书房出来后,就让人去了揽月阁,说有事要找四姑娘禀告。 清秋亲自来了外院儿,领他去见迟意。 迟意以为虎子这里有消息了,只能又找了借口把花姑姑打发出去后,这才让虎子进来。 结果虎子哭着一张脸,跟她告罪来了。 “快起来吧,这也不能怪你。”迟意让清秋把跪着的虎子扶起来,“林大哥是父亲身边的亲卫,你若是能瞒得过他,我就要担心父亲的安危了。” “谢姑娘,小的以后一定更加小心谨慎,不给姑娘拖后腿。”虎子在迟励宇那里表现的多感恩,在迟意这里就有多懊悔。 迟励宇让林睿帮他,他虽然办事能更方便了,但是也表示他的能力有限。一个能力有限的下人,能得到主子的多少赏识? 虎子这么有抱负的一个少年,自然是想在迟意身边一展拳脚的。他功夫没多好,虽然就比他爹强上一点点儿,自然也就上不了战场。他打算盘做生意没他爹那个头脑,在铺子里也就显得可有可无。 但是他脑筋转得快呀,姑娘吩咐他的事,他轻轻松松就能办的漂亮。这几年姑娘渐渐开始重用他,他自然也想在姑娘身边混出点儿名堂来。 结果刚开始得意,就被三爷身边的人狠狠的打击了。 虎子开始自我反思,他要更加努力才行,虽然跟那些功夫了得的当兵的比不了,但是他虎子,励志要做京城第一小厮,等以后他家姑娘出嫁了,他还要跟着姑娘去当第一管家,全京城的小厮管家们,都得仰着头看他! 第四十三章 出主意 有了林睿的帮忙,虎子这里迟意就更不用担心了。她只强调一点,凡事都要以自身安全为前提,万万不能冒进。 这种事需要时机,所以迟意不再着急,反倒安心养起伤来。 胳膊上的伤口早就已经结痂脱落,抹上老大夫给的祛疤膏,效果非常明显。腿上的伤口也在慢慢恢复,只要不剧烈运动,迟意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天气渐渐回暖,眼看就要到了迟君杭大婚的日子。 迟意今日穿了一身浅粉色的长裙,头上簪了同样颜色的绢花,耳朵上一对儿淡粉色的珍珠耳坠儿,整个人看上去粉粉嫩嫩,让人移不开眼。 忆岚轻轻擦拭迟意刚刚染好丹蔻的手指,满意的不得了。 “咱们姑娘真是怎么打扮都漂亮,仙女也不过如此吧!”花姑姑一面感叹,一面给迟意整理了一下裙摆。 她在迟意这里照顾了小半个月,对迟意是越来越喜爱了。小时候的迟意还有些倔强,认定了的事死活都不能改,这也导致她吃了不少的亏。 现在不一样了,姑娘头脑转得快,懂的比她都多。有时候,都会让她有种错觉,仿佛迟意是一个月尽千帆的成年人,比她更加成熟。 迟意的伤势好转,花翎也就打算回到钟氏身边去,比起沉稳的四姑娘,显然她们夫人更让人挂心。 迟意站起来转了一圈,双层的裙摆飞扬,如瀑的墨发也随着她的动作飘逸起来。 “姑姑再夸我,我就真要以为自己是天仙了!”迟意挥了挥衣袖,身上淡淡的花香恰到好处,也让她更加满意了。 “姑娘本来就美若天仙,姑姑说的也是实话呀!”忆岚也在一旁跟着笑,姑娘受伤这阵子都没有精心打扮过,今日只不过是稍加点缀,就已经如此完美了,这让她们做丫鬟的都赞叹不已。 迟意心情不错,几人玩笑了几句后,就一起去了浅云居。 浅云居里,四夫人白氏正在跟钟氏核对账目,两个人也不讲究什么了,一起坐在堂屋临窗的暖炕上,炕几上摆了好几本厚厚的账本,正在仔细核对。 迟意来时,就听见两人对一处对不上的账目明细研究呢。 “母亲,四婶儿。”迟意站在落地罩外,出声喊道。 “阿慈来了?快进来,外面热不热?”钟氏放下账本,趿拉着鞋子就走到迟意面前,拉着她的手上下当量起来。 白氏也整理了一下衣服,穿好鞋子,对着进来的迟意尴尬的说道,“意姐儿过来了?腿上要不要紧?” “多谢四婶儿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迟意看着二人略显狼狈的样子不解,“母亲和四婶儿在对账?怎么弄的如此憔悴?” 孙氏被收了管家权后,老夫人就把管家权交给了下面的三个儿媳妇。 这三妯娌都没当过家,对管家这种事不能说一窍不通,但是上手也不容易。 孙氏再如何也是当了二十多年家的人了,下面的管事跟婆子也都听她的话,这三人突然接手,下面的人自然也就有不服气的。 何氏虽然有手段,但她也知道,管家权也只是暂时的,往后的国公府还是人家大房说了算。她们三个即使有能力,也不能干预的太多。 这也导致了,她们三个束手束脚,下面的人又听了吩咐不办事。 这都大半个月了,何氏忙着府里上上下下的大事,钟氏跟白氏就负责核对账目。又赶上迟君杭要大婚,府里忙的不可开交,钟氏跟白氏这里也就乱了套,这几天的账目都对不上了。 钟氏拉着迟意的手大倒苦水,脸色都蜡黄蜡黄的,看的迟意心疼不已。 她这个母亲,虽然生在钟家这种大世族,旁枝又是皇商,但是她对管家和生意这块是真的一窍不通。早些年她嫁妆里的那些铺子田产,进项多少她都不清楚。 这也得亏都是些忠心的人,不然早就被坑的连渣都不剩了。钟氏也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那些东西早早就交给迟意打理了,迟意也不负众望,这两年跟着钟家二舅学了不少,赚的比以前还要多。 白氏武将家族出身,对这些自然也没那么精通,这妯娌俩大眼瞪小眼的,被折腾的头都大了。 迟意听了钟氏的话,真是又心疼又觉得好笑。 她斟酌了一番,在不伤了这二人面子的前提下,提点道,“母亲,这每日负责采买和报账的,以前都是大伯母的人,所以自然不敢从中作梗。更何况大伯母精通庶务,也没人敢糊弄她。 您二人刚刚接手,下面的人又阳奉阴违,所以不管你们如何对账,定然是有对不上的部分了。” 白氏叹口气,捶了捶略显僵硬的后腰,“道理我们自然也懂,可是这该怎么办?没有把柄,我们拿她们也没办法啊。” 钟氏连连点头,颇为委屈的说道,“管家权也不是我们抢的,这么累死累活的,真当我愿意要呀。” 白氏没说话,尴尬的笑了笑。 迟意也愣了一下,再一想,能说出这种话的,也就只有钟氏了。 二房和四房表面上跟大房没有矛盾,但是管家权这种东西,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谁又会往外推呢。能掌一时,就能捞一时。即使以后还是要交给大房,但是能有好处捞,谁也不会轻易放手。 迟意搂了搂钟氏的胳膊,撒娇说道,“母亲,不然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阿慈有好主意?”钟氏高兴起来,她名下的铺子买卖被迟意打理的非常好,这种事放到迟意面前,肯定也能迎刃而解了! 点点头,迟意跟二人说道,“其实非常简单,账房和采买那里,您二人可以指示自己的人看着,每日支出的账目,自然也就能对上了。” “这不太好吧?”白氏犹豫道,“我们毕竟只是临时的,若插手了账房,不说大嫂不愿意,老夫人那里,都说不过去。” “只是使人去,又不让他们跟着插手。”迟意解释,“派去的人,就让他们跟着学习,不懂的就问,态度一定要好,而且要虚心学习。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孝敬孝敬那些老人。以后各房都是要独立出去的,跟着府里的老人学学经验,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第四十四章 库房 其实迟意的办法非常简单粗暴。 派自己的人去盯着,但是借口找的好。不是去监视,也不是要夺权,但是每天干了什么,又都要盯的仔仔细细的。 即便这些人心里不满,但是他们做下人的,再如何也反不了天去。就算拿到老夫人面前,钟氏二人也有理。 “这样合适么?万一他们闹意见,不好好办事了怎么办?”白氏有些犹豫,迟意的办法听上去好用,但是也太过直接了。对方又都是孙氏的人,闹的太僵,总归是不好的。 “就怕他们不闹呢。”迟意冷笑一声,“闹起来最好,也好让大家看看,这群奴才是如何奴大欺主的。逮着两个带头的,好好惩治一番,也好让他们认识到,现在国公府也不是只有大房一家主子。” 钟氏对女儿出的主意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她兴奋的拍了拍手,说道,“阿慈的主意真不错!咱们就这么办,等下去跟二嫂商量商量,看看叫谁跟着合适。” 见钟氏答应的痛快,白氏也就不再犹豫了。她本就不是拖拉的性子,决定下来后,她把炕几上的账本拢了拢,也不看了,抱着就催钟氏去二房。 办法迟意给出了,但是接下来的实施过程她不便参与。 见钟氏和白氏这就要走,迟意连忙拉住钟氏,说明来意,“母亲,眼瞅着天要热起来了,我那儿的屏风和床都想换一换。” “行,想换什么样儿的你自己拿主意,银子娘给你出。”钟氏答应的痛快,接着说道,“我记得库房里好像有一架山河图楠木落地屏,正适合夏天用,我让人给你搬过去。” “那就麻烦母亲了。”迟意笑语盈盈,趁着白氏还没出去,赶紧把话说完,“不知是谁管着母亲的库房?我把我那儿现在用的屏风先放到库房里,揽月阁地儿小,我就没折腾小库房,不用的东西我就都搬到母亲这里来吧。” “也行……哎呀!”钟氏这才反应过来,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我的库房在明月苑没动呢,花翎,你叫几个人,跟着阿慈去明月苑一趟,把库房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不住那儿了,放那儿也不方便。” 花姑姑应着,急忙出去吩咐,叫上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跟小厮,一起去明月苑。 “那也麻烦黎儿姐姐让人把浅云居的库房收拾一下,我之前的东西都摆在了西屋,东屋还都空着,就留出来放母亲的东西吧。” 迟意自己的小库房在浅云居也没动,实在是因为揽月阁的地方不够,院子里的丫鬟和婆子都是两人一屋挤着住的,是在没有空房间了。 黎儿点点头,“也多亏了姑娘今日提起,奴婢失职,连夫人的库房都没记起来。” 一旁的白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也就是钟氏能养出这样的下人来。她们这些手头紧的,哪个不是把嫁妆库房攥的紧紧的,里面有什么东西都能张嘴就来。怎么可能像钟氏这样,库房放在大房那儿,竟然都想不起来要了。 “好了好了,我自己都不记得了。阿慈自己去行么?要不要娘陪你去?”钟氏念着手头的事情,也觉得迟意自己去明月苑也没什么不妥。 迟意过来也只是想让白氏知晓此事而已,之后的事情自然是她一个人比较方便,便让钟氏和白氏先去二房,她领着花姑姑几人去明月苑抬东西。 一行人来到明月苑,看门儿的婆子见了,连忙小跑着过来给迟意问安。 “呦,四姑娘怎么来了?”婆子点头哈腰,心里却纳闷什么风把迟意给吹来了。 迟意没说话,一旁的花姑姑上前来,跟这婆子说道,“我们夫人的嫁妆还在明月苑放着,大少爷跟少夫人既然搬来住了,我们夫人的东西自然不好再放在明月苑。今日过来就是把我们夫人的东西都搬走的。” 看门婆子有些为难,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迟意,斟酌着开口道,“四姑娘……这不太好吧?我们主子都没在府中,您看这样如何,等大少爷和少夫人回来,您再来搬?如今院子里都是下人,没个能做主的在,我们也不敢随意乱动不是?” 迟意皱眉,掸了掸衣袖,问道,“我来拿我母亲的东西,为何还要等大堂哥同意?” “哎呦,话不是这么说的。四姑娘,现在明月苑好歹是大少爷的院子,怎么着,也得等主子在的时候是不是?”看门婆子满脸的歉意,腰都快弯到地上了,但却寸步不让,说什么也不让迟意一行人进去。 迟意哈的一声笑出来,说出的话却凌厉起来,“你也知道要等主子在?这院子原本可是我们三房的,你们霸占的时候,可等我们做主人的同意了?现在跟我说这些,简直可笑!” 一行人在门口的异状惊动了院子里的人,迟君舟的奶娘张嬷嬷一边走一边喊道,“门口儿怎么回事?” 等走近了,张嬷嬷顿时脸上堆笑,亲切的问道,“原来是四姑娘,怎么不进来?” “原来张嬷嬷在呢,明月苑的大门现在倒是看的紧了。”迟意扫了一眼看门婆子,意有所指道。 “四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能来,奴婢们高兴着呢,您先请进。”张嬷嬷连忙侧身,示意迟意一行人进来。 “张姐姐!这……”看门婆子连忙拦道,一脸的焦急。 张嬷嬷冷下脸,一把抓住了看门婆子的胳膊,侧头低语,“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我是来把我母亲的库房嫁妆搬到浅云居的,不过有人说主子不在,她做不了主。” 迟意好意出声提醒道。 她今日没想着能把东西搬走,主要就是给大房通个信儿。若是识趣儿,把东西原原本本的给她放回去,那她自然好说话。若是装聋作哑,那大房这儿也就不能怪她了。 听迟意这么一说,张嬷嬷一下子也慌了。不过她掩饰的好,咳了一声,忙走到迟意身边,歉意的说道,“真是不巧了,四姑娘,我们夫人回娘家了,大少爷也没在府中。您看这样如何,您先回去稍等一两天,等我们夫人回来,不劳您过来,我们帮着把三夫人的库房给搬到浅云居去,您看怎么样?” 第四十五章 纠结的张嬷嬷 迟君舟之前跟李氏动了手,李氏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如今已经小半个月了,一次都没回来过。 大夫人本就气火攻心,被这小夫妻一闹,更是雪上加霜,现在还躺在床上喝药呢。 因着是大少爷房里的事情,老夫人当祖母的,也不方便多说什么。使人去李家赔了罪,劝着李氏回来。 李氏也是个脾气倔强的,拖拖拉拉这么多天,愣是不动弹。 如今小少爷都送到清风堂去,让老夫人帮忙照看着了。 明月苑的这些下人们,都是大房过来的,自然是向着大房的。如今主子不在,迟意就过来要搬库房,她们自然是不同意的。 张嬷嬷说完,就看着迟意。见她脸上的怒意淡去,她心里就松了口气。结果不等她把心完全放回肚子里,就听迟意又开口说话了。 “那我也不难为张嬷嬷,我就再等两天。若两天后你们还没给我送信儿,那我就让人直接来搬了。” “好好好,四姑娘您先回去,奴婢肯定给你办的妥妥的!”张嬷嬷拍着胸脯保证,她现在只想先把迟意打发走,两天后到底如何,她完全没功夫去想了。 话已带到,迟意装模作样的跺了跺脚,生气道,“真麻烦,来搬我母亲的东西,还得等别人同意。花姑姑,麻烦你们,过两天还要再来一趟了。” 花翎连称不敢,“姑娘客气了,您这不也是白跑了一趟么。”说着,花翎想了想,跟张嬷嬷商量道,“张姐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姑娘今日主要是想搬一张屏风,其他东西我们过两天来拿,今日就搬一张屏风走,你们跟着,我们拿什么,你们也有数。” 张嬷嬷这下更不知道说什么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但是她真不敢同意。 院子原本就是人家的,库房里的东西更是三夫人的嫁妆,是钟家送的。她们大房占了人家的院子,如今人家主人来搬自己库房里的嫁妆,还要跟她们商量着来。 张嬷嬷若不是知道实情,她就真同意了。 可她不敢啊,如今库房里,少的东西不是一星半点啊! 见张嬷嬷面露难色,迟意好心替她解围,“算了,过两天一起搬吧,大堂嫂不在,我也就不进去了。天儿太热了,咱们先回吧。” 迟意话一出口,张嬷嬷立即松了一口气。看向迟意的目光都流露着慈祥和感激。 “四姑娘真是对不住了,奴婢送送您?” 迟意摆了摆手,领着人往回走,“张嬷嬷留步,我先回去了。” 花翎作势跟着感叹,“四姑娘腿还没好利索,跑这一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呢。” “算了,别让张嬷嬷为难,回去麻烦花姑姑再给我上药看看。”迟意拉着花翎的手臂,隐晦的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一行人离开了明月苑,张嬷嬷和看门婆子心惊胆战了半天,齐齐松了一口气。 “老姐姐,这可怎么办是好?”看门婆子脸都要纠结到一起了,哭丧的问道。 张嬷嬷也拿不定主意,她在门口转悠了几步,决定道,“你看好门,我去找大夫人,这事儿还得让大夫人拿主意。” 看门婆子点点头,用力抓着张嬷嬷的手,说道,“你可快点儿回来,我怕四姑娘反悔又回来了!” “这你放心,四姑娘不是这样的人。我这就去,你别慌了!”说完,张嬷嬷快步出了明月苑,往孙氏的玉笙居那儿去了。 因着孙氏生病,如今整个玉笙居都弥漫着一股难以飘散的药味儿,伺候着的下人也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扰了孙氏的清静。 张嬷嬷进来后,不自觉也跟着放轻的脚步,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来。 “夫人这两日怎么样了?”张嬷嬷问道。 伺候孙氏的下人低声回道,“已经好多了,这两日能下床走动走动了。三少爷的婚期眼看要到了,夫人也着急。” 张嬷嬷点点头,只要孙氏有了好转,就是好现象。她拽了拽衣襟,挺着胸又咳了两声,在门下深呼吸了片刻,这才掀了帘子进了里间。 “夫人,奴婢来看看您。”张嬷嬷走到罗汉床前,轻声跟孙氏说道。 张嬷嬷以前也是伺候孙氏的,孙氏生迟君舟时,她的长女正好戒奶。就这么着,她当上了迟君舟的奶娘,这么些年就伺候迟君舟了。 孙氏今日气色不错,身上也有了些力气,方才让吕嬷嬷馋着,在屋子里慢慢溜达了两圈。这会儿半躺在罗汉床上,小口的喝着水。 放下茶盅,孙氏让张嬷嬷坐下说话,“怎么有功夫过来了?李氏可回来了?” 张嬷嬷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回答道,“少夫人还没回来,大少爷也已经有两日没有回府了。” “真是胡闹!”孙氏阴了脸,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这个李氏,太不像话了!哪有回娘家一住半个月的!如今我还病着,吕嬷嬷,你马上使人去李家传话,让李氏回来给我侍疾!” 孙氏的话不算全无道理,婆母生病,做儿媳的自然要侍疾。孙氏病了小半个月,李氏从孙氏生病的第三天就回了娘家,别说侍疾了,连个面都没露一下。 吕嬷嬷是看着孙氏长大的,自然是向着孙氏的,闻言也没有觉得不妥,便示意张嬷嬷照看着孙氏,她出去使人去李家送信儿。 吕嬷嬷出去后,张嬷嬷见孙氏面色惨白,一副病弱的模样,便不忍心开口了。可她又想了想,知道这事也不能拖着,便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夫人,奴婢有事要跟您说。” “什么事?”孙氏缓了缓,皱着眉头闭着眼,不耐烦的说道,“要还是李氏的事,就别跟我说了,我现在听见她就烦!” 张嬷嬷顿了顿,还是把迟意去明月苑要搬钟氏嫁妆的事说了一遍。 孙氏一下子睁开眼,挣扎着坐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吼道,“她库房里哪还有什么好东西?就那么点儿东西,值得她兴师动众的让人去搬?” 张嬷嬷缩着头不敢出声,心里却发苦,钟氏的库房怎么可能像孙氏说的没有好东西,那一件件黎花木打的家具,还有半人高玉石雕刻的摆件儿,成箱堆放的绸缎面料,就那成套的赤金头面,都让人眼馋的紧! 第四十六章 为难的张嬷嬷 ilwxs.com 不说那些个大件儿,就现在孙氏用的这套茶具,那也是前朝官窑出的粉彩釉瓷,现在市面上那可是要用黄金来买的。若不是从钟氏的库房里拿出来,孙氏这辈子可能都用不起这么好的茶具的。 张嬷嬷心里想着,嘴上却只能顺着孙氏来,“夫人说的是,那您说这可怎么办?三夫人好打发,但是我看四姑娘是个难缠的角色,万一过几天她在三少爷的婚礼上闹起来,那可就丢了您的面子了。” 孙氏一脸阴郁,可也知道张嬷嬷说的不错。 但是让她把抓在手里的东西再送出去,那她也是真心疼。这么些个好东西,她才用了多久?让她再用回以前那些,她咽不下这口气呀! “四丫头到底怎么说的,你把原话再跟我说一遍。”孙氏不甘心,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张嬷嬷认真回忆了片刻,缓缓把迟意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她说只要那张落地屏?”孙氏用拇指轻轻摩擦着茶盅,皱着眉问道。 张嬷嬷点点头,道,“是,四姑娘说今日就是想来搬屏风的,库房里其他的东西过几日再来搬。” 那张绘了山河图的楠木落地屏颜色清亮,又因为是楠木所制,所以比较适合夏季使用。因着迟君杭马上要大婚了,又赶上入夏,孙氏一早就让人搬到沉香榭去了,打算给迟君杭的新房用。 还有一架做工精良的千工拔步床,连带着制作床幔的料子,都是从钟氏的库房里顺出来的。 如今眼看就要到迟君杭大婚的日子了,若是现在去换,肯定是来不及了。 孙氏想了想,不甘心的说道,“你先去让人把那架屏风搬回来,直接给四丫头送过去。其他的捡几样打眼的放回库房,少的其他东西,你在我的小库房里挑一挑,数量差不多能对上就行。” “这……能行么?”张嬷嬷没想到孙氏能出这种主意,不是她贬低孙氏,就孙氏放嫁妆的库房,值钱的东西没几样,还都是一些陈年旧货,跟钟氏的东西放在一块儿比较,那都是一眼就能认出的。 孙氏混不吝的说道,“她还能每一样都记得?就她那个脑子,库房钥匙没了都不知道,还能指望她什么?” 孙氏说的也不无道理,三房举家南下时,明月苑留下的都是一些洒扫仆妇,并没有钟氏的亲信在。所以孙氏才能轻易的说服老夫人,让大少爷一家住在了明月苑,更是在主屋里,找到了钟氏落下的库房钥匙。 这几年三房只有四少爷一个男丁留在京城,他又是个不关心这种庶务的,所以孙氏越来越大胆,从钟氏的库房里搬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 如今库房的主人回来,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孙氏舍不得放手,就想出这种李代桃僵的办法来。 张嬷嬷不怕钟氏会发现,她是怕迟意啊。四姑娘可不是个好惹的,她发起火儿来,可是打残过人的! “那万一四姑娘……”张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 孙氏不耐烦的挥手,“到时候在说!就算她发现了,她还能跟我动手怎么的?再说给我用用怎么了?他们一家子不用放在库房里积灰,还不兴给需要的人用了?” 张嬷嬷张了张嘴,被孙氏说的哑口无言。她知道不能跟孙氏讲道理了,便不再说话,讷讷的点头应是。 “行了,你快去吧,动作利索点儿,别让其他人发现了。”孙氏气儿不顺,看张嬷嬷也心烦起来,只想着让她赶紧打发了三房的母女。 张嬷嬷哎了一声,赶紧退了出去。回到明月苑后,她找了几个下人,一起去沉香榭把那架落地屏搬到了迟意的揽月阁。 迟意刚刚换好了药,就听见清秋进来说张嬷嬷把屏风送来了。 “她倒是速度够快的。”迟意站起来走动了两步,“走,去看看。” 清秋和忆岚跟在迟意身旁,主仆三人来到堂屋,就看见张嬷嬷使底下的人把屏风放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 “哎呦,四姑娘您出来了?知道您着急用,奴婢赶紧使人把屏风给您送过来了。您看看,是这架屏风吧?”张嬷嬷鞠躬哈腰的凑上来,脸上堆着笑,谄媚的说道。 迟意抬眼随意的看了看,点了点头,“张嬷嬷倒是速度够快的,怎么,大堂嫂这是回来了?你们明月苑有主子在了?” 张嬷嬷笑容一顿,知道迟意这是不满了,“这不是不能耽误了四姑娘用么,奴婢越矩,先把屏风给姑娘送过来了。” “辛苦嬷嬷了,不如坐下喝杯茶?忆岚,看茶。”迟意坐在首位,示意张嬷嬷坐下说话。 见迟意没有要动怒的样子,张嬷嬷也松了一口气,挨着椅边恭敬的坐下,又对着给她倒茶的忆岚连声感谢。 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迟意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嬷嬷把屏风给我送来了,那就直接把库房钥匙还给我吧。” 张嬷嬷心里一慌,脸色立马就跟着变了颜色。她咽了一下口水,僵硬着问道,“姑娘何出此言?什么库房钥匙?” “嬷嬷怕是健忘了?”忆岚站的溜直,声音也洪亮无比,“我们夫人的库房钥匙前几年可是留在了明月苑的,大少爷即使搬进了明月苑,也没道理拿着我们夫人的库房钥匙不归还。您也不用跟我说您不知道,您若是不知道,那是怎么进库房把屏风搬出来?” 张嬷嬷心道糟糕,她和孙氏光想着如何把迟意糊弄过去了,可没想到这一茬! 这会儿让她死不承认都不行了,人家把她的话都堵住了,若说不知道钥匙在哪儿,那库房是怎么打开的?屏风又是怎么搬出来的? 这一环一环的,她可真真没想到啊! 可若是说钥匙在她手中,那就是做实了她们大房想要霸占人家库房的说法了,虽然事实如此,但是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丢的都是大房的脸,三房就是受害者呀! 张嬷嬷为难了,她感觉自己坐的不是椅子,而是行刑架,迟意就是那个掌握她生杀大权的行刑人! 第四十七章 屏风 “这也让嬷嬷为难了?”迟意老神在在的吹了吹茶杯,也不再为难她,还好意的对她说道,“我也知道嬷嬷做不了主,这样,你先回去复命,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为难嬷嬷。” 一听迟意这话,张嬷嬷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一个做下人的,也只能听从吩咐罢了,让她做决定,不亚于要了她的老命。 张嬷嬷感激涕零的对迟意道谢,“四姑娘大度,奴婢回去一定好好回话。” 迟意抬手打断她,接着说道,“嬷嬷先不用急着谢,我话还没说完。” “您说,您说。”张嬷嬷拘谨的向前倾了倾身,一脸紧张的样子。 “都在一个府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不想把关系弄的太僵硬,但若是把我们三房当傻子耍,那我也就不用讲情面了。于公于私,理都在我这儿,张嬷嬷说是不是?” 若不是因为还要在国公府住着,迟意也不会这么惯弯抹角的,她直接闹上门去,丢脸的还是她们大房。如今她已经好声好语的给了大房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就开孙氏之后的做法了。 迟意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让清秋扶着站了起来。张嬷嬷见迟意起身,她也不敢再继续坐着,连忙跟着站起来,弯着腰跟在迟意身后。 走到屏风面前,迟意打量了一番嵌在屏风中央的那副山河图,意有所指的开口道,“这幅山河图是殷朝献帝二十六年苏大家所绘,当时是送给他一位朋友的,后来辗转近百年,又到了我叔外祖父手里。我母亲成亲时,舅舅向叔外祖父求来了这幅图,亲手做了这架屏风,给母亲当做嫁妆。” 张嬷嬷不知道迟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又不敢开口询问,只得点头称赞三夫人兄妹情深。 迟意笑了起来,“我几个舅舅和母亲确实关系融洽,不过我想说,这幅图之所以到了我叔外祖父手里,是因为当时这图的主人穷困潦倒,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还守着这图有什么用呢?那人只好把图卖了,换了一笔钱。” “是,日子都过不下去了,留着这些身外之物,确实没用。”张嬷嬷不自觉的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说话的声音都哑了。 迟意却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可是之后更惨啊,这图怎么说也是出自书法大家之手,我叔外祖父不想占人便宜,所以给了那人一大笔钱。这人有了钱,日子也好过了,就开始炫耀起来,结果最后被强盗杀了,钱财也被洗劫一空。” “啊……这人也够可怜的……”张嬷嬷讷讷说道,却总感觉迟意这话里有话。 “有什么可怜的,官府后来查案,这人的身份也被查了出来。原来这人年轻的时候是盗墓贼,专门干掘人坟墓的勾当。他以前之所以有好日子过,都是因为盗窃了别人坟墓里的陪葬品!”迟意气愤的拍了一下手,愤愤不平道,“所以说啊,这因果轮回,不信都不行。” 张嬷嬷这下是明白过来,迟意跟她说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在映射孙氏啊!她现在是彻底慌乱了,也不知道迟意是如何晓得孙氏霸占钟氏的嫁妆的,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努力劝服孙氏,万万不能得罪了这四姑娘啊! 见张嬷嬷脸色煞白,迟意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嬷嬷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忆岚适时的上前来,搀了一把张嬷嬷的胳膊。 张嬷嬷被吓了一跳,往后连连退了两步,声音跟着都抖了起来,“奴婢没事!不打扰四姑娘休息,奴婢这就回去了!” 说完,不等迟意说话,张嬷嬷脚步飞快,也不管她带来的那个下人了,自己蹭蹭蹭就跑远了。 大房来帮忙搬屏风的几个下人面面相觑,最后壮着胆子跟迟意告退后,也飞似的跑出了揽月阁。 见这群胆小怕事的跑了,忆岚哼了一声,“真是便宜她们了!” “话儿能带到就行,就是不知道大伯母的胆子大不大了。”迟意完全不在意,这些小喽啰本也不是她的目标,会学话就行了。 “姑娘,听您这么一说,奴婢总感觉这幅画有那么一丝不详呢。”清秋给迟意添了杯茶,吓得她都不敢往屏风那儿凑了。 迟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用手指点了点清秋的脑门儿,“我编故事逗她们的,这你也信?” “啊?都是假的啊?”清秋惊讶的大喊,说完又连忙捂住嘴,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了。 迟意坐下,扶了扶头上被她差点笑掉的绢花,安慰清秋道,“一半一半吧,屏风确实是大舅舅亲手做的,那幅画也是叔外祖父的,不过卖画的人并不是强盗罢了。” “原来是这样,吓奴婢一跳。”清秋拍拍胸口,“幸好不是从人家坟墓里偷盗出来的,不然摆在房中,怪吓人的。” 迟意没说话,只是端着茶杯望着屏风出神。 这山河图原本是在她手中的。当然,是前世的她。 前朝的苏大家是出了名的绘画大师,他的墨宝更是价值千金,迟意幼时喜爱书法绘画,所以父皇特意为她收集了许多知名绘画大师的作品。 这幅山河图就是其中一副。 当年她和亲远嫁,这幅图也在她的嫁妆中。 后来被亲信救走,她随手带上的,也只有一些首饰跟这幅画。 就连最后病重期间,这幅画她都没舍得卖了换钱,至于她死后,这幅画流落到了哪里,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过了七十多年,她还能见到这幅画。 不过这幅名画做成了屏风,迟意都觉得心疼,也只有钟家如此财大气粗,不把古董当宝贝了。 “把屏风搬进去吧,注意不要放在阳光能照射的地方,免得墨迹被晒没了。”迟意收回思绪,吩咐人把屏风搬到了卧房里。 另一边,被迟意吓得三魂七魄都要飞走的张嬷嬷,半路上竟然遇到了一脸不愉的李氏,身边还跟着面无表情的吕嬷嬷。 “阿巧,慌慌张张的,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吕嬷嬷拦住张嬷嬷,皱眉问道。 阿巧是张嬷嬷的闺名,没成亲之前,孙氏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叫她阿巧的。 张嬷嬷吓了跳,回过神儿来,一把拉住吕嬷嬷的手,颤抖着说道,“我正要去找大夫人,要出事了!” 第四十八章 心有怨气的李氏 “慌什么!随我去见大夫人,有什么话等下再说!”吕嬷嬷横眉立目,阻止了慌乱的张嬷嬷。 一旁的李氏趁机插话说道,“母亲那里有要事的话,吕嬷嬷您就先去看看母亲吧,我回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换身衣裳,我先回明月苑,换了衣服再去看望母亲。” 吕嬷嬷也担心孙氏,又看李氏这一身比较鲜艳的衣衫确实不适合去探望生病的婆母,也就点了点头,让她先回去,等下再去玉笙居。 李氏回娘家了小半个月,一开始她还奢望迟君舟能亲自去接她认个错,结果还真是奢望了,别说认错,他就连面都没露过!孙氏这个婆婆也开始装病没了动静,还是老夫人派人去看了她,总算让她在娘家保住了颜面。 李氏出身并不算高,她的祖父因为给皇上当过一段时间的先生,所以皇上登机后就让李老太爷入了太学,李老太爷去世后,李府也跟着渐渐没落下来,直到老太爷唯一的女儿入了宫,李府得了个承恩伯的爵位,这才又慢慢复起。 如今宫中比较受宠的几位妃子,其中之一的李嫔,就是李氏的嫡亲姑母。 伯府的老夫人是继室,如今的承恩伯就是她的亲儿子。李氏的父亲是李老太爷的长子,但是他过世早,又只留下李氏这一个女儿,大房这就等于断了香火。 李氏的姑母入宫后,承恩伯的爵位自然就落到了老夫人的儿子,也就是李府二老爷的头上。 李氏年幼时在府中并不受宠,毕竟孤儿寡母的,又不是老夫人的亲孙女,直到李嫔入宫得宠,李氏和她母亲这才过的舒坦了些。 李氏跟迟君舟的婚事也是李嫔做媒,特意求了皇上赐婚的。 因着这层关系,李氏自觉高人一等,即使嫁的是京城勋贵中的顶流,她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是高嫁了,毕竟受宠的妃嫔姑母,不是人人都有的。 孙氏疼爱甚至是溺爱儿子,李氏刚嫁进来时,她其实是不满意的。性子高傲,颜色寡淡,又没有眼力价儿,杵在面前直让她头疼。但是架不住儿子喜欢,孙氏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对李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来李氏生了国公府的嫡太孙,孙氏这才对她有了好脸色。 若说孙氏对李氏是见了心烦,那李氏对孙氏这个婆母就是心有鄙夷了。孙氏出身不好,又没读过什么书,身上自然没有什么书卷气。 李氏自诩书香门第,从小读书习字,最看不上的就是孙氏这种泥腿子出身了。可偏偏相看两相厌的两个人又成了婆媳,以后大半辈子都得面对。 本来李氏打算两人互不打扰,能忍则忍的对付着过。结果三房的叔婶一回来,大房的天就开始变了样。 先是强占人家的院子,后来又弄出半路劫走人家的大夫,这么没节操的事,都是她的婆婆和夫君干出来的。 本就满心疲惫的李氏被迟君舟的一个巴掌打的爆发出来,她连儿子都不管了,一气之下直接回了娘家。 承恩伯府自然也没那么顺心,老夫人本就不喜欢她,只是看在李嫔的面子上不得不对她们母女关照罢了。二叔三叔两家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见她回了娘家,两位婶母时不时带着堂妹过来对她阴阳怪气一番,气的她这阵子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 今日吕嬷嬷亲自过府见她,她原本觉得是孙氏和迟君舟终于忍不住来求她的,结果吕嬷嬷当着她母亲和老夫人的面,直接说让她回府侍疾! 她当时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母亲铁青的脸和老夫人幸灾乐祸的表情她看的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对孙氏更加埋怨了。 知道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回来了,李氏只好安慰自己的母亲,让她不要担心自己。 回来这一路上,李氏也知道了孙氏并不是装病,而是真的病了半个多月,床都下不来了。听了这话,李氏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却又稍稍有些隐晦的小欣喜。 进府后又遇到了神色紧张的张嬷嬷,见她确实有要事跟孙氏说,李氏也识趣的没有凑上去,而是趁机先回明月苑,好让人打听打听最近府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到明月苑,李氏招呼来自己留下府中的丫鬟,问她府里出了什么事。 这丫鬟是李氏的陪嫁,对国公府以前的恩恩怨怨自然不晓得,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有用的,最后皱着眉嘟囔了一嘴,“今日三房的四姑娘倒是领人来了一趟,不过奴婢不晓得因为什么事。反正四姑娘没进来,在门口跟张嬷嬷说了几句就走了。” 李氏正换着衣服的手一顿,她想起方才遇到张嬷嬷时她慌张的表情,觉得张嬷嬷口中所说的出大事,肯定又是和迟意有关的! 李氏抿着嘴,匆匆换好衣服,让小丫鬟去把看门婆子叫了进来。 “少夫人叫奴婢进来可是有事?”婆子拘谨的往衣摆上擦了擦手汗,一脸的殷勤样子。 李氏开门见山,直接开口问道,“今日四妹过来,可说了些什么?” 婆子一愣,接着扯着笑回道,“哎呦,这事儿啊,少夫人可问错人了。四姑娘过来,是张嬷嬷在跟前儿回的话,奴婢不是那耳朵尖的人,实在是不知道哇!” 这婆子是孙氏的奴仆,自然是偏向孙氏的。再加上今日这事儿说出去到底是丢人的,她可不敢往外传话儿。至于之后迟意能不能跟孙氏李氏闹起来,那也有当主子的在前面顶着,她一个看门的奴才,怎么迁怒都迁不到她的身上。 婆子油嘴滑舌,说的滴水不漏。 李氏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她沉着脸,略一思索,就威胁道,“既然如此,那大门那里就换个人吧。不说需要年轻力壮的,但最起码也要耳聪目明,不然什么时候院子里进了人,看门的都没发现。” 婆子堆笑的脸顿时一愣,没想到李氏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少夫人,奴婢怎么说也是大房的老人了,您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么做是不是太武断了?” 第四十九章 大房的无奈 “是不是我武断,端看你自己的态度。这里毕竟是大少爷的院子,谁是主母,你心里也应该明白。” 李氏平时基本都是守在自己院子里过日子的,明月苑里的下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孙氏调过来的,李氏自己陪嫁过来的只有一少部分。 她自小跟母亲过的艰辛,又没正经学过管家,刚嫁过来时下人欺她软弱,也是吃过不少亏的。 那时迟君舟对她可不像现在,欺负她的下人都被迟君舟狠狠教训过,再加上她后来生了大房的长孙,孙氏对她态度改变了不少,这些懂得望风的下人自然也就不敢怠慢她。 但是像现在这样,她一个人惩治下人还是第一次。她面上看着淡定,其实心里紧张的厉害,两只手的手心都已经潮湿起来了。 看门婆子何时见过李氏如此强硬过,她愣了一愣,接着有些不屑的说道,“少夫人,真不是奴婢有意隐瞒,这真的是无从说起呀,您也不能让奴婢无中生有不是? “要不奴婢去把张姐姐叫来,您直接问问她?四姑娘到底跟张嬷嬷说了什么,想必她们这两位当事人还记得呢。” 李氏被这婆子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婆子的鼻子怒声骂道,“你给我出去!” 婆子撇撇嘴,非但不害怕,还连连撇清自己,“那奴婢先出去了,少夫人可别气坏了身子,奴婢可担待不起!” 说完,婆子连礼都没行,敷衍的弯了弯腰就扭身出了屋子。 等婆子出去后,李氏浑身无力的坐在圈椅中,捂着脸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氏的陪嫁丫鬟自然心疼主子,可她又是个最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默递上帕子,给李氏擦泪。 “阿桃,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李氏忍不住出声说道。 她知道自己胆小怕事,从小就受欺负,却不敢反抗给自己争取。在陈恩伯府时就是这样,下人们总是会为难她们母女,夏日缺少冰盆,冬日克扣炭火。姑母没有入宫时,她就连每季新裁衣衫时,都是等几个堂妹先挑,剩下那些不新鲜的衣料才是她的。 姑母进宫受宠,祖母看在姑母的面子上才对她们母女好一些,她这才觉得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可嫁到国公府来,她才建立起来的信心,又被轻易打破了。 国公府位高权重,人家手里握着的是实权,根本不屑她这种凭借外戚身份挤进圈子的人。孙氏这个婆母对她更是喜欢不起来,大房的下人自然也就不重视她这个少夫人了。 头一年时迟君舟对她倒是很好,可随着怀孕生子,迟君舟的注意力就被抬进门的妾室抢了去。如今她出月子已经小半年了,可迟君舟歇在她房里的日子却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 越想越觉得心寒,李氏捂着帕子,忍不住嚎啕大哭。 阿桃也为自己的主子心酸,她跪在李氏面前,努力搂住李氏因为哭泣而颤抖不止的肩膀,坚定的说道,“夫人,您还有我,阿桃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李氏伏在阿桃肩上,眼泪止不住的流,很快就打湿了阿桃瘦弱的肩膀。 李氏主仆二人在这儿抱头痛哭,玉笙居那里,刚有好转的孙氏又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迟意这是通过张嬷嬷转告她,若是想弄些其他东西糊弄她,她就有办法来弄死她了! 吕嬷嬷跟张嬷嬷吓得不知所措,一面给孙氏擦嘴角,一面让人赶紧去请大夫来。 “三房这是要逼死我啊!”孙氏用力抓着吕嬷嬷的手腕,一脸的狠绝,“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们来抢好了!我倒要看看,她想怎么弄死我!” “夫人!”吕嬷嬷心疼的给孙氏顺着后背,不忍的劝她道,“不然就把库房还给她们吧,到底是三房的东西。真要闹起来,吃亏的还是您自己!” “凭什么?”孙氏已经钻了牛角尖,一心都是迟意不尊老幼的威胁话语,“你让她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真要低头认错了,我就跟她姓!” 一直在一旁垂着头装鹌鹑的张嬷嬷已经见识过迟意的厉害了,她可不觉得凭孙氏这一根筋的脑袋,能干的过迟意。更何况嫁入迟家几十年了,她早就已经是迟李氏了。 吕嬷嬷忍不住叹口气,知道自己是劝不住孙氏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张嬷嬷,沉着声把她叫了过来,“阿巧,你再仔细说说,四姑娘真的已经知道了?” “对对对,你再好好想想,万一是你会错意了呢?她这才刚回来,又没来过玉笙居,她怎么就知道了?”孙氏也挣扎着坐了起来。 张嬷嬷迎着孙氏充满希翼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这……奴婢也不敢保证,但是四姑娘已经知道库房的钥匙在大房手中了。” “失策了啊。”吕嬷嬷摇摇头,已经不抱希望了。 孙氏愣愣的坐了片刻,揉了揉疼痛不已的胸口,闭着眼睛吩咐道,“能拖一天是一天,怎么也要让杭哥儿顺顺利利的成亲。库房的事先这么办,若三房要闹,也不是只丢我一个人的脸!” 见孙氏这是要死赖着了,张嬷嬷却有些急了,“夫人,这事儿拖不了啊!万一四姑娘豁出去在三少爷婚礼上闹起来,那可就真成了京中的笑话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孙氏厉声喝道,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也是有苦衷的,一开始,她只是从库房中顺出了一些金子。 她娘家二哥身染重病,家中又已经捉襟见肘了,不得已,二嫂这才惦着脸求到了她面前。 孙氏自己都没有几个体己钱,但是又不能眼见着二哥日益病重。 她没办法,这才把主意打到了钟氏的嫁妆上。 一次二次,她不仅解决了手头的困境,也尝到了手中有钱的滋味。 对于这个三弟妹,孙氏其实是羡慕的。 钟氏不仅家底雄厚,相公更是一表人材,对她也是一心一意。迟励宇虽然在外时间长,但是他没有妾室通房,三个孩子都是钟氏的嫡亲儿女。 不像她,迟泽宇娶她是因为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迟泽宇对她的感情更像是替老公爷还清了她们家的恩情。生了长子以后,迟泽宇接连抬进府两个妾室,对她也更加敷衍起来。 婆母对她渐渐不满,丈夫跟她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能让孙氏有安全感的,也只有自己国公夫人的身份和抓在手中的权财了。 第五十章 疯魔 钱权使人疯魔,这话一点儿不假。 成为了国公夫人,聚会时各家夫人对她的恭维和巴结,都让孙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手里握着国公府的管家权,又得了钟氏的库房嫁妆,孙氏更是做梦都能被笑醒过来。 这两年是她这几十年中过的最舒心的日子,不愁吃穿,儿子也娶妻生子,往后儿孙满堂,孙氏觉得自己这辈子过的也值了。 但是美梦再好,也有醒来的时候。 从三房回京那天开始,孙氏就感觉像是触了霉头,原本想着握在手里的浅云居不仅没了,现在连库房也要还回去了。 孙氏不甘心,库房钥匙是她们自己丢下的,又不是她抢来的,迟意凭什么说出那么恶毒的话来? 越想越觉得委屈,孙氏气儿不顺,捂着胸口又倒了下去。 “大夫怎么还没来!”心惊胆战的吕嬷嬷急的满头大汗,却也不敢轻易去触碰倒下的孙氏,只能焦急的团团转。 玉笙居的下人们都被孙氏突如其来的晕倒吓坏了,在孙氏跟前儿伺候的几个大丫鬟犹豫不定,这会儿得知孙氏又晕了过去,这才赶紧往外跑,一个去外院找国公爷,一个去了清风堂,给老夫人报信儿去了。 等李氏整理好妆容,又换过一身衣服来到玉笙居的时候,就见到一院子慌乱不已的下人。 “到底怎么回事?母亲身体如何了?”李氏叫阿桃拦住一个下人,皱眉问道。 “少夫人您回来了!大夫人吐血又晕了过去,大夫刚入府,奴婢去接大夫,您先进去吧。”丫鬟说完福了福身,飞快跑了出去。 一听孙氏竟然吐了血,李氏顿觉不妙。 她离府归家时孙氏也不过是被夺权气的上火而已,这都半个多月了,怎么还病情加重了?难不成吕嬷嬷亲自去承恩伯府接她,真的是事出有因? 不管如何,李氏现在只想去看看孙氏到底怎么样了,她提着裙角,也跟着跑了起来。 卧房里,吕嬷嬷跟张嬷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围在孙氏的床前一面落泪一面祈祷。等李氏推开门进来,这二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齐齐上前来拉住李氏的胳膊,问她现在如何是好。 李氏何时遇到过如此大的场面,她被迫推到了孙氏床前,看着孙氏惨白的脸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让她想起了早逝的父亲,父亲因为重病不治,离开时也是这样苍白,瘦骨嶙峋的样子她至今都没有忘记。 看着孙氏的脸,李氏刚刚擦干的眼睛又湿润起来,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等着李氏给出主意的吕嬷嬷二人看傻了眼,又觉得李氏这个儿媳妇也不是太差劲,看着哭的,真情实感,一点儿不作假。 主仆三人在这默默落泪,跟着大夫一起进来的迟泽宇黑着脸怒喝道,“哭!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让大夫给大夫人诊脉!” 张嬷嬷赶紧拽着李氏让到一旁,躬身请大夫上前去。 一屋子人大气都不敢喘,眼巴巴的盯着大夫的背影,生怕耽误了诊治。 大夫给孙氏把了脉,又写了药方,交给吕嬷嬷,让她赶紧派人去抓药。 迟泽宇上前,皱眉问道,“不知内子病情如何?” 大夫的年纪看上去比迟泽宇大了不少,但是面对国公爷,依旧不敢用年龄压人,遂恭敬的行礼回道,“国公爷放心,夫人只不过是怒火攻心,老夫已经开了药,给夫人服下后,夫人很快就能信过来。不过夫人虚火旺盛,今后还是切记轻易不要动气,否则内脏受损,治疗不易好转啊。” 迟泽宇点头,又细细问了问其他的注意事项。 大夫被领去了捎间,等着给孙氏熬药。迟泽宇刚想出去,就遇到了扶着董嬷嬷进来的老夫人。 “母亲,您怎么来了?”迟泽宇连忙上前,亲自扶着老夫人的手臂,让她坐下。 老夫人脸色不好,最近府里不是这个生病就是那个受伤的,她都有打算去庙里拜拜佛烧烧香了。 “你媳妇儿怎么样?大夫来了没有?”老夫人叹口气,“这都大半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好?” “儿子也纳闷儿,前儿瞧她都已尽好的差不多了。方才小丫头去前院儿禀告,儿子才知道孙氏又晕了过去。”迟泽宇也弄不明白了,管家权又不是不给她了,至于气成这样? 李氏在里面听见老夫人也来了,连忙也跟着出来,行礼问好。 “舟哥儿媳妇也回来了?回来就好,旭哥儿在我那儿见天儿的要找娘,吃不好睡不好的,脸上的肉都瘦没了。”老夫人点点头,觉得李氏还算识趣儿,知道自己回来了。 李氏被说的面红耳赤,讷讷的答应着,不敢接话。 “对了,你婆母到底如何了?因为什么又病情加重了?”老夫人随口问道。 李氏怔了怔,接着心跳加速起来,她忍着发抖的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孙媳也不知,我来的时候母亲已经晕过去了。房里只有吕嬷嬷和张嬷嬷在,我回来的时候,听到张嬷嬷说要出大事了,到底什么事,想必张嬷嬷清楚。” 李氏预感这件事可定是和早上迟意去明月苑有关,可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明月苑的看门婆子又是个嘴严的,既然她撬不动,那就让老夫人来!看这些奴才敢不敢和老夫人对着干! 心中隐隐有些欣喜的李氏垂着头,眼中的算计一闪而过。 老夫人没注意她,皱着眉让董嬷嬷去把张嬷嬷叫出来。 张嬷嬷正在卧房照看孙氏,见董嬷嬷进来,还诧异了一下。听见是老夫人来叫她回话,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孙氏的胳膊放回被子里,嘱咐房中伺候的丫鬟好好照看,然后才跟着董嬷嬷出去。 “老夫人安,不知道老夫人叫奴婢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张嬷嬷不知所措,有些心虚的不敢抬头看老夫人。 一见张嬷嬷这个样子,老夫人心里一沉,就知道这是肯定有事发生了。 “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你家夫人急的都吐血了?” 第五十一章 实情 张嬷嬷早就被迟意给吓唬住了,孙氏又吐血昏迷过去,张嬷嬷的主心骨也倒下了,面对威严的老夫人,她更是不敢隐瞒。 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张嬷嬷连连磕头认错,“老夫人冤枉啊,奴婢也是不得已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再磨磨唧唧的,你就不用开口了!”迟泽宇也知道这是出大事了,不然张嬷嬷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辩解,跪下就开始认错了。 张嬷嬷哭嚎声一顿,以头抢地的说道,“是……今日一早,四姑娘去了趟明月苑,说是要搬一架屏风。” “意姐儿去明月苑搬什么屏风?”老夫人不明所以,不知道怎么又扯到迟意身上去了。 “老夫人不晓得原油,是因为……”张嬷嬷闭了闭眼,一咬牙,把实情交代的清清楚楚,“三夫人的库房嫁妆还在明月苑放着,钥匙也在大夫人的手中,大夫人不想把嫁妆还给三夫人。” “胡闹!”老夫人一听这话,顿觉气血上涌,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冲着张嬷嬷砸去。 张嬷嬷不敢躲,茶杯正中她的肩膀,掉在了地上,碎的彻彻底底。 “奴婢不敢撒谎,说的句句属实啊。更何况,奴婢是大夫人的陪嫁,更是大少爷的奶娘,怎么敢拿这种事来扯谎!” 敢把实情说出来,张嬷嬷就已经做好了被逐出府的下场。她早就想明白了,这事儿不管怎么被捅出来,孙氏都是不占理的那个,她们这些参与其中的下人,更是没有好下场。 现在她主动说出来,老夫人还能从轻发落,若不然,她的小命儿都要难保了! 一旁垂着头的李氏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怒容满面的老夫人,还有尴尬的恨不得扭头就走的大爷,心里的震惊简直无法形容。 难怪了,为何明月苑那里有一个库房是常年上锁的。她刚嫁进来的时候还好奇过,但是张嬷嬷说那是孙氏放东西的库房,让她不必在意。当时她还纳闷儿,玉笙居的地方也不小,没道理孙氏的东西还要放在儿子的院子里。 现在都能解释的通了,那根本就不是孙氏的!明月苑也是从人家三房手夺的,就连人家的库房嫁妆,竟然也想不声不息的霸占! 李氏刚刚对孙氏生出的一点儿同情,又因为听了张嬷嬷的话,消失的一干二净。 “母亲,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迟泽宇简直不敢相信,她知道孙氏爱占小便宜,可侵吞妯娌的嫁妆,这种事他不相信竟然会发生在自己家中。 老夫人努力平复着心情,让董嬷嬷把自己扶了起来,“是与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夫人问张嬷嬷要来了库房的钥匙,让大儿子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明月苑走去。 使人抓药回来的吕嬷嬷傻了眼,她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房里的人都走了个干净? 吕嬷嬷急忙进到卧房,问正在照顾孙氏的丫鬟,“老夫人和大爷呢?怎么都走了?” “嬷嬷,出事了!”丫鬟在卧房里听的清清楚楚,可她不敢出去,见吕嬷嬷回来,连忙把张嬷嬷跟老夫人抖落实情的事说了一遍。 吕嬷嬷心道不好,脚下生风的跑了出去,让人把大少爷和三少爷请回来。 老夫人众人来到明月苑,张嬷嬷亲自把几人领到了库房门口,用钥匙打开门后,她站在一旁,躬着身子说道,“里面都是三夫人的嫁妆,您进去看看吧。” 董嬷嬷搀着老夫人,后面跟着迟泽宇,三人走了进去。 库房里的东西摆放还算整齐,除了一些大件儿的家具之外,其他的东西都规整的放在一个个箱笼里。 江南钟氏家底儿殷实是全大周都晓得的,当年钟氏一百二十抬嫁妆入京,不知羡煞多少人,就算现在说起,也让人眼馋的厉害。 老夫人围着各个箱笼转了一圈,心更是沉了沉。 “老大,这些确实都是钟氏的嫁妆。”老夫人说完,忍不住叹口气,摇头道,“孙氏太不争气,也太让人失望了。” “母亲……”迟泽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老夫人,他自己都觉得脸上无光,不知道以后要如何面对三弟一家了。 三人从库房出来,老夫人让人把库房大门锁上,门口站着她自己的人。 几人回到堂屋坐下,老夫人正吩咐人去三房把主子都叫来,就看到匆匆走进来的迟君舟和迟君杭哥儿俩。 迟君舟看到站在边上的李氏,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你们哥儿俩怎么来了?”迟泽宇一愣,接着不满的问道,“谁去找的你们?” “祖母,父亲。”迟君杭恭恭敬敬的给二人行礼,又对着李氏点了点头,说道,“吕嬷嬷说母亲又吐血晕了过去,正好孙儿在府中,就和大哥一起过来了。” “去看过你母亲了么?”老夫人点点头,孙氏虽然不着调,舟哥儿又是个立不住的,但是大房还有个杭哥儿,这个孙子从小饱读诗书,虽然从武艺上来说有所欠缺,但是他脑子好使。 皇帝近年来大力推崇科举制度,大周自来尚武,朝中的武将大大多于文官,慢慢稳定下来后,文官的重要性才渐渐体现出来。皇帝为了鼓励勋贵氏族子弟多读书,也废弃了武官家中不得入文职的旧历。 迟君杭算是镇国公府里的一个异数,他自小就喜爱读书,去年的秋闱更是一举成为了举人,给国公府狠狠长了一回脸。 “已经看过了,母亲还没有清醒过来,我和大哥听说祖母和父亲来了明月苑,就一起跟了过来。”迟君杭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吕嬷嬷去叫他时也没有说明情况,只叫他赶紧跟上去。 迟君杭长相俊秀,又因常年读书习字,身上自是有种书卷气,他就这么站在这里,老夫人就已经觉得暴躁烦闷的心情都纾解了不少。 “祖母,到底出了什么事?母亲不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么?怎么又吐血了?”迟君舟有些不耐的问道,他正要出门儿,就被吕嬷嬷揪了回来,问她什么事,那老婆子还不说,让他气闷了好半天。 “出了什么事?还不是你那个好母亲,尽是干出这种让人不齿的事来!”老夫人对迟君舟也不满一起来,她这个大孙子,自小就被孙氏惯坏了!瞧他现在这出儿,哪还有国公府儿孙的样子,整个一纨绔子弟! 第五十二章 做主 被老夫人这么一吼,迟君舟吓得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他张了张嘴,却没敢再问。斜眼看了一看默不作声的李氏,他悄悄凑过去,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晓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了?” 李氏往旁边挪了挪,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看出李氏的抗拒,迟君舟更加愤怒,可现在祖母和父亲都在,他又不能对李氏如何,便只好作罢。 “祖母……母亲到底犯了何错?”迟君杭一头雾水,之前因为大哥的事情,母亲被罚禁足,这都过去半个月了,祖母没道理再拿这件事惩罚母亲。 能让祖母又发了这么大的火,想必这次母亲是真的惹恼了祖母。 “我懒得再说一遍了,老董,你去跑一趟,把钟氏和意姐儿都叫来!”老夫人本想着给孙氏留些面子,但是既然舟哥儿和杭哥儿都来了,那索性就把事情掰扯明白,省得以后有埋怨了。 董嬷嬷亲自跑了一趟,在浅云居没见到钟氏后,她只能又去了二房一趟,正巧三位夫人都在,妯娌三个就一起携伴去了明月苑。 揽月阁那里,董嬷嬷刚到,正襟危坐的迟意就收拾停当,带着两个丫鬟就跟着董嬷嬷走了。 “四姑娘……您这是一早就准备好了?”董嬷嬷忍不住问道。 不得不让她这么想,毕竟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孙氏偷用钟氏嫁妆的事了,还是迟意让她不要声张的。 “嬷嬷,这您可就冤枉我了。”迟意捋了捋胸前的头发,眨着无辜的眼睛,道,“天气变化快,我这揽月阁收拾的匆忙,好多东西都要现做,我母亲突然想起她库房里正巧有能用得上的,她让我去取,我总不好忤逆母亲。” 董嬷嬷点点头,附和道,“四姑娘说的是,之前确实是老夫人想差了,您和三夫人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老人家计较这些了。” 孙氏当初见天儿的在老夫人面前哭穷,又说迟君舟身为国公府的世子爷,不能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话里话外的,就是相中了三房的明月苑。 老夫人耳根子软,被她磨的没了耐性儿,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当时孙氏非常积极的把三房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一起给挪到了浅云居,现如今明月苑的东西,倒都是新给置办的。 只不过没想到,人家的库房,孙氏竟想攥在手中不还回去了。 这事儿多少跟老夫人有点儿关系,董嬷嬷就算觉得今日被捅出来的事有迟意的授意,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迟意倒是有点儿意外的,她本想着在迟君杭婚前先让孙氏紧张一下,若是她乖乖放手,那她就不计较孙氏已经花出去的银子了。否则,她就让孙氏这个婚礼都办不成。 只是没想到,孙氏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几句话就把她气的吐血了。 叹口气,迟意知道这事儿今日就得解决了,也算是便宜了孙氏。 来到明月苑,还没进堂屋,迟意就听到了钟氏的哭泣声。加快脚步,迟意没等董嬷嬷推门,就自己先闯了进去。 “阿慈!你怎么来了?”钟氏赶紧摸摸眼泪,上前来揽着迟意的胳膊。 迟意拍拍钟氏的手臂,示意她不要怕。 “祖母,大伯父,二伯母,四婶儿。”迟意恭敬的对着长辈一一行礼,目光转到迟君舟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越过他直接跟迟君杭打了个招呼。 迟君舟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口不择言道,“三婶儿就是这么教导意姐儿的?见到兄长也不知问安!” “大堂哥的礼义廉耻怕不是也都学到狗肚子里了,你又有什么脸面来质问我娘?”迟意丝毫不惧,态度强硬的怼了回去。 老夫人当时让迟君舟亲自去给迟意道歉,迟君舟拉不下脸来,还拒不认错。让李氏代为上门,还没有一点儿诚意。 迟意当时就决定了,以后大堂哥这一家子,本根就没必要维持面子,能做到互不打扰,就已经是她大度了。 但是他若上赶着找骂,迟意也根本不惧。 “你!”迟君舟一步跨上前,指着迟意的鼻子还想再说,却被坐在老夫人旁边的迟泽宇一把拦了下来。 “有你什么事?还不退下!”迟泽宇脸上无光,迟君舟的举动,简直就是给他丢人。 迟君舟忿忿,却不敢忤逆迟泽宇,只得狠狠的瞪了迟意一眼,又退了回去。 “母亲怎么哭了?”迟意把迟君舟当空气,扭头就问钟氏为何落泪。 “咳咳,意姐儿,你母亲得知你一早来吃了闭门羹,正为你叫屈。”老夫人适时解释道。 她今日可真没有训斥钟氏,是钟氏自己听了早上发生的事,为迟意不平,这才激动的掉了眼泪。她们这回可都是站在钟氏这边儿的。 迟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说道,“这事儿啊,母亲不用担心,张嬷嬷已经帮我把屏风搬到揽月阁了,不过库房什么时候搬,她说她做不了住,过几日再给我答复。我想着怎么说这明月苑里的库房都是母亲的嫁妆,大伯母没道理霸着不给,我也就没着急。” 迟意着一番说辞,既说明了她早上的来意,也阐明了自己并没有硬闯。至于孙氏为何吐血昏厥,她跟她可没有半点儿关系了。 跪在一侧忏悔的张嬷嬷听了这话,立马激动起来,连连附和道,“没错没错,奴婢没说不让四姑娘搬,只是一早大少爷和少奶奶都不在,奴婢实在做不得主,这才让四姑娘缓上几日的!” 迟意的话给了她退路,怎么说,都比是她强硬的拒绝让迟意搬走库房的说法好听。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现在趁着大家都在,就把三房的东西都搬过去吧,省得来来回回的麻烦。”老夫人看迟意的目光柔和起来,迟意愿意给台阶下,那她自然是不想大动干戈的。 真闹起来,大房虽然理亏,但总归是亲兄弟,往后还能老死不相往来了? 老夫人气归气,但是总想着一家人之间不能失了和气。她能替三房给孙氏教训,但是如何教训,教训的程度在哪儿,那还是得由她说了算的。 第五十三章 嫁妆单子 见老夫人答应的这么痛快,迟意就知道老夫人这是又想大事化小了。 迟意也没有点破,反倒是一副完全由老夫人做主的样子。 钟氏也不晓得其中的弯弯绕,觉得能这么容易要回自己的嫁妆,已经是不容易的了。 她用帕子印了印眼睛,扭头小声问迟意,“你大伯母醒来会不会闹啊?” “不用管她。”迟意拍了拍钟氏的手臂,又嘱咐她道,“您让花姑姑跟着去,看着她们搬,有什么东西少了,一定要说出来。” 钟氏疑惑了,“不能少东西吧?她们还能偷偷拿我的嫁妆不成?” “三弟妹,防人之心不可无。”钟氏另一边的何氏忍不住开口,她都开的明白了,这张嬷嬷之所以百般阻挠迟意,定是心中有鬼,不然怎么可能拦着不让人搬走自己的东西?也就钟氏想不明白了。 钟氏抿抿嘴,轻轻点了点头,招呼过来花姑姑,让她跟着老夫人的人去帮忙抬嫁妆。 花姑姑早就得了迟意的嘱托,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钟氏说完话,她看了迟意一眼,点点头就去了。 老夫人觉得通畅了不少,脸上的怒意都消散了,还有心情询问迟意的伤势来,“腿上怎么样了?可还有不适?” “多谢祖母挂怀,已经没有大碍了。幸好大夫来的及时,又医术了得,现在正在用大夫给的祛疤膏,过阵子差不多就看不出来了。” 迟意也面带微笑,跟老夫人聊了起来。 迟君舟被老夫人呵斥了一番,自然不敢再跟迟意叫板儿,但是他面上却丝毫没有尴尬的样子,时不时还要瞪迟意一眼。 站在他身旁的迟君杭心里叹口气,只能向前一步,对着迟意和钟氏作揖行礼,“三婶儿,四妹妹,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三哥给你赔个不是,还望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迟君杭不傻,迟意方才虽然是面带笑容说这话,但话里话外还是有对迟君舟的不满。 他自然也听说了大哥让大嫂代为道歉的事,但从今日两人的对话不难猜测,当日双方定然是不欢而散的。 迟君舟是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让他认错,简直比登天都难。 如今又闹出这种事来,说破了天去,也是他们大房的错。他现在只希望迟意能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能不跟母亲和大哥计较。 “三堂哥说的哪儿的话,一笔写不出两个迟字,我自然是希望咱们一家都和和睦睦。当日大堂哥也是无心之过,更何况大堂嫂也跟我赔了不是,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不提也罢。” 迟意柔柔的说道,说完还冲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氏笑了笑,问道,“大堂嫂什么时候回来的?当日因为我有客,咱们姑嫂也没好好聊上几句。之后我再想请你去我那儿玩儿,就听说你回娘家了。” 李氏没想到迟意竟然这么会睁眼说瞎话,当初二人明明是不欢而散,结果到她嘴里,就成了有说不完的话了? 她尴尬的笑了笑,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们不和,只能硬着头皮接话,“是……刚回来的,刚回来。” 说完,她就察觉到一束让人难受的目光,扭头一看,就发现迟君舟一双要喷火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烧成灰。 李氏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不明白迟君舟又要发什么疯,不自觉往旁边挪了挪。 迟意看见这二人的小动作,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并不关心李氏的问题,她招手让迟君杭走到她身边,爱怜的拂了拂他的衣袖,柔声细语道,“你四妹妹不是那蛮不讲理的人,你大哥既然道过歉了,她自然不会再抓着错不放。倒是你,马上就要大婚了,听说还在书房温书?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精,这个时候了还忘不了看书!” “孙儿习惯了,不看看书反而觉得不舒坦。”迟君杭坦诚又不失活泼,说完顿了顿,面上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只是我母亲那里,还有三日就是孙儿的婚礼,不知道母亲的身体能不能好起来。” 老夫人的笑容淡了淡,当初她罚孙氏闭门思过,确实是下了狠心的。但是现在又对迟君杭不忍,毕竟孙子大婚,母亲不出场也说不过去。 一旁的迟泽宇也适时开口说道,“是啊母亲,何况杭哥儿的岳家还是孙氏的娘家,这亲上加亲的,要是杭哥儿大婚孙氏都不能出来,孙家那里儿子也不好交代。” 老夫人犹豫了片刻,正想开口说话呢,跟着去帮忙清点嫁妆的董嬷嬷快步走了进来,伏在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了董嬷嬷的话,老夫人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这肯定又是孙氏做出的好事!” 董嬷嬷退到一旁,低头不语。 钟氏的嫁妆少了不少,花姑姑嫁妆单子都没拿出来呢,就发现少了好多东西,在库房那儿一嚷嚷开,下面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了。 董嬷嬷一早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但是她还真说不出来钟氏的不是,所以只能跑回来,跟老夫人如实汇报。 老夫人一扫方才的犹豫不决,看都不看迟泽宇父子二人,沉声喝道,“就让孙氏好好待在玉笙居反省!不准出来丢人现眼!” 迟君杭皱眉,困惑的看了一眼迟泽宇,不知道董嬷嬷跟老夫人说了什么,让老夫人这么生气。 “祖母……发生什么事了?”迟君杭不得不问。 老夫人没搭理她,反倒是盯着钟氏问道,“你那库房里的东西你自己可还有数?” 钟氏被问的一愣,不知道老夫人问这个做什么,只能如实回答道,“东西太多了,也记不大清楚了。” 老夫人正等着钟氏这话呢,正要点头下决定,却不想迟意在一旁插嘴了。 “母亲记不清怕什么,嫁妆单子花姑姑那里有一份儿,您当时誊抄了一遍放在我那里还有一份儿,库房都有什么东西您记不清不要紧,花姑姑能记得清。” 说着,迟意叫过来清秋,让她回揽月阁把收着的嫁妆单子去过来,“两份儿对着来,就更清楚了。” 老夫人一口气差点儿喘不上来,她就知道,迟意这丫头,难打发着呢! 第五十四章 核对 不等老夫人说话,清秋腿脚麻利的就跑了。 她可是身负重任的,能不能让大房褪层皮下来,就看她等会儿的发挥了。 老夫人讪讪的放下手,知道自己的打算落了空。 “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迟泽宇直觉是出了事,而且这事儿还跟他们大房有关。 老夫人知道隐瞒不下去,索性也就全盘托出了,“三郎媳妇儿的库房少了好些东西,库房钥匙却在你媳妇儿手中,你说出了什么事?” 迟泽宇完全愣住了,任凭他如何想,也不可能想到这上面来。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迟泽宇尴尬的看了钟氏和迟意一眼,满脸通红的说道。 “是不是误会,等下对对嫁妆单子就知道了。大伯父也不用紧张,祖母定会秉公处理,不会冤枉了大伯母。”迟意不冷不热的开口说道。 她真怀疑迟泽宇在装傻,就国公府的家底儿,他就算不完全了解,但多少也应该知道的。孙氏明目张胆的往自己院子里添置了好些值钱的物件儿,他能看不到? 听了老夫人和迟意的话,一直冷嘲热讽的迟君舟这会儿却安静的厉害。 他用眼睛偷瞄了一圈,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滴在了洁白的衣领上,泅出了一小块儿深色的印记。 迟意察觉到迟君舟的异样,往他身上扫了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迟君舟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的躲闪,还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李氏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也觉得迟君舟的反应怪怪的。 迟泽宇被迟意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嘴,更加尴尬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脆问老夫人,道,“母亲,要不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老夫人也想知道孙氏在她眼皮子底下到底做出了多少荒唐事,稍一思考,就点头答应了。 老夫人一走,其他人也没有再继续坐着的道理,呼呼啦啦全跟了上去。 库房门口,花姑姑和黎儿一人捧着一个账本,一人指挥库房里的下人挨个核对,能对上的就往外搬一件,对不上的,花姑姑就在账本上标记一下。 三房的下人来来回回的忙碌,大房的人则在外面围了一圈,面面相觑。 迟意一行人过来后,大房的人纷纷行礼让路,然后都偷偷溜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老夫人扫了一眼摆放在外面的箱笼,招呼过来一个正在忙碌的下人,问道,“核对的怎么样了?” “回老夫人,布匹面料倒是都对上了,但是夫人的金银首饰和好几套赤金头面都不见了,还有一些瓷器摆件儿,多是成套的少了。剩下的还在核对。” 回话儿的是三房的老人了,话说的流利,态度也足够恭敬。 老夫人挥手让她继续去忙,扭头让董嬷嬷去把还跪在堂屋的张嬷嬷给叫过来。 等人的功夫,回揽月阁取嫁妆单子的清秋也回来了。她拿着本子,不用迟意吩咐,麻溜儿的去跟着一起核对了。 花姑姑在库房里核对,清秋就在外面对,把差的东西也都标记上,等最后跟花姑姑一起再对一下,看看有没有记错和漏记的。 众人站在一旁无所事事,迟意便吩咐人把椅子拿出来,让长辈们坐下等。 一直忙到正午,花姑姑才沉着脸从库房里走出来。 “夫人,都对完了,少的东西奴婢都标记好了。”花姑姑把写了嫁妆单子的账本递给钟氏,让她过目。 钟氏在这儿听了好半天了,自然晓得少了好些的东西,但是一看本子上密密麻麻被标记的记号,就更觉得心塞了。 清秋对的更快,这会儿也都记好,抱着本子回到了迟意身边。 “夫人,把我的和姑姑的对一下吧,再看看有没有漏下的。”清秋嗓音清脆的说道。 钟氏点点头,把本子又递给了花姑姑。 清秋就站在老夫人的身侧不远处,轻轻咳嗽了一声,就翻着本子念了起来,“赤金点翠镶嵌抱头莲一对、白玉嵌莲荷纹扁方一对、珊瑚朝珠一盘、点翠凤钿全分、珊瑚珍珠宝石挑簪各十对…… “紫檀龙凤五屏峰铜镜台一件、紫檀雕花架几床一张、紫檀雕花箱子二十只、黄花梨嵌琉璃罗汉床一张、青花八宝扁瓶、斗彩花卉盘、五彩十二月花卉盅各一套……” 清秋洋洋洒洒念了一大串,最后念道,“黄金五十两,金叶子一百片,银票两万两。” 停下后,清秋抬头看了一圈差不多已经麻木的人群,接着说道,“夫人,这些都是少的东西,奴婢和姑姑手中的单子都对上了。” “这些是少了的?”白氏忍不住低语,她以为这些是钟氏库房里所有的东西呢,结果这些才是少的部分? 白氏嫁进来的晚,自然没见过钟氏百里红妆的架势,但钟氏一族有钱,这全大周的人都知道。只不过现在亲眼所见,才能感受到人家有钱到了什么地步。 白氏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大伙儿都是挨着坐的,她一出声,其他人自然全都听到了。 老夫人气血上涌,抚着额头把缩在一旁的张嬷嬷叫了上来。 “说说吧,少的东西都在哪儿?” 张嬷嬷跪在正中间,身子都快要贴在地面上了,她抖着身子,艰难的开口道,“大夫人给三少爷置办院子用了一些,剩下的,都摆在玉笙居了……” “休要胡言乱语!”迟泽宇立马站了起来,抬腿就踹了张嬷嬷一脚。 迟泽宇用了全力,张嬷嬷又没有防备,这么一脚下去,她哎呦一声痛呼,撞在廊下的柱子上,直接就晕了过去。 “母亲,这恶妇的话不能听!孙氏虽然爱占些小便宜,但绝不会想要霸占钟氏的嫁妆!”迟泽宇乱了方寸,直接就叫了自己的下人来,让把昏迷的张嬷嬷抬下去。 “慢着,大伯哥,母亲还没有发话,您这么做,怕不是心虚了?”难得强硬一回的钟氏站了起来,面对迟泽宇,她也分毫不让,“这婆子说没说胡话,自然可以证实,您这么着急让人把她抬走,是想要灭口不成?” “你……”迟泽宇横眉立目,也顾不得这是弟妹,张口就想要教训。 “闭嘴!”老夫人沉声喝道,她抬眼瞪了迟泽宇一下,又安抚钟氏道,“都不用急,有我老婆子在,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听了老夫人的话,钟氏恭顺的点头应是,又恢复了她柔弱的样子。 别人看不到,迟意可看的清清楚楚,钟氏抓着她衣袖的手心,都被汗水浸透了。 第五十五章 大动干戈 “母亲!” 迟泽宇不满的看向老夫人,孙氏纵然有千百个不是,但她却还是国公府的夫人,在外面代表的是他们整个国公府。 这事若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摊开来说,那丢的可不仅仅是孙氏一个人的脸! 私下他们再协商就好,根本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的闹开来。 老夫人却不这么想。 从三房回来开始,不管之前的事还是之后的事,孙氏做的都太过了。她是能包容她,但她也是有底线的。 触及到了底线,老夫人需要考虑的就不仅仅是国公府的面子问题了。 再纵容下去,以后孙氏再做出更过分的事来,那就真的要来不及了。现在及时止损,对国公府是最好的选择。 “你不用再说了,若你还当我是你娘,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否则干脆就分家,也落个清净!” 老夫人斩钉截铁,一开始她确实是想大事化小的。 但是迟意没给她机会,现在她也想明白了,烂掉的腐肉再不下狠心刮掉,那往后就没有好肉了。 她知道也怪自己,若是没有自己的纵容,孙氏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听了老夫人的话,迟泽宇大惊失色,没想到母亲竟然会如此决绝。 “祖母,您消消气。”迟君杭不急不缓的向前说道。 他拉了一把迟泽宇的衣袖,一甩下摆,直接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磕头认错。 “母亲之所以做下如此荒唐事,全是出自关心孙儿。孙儿大婚在即,母亲为了孙儿的面子,才对三婶儿的嫁妆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说来说去,总归是因为孙儿。” 说完,迟君杭膝行至钟氏面前,恭敬的对钟氏说道,“三婶儿,侄儿给您赔罪,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侄儿计较。沉香榭里的一应物件儿,侄儿定然全部奉还,绝不差您一样。” 钟氏不知所措,她觉得这事儿跟迟君杭也没太大关系,又见他说的真诚,就想开口原谅他。 迟意看出了钟氏的意图,在后面一把按住了钟氏的肩膀,抢着开口说道,“三堂哥快快起来,本来跟你也没关系,你道的哪门子歉?更何况祖母还没说话呢,万一是误会了大伯母呢。” 证据还没找全呢,迟君杭就上赶着道歉,他这么一主动,迟意和钟氏这儿就变得被动了。若先说出了谅解的话来,那之后不管孙氏做的多荒唐,那都不能惩罚的太过。 见迟意没上钩,迟君杭也没什么反应,脸上依旧挂着歉意的表情。 老夫人想的就没有迟意那么多了,她让董嬷嬷把迟君杭扶起来,对他的语气依旧疼爱有加。 “你四妹妹说的对,这事儿跟你又没有关系,你不用替你母亲道歉。” 说罢,老夫人站起来,瞪了迟泽宇一眼后,跟几个儿媳妇说道,“既然都知道了,那就没有继续瞒着的道理,都跟我去玉笙居,好好对一对。” 何氏并不想掺合进来,这事儿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无缘无故看了大房的笑话,按照孙氏那小家子气的性子,以后不得记恨上她? 见众人这就要往玉笙居去了,何氏一拍自己脑门,懊恼的开口道,“哎呀,老夫人,我那儿还有几个管事等我呢。我这刚开始上手,什么事儿都还不太清楚,只能天天跟着瞎忙活。您看,我就先回去了?” 老夫人顿了顿,饱经风霜的双眼锐利的扫过何氏有些做作的样子。 何氏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但也没妥协。 “你去吧,四郎媳妇儿,你也有事儿么?”老夫人扭头又问向白氏。 白氏连连摇头,“我得跟着三嫂,我和三嫂现在做的事儿分不开,我一个人也不妥。” 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挥手让何氏先走。 何氏皱着眉看了白氏一眼,跟几人道别后,带着自己的下人快步出了明月苑。 剩下的人又去了玉笙居,见老夫人气势汹汹的进来,吕嬷嬷暗道不妙,知道这是大少爷和三少爷也没能安抚下老夫人的怒火。 “老夫人,大爷,怎么又回来了?”吕嬷嬷尽量保持镇定,强扯着笑在跟前儿伺候着。 老夫人没搭腔,直接问道,“孙氏醒了么?” “喝了药,醒了片刻,刚刚又睡下了。”吕嬷嬷如实回答。 “老董,你带着钟氏的人,去挨个屋子搜,一间房都不准落下!”老夫人干脆利落的下达命令。 “母亲,这是不是太过了。”迟泽宇黑着脸,忍着怒火低吼道。 让下人直接搜他的屋子,这不是打脸是什么?老夫人这是完全不顾他的面子了! “那你就找个知情人出来,老老实实都交代清楚,也省得我大动干戈!”老夫人也是忍着气呢,老大老三都是她的亲儿子,伤了哪个心疼的不还都是她? 结果一个两个都不叫她省心,以前她说偏帮着大房的,但是大房不争气,做出多少让她丢脸的事来? 现在被捅破了,她要是再没有个让人信服的决断出来,那就是老眼昏花,识人不清! 看着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样子,迟泽宇紧咬牙关,却也不能再反抗。 他反手指着心虚的吕嬷嬷,怒声喝道,“你说!孙氏从三房库房搬出来的东西,都放在哪儿了?” 吕嬷嬷一听这话,就已经知道大势已去,但她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一脸慌张的表情,大喊冤枉。 “大爷,您说的是什么话啊?什么库房?奴婢不知道啊!” 老夫人冷哼一声,直接叫人搬进来一张条凳来,“给我打!直到打到她招了为止!” 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架着吕嬷嬷的胳膊就把她按在了条凳上,另外一个拿着戒尺的婆子则用力挥着手臂,狠狠打在了吕嬷嬷的后背和臀部。 吕嬷嬷的年纪比老夫人小不了多少,哪受得了这种酷刑,刚被打了两下,就哀嚎着大哭大喊起来。 “老夫人饶命啊!您饶了奴婢吧!您真的冤枉奴婢了!” 老夫人冷着脸,完全不为所动,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钟氏是个心肠软的,何时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不忍心再看,她扭过头,闭上眼睛,还用帕子把耳朵也堵上了。 看着钟氏这个样子,迟意哭笑不得。 她想要安慰钟氏几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看到本该躺在卧房里的孙氏踉跄着走了出来。 第五十六章 打起来了 孙氏茫然,她刚睡下一会儿,就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哑着嗓子叫人,却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好不容易撑着身子出来,就发现一大家子人都在,中间的空地上,她的奶嬷嬷正在哭嚎挣扎着挨打。 想也没想,孙氏踉跄着跑过去,扑在吕嬷嬷的背上,护着她不让行刑的人再下手。 “住手!住手!不要再打了!”孙氏喘着粗气,胸口极速的呼吸着,她不敢去碰吕嬷嬷,只能跪坐在她的身边,仅仅抓着她的胳膊。 “嬷嬷,嬷嬷,你怎么样了?” 吕嬷嬷疼的汗流浃背,脑子都开始糊涂了,也不回答孙氏的话,只一个劲儿的重复着饶命的话。 孙氏自小就是吕嬷嬷照顾大的,见她如今被打的不成样子,心疼的厉害,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迟君杭忍不住快步走到孙氏的身边,扶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母亲,快快起来吧,您身体还没有好,可不能再哭了。” “杭哥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孙氏顺着迟君杭的力气站起来,但是脚下无力,只能靠着迟君杭,一边哭一边问他。 迟君杭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还好意思问?”老夫人冷哼一声,“既然你醒了,那就更好办了,你自己说,从三房库房里搬出来的东西,都让你私藏在哪儿了?” 孙氏还懵着呢,听了老夫人的问话,顿时心里一凉。 她扭头怒视着迟意,眼里的狠戾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惊,心里也都有了数。 “大伯母,祖母问您话儿呢。您看我干什么?”迟意温言细语,丝毫不惧孙氏的目光。 老夫人也被孙氏的目光气到了,都到这个时候了,孙氏却依旧不知悔改,“说话!” “儿媳不明白,老夫人问的是什么意思?”孙氏收回目光,死鸭子嘴硬。 她因着怒火攻心,嗓子也发了炎症,现在说话的声音沙哑粗粝,再加上态度冷淡,让人听着十分的别扭。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老夫人啪的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指着孙氏的鼻子恨铁不成钢,说道。 “还不知悔改!我看你还要挺到什么时候!” 说罢,老夫人高声叫人进来,吩咐道,“都去给我搜!我就不信搜不出来!” 下人领命而去,董嬷嬷带头儿,示意花姑姑跟着她,一起去了孙氏的卧房。 一看这架势,孙氏这才慌了起来。 她焦急的往前走了几步,气喘吁吁的拦着人,“不能进去!你们不能进去!” 三房离家好几年了,孙氏也从没把钟氏放在眼里,所以从钟氏库房搬出来的东西,她都非常高调的摆在自己的卧房里。 上好的青瓷器,金丝楠木的家具,还有好几套嵌了翡翠珍珠的头饰,她都明晃晃的摆着呢。 要是让三房的人进去看见了,她就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见孙氏如此着急的样子,在座的各位心里都门儿清,这事儿板上钉钉,都不用查了。 众人不敢推搡孙氏,一时就这么僵持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让我去动手?把孙氏给我拉开,进去搜!”老夫人下令,下人们这才敢动手,拉孙氏的拉孙氏,其他人四散开,挨个屋子去搜查。 “不能进去!不能!”孙氏被钳制住,眼睁睁的看着一大帮子人进进出出,翻箱倒柜。 迟君杭不忍,上前挥开了阻挡孙氏的下人,亲自搀着孙氏,安慰她让她平静下来。 “杭哥儿,不能让他们搜啊!你快去阻止他们!”孙氏惊慌失措的说道,抓着迟君杭的手因为太用力,指甲都陷入迟君杭胳膊上的皮肉里。 迟君杭忍着疼,不断的安慰孙氏,“母亲,母亲!您安静下来。这些本就不是我们的,还给三婶儿才是应该的。”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孙氏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她现在已经钻了牛角尖儿,一心都是迟意要害她的话语,说出的话也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她们走了就不应该回来!回来干什么?抢我们的家产么!四丫头就应该死在外面,回来就会带来晦气!” “母亲慎言!”迟君杭恨不得堵上孙氏的嘴,带着她连连往后面退。 可孙氏声音充满了怒意,音量也大的惊人,她的话一出口,其他人都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钟氏被气的浑身发抖,她想都没想,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冲着孙氏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茶杯在孙氏的脚边碎开,破碎的瓷片飞的到处都是,里面的茶水也侵湿了地面。 “母亲!” “三嫂!” 迟意和一旁的白氏都吓了一跳,也都没想到一直温柔贤惠的钟氏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儿。 钟氏谁都没搭理,摔完茶杯就怒气冲冲的直奔孙氏而去,竟然是想跟她动起手来。 迟君杭连忙把孙氏护在身后,一个劲儿给钟氏陪不是,“三婶儿,您消消气,母亲一时糊涂,她说的都是胡话,您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钟氏哪还能听进去他的话,打不到孙氏就往迟君杭的身上打,一边打人一边哭道,“你怎么这么恶毒?你说的还是人话么!我们阿慈哪里得罪你了!” 众人哪见过这个场面呐,一时全都被孙氏的口无遮拦和钟氏的举动惊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迟意动作快,她跟在钟氏的身后,在钟氏挥着胳膊打了迟君杭几下后,她赶紧拦了上去,让钟氏消消气。 见迟意上去拦人,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围了上去,拦人的拦人,劝说的劝说。 钟氏这是被气的狠了,但是她哪有什么力气,大哭大喊了几声,又像个泼妇似的打了几下人,就没了力气,轻松就被拦了下来。 她现在头发也乱了,脸上的妆也都花的差不多了,眼泪还止不住的往下流,样子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迟意跟白氏把钟氏扶到一旁,连连给她拍背顺气。 “母亲,您跟她生的什么气?她说的疯话你也当真?瞧给您气的,快擦擦脸。”迟意嘴上安慰着钟氏,心里却热烘烘的。 钟氏是真心心疼她的,见不得别人说她的坏话。孙氏的话一出口,她连大家闺秀的风范都不要了,就这么冲上去跟人打了起来。 说完,迟意忍不住抱了抱钟氏,心想着,若是有人当着她的面说钟氏,她也是不乐意的,可能也会像钟氏这般,不管不顾的就冲上去。 第五十七章 真相 “迟意!你就是这么在背后说长辈坏话的?难怪身子弱,三天两头儿的生病,就是因为嘴上无德!” 迟君舟听见迟意跟钟氏说的话,立马指着迟意的鼻子就开始张牙舞爪的指责起来。 钟氏怎么可能让迟君舟这个小辈儿当着自己的面辱骂自己的女儿,愤而起身,竟是还要动手。 她嘴皮子不行,难听的话根本说不出口,想要维护迟意,她也只能用这种更加泼妇的法子了。 迟意怎么可能让钟氏再动手,跟一旁的白氏赶紧一起拦住钟氏,让她沉住气,不要跟迟君舟一般见识。 “到底是谁嘴上无德,现在难道不是很明显?”迟意转身对着迟君舟,脸上丝毫不见怒容,反倒是淡定的很。 她嗤笑一声,接着抬眼用下巴点了点还在发疯骂人的孙氏,不屑的说道,“我这本事,在大伯母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排不上号儿。” “你!”迟君舟本想借机羞辱迟意,抓着她不敬长辈的把柄好让她们就这么算了。 毕竟再查下去,他也要自身难保了。 “都给我住口!”气的眼前发黑的老夫人忍不住怒吼。 这个家简直太不像样了,大的不尊,小的不敬,哪还有一点儿勋贵氏族的德行! 迟意规规矩矩的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然后听话的住了口,退到了钟氏的身边。另一边,孙氏简直就像发了疯一般,嘴上不住的骂着,还挣扎着要扑过来,一副同归于尽的表情。 迟泽宇和迟君杭两个大男人都快要钳制不住她了,李氏一开始还伸手帮着拦着,这会儿被孙氏吓的连连往后躲,生怕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撕了这个小贱人!”孙氏怒视着迟意,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今日已成定局,不管老夫人能查到什么程度,她在脸算是丢干净了。既然如此,那她拼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不能让迟意好过了! 打定这个主意,孙氏更加疯狂起来,反正她发了疯,谁的话她都可以不听,也就谈不上是不是故意的! 见孙氏这个样子,老夫人心里一沉,难不成孙氏真的疯了? “去请大夫来,给孙氏瞧瞧,这是疯魔了不成!”没办法,老夫人只能先按下不满,给孙氏诊治要紧。 守在门外的下人不敢进来,听了命令,这才一遛儿的跑远了。 迟意却不相信,孙氏的心大着呢,若是事情败露就能把她逼疯,那她可就真是经不住大风大浪了。 但是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不禁吓? 迟意心里想着,脸上适时的流露出可惜的表情,自言自语道,“三堂哥也真是可怜,大伯母若是真这么疯了,怕是三堂哥的亲事也会受到影响吧?我还听说这疯病越治越重,好多就这么被治死的,大伯母若有个意外,三堂哥两年后的春闱可就泡汤了!” 迟君谦去年下场考了秋闱,虽然中举,但是先生也劝他再沉淀几年,不要太过着急。 所以今年的春闱,迟君谦没打算参加,反而更加认真读书,打算两年后再下场。 大周依着旧历,不论在朝官员还是考生,家中长辈病重或过世,都要丁忧三年。看似三年不长,但是对于千变万化的官场来说,这三年足够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迟意看似是在自言自语,但是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一屋子的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话也仿佛是扼住孙氏脖颈的一双手,让她当场就愣住了。 孙氏虽然为人处事太过自私,但是她对两个儿子的关怀却是实打实的。 迟君舟能继承爵位,就算今后在官场没有作为,凭着国公府的名头,他这辈子也能舒舒坦坦的过完。迟君杭是她的次子,他虽然不能继承爵位,但是他从小的聪明好学,如今年纪轻轻就有举人功名,往后还怕没有出头之日么? 可若是她现在有个什么意外,那才真是毁了迟君杭的一生! 看似复杂的想法,却也只在一念之间。 孙氏的反应,自然也是让大家一愣。迟意心下了然,孙氏果真是装疯的。 迟泽宇自然也明白过来,他指着孙氏气的浑身发抖,最终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一甩袖子,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就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怎么说都是你们房里的事情,你还想就这么一走了之?”老夫人及时叫住迟泽宇,不满的训道,“就因为你什么事都不管,大房才会无法无天!若是你能关心着点儿,孙氏至于闹出这种事来?” 迟泽宇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定定的站在门口,被训斥的面红耳赤。 老夫人的话也不无道理,迟泽宇一心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后院儿的那些事根本就从没关心过。 加上他对孙氏也并无多少喜爱之情,他回到后院也是多歇在两位姨娘那里。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也是导致刚一听说孙氏做出这种事来后,他太过惊讶的原因。 训了迟泽宇,老夫人又把目光转到了已经安静下来的孙氏身上。她对这个大儿媳早年其实是疼爱过的,救命恩人的女儿,老夫人对她简直比对自己亲闺女还要好。 但是人性都是贪婪的,孙氏的不满足也是老夫人对她渐渐不满的主要原因。 老夫人叹口气,心累的问道,“说说吧,你到底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来。” 孙氏放空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她心有不甘的看了迟意和钟氏一眼,最终缓缓开口说了起来。 嫉妒,自卑,好强,虚荣,各种各样的矛盾心情这些年一直压在孙氏的心里,四个妯娌间,无论比什么,她都是垫底儿的那一个。她能在妯娌中抬起头的,也只有一个国公夫人的名头了。 三房离京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拿到了钟氏的库房钥匙。再加上娘家二哥的病情,她最终没能守住底线,并且越发不可收拾。 就这么着,几年下来,她不仅没觉得对不住三房,还暗暗祈祷,三房最好以后都不回来了。 听了孙氏的话,大家都沉默下来。 迟君舟垂着头,眼神闪躲。李氏也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倒是一直颇为冷静的迟君杭,连呼了几声糊涂。 老夫人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揉着自己的额头,眼角也留下了两滴不易察觉的眼泪。 迟意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同情,你弱,却并不代表你可以做出这种事来。强者,也没义务就要原谅弱者的所作所为。 孙氏所做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第五十八章 迟君杭的想法 一时间,堂屋中静谧的可怕。 除了迟意,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红了眼眶,有失望,有诧异,也有愤怒。 孙氏把这几年自己做过的事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遍,说完后,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迟君杭,沙哑的对他说了起来。 “杭哥儿,娘对不起你,娘没本事,帮不上你了……” 迟君杭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忍不住蹲下身,把孙氏揽在自己怀中,安慰道,“没事的,母亲,没事的……”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听着孙氏哭了半响。 “老夫人,东西都搬出来了,不过还有一部分没有对上。”董嬷嬷从卧房中走出来,十分煞风景的说道。 老夫人缓过神来,刚刚有些感慨的心情顿时又烦躁起来,“还有没对上的?” “是,根据张嬷嬷所言,应该还有一部分在沉香榭中。” 沉香榭是孙氏为迟君杭布置的新房,之前她已经弄的差不多了。被夺了管家权后,何氏几人为了少沾麻烦,便还让孙氏自己张罗着,所以沉香榭除了大房的自己人,其他人还都没有去看过。 之前张嬷嬷也交代了,孙氏为了给迟君杭撑脸面,从钟氏的库房里没少拿东西过去。 “着人去搬,都给我搬出来!”老夫人二话没说,当即就让人去了沉香榭。 一听老夫人这话,孙氏摸了一把眼泪,挣脱开迟君杭,膝行至老夫人的身旁。 “老夫人,我知道错了,求求您,沉香榭就不要动了……杭哥儿马上要大婚了,您现在把沉香榭搬空了,就是在打杭哥儿的脸啊!老夫人,您行行好,我求求您了!” 孙氏声泪俱下,说着,她还不住的对着老夫人磕头,接连几下,脑门儿立马就红肿起来。 “母亲!”迟君杭连忙上前,也跪在老夫人面前,一面拦着孙氏,一面诚恳的跟老夫人谢罪。 “祖母,您别听我母亲的话,沉香榭您怎么搬都成。母亲只是太在乎孙儿的婚事,才会做下错事,孙儿就算不成亲,也绝不会霸占三婶儿一分一毫!” 迟君杭说的诚恳,说完竟也开始不管不顾的磕起头来。 母子二人的额头都是又红又肿,眼看着就要头破血流了。 “是我的错!跟杭哥儿没有关系!”孙氏摇着头,抓着老夫人的裙摆忏悔,“老夫人,这是你的亲孙子啊!您不能让他连亲都成不了!您大人有大量,之后无论如何惩罚我都可以,就是不能毁了杭哥儿的婚事呀!” “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老夫人一把拽开孙氏的手。 “我问你,杭哥儿的婚事定下多久了?整整四年!比舟哥儿凡哥儿定的都早!这么些年,什么彩礼物件儿准备不出来?没了钟氏的嫁妆,杭哥儿就娶不上媳妇儿了?还是说你一早就打定了主意,想要霸占人家的东西?难不成钟氏的东西一搬走,沉香榭还能空了不成?” 迟君杭的婚事是几个孙子中最早定下的。 因为对方是孙氏的娘家侄女儿,双方知根知底,孙欣茹那孩子老夫人也常见,还真心喜欢她。双方父母有这个打算后,老夫人也没有反对。 交换了庚帖,定下了日子,双方准备的时间富富有余,即使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四年时间,哪还有准备不出来的? 照孙氏这意思,她偷搬钟氏的库房给迟君杭充门面,若是现在拿走了,迟君杭这婚就结不成了? 拿到谁家都不是这么个理儿! 说完,老夫人扭过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对孙氏,她现在只有满心的疲惫与失望。 “祖母……”迟君杭心里一惊,下意识就想替孙氏辩解。 “你也不用多说。”老夫人打断他,接着说道,“杭哥儿,你是你们这辈儿中最有学问的,平时祖母对你也十分疼爱,但是你不能拿着祖母的疼爱,就这般作践!” “祖母,孙儿没有!”迟君杭连连摇头,他知道自己慌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完全没有准备,陷入如此境地,他站在被动面,难免语言过激。 他存了试探的意思,又拿自己的婚事说事,就是想看看老夫人是不是真心想要惩治孙氏。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老夫人没有明说,但是二人心里都清楚,“你先下去吧,静下心好好准备,过几日就要大婚了,内宅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迟君杭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没有用了,不如洒脱些,倒还显得没那么难堪。 “是,孙儿告退。”迟君杭沉默的行了礼,又对着孙氏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默默走了出去。 迟君杭这一走,孙氏如同霜打的茄子般,无力的靠在老夫人的脚踏上,魂不守着的叫了老夫人一声。 “母亲……”迟泽宇欲言又止,他自然晓得老夫人为何让迟君杭走,生怕老夫人因此恼了迟君杭。 “都闭嘴,等着!”老夫人不想再多言,吼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众人不敢说话,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去沉香榭的人终于回来了。 “老夫人,现在按照三夫人的嫁妆单子,除了账面上的金子银票,和两对玉如意外,其他东西都对上了。” 老夫人睁开眼,问道,“银钱差了多少?” “黄金五十两,金叶子一百片,银票两万辆。”下人恭恭敬敬的回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没等老夫人问话,孙氏诧异的大声否认。 “你到底拿了多少出来!”迟泽宇咬牙问道,问完又觉得心累,不管拿了多少,现在他都还不起啊! 孙氏心里记得清清楚楚,她急切的说道,“玉如意我拿出来送了人,黄金是我拿的,可是金叶子跟银票我分毫未动!” “那还能它们自己长腿跑了?”老夫人心烦,也彻底没了耐心,“你最好趁早交代清楚,否则动了家法,你想求饶都没有用!” 孙氏连连摇头,仰着头坚定的说道,“其他的我都承认,但是金叶子和银票我真的没动过!反正我都已经认罪了,不可能在这上面再撒谎了呀!” 老夫人想了想,觉得孙氏说的也在理。 “祖母,不如再叫张嬷嬷过来问问吧,她一直在明月苑,想来比大伯母更清楚库房里的东西。”迟意适时开口说道。 迟意话音刚落,装鹌鹑的迟君舟立马抬起了头,眼神如淬了火般恶狠狠的盯着迟意。 第五十九章 疑窦丛生 “大堂哥是有其他办法么?”迟意丝毫不惧,仿佛没看到迟君舟愤怒的表情。 被这么一问,迟君舟明显慌乱,眼睛也不敢盯着迟意了。 “舟哥儿想说什么?”老夫人也问,她是觉得迟君舟夫妻二人住在明月苑,没准儿真注意到了什么。 迟君舟满头大汗,连连摇头,矢口否认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迟泽宇不满的看了迟君舟一眼。 看迟君舟脸色惨白,又一副生怕被人叫到的样子,他心里一凉,想着恐怕这事迟君舟也参与进去了。 迟君舟现在不敢胡乱看人,自然没发现自己父亲怀疑的目光。 老夫人拧了拧眉,还是吩咐道,“去把张嬷嬷带过来,先问过她再说。” 张嬷嬷被迟泽宇一脚踢晕过去,现在人还在明月苑里,领命去提人的见到还在昏迷的张嬷嬷,顿时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没办法,几个下人找来一张藤椅,把张嬷嬷搬上去,几个人抬着去了玉笙居。 连人带椅放在堂屋中,老夫人瞪了迟泽宇一眼。 迟泽宇掩饰的咳嗽了一声,连声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提水来,把人给我泼醒了!” 迟意身后的清秋不用人吩咐,早就一溜烟儿的跑去端了一盆水来,迟泽宇话音刚落,她一盆水已经浇在了张嬷嬷的身上。 张嬷嬷一激灵,连声咳嗽着醒了过来,一个不察,竟从藤椅上摔了下来。 清秋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把盆子里剩下的一点儿水对着张嬷嬷的脑袋就倒了下去。 张嬷嬷被吓了一跳,捂着脑袋一遍躲一遍叫道,“你干什么!发什么疯!” 清秋把盆子甩的啪啪响,嘴上也不饶人,“发疯的怕是嬷嬷你吧?专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正常人谁能干出来?” 张嬷嬷一愣,这才想起她昏迷前发生的事,抬起湿淋淋的脑袋,看到围坐在一起的主子后,她缩着脖子,不敢出声了。 “清秋,回来吧,祖母要问话了。”迟意适时开口,把清秋叫了回来。 清秋一顿冷嘲热讽,骂出来后神清气爽,挺着胸仰着脑袋又回到了迟意的身后。 老夫人也没在意清秋的僭越,等张嬷嬷彻底清醒过来后,她便出声问道,“大夫人在库房里拿了多少银钱出来,你可有数?” 张嬷嬷瑟缩着,听见老夫人问话,她这才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孙氏。 见到孙氏如此,她就知道这是已经招供了,心里便没了负担,说话也利索起来,“回老夫人,除了最初的五十两黄金,其他的银钱大夫人都没有动过了。” “还不说实话?”老夫人沉声怒喝,“看看你身后的那个老婆子,若是还不说,你也难逃她这个下场!” 张嬷嬷下意识的回头,就看见年纪不轻的吕嬷嬷此刻正趴在一条长椅上,后背和大腿上已经泅出了血迹,人也早就晕了过去。 张嬷嬷吓了一跳,没想到吕嬷嬷竟然已经受刑了! “老夫人明鉴!奴婢真的没有撒谎!该说的不该说的,奴婢都已经招了呀!”张嬷嬷连呼冤枉,顾不上肩膀和后脑的疼痛,对着老夫人连连拜首。 “你真记得这么清楚?难不成孙氏每次都是让你进去搬的?”老夫人语气冷淡,显然张嬷嬷的说辞并没有让她满意。 “奴婢住在明月苑,又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大夫人信任奴婢,每次吕嬷嬷拿了钥匙过来,都是奴婢跟着一起进去的呀——” “这么说来,就是你和吕嬷嬷二人侵吞了一部分银两?”不等张嬷嬷说完,老夫人就开口打断了她。 “奴婢对天发誓,奴婢真没有啊!”张嬷嬷急的直掉眼泪。 那库房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孙氏特意着人清点了一遍,就是怕有人趁她不注意,从里面顺出来东西。 她和吕嬷嬷一个掌着库房钥匙,一个平日里时常守着库房,自然做不出监守自盗的事来。 她不是不眼馋,而是孙氏看的实在太紧了! “对了,奴婢有单子!库房里都有什么,大夫人都让奴婢抄下来了!”张嬷嬷赶紧撇清自己,“用三夫人的单子和奴婢的对一对,一定就能对出来哪里出错了!” 张嬷嬷急于脱身,一丝一毫都没有隐瞒,把孙氏的老底儿算是揭了个干干净净。 怕老夫人等急了,她主动跟这人一起去拿她藏起来的单子。 孙氏现在已经绝望了,完全不在意张嬷嬷说什么,就那么呆愣的跪坐在老夫人的脚踏边。 等张嬷嬷拿回来她誊抄的单子,董嬷嬷和花姑姑一起仔细对照了一遍。 “老夫人,全部都能对上。而且哪日拿了什么东西,也都有详细的记载。不过那两万辆银票和金叶子,确实不见了。” 董嬷嬷如实回答,心里却疑窦丛生。 老夫人也皱着眉思考,双方的单子都能对的上,去库房比对查看的又是她的人,自然不可能做出顺手牵羊的事来,可少的东西也明明白白,总不可能会凭空消失的吧? “你这最后一次进去,出来之前有没有再次对照一遍?” 董嬷嬷点头,“自然对照过,每次都是奴婢和吕嬷嬷亲自对照,绝对没出过差错!” 单子上记载的最后一次进去库房是在半个月前,也就是孙氏被夺了管家权之后。 那之后孙氏就一病不起,吕、张二人也再没进过库房。 “钥匙没有被其他人拿走过?”老夫人又问道。 张嬷嬷刚想开口,忽然又闭上了嘴,眼睛也不自觉的瞟向了迟君舟。 “说话!”老夫人突然怒喝。 张嬷嬷吓了一跳,期期艾艾的说道,“这……奴婢……” “祖母。”迟意适时打断了张嬷嬷,“银子花出去也就找不回来了,左不过是被一些盯上的下人偷偷顺出去了。这些以后您慢慢整治,不急于一时。这眼瞅着已经晌午了,您跟着奔波了半天,也该休息休息用饭了。” 老夫人盯着迟意看了半天,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满,但还是问了一句,“就这么算了?” 迟意点头,“那银票金叶子上也没有记号,自然找不回来。不过肯定逃不过是这些接触过的下人。如何处置,您吩咐下去就行了,不必一直在这儿耗着了。听董嬷嬷说您最近胃口不好,那就更不能饿着了,按时用饭,对您身体好。” 老夫人欣慰,连连点头,没想到这话有一天竟然能从迟意嘴里说出来。 这么一高兴,老夫人的心情都跟着舒畅了,“好,就按意姐儿说的办。老董,这两个恶仆你让人继续审着。至于孙氏,看在杭哥儿就要成亲的份儿上,我先不惩罚你。你老实在玉笙居戴着,等杭哥儿婚后,我再好好跟你算账!” 第六十章 坑人的孙氏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老夫人让人先把吕嬷嬷二人关了起来,该诊治诊治,至于之后的处罚,便决定稍后再商议。 孙氏则依旧被关在了玉笙居,但是照顾她的都换成了老夫人的人,名为服侍,实则是监视。 东西陆陆续续都搬回了浅云居,老夫人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这一上午就苍老了许多。 “都先回去吧,三郎媳妇儿,之后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绝不让你受委屈。” “但凭老夫人做主。”钟氏没有什么疑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老夫人不可能说话不算数。 老夫人点点头,钟氏就这点好,绝不会死缠烂打,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来。 “舟哥儿你们夫妻俩也会去吧,往后好好过日子,少弄出些幺蛾子来!”说到这儿,老夫人看了李氏一眼,“我让人把旭哥儿送回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儿子,真不知道上哪儿找你们这么心狠的父母来。” 李氏被训的面红耳赤,她倒是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可怜刚刚开始学说话的旭哥儿,母亲不在身边了,父亲也是见天儿的不见人影。 若不是老夫人心疼孩子,把人抱到了清风堂看顾,保不齐院子里的下人怎么怠慢。 对李氏失望的摇了摇头,老夫人也懒得跟她说教,挥挥手打发了二人后,让迟意几人也回去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迟泽宇叫来心腹把孙氏扶回房中,他则和老夫人一起去了清风堂。 母子二人相对而坐,老夫人忧心仲仲,“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没有?” “孙氏糊涂,做下如此令人不齿之事,给母亲蒙羞了。”迟泽宇愧疚不已。 孙氏做的这些事他一概不知,否则也不可能让孙氏这么做了。现在被揭发出来,丢的也是他的脸。 老夫人颦眉,瞪了迟泽宇一眼,“没让你反思,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她不是没有顾虑,休妻是最直接的办法,但是迟泽宇不年轻了,都是当祖父的人了,休妻说出去也不好听。 再就是孙氏‘病故’,但是杭哥儿是要入仕的,母亲病故,他来年参加不了春闱,耽误的是孩子的仕途。 可若是就这么轻拿轻放,不仅对三房那儿不公平,其他人若是再有样学样,那家风就彻底坏了,国公府也后也就真没什么指望了。 迟泽宇也是这么个想法。 孙氏作为国公夫人,不仅没能帮助他,当个贤内助,现在反而会坏了他的名声。 “先这么拖着,过几年杭哥儿出了头,再做打算。反正是不能再让她翻出什么浪来,再搅和下去,儿子怕忍不住亲手了结了她!” “说的什么气话!”老夫人抬手拍了迟泽宇一巴掌,让他慎言,“再如何,她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种话无论何时都不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是被气疯了,没想到她能无知到如此地步!”迟泽宇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 老夫人喝口茶,接着说道,“还有舟哥儿那,你也仔细着些。这孩子从小被孙氏惯坏了,品性不端,着实让人失望。” 迟君舟身为长子长孙,自身的能力却不能服众。当年迟泽宇为他请封世子,老公爷就不满过。 但是老夫人本着长子袭爵的老规矩,说服了老公爷。 结果如今迟君舟的种种做法,都让老夫人觉得脸上无光。 迟泽宇讪讪,教导孩子这方面他不怎么上心。听老夫人这么说了,他也只是嘴上应着,心里不以为意。 “三房那儿的赔罪也不能少了,意姐儿嘴上说了不在意,但是你的态度要做足。缺了的东西想办法给补上,你跟三郎也不能因此心生嫌隙。” 迟泽宇连连点头,“劳烦母亲替我操心,儿子都记下了。” 絮絮叨叨嘱咐了迟泽宇好多,说到最后,老夫人的眼眶都湿了。 “母亲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落了泪?”迟泽宇赶紧给老夫人递帕子。 老夫人哽咽道,“可怜我儿没娶到个知心的妻子,就算不知心,没有孙氏这么作人的也成啊。说来说去,都怪你爹!他烂好心,要报恩,结果坑惨了你!” 迟泽宇略显尴尬,对孙氏再如何不满,他都没怪罪过父亲,毕竟当年他也是点头答应了的。母亲可以拿父亲撒气,他当儿子的,可不敢顶撞。 看出迟泽宇的不自在,老夫人收了泪,打发他赶紧走,“行了,你快回去吧。玉笙居一片混乱,主母不当事,你就得多操操心了。” 迟泽宇点点头,告退后又回了玉笙居。 另一边儿,白氏还处在惊讶中没回过神儿来,跟着钟氏母女二人就回了浅云居。 等几人坐下后,她才反应过来。 “三嫂,你今儿就先歇歇吧,剩下的账目我先对着,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再来找你商量。” 钟氏今日也确实没有心思对账了,闻言也点点头,连声说麻烦了。 白氏摇头,知道钟氏这儿忙,便也不再打扰,带着自己的丫鬟就走了。 花姑姑领着人正把从明月苑搬回来的箱笼挨个摆放规整,下人们忙的热火朝天,迟意陪着钟氏,坐在廊下打着扇,看着大伙儿一趟一趟的来回。 “我是真没想到,你大伯母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钟氏到现在都没明白,孙氏为何要这样,而且对她的敌意还那么大。 迟意却是能理解的,当一个人方方面面都不如另一个人的时候,自卑,羡慕,嫉妒,各种负面的影响都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何况孙氏本身又不是个大度的人,有了这种机会,她自然会不遗余力的为自己争取。 “对了,最后我看张嬷嬷马上就要招了,你怎么就这么算了?”钟氏不是个纠结的性子,这个问题想不明白,那就换另一个问题。 迟意一面扇扇子,一面狡黠的说道,“当然是为了钓大鱼呀。” “钓大鱼?”钟氏懵了。 迟意解释道,“孙氏对于钱财是个谨慎的性子,从她让张嬷嬷记单子就能看出来。但是库房里依旧少了不少数目的银票,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钟氏还是不懂。 “说明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库房,拿走了银票,还没让人发现。” 钟氏点头,“嗯,然后呢?” “张嬷嬷在明月苑地位超然,下面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偷东西。所以这个人,应该是个主子。李氏这半个月回了娘家,自然能够排除。那您说,还剩下谁了?” 第六十一章 袖箭 “你是说,是舟哥儿偷的?” 钟氏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迟意淡定的点头,说道,“基本能断定是他趁着张嬷嬷不注意,偷拿出来的。否则张嬷嬷不会那么痛快就把账单拿出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钟氏皱着眉,不自觉的开始捏自己的手指,“现在口说无凭的,就是告到老夫人那儿,她都不能相信吧?” 迟意凑到钟氏身边,小声跟她耳语道,“所以我方才打断了张嬷嬷呀!” 钟氏也跟着放低了声音,用手挡着嘴,问她,“阿慈有办法?” “算是个馊主意,母亲听听,若是不合适,那就再想其他的办法。”迟意狡黠的眨眨眼,把自己的想法跟钟氏说了一遍。 钟氏一边听一边点头,等迟意说完,她看向迟意,眼睛里仿佛在冒着金光。 “你这个方法好!若是能抓住一个现行儿,还怕他不承认?” “母亲觉得没疑义就好。”迟意放下心来,只要钟氏不觉得她做的太绝,那她肯定能揪出迟君舟的真面目。 钟氏本来对迟意就盲目信任,听了她说的办法后自然没有不满,反而还特别支持。 母女俩商定了办法,迟意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中午在浅云居陪着钟氏用了午饭,等库房那里收拾妥当后,迟意这才慢悠悠的回了揽月阁。 散了步,消了食,迟意听着廊下两只鹦鹉叽叽喳喳的学话声,不消片刻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金乌西沉,迟意沉默的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软肉,感觉自己太放纵了。 “姑娘醒了?”在外间儿候着的忆岚听见响动,掀了帘子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帖子。 “拿的什么?”迟意搓搓脸,问道。 忆岚把帖子递给迟意,又给她倒了杯水递过来,“长平侯府的帖子,沈二姑娘邀您和五姑娘明日去做客。” 迟意打开帖子,散发着兰花香气的信笺上写着隽秀的簪花小楷,上面写着邀请她和迟冰去长平侯府做客,落款正是沈以义。 迟意受伤的这段日子,沈以义和阿圆经常前来探望,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很快就玩儿到了一块儿。 以前的迟意并没有要好的手帕交,结识沈以义二人,迟意心里是很高兴的。 把帖子妥善收好,迟意问道,“五妹妹回来没有?” 迟冰的禁足解了,这几天就想方设法的往兵营跑,今日正好二哥迟君凡当值,她一早就跟着迟君凡出了门儿,找五军营的士兵们切磋去了。 忆岚早就去问过了,便笑着回答,“五姑娘回来了,方才奴婢去问,五姑娘知道您还睡着,就没过来,让奴婢跟您说,明早她还来蹭早饭,跟您一起出门儿。” 迟意不用猜都知道迟冰会这么说,便让忆岚去小厨房吩咐一声,明早多做些迟冰爱吃的,再多做些点心零食,明日带过去给沈以义。 第二日一早,迟冰风风火火的跑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匣子。 “四姐姐,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迟意正等着迟冰用早饭,闻言笑着问她,“什么好东西?让你都顾不上吃饭了?” 迟冰这阵子隔三差五就跑来蹭饭,按她自己的话说,迟意这儿的饭菜不知道比她那儿的好吃多少倍,吃的她最近都长个子了。 迟冰献宝一样把木匣递给迟意,双眼眨呀眨,兴奋的看着迟意。 迟意接过来,打开匣子后,才惊呼出来,“好精致的袖箭!你从哪儿弄来的?” 迟意现在用的袖箭都是迟励宇特意改良过的,样子小巧轻便,佩戴在胳膊上非常方便。但是致命的弱点就是不够美观,按照迟励宇的说法,武器又不是装饰品,只要好用,不需计较外观造型。 但是迟冰给她的这个,样式同样精巧,但是整个袖箭都包裹了一层银,上面竟然还有雕花,绑带的位置还是皮质的,比需要系扣子的方便很多。 迟冰献宝一般问道,“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确实很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样子的袖箭。”迟意拿在手中把玩,简直爱不释手。 “我就知道四姐姐喜欢,也不枉我死皮赖脸的抢了来送给你。”迟冰洋洋得意,骄傲的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抢来的?你抢的谁的?”迟意好奇,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把袖箭放回了匣子中,“这样好么?对方会不会生气呀?” 迟冰连忙摇头,解释道,“哎呀,你放心吧,我从我二哥那儿抢的,知道是要给你,二哥非常痛快就给我了。” “二哥从哪儿弄的?这看着不像神机营里的东西。” 迟冰坐到迟意身边,一边等着上菜,一边解释道,“二哥说是沈二公子弄出来的,他以前在都督府,我二哥平时五军营都督府来回跑,他俩也早就认识。前阵子沈二公子突然对改造这类远攻武器有兴趣,就捣鼓上了。这是他新弄出来的,说让我二哥试一试,正好我昨天看着了,就抢过来了。” “沈二公子,沈宴铮?”迟意心里一动,不禁开口问道。 不等迟冰回答,忆岚并着几个丫鬟端着餐盘鱼贯而入,把精致的早点摆上了桌。 迟冰眼睛都要粘上去了,根本没工夫回答迟意。 见迟冰这个贪吃的样子,迟意笑着摇摇头,把玩着匣子里的袖箭,爱不释手。 等二人用过了早饭,迟意伸手,让迟冰帮忙把胳膊上的袖箭解下来,好把新的带上。 “我就知道四姐姐喜欢我送的!”迟冰嘿嘿直笑,手脚麻利的帮迟意带上了新袖箭。 迟意没说话,只是心里着急起来,恨不得像院子里的鹦鹉一样,长一双翅膀,飞过去好好质问他去。 二人收拾好,忆岚带上送给沈以义的点心,这才出了门,出发往长平侯府去。 侍郎府和国公府在一条巷子里,马车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侍郎府的门口。 阿圆带着自己的丫鬟站在门口望着,见国公府的马车过来,连连招手示意。 迟冰掀开窗帘,招呼阿圆,“阿圆快上来,我四姐姐又带了好些零嘴儿!” 阿圆红着脸瞪了迟冰一眼,却麻利的上了马车,跟迟意打了招呼后,就跟迟冰一起吃了起来。 沈以义自然也给阿圆送了帖子,她们两府距离近,昨日迟意特意使人去告诉了阿圆,今日她们一起走,人多路上还热闹。 阿圆自然一百个同意,今儿一早收拾完,就带着丫鬟守在门口翘首以盼了。 第六十二章 遇见 马车驶入长平侯府所在的巷子,沈以义早就嘱咐好了门房,见到镇国公府的马车进来就赶紧迎接。 因为是第一次来长平侯府,迟意几人先去见了侯府的元老夫人,也就是沈以义的祖母。 老侯爷过世的早,元老夫人独自一人拉扯两儿一女长大,现在的侯爷沈衡更是位高权重,无人敢看轻长平侯府。 作为二房老爷的沈放却没有走仕途,反而热爱游山玩水。 但是长平侯府最不能让人忽视的,却是袁老夫人唯一的女儿,她是当今圣上的元后,虽然过世早,但是皇上自她过世后再也没有立后。 见到元老夫人,迟意总算是对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老夫人有了深刻的印象。 元老夫人年纪和迟意的祖母看上去差不多,但是眉眼间多了丝英气,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位已经年近花甲的老人该有的。 给老夫人请了安,老夫人十分和蔼可亲的跟她们说了会儿话。 知道小姑娘着急跟小姐妹们玩耍,元老夫人也没有多留,让她们好好玩儿。 侯夫人宋氏是沈以义的大伯母,知道沈以义要招待小姐妹,特意让她的小女儿沈以芊作陪。 长平侯府占地也不小,再加上主子并不多,所以每个主子的院落相隔并不近,从元老夫人到沈以义的院子,一行人穿过了一个花园和一个颇大的池塘。 沈以义一路向众人介绍,能够招待朋友,她显然十分兴奋。 回到自己的院子,沈以义又亲自忙前忙后,招待大伙儿吃茶聊天。 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凑到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就连刚刚跟众人相识的沈以芊,没一会儿也跟大家打成了一片。 一直玩闹到中午,沈以义叫大家一起去池塘边上的阁楼用饭。 她自己院子没有小厨房,也没有能招待这么多人用饭的偏厅。她母亲给她出主意,索性就在池塘那儿的阁楼上用饭。 阁楼挨着花园和池塘,如今已经六月下旬,花园里花团锦簇,风景自是不必说。 在阁楼用了午饭,饭后三三两两的在花园里散步聊天,迟意跟沈以义站在池塘边的小拱桥上,一面聊着天,一面往池塘里撒鱼食。 “阿慈是有心事么?我看你今日总是在愣神,叫了好几次都没回应。” 沈以义早就注意到迟意的异样,从进府开始,迟意就总是在愣神,仿佛有心事一般。 迟意低着头盯着水中追逐抢食的鱼群,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她早就想来长平侯府了,为了想来验证心中的猜测。 可今日终于来了,她又开始退缩。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不敢了。 “可是身体不舒服?你腿上的伤好利索了么?” 见迟意不说话,沈以义有些着急。她怕迟意身体没好,今日强撑着出门。 迟意摇头,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早就好利索了,伤疤都看不见了。” “那是怎么了?”沈以义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自己的原因,有些事没想明白。”迟意没有说的太明显。 沈以义也不是好奇的人,见迟意没有想要倾诉的欲望,她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两个人在桥上喂了会儿鱼,沈以义的丫鬟就满脸焦急的跑了过来,附耳跟沈以义说了什么。 沈以义烦躁的跺了跺脚,不知如何是好。 迟意看出丫鬟的焦急,便十分善解人意道,“沈姐姐有事?你若是有事就先去忙,我一会儿就去花园里找冰冰和阿圆她们。” “我让梅香跟着你吧?我怕你再找不到路,花园里小路多,容易迷路。” 沈以义歉意的看着迟意,她确实有事要去处理,不然也不能扔下迟意一人。 迟意点点头,在别人府中,没有主人家领着,她确实也不方便行走。 沈以义让自己的丫鬟梅香跟着迟意,她则拎着裙角,快步离开了。 等沈以义走远了,迟意在池塘边上来回逛了逛,实在是没意思了,她便叫上忆岚和梅香,要去花园里寻迟冰几人。 梅香在前面领路,一行三人往花园走去。 花园里各个不同品种的花争相开放,五颜六色的让人心生欢喜,迟意一边走一边四处欣赏,因犹豫而略显烦闷的心情都畅快了不少。 “二少爷?您今日在府中呢?” 前面引路的梅香没想到在花园中竟然遇到了沈宴铮,连忙出声问安,也是给后面的迟意提个醒儿。 沈宴铮一个人从另一边的岔路走出来,分外淡定的点点头,目光越过梅香,看向了后面的迟意。 迟意也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沈宴铮,明显愣住了,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他,忘了说话。 “迟姑娘?是要去寻迟五姑娘么?”沈宴铮挑眉,率先开口问道。 迟意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目光太过专注,连忙垂了头,心慌意乱的嗯了一声。 沈宴铮忍不住嘴角向两边弯起,严肃冷峻的面容都跟着缓和了一些。 “她们应该在东边儿的假山那里,方才听到那边有说话声,你们从另一条路过去,那边更近一些。” 沈宴铮好心提醒,并且往后退了退。 梅香松了口气,她们姑娘不在,二少爷和迟姑娘在这儿遇见了,虽说不是孤男寡女,但传出去总归不好听。得亏二少爷反应的快,没让双方太过尴尬了。 “多谢二少爷提醒,那迟姑娘,咱们这就过去?” 迟意根本没听清梅香说了什么,胡乱点了点头。 梅香行礼告退,转身正要走,却听到迟意竟然叫住了沈宴铮! “二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迟意鼓足了勇气,突然开口说道。 她都纠结了一上午了,因为不知道能不能遇见沈宴铮,也在犹豫若是遇见了要说些什么。 可现在真的遇到了,她心里的顾虑却消失的一干二净。 想着就让她毫无顾虑的放肆一回,若不是如同她猜测的那样,那她也算是放下了心事,往后也不用再纠结了。 右手悄悄的摸了摸绑在左手臂上的袖箭,迟意的勇气也涌了上来。 沈宴铮正要转身离开,听见迟意叫他,他却没有立即转过身来。 “不可以么?”迟意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急切,也隐隐带了些哭腔。 沈宴铮闭了闭眼,轻轻呼了一口气,转身说道,“好。” 迟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也挂上了大大的笑容。 已经一脸懵住的梅香在心里呐喊,不可以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第六十三章 重逢 沈宴铮侧身抬手示意,迟意福了福身,率先走了过去。 看着自家少爷跟着别家姑娘走到小路上去单独说话,梅香急的直冒汗。 这万一被人看到嘴碎说出去,那可是对双方都没有好处的呀。 不是她看不上迟意,而是她们二少爷实在是太挑剔了。以前不是没有主动示好的姑娘,可她们二少爷是如何做的?当面拒绝不说,还直言对方配不上他! 你听听,这种话是能直接说的么? 那姑娘气的当场痛哭,还说没脸活着,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二少爷眼神都没给对方一个,直接转身走了! 就这么走了! 那家姑娘以前也是经常来找她家姑娘玩儿的,这之后不仅再也没来过,还直接说要跟她家姑娘绝交,也没有做朋友的必要了。 害得她家姑娘还伤心了好久呢。 现在她是真怕了呀。 她怕万一迟意也是看上了二少爷的美貌,二少爷若是再那么言语恶毒的拒绝了,那迟意怕是也再不会上门来找沈以义玩儿了。 梅香急的团团转,恨不得追上去拦着迟意,告诉她二少爷可不是轻易能喜欢的呀。 忆岚在一旁非常淡定的站着,见梅香想要跟上去,连忙上前拦住了她。 “咱俩还是跟着吧,二少爷身边也没个人跟着,被人看到了怕是不好。”梅香隐晦的说道。 忆岚却完全不为所动,还拦着梅香不让她跟过去。 “梅香姐姐不必担心,说几句话而已,别人就是想传什么也找不到借口。” 忆岚心里也有疑惑,她们姑娘这才是第二次见沈家二公子,虽说有上次的救命之恩在,但是要说有什么私交,她是不相信的。 可是看她们姑娘方才的表情,忆岚又不敢肯定了。 不过姑娘既然主动开口要跟沈公子说话,那不管如何,她这个做丫鬟的自然不能阻拦,而且还要防着别人去阻拦。 梅香看了一眼淡定的忆岚,心里简直惊奇。 不过既然忆岚都不急,那她也就不用跟着操心了,毕竟吃亏的又不是她家二少爷。 两个丫鬟各有所思,站在岔路口守着走远的二人。 迟意在前面慢悠悠的走着,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心里却越来越冷静。 下定了决心,她站定,转身望着沈宴铮的眼睛,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对么?” 沈宴铮一愣,没想到迟意会如此直接的问他。 “迟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了,国公府的四姑娘,京城还有人不知道么?” 迟意咬牙,继续说道,“为什么不承认?那本册子上的字迹,还有袖箭上的雕刻图案,这些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知道!既然你都让我察觉到了,为什么现在不承认!” 说着说着,迟意眼中的泪水已经忍不住流了下来,声音也开始哽咽。 册子上的字迹,和卫熠的笔迹一模一样;那支袖箭上雕刻的图案,正是她年幼时画的,当时只给他一人看过,说等全部画完后,就装裱起来,送给他。 若说字迹他是有特意练习,那画的事又如何解释? 迟意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流个不停,说出的话也没了章法。 “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你一定知道我是谁的。那为什么不承认呢?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傻子?你怕我认出你?一定是,你不想跟我扯上关系的……” 沈宴铮狠狠抹了把脸,看着迟意垂泪,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把一切都抛到脑后,去他妈的大局,什么大局为重,一切都抵不过迟意! 一把搂过迟意,把人狠狠箍在怀里,沈宴铮轻声安慰她,“阿慈,对不起,不要哭了。是我不对,我不该拖着不去见你。你打我骂我,就是不要哭了,我真的好想你。” 听到沈宴铮妥协般的回答,迟意忍不住用双手捶打他,一边哭一边哑着嗓子说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的……” 从第一次睁眼发现自己重生的茫然,到小心翼翼逐渐接受现实的妥协,迟意一直是没有归属感的。 她的记忆并不清晰,一开始和人相处都是小心翼翼的。也亏了当时她身体差,需要静心修养,也有钟氏不遗余力的照顾,这才让她慢慢放下了戒心,一点一点融入到新的人生。 但再如何,她对上辈子的思念以及错过的人和事还是有遗憾的。 当她发现卫熠有可能也重生了的时候,庆幸已经远远超越了前世的家仇国恨。 “阿慈,阿慈……我好想你……”沈宴铮也哽咽了,搂住迟意的双臂越发的小心,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怀里的人就消失了。 迟意发泄了一通,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把脸上的泪水都擦到了沈宴铮的衣服上,她抽泣着推开身前的人,瞪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不承认?不想承认干嘛还给我那么多提示!” 沈宴铮被训的哑口无言,他也没想到迟意会这么突然的就问他,竟是没有给自己留下丝毫的退路。 “我怕自己猜错了,当时猜测有可能是你的时候,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阿慈,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 沈宴铮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他在这个自己一手建立的朝代已经生活十九年了,如今得知迟意有可能就是阿慈,他怎么可能不震惊,不害怕。 “我都没有怕,你怕什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迟意垂着头,吸着鼻子小声嘟哝。 沈宴铮无奈的揉了揉迟意的头顶,感叹道,“你是这几年刚醒过来的吧?年幼的时候,我和迟意是见过的。” 沈宴铮说的隐晦,他口中见过的迟意,自然是以前的迟意。 迟意一愣,喃喃道,“见过么?我完全没有记忆……怪不得,你是上次发现的?怎么发现的啊?” 迟意一直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毕竟这几年自己完全没有被怀疑过,不说迟家的人,就连身边伺候的下人和钟氏这个母亲都没有对她产生过怀疑。 说到这里,沈宴铮失笑的摇了摇头,“你是谨慎,但是你的一些小习惯,是不好改变的。身边的人被你潜移默化,慢慢已经习惯。但是我不一样,我对你太熟悉,一眼就发现了。” 迟意向后推了几步,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虽然容貌有些许的变化,但是依旧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 微风拂过,满园五颜六色的花朵随风摆动,带来一阵阵清幽的香气。 穿越了七十多年,时光在流逝,但能再见到年少时让自己悸动的人,真是分外的美好。 第六十四章 释怀 “在想什么?”沈宴铮问道。 迟意湿润的眼睛弯了弯,轻轻摇了摇头。 重逢的喜悦超越了所有的顾虑,但是新的疑问也随之而来。 “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啊?”迟意问道。 沈宴铮垂下眼来,无奈道,“出生不到一个月吧,算下来也有十九年了。” “啊,这么久?”迟意诧异道,“那你岂不是比我大了将近三十岁了?” 前世的卫熠算是英年早逝,没到不惑之年就驾崩了,满打满算比迟意晚了十年。这辈子又比迟意早了十好几年,算下来可不就大了将近三十岁? 一听这话,沈宴铮黑了脸,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怎么能这么算?那些只能算是记忆跟经验,不能加在年龄上。” 前世他和迟意同龄,算是青梅竹马,如今自己年龄上已经比迟意大了六岁,可不能再往上加了。 “你还挺在意这些啊。”迟意不可置信的看了沈宴铮一眼,一个大男人,还在乎起年龄来了。 沈宴铮气结,她若不提,他自己怎么可能往这上面说。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把重逢的美好时光瞬间打破,互相气呼呼的看着对方了。 “你还真和以前一样,就知道说话气我。”沈宴铮没忍住,主动投降,软了语气说道。 迟意扑哧一声笑出来,一扫方才尴尬的气氛,“这样我更放心了,你还是你。” 前世的二人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到死都是单身一人。 说没有感情了,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今生重逢,互相又多少都有些忐忑。 沈宴铮怕迟意心怀仇恨,毕竟是他一手推翻了殷朝,害得她家破人亡。 迟意也怕沈宴铮对她没有了感情,毕竟曾是一国之君,再谈前世的儿女情长,迟意也会没有勇气。 但是相视一笑间,两人也都释怀了。 往事随风,过去已经掩埋在了史书之中,活在当下,才是他们现在应该做的。 “脸都哭花了。”沈宴铮抽出迟意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迟意疼的直抽气,刚刚升起来的暧昧氛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把挥开沈宴铮的手,她揉着眼角咬牙道,“拿我的脸当桌子擦呢?这么用力!” 看着迟意已经红了一片的侧脸,沈宴铮举着手不知所措,“我已经很小心了,真的,我没用力啊。” “行了行了,你可别动手了。”迟意闷闷的打断他,自己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脸,感觉没什么异样,这才放心下来。 不是她不相信沈宴铮,而是他真的是有前科的。 这厮前世也是从小习武,二人经常在一起玩儿,免不了会有接触。 有一次他爬上树给她摘果子,说好了轻轻扔下来,结果谁知道他口里的轻轻,竟然直接把她的脑门砸出血了。 害她那阵子睡觉都做噩梦,生怕自己因此破了相。 沈宴铮也是想起了以前的囧事,讪讪的放下了手,一脸的不知所措。 迟意看出他的尴尬,侧着身子望着花圃轻声问他,“你说咱们两个为什么会重生啊?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呢?” 沈宴铮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的侧脸,喃喃自语道,“谁知道呢,但是我要感谢老天能给我这个机会,能够弥补遗憾。” “我也是。”迟意扭头,一双眸子神采奕奕。 沈宴铮被她影响,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哭又笑的,迟意的心情这一会儿起起伏伏,现在还处在比较兴奋的状态。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跟沈宴铮就这么站在花园的小路上,絮絮的说着没头没脑的对话。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暖烘烘的,迟意额头见了汗意,双颊也泛着淡淡的红晕。 沈宴铮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侧脸,问她热不热。 迟意缩了下脖子,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还没开口说话,岔路口那里的忆岚就率先叫人了,“姑娘,五姑娘她们过来了。” “就来!”迟意踮了踮脚尖,回应了一声。 “先回去吧,以后再聊。”沈宴铮知道自己唐突了,默默放下手,安抚道,“你过去吧,我从另一边走。” 迟意没说话,抿着唇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后,快步走了回去。 “姑娘怎么头发乱了?”忆岚见迟意回来,愣了一下,赶紧走过去,低声问了一句后,手脚麻利的给迟意整理起来。 离开了沈宴铮,迟意立马就恢复了以往淡定从容的样子来,并没有解释,却也不会让人往别处想。 梅香朝着迟意身后看了看,没见到二少爷的身影,心里跟着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没有被别人发现。 迟冰几人一起从另一条路走过来,一人手里还拿着一小捧鲜花。 “四姐姐,快看!”迟冰举着自己手中的花,献宝一样递给迟意,“是不是很漂亮?这是我自己剪的,芊芊说插到瓶中会更好看。” 迟意看着眼前的花,总共十几支左右,颜色并不多,但是错落有致的挨着,确实让人赏心悦目。 “是很漂亮,芊芊教你的?”迟意问道。 插花也是有讲究的,花茎的长短,花朵的颜色品种大小,都不是随随便便插到瓶中就可以的。每一朵摆放的位置不同,看上去的效果都会不一样。 迟冰显然不懂,深谙此道的,自然另有其人。 “四姐姐怎么猜到的?就是芊芊教的,没想到插花也这么讲究呢。”迟冰连连点头,一脸的崇拜。 沈以芊跟迟冰同岁,为人却安静沉稳,和迟冰的性格天差地别。 “插花的学问多着呢,你若是喜欢,倒是可以好好跟芊芊请教一番。”迟意也点点头,倒不是她恭维,而是沈以芊确实有实力。 “迟姐姐快别恭维我了,兴趣爱好罢了,打发时间倒是可以,请教我可不敢当。大家若是喜欢,经常来玩儿便是。别的不说,花园里的花,品种倒是比较齐全的。” 沈以芊被夸赞,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因为性格原因,她的朋友也不多,平时不爱出门儿,自然也没有机会结识其他的同龄人。 今日借着堂姐沈以义的光,结识了迟家姐妹和侍郎府的姑娘,这让她异常的兴奋。 从一开始的忐忑谨慎,到现在能够和几人侃侃而谈,她倒是觉得非常不错。 迟冰和阿圆连连点头,她们两个性格外向活泼,和谁都能轻易的打成一片。这会儿就开始嚷嚷着,说以后来玩儿的话,沈以芊可不能嫌她们烦。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一起回了沈以义的院子。 第六十五章 撒泼的婆媳 回到沈以义的院子后,众人才发现沈以义竟然还没有回来。 沈以芊作为主人,叫来梅香,问她沈以义做什么去了。 梅香悄悄给沈以芊使眼色,两个人走到廊下,小声的说了起来。 “三姑娘不知道,是盛家又来人了!二太太气的差点儿犯了心疾,下人这才赶紧叫了我们二姑娘过去。” 梅香越说越生气,可又不敢大声吆喝,只能憋着气,小声诉着苦。 沈以芊狠狠皱了皱眉,“盛家人怎么如此不要脸面?这都来闹了几次了?有没有去告诉祖母?” “盛家太太来老夫人应该是还不晓得。”梅香犹犹豫豫,还是出声问道,“三姑娘,二少爷应该是在府中,用不用叫人去跟二少爷说一声?” “二哥在?”沈以芊眼睛一亮,急忙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啊!盛家那些人,也只有二哥能制服了!” 梅香得了命令,也算有了主心骨,哎了一声,连忙就跑了。 沈以芊也跟着着急,但她又走不开,心事重重的回到屋子里,跟迟冰几人说话都愣神了好几次。 “天也不早了,芊芊,我们就先回府了。下次再约,你可一定要来。” 迟意看出沈以芊有心事,沈以义又迟迟不回,应该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让沈以义分身乏术。 沈以芊闻言愣了一下,看向迟意的表情充满了歉意,“迟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怠慢你们了……” “说的哪里话,还有的是机会呢。”迟意安抚的拍拍她的手。 迟冰和阿圆也察觉到了异样,连连跟着点头。 “下次我们出门儿踏青好了,若是风大些,还能放纸鸢呢。”迟冰天马行空,都开始为下次游玩安排上了。 阿圆也在插科打诨,“那我回府就要自己做一个纸鸢,扎成蝴蝶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那说好,下次我们去踏青。”沈以芊松了一口气,只要客人没有觉得被怠慢了,她心里也能少一些负罪感了。 几人又互相安慰了几句,沈以芊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 “今日招待不周,姐妹们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才好。”沈以芊忍不住又自责道。 “哎呀,说的什么话,我们玩儿的很高兴呀。”迟冰亲昵的揽着沈以芊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迟意正想说话呢,就瞧见抄手游廊另一侧过来了几个人。 一老妇人正踉踉跄跄走着,身边的年轻妇人搀着她,身后跟着的正是刚刚才分开的沈宴铮和沈以义兄妹二人,周围还有几个健壮的年轻仆人。 那老妇人虽然在前面走着,但是畏首畏尾,时不时扭头看一眼沈宴铮,被发现偷看就立马缩着脖子转过头,躬着身子加快了脚步。 这几人也没想到在门口还能碰上人,那老妇人眼前一亮,和年轻的妇人对视了一眼后,立马拍着大腿就嚎了起来。 “还有没有王法了啊!你们侯府就是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老头子你睁开眼看看吧,看看我们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呀!” 这老妇人声音洪亮,连哭带喊的节奏分明,喊到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撒起泼来。 那年轻的妇人也跟着跪在了老妇人身边,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迟意几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都愣住了。 沈宴铮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老太婆还来了这么一出。 一旁的沈以义气的不行,还有被好友发现的窘迫感,涨的满脸通红。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母亲都被你们气的病倒了,你们还有颜面在这儿哭?”沈以义忍不住开口问。 方才母亲院子里的下人着急忙慌的跑来禀告,说这婆媳二人又来了,还把母亲气的犯了病,她过去的时候这俩人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反而还怪她母亲自己身体不好。 她没工夫搭理,等着大夫上门。结果这婆媳竟然拦着大夫不让进,还说若是不给她们个说法,今儿就别想让大夫给母亲救治。 幸好二哥及时赶来,直接叫人把这婆媳二人扔了出去。 这二人见了二哥就跟老鼠见了猫,一声都不敢出,缩头缩尾的就被撵了出来。 结果到好,见到有外人在,这二人竟然又开始撒泼了! 年轻妇人抬头看了迟意这边儿一眼,抹着眼泪抽抽噎噎的说道,“三姑娘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啊!二太太要是痛快的答应了,我们还能哭么!” “我可怜的儿啊!这么年轻就绝了后,你让老娘可怎么活啊!我的儿!”老妇人根本不听别人说话,只是边哭边嚎,还撒泼一样坐在地上不起来。 “苏木,无青,把人扔出去!”沈宴铮可没工夫跟这二人讲道理,直接吩咐身边的两个年轻仆人,要直接动手。 那老妇人可不干了,她也不怕动手动脚,竟是耍赖般,直接抱住了一个仆人的大腿,手脚并用的挂在了年轻男子的身上! 无青被吓了一跳,他何时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吓得他连连后退,嘴上直喊救命。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愣住了,沈宴铮抬手挡在沈以义的身前,黑着脸看着闹剧一样的几人。 迟冰也赶紧把手按在了后腰处,和几个丫鬟一起挡在了迟意几人的前面。 另一个叫苏木的仆人则面无表情的上前,也没有避讳,直接上手拎住了老妇人的后领处,一手掰着她的胳膊,直接把人从无青的腿上撕了下来。 无青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连连拍打自己被抱过的腿,一脸自己已经不纯洁了的表情。 老妇人被拎走,她干脆就近又要去抱苏木。 结果苏木可没有无青那么傻,直接开口说道,“你要是敢抱,我就掰断你的手。” 老妇人吓的愣住,就这么错过了时机。 那年轻妇人闻言赶紧凑过来,扶着老妇人连声问她,“婆婆你没事吧?” 老妇人反应过来,一张嘴,又嚎了起来,不过这次嘴里换了词。 “没天理啦,侯府的下人都开始动手打人啦!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男人,这让我们怎么有脸活着呀!” 若不是时机不对,迟意都想给这老婆婆拍手叫好了。 有眼色,懂时机,还能随机应变,这是个人才啊! 第六十六章 又盯梢了 那婆媳二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哭天抢地,完全不要面子了。 这下苏木也手足无措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宴铮不想让事情闹大,毕竟还有客人在,闹出笑话来,丢的还是长平侯府的脸。 “识时务的,你现在立马拿银子走人。若不然到时候人财两空,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老妇人声音一顿,立即收住哭声,从地上站起来还拍了拍裙子上的灰。 “瞧您这话说的,什么事儿不都是好商量么!我也给你家太太选择了,可她偏一样也不选!这也不能怪我了是不是?还是你这孩子好说话,那就说好了?五百两银子,一钱都不能少!” 老妇人完全不在意沈宴铮阴沉的脸,还对着沈以义笑道,“我是真心喜欢二姑娘呀,不过你娘不同意,不然给我当了儿媳妇,有你享福的日子呢!” 老妇人这话一出口,沈以义气的满脸通红,咬着牙瞪着老妇人,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怒喝道,“你做梦!” 说完,沈以义哭着转身就跑了。 沈宴铮也没想到这老太婆能无赖到如此地步,吩咐苏木道,“把人给我扔出去!” 苏木这回学乖了,让几个小厮一起驾着人往外面走。 老妇人挣扎不开,只能一面走一面回头冲着沈宴铮喊,“别忘了把银子给我送去,否则明日我还来!” 沈宴铮气的不轻,闭着眼揉着揉紧皱的眉头。 迟意几人何时见过如此撒泼无赖的人,站在一旁都被这一出吓愣住了。 “迟姐姐……”沈以芊尴尬的笑了笑,完全没了主意。 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如此阵仗,被这么一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迟意倒是显得淡定从容,拽了拽还在盯着几人看的迟冰,让她回过神来。 “我们这就先回了,下次再聚。”迟意对沈以芊笑了笑,又扭头看了一眼沈宴铮,微微笑了笑。 沈宴铮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送几人上了马车,沈以芊着急去看沈以义,跟沈宴铮打了声招呼就跑回内院去了。 马车一路哒哒哒的往回行驶,车里的姐妹几人都没有说话,还处在方才的震惊当中呢。 先到了侍郎府,阿圆跟两人告别,迟冰趴在车窗上跟她挥手。 这回就剩下姐妹二人了,迟冰忍不住小声问迟意,“四姐姐,你说那两个是什么人啊?我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官宦人家,但是敢在长平侯府闹事儿,应该也简单不了吧?” “谁知道呢,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很熟悉的人家。”迟意也没想明白。 那婆媳二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是态度可足够嚣张跋扈,蛮不讲理。而且说话知道抢占先机,也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百姓。 最后听她那意思,竟然还跟侯府二太太商量让沈以义嫁进他们家去。这话都敢说的,迟意还真就看不出这婆媳二人是什么来路了。 到了国公府,迟冰直接回了二房的院子,迟意有心事,也就没多留她。 倒是驾车的虎子,回府后也跟着迟意去了揽月阁。 “有事要说?”迟意问他。 虎子点点头说道,“方才在长平侯府的那对婆媳,奴才倒是见过。” “你见过?知道她们是什么人?”迟意好奇,示意虎子继续说。 虎子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语言,便婉婉道来。 原来之前迟意让虎子盯着芸珠郡主那几人,他盯梢的时候,见到了这婆媳二人不止一次。 这婆媳的家就住在东城,一座三进的宅院,因为挨着大街,所以门脸儿打通之后开了一个还算不小的书局。 和芸珠郡主要好的钟凌儿,家就在东城,离着这书局还不算远。 钟凌儿这阵子总带着丫鬟去这家书局买笔墨书本,虎子让人盯的紧,自然也就知道了这家书局的大概。 “就是一个普通的书局?”迟意有些意外,“那是如何跟长平侯府扯上关系的?” 虎子挠了挠头,也是一头雾水,“这个奴才就不知了,不过书局前阵子贴上了出售的告示,好像还挺着急的。” 迟意自言自语,“出售?好好的书局,突然就要出售,这是着急用银子?” 又想到方才那婆子张口就要的五百两,就更加能肯定对方是急需用钱了。 “应该是着急,不过价格给的还不低,所以一直没能卖出去。”虎子说道。 “让人盯着,最好是能打听到是发生了什么事,尽快。” 虎子摸不着头脑了,忍不住问道,“姑娘怀疑这婆媳二人有问题?不过钟家的钟凌儿只是去买过东西,和这二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来往。” “先盯着,总觉得能钓上来大鱼。”迟意想起沈宴铮都拿这二人无可奈何的表情,就觉得其中肯定是有事。 虎子不便多问,点头答应道,“姑娘放心,保证盯紧了!” 迟意想了想,又说道,“人手不够就去找父亲,你自己的人给我留出来,盯着迟君舟。” “啊?”虎子这回更吃惊了,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还要盯着大少爷?” 忆岚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让你盯就盯着,做什么这么大惊小怪!” 虎子连连弯腰道歉,“奴才就是太震惊了,姑娘放心,奴才一定办好!一定盯好,不论吃喝拉撒,一眼都不会放过!”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这阵子你也辛苦了,也要好好犒劳一下手下的人,银子不够了就来找忆岚。” 说着,迟意示意忆岚。 忆岚会意,把一个荷包给了虎子,让他揣好。 虎子自然不会推脱,把沉甸甸的荷包揣了起来,恭谨的退了出去。 府外的盯梢交给虎子,迟意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明月苑那里,基本都是大房的人,想要安插进去人,就没那么方便了。 不过打瞌睡了就有递枕头的,没两天,就传出明月苑里出了家贼,李氏的翡翠镯子丢了。 偷镯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嬷嬷的小女儿,明月苑里伺候迟君舟的大丫鬟。 第六十七章 吉日 作为孙氏身边的亲信,吕嬷嬷和张嬷嬷这些年没少跟着捞好处。 孙氏谋划霸占钟氏嫁妆的事情败露后,孙氏被关在了玉笙居,吕嬷嬷和张嬷嬷则被打了一顿,随后就发卖出府,再不可能回来了。 吕嬷嬷是孙氏的奶娘,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张嬷嬷不一样,她的小女儿如今还在明月苑当差,成年后一直在迟君舟的书房伺候笔墨。 这次张嬷嬷犯事被撵出府,她竟然幸运的逃过了一劫,结果没两天,又发生了这种事出来。 因为是明月苑里的私事,李氏也没有闹开来,所以经过到底是如何,大家也不清楚。 不过手脚不干净的人李氏自然不可能还留着,这丫头也难逃被发卖的下场。 李氏也趁机把明月苑的下人惩治了一番,孙氏的人不少被打发了出去。 少人了自然就要补上,人牙子进进出出了好几次,这才终于消停了。 这机会可遇不可求,迟意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了。 几方面都部署好,就等鱼儿上钩。迟意是个有耐心的,并不着急。 又过了两天,终于到了迟君杭大婚的日子。 一大早,镇国公府的门前张灯结彩,四扇大门齐开,红灯笼红绸缎挂的满满的。 穿着喜庆的丫鬟小厮站满了整条巷子,给路过的街坊邻居分发喜糖喜果。 迟君谦作为迟君杭的堂弟,自然担任起了伴郎的职责,和迟君杭其他三位同窗一起,前去迎接新娘。 这一日整个国公府都处在忙碌且兴奋的状态,平日里严肃冷峻的老公爷都一直面带笑容,和和乐乐的。 孙氏没能出来,所以拜堂的时候新人只拜了老公爷夫妇和迟泽宇一人,新娘子送到洞房后,迟意姐妹几人陪着,迟君杭则去前院给众人敬酒了。 沉香榭里,新娘子孙如欣身穿嫁衣,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喜床上。她的两位闺中好友陪伴在左右,跟她隔着盖头说话。 迟意姐妹几人在一旁作陪,就连大着肚子的迟婧和关禁闭的迟凝也都过来了。 因为上次没答应迟婧的请求,迟婧今日回来就一句话都没跟迟意说过,反倒是和迟凝凑到一起,时不时说上几句。 迟凝也安静了不少,徐姨娘还在守佛堂,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也不小,这几个月下来,她不仅清瘦了,精神也不比从前。 “要说三哥这亲事也不突然,毕竟几年前就定下了。可怎么看上去反倒有些匆忙?”迟婧说着说着突然就提高了嗓音,房间里的几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孙氏的事情国公府的人都清楚,老夫人也没有特意隐瞒,所以各房当时没在场的主子事后也都打听清楚了。迟婧的姨娘是二伯母何氏的陪嫁,如今虽说不上多得宠,但到底生养了大姑娘二姑娘,在二房也是有些脸面的。 迟婧怀孕后,老夫人特许她可以过府去看望迟婧,前几日她刚去过,显然是把府中发生的事也说给迟婧听了。 迟意上次没给迟婧面子,迟婧自然心里不舒坦。如今能有给大房三房一起上眼药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错过。 只不过迟婧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迟意根本看都没看她,自然也没接话。 迟婧说完,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迟意和迟冰是无视她,迟霜迟雪是真的懵懵懂懂的,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至于方才还和迟婧说话的迟凝,则用帕子遮着嘴角,偷偷笑了笑。 丢的是孙氏的脸,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办法给她遮丑呢。 孙如欣的两个手帕交也都是出身平凡人家,今日能有幸进入国公府,已经兴奋的不得了,看哪儿都觉得豪华无比了,自然听不出来迟婧话里的意思了。 至于孙如欣,她心里明白。自己姑母做出的事情虽然令人不齿,但一切又都是为了他们。 但是三房揭露出来,也无可厚非。 国公府能不计前嫌依旧让她嫁进来,已经给足了孙家脸面,她若是今日对迟意这个小姑子表现出一点儿的不满,那才是傻子才做的事。 她体谅姑母,却并不认同孙氏的做法。强取豪夺,令人诟病,不是聪明人的做派。 “二妹妹说的是,因着我父亲前阵子又生了病,孙家上下跟着着急上火。孙家的近况你也知道,人手不足,自然就显得匆忙了许多。”孙如欣隔着半透明的盖头,微微歪着头看着迟婧的方向,几句话竟然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迟婧只比迟君杭小了半岁,比孙如欣可大了整整两岁,但是不论心计还是头脑,显然都不是孙如欣的对手。 被这么软软的怼了回来,迟婧显然不满意。 她四下打量了几眼,便开始品头论足起来,“三哥和三嫂也算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了,不过这男人啊,心还是不够细。你看看这梳妆台,是个老物件儿了吧?新嫁娘怎么好用这种呢?三嫂你说是不是?” 孙如欣没想到迟婧这么不给人面子,当着满屋子的人就这么口没遮拦的说了起来,说完梳妆台又开始数落她坐着的拔步床,在她口中没有一处好的。 迟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口打断她,“二姐,没见识就少开口吧!” 迟婧一噎,不满的看了迟冰一眼,“五妹妹也还是这么不懂礼貌。” “这梳妆台,可是祖母挑出来的,当年太皇太后赏赐的上好黄花梨木,床也是珍贵的檀香木而制,到底是谁没礼貌没见识?不知道就别开口乱说,让人误会不说,还显得特别没见识。” 迟冰都觉得迟婧丢人,为了给别人添堵,她在自黑的这条路上已经奋不顾身了。 迟婧也没想到竟然闹了这么个笑话,明明是大房做错了,结果老夫人不仅没有撒手不管,竟然还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大房,就凭迟君杭是男子,而她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庶出女儿么? 想到这里,迟婧心里越加不平衡起来,都是女孩子,孙如欣的出身还不如她呢,结果她却嫁入了国公府,而她却只嫁到一个小官儿人家,还要日日忍受婆母给她立规矩。 想起朱母尖酸刻薄的脸,迟婧气的心里犯堵,从椅子上腾的站了起来,抱着大肚子扭头就出了新房的门。 第六十八章 伴读 迟婧一走,不仅没有冷场,反倒更随意起来了。 迟凝现在没有了靠山,大哥和李氏又靠不住,她巴结孙如欣还来不及呢。 几人陪着孙如欣说话,直到外面丫鬟说前院儿散了,三少爷这会儿正往回走。 孙如欣的两个手帕交提出告辞,迟意代替把人送了出去。 等回到揽月阁,迟意捶了捶有些僵硬的肩膀,懒懒的不想动弹。 忆岚和清秋忙前忙后的张罗着给迟意泡澡,等都收拾完了,国公府也全都净了下来。 第二日,新媳妇是要给公婆敬茶的,孙氏依旧没有露面,可孙如欣却一句都没有多问,连表情都没有一丝的疑惑跟不满。 迟意看在眼里,心里不得不佩服。 真是没有想到,孙氏那么个没有脑子的人,竟然会有这么一个懂得隐忍克制的侄女儿。 老夫人本身就非常喜欢孙如欣,这些年对孙如欣的关怀远远超过了对迟意这个嫡亲的孙女儿。 虽然出了孙氏的事,但又没有殃及到孙如欣,更何况老夫人还觉得对不住孙如欣,所以这会儿成了自己的孙媳妇儿,她看孙如欣的眼神儿就更加热切了。 见礼后老夫人拉着孙如欣又是一通嘱咐,问她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啊,吃住合不合心意?院子里若是有人敢怠慢,只管去找她,她给孙如欣撑腰做主。 孙如欣也确实是个会哄人的,把老夫人哄的是笑语连连,心怀舒畅。 一大家子一起用过了早饭,迟意便跟着钟氏一起去了浅云居。 娘俩儿还没说几句话呢,迟励宇领着撅着嘴的迟君书就走了进来。 “小五儿这是怎么了?”钟氏一眼就看到了小儿子通红的双眼,赶紧上前来把人拉进自己的怀中,连声问道。 迟意也好奇,小五儿虽然年幼,但是早熟又懂事,很少见他流过泪。 迟励宇好笑的摇摇头,坐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迟君书撅着嘴,偷偷看了迟励宇一眼,靠在钟氏怀里不说话。 “到底出什么事了?老爷你说!”钟氏不满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是锯了嘴的葫芦,问也不说话! 迟励宇咳了一声,解释道,“七殿下就要入太学读书了,皇上的意思,是想让小五儿给七殿下当伴读,一起入宫上课。” 迟君书抬手揉了揉眼睛,闷声说道,“孩儿舍不得先生和同窗,不想入宫。” “不想去就不去,让你爹回绝了就好,这也值得哭上了?”钟氏好笑的点了点迟君书的额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哭的。 迟励宇哭笑不得,无奈的看了迟意一眼。 迟意微微一笑,会意。 “母亲,您说的轻松,这哪是容易回绝的了的。”迟意走过去拉着迟君书的手,把人按在榻上坐下。 “不能回绝?”钟氏不明白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皇上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的么? 迟意又把钟氏按在榻子上坐下,跟她解释道,“给皇子选伴读,当然算是大事,这不仅代表了皇上重视臣子,其实也算是一种警示。” “啊?这……这是什么意思?”钟氏心里一慌,紧张的问道。 “若是寻常官家,给皇子伴读,自然是光宗耀祖之事。但如今父亲位高权重,皇上点名要小五儿做伴读,那不仅仅是皇恩,更多的也是为了敲打父亲。” 迟意顿了顿,继续说道,“父亲也只能跪谢皇恩,不能拒绝。” 迟意不知道迟励宇和皇上的关系如何,但是单丛迟励宇封侯来看,君臣的关系应该是比较和睦的。 否则迟励宇出身镇国公府,在已经不能袭爵的前提下,只给迟励宇封个将军就可以,完全没有必要再封个世袭罔替的侯爷出来。 也或许这其中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原因,皇上需要平衡朝堂而不得不再封一个侯出来,但不论怎么说,从目前看来,皇上对迟励宇还是亲近的。 只是君臣有别,关系再亲近,皇上也不得不需要用迟君书来牵制一下迟励宇。 迟励宇也没想到迟意竟然会看的如此透彻,满意的直点头。 钟氏却不乐意了,忍不住替迟励宇委屈起来,“你爹拿命在保家卫国,结果还要被猜忌,现在小五儿都成了筹码了。” “母亲,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迟意连忙打住,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那可就是在朝堂上打击迟励宇的最好证据了。 钟氏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赶紧闭上嘴,坐在那里生闷气。 迟君书歉意的看了迟意一眼,乖巧的凑过来,扭扭捏捏的哄着钟氏,“母亲,其实没什么的,我只是一时舍不得先生和同窗罢了,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见面。更何况太学里的太傅学识渊博,儿子能跟着一块儿读书,别人都羡慕不来呢。” 钟氏忍不住揉了揉迟君书的头发,叹气道,“就知道哄我,娘知道了。只要你好好儿的,让娘放心,娘就知足了。” “儿子知道了,不会惹事儿让娘担心的。”迟君书信誓旦旦,把钟氏终于是哄出了笑容。 迟意眼珠转了转,走到迟励宇身边,凑过去小声问道,“父亲,不知道另一位伴读人选定没定下?” 迟励宇摇了摇头,说道,“年龄合适的男孩儿本就少,更何况七皇子和八皇子本身母族不够强大,往后也基本没可能和三皇子四皇子争,已经有想法的,早就已经站了对,也根本不可能再插手进来。” 当今皇上正值壮年,储君之位也还没有定数。 如今成年的皇子有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五皇子又因为是宫女所出,身后没有母族的支持,他基本是没有能力争夺皇位的。 大皇子两岁那年便夭折,元后所出的二皇子更是一出生便没了气。三皇子和四皇子身后的母族势力争相抗衡,他俩因为都缺一个嫡出的名分,所以这些年谁也不服谁。 再下面的,就都是还没成年的小皇子,自然也没有人愿意把身家性命押在这些孩子身上。 至于迟励宇,他属于皇帝的亲信,不论三皇子还是四皇子,他都没有站队,他忠于的只有皇帝。所以不论往后坐上皇位的是谁,他都只会效忠坐在皇位上的那个。 ilwxs.com 第六十九章 信号 “不知是皇上还有所思量,还是单纯的没有人选?”迟意若有所思。 前儿个虎子给她回话,盯着钟凌儿那的有了点儿不重要的眉目。 钟凌儿有个七岁的胞弟,得知七皇子和八皇子就要入太学后,她曾多次求到芸珠郡主面前,希望能让她的弟弟入宫伴读。 不过芸珠郡主这阵子过的也不太顺心,自然是没帮上忙。 迟励宇看了迟意一眼,好奇的问道,“阿慈有想法?” 迟意点点头,没有隐瞒,“若是方便,父亲能否在皇上面前举荐?” “自是没问题,皇上确实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更何况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为父还是能说的上话的。” “那就多谢父亲了,若是成了,定然少不了给父亲的谢礼!”迟意弯着眉笑起来。 有了迟励宇的承诺,迟意实施起自己的计划就更有底气了,她回到揽月阁就让人把虎子叫了进来,吩咐了一通后,就安心等着结果了。 这晚,迟意已经躺下要睡了,却听到窗外传来了三长一短的敲击声。 她浑身一震,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盯着窗户的方向看了好半响。 没一会儿,又是一阵有规律的敲击。迟意这次能够肯定了,她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跑到了窗边,轻轻推开了窗子。 窗外,一身黑衣的沈宴铮披着月光,就这么大剌剌的站在那里。 见迟意开了窗,他则动作利落的扶着窗沿,悄无声息的跳了进来。 迟意一声惊呼,叫出来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外间儿守夜的清秋听到了声音,迷迷糊糊的问迟意怎么了。 迟意赶紧安抚道,“没事没事,我不小心踢到脚,你不用起来,继续睡吧。” 清秋怕迟意受伤,还是起来窸窸窣窣的披上了衣服,睡眼朦胧的进来了。 迟意急的团团转,连忙推着沈宴铮,把他推到了碧纱橱里,然后自己赶紧爬上床,钻进了被子里。 清秋根本没注意到其他,进来后直接半跪在了脚踏上,掀开被子查看迟意的脚。 迟意方才没穿鞋就下了床,虽然铺了毯子,现在天气也暖和,但是夜晚也是寒凉,迟意的脚也是凉凉的。 急忙把脚缩了回来,迟意撵清秋赶紧回去睡,她困的都要睁不开眼了。 清秋看过也就放心了,给迟意掖了掖被角,这才轻声走了出去。 等听到清秋睡着以后,迟意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摸着黑走进了碧纱橱。 沈宴铮坐在碧纱橱的贵妃榻上,他夜视能力强,即使在夜里也能视物,见迟意进来了,他走过去直接把人抱到了贵妃榻上。 迟意脸红了红,往里挪了挪,轻声问道,“你怎么来啦?” 沈宴铮没回答,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道,“以前的联络信号还记得呢。” “……是啊,这么多年了也没忘。”迟意不自在的蜷了蜷脚趾,不敢抬头看沈宴铮。 以前的沈宴铮经常半夜趴她的寝宫,两人因此商量了信号,听见固定的敲击声,就代表沈宴铮来了。 迟意出生在皇宫,从小就没见识过外面,沈宴铮就半夜偷偷潜入皇宫,带上她偷溜出去玩儿。 那时候迟意的父皇还在世,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皇上宠这个公主宠没边儿了,所以就算知道公主半夜出宫玩耍,也没人敢说什么。 但是自父皇过世,太后把持朝政后,迟意被禁了足,沈宴铮也随父出征,两年都不曾回来。 如今再次用起前世两人都熟悉的信号,两个人一时间都陷入了回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宴铮无奈打破了安静,“我明日要出趟门儿,可能需要大半个月。” “这么久?你要干嘛去?”迟意下意识的问道。 沈宴铮顿了一下,没有直面回答,“不用担心,没有危险。” 迟意问完才后悔,她现在不是公主,许多事情自然也不方便让她知道了。 “好,那也要注意安全。”迟意扣了扣手指,心不在焉的说道。 沈宴铮叹口气,忍不住碰了碰迟意的脸颊,“不是不告诉你,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吧,而且我也不是很想知道。”迟意心情好了一点,歪了歪头,更贴近沈宴铮的手指。 沈宴铮被她的小动作逗笑,继续哄着,“好,是我特别想告诉你的,你大发慈悲,就听我说吧。” 迟意也跟着笑起来,抬手拍了他一下,“不跟你贫嘴了,你来找我就是告诉我你要出门啊?白天打发人来说不就行了,还值得你半夜跑一趟?” “好几日不见,我也想你了。”沈宴铮坦诚的说道。 他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意,喜欢就要说出来,以前是,现在也是。 迟意也早就习惯了他动不动露骨的表白,但心里依旧甜蜜蜜的。 “我也想你了啊。”她回道。 没想到迟意也这么直白,沈宴铮难得红了脸,扭过头不敢看迟意了。 迟意偷偷笑了笑,得意的想着,这招她也会了啊。 两个人傻兮兮的笑了半天,还是沈宴铮平复了好半响,才继续说起来。 “我知道你让人盯着尚书府那里,若是有什么计划,我让人配合你行动。” 迟意丝毫不意外,闻言也没有推辞,“那感情好,我爹的人手毕竟都是当兵的,实在不方便替我做这些事。我自己手里还没有得用的人,你正好给我解了燃眉之急。” “你房里方不方便收丫鬟?给你个丫头,身手不错,你出门带在身边,还能让她联系我的人,这样我也能放心不少。” 沈宴铮是真的怕了再发生上次的事,他现在又不能时刻守在迟意身边,只能想办法让自己的人跟着她了。 迟意点点头,身边有个会功夫的丫鬟,她心里也有底儿。 两人商量妥当,沈宴铮看了看天色,他不得不走了。 迟意有些舍不得,揪着沈宴铮的衣角跟着走到了窗前。 沈宴铮看她依旧没有穿鞋子,一把把人抱了起来,大步走到床边,用被人把人紧紧裹住了。 “闭上眼睛,好好睡觉,乖乖等我回来。” 说完,不等迟意说话,他身影一晃,就从屋子里消失了。 迟意望着已经关上的窗子,默默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七十章 钟凌儿 钟凌儿已经好几晚没有休息好了。 钟母身子弱,前几天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见了风,晚上就烧了起来。 父亲不管不顾,弟弟又年幼,钟凌儿一个闺阁女子,却不得不挑起大梁,一面为母亲的病情奔波,一面还要督促弟弟每日读书。 祖父告老后就和祖母一起回了苏州老家,没了祖父震慑,父亲也越来越离谱,上个月竟然又抬了一房小妾进府,这大半个月日日宿在小妾房中,连面都没见到一次。 今儿一大早,她连早饭都还没吃,钟母房里的丫鬟就跑了过来,一脸为难的说太太的药已经吃完了。 钟凌儿不解,疑惑的看了丫鬟一眼,“那再去抓药啊,大夫不是说了要连续吃上三副的么?这才第二副,去哪儿抓药还要来问我?” “大姑娘,不是奴婢不去抓药,实在是……实在是没法子去抓药啊!”丫鬟急的直掉泪,抽抽噎噎的样子把钟凌儿都吓懵了。 “什么叫没法子去抓药?”钟凌儿正梳妆呢,见这丫头竟然哭上了,她冷着脸,啪的一下把手中的篦子拍在了梳妆台上。 丫鬟一边哭一边说道,“奴婢去账房支银子,账房却说这个月的例银已经超了,说什么都不肯给奴婢银子!没有银子,奴婢拿什么去给太太抓药呀。” 钟凌儿一股火瞬间烧上了头,腾的一下站起来,她拽着丫鬟的袖子,把人往外拉,“你跟我一起去!我倒要看看,谁敢耽误我娘的药了!” 伺候钟凌儿的丫鬟跟在后面一路小跑,主仆三人不多时就来到了账房。 管着账房的管家是钟父身边的老人,见钟凌儿气势汹汹的跑来,他则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 “史管家,我娘的药喝完了,今日还要去抓药,我来支些银子。”钟凌儿面无表情,寒暄都没有,上来就开口要银子。 史管家揣着手,慢悠悠的回道,“大姑娘,不是老奴不愿意,实在是账上没有富裕的了。月底的时候大太太生病,已经提前预支了这个月的例银,这个月还没有进项,已经是超支的现状啦!” “那就让我娘这么硬挺着?!你别忘了,这个家,我娘活着一天,她就还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我真想出去问问,谁家的主母病了,管家竟然霸着不给银子治病的!” 史管家胡须抖了抖,却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大姑娘这话说的,老奴就是一个管家,哪儿有那么大的能耐呀。” “那就赶紧拿银子,别给我废话!”钟凌儿不耐烦道。 史管家站着不动,还是不松口,“您就别难为老奴了,账上没银子,您还能让我给您变出银子不成?”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我爹的月俸再加上商铺庄子上的出息,一共有多少你我心里都有数。就算我娘的例银用光了,账上还能分文不剩?若真是分文不剩了,那我真该怀疑是不是管家你自己昧下了!” 钟凌儿也不傻,她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祖上略有薄产。 说起来,他们祖上和迟意的外祖家,也就是江南钟家,多少还沾点儿亲戚。 当年他们家跟着江南的钟家沾了光,很是富贵过的。 传到他们这一辈儿,虽然败了不少,但依旧比一般官家强上许多。 史管家用这种话搪塞她,她是傻了才会相信。 果真,见钟凌儿这么说,史管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他微微弯了弯腰,声音也小了下来,“不是老奴不给,实在是这个月真没有富裕了。老爷刚抬了房小妾,二太太那儿又支了一笔银子出去。您再让老奴往外拿,是真拿不出来了呀!” 史管家口中的二太太,其实就是钟父的妾室,因她生了大少爷和二姑娘,在府中的地位自然高人一等。 更因为钟母常年卧病在床,管家权自然就落在了这妾室手中。 一听这话,钟凌儿就知道肯定是姨娘从中作梗,故意使的坏。 她平日里隐忍惯了,因为母亲生病,弟弟年幼,父亲的心更不在他们的身上。 她为了护住母亲和弟弟,没少在姨娘跟前儿伏低做小。 庶出的大哥不拿她当妹妹,钟盈儿更是处处和她作对,什么东西都要抢她的。 她那么上赶着巴结罗青瑶跟芸珠郡主,就是为了能让钟盈儿有所忌惮,不敢太过分了。 可是现在呢,芸珠郡主不拿正眼看她,就因为求着她帮忙好让胞弟选上皇子伴读,她现在都不见她了。 罗青瑶因为上次的事得罪了国公府,觉得没了面子,再出去玩儿也不叫她了。 钟盈儿这阵子没少拿这事讽刺她,说她扫把星,都没人愿意跟她玩儿了。 没了忌惮,这母女俩就开始变本加厉,现在竟然已经明着不给她娘出银子抓药了。 钟凌儿咬着牙,忍着要落泪的冲动,厉声喝道,“那我就只能去找我爹,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发妻生病,竟然连药都抓不起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往外院跑。 “大姑娘,大姑娘!”史管家哪敢让钟凌儿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到钟父的面前去,赶紧拦下她,好言好语的哄着,“有话好好说,您别去打扰老爷呀!” 钟凌儿抹了一把眼泪,梗着脖子说道,“没什么好说的,我娘都吃不上药了,没道理还不让我爹知道!” 史管家往旁边侧了侧身,悄悄从自己的袖袋里摸出一个银锭子出来,“大姑娘,这可是老奴的私房钱,总共就这么多了!您先拿去急用,等下个月,账上进了银子,老奴一定先给太太的支出来!” 钟凌儿才不信这是史管家的私房钱,到底如何,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只是都没有点破罢了。 接过银锭子,钟凌儿微微福了福身,领着两个丫鬟,二话不说就走了。 史管家看着钟凌儿远去的背影,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袖袋。一下子少了一半,想想都心疼。 钟凌儿院子也没回,让自己的丫鬟回去给她拿了面纱来,又打发了钟母的丫鬟回去伺候,她则领着自己的人出了钟府,亲自去给钟母抓药了。 第七十一章 鱼儿上钩了 亲自给钟母抓了药,钟凌儿这才算舒了一口气。 从药铺里出来,钟凌儿颠了颠腰上的荷包,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再去给弟弟买一些练字的纸墨。 身后的丫鬟抱着扎好的药包,忍不住问钟凌儿,“姑娘,您明知道是田姨娘指示史管家这么说的,为什么不去告诉老爷?” 钟凌儿无奈的叹口气,她如何不想说?只不过说了也没用罢了。 钟父的心从来就不在钟母这里,钟母身体还算健康的时候,钟父就已经偏宠田姨娘了。 现在钟母身体垮了,钟父更是肆无忌惮。 她敢说,若是母亲不幸过世,她父亲都不会流一滴眼泪。 这些话钟凌儿没兴趣跟丫鬟解释,遂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心事重重的往前走。 闷头走了两步,对面走过来一个带着兜帽的矮瘦男人,钟凌儿便往旁边侧了侧。 谁想那人直愣愣的就撞了上来,直接把钟凌儿撞到了。 “姑娘!”丫鬟连忙上前扶起钟凌儿,连声问她有没有摔着。 钟凌儿摇摇头,那人撞的不重,她只是没站稳倒了,并没有磕碰。 “这人怎么这样啊?撞着人也不知道给人赔礼道歉!”丫鬟不满的嘟囔,赶紧给钟凌儿拍打裙子上的灰尘。 钟凌儿疑惑的看了一眼已经转弯的兜帽男,心下一凉,连忙摸了摸自己腰上的荷包,果然,荷包已经不见了。 “那人是小偷,我的荷包不见了!”钟凌儿心都慌了,荷包里可是她现在仅有的银子了,若是被偷,这个月真就是一枚铜板都没了! 丫鬟一听这话,哪还有心思再拍打灰尘了,赶紧一边追一边喊道,“抓贼呀,快抓贼呀!” 那兜帽男早就已经转进巷子了,街上的人都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哪个是贼。 钟凌儿也顾不上别的了,咬牙也追了上去。 闺阁女子,平时连吃饭都是丫鬟给布好菜才动筷的,哪里像现在这样在大街上狂奔不止的。 钟凌儿没跑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那丫鬟倒是脚步飞快,追着进了巷子。 钟凌儿扶着膝盖喘了半天,缓过来后继续追了上去。 转进巷子,眼前的一幕让她愣住了。 偷她荷包的兜帽男正仰面躺在地上呻吟,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正一脚踩在那男子胸前,一手拿着从他手中抢过来的荷包。 她的旁边,站在自己的丫鬟,正跳着脚骂那兜帽男。 钟凌儿喘了几口气,捂着砰砰跳个不停的胸口走上前去。 “姑娘,你来了。”丫鬟停下骂声,转过身来扶着钟凌儿。 那踩着男子胸口的小姑娘甩了甩手里的荷包,问道,“这荷包是你的?” “是,多谢姑娘出手帮忙了。”钟凌儿点点头,一脸感激的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没说话,把荷包仍给了钟凌儿。 钟凌儿连忙伸手接过来,这回没再挂在腰上,而是妥帖的放在了口袋里。 小姑娘收回脚,踢了那男子一下,“快滚吧,不然就把你送官。” 兜帽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说话,低着头就跑了。 “哎,怎么就放他走了?”丫鬟伸着脖子看着兜帽男跑远的身影,不满的嘟囔。 钟凌儿拽了她一把,示意她闭上嘴。 丫鬟缩了缩脖子,不吱声了。 “我这丫鬟不会说话,姑娘你别介意。”钟凌儿生怕这小姑娘不满,赶紧解释。 小姑娘没出声,反倒是停在她身后的马车中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原来是钟姑娘,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了。” 马车的车门被推开,从里面出来一位面容精致的年轻女孩儿。 钟凌儿一愣,她也没想到在这儿竟然遇见了迟意。 车中出来的正是迟意。 外面帮忙一脚踹翻兜帽男的小姑娘,正是沈宴铮送到她身边保护她的丫头,名叫白芷。 迟意出来,白芷转身过来扶她,连看都没看钟凌儿一眼。 钟凌儿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却不得不跟迟意道谢。 “原来是迟姑娘,也多谢这位姑娘出手相助,帮我找回荷包。” “钟姑娘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迟意笑了笑,貌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一大早,钟姑娘出门儿有事么?” 钟凌儿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是,有点儿事。” 迟意体谅的没有多问,又跟她寒暄了几句。 见虎子已经往回走了,迟意连连招手问道,“都买齐了没有?” 虎子和一旁的小厮一人手中抱着一大摞的笔墨纸砚,兴冲冲的往回走。 “姑娘放心,都买到了,这种宣纸练字最顺手了,足够五少爷在宫中用上一个月!”虎子边走边高声说道。 迟意点点头,放心道,“够用就好,毕竟每月只能出宫两次,也不能每次都让他带着这么多东西入宫去。” “姑娘劳心劳力,亲自为五少爷张罗着,五少爷恐怕该不舍得用了。” 虎子一边把东西往马车上搬,一边说着羡慕的话。 迟意摇了摇头,瞪了虎子一眼,“就你话多,赶紧搬吧,回去还得让小五儿自己收拾一番,入太学也不是去享受的,许多事也要他自己开始做了。” “姑娘说的是,不过咱家五少爷懂事,您就放心吧。” 迟意跟虎子一人一句,句句都砸在了钟凌儿的心头上。 等虎子二人都搬完了,迟意也打算跟钟凌儿告辞了。 没等她说话,钟凌儿就忍不住上前,一脸期盼的盯着她,问道,“迟姑娘,听您方才说,是您家五公子入了太学,做了皇子伴读?” “是,胞弟年龄适合,就要入宫给七殿下做伴读,入太学读书了。” 迟意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鱼儿上钩了。 钟凌儿一听这话,更是心动了。 她咽了一下口水,忐忑又期盼的开口问道,“不知,八殿下的伴读,是哪家的公子?” 迟意适时的露出思索的表情,等钟凌儿快要等不及的时候,才悠悠开口说道,“我父亲还真说了一嘴,圣上没有合适的人选,还没有定呢,还问我父亲有没有合适的人给举荐一下。” 钟凌儿眼中露出希望的神色来,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颤抖了,“不知道迟姑娘赶不赶时间,一起去喝杯茶怎么样?” 第七十二章 计划顺利 迟意这下更是放心了。 钟家内部有矛盾,这些只需稍微一打听,就都能打听的到。 钟凌儿身为嫡长女,但是父亲不疼,母亲又重病。庶出的兄妹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她既要照顾母亲,还要分神给年幼的胞弟谋出路。 攀附芸珠郡主,已经是钟凌儿做的最有效的选择了。 但是显然,芸珠郡主并不是一位合格的后盾,钟凌儿在她身上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她明显已经等不及了。 看着钟凌儿既期盼,又紧张的目光,迟意就已经十拿九稳了。 歉意的对着钟凌儿笑了笑,迟意十分干脆的拒绝道,“这……怕是不太方便,我还要回去再准备其他的东西,可能没时间跟钟姑娘去喝茶了。” 钟凌儿脸上的表情僵住,眼中的期盼也黯淡下来。 “是我唐突了,真是不好意思。”钟凌儿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失望的神情不言于表。 白芷扶着迟意上车,迟意站在车辕上,突然转过头,问道,“钟姑娘回不回府?上来我送你吧。” 钟凌儿正想摇头拒绝,却想起自己出来是为母亲抓药的,耽搁了这么久,等她走回去,早就过了母亲用药的时间了。 而且迟意即然出声邀请了她,那是不是代表她还有希望? 钟凌儿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等她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坐在马车中了。 迟意正靠在铺了厚实锦缎坐垫的靠座里吃剥了壳的荔枝,忆岚正给她打扇。 钟凌儿看了迟意一眼,就不好意思再盯着她看了,扭头打量起马车的内饰来。 除了正常的配置外,车厢的四角竟然都镶嵌了茶杯大小的夜明珠,就连车窗上挂着的纱帘,都是毫州最有名的轻容纱。 更不要说铺在靠座上的坐垫了,都是用蜀缎包裹缝制的。 一边感叹迟意生活的奢侈,一边又更觉得求到迟意头上,是个明确的选择。 “钟姑娘?”迟意叫道。 钟凌儿回过神来,忙扯了个笑容出来,“迟姑娘叫我?” 迟意点点头,把装了荔枝的果盘往钟凌儿方向推了推。 “尝尝这荔枝,送过来就已经熟透了,酸甜可口,正适合现在吃了。” 钟凌儿心中酸涩,这荔枝是南方的水果,运到北方来不容易,往往还没到京城,路上就已经坏了一部分。所以这价格,自然比一般水果要高出许多来。 钟凌儿上一次吃荔枝还是两年前,跟着祖母沾了光,分到了一小盘。 再看看迟意,坐在马车中,满满一盘子剥了壳的果肉,就这么赤裸裸的摆在这儿,还能用来招待客人。 稍显局促的摇了摇头,钟凌儿没好意思吃。 迟意仿佛是知道她的窘境,见她摇头,便也没再让。 钟凌儿心里松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后,她正想再次开口,没想到马车却停了,驾车的小厮在外面说佥事府到了。 从来没觉得路途竟然这么短过,钟凌儿尴尬的笑了笑。 丫鬟打开车门,率先跳了下去,拿着脚凳放好,等着钟凌儿出来。 钟凌儿揪着裙摆,望着迟意再次邀请道,“多谢迟姑娘送我回府,不知有没有机会能请迟姑娘一起喝杯茶?” 迟意这回没有再拒绝,笑着应道,“好,下次有机会,一定赴约。” 钟凌儿眼睛亮了亮,脸上的笑容也更真切了。 “有时间我会给迟姑娘下帖子的,今日多谢了。” 又感谢了一番后,钟凌儿这才下了马车回府。 迟意的心情也非常不错,青葱一样的嫩白手指捏起一颗荔枝,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甘甜的汁水瞬间迸发出来,溢满整个口腔。 舒服的感叹一句好甜,迟意吃的更来劲儿了。 “姑娘心情不错?”打扇的忆岚笑着问道。 迟意自然是高兴的,计划进行的顺利,眼看着距离让仇人自食恶果的机会更进一步,她当然会高兴。 回了府,迟意把买给迟君书的笔墨纸砚送过去,自然又得到了迟君书的一通感谢。 迟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主要是为了钓钟凌儿,小五儿无形中当了她的鱼饵。 为了弥补歉意,迟意又吩咐揽月阁里的小厨房,给迟君书正正经经做了好些可口的点心零食,又让他高兴了一会。 午后的阳光已经有些毒辣,迟意在秋千上荡了一会儿,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回去洗漱了一番后,白芷悄悄走进来,低声说已经办妥了。 迟意嘴角上扬,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不禁感叹,有了白芷,确实让她方便了许多。 白芷是沈宴铮走后的第二天送来的。 为了有一个正经的名头,迟意特意在头一天发作了一通,把院子里原本大房安插的人都找借口撵了出去。 如今孙氏式微,这些人也没了仰仗,自然不敢反抗。 第二天迟意就做主自己采买了一批下人,白芷自然混入其中,光明正大的就进了府。 把白芷提到大丫鬟的位置时,忆岚和清秋没什么反应呢,钟氏那里先出声了。 钟氏以为是忆岚和清秋没有照顾好迟意,还想把黎儿送过来。 迟意好说歹说,才让钟氏收了这个心思。 也怕忆岚和清秋心里难受,迟意也没有隐瞒,竟然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把白芷的身份说了出来。 知道白芷竟然是沈宴铮的人,清秋当场就傻了,好奇的想要问,却又不敢。 忆岚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声嘟囔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日在长平侯府,姑娘主动拽着沈二公子说话呢。 迟意不知道忆岚明白了什么,但是也没有再解释,毕竟他们俩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真说出去,不说人家能不能相信,但是肯定会觉得她脑子有问题。 有了白芷跟在身边,迟意不仅安全有了保障,就连沈宴铮留下的人手都能让她调用了。 虎子之前的盯梢还是有用的,这两个月,芸珠郡主应该是为了避嫌,所以并没有再和罗青瑶钟凌儿二人相聚。 罗青瑶被关了一阵子后,反倒活跃起来,京中大大小小的赏花宴和踏春会没少参加,还结识了丞相府的三姑娘,蔡文玉。 第七十三章 赴约 丞相府蔡家是前朝旧臣,新皇登基后他们很是低调了许多年。 但是起起伏伏,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覆起了。 蔡家也一样。 当今太后正是出自蔡家,丞相蔡茂君和她是嫡亲的姐弟。 皇上尚未登基时,在一众皇子中并不出色,而且他非长非嫡。 当时争夺皇位的四位皇子把朝堂搅弄的腥风血雨,内忧外患之下,正是蔡茂君站了出来,以雷霆手段,和老长平侯里应外合,把控了朝政。 先皇当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把四位皇子处置之后,还没来得及立下遗诏,就驾崩了。 皇上的生母过世早,年幼时被还是皇后的蔡氏抚养,于公于私,蔡氏都是向着皇上的。 更何况皇子妃还是老长平侯的女儿,两家力荐之下,皇上稀里糊涂的就登基了。 蔡氏垂帘听政了多年,皇上渐渐扶持了自己的势力,两方多年来偶有矛盾,但是皇上依旧是敬重太后的,再加上蔡茂君自身能力过硬,老丞相告老后,他便接替了丞相的位置,一跃成为了文臣之首。 蔡家更是成为了京中让人攀附的权贵之家。 这三姑娘蔡文玉,正是蔡茂君长子的小女儿,太后的侄孙女。 太后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虽然抚养过圣上,但总归不是亲生的。 所以自己弟弟的孩子,她也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蔡文玉是蔡家这辈儿女孩中最得太后喜欢的,所以这京中贵女之间,隐隐有以蔡文玉为首的意思。 所以名不正言不顺的芸珠郡主,最看不上眼的,迟意若是第二,那第一绝对就是蔡文玉了。 而以往和芸珠郡主来往最勤的罗青瑶,转身巴结上了蔡文玉,这要是让芸珠郡主知道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麻烦就麻烦在,芸珠郡主还不晓得这件事,而她又从来不参加以蔡文玉为首的聚会。 罗青瑶又有意隐瞒,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便什么都没有发生。 想要打破她们二人表面的平静,迟意便盯上了一直游离在外的钟凌儿。 现在鱼饵已经下去,鱼也上了钩,就等如何把剩下的鱼也一并钓上来了。 迟意是个有耐心的,她不着急,炖的越久,味道才会越浓郁。 就这么过了几天,钟凌儿的帖子果然送了进来。 迟意懒散的躺在廊下的躺椅上,一面听着两只鹦鹉叽叽喳喳的学说话,一面翻着手中的帖子。 “姑娘要赴约么?”忆岚续上一杯茶,好奇的问道。 “你觉得应不应该赴约?”迟意笑问,心情十分不错。 “应该要去吧?毕竟已经拒绝过一次了,若是再拒绝,恐怕钟姑娘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 “这倒是。”迟意把帖子仍在茶几上,嘴角上扬,“而且我若是再拖,小五儿都要入宫去了,我还拿什么做筹码?” “原来姑娘也有拿不准的时候。”忆岚揶揄道,偷偷笑了笑,“奴婢还以为姑娘神机妙算,十拿九稳呢。” “学会打趣儿我了?”迟意斜睨了她一眼,不过语气中并没有生气。 忆岚连忙讨好道,“奴婢怎么敢?姑娘大人大量,千万别和奴婢一般见识。” 白芷默不作声,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守着迟意,还时不时在忆岚和迟意身上来回打量。 原来主仆中间还能这么开玩笑的? 不知道若是在主子面前这么说话,会不会被主子一巴掌拍死? 白芷连忙摇了摇头,千万不能有这么想法,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转过天,便到了和钟凌儿约好的日子。 迟意特意打扮了一番,浅绿的罗裙外面搭配白色的绫衫,如墨般的秀发柔顺又飘逸。 让清秋守好家,她便带着忆岚和白芷,上了虎子驾的马车前去赴约。 钟凌儿特意约在了京中比较有名的茶楼,小二引着迟意走进包厢的时候,钟凌儿已经坐在里面了。 “迟姑娘。”钟凌儿见迟意进来,立马站了起来,向前迎了几步。 迟意微微点了点头,笑着应道,“抱歉,耽搁了一会儿,让钟姑娘久等了。” “没有没有,是我来的早,快来坐吧。”钟凌儿忙摇头,又示意迟意入座。 两人坐在临窗的座位上,小二忙着给上茶和点心,摆好后说了声慢用,就十分有眼力价儿的退了出去。 小二一走,钟凌儿便有些局促的说道,“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让小二可着他们店里的招牌上了。” “我都可以,客随主便。”迟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挑了一块儿米糕尝了尝。 见迟意神态悠闲,没有抗拒的意思,钟凌儿可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她有求于人,但又怕迟意不给她这个机会,毕竟之前双方发生过矛盾,迟意就是不给她面子,拒绝赴约,她也说不了什么。 不过迟意不仅前来赴约了,对她还并没有敌意,钟凌儿感觉自己今天的请求没准儿能成。 两人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迟意也不问钟凌儿请她喝茶的来意,十分沉得住气。 钟凌儿就没这么沉稳了,感觉迟意这会儿心情还算不错,她就打算现在开口。 “迟姑娘,其实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迟姑娘能否答应我。” 钟凌儿双手握着茶杯,纤细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说话的声音都有了一丝颤抖。 迟意抬眉看了钟凌儿一眼,心说终于要开口了。 “什么事?若力所能及,我自然不会拒绝。” 钟凌儿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道,“是这样,我胞弟今年七岁,年龄虽然不大,但是他启蒙早,学什么都快,先生都夸赞他有读书的天赋。前段时间听闻两位殿下就要入太学读书,伴读的人选却还没有选定,不知迟姑娘能否为我胞弟举荐,让他也能入太学。” 迟意听着,等钟凌儿说完,她脸上便露出了艰难的表情,一句话也没有说。 钟凌儿期盼的看着迟意,等了半响,却并没有听到迟意的回应。 渐渐的,她眼中的期盼便化作了失望,脊背都完了下来。 “是我强人所难了……”眼神无光的少女尴尬的说道。 迟意适时打断她,悠悠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么?”钟凌儿立马精神起来。 她求了芸珠郡主好几次,却都无功而返。 一开始芸珠郡主还说会入宫找惠妃娘娘帮忙,后面几次,她再开口询问,芸珠郡主便不耐烦的打发她了。 她心里明白,却又不想轻易就这么放弃了。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迟意就是上天给她的另一个正确的选择。 第七十四章 做事原则 迟意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悠悠的说道,“皇上目前确实只定下了一位伴读人选,我那弟弟别的不说,读书方面倒是让人省心的很。皇上也问过我父亲,对另外的人选,有没有觉得合适的。” 皇上当然没这么说,他定下迟君书,也不是因为迟君书读书好,纯粹是经过多方面考虑,一面牵制迟励宇,面子上又让人体面。 不过迟励宇也确实能左右另一个人选,毕竟只是给皇子选个伴读,皇上也乐得有人给自己分担。 一听这话,钟凌儿更加激动了。 “迟姑娘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一定办到!” “钟姑娘是个痛快人。”迟意放下茶杯,嘴角噙着笑,“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这件事我确实能帮你,当然,我也不能白帮忙。” 钟凌儿刚想点头,却被迟意抬手打断。 “你不用急着答应,先听我说完。” 迟意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富有节奏的声音一下下仿佛是敲击在了钟凌儿的心头。 “之前的事,到底经过如何,不用我多说,想必钟姑娘比我还要清楚。我是个小气又记仇的人,在我这儿,从来没有大事化小这一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就是我做事的原则。” 钟凌儿脸色一白,不安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迟意。 之前罗青瑶指使车夫给迟意的马下毒,虽然车夫被抓了,尚书府也低头认了错,但是幕后的人却安然无恙。 国公府也并没有追究此事,加上又过了这么长时间,不光是钟凌儿,就连芸珠郡主和罗青瑶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谁想,迟意却一直没忘呢。 看钟凌儿面露尴尬,迟意却嗤笑一声,“钟姑娘不用担心,冤有头债有主,我还不至于迁怒无辜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凌儿连忙解释,但是看着迟意仿佛知晓一切的样子,她解释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不管这事儿她参没参与,她当时在场,又没有开口制止,那和帮凶又有何异呢。 “我既然来赴约了,就没打算报复你,所以不必担心。而且你弟弟这件事,我也答应了,你回去等消息就行。” 钟凌儿讷讷点头,忍不住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着急,有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找你。不过为了让你安心,肯定是要等你弟弟入宫后再说,省的让你为难了。” 迟意理了理裙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我就先告辞了,钟姑娘你慢用,这家的茶水点心确实不错。” 不等钟凌儿说话,迟意步履从容的像门外走去。 钟凌儿还想挽留,抬了抬手,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等迟意主仆出去后,钟凌儿卸了一口气,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出神。 “姑娘,您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迟姑娘的要求,万一她让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可怎么办啊?” 钟凌儿的丫鬟皱着眉,并不赞同钟凌儿的决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我不答应,不仅伴读的事谈不拢,迟意也定然不会轻易的放过我了。” 钟凌儿闭了闭眼,坚定的说道,“既然已经上了船,那我就不能回头了。” 丫鬟还是不太明白,“姑娘为何这么说?” “迟意自己都说了,她记仇。若我不能成为她的帮手,那和仇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钟凌儿苦笑,她确实是冲动了,但也算不上进退两难。 芸珠郡主和罗青瑶也并没有把她当做真心朋友,既然如此,她为了明哲保身,也没有不对的。 丫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这迟姑娘也太霸道了些。” “但并不让人觉得不能接受,好了,我们也走吧,不知道迟意会让我等多久。” 两人招来小二结账,打算直接回府。 小二脚步轻快的进来,问还有什么需要的。 钟凌儿说道,“帮我把这些点心包起来吧,也结下账。” “您不知道?方才先走的那位姑娘已经结过账了,那小的就先帮您包起来了?” 不等钟凌儿反应,小二就已经动作麻利的开始给钟凌儿打包了。 等拎着油纸包好的点心出来,小丫鬟还没反应过来呢。 “姑娘,真的是迟姑娘先结账啦?” 钟凌儿也还懵呢,闻言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了。 另一边,迟意刚出了茶楼,白芷就上前来,低声说道,“姑娘,另一边有信儿了。” 迟意挑眉,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正巧这附近就有一家迟意的胭脂铺子,主仆三人也没坐马车,直接走了过去。 铺子里零散的有几位顾客,掌柜娘子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算盘,见东家来了,忙从里面出来,招呼几人。 迟意略点了点头,便领着两人去了后面的罩房。 掌柜娘子亲自给迟意上了茶,见迟意几人有话要说,便十分有眼力价儿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白芷手中握着一个小竹管,她把竹管掰开,里面竟然塞着一个纸卷。 迟意接过纸卷,展开一看,然后就尴尬了。 纸条上写的是之前去长平侯府闹事的那婆媳一家的事。 迟意之前是吩咐虎子盯着的,后来沈宴铮给了迟意人手,她便让虎子跟沈宴铮的人接洽,互相都了解了一番。 沈宴铮的人手也确实好用,这才没多久,就把这家人调查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家人竟然是沈宴铮母亲娘家那边儿的一个远房亲戚。 迟意大致看了一眼,忍不住问白芷,“我这让人查你主子的亲戚了,你就没什么说的?” 白芷理所当然道,“现在姑娘是主子,奴婢自然是听姑娘的吩咐了。” 这回轮到迟意愣住了,正想表扬白芷一番,没想到白芷又开口了。 “而且公子也知晓,公子还吩咐,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是查到公子头上,也照查不误。” “行了,你快闭嘴吧。”迟意垮下脸来。 白芷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迟意了,疑惑的看了忆岚一眼。 忆岚心里啧啧两声,不是一直跟着姑娘的就是不行,光功夫好有什么用?不会说好听的,还不是照样不如她得姑娘欢心? 想到这儿,忆岚的胸脯挺的更直溜了,看向白芷的目光中都带了丝怜悯。 第七十五章 起因 迟意垂着头仔细的看着字条,心里便有了个大概。 这闹上门的婆媳二人,跟沈宴铮的母亲,易氏算是有着拐着弯儿的亲戚。 易氏出身蜀中,嫁入长平侯府后,二十多年都不曾和娘家有过联系。 就连沈宴铮和沈以义对外祖家也没多少了解。 开书局的老妇人姓金,是十年前拖家带口来到京城投奔易氏的。 金氏早年丧夫,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从蜀中千里迢迢到了京城。 易氏早年对金氏母子多有帮扶,双方来往也十分密切。 可在三年前,一次去寺院祭拜途中,易氏的大儿子为了救沈以义,不幸受了伤,没多久便去世了。 金氏从此便以丧子为由,多次从易氏手中谋取利益。 上一次在长平侯府遇见,正是金氏带着大儿媳上门,找易氏哭穷来了。 纸条上写的比较笼统,许多细枝末节都没有写清楚。 方才白芷说的也明白,金氏的事,沈宴铮也交代他们了,迟意有疑问,她自然会解答。 迟意收好纸条,也没有觉得逾矩,十分坦荡的问白芷,“这金氏真的是二太太的亲戚?” “二太太是这么说的,其实公子的外祖家,侯府除了二太太和二老爷,就连老夫人都没有见过。” 白芷回答的也干脆,“当年金氏来京城的时候奴婢还没进侯府,是三年前马大出事后,公子觉得事出有因,才让人查了查。不过年头久远,加上蜀中人十分排外,公子查的也并不清楚。” 迟意诧异道,“二太太平时也没有提过么?” 虽然都是远嫁京城,但是钟氏却一直和江南娘家有来往,年节时来来回回送的节礼也从来不少。 她和长兄幼弟对外祖家也是十分了解的,就连旁枝的堂舅公一大家子平辈们都有来往。 “应该没有过,不然公子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白芷虽然不确定,但沈宴铮确实从没和外祖家来往过。 “这金氏辈分倒是高,她大儿子应该大不了沈宴铮多少吧?” 迟意又打开纸条看了看,金氏年纪不过四十左右,却比易氏高出一辈来,沈宴铮都要叫她姨婆。 白芷嗯了一声,话里却没多少恭敬,“辈分高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一家子吸血虫罢了,救了三姑娘一次,就想让三姑娘用一辈子偿还。奴婢冷眼瞧着,这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忆岚在一旁听的心痒痒,忍不住小声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怎么就救了沈姑娘?” 迟意也疑惑,按照调查结果来看,这金氏一家可并不是那种有以身犯险觉悟的人。 让她儿子搭上一命来救别人,怎么感觉都违和。 白芷想了想,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金氏的大儿媳一直没能有孕,金氏求医问药多次,也不见成效,便把心思打到了拜佛求仙上。 京城最有名的佛堂寺院自然是大觉寺,每日拜佛烧香的香客络绎不绝,香火不断。 大觉寺位处京城南郊三十里的白鹿山,若是走着去,一来一回就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金氏拜托易氏帮忙,借用侯府的马车去大觉寺。 易氏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仅借了马车,她和沈以义也借此机会一起去大觉寺上香了。 那年正是刚刚闹了水灾,南方的乡镇好些都受了灾,灾民们无家可归。 易氏心善,不仅捐了银子,还打算去寺庙烧香祈福,只求灾情赶快过去。 去的路上还好好的,就在一行人回程的路上,竟然遇到了一伙儿劫匪。 这群人抢了钱财,最后竟然还想把沈以义劫走,马大就是这时候上前拦了一下,结果被一个劫匪推了一把,他自己不小心摔断了腿。 也幸亏当时离着大觉寺不远,闻讯而来的寺院武僧们赶走了劫匪,还把易氏众人护送到了京城附近。 马大当时只是腿断了,身上并没有其余的伤势,结果不到一个月,竟然就不治身亡了。 金氏自此以后就和易氏闹僵了,不仅多次向侯府开口要银子,还以沈以义的恩人自称。 上一次来就更过分了,她竟然想让沈以义嫁给她的小儿子! 忆岚觉得不可思议,她长着嘴,忍不住吐槽,“她儿子算是沈姑娘的表舅了吧?这都差了辈儿了!” “都不知道表了多少千里,早就出了五服了。”白芷十分认真的解释,“听说她刚投奔二太太时,二太太对她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那你们二太太也太过心善了,什么亲戚都敢认。”忆岚随口说道。 “忆岚。”迟意皱眉,不满的看了忆岚一眼。 易氏做的并没有错,更何况她还是沈宴铮的母亲,忆岚当着她的面说这话,自然让她不满。 忆岚脸色一白,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连忙认错道歉。 “这个月的例银扣掉,回去自己领罚。”迟意面无表情的说道。 忆岚垂着头,讷讷点头称是。 白芷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倒是对迟意更另眼相看了。 一开始沈宴铮让她到迟意身边保护,她虽然没有异议,但是对迟意也没有多少信服。 只不过是按照主子命令办事罢了。 但是跟在迟意身边这阵子,她对迟意倒是改观了不少。 不说心机和手段,她对待下属的态度倒是很让她惊讶。 平时相处时并没有高高在上,下面伺候的人也都是尽心尽力,完全没有二心。 但是该严厉的时候,她也绝对能让人信服,被训诫的人也都是甘愿领罚的。 白芷这边有些神游天外,迟意已经又开口叫她了。 “去把虎子叫进来,我有话问他。” 白芷福了福身,拉开门出去叫虎子了。 “姑娘,奴婢错了。”没了外人在,忆岚才敢出声讨饶。 迟意也没看忆岚,淡淡说道,“还是我平时对你们太纵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心里都不清楚了。” 忆岚被说的面上通红,忍不住跪在了迟意的身侧,垂着脑袋不敢再开口辩解了。 迟意也没搭理她,静静等着人。 白芷领着虎子进来时就看到了跪着的忆岚,她看了迟意一眼,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便安安静静站到了一旁。 虎子略紧张了一下,眼睛不敢乱看,站在迟意身前不远处等着迟意问话。 迟意斜睨了忆岚一眼,顿了顿还是说道,“之前五妹问过我用的青黛是哪种,忆岚领着白芷去挑一挑,再拿一些常用的膏脂,回去你们几个分一分。” 忆岚一愣,知道姑娘这是给自己留了脸面,赶紧道了谢,和白芷一起去了前面的铺子里。 第七十六章 大发现 “书局那儿有什么动静么?” 等忆岚两人出去了,迟意这才问道。 虎子眼中带了些得意,说话却更加谨慎小心了,“回姑娘,确实有了些眉目。” 书局这一家子一直都是他自己的人在盯着,沈公子的人手则去调查一些不容易让人知晓的内幕去了。 虎子不是自大的人,自己擅长什么就干什么,也并没有羡慕那些功夫好,能力强的人。 这不,他还是有些用处的,平日里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绝对能办的漂漂亮亮,让人说不出一个不字。 迟意一听有眉目了,便示意虎子详细说来。 虎子整理了一下思路,不急不缓的说道,“这金老太平日里并不怎么出门儿,这几日只出去过一次,还是去的卤肉店,说是家里厨子手艺不行,出来买回去给小儿子打牙祭。” “书局里都是她大儿媳在打理,有两个下人帮忙。她这书局开了有六七年了,顾客也有一些,小的大体算了算,每月的收入还算可观,养活她们这一家子绰绰有余。” “她那小女儿小的倒是从没见过,周围商铺的邻居竟然都不知道金老太还有一个小女儿。若不是沈公子那儿递过来的消息,小的也不知道这事儿。” “至于她那小儿子,不瞒姑娘,还真有一个大发现!” 虎子越说越兴奋,最后眼睛都要冒金光了。 “什么发现?”迟意适时给出了探究的疑问。 “她家那书局不是要出售么,小的让人扮作商人去问过,竟然张口就要两千两,还不算铺子,铺子的租金要另算。小的就觉得这中间一定有其他的原因,又盯了两天,小的就发现金老太的小儿子,也就是那马二,原来是个赌徒!” “赌徒?”迟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是欠钱了?” 虎子点了点头,“不错,马二这两年是赌坊的常客了,去年因为欠债,已经被赌坊剁了一根手指了。只是他屡教不改,没能耐还上瘾,所以一直没能断了。” “小的打听了,马二上个月欠了二十两银子,却一直没还上钱。赌坊里放贷的都是背后有人的,这利滚利,一来一去,小一个月下来,已经欠了五百两了。” “怪不得……”迟意摇了摇头,金氏上一次去侯府闹,就是为了这五百两来的。 “侯府已经给了五百两,马二的欠账还上了么?”迟意又问。 “自然是没有,姑娘绝对想不到,马二用那五百两,又赌上了。”虎子挠挠头,一副不解的表情,“小的想不明白,有钱了不赶紧去还账,反倒又忍不住去赌,赌坊就这么有吸引力?” 迟意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出,不过又一想,马二算是家中独子了,家底儿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有下人伺候的。 但是一担沾染上了赌瘾,那再殷实的人家也禁不住赌徒的折腾。 金氏虽然能在侯府撒泼耍赖要到银子,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才不得不出售书局。 迟意脑子里灵光一闪,那日金氏最后说了一句想要沈以义嫁给她小儿子,想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 若易氏能同意,把沈以义嫁给马二,有了侯府这个亲家,那自然就不愁没有钱来填补马二的欠债。 即使易氏不同意,有救命恩人这个名头在,易氏到底还是会拿钱出来的。 不管怎么算,金氏都会获利,只不过是多少的问题罢了。 见迟意不说话,虎子忍不住又说了起来。 “姑娘,还有一事,说来也是赶巧了。盯着大少爷的那边儿,说大少爷最近也出入过赌坊。” “迟君舟?竟然也去赌坊?”这次真就让迟意惊讶了。 库房里少的那两万两银票,孙氏主仆拒不承认。当时她就察觉到迟君舟的表情不对了。 她能确定这事儿是迟君舟干的,但是他拿这么多钱做什么,她倒是真没想出来。 结果闹了半天,迟君舟也是搭进赌坊了? “能确定么?”迟意来了精神。 既然发现了把柄,那岂有不抓住的道理? 虎子连连点头,肯定道,“姑娘放心,小的亲自确认过,大少爷背着府里人偷偷去的,身边也只有他的贴身小厮一人。” 迟意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踱步,脑子里不住的思考。 若是以此作为把柄,她有信心能揭穿迟君舟。但也就真的和大房撕破了脸,往后可能一家人也做不了了。 但不揭穿,让迟君舟自己改过自新,迟意则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国公世子沉迷赌坊,再欠上一些银钱,那说出去可就不单单是丢人这种小事了。 当今皇上还算是廉政,但大周连年不断的征战,国库空虚。皇上再是更改赋税,也缓解不了朝廷缺钱的窘境。 若传出国公府世子竟然沉迷于赌坊,都不用御史弹劾,皇上就能用这一个名头抄了国公府的家底儿。 别说什么国公府的功劳大过天,抄家又不是砍头,只要有命在,国公府的男丁们就还得继续给皇上卖命。 见迟意拧着眉来来回回的踱步,虎子也不敢出声了,往旁边挪了挪,低头等着迟意的吩咐。 纠结了好半天,迟意最终有了决定。 “先让人继续盯着,若是马二这次又欠了债,找个机会,把人劫过来。” 虎子脑子转的快,闻言立马就明白了个大概。 “姑娘放心,绝对不会让他察觉到。” 迟意点点头,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让虎子出去了。 虎子径自去马车那儿守着,忆岚和白芷则在铺子里挑选着胭脂水粉。 把东西挑选好,忆岚走过去结账。 白芷在一旁问道,“这不是姑娘的铺子么?还需要付账?” 公子当然也是有自己的产业的,他们以前执行任务期间,若是有什么需要,在公子的铺子里都是拿了就走,连帐都没记过。 忆岚自然不知道白芷之前是干什么的,她当侯府的主子在自家铺子里是不需要付账的,便给白芷解释起来。 “姑娘说过,不论哪个主子来,都需要结账,这样一来掌柜好算账,二来对铺子往后的发展也有好处。若不然都来白拿,铺子还开不开了?” 白芷点点头,明白了。 姑娘是奔着做买卖去的,赚钱是首要。 公子则是附带而已,主要是为了方便他们这些下属,当然能赚钱是最好的。 忆岚结了账,刚把东西包好,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真是晦气,出门就遇到烦心的人。” 忆岚回头,见到说话的人,目光沉了沉。 第七十七章 争吵 春迎十分刻意的掸了掸没有一丝灰尘的裙摆,一脸嫌弃的看了与她走了对面的女子一眼。 “姨娘跟她一般见识做什么,不能入府,还不是一个风尘女子。” 跟在春迎身边的丫头讨好的说道,说罢还剜了那女子一眼。 忆岚听到声音有些耳熟,转过头看向门口,才发现确实是认识的人。 拉着白芷往廊柱后面躲了躲,忆岚一脸严肃的偷听门口那几人的对话。 白芷把忆岚的脑袋往回推了推,“都露出去了,还躲什么。你认识?” “你也快藏好!”忆岚不敢大声说话,用气音说道,“别让她们看到了。” 站在门口的几个女子她就认识一个,就是最先开口说晦气的春迎。 春迎是迟意二堂姐迟婧的丫鬟,之前陪着迟婧回过国公府,忆岚见过一次。 白芷顺势站在了忆岚的身后,一起悄悄观察。 春迎对面站着的女子一袭月白色纱裙,外面搭了一条绣着银色暗花的半透明披帛,乌黑的秀发垂至腰际,面上则覆了一条面纱。 她进来已经有些时候了,挑了一些颜色鲜亮的胭脂,正要往外面走。 春迎就是这个时候领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一件青色比甲的小丫鬟进来的。 进门儿就挤兑别人,确实很符合春迎的性格。 不过让忆岚疑惑的是,春迎上次去国公府,身上还是一身丫鬟常穿的青色比甲,今日竟然换了一身主子才能穿的对襟襦裙,而且还梳了妇人头。难不成是成亲了? 而且看她身旁小丫鬟的殷勤程度,显然是把春迎当主子了。 小丫鬟的话明显取悦到了春迎,她高昂着头颅,就这么拦在了那女子身前。 “怎么,不认识了?前儿个不是才见过?” 蒙面女子为难的往后退了几步,不得不福了福身,说道,“春迎姑娘,不知拦下我是何用意?” 一听这话,春迎脸色沉了下来,不等她说话,身旁的小丫鬟却不干了。 “春姨娘可是正经主子,你一个风尘女子,见到主子就是怎么说话的?” 店里还有一些其他的顾客在,见有热闹看,都站在周围竖着耳朵听着呢。 听到这蒙面女子竟然是风尘女子,众人脸上多多少少都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来水粉铺子的大多都是女子,而且以嫁人的妇人居多。良家妇女们,对于风尘女子,都有一些看不起。 察觉到周围人的嫌弃表情,蒙面女子眉头皱了起来,却依旧客客气气的开口问春迎的丫鬟。 “流落风尘本不是我愿意,可就算如此,姑娘又为何用如此语气和我说话?我并不是你的下人,你也当不成我的主子。” 春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藏在袖子中的手指狠狠攥了起来。 她沉着脸,不屑的开口说道,“哪个风尘女子不是奔着有人赎身,最后抬入府做姨娘的打算的?还是说你自持身份,还想当个正头娘子?我劝你趁早歇了这想法,不说我们少卿府,就算是平民百姓家,谁家的男儿能忍受一个千人枕万人睡的女人当正妻?当妾室都是抬举你!” 听了春迎的话,围观的众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原来是想攀高枝了!我可听说,这青楼里的女子,一个个的都妖媚着呢!” “可不是么,学的就是怎么勾引男人!” “要我说,就应该出一些律法,不能让青楼女子再嫁人,否则多让人笑话。” …… 周围各种品头论足的声音根本就不加掩饰,全都是指责蒙面女子的。 春迎听到四周的议论声,得意的仰着头,更加大声的说起来,“这女子不知廉耻,勾引我家少爷,想让少爷为她赎身,好把她抬进府做小妾。可怜我家少奶奶身怀六甲,险些被她气的早产!大家给评评理,就这样的人,能让她入府么!” 周围看热闹的媳妇姑娘们都附和起来,齐刷刷的说不能。 蒙面女子气的手足无措,偏偏春迎主仆二人还堵着门口不让她走。 尴尬加上委屈,让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给你家少爷当小妾!你家少爷逛春楼,我还能阻止不成?若不是你上次闹到春楼去,你家少爷也不会一气之下说出要给我赎身的话来。” “现在知道怪我了,若是你能管住你家少爷的腿,我还能把他往春楼里拽不成!” 别看这蒙面女子柔柔弱弱,眼睛又都哭的红彤彤的,但是话说的却也句句在理。 男人要想逛春楼,就是他亲爹都管不住呢,还能叫一个小小姨娘管住了? 周围围观的人里应是有不少同样经历的,方才还一起讨伐这蒙面女子呢,这会儿听了她的话,一个个脸上都觉得无光了。 春迎还想说话,店铺里的掌柜娘子从内间走了出来,上前来打断了春迎。 “哎呦,上门都是客,出来买东西,图的不就是个乐呵么?这怎么吵吵上了?两位若是对小店有哪些不满,可以告诉我,一定做到让顾客满意!” 掌柜娘子笑脸迎人,丝毫不提这双方的私人恩怨。 她方才领迟意几人去了后罩房后,就在后面的内间里清点库存。结果没一会儿,看铺子的丫头就急急忙忙跑来叫她,说有人在铺子里闹事。 这可把她吓了一跳,一年到头铺子里都安安生生的,结果就赶着东家来,就有闹事的,这不是专门打她脸来了么! 掌柜娘子气势汹汹的走出来,迈进铺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立马变成了谁见谁满意的大笑容。 心里怎么生气都成,但是万万不能表现在脸上,掌柜娘子明白着呢。 蒙面女子出身青楼,虽然一开始被春迎牵着鼻子走,但她也是个有脑子的,立马转身对着掌柜娘子弯了弯腰。 “给掌柜添麻烦了,铺子里的东西都非常好,我身边的姐妹都是在您这儿买的胭脂呢。”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掌柜娘子笑容满面,十分满意这女子的识趣儿。 春迎就没这么圆滑了,她斜着眼,冷哼一声,“青楼女子,也就这点儿见识了。” 掌柜娘子笑容一顿,皱着眉扭头看向十分不会说话的春迎。 春迎也不满了,这掌柜的是什么眼神?上门是客,她就是这么招呼客人的? 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不想又被人打断了。 “哦?这么说来,你倒是应该有不少见识了?” 迟意从廊柱后面绕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春迎。 第七十八章 训斥 春迎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迟意。 “迟姑娘……您怎么在这里?” 春迎习惯性的面带微笑,但又一想,自己已经不是只能伺候迟婧的丫鬟了,便收了笑容,挺直了腰杆,略显心虚的看着迟意。 掌柜娘子连忙向一旁让了让,对着迟意微微福了福身。 外人并不晓得这铺子的东家是迟意,所以掌柜娘子也没有暴露出来。 那蒙面女子倒是有些意外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少,出声讲究的也不是没有,但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却只有迟意一人。 再看到迟意周身掩饰不住的贵气和明艳绝伦的容貌,蒙面女子更觉得此人身份不简单。 没有贸然开口,蒙面女子也只是福了福身,侧身站到了掌柜娘子身边。 迟意方才在后罩房等忆岚和白芷,结果好半天不见这二人回来,便只能过来寻她们。 结果就看见这俩人趴在廊柱后面,一副探头探脑的样子。 她也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在哪里,还要向你报备不成?”迟意没给春迎好脸色,上次见这丫头就知道不是个老实的,结果还真没叫她失望,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跟青楼女子叫嚷起来了。 春迎嘴角微微下撇,显然是不高兴了。 “您当然不需要向我报备了,您身份贵重,自然是瞧不上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了。” 上次她跟着迟婧求上门,迟婧都那么低三下四了,结果迟意还是不顾念姐妹之情,丝毫没有松口。 错过了时机,她家老爷没能在罗尚书面前说上话,往后的仕途要怎么走,现在还没个准成数呢。 虽然这其中的道道儿她不怎么明白,但是一句话的事,迟意都不帮忙。更何况少卿府怎么说都是她们亲家,可见这国公府的姑娘,一个个儿的,都是铁石心肠。 迟意没理会春迎的阴阳怪气,直接开口说道,“我当然是瞧不上你的,往日不过是我堂姐身边的一个丫鬟罢了。听你方才说辞,既然还在少卿府,那也不过是一个妾室。既然是妾,就遵好妾的本分,在外如此张扬寻事,少卿府就是这么管教你的?” 春迎没想到迟意会如此不给她脸面,当众就给她难堪。 她身边的小丫鬟显然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貌美的少女,言辞犀利的训斥人。 她这会儿缩着脖子,躲在春迎的身后,不敢说话了。 春迎拿迟意没办法,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 “少卿府如何管教奴婢,是少卿府的事,就不劳迟姑娘操心了。”春迎心有不甘的回了一句。 迟意嗤笑一声,点了点头,说道,“我操心的当然不是少卿府如何管教你,只不过,你之前是跟在我堂姐身边伺候过一阵吧?既然我堂姐给你脸面,抬了你做姨娘,那你就不仅仅只是少卿府的下人。行走在外,自然也代表了你家少奶奶,你如此行事,我是觉得坠了我国公府的脸面。我替我堂姐说教几句,也不为过吧。” 春迎方才已经把少卿府的名头叫嚷出去了,在铺子里买东西的不乏一些官员的家眷,回去一打听,自然也就晓得今日闹这一出的是哪家的人了。 朱元寅不仅在迟婧有孕期间纳了自家丫鬟为妾,还公然狎妓。虽然大周没有明令禁止,但明晃晃的说出去,总归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春迎这么大咧咧的叫嚷出来,不仅丢少卿府的脸,就连身为少奶奶的迟婧,都会被人品头论足。 迟意原本也不想管这事,但国公府的姑娘,在外代表的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迟意再不想管,也还是要站出来的。 而且迟意还隐晦的题到,春迎并不是迟婧的陪嫁,而是少卿府的下人。 大周有过律法,凡朝廷官员子嗣,男子十六周岁前不得有通房丫鬟,成亲后通房只有在主母同意后才可抬成姨娘。 大周的官员大多爱惜羽毛,所以这么多年,大部分的妾室都是主母身边的陪嫁丫鬟,已经很少有成亲前的通房丫鬟被抬成妾室的。 迟意这么一提,可谓是杀人诛心,完全拿捏住了春迎的死穴。 果不其然,听迟意这么一说,春迎脸色立马就白了。 她和朱元寅早就暗通款曲,就是因为他一直没成亲,才拖了这么久。 好不容易盼到成亲了,没想到迟婧还是个心眼小的。 别说她了,就连迟婧的陪嫁丫鬟,迟婧都不想给开脸抬姨娘。 迟婧如今已经将近六个月的身孕,府中还是只有她一个主母。 想到这里,春迎其实应该是感谢迟意的。 若不是上次迟婧央求迟意没有成功,回府后老爷和老夫人都对她有了不满,春迎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盼出了头。 迟婧是个傻的,她感觉没能帮上夫家的忙,所以那阵子对朱元寅有求必应。 朱元寅也趁机提出了想要纳妾的要求,没想到迟婧也就同意了。 不用再伺候人,身边反倒还有了一个可以使唤的丫头,虽然同时还有另一个姨娘,但春迎已经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朱元寅就恶习难改,竟然狎妓去了。 成亲前,朱元寅还没这么明目张胆过,春迎自然也不晓得。如今被她发现,她自然忍不了。 上次她偷偷跟着朱元寅出府,正好让她揪了个正着。 在春楼大闹了一通,回府后朱元寅自然对她没有好脸色。 委屈了好几日,春迎难得有了好心情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又遇到了这个勾的朱元寅不愿意回府的狐狸精! 没忍住吵嚷起来,眼看就要把这狐狸精的真面目拆穿,结果又遇到了爱管闲事的迟意! 春迎心里恨的不行,但是迟意可不是那春楼女子,能让她指着鼻子骂。 这不刚说了两句,迟意的大道理就压的她不敢再开口了。 围观的人群自然也听明白了其中的道道儿,说来说去,这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楼女子虽让人厌恶,但是显然,那少卿府的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凡明礼的人家,都不会让这么一个气焰嚣张的丫鬟做姨娘。 这要是一个爱闹事的,那往后可就是家宅不宁了。 迟意说完,冷冷的看了春迎一眼。 若她还执意如此,非要当众闹事,那她也不介意替少卿府教训教训这个不知轻重的下人了。 第七十九章 莽撞行事 春迎脸色惨白,这会儿才感觉到害怕。 她一直瞧不上迟婧,觉得她没脑子,空有一个显赫的身份,却被她家少爷耍的团团转。 她当时主动提出近身伺候迟婧,也不过是存了想要多了解迟婧,好为了以后做打算的。 只是迟婧性格看似绵软,但是倔强又听不进劝诫。 加上她尴尬的出身,她总是认为周围的人看不起她,接近她只是图谋不轨。 所以伺候了迟婧将近一年,春迎依旧没能成为迟婧的心腹。 如今好不容易不用讨好迟婧了,又有朱元寅的宠爱,春迎自觉身份不同了,便有些飘飘然,说话做事也逐渐大胆起来。 今日意外遇见了这个勾引朱元寅的青楼女子,她一时没忍住,开口讽刺,不想让迟意听了个正着。 春迎心里一面害怕,一面暗暗决定,往后一定见着迟意就绕着走。 这个别看张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心计可是十个迟婧都抵不上! “姑娘教训的是,奴婢心直口快,但也没有不敬的意思。恳请姑娘看在少奶奶的份儿上,原谅奴婢的莽撞。” 春迎惯会看人脸色,见迟意面色不善,立马换了口气,恭恭敬敬的道歉了。 迟意自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何况她和迟婧的关系也没亲密到可以替她训斥下人。今日忍不住出面开口,也是不想连累了府中其他几位姐妹而已。 见春迎低了头,她也没有过多追究。 “下次说话前,好好想想再说。都说祸从口出,不是没有道理的。” 春迎被说的面红耳赤,讷讷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迟意挥了挥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见此,春迎连忙福身告退,领着小丫鬟快步走了出去。 四周看热闹的见当事人都走了一个,便也不再凑热闹了,结了账后也都陆陆续续的出了铺子。 迟意也早就没了心情,招呼站在一旁的忆岚和白芷,也要一起离去。 掌柜娘子站在门口,亲自送迟意出门。 主仆三人正要上马车,跟在后面的蒙面女子追了上来。 “这位姑娘,多谢你方才仗义执言,鹂娘不胜感激。” 鹂娘,也就是那蒙面女子,对着迟意弯腰行礼,态度十分诚挚。 迟意挑眉,侧身躲了过去。 她出言训斥春迎,只是出自自身利益,并非替她解围。虽然她受益,但迟意也并没有以此要求鹂娘感激。 “姑娘不必如此,我并没有为你解围的意思。” 鹂娘却说道,“话虽如此,但是鹂娘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无论如何,姑娘也算是我的恩人。” 迟意不欲与她过多解释,便也不再和她争辩,“既然如此,你谢过了,我也接受了,咱们两不相欠,告辞。” 白芷扶着迟意的胳膊,踏着脚蹬登上了马车。 鹂娘忍不住上前两步,仰着头略显期待的小声询问道,“不知姑娘可否告诉我姓名?” “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必要,萍水相逢,往后我与姑娘想必也没有什么交集。” 迟意皱了皱眉,不知这女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她身在青楼这种风尘之地,即使朱家不是什么显赫的身份,但是她跟了朱元寅也不是一日两日,朱元寅的妻族,她不可能不知道。 方才她和春迎的对话她也不是没听到,现在站在这大街上,她就这么明晃晃的问一个闺阁少女的名讳,既不稳重,还略让人反感。 仿佛察觉到了迟意的不满,鹂娘呆愣了片刻,才连忙开口解释,“是我鲁莽了,只想着如何才能跟姑娘道谢,却忘了其他,姑娘见怪。” 迟意微微颔首,却没有说话。 白芷则深深看了鹂娘一眼,替迟意拉开马车的车厢门,示意迟意先进去。 迟意转身进了车厢,等白芷和忆岚进来关上了车厢门,虎子驾车开始走后,才忍不住闷声说了一句。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忆岚动作麻利的给迟意到了一杯茶,让她消消火气。 “您别跟这种人动怒,再气坏了身子。” 捧着茶杯抿了几口,迟意还是忿忿道,“我看这个叫鹂娘的,心思重着呢。方才我若是不出来,她可不一定说不过春迎,没准儿春迎还得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白芷在一旁看的惊奇。 方才在外人面前,迟意稳重大方又得体,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 可现在,没了外人在,她不仅会抱怨,脸上的表情还很丰富,让人禁不住就想多看看她。 这么一个丰富有趣儿又长相明艳的女子,怪不得公子才见过几面就沦陷了。 “姑娘这话什么意思?我看方才这个鹂娘都快急哭了,怎么可能说的过春迎?”忆岚有些不解了。 迟意摇了摇头,耐心的解释起来。 “一个风尘女子,能让少卿府的公子迷恋到如此地步,不是长相出众,那定然也是有其他的过人之处。但无论如何,都离不开察言观色,更要嘴上会说。” “你看这位鹂娘,方才春迎说了一大堆,但重点都是围在她家公子被这风尘女子勾引,而且扬言要为她赎身,还要抬她入府。” “可这鹂娘呢,她总共就说了两三句话,却把责任推脱的一干二净,还让自己成为了受害的一方。不论是朱元寅去青楼,还是春迎后来闹上门,她都是被动,并且是不能反抗的一方。” “女人都有同情心,更何况各家或多或少都有这些糟心事,便更会与她共鸣了。” 忆岚恍然大悟,这才反应过来,“我说呢,明明一开始大家都对她指指点点,后来却都不说话了。” 白芷沉思了片刻,也难得主动开口问道,“所以后来姑娘的出现,算是打断了她?她追出来当街求问姑娘闺名,其实是想报复姑娘一次吧?” 迟意气就气在这儿呢,鹂娘嘴上说着感谢的话,但句句都埋了坑。 外面的人可不知道铺子里发生的事,自然也没人知晓她出身青楼的事。 她如此强硬的拒绝,只会让众人觉得她用身份压人,不给鹂娘面子。 要知道,大周虽然对女子没有前朝苛刻,但是闺阁少女的名讳,也不是可以在大街上让人讨论的。 如此失礼的行事,因为鹂娘占据了弱势的一方,也显得没那么莽撞了。 第八十章 出意外了 没了在外面逛街的心情,迟意打道回府,马车慢悠悠的驶回了镇国公府。 刚进了二门,迟意就看到一身骑装的迟冰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她的丫鬟在后面边跑边喊。 “姑娘!您快回来!别再添乱了!” 迟冰却仿佛听不到一样,甩着手里的鞭子,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出去。 “这么急匆匆,有什么要紧事?”迟意拦住了迎面走来的迟冰。 “四姐姐别拦我,我要去扒了那朱元寅的皮!” 知道迟意身娇体弱,迟冰不敢用力挣扎,只能怒着一张小脸,娇声喝道。 后面追上来的丫鬟赶紧伸手拽住迟冰,一面跟迟意道谢,一面劝着迟冰。 “我的祖宗!您别再添乱啦!夫人已经焦头烂额了,您若是再闹上门去,那不就成了无理取闹了么!” 迟冰对自己的丫鬟可就没有那么温柔了,一挥手就把人掀倒在地,她扭头对迟意说道,“等我回来再和四姐姐说,我先走了!” 说罢,她脚下用力,飞身而起。竟是要直接翻墙而去。 “白芷,拦住她!”迟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这丫头恨不得一副要吃了人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迟冰性格冲动,万一让她跑到少卿府,那真就收不了场了。 白芷动作干脆,无声无息的就追了上去,拦在了迟冰的面前。 迟冰没想到迟意身边竟然有会武的丫头,惊讶之余厉声喝道,“让开!不然别怪我动手!” 白芷没说话,但挡在迟冰身前寸步不让。 迟冰怒火中烧,顾不得这是迟意的人,手中长鞭犹如活物,带着破空声挥向白芷。 白芷能被沈宴铮安排到迟意身边,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就见她灵巧的躲过一鞭,不退反进,欺身而上。 长鞭是远攻武器,白芷故意拉进距离,迟冰自然就发挥不了长鞭的作用了。 有意拉开距离,迟冰却发现,自己竟然甩不开这个其貌不扬的丫头! 反正也不是比武,迟冰丝毫不恋战,既然打不过,那她果断放弃攻击,转身就跑。 白芷也不是吃素的,从后面紧追而上,这回她没有留手,从后面探手抓住迟冰的手臂,一扭一转,竟然就把迟冰控制住了。 迟冰心下一惊,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抓住了。 “你放开我!”手臂被擒,迟冰用不上力,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白芷一句话不说,扭着迟冰往回走,来到了迟意的身边。 “你要是还跑,我就直接把你扭送到二伯母跟前儿了。”见迟冰还在挣扎,迟意不咸不淡的威胁她。 一听这话,迟冰不敢挣扎了,老老实实的站着,却十分不高兴的撅着嘴。 “不跑了?”迟意问道。 迟冰动了动,让迟意看她的手臂,“抓的死死的呢,还能怎么跑呀!” “你要是不跑,我就让白芷放了你。”迟意失笑,却也是真怕迟冰趁机逃跑。 “不跑了不跑了!”迟冰无精打采的垂下头,赌气大喊。 迟意示意白芷松手,走上前给迟冰揉了揉肩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这么急躁!” 放下心来的丫鬟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却不得不谨慎行事。 她走到迟冰的另一边,看似恭敬,却是牢牢拽住了迟冰的胳膊。 “姑娘还是跟奴婢回去吧,夫人正着急呢。” “不回去!回去干什么?”迟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儿的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迟意问道。 光忙着拦住迟冰了,结果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迟婧!”一提起话来,迟冰的脾气立马上来了,连姐姐也不叫了,直接直呼其名。 “她怎么了?”迟意心中一跳,方才在铺子里遇到了春迎,跟迟婧多少沾了关系,结果刚回府,二房那儿也发生了跟迟婧有关的事了? 还真是凑巧了,迟意心里想道。 “四姑娘,咱们边走边说吧?夫人那里真该着急了!”迟冰的丫鬟有些急了,她家姑娘不顾阻拦往外跑,她一路追了出来,但是夫人可是还在院子里等着呢。 迟意点点头,拽着迟冰往回走,让她边走边说。 迟冰没办法,被两个人钳制着,只能放弃抵抗了。 “方才二姐的陪嫁嬷嬷回府,说二姐小产了!”迟冰怒着脸,说出口的话却带了一丝哭腔。 小产?迟意一惊,“到底怎么回事?前阵子回府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小产了?” 要说这种事不应该让她们小姑娘知道,但是迟婧的奶嬷嬷回府来禀告的时候,正巧迟冰在何氏房里。 奶嬷嬷心慌意乱,也顾不得能不能让迟冰听了,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干净净。 迟婧心中觉得朱元寅是喜欢她的,不然她也不能违抗何氏,一心就要嫁给朱元寅。 而朱元寅之前也一直表现的很好,婚后也从来没提过想要纳妾的念头。 直到她有了身孕,身子不方便了,朱元寅也没提过这事。 但是自从上一次迟意拒绝了她上门的请求,回府后朱母便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她心里委屈,却依旧忍让下来。只是她的忍让没让朱母消气,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 迟婧最后没忍住,跟朱元寅抱怨了几句。 朱元寅便跟她提议,纳两房妾室,让妾室代替她晨昏定省。这样他母亲有了管教的人,迟婧也能轻松一些。 迟婧犹豫了几天,又觉得自己确实身体不方便,也就点头同意了。 只是没等她挑出人选,朱家竟擅自作主,已经选好了两个人。一个竟然还是在她身边伺候的春迎。 另一个则是外面的良家子,入府也是良妾,地位也要比春迎高一些。 自从有了这两个妾室,朱元寅就再也没有进过迟婧的房门,反倒夜夜宿在那两个妾室的房里。 而且说好了让妾室在朱母面前立规矩,朱母却根本不答应,朱元寅也不替她说话了。 若迟婧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那她就真的是太天真了。 掩面痛哭了几日后,迟婧便伪装起来,一面依旧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朱母,一面让自己的人悄悄打听春迎和另一个妾室的底细来。 不打听还好,这一打听,可把迟婧气了个仰倒! 第八十一章 迟婧的察觉 春迎因为早就是朱元寅的通房丫鬟,所以在府中为人处事一直都很是嚣张跋扈。 少卿府中看她不顺眼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迟婧使人稍微这么一打听,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至于为什么春迎已经是通房丫鬟了,还要凑到迟婧身边来伺候? 府中的老人就支支吾吾不愿意回答的太过详细了。 迟婧不傻,前后一想通,自然也就明白了。 左不过是为了瞒着她,不让她知道。 迟婧虽然身为庶女,但是在国公府中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低嫁到少卿府,竟然就被这么哄骗住了。 迟婧心有不甘,便跑到了朱元寅的书房,找他对峙,让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朱元寅最近玩儿的乐不思蜀,没想到又被迟婧发现了他早有通房的事情。 他心中有鬼,自然不敢正面回答迟婧。 见他一副心虚的模样,迟婧心中唯一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浑浑噩噩过了两天,今儿一早,朱元寅纳的那房良妾竟然跑到迟婧房中,哭诉求她万万不能让那青楼女子入府。 迟婧当场就懵了,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个青楼女子? 这几日的接连打击,本就让迟婧身体出现了状况,听了妾室的话后,她连早饭都没用,就去找朱元寅对峙了。 朱元寅被迟婧闹的心烦,两人推搡间,迟婧不小心被他推到在地,当时就见了红。 下人们也跟着慌了,抬人的抬人,叫大夫的叫大夫。 奶嬷嬷让迟婧的贴身丫鬟好好守着人,她则亲自回了国公府,找二夫人给迟婧做主来了。 迟冰把前因后果跟迟意说了个明明白白,说完了,几人也快走到二房了。 还没进门,何氏一大群人就从里面急匆匆的走了出来,何氏身边跟着双眼通红的赵氏,也就是迟婧的姨娘。 见迟冰竟然回来了,何氏虽然惊讶,但她着急去看迟婧,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府中,哪儿也不许去!意姐儿帮我看着她,不许她乱跑。”何氏指着迟冰怒斥了一句,又拜托了迟意,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迟冰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等着,她平时虽然和迟婧不对付,但怎么说都是亲姐妹。 如今姐姐被人这么欺负,她自然是要去替她撑腰的。 等何氏众人离开后,迟冰就有些等不及了。 “四姐姐……”迟冰拽了拽迟意的袖子,可怜兮兮的凑过去跟她求情,“你就让我去吧!” 迟意把袖子从迟冰的手中抽出来,十分无情的说道,“二伯母既然拜托我了,我自然是要看好你的。” “别呀。”迟冰继续游说道,“我跟你保证行不行?我一定不惹事!再说了,我娘都去了,我也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打人呀!” “你惹的事还少了?”迟意挑眉,仍旧不为所动,“知道你担心二姐,但是今日确实不方便,先等等消息,确定了二姐身体无碍,明日我们一起去探望。” “不是骗我的?”迟冰不敢置信的问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迟意看了她一眼,“你是想今日去,然后回来被二伯母禁足。还是明日跟我一起去,回来还能安然无恙?” 迟冰想都不想,立马就说出了选择,“那说好了,明日我们一起去!” 迟意满意的点了点头,跟迟冰的丫鬟说道,“看好你家姑娘,若是她今日敢偷跑出去,你就去揽月阁找我。” 丫鬟得了保证,连连拍胸脯保证一定看好迟冰。 迟冰生气的瞪了自己丫鬟一眼,撅着嘴抱怨,“四姐姐你竟然不相信我。” 迟意好笑的点了点迟冰的脑门,“谁让你劣迹斑斑,总是忽悠人?先回去吧,好好收收脾气,别一听到什么消息就要打要杀的,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冷静,这样才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迟冰蔫蔫的点头,“哦,我知道了。” “行了,你先回,我要去看望一下祖母,明日肯定一早就来找你。” 迟意目送迟冰进了院子,这才领着人去了老夫人的清风堂。 董嬷嬷正在院子里指挥丫鬟整理新栽种的花,见迟意过来,便放下手中的活儿,亲自迎了上来。 “四姑娘,今儿怎么过来了?” 除了初一十五,老夫人是省了众人的请安的,所以府中的少爷姑娘们即使来看望老夫人,也多数在午后过来,像今日迟意这般大上午过来的,多半儿是有事要和老夫人说。 “有件事要和祖母商量,没有打扰祖母休息吧?”迟意问道。 董嬷嬷摇头道,“老夫人起的早,这会儿正听话本子呢,姑娘随老奴进来吧。” 率先拉开房门,董嬷嬷亲自给迟意掀了帘子。 跨国门槛儿,还没走到落地罩,迟意就听见里间有说话声。 仔细一听,迟意差点儿笑出声来。 老夫人年纪大了,眼神儿就有些不太好了,书本上的蝇头小楷看起来便吃力许多。 但老夫人又是个爱看话本子的,平日里忍不住想看了,她便让身边声音好听的丫鬟念给她听。 里间这会儿正是丫鬟在给老夫人读话本子呢。 今儿这话本子讲的是一出儿感情戏,一对儿青梅竹马的小伙伴自幼时便订了亲,长大后却因为种种原因反倒没能在一起,最后两人不得不被迫分开,开始各自生活的故事。 丫鬟读的声情并茂,读完之后还把自己感动了。 她忍不住跟老夫人感慨道,“老夫人,今日这话本子真的是太感人了,可是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在一起,非要分开呢?真的太不幸了!” 没想到老夫人却冷了脸,把话本子扔到了炕几上,“有什么不幸的?又不是让他们去当了和尚跟尼姑,各自娶妻嫁人有什么不好的,最后过的不也是很幸福?” 丫鬟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生气,站在一旁讷讷的不敢说话了。 迟意跟着听完了话本子,走进来忍不住附和道,“祖母说的对,乱世中,能有一安身之所,还得一相敬如宾的家人,已经足够幸运了。” “意姐儿怎么来了?”老夫人没想到迟意会来,还听到了她方才的话。 她瞪了一眼站在迟意身边装鹌鹑不出声的董嬷嬷一眼,然后招呼迟意到身边来。 丫鬟赶紧给迟意搬了把小杌子过来,伺候了茶水后,这才低着头退了出去。 迟意先跟老夫人问了安,聊了几句家常后,她略带严肃的说道,“原本不想打扰祖母,但是今日二姐在少卿府出了意外,我觉得这事儿还是跟祖母说一声的好。” 老夫人心里一松,暗道果真如此。 她就说,迟意能主动来她这儿,肯定是有事发生了! 第八十二章 馊主意 “出什么事了?”老夫人问道。 迟意面上一顿,不知为何,她竟然在老夫人的语气中仿佛听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忽略掉老夫人不正常的态度,迟意把早上在铺子里遇到发生的事情跟老夫人交代了一遍,然后又把迟婧可能小产的事也说了。 “早就跟她说过,那朱家不是什么好归宿!现在知道后悔了?何氏也是,婧姐儿年纪轻不懂事,她也不懂?孩子说什么是什么,现在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家闺女!” 老夫人气的头疼,她是真没想到发生的竟然是自家的这种大事! 她以为迟意能这么心平气和的来跟她说的大事,会是在外面遇到别人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哪晓得竟然是自家的事情! 想听听新鲜事儿的心情也没了,老夫人刚消停了几日,这又要忙活起来了。 “二伯母跟赵姨娘已经去少卿府了,二姐目前是什么状况,也还不晓得。祖母您看,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 迟意转移了一下老夫人的注意力,现在骂何氏跟迟婧也没用了,主要还是看朱家那边儿的态度了。 董嬷嬷也上前来,拍打着老夫人的后背给她顺气儿,还要安慰道,“二夫人没使人来告诉您,就是怕您跟着生气。这也幸好四姑娘知晓了,咱们也能帮着给姑奶奶撑腰,您要打要骂,那是咱们关起门儿来的事,现在要紧的还是姑奶奶那边儿。” 老夫人沉默了半响,略略消了气后,她便开口说道,“即使要打要骂,那也是对着他们朱家!错的又不是我们国公府的姑娘!” “是是,是奴婢说错了!”董嬷嬷连连道歉,见老夫人没那么大气性了,赶紧给迟意使眼色。 迟意微微扯了扯嘴角,接着说道,“虽然我没见过朱家夫人,但从二姐的奶嬷嬷口中,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应是个难缠的角色。二伯母为人和善,她就领着赵姨娘过去,只怕会吃亏。” 迟婧是跟朱元寅争执间不慎倒在了地上,说来说去,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朱元寅身上的。 二伯母也是知晓的,她这次去朱府,自然不光是探望迟婧,主要还是想让朱家人给一个说法。 不能这么轻易就揭过去的。 但迟意觉得,没有这么容易。 朱家虽然不比镇国公府,但夫妻之间的事情,也不能一味的用身份压人。 从朱母对迟婧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朱家并不是那么重视迟婧的。 主母又是个跋扈的人,真吵嚷起来,何氏真就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一担落入下风,不仅迟婧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就连国公府都落了面子。 老夫人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她沉着脸,略微思考了一番,就下了决定,说道,“去拿我的帖子,请太医为婧姐儿诊治。再使人去告诉二郎,让他直接去少卿府!也不用顾及什么面子,直接把事情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怕叫人知道!” 董嬷嬷一愣,真要是让老夫人这么折腾了,那跟少卿府可就算是撕破了脸。 就算这次朱家低了头,那迟婧往后在少卿府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老夫人,这……”董嬷嬷犹豫了。 “还不快去?”老夫人横眉喝道。 董嬷嬷看了迟意一眼,求她帮忙劝劝老夫人。 迟意也没想到老夫人上来就下了一招狠的,便试探着说道,“祖母,您是想让二姐和离回府么?” “和什么离?还没到那程度。”老夫人瞪了迟意一眼,“你小姑娘家家的,就不要掺合进来了,快回去玩儿吧。” 迟意不为所动,坐的稳稳当当,“那您就要闹的人尽皆知?都知道朱家对二姐不好了,往后二姐在朱家还怎么过下去?不和离等着被欺负?还是让她就这么熬着,等什么时候当家作主了再出头?” 老夫人被迟意噎的说不出话来,她方才也是对迟婧恨铁不成钢,对朱家也是真的厌恶,才会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让迟意毫不留情的捅破了,她面上讪讪,话上却松了口,“那也还是叫太医给看看,女子生产本就是搏命,小产也是十分凶险。二郎那先放一放,看看朱家的态度。” 董嬷嬷也跟着松了口气,这回没有再迟疑,连忙去拿了老夫人的帖子,叫人去请太医了。 而另一边,还真叫迟意猜中了。 何氏领人紧赶慢赶,来到少卿府的时候,竟然发现迟婧的房中只有她的陪嫁丫鬟在守着,大夫和产婆在里面救人,朱家的主子一个都没有过来。 房中迟婧痛苦的哭喊和产婆急切的催促声显得格外的凄凉,让守在门外的丫鬟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见到何氏众人过来,丫鬟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泪立马就落了下来。 “夫人,您来了!”丫鬟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何氏的面前,“夫人,您快看看少奶奶吧!” 跟在何氏后面的赵姨娘一听这话,差点儿晕过去。 她抖着身子,脸上早就已经泪眼模糊了。 “夫人,奴婢想进去看看姑娘。” 何氏听着房中迟婧的叫喊声不住的皱眉,闻言也没有阻拦,“你进去吧,让婧姐儿知道家里来人了,叫她别害怕,一定会没事的。” 赵姨娘胡乱的点了点头,脚步虚浮的就往房中走去。 她身边的丫鬟见状连忙上去搀扶住,把人扶了进去。 房中伺候的几个下人来来回回端出侵了血的水盆,房中的哭喊声也没有断过。 何氏四下打量了一番,让人拦住一个院子里的下人,问道,“你家主子呢?少奶奶小产这么大的事,竟然一个人都不在?” 那下人是少卿府的家生子,闻言垂着头不安的眼睛乱转。 “夫人问话,为何不答?”何氏的丫鬟上前两步,不满的问道。 那下人没办法,只能对着何氏连连鞠躬,艰难的说道,“回夫人的话,我家夫人……正忙着其他事,一会儿就过来了!” “有什么事比儿媳妇生产还重要?你们朱家就是这么对我们迟家的姑娘的?!” 何氏简直不敢相信,朱家做事竟然这么不顾情面! 迟婧可是他们家的嫡长媳,肚子里怀的也是嫡孙辈儿,就叫他们这么苛刻的对待? 虽然迟婧不是何氏的亲生女儿,那也是在她跟前儿看着长大的,自家的孩子在别人家受了这么大的罪,何氏的火气也是噌噌的往外冒。 “呦,亲家这话说的,我这不一忙完,就赶紧过来了么。” 从回廊转角走过来一对主仆,说话的,正是为首的一个中年妇人。 此人就是迟婧的婆母,少卿府的女主人。 第八十三章 王夫人 “王夫人贵人事多,我家婧姐儿小产,看来在王夫人这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何氏态度生硬,明显是对王夫人不满。 朱母娘家姓王,何氏称她王夫人,虽没有什么错处,但显得生分了许多。 听出了何氏话里的不满,王夫人却不怎么在意。 她乐呵呵的走近,仿佛根本听不到只有一墙之隔的迟婧的痛苦嘶喊。 “亲家这说的什么话,婧儿意外小产,我自然是心疼的,刚一听说我就使人去请了大夫回来,这不一忙完,我就赶紧过来了。没想到亲家的消息也灵通,没等我叫人去请,您倒是先来了。” 王夫人不软不硬的说道,既洗白了自己,又讽刺了何氏。 何氏原本不想在口舌上与朱母争个高下,但是她这人竟然如此冷血,迟婧还在里面躺着不知生死,她倒好,开始讲究起人来了! “王夫人这是嫌弃我们来了?我家婧姐儿在你们朱家受了气,你们不说好好伺候着,现在竟然还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 “怎么就不好好伺候了?这一屋子的下人,不都是伺候的?我们少卿府小门小户,自然是跟国公府比不了的,但是我们也是真心实意对待婧儿的呀!亲家你说这话,不是扎我的心么!” 王夫人的嘴皮子可溜的很,抓住何氏的话柄,竟然哭诉起来了。 何氏何曾见过如此不讲究的人,被她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抬手指了王夫人一下,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恨恨的放下了手。 王夫人得意的一笑,眼神轻蔑极了。 何氏光揪心迟婧的状况了,自然没有察觉王夫人的异状。 两方站在房门的两侧,就这么看着里面伺候的人脚步匆匆的来回折腾。 又等了一会儿,何氏心烦意乱,来来回回不住的走着。 王夫人被她走的心烦,忍不住嘟囔道,“你就这么来回走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坐下来等呢。” “我乐意!你以为谁都像你呢?”何氏也忍不住回怼。 王夫人眉头一皱,立马说道,“我又怎么了?这大热天的,我一个当婆婆的,就这么站在门外守着,这还不行?你还想让我怎么的?” “我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你儿子呢?自己媳妇在里面受罪,他连个面儿都不露?” 何氏可没忘了还有个朱元寅呢,若不是因为他,迟婧也不用在里面受罪了! “他露面有什么用?女人家生产,最是污秽,你让他一个男子跟过来做什么?”王夫人理直气壮,仿佛这事儿就跟朱元寅没有关系似的。 一听这话,何氏顿时忍不住了,“他过来是没用!但是他必须过来!若不是因为他,婧姐儿也不会小产!你要是不把他给我叫出来,我就去大理寺敲鼓!告他朱元寅谋妻害子!” 王夫人脸上的镇定这会儿也维持不住了,她瞪着眼睛,跟何氏对着喊道,“什么谋妻害子?你在说什么疯话呢?说话要讲究证据的知不知道?你看你闺女受罪,心里就不平衡了?还要害得我儿子跟她一起受罪不成?你怎么这么恶毒!” “我恶毒?”何氏简直要被王夫人的胡搅蛮缠气笑了,“你也好意思说我恶毒?若不是因为你儿子花心,我家婧姐儿何至于落得现在的样子!妻子有孕期间他却寻花问柳,还闹的人尽皆知!他简直丢尽了脸满!” 王夫人没想到何氏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她仍旧不低头,“男子在外,逛逛花楼怎么了?他又不是养了外室,至于闹成这个样子?还不是你家闺女咎由自取,她若不去闹,也不会害得我没了孙子!我没找她算账,已经够给她脸面了,你们家倒好,还上门指责我来了?” 何氏气的满脸通红,气儿都要顺不过来了。 她的丫鬟见状,赶紧搀着何氏的手臂,把她扶到了椅子上坐下。 王夫人斜着眼看何氏,见她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心中唯一的一丝忐忑也消失了。 丫鬟给何氏倒了一杯茶,让她消消气。 何氏就着丫鬟的手,好不容易咽下了一口。抬头见朱母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火气立马又上来了。 “我不跟你多说,那个叫春迎的贱人在哪儿?把她给我叫出来!” “你叫她做什么?”王夫人心里一跳,谨慎的看了何氏一眼。 “你管我叫她做什么?”何氏看了她一眼,扭头对迟婧的丫鬟说道,“去把这个贱人给我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丫鬟点点头,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叫人。 王夫人自然不会同意了,连忙示意自己身边的人把人拦住。 下人得令,快步上前,拦下了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何氏冷声问道。 “这话应该是我问吧。”王夫人甩着手里的帕子,装模作样的开始哭了起来,“怪我家老爷不中用,儿子也没出息!娶了个高门大户的媳妇儿回来,连个妾室都不让有呀!瞧瞧现在这叫什么事?亲家母闹上门来教训起姑爷的妾室来了!” 王夫人隔着帕子,偷偷看了何氏一眼,见她脸色铁青,又变本加厉起来。 “训我儿子我也认了,谁叫他是人家女婿了呢。但是跑上门来训,这是专门打我们的脸来了呀!这叫我们朱家哪还有脸面在京城走动!若是她闺女再有个三长两短,怕不是要我们一家子赔命呀!” “够了!”何氏受不了了,拍着桌子站起来,让朱母闭嘴。 她虽非高门大户出身,但自小也是受过良好教育,跟着女先生读过书的。她觉得自家大嫂孙氏已经是够离谱的人了,没想到这王氏竟然比孙氏还不要脸! 孙氏最开始还知道背着人,事发后也能痛快的承认。 这王氏呢,她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简直炉火纯青!叫人叹为观止! 何氏从没和这种人打过交道,今日见到,她心里是无奈又害怕。 跟这种人,讲理讲不清,脸皮又没她厚。何氏自认不是她的对手。 被何氏一声喝住,王夫人愣了片刻,却接着更大声的哭诉起来。 何氏被她哭的脑袋疼,正愁该怎么办,外面来人说国公府老夫人请了太医来为少奶奶诊治。 何氏眼睛一亮,心里对老夫人崇拜起来,救星终于来了! 第八十四章 顾忌(上架啦,求订阅~) “快去迎迎,别怠慢了太医!”何氏连忙站起来,吩咐下人去门口迎接太医。 还在一旁抹着眼泪哭诉的王夫人闻言声音一顿,从帕子中抬起了没有丝毫泪水的脸来。 何氏用余光看到,心里不屑的冷哼,丑人多做怪,也就会耍这些小手段了。 不一会儿,在门外迎接的下人就把太医接了进来。 老夫人的帖子还是有些分量的,前来的太医正是太医院里专擅女子生产方面的老太医,跟在他后面的两个中年女子则是女医,是老太医的助手。 何氏亲自上前,对老太医表示了一番感谢。 太医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见何氏和王氏都站在门外,又一想到是国公府老夫人叫人来请的他,便知晓这其中定然没那么简单了。 他没多说什么,便领着两个女医进入了内室。 内室中,赵姨娘半跪在雕花床的床头,拉着迟婧的手在给她打气。 “好孩子,坚持住,一定会没事的!听姨娘的话,一定要挺过去!” 迟婧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双唇已经被她咬出了一排的血印子,额头的汗水早就把头发打湿,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感受着下腹如同刮骨一般的疼痛,迟婧早就已经麻木了,她现在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姨娘,我好疼,我好疼啊!”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迟婧气若游丝的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赵姨娘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但是她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迟婧听到。 “再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乖啊。”给迟婧轻轻的擦拭掉额头的汗水,赵姨娘都不敢扭头看迟婧身下的情况。 正在这时,何氏的丫鬟则领着太医三人推门走了进来。 老太医经验丰富,进门儿后就吩咐两个女医开始准备需要用到的东西。 产婆连忙拦在床前,面色不善的对何氏的丫鬟说道,“你怎么随便领人进来?少奶奶正在关键时刻,快让他们出去!” “这可是我家老夫人特意请来的太医大人!要出去的恐怕是你们!”丫鬟丝毫不惧,冷声说道,“你要再拦着,若是我家姑奶奶有个好歹,老夫人绝对绕不了你!” 赵姨娘面上一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直接屈膝跪在了脚踏上,对着老太医请求道,“求求太医救救我家姑娘!” 老太医年纪虽大,但是腿脚却特别利索,无视掉面上依旧警惕的产婆,他直接上前来,查看迟婧的状况。 一旁正在诊治的大夫则讪讪的退到了一边,让出了位置来。 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丸,倒出两粒后,太医递给赵姨娘,让她给迟婧服下。 “老夫自然会竭尽全力救治,太太不必如此。” 赵姨娘闻言,总算是把心放在里肚子里,赶紧把药喂给了迟婧。 两个女医也走上前,帮助太医一起处理起来。 何氏的丫鬟走到赵姨娘身边,把她扶了起来,“姨娘放心吧,有太医在,姑奶奶一定会没事的。” 赵姨娘有了主心骨,抓着丫鬟扶着她的手臂狠狠点了点头。 被晾在一边的产婆一脸的不满,却不敢多说什么。她想叫上大夫一起出去,却发现那医术不怎么样的大夫正一脸虚心求教的凑上去询问呢。 老太医也不是个藏私的人,这年轻大夫问的问题,他能答的也都一一解答了。 产婆气的跺了一下脚,扭着肥胖的身子出了内室。 “里面如何了?”何氏见出来的不是帮忙的丫鬟,便上前两步,拦住产婆问道。 产婆一愣,她自然是不认识何氏的,还以为是王氏的人。 “夫人放心,虽然耽搁的时间不……” “行了行了!她一个产婆能懂什么!让她去稍间等着吧!”王夫人上前来,一把抓住了产婆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产婆疑惑的看了王夫人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拦着自己。 王夫人根本不看产婆,她扭过头,脸上堆着笑,对何氏说道,“不如亲家也去休息休息?太医的本事自然不用担心,咱们在这儿站着也不是办法,进去坐下喝杯茶,怎么样?” 产婆一听这话,立马心虚的垂下了头,不敢看何氏了。 何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知这王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对自己态度转变这么大。 转念又一想,觉得可能是惊动了老夫人,王氏心里有了顾忌,不敢不对她笑脸相迎了。 “行吧,那就麻烦王夫人还要陪着我等等了。”何氏便也没有再追问。 王夫人让产婆下去,她则陪着何氏进了外间,一起等着里面的消息。 太医来时,迟婧的丫鬟趁机就跑了出去,要去叫春迎过来。 王氏没办法,只能叫自己的人也跟了上去,防止春迎乱说话。 两人在房中等了没一会儿,去叫春迎的几人便回来了。 “人呢?”见丫鬟身后一个人影也没有,何氏皱眉问道。 丫鬟心慌意乱,赶紧说道,“夫人,侧院的人说春迎一早就出门儿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人没在?”王夫人忍不住问道,语气中慢慢的幸灾乐祸。 何氏扭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王夫人讪讪的扯了扯嘴角。 “奴婢问了院子里伺候的人,说是这几日春迎都是一大早就出门,快午后了才回来。”丫鬟如实回答。 “妾室出门,竟然不来向主母禀告?”何氏冷声问道,“贵府的规矩倒是让人稀奇了。” 寻常人家的妾室要想出门,都是要先求得主母的同意的,若是主母不点头,妾室根本大门都出不去。 这少卿府倒好,妾室天天出门,竟然都不用通知主母了。 春迎每日出门,王夫人也是头一次知道,所以此时也是一脸迷茫的表情。但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春迎不在,何氏找不到对峙的人,也少了许多的麻烦。 “这怎么又怪到我们头上了?主母管不住妾室,这可跟我们少卿府没关系,若婧儿是个立的住的,还能叫妾室欺瞒了去?” 没了威胁,王夫人又活泛起来,一张嘴就能把人气个好歹。 “我说不过你,也不想跟你说了。”何氏努力压住自己的怒火,冷笑道,“等婧姐儿无恙后,有什么话,王夫人还是去国公府,跟我们老夫人说吧!” 第八十五章 隐藏的秘密 “哎呦喂,多大点儿事儿啊,还至于惊动到老夫人那里?” 王夫人敢对着何氏张牙舞爪,死皮赖脸,但是面对国公府的老夫人,她就算再没有顾忌,也不敢像现在这样,处处让对方吃瘪。 “都是孩子房里的事儿,惊动了长辈,那可就是孩子们不孝顺了。”见何氏不为所动,王夫人咬牙,主动给自己台阶下。 “你看这样如何?那个春迎惹了婧儿,我这个当婆婆的就做一回主,把这丫头发卖出去,让她不在婧儿眼前晃悠了,你看怎么样?” 何氏抬眼,看了王夫人一眼。 觉得有戏,王夫人继续游说道,“我家元哥儿是长子,他头一次娶亲当丈夫,我这也是第一做婆母,自然会有许多的问题在。不过你放心,有了这次的教训,一定不会有下一次了!” “亲家母既然如此诚恳,那我姑且就相信你一次。”何氏终于说话了。 “婧姐儿虽然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从小在我身边,我也是把她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爱的。谁家的姑娘受了这种罪,当娘的不着急?而且我来了这半日,姑爷连个面都没露,我这心里就更难受了,总觉得我家婧姐儿受了委屈。” “这事儿闹的,也怪我家老爷了!”王夫人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跟何氏解释道,“把婧儿送回房后,元哥儿本来是在这儿守着的,结果他爹非把他叫到书房去了,说这产房阴气重,男子身上阳气足,怕冲撞了婧儿,对她身子不好。” 何氏怎么可能会信她这种鬼话,但她今日来也不是为了见朱元寅的,所以也就没再继续追究。 “既然是朱少卿的决定,那就不来也罢。”何氏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声。 王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闹到国公府老夫人那去,她就有把握拿捏住何氏。 至于还躺在内室生死未卜的迟婧,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两个人心思各异的坐在一起,等着里面的消息。 等待的时间仿佛格外的漫长,何氏感觉自己的腰脊都要僵硬了,内室里终于有结果了。 先出来的是其中一个女医,她是特意出来给二人报信的。 “不知里面情况如何了?”何氏扶着自己的后腰,紧张的问道。 “夫人放心,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情况凶险,少奶奶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而且拖的时间有些久了,少奶奶需要调养两年,才能考虑再要孩子的事了。” 迟婧的这一胎时间尚浅,她摔的又有些狠,自然没人觉得这一胎能保住。但是听了女医的话后,何氏还是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夫人!”身边的丫鬟赶紧扶住何氏,让她坐了下来。 “多谢了,还要麻烦太医给婧姐儿开一些调养身体的药方。”何氏抖着声音,艰难的说道。 女医自然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又回了内室。 王夫人在一旁也思索起来,觉得局面有些难以控制了。 太医开了药方子,又仔细叮嘱了一番后,便领着两个女医离开了。 迟婧也陷入了昏睡,只是脸色看上去依旧不好看。 赵姨娘回到何氏身边,眼睛却一直盯着里面的迟婧看。 “你若是担心,便留下来照看着,我需要回去禀告老夫人,不能让她老人家等的着急。” 何氏考虑了一番,下了决定。 赵姨娘是她的陪嫁丫鬟,是她成亲前,才从母亲身边要过来的。 何氏怀迟君舟的时候,就提过一次给赵姨娘开脸,但是她自己没同意。 她说既然老爷没有提,那夫人便更不应该提了,她不想成为夫人心中的阻碍。 赵姨娘自己看的通透,那些年伺候她也是尽心尽力。 就因为这,即使后来迟婧总是气她,何氏也没有真心恼过,依旧为她的婚事操心。 如今发生了这种事,何氏知道赵姨娘担心迟婧,便主动提出了让赵姨娘留下的想法。 赵姨娘确实担心迟婧,闻言直接跪在了何氏的面前,磕头感谢。 王夫人自然是不满的,但她又不能开口说不同意,只能闭着嘴不说话。 何氏没管王夫人怎么想,只是觉得迟婧身边的人不得用,一点儿事就慌了神,完全没有了主心骨。 把赵姨娘留下,她们心里还能有点儿底,不至于让少卿府的人怠慢。 把赵姨娘拉到了一边,何氏低声嘱咐了她几句。 赵姨娘仔细听着,却越听越心惊,忍不住开口道,“真有这种可能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何氏拍了拍她的手。 方才她就在回忆,结果越想越觉得那个产婆不对劲儿。 仿佛巴不得迟婧好不了一样。 再加上王氏有些刻意的阻挠,何氏感觉这两人一定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 只是这二人到底有什么阴谋,现在也看不出来罢了。 又交代了一番后,何氏进到内室看了看还在昏睡的迟婧,然后就告辞回了国公府。 清风堂里,老夫人和迟意一边听着丫鬟念话本子,一边等着迟婧的消息。 原本只是坐着说说话,但是老夫人和迟意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是没闹矛盾,这祖孙二人也聊不到一块去。 没办法,不能让这俩人干瞪眼,董嬷嬷做主,把小丫鬟叫了进来,继续读话本子吧! 这样一来,果真和谐了许多。 读完了两本,董嬷嬷进来说何氏回来了。 里间的老夫人和读话本子的丫鬟齐齐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是心里念着迟婧,根本没心思认真听。小丫鬟是莫名的压力倍增,何氏一回来,她不用继续读了,为自己松了一口气。 迟意则有些意犹未尽。 这本是这个月新出的,这作者也是个有心思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让人欲罢不能。 方才正是一处紧张时刻,就这么戛然而止,迟意还真有向老夫人借来看看的冲动。 也就是这么一想,等小丫鬟出去了,迟意也没能开口,反倒是何氏先进来了。 老夫人心里跟着着急,但是面上不显,淡定的看着何氏连续喝了两杯茶,才忍不住问道。 “朱家这是连杯水都没给你不成?渴成这样?婧姐儿到底怎么样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意姐儿跟我说,你还想一直瞒着我了?” 何氏放下杯子,听着老夫人直来直往的不满语气,心里却舒坦的厉害。 王氏那种厚脸皮的耍赖方式,她真是听的够够的了! 第八十六章 出主意 何氏放下杯子,对迟意感激的说道,“今日多亏了意姐儿,若不是你来跟老夫人说了,婧姐儿恐怕真要出意外了。” 迟意自然不敢居功,不过听何氏的意思,也知道迟婧那儿情形恐怕是不太好了。 “二伯母严重了,知道您担心二姐,过去的也匆忙。我又正巧知道了,就过来多嘴跟祖母说了一下。” “那二伯母也要谢你。”何氏态度真诚的说道,“若是没有太医给婧姐儿诊治,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严重?你给我说说,少卿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老夫人也冷下脸来。 迟意不欲掺合进来,便不想听少卿府中的腌渍事,起身要告辞回去。 不想老夫人却拦着她,没让她走。 “躲什么?跟着好好听听!也多长个心眼儿,往后在婆家都能用着!” 迟意失笑,老夫人考虑的倒是挺多。不过既然老夫人发了话,她也不好走了,就又坐了下来。 何氏也没有为难,把自己和王夫人打机锋的过程一字不漏的都讲了一遍。 产婆的话也没有落下。 说完,何氏忍不住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她在朱家也喝了不少,但就是感觉味儿不对。 可见面对糟心的人,连茶水都觉得糟心了。 迟意因为早上在外面遇到了春迎和鹂娘二人的争执,所以比何氏还要清楚这其中的内幕。 只是听了她和王氏的对话后,她又觉得朱元寅能做出这种事,还真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 毕竟母亲如此,耳濡目染之下,儿子这样也就不稀奇了。 老夫人却没压住火儿,怒不可遏道,“他们家就是这么对婧姐儿的?你还就这么回来了?就应该上去撕了那恶婆婆的嘴!好叫她瞧瞧,我们国公府可不是好惹的!” “祖母消消气。”迟意从小杌子上站起来,轻轻拍着老夫人的后背,柔声说道,“二伯母身份矜贵,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若她真和那王夫人打了起来,又和王夫人有何区别了?咱们国公府讲究的是以理服人,也做不出仗势欺人的事来。” 见迟意给自己解了围,何氏松了一口气,赶紧附和道,“意姐儿明白我的意思,我当时怎么不想,真就要和她撕起来,给婧姐儿出气了。只是真这么做了,难保那泼妇颠倒黑白,说我打上门儿去,不给她活路了。” 以王氏的性子,真就能做出这种事来。 老夫人看似被二人劝住了,声音也跟着平静了许多。 “婧姐儿虽然无碍,但是朱家必须还要给个说法。朱元寅有几个妾室我老婆子管不着,但是长子必须要从婧姐儿肚子里出来!太医不是说婧姐儿两年内不能要孩子么,那他们朱家必须给我等!若是不同意,那就趁早和离。你明日再去,把我的意思告诉那王氏!” “老夫人……”何氏有些犹豫,倒不是反对老夫人的做法,她是怕朱家不同意。 她冷眼看着,朱元寅对迟婧并不爱重,王氏又是那么个性子,若真是不许朱元寅这两年要孩子,恐怕迟婧在朱家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难不成你还有好法子?”老夫人斜着眼睛看何氏。 何氏性子足够圆滑,却不够独断。做个老好人行,让她帮着出头,却不够手段。 “我是怕婧姐儿的日子不好过,那王氏蛮横泼辣,这次小产,王氏已经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你以为咱们顺着朱家,婧姐儿的日子就好过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这朱家就是欺软怕硬的人!你若不强硬起来,那婧姐儿在朱家还怎么立住?怕是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去给她收尸了!自家的孩子都不心疼,还指望他们家心疼了?” “没有这么严重吧?”何氏不明白,迟婧再怎么说都是国公府的姑娘,就算顾忌着国公府,朱家也不敢做出谋害她性命的事情来。 “二伯母身在其中,自然没有看清楚。”迟意开口说道。 何氏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迟意道,“二伯母和姨娘去时,王夫人和朱公子都没有守在二姐院中,足以看出他们对二姐不够重视。后来再加上态度异常的产婆和并不精于生产方面的大夫,想必他们也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救治二姐。” 何氏一听,顿时觉得汗毛竖立,“难不成……他们真想要婧姐儿的命?” “你也是个傻的,这么要紧的事都没看清!”老夫人在一旁帮腔。 迟意扯着嘴角,忍不住笑了笑。 老夫人会说别人,其实她也没想的太清楚。不然也不会说让迟婧再给朱元寅生孩子的事了。 “那,那现在可怎么办?婧姐儿会不会有危险?”何氏完全慌了神。 她在国公府安安稳稳过了这么些年,哪里遇到过这种某人害命的事?听了迟意的话,她现在一点儿主意都没有了。 “意姐儿有没有什么主意?”老夫人扭头问道。 “对对,意姐儿聪慧,一定有应对的法子!”何氏也一脸期冀的看着她。 迟意不慌不忙的说道,“今日大可放心,赵姨娘留下照顾二姐,王氏就是想对二姐下手,应该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不过赵姨娘不能一直留在朱家,想必赵姨娘一走,王氏就该想其他的办法了。” “那可怎么办?”何氏急的都快哭了。 “二伯母若是信得过我,就听听我的想法?”迟意胸有成竹。 “你要如何做?”不等何氏开口,老夫人忍不住先问道。 “内宅的阴谋诡计,其实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二姐身边的丫头就那么一两个得用的,二伯母不妨给二姐拨去两个会些拳脚懂医术的人。再谨慎一些,不怕防不住。没准儿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迟意前世生活在宫中,宫中女人之间的斗争可比现在这些内宅之间斗的狠多了。她虽然只是个公主,但她从小受宠,所以巴结她的,暗地里使坏的都不少。 有一次她被其他姐妹关在了一处荒废的偏殿里冻了大半夜,若不是沈宴铮晚上爬她寝殿找她,她宫中的宫女都不知道她不在。 之后沈宴铮就送了两个会功夫又懂医术的宫女给她,帮她摆平了许多事。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沈宴铮要把白芷送过来,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国公府是以战功起家,府中许多的家生子也都是跟着上过战场的。他们的孩子,自然也都是从小习武。 虽然女子偏少,但也不是没有。 第七十八章 人选 “就这么简单?”何氏有些迟疑的问道。 不是她不相信,只是如此简单明了,她谨慎惯了,真怕再有个万一。 “这也只是我的想法而已,确实也有不周的地方。二伯母若是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自然最好不过了。” 迟意也没在意,她本来也不认为何氏能一口认同下来。毕竟关系到迟婧的生命安全,谨慎些是对的。 何氏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意姐儿别恼我。” “我知道,二伯母也是担心二姐,您能如此为二姐考虑,我又怎么会生气?”迟意笑了笑,又安慰她道,“您也别太着急,咱们一大家子呢,肯定不能眼瞅着二姐受欺负。” 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附和道,“意姐儿说的对,我还真就不信,他朱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现在也就您能给婧姐儿做主了,我是真心慌,完全没了主意。”何氏连连诉苦,说着说着,竟然掉起了眼泪。 “阿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服侍二爷也是尽心尽力,我对眠姐儿婧姐儿也是真心实意。如今眠姐儿过的如意,我比二爷还要高兴。可到了婧姐儿这,她总觉得我偏心阿冰,二爷给她挑的婆家她相不中,偏偏看中了这个不着调的朱家!” “若她过的好,我也不说什么了,可看看她现在过的这叫什么日子!今儿一早,见她奶娘慌里慌张的跑回来,我这心里咯噔一下,就怕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结果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这叫我还怎么活!” 阿素是赵姨娘的闺名,这些年她即便当上了半个主子,但是对何氏依旧恭敬守规矩。加上迟钟宇也不是个流连内宅的人,二房至今只有她这一房妾室。 赵姨娘心思通透,何氏对她也算宽容。在对待赵姨娘生的两个庶女上面,虽然不能跟何氏自己的嫡女相比,但是在庶女中,迟眠和迟婧应该是过的最好的了。 虽然何氏的哭诉中有夸大的成分,但不得不说,能有何氏这个嫡母,迟婧算是幸运的。 放在其他人家,有哪个嫡母能为了庶女这么奔波的。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容易,但是谁家还没个意外了?都像你这样,遇到点儿事就哭天抹泪的,那才真是没法活了!”老夫人不满的瞪了何氏一眼,看不上她哭哭啼啼的样子。 老夫人自己是个要强的性子,年轻的时候遇到难处都不爱哭,现在年纪大了,经历的多了,就更不爱哭了,自然也瞧不上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人。 何氏委委屈屈的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窘迫的看了老夫人和迟意一眼。 她也是说到了伤心处,情不自禁罢了。迟婧是真的伤了她的心,当她决定嫁入朱家时,何氏赌气想着往后再也不管她了。 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又心软了。总归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再狠心,也看不得她受苦。 “现在不知道朱家对婧姐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咱们也不好胡乱猜测。但是正如意姐儿所言,防人之心不可无。” 见何氏抽抽噎噎的不哭了,老夫人跟她商量道,“目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了,不如就先按照意姐儿的意思,让咱们自己人好好护着婧姐儿。若是真能抓到朱家的把柄了,咱们也有了底气。” 何氏仔细想了想,也觉得现在只能这样了,便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你同意那就好办了,我记得老管家的小孙女,是叫阿檀吧?自小就在演武场跟着扎马步,功夫可不比冰姐儿差。晚上老头子回来,我就把阿檀要过来,明日就叫她去婧姐儿身边。” “那就辛苦老夫人了。”一听是老管家的孙女,何氏顿时放心了一大半。 老管家当年可是老公爷的亲兵,功夫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他的儿子如今在国公府的亲兵中,小孙女则留在了府中,帮着打理老公爷的书房。 至于另外的人选,则有些难办了。 府中的下人不是家生子就是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伺候人倒是不愁,懂药理的却一个都没有。 老夫人也跟着犯了难。 见这二人眉头紧皱,面露难色,迟意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若是没有人选,不如就叫小溪去吧。” “小溪?”何氏想了想,却没想到府中有哪个丫头叫小溪。 “是意姐儿的人?”老夫人问道。 迟意解释道,“不算是我的人,是我母亲身边花姑姑的女儿。” “她懂药理?”何氏又问。 老夫人若有所思的说道,“花翎的女儿?她是嫁给顾成了吧?顾成如今已经不在你爹身边了?” “是,顾叔如今在帮我母亲打理铺子上的生意,小溪也没有入府,如今在药田帮忙。” 顾成以前是迟励宇身边的管家,娶了花翎后,便出府帮助钟氏管理铺子了。他和花翎有一子一女,长子虎子现在为迟意做事,女儿小溪则跟在顾成身边帮忙打理铺子了。 小溪自小就对医术感兴趣,正巧钟氏名下有一座山头种植草药,小溪自告奋勇,如今在药田帮忙已经好几年了。 虽然不像正经女医那样懂的多,但是她对药理了解,许多寻常难见的草药她都略知一二。 得知迟意身边竟然有如此能人,老夫人倒是对她有些意外。 “这丫头在外自由惯了,能愿意去照顾婧姐儿么?”何氏就有些拘谨了,小溪毕竟不是府中的下人,她有顾虑也正常。 “二伯母放心,小溪小时候也跟在我身边几年,让她帮个忙,她不会拒绝的。” “那就好那就好。”何氏这才放了心。 定下了人选,老夫人便开始撵人了,“都回去吧,意姐儿跟着操操心,让小溪早些进府候着。明儿一早,儿郎媳妇你就再跑一趟,把人送到婧姐儿身边去。” 迟意点头应下,“我和五妹妹也说好了,明日要去看望二姐,不如就和二伯母一起走吧。” 何氏说好,又感谢了迟意和老夫人一番后,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还不回?”老夫人睨了迟意一眼,难得打趣道,“还想跟着我听话本子不成?” “孙女还真有这意思,就是不知道祖母同不同意。方才正听到精彩的地方呢。” 老夫人哑然,心中的烦闷竟随着迟意的耍赖烟消云散。 “快别跟我贫嘴!回你自己院子去,别在这碍我的眼!”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迟意的后背。 迟意福了福身,也笑着离开了。 看着迟意的背影出了院子,老夫人叹口气,迟意这丫头变了不少,竟然还符合起她的心意了。 第八十八章 小溪 迟意直接去了浅云居,跟花翎说明了来意。 花翎一口答应下来,说着就起身要出府去把小溪带回来。 “我叫虎子去接小溪就成,花姑姑您就别跑这一趟了。”迟意赶紧把人拦下,自然又是一番感谢的话。 花翎一直想让小溪跟在迟意身边伺候的,但那丫头是个跳脱性子,安静不下来。小时候倒是陪着迟意玩儿了两年,但是禁不住她总往外面跑。 最后花翎也就歇了心思,随她去了。也亏了迟意没有恼她,还让她去了药田帮忙。 迟意打发人去让虎子跑一趟,争取天黑之前能把小溪接回来。 陪着钟氏用了午饭,迟意便回了揽月阁,等她午睡起来,坐在炕上打络子的清秋就说小溪已经入府了。 “这么快?”看看外面的天色,太阳还没下山呢。 清秋收好簸箩里的针线,下地给迟意打了条湿帕子擦脸,“小溪今儿正巧回城了,虎子是在铺子里接的人,来回可省下了不少时间。” “小溪人呢?在母亲那里?”擦了脸,迟意精神起来。 “已经过来了,见姑娘那两只鹦鹉稀奇,她正逗鹦鹉玩儿呢。”清秋笑着说道。 迟意也跟着笑了起来,让清秋把小溪叫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跟在清秋身后,走了进来。 小溪比迟意要大上几个月,但是长相却是特别显小,圆圆的脸上还有着肥嘟嘟的软肉,个头儿不怎么高,不过长相喜庆,让人看了就觉得高兴。 “小溪给姑娘请安。”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小溪规规矩矩的给迟意行了礼。 迟意笑着让小溪起身,把人拉到身边来,询问她最近都做了什么。 小溪一一道来,把自己在药田发生的事都和迟意讲了一遍。 说了会话儿,两人之间仅有的陌生感也消失了,小溪便收起了拘谨,说话也随意起来。 “姑娘若是有时间了就去山上玩儿,我还养了许多的胖兔子,可有意思了!”小溪咽了下口水,向往的说道。 “你还养上宠物了?”迟意惊讶,小溪虽然从小喜欢小动物,但是她却从来不养,她说宠物的寿命太短了,她不忍心看着好朋友离世。 小溪嘿嘿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是养来吃的,药田里养其他的动物不方便,兔子就好养活多了,关在笼子里就行,长的还快,几个月就胖起来了!” “……”迟意失笑,随后又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我也是没其他办法了,才把你叫了回来。不过应该用不了多久,等办完了事,我再请你吃其他的好吃的。” 聊完了家常,迟意说起了正事来。 小溪入府便先去了钟氏房里,花翎自然把事情的经过都跟她说了。迟意能选上她,也是相信她的本事的。 “姑娘放心吧,奴婢一定照顾好二姑娘,不会叫人伤害到她。”小溪郑重的点了点头。 …… 第二日一早,迟意还没用早饭,迟冰就已经急匆匆的跑来催她了。 把人按在身边的椅子上,迟意问她吃过早饭没有。 迟冰摇了摇头,她今日确实是没有心情吃饭,就想着赶快去看看迟婧怎么样了。 看出她是真着急,迟意也没有难为她,囫囵垫了垫肚子,就带着小溪一起去了清风堂。 老夫人年纪大本就觉少,所以也早早就起来了。 等迟意迟冰到的时候,她已经在等着她们几人了。 何氏也是一大早就过来的,正嘱咐阿檀一些事宜,见到迟意身后跟着一个脸生的丫头,连忙迎了上来。 “这就是小溪吧?” 小溪在后面躬身问安,“回二夫人,奴婢正是小溪。” 何氏放下心来,满意的直点头,“好好,往后就要麻烦你和阿檀照顾婧姐儿了。” “奴婢的分内事,二夫人严重了。”小溪脸上挂着笑,恭敬的回道。 迟意这时候也在打量着阿檀。 阿檀虽然是家生子,但是她一直在老公爷的书房,所以迟意对她也没有印象。 这丫头倒是长相普通,属于丢在人群中根本不会让人注意的那种。 察觉到了迟意的打量,阿檀也对着几人行了礼。 老夫人应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眼下一片青,这会儿正让董嬷嬷给揉着额头。 “知道你们着急,快走吧,也省得在这儿烦我。”老夫人挥挥手,懒得跟她们寒暄了。 何氏说了一些关切的话后,就领着众人出了府,往朱家去了。 路上,何氏细细叮嘱二人,生怕一个不察,迟婧就遭了毒手。 等到了少卿府,赵姨娘亲自迎了出来,见到了何氏,她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可是婧姐儿有什么不妥?”何氏让赵姨娘擦擦眼泪,心急的问道。 赵姨娘这才看到跟在后面的迟意和迟冰,连忙用帕子擦了脸,不好意思的跟迟意二人福了福身。 “姑娘没有大碍,只是看着姑娘受罪,奴婢看着心疼。” 赵姨娘昨夜一整夜都没睡,就躺在碧纱橱的软榻上歇了歇。她生怕一闭眼,就再也见不到迟婧了。 何氏也心疼她,见她脸色惨白,便安慰道,“有太医给开的药,婧姐儿只要用心调养,一定能恢复的。你也不能不爱惜自己,也都不年轻了,还这么不知轻重。” 赵姨娘点点头,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一行人进了屋子,迟婧今儿一早也醒了过来,虽然还坐不起来,但要比昨日强了。 迟冰忍不住,不等何氏吩咐,她拉着迟意,二人瞧瞧进了内室,看望迟婧。 迟婧刚喝了药,上半身靠着床头,皱着眉轻咳了几声。 在身前伺候的丫鬟转身见到迟意二人,惊讶的轻呼了一声。 “四姑娘五姑娘,您二位来了!”丫鬟还端着托盘,愣愣的站了片刻,才匆忙行礼。 迟冰随意的挥了挥手,快不走到迟婧的床前,皱着眉关心问道,“二姐你怎么样了?” 迟婧反应还有些慢,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五妹?你怎么来了?” “昨日听说你出事,我就想来的。不过我娘怕我惹事,所以今天才来。四姐也来了,我娘在外面正和姨娘说话。你感觉怎么样?好点儿了么?” 迟婧忍着身上的疼痛,慢慢转头,真的发现在了站在一旁的迟意。 察觉到迟意关心的目光,迟婧忍不住了,大颗的眼泪瞬间从眼角滑落,滴在了锦被上。 第八十九章 想透了 “这怎么还哭上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迟意也上前了两步,知道迟婧不方便,就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迟婧这下哭的更凶了。 迟冰坐在旁边,皱着眉气呼呼的说道,“是不是姓朱的欺负你?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迟意一把拉住起身要走的迟冰,警告她道,“你给我老实待着!昨日答应我什么来着?不许闹事!” “你看二姐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姓朱的敢做不敢当,到现在都不敢露面儿,我去教训他怎么了?也好叫他知道知道,咱们国公府的姑娘可不是任由他欺负的!” 迟冰一把甩开迟意的手,怒气冲冲的就要往外跑。 迟意一个踉跄,差点儿被迟冰带倒。若不是一旁的丫鬟赶紧站过来扶住了她的后背,她现在已经坐在地上了。 “迟冰!你若是敢走出去一步,你往后休想再出府半步!给二姐出头也不是打人一顿这一个办法,你能不能不这么冲动!” 迟意的火气也涌了上来,一遇到什么事迟冰就只有打架这一招。好欺负的还行,若是对方比她厉害,那她岂不是上赶着让人打? 靠在床上的迟婧也费力的撑起身子,叫住了迟冰,“五妹,不要冲动,快过来坐下。” 迟婧身上疼的厉害,这么一个动作,就已经叫她冒了一脑袋的虚汗。 迟意见状赶紧把她扶躺回去,扭头怒喝,“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过来!” 一脸倔强的迟冰不动弹,站在那儿撅着嘴看迟意,倒是也不往外跑了。 “就知道罚我禁闭!”她还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 “难道我说的不对?”迟意眉头一皱,训斥道,“遇事就冲动,完全不考虑后果!你想没想过,你今日一时冲动,真把朱元寅打了,那就完全占了下峰。以王氏无理搅三分的本事,你觉得她能善了?二姐本就不易,你一闹,二姐的日子更别想好过了!” “那就要忍气吞声?凭什么?”迟冰也不乐意了,仰着脖子跟迟意叫嚣,“他做了错事,就因为我们顾及脸面,所以就轻拿轻放,二姐也白受罪了?” 迟婧的丫鬟在一旁也凑热闹,“对呀,少奶奶孩子都没了!” 躺在床上的迟婧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惨如白纸,刚忍回去的泪珠子又要往下落。 迟意冷冷看了那丫鬟一眼,丫鬟被盯的不自觉退了一步。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迟意立即撵人。 丫鬟张张嘴,却在迟意犀利的目光中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缩着脖子退了出去。 等丫鬟出去,迟意这才仔细给迟冰解释,“若是真不管二姐,二伯母昨日何必在祖母面前舍了脸面痛哭?今日更不会还带来了两个丫鬟贴身伺候二姐了。” “更何况现在主要是让二姐把身体养好,至于其他的,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现在不知道迟婧对朱家还有没有感情,所以迟意说的还不是那么详细。 一切还是要等迟婧看清朱家人的真面目后才好做决定,否则她若是偏向朱家人,那她们做的再多,迟婧不仅不会领情,反倒还会怪她们多管闲事。 迟冰若有所思,又想到昨日见母亲回去又是叹气又是发火儿的,便也信了迟意的说法。 她扭扭捏捏的蹭了回来,小声给迟意道歉,“我方才太着急,没伤到四姐姐吧?” “我倒是没事,就是二姐方才应该是扯到了,疼的出了一脑门的汗。” 迟冰又赶紧去问迟婧,“二姐你怎么样?” 迟婧虚弱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没事,今天已经好多了,死不了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咱命好着呢,长命百岁!”迟冰认真的呸了几下,又笨拙的给迟婧盖了盖被子。 迟婧盯着迟冰的手,愣愣的发呆。 她以往一直觉得国公府中除了姨娘和大姐,就没有真心实意心疼她的人。 父亲是个粗人,从没对儿女说过什么关心的话,嫡母虽然不缺她们吃喝,但也不会想是对迟冰一样对她。 其他房的姐妹更是如此了,平日里来往都不多,哪里谈什么感情深厚? 她以为她找到了心满意足的好归宿,却不知,一切都是她的幻想罢了。 朱元寅往日对她说的甜言蜜语,不知是已经对多少个女人说过了,偏偏她就这么死心塌地的相信他,觉得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人。 得知他早就和春迎有染,迟婧就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加上苛责的王氏,少卿府中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这是一场骗局。 在昨日又得知朱元寅竟然还想给青楼女子赎身,迟婧积蓄了几日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出来。 她去找朱元寅对峙,问他还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时,朱元寅冷漠无情的嘴脸顿时就击碎了她伤痕累累的心。 她一时冲动,当场就说出了要去揭露朱元寅和春迎的丑闻。朱元寅这才慌了,上前阻拦时,一把推倒了她。 迟婧当时就疼的差点儿晕过去,朱元寅见此,非但没有把她扶起来,而是转身就跑了。 若不是奶娘叫来了人,她昨日差点儿就死了。 躺在床上听着丫鬟惊慌失措的叫嚷声,迟婧差点儿觉得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直到姨娘悲切的呼唤,还有外面何氏与王氏针锋相对的叫嚷,才让迟婧回过神来。 她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她若是死了,岂不是正好便宜了朱元寅?她还没有报复回去,她还不能死! 咬着牙坚持,她终究是挺了过来。 有姨娘陪在身边,即使昨夜她疼的恨不得撞墙,但她依旧觉得心安。 今日一早,不仅何氏又过来探望她,就连平时看她不顺眼的迟冰和没什么来往的迟意竟然都一起来了。 这二人不仅来了,还要为她出头。 迟婧愣愣的想着,好像有她们这样的家人,也十分不错。 迟意看着迟婧不停变换的脸色,心里也有些心疼了。 “二姐静心修养,你现在不宜过多思虑,有什么事也要等到养好身子再说。” 迟婧抬头对着迟意笑了笑,“我现在也不考虑别的了,身子是我自己的,除了咱们家人,也没别人心疼,这些我都晓得。你们放心,我坚强着呢。” 迟婧的目光平和又安静,反倒让迟意愣住了。 她能这么说,看来也是看透了朱家人的真面目了。 第九十章 白芷受伤 陪着迟婧说了几句话,何氏在外间跟赵姨娘也都交代完了,两人一起,把阿檀和小溪也带了进来。 迟意知道何氏有话要跟迟婧说,便拉着迟冰出来了。 在外面坐了能有两刻钟,何氏二人也走了出来。 赵姨娘眼睛通红,显然方才又哭了。何氏虽然没哭,但脸色也算不上多好。 几人来了这么半天,王氏今日竟是没有露面,连打发个人来问问都没有。 何氏在堂屋中坐下,招呼过来迟婧的奶娘,沉着脸问她,“那个春迎在哪儿?把她叫过来。” 昨日春迎没在,何氏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今日她打算好好敲打一番,免得让那个小蹄子觉得她们国公府没人了。 奶嬷嬷上前来回道,“夫人,那小蹄子昨夜就没有回来!奴婢昨日就让人盯着了,一晚上都没见着她的影儿!” “一夜都没回来?”何氏不敢置信的问道。 一旁的赵姨娘点了点头,“确实没有回来,就连姑爷昨日都不见人影儿。” “真是好样儿的!”何氏气的直喘粗气,连声道不像话。 迟冰也在一旁帮腔,扬言要把朱元寅揪出来打一顿。 顾及到迟意和迟冰两个小姑娘,何氏也没有发作,训了迟冰两句后,就揭过去了。 几人在朱府没待多久,何氏就把迟意迟冰二人撵走了。 人也看望了,迟冰也找不到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只能跟着迟意一起出了朱府。 迟意早上只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这会儿只感觉胃里空落落的饿的难受。路过酒楼时,闻到了从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儿,她当即就决定,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 迟冰早上也没有吃东西,这会儿总算是暂时放了心,饥饿感也随之而来。 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叫停了马车。 这会儿并不是用饭的时间,所以酒楼大堂里并没有几桌人吃饭。 靠在柜台上的小二正和掌柜的说话,见进来人了,忙搭着巾布迎了上来。 迟意要了二楼的雅间,又一连点了好几道招牌菜。 小二乐呵呵的上了茶,招呼了一声慢用,就下楼去催后厨做菜了。 迟意正坐在窗边,倚着窗框小口抿着茶水。 迟冰坐在对面,无精打采的等着上菜。 喝了口茶,迟意正想问迟冰想什么呢,眼角余光就看见了楼下有一个眼熟的身影出现。 迟意皱眉,招呼迟冰说道,“你来看看,下面这个是不是春迎?” 这酒楼就立在大街上,楼上的雅间窗户也是面对着街上,所以开窗就能看见整个朱雀大街。 迟冰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站起来半个身子都快要伸到外面了。 “哪儿呢哪儿呢?”她往下面来回看着。 “西对面的铺子门口,是不是她?”迟意指给她看。 迟冰扭头看去,拍着窗沿喝道,“就是她!我现在就去把她抓过来!” 迟意急忙拦住人,让她小点儿声,“别冲动!先让人跟着,看看她到底做什么去了,别忘了,她昨日可是彻夜未归!” “不能再让她跑了吧?”迟冰不放心的问道。 迟意扭头,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福了福身,什么都没说,转头就走了。 “我让白芷去跟着了,放心吧。” 迟冰跟白芷过过招,自然晓得她的伸手,闻言也就放了心。 重新坐下后,迟冰百思不得其解,“四姐,你说这春迎不回府,她能干什么去?” “到时候就知道了。”迟意喝了口茶。 楼下的春迎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不过迟意并不担心。 因为有了心事,迟冰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放下筷子的时候桌上还有一大半食物没有动。 二人并不着急回府,迟意就招呼清秋虎子跟迟冰的丫鬟,让她们三人坐下来吃饭,她俩则坐到了一旁的小茶几上一边喝茶一边等消息。 结果一直等到了午后,白芷还没有回来。 继续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迟意便提议先回府,等白芷回来了再通知迟冰。 迟冰见迟意已经困的直打哈欠,只能点了点头。 回府后迟意连衣服都没有换,扑到软榻上就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迟意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叫自己。 揉着眼睛从榻子上坐起来,迟意问道,“怎么了?” 忆岚一脸的凝重,语气中带了丝慌乱,“姑娘,白芷回来了!” 迟意立马精神了,问道,“回来了?快叫她进来!” “她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清秋跟着呢。”忆岚张张嘴,艰难的说道,“白芷受了伤,清秋正在帮她包扎伤口。” “受伤了?”迟意穿鞋的动作一顿,接着赶紧套上绣花鞋,往外面快步走去,“严不严重?有没有请大夫?” 忆岚连忙追了上去,一边给迟意整理衣裳一边说道,“应是不算严重,回来时我见她走路说话都还正常,只是身上染了血迹,清秋要帮她换衣裳,才叫嚷着说白芷受了伤。” 迟意快步来到了白芷的房间,在门外询问了一声后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白芷只穿着中衣,清秋正把染了些的布条扔在水盆里。 “姑娘。”见迟意进来,白芷和清秋一起站了起来,齐齐行礼道。 “快坐下,忆岚说你受伤了?伤哪儿了,严不严重?”迟意让白芷赶快坐下休息,问她伤的怎么样。 白芷不在意的动了动手臂,让迟意看她包扎好的地方。 “不小心划破了而已,伤口不深,姑娘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迟意见白芷不像是逞强的样子,也就放了心。 “春迎那里如何了?可发现了什么?” 白芷起身跪倒迟意面前,垂着头正色说道,“奴婢跟上去后,发现春迎一路往南而去,后来进了玄武大街石头巷子的一处民宅。奴婢等了一会儿爬墙进去,发现春迎已经死在了房中。当时那杀手还没走,奴婢跟他过了两手,他趁奴婢受伤之际逃走了。” “春迎死了?”迟意拧眉喃喃道。 “奴婢失职,请姑娘责罚。”白芷脊背绷的挺直,脑袋却垂了下去。 她来到迟意身边没多久,这还是姑娘吩咐她做的第一件事,本来觉得跟踪一个妾室而以,没什么难度。却不想最后竟然翻了车。 若不是那杀手着急逃跑,她可能不止是受了点儿轻伤了。 第九十一章 春迎已死 迟意让白芷先起来。 白芷没动,依旧跪的笔直。 用眼神示意了清秋一下,清秋立马凑过去,把白芷扶了起来。 “这也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事,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迟意原本是想着叫白芷跟上去看看能不能抓住春迎的什么把柄,也好叫迟婧那里有所准备。 谁又能想到,春迎一个小官家中的婢女,会招惹到杀手? 白芷能保全住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姑娘不惩罚奴婢么?”白芷略带迷茫的问道。 “这有什么罚的?”迟意失笑问道,“若是我叫你去捉拿那个杀手,你没能做到,罚你还情有可原。我只是让你跟踪春迎而已,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白芷没想到迟意还能夸自己,这让她心中的沮丧淡去了不少。 “奴婢没能完成姑娘的命令,还让姑娘安慰奴婢,是奴婢的错。”白芷真诚的说道。 迟意指了指炕沿,示意白芷坐下说话,“在我这儿你不用这么严肃,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其实我自己觉得我还是挺好相处的。你若是真把我当主子了,往后真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看忆岚和清秋,平时她们和我是如何相处的,想必你也都看在眼里。” 清秋一屁股坐在白芷身边,搂着她没有受伤的那边胳膊,“姑娘对咱们都非常好的,平时也很少责罚,只要尽心尽力了,姑娘心里都门儿清。若是做错了,不用自己跪,姑娘也不会轻易轻饶。所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忆岚也在一旁苦笑着说道,“没错,昨日我挨罚,你不是也看到了?姑娘赏罚分明,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白芷感激的对忆岚二人笑了笑,这次没有再求着迟意罚她了。 “那后来如何了?春迎的尸体有没有被人发现?”迟意这才问起来。 “那杀手跑了之后,奴婢检查了一下春迎的尸体,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处民宅应该也是一处临时住所,生活用品并不齐全,房中衣柜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奴婢听到昨日跟在春迎身边的丫鬟说话声,就急忙跳墙出来了。” 迟意手肘撑在茶几上,手掌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她们也只是临时住在那里。不过春迎一直住在少卿府中,没道理不回府却住在府外。而且就算临时有事,找间客栈住岂不是更方便?” “会不会是她家人的住所?”清秋在一旁插嘴问道。 白芷摇了摇头,肯定道,“不会,那宅子只是个一进的小院子,本就住不了几个人。我又检查过屋中摆设,空旷却又干净整洁。” “然后呢?”清秋不明所以,“这能表示什么呀?” “表示这宅子有人打扫,却无主人居住。”迟意缓缓说道。 “向外租赁的院子?”忆岚眼睛一亮,明白过来。 白芷也点点头,“石头巷子在玄武大街的最里侧,位置并不算好,加上玄武大街临近城门,周围居住的大部分都是外来人。石头巷子里有一多半的宅子都是专门对外租赁的,想要找一个暂住的地方,那里是个好选择。” “可是春迎为什么去租宅子反而不回朱家?她可是朱家的下人,就算当上了妾室,卖身契也还在朱家手中呢。万一被当做逃奴,被抓住可是要用刑的!” 清秋想不明白了,有什么事还能耽搁晚上回府的? 迟意也不知道,昨日在清风堂里听何氏说,她要使人去叫春迎的时候,王氏是立即阻拦的。这说明她也不知道春迎不在府中。 既然王氏不知道,难不成春迎是得了朱元寅的命令出去的? 可迟意感觉也不像。 昨日一早她遇到春迎的地方是在胭脂铺子,能去逛胭脂铺子,就说明她时间充分,再加上她还有空和鹂娘争吵,迟意就更能肯定她昨日出府只是去闲逛,并没有其他的目的。 这样一来,那一定是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才使得春迎不得不在外面过夜。 不过现在春迎已经死了,迟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清楚其中的真相了。 嘱咐白芷好好养伤,迟意便让忆岚跑一旁,去告诉迟冰白芷回来了。 不过她没让忆岚说实话,春迎已死的事情只能她们主仆几人知道,就连迟冰,她也不能告诉。 忆岚走了一趟,只告诉迟冰白芷跟丢了,转了一下午都没有再发现春迎的身影。 迟冰虽然心有疑惑,但她又是无条件相信迟意的,所以虽然有所疑问,也没有再继续追究。 就这么过了两天,迟意正准备使人去告诉钟凌儿可以让她弟弟准备东西就要入宫的时候,外面来人禀告,说有大理寺的大人来了,请迟意去正院文话。 “大理寺?”迟意诧异,想了想却又了然。 看来是春迎的死惊动了大理寺。 “姑娘……”忆岚有些忐忑,看向迟意的目光满是担忧。 迟意便安慰她,“不用担心,就算真是因为春迎那件事,那咱们更不用害怕了。何况白芷哪日跳进去前还特意懵了面,不说春迎的丫鬟了,就连那个杀手都没见到白芷的面容。” 忆岚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心急了,“奴婢不是担心这个,这大理寺的人也真够粗鲁,就这么明晃晃的上门来找小姐问话,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坏了姑娘的名声?” “不做亏心事,我行得正坐得端,还怕别人说这个?”迟意失笑,不禁莞尔。 忆岚见迟意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叹气,却不得不赶紧给她整理衣裳,叫上白芷和清秋,一起去了正院。 正院里,大理寺少卿周芳正坐在下首,一面点头哈腰的陪着老公爷喝茶,一面暗暗流汗。 他不知道最近走了什么霉运,为什么总能遇到跟镇国公府有关的案子? 之前更是牵扯上了罗尚书,他如今在千步廊看到武安侯和罗尚书,还觉得心惊呢。 前两日他又接到一案子,说是光禄寺少卿朱海长子朱元寅的妾室死在了外面。 他带人差了两天,兜兜转转的,竟然查出那妾室死的前一天,竟然和武安侯的长女在外发生过口角! 周芳实在是没办法了,咬着牙狠狠跺了跺脚,他带人闭着眼就敲开了镇国公府的大门。 第九十二章 问话 “天子脚下,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实属让人心惊啊。” 老公爷用拐杖点了点地面,红杉木的拐杖造型古朴简约,但是点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却让周芳额头不禁冒出了冷汗。 “老公爷说的是,下官这两日急的夜里都睡不着觉,一心就想着赶快捉拿凶手,好叫百姓们放心。” 周芳丛袖袋里掏出一条巾帕,一面擦着额头的汗,一面小心翼翼的回复着。 今日这事儿可不好办了,按说只不过是寻常的问话而已,他不至于如此谨小慎微。 但麻烦就麻烦在死的人是那朱元寅的妾室。 朱家跟镇国公府那可是实打实的亲戚关系,朱元寅的嫡妻正是老公爷的孙女。 要说这正妻和妾室之间,说势同水火有些夸大,但大大小小的矛盾,那可就多了去了。 他今日为了朱元寅的妾室上门来询问老公爷的孙女,怎么想都知道他今日这趟好过不了。 这不,进府说明了来意后,已经不问朝堂事好几年的老公爷竟然陪他喝上茶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公爷不满呀! 你为了一个妾室大张旗鼓的带着人来,那他这个做祖父,给孙女撑撑腰壮胆儿,也不为过吧? 虽然这话不是老公爷说的,但周芳在朝堂摸爬滚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正是因为明白的彻底,所以他心里发虚,额头冒汗。 老公爷就这么老神在在的喝着茶,见他说一句话就要站起来点头哈腰的回答,便不再开口,只坐着陪他等人。 结果迟意没等来呢,迟钟宇和迟励宇竟然结伴而来,坐下一起聊上了! 周芳这下子更心塞了,一个老公爷就够让他心虚,现在竟然连副都督和武安侯都来了,这是不给他活路了? 连连喝了好几杯茶水,周芳这才缓解了一紧张就口干舌燥的烦恼。 “周大人这是怎么了?年纪轻轻就开始冒虚汗?你们这些文官身子就是虚,不经造!”迟钟宇嗓门儿大,一句话说下来,震的周芳都快要耳鸣了。 看了一眼迟钟宇的身材,还有他那标志性的大胡子一眼,周芳是敢怒不敢言。 “迟大人说的是,下官久坐书案,身子确实不如您硬朗。”不敢顶撞,还要笑脸相迎,周芳心里更苦了。 “也难为周大人了,这么热的天气,还要亲自跑上门来。”一旁的迟励宇则优雅谦逊了许多,不仅没挖苦他,还让人再给他添了茶水。 周芳却觉得嘴里更苦涩了。 迟钟宇虽然难缠,但起码他是在明面上啊。有什么不满的,他最过分也就是动手打人而已。 可迟励宇不是啊,朝堂上的文官可是给迟励宇起了个花名,笑面阎王,说的就迟励宇。 他可是听说了,迟励宇跟匈奴大战时,那可是面带笑容斩杀敌方将领,后来又下令屠城的人! 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跟在寺卿大人后面抓抓小贼还成,面对这么一屋子煞神,那还能保持住镇静,他都要佩服自己了! 上一次因为还有罗尚书在前面顶着,他没那么大的压力,如今一连面对三位,他只盼着迟意赶紧过来,他意思意思问两句,好赶紧回大理寺去。 就这么煎熬着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迟意领着三个丫鬟,姗姗来迟。 “阿慈给祖父请安,二伯和父亲也在?”迟意娇娇瞧瞧的行了礼问好,这才转身跟周芳说道,“听说周大人特意入府寻我问话?” “不敢不敢,就是来叨扰几句,麻烦迟姑娘说说当时的情况罢了。”周芳连连摆手,他可不敢说是来问话。 见周芳紧张的不时用眼睛瞟自己身后的三位,迟意不禁失笑。 这周芳倒是个有意思的,已经这么紧张了,也没说只是走走过场,非得真等她过来。 “四丫头坐下说话,外面这么热,走过来也够辛苦的。先喝喝茶,消消汗。” 老公爷用拐杖指了指自己身边,使唤人道,“给四丫头搬把椅子过来,就坐我边儿上。” 屋中的下人动作利索的搬了张锦凳过来,又来来回回把小茶几和茶壶也一并挪了过来。 迟意谢过老公爷,娉娉婷婷的坐下来,若是再上一些水果点心,这简直就是一家子闲话家常的舒适场景。 忆岚给迟意倒了杯茶,清秋则掏出帕子给迟意式了式汗。 迟意看着周芳在对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惊恐表情,也知道是自己这几位长辈给他太多压力了。 不忍心周大人担惊受怕,她放下茶杯,主动开口,“不知道周大人要问些什么?” 周芳先是讨好的对着几人点了点头,然后正色道,“经走访调查,前天早上有人看到过迟姑娘在朱雀大街的胭脂铺子里和春迎发生过口角?不知是否属实?” 迟意痛快的点头应是,“偶然遇到,确实说了几句话,不过算不上口角。” “迟姑娘介意把过程说清楚一点儿么?”周芳示意自己身后的官员认真记录。 “当时春迎正与另一女子争执,我不过是上前阻拦而已。毕竟春迎是我二姐院中的妾室,在外与人争执,对我二姐的名声也有损。” “这和春迎另有争执的人,迟姑娘可是认识?”周芳一愣,连忙问道。 他们接到春迎丫鬟的报官后,先是去少卿府巡查问话,在得知春迎在前一夜就没有回府后,这才调查起春迎的那个丫鬟来。 那小丫鬟已经被吓的神智不清,话都说不利索了。 没问出什么结果来,他们只能走街串巷的大面积筛查。 还是昨日傍晚,好不容易问到了一些线索。 这才有了壮胆上门的事情。 当时听到跟镇国公府的姑娘有关时,周芳已经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只是没想到,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和春迎发生口角的也另有其人。 被迟意嘲弄般问了一句,周芳自知理亏,但也只能当作听不出来。 迟意也没有继续为难周芳,反倒平静的说道,“我也是听了她们争执后,才晓得那人是谁。那位姑娘名叫鹂娘,是一个风尘女子。” “风尘女子?”周芳不敢置信的问道。 迟意周围的三个大男人也不淡定了,迟励宇忍不住皱眉,“这春迎竟然和风尘女子有来往?真是不像话。” “父亲多虑了。”迟意安抚了迟励宇一句,接着歉意的看了二伯迟钟宇一眼,“跟这个鹂娘有来往的不是春迎,而是朱元寅。春迎之所以跟她争执,是因为朱元寅曾扬言,要为鹂娘赎身。” 迟意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位齐齐瞪大了眼睛,既尴尬,又难以置信。 第九十三章 不对劲儿 “简直荒唐!”迟钟宇果然忍不住爆发了。 他怒吼一声,一巴掌拍在了身边的茶几上。红漆的雕花茶几应声而倒,竟是被一巴掌拍的散了架,桌面更是碎成了好几块。 “他朱元寅纳妾就算了,如今竟是要给一个风尘女子赎身?他想干什么?赎身之后就要把人抬进府了?” 迟钟宇本就嗓门儿大,现在更是在气头上,浑厚的嗓音把人震的耳朵发疼。 “二哥你先消消气,要教训那朱家小子,之后寻个时间,我跟二哥一块儿。”迟励宇说是劝迟钟宇消火,但这明显一副找事的态度,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靠谱。 老公爷的脸也黑的彻底,这朱元寅能做出这种事来,明显是不把他们镇国公府放在眼里。 不过老公爷没有这么暴躁,反倒是沉着脸提点迟钟宇两句,“冲动!你是他岳父,就是教训他,也没有闹上门去的道理。抽空使人把他叫来,就是教训,也得让他自己上门来!” “父亲说的是,若他不知悔改,我再亲自上门去!”迟钟宇一副受教的表情,却依旧凶巴巴的说道。 迟励宇慢条斯理的敲着桌面,跟着帮腔,“若是儿子说不通,咱们就跟朱少卿好好谈谈,教育儿子,可不能不上心。” “没错!儿子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当老子的也好不到哪去!”迟钟宇立即跟着点头。 这方父子三人讨论着如何教训教训朱家父子,一旁的周芳却听的心惊胆战。 他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让这父子三人察觉,再趁机给他点儿教训尝尝。 毕竟他可是在现场听着这三人密谋如何套人麻袋呢。 “周大人这是怎么了?”迟意适时打断了祖父三人,心里有些好笑。 这三人虽然也是真心生气,却也是故意在周芳面前如此说话的。 在听到女婿跟一个风尘女子有染,当岳父的若是变现的太过淡定,那不是知道内情,就是根本不在乎。 迟钟宇虽然平日里对儿女不怎么上心,但并不表示他不心疼孩子。 正相反,其实他是比较惯着孩子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养出迟冰那么单纯的人来。 而且迟钟宇还真是不知道内情,就连何氏,她虽然知道朱元寅在外面和一个风尘女子来往密切,但她并没有跟迟钟宇细说过。 迟钟宇这两日本就因为迟婧小产的事情憋着一肚子的气,现在得知姑爷竟还有这么落人把柄的事,能不爆发才怪了。 也幸好有了这么一出,他们三人这么真情实意的发火,才能让周芳把国公府排除掉。 不然任谁看来,春迎出了事,得益的除了迟婧,没有第二个人选。 果然,周芳此时心中只想着问完话赶紧走,往后再也不来国公府了。 “就是,周大人这是怎么了?这屋中也没有那么闷热吧?”迟励宇接过话,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周芳尴尬的点了点头,只能顺着迟励宇的话说道,“身子虚,身子虚。” “周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么?”迟意接着问道。 “姑娘能把春迎和那位鹂娘争吵的过程详细说一下么?” 周芳正了正神色,身子也往前探了探。 迟意叫过来忆岚,跟周芳解释,“当日我这丫头也在,她是从头听到尾的,让她给大人说说吧。” 不等周芳点头,忆岚已经绘声绘色的把当日春迎两人的对话内容说了一遍,不仅如此,还把鹂娘之后当街询问她们姑娘闺名的事也顺嘴讲了一下。 周芳也不是个傻的,听到这里,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来。 他们衙门调查了两日,按说当天和春迎闹的人尽皆知的应该是那个鹂娘才对,可他们打听到的,却都是春迎和迟意二人之间起了争执。 反倒是另一个主人公鹂娘,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提过。 “姑娘是否知道那鹂娘是哪个楼里的人?”周芳顺嘴问道。 老公爷闻言,冷哼了一声,把茶杯重重往茶托里一放,“这话你也能问出口?” 周芳心里一凉,暗道坏了。 他也不过是顺嘴了,往日查案都是这么个流程,他下意识就说出来了。 迟意一个闺阁小姐,她上哪儿去知道一个青楼女子在哪儿个楼里营生? 就算迟意知道,这话也不应该是他来问啊! 周芳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迟意却笑盈盈的说道,“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想必少卿府的公子比较清楚。毕竟都说过要给这位姑娘赎身了。” “对对对,是下官糊涂了。”周芳顺着台阶就下,还感激的看了迟意一眼。 “多谢迟姑娘给本案提供的线索,也打扰老公爷和二位大人,下官这就回去,争取早日破案了。” 仿佛屁股下的椅子有倒刺一般,周芳说完就立马站了起来,给老公爷三人行了礼后,带着人就要跑。 迟钟宇却把人叫住,蒲扇大的手掌一把就拍在了周芳的肩膀上。 周芳肩膀一歪,整个人差点儿就坐到地上去了。 “都督您还有事儿?”周芳哭丧着脸小心翼翼的问道。 “太阳毒辣,周大人身子虚,不如一起吃个午饭,等日头不这么毒了再走?”迟钟宇真心实意的问。 周芳却连连摇头,脑袋上的官帽差点儿就被他摇下来了。 “多谢都督好意,不过下官着急去传唤朱元寅,好打听鹂娘的下落,就不打扰大人了。” “行吧,那你早点儿破案,把凶手抓住。”迟钟宇只好放了手,遗憾的摇了摇头。 周芳松了一口气,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跑了。 等人一走,迟钟宇扭头回来坐在了老公爷的另一面,端起桌上的凉茶连灌了好几口。 放下茶杯后,他瓮声瓮气的问迟意,“意姐儿跟二伯好好说说,那个混账东西都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来?” 不等迟意开口,老公爷又说道,“回去问你媳妇儿去!自己闺女的事,还要指望着小辈儿跟你说?简直丢人!” 迟钟宇在外人面前一副壮汉的样子,可面对老公爷的时候却也只有唯唯诺诺点头的份儿了。 见迟钟宇不吱声了,老公爷满意的点点头,“回去吧?在这儿杵着等着跟我吃午饭?” “那儿子先回了。”迟钟宇憨憨一笑,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老公爷叫住他。 “父亲还有事?”迟钟宇问。 “把这桌子给我收拾走!回头再给我打一套好的回来!” 老公爷指着被迟钟宇一巴掌拍碎的茶几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迟钟宇不吱声,默默的收拾起来。 第九十四章 偏心 迟钟宇一走,屋中就剩下了迟意父女二人和老公爷。 老公爷一改方才严肃的表情,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和蔼一些。 “意姐儿今日很好,祖父还怕你会心生胆怯,没想到啊,你这丫头,有我们迟家人的骨气!” 迟意笑着回道,“有祖父帮我撑腰呢,孙女还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是孙女证明自己清白了,却牵扯出另外的事来,二伯父心里怕是会恼了我。” “这你放心吧,你二伯父也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做错事的又不是你,就是生气,他也得找朱家人去。” 老公爷握着拐杖,用力在地上敲了几下,“不过朱家确实过分了,要不是意姐儿你恰巧遇到了,他们恐怕是要一直隐瞒下去。” 迟励宇说了几句安抚老公爷的话,老公爷摇着头叹气,感叹如今的小辈儿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迟意心里对老公爷抱歉,毕竟她还攒着心思要搞一搞迟君舟呢,到时候少不了又让老公爷和老夫人闹心。 老公爷不知道迟意心里想什么,生怕今日大理寺的人找她问话这阵仗吓到她,所以走之前还给了迟意一尊能挂在脖子上的玉佛。 “这可是开了光的佛牌,意姐儿戴在身上,就什么都不用怕啦。”老公爷亲自给迟意挂上,满意的点了点头。 迟意不好推辞老公爷的好意,便妥帖的收下了。 这厢迟意刚回到揽月阁,虎子就让人送信儿进来,说已经使人给钟凌儿送去消息了。 七殿下和八殿下要在下月初正式入太学读书,迟励宇也已经把人选推荐给了皇上,皇上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如今眼看就要到月末,两个小伴读也是要提前入宫,好跟两位殿下熟悉熟悉的。 迟意觉得时机正好,便让虎子叫人去告知钟凌儿,事情办妥了。 佥事府中,钟凌儿听到丫鬟跟自己说完,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姑娘?”丫鬟抬手在钟凌儿眼前晃了晃,叫了她一声。 “这就成了?”钟凌儿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 丫鬟也不清楚这算不算成了,只能迷茫的摇摇头说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迟姑娘叫人来说的,让咱们给二少爷准备着,宫里这两日就会来人了。” 钟凌儿一把抓住丫鬟的手,这才激动起来,“走,去辰儿那!” 主仆两个一路急匆匆来到前院,敲响了钟辰的书房。 钟辰这会儿正站在书案前练字,他个头还不够,站在书案前只能露出一个脑袋,所以他在脚下垫了一个半人高的矮凳,站在上面写字。 听到敲门声,他刚喊了一声进来,钟凌儿便迫不及待的推门走了进来。 “长姐怎么来了?”钟辰小心翼翼的放下笔,从凳子上蹦了下来。 钟凌儿神情认真,拉过钟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辰儿,你能入太学了!” “长姐又去求芸珠郡主了?”钟辰沮丧的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讷讷说道,“我不希望长姐因为我去求人,就算不能当伴读,辰儿也会认真读书,出人头地的。” “长姐知道,辰儿读书最是努力的。”钟凌儿忍着眼中的泪意,揉了揉钟辰的脑袋。 “那长姐答应我,不要再去求芸珠郡主了好不好?她一定是又要长姐做不好的事了。” 钟辰知道钟凌儿为了自己能当伴读入太学读书,求了芸珠郡主好久。也因此给芸珠郡主伏低做下,端茶倒水,更是为了他做过一些欺负人的事情。 钟辰知道被人欺负的滋味儿,所以更加不希望自己的姐姐也做这种欺负别人的事情。 “姐姐没有求芸珠郡主,你能入太学,也不是芸珠郡主帮的忙。你放心吧,姐姐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的。” 钟凌儿心疼的揽过钟辰的肩膀,她这个胞弟,虽然年纪还小,但因为家中这些糟心事,早早就已经懂得了许多道理。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即使被人欺负,他也从不会抱怨。 有时候钟凌儿都会想,若不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弟弟在,她这些年可能早就熬不下去了。 “真的么?不是芸珠郡主帮忙?”钟辰从钟凌儿怀中探出脑袋来,“那长姐是求了谁帮忙?” 钟凌儿自然不可能把自己和迟意的交易告诉钟辰,只说是自己的另一个朋友。 “你只要知道,入太学后要好好读书,跟八殿下更要好好相处。宫中不比在家中,那住的可都是贵人,咱们可得罪不起。” “呦,这白日梦做的,都想着入宫以后的日子了?” 钟凌儿神情一顿,抬头一看,果然是钟婉儿。 钟婉儿是来前院儿寻她大哥的,正好路过钟辰的书房,听到了钟凌儿二人的对话。 “钟婉儿,你的规矩就是这么学的?见到嫡姐不行礼,擅自闯入别人的书房,说话也这么不知轻重?” 钟凌儿脸上的神色变得犀利起来,对面钟婉儿,她不得不竖起盾牌。 钟婉儿和她大哥钟焱是姨娘所生,这些年仗着父亲对他们母子三人的疼爱,没少欺负钟凌儿和钟辰。 前几年祖父祖母没回老家的时候,他们还不敢如此嚣张,等老人一走,他们不仅开始明目张胆起来,就连内宅都被姨娘把控了。 钟凌儿小时候还哭着问过父亲为什么喜欢钟婉儿不喜欢她,现在长大了,她也渐渐明白,人心本就是偏的,根本就不可能一碗水端平。 父亲指望不上,母亲又常年卧病在床。钟凌儿为了能在府中谋出路,也只能竖起坚硬的外壳,抵抗着他人。 钟婉儿站在门口,四下打量着钟辰的书房,根本就不接钟凌儿的话。 “关着门你倒是听的清楚,现在装作听不见了?”钟凌儿冷哼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钟婉儿仰着头,如同骄傲的孔雀一般,虽然个子没有钟凌儿高,但是她的气势可比钟凌儿强势的多。 “听见了如何,听不见又如何?你还能把我怎么样了?我进来就是告诫你,别再做什么美梦了。就凭你弟弟这资质,还能入宫去当伴读?我看当太监倒是挺适合的,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 钟婉儿当着门外下人的面,竟然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简直让钟凌儿快要气疯了。 她想也不想,冲上去就照着钟婉儿的脸就打了过去。 钟婉儿以往嚣张惯了,说话也是没轻没重,正在这儿幸灾乐祸的大笑呢,结果钟凌儿就冲了过来。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巴掌就扇在了她的脸上。 第九十五章 一巴掌 钟婉儿笑声戛然而止,歪着头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钟凌儿打了! “你竟然敢打我?”钟婉儿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疯了么?你竟敢跟我动手?” 钟凌儿也真是被气的急了眼,打了一巴掌后,火气依旧没消。 “打你又如何?你既然能满嘴喷粪,我为什么不能教训你?你若是还敢这么说,那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钟凌儿急促的喘着粗气,打人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但她依旧把钟辰挡在了身后,独自一人面对钟婉儿。 “想要教训我?你也配!”钟婉儿狠狠甩开扶着自己手臂的丫鬟,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扬起手臂,竟是要打回来。 钟凌儿正防着她动手呢,见她冲过来,连忙也抬手一边挡一边毫无章法的打回去。 佥事府再落魄,那也是正经的官家。钟凌儿和钟婉儿也都是按照官家小姐教育着长大的,合适做过如同泼妇一般动手打架的事情? 她们二人又没有学过武,动起手来毫无章法,只会乱抓一通,急眼了再用指甲挠上一下。 钟婉儿又气又急,一边打着嘴上也不闲着,“我今天就好好让你长长记性,我也是你能教训的?” 钟辰再是谦逊有礼,他也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姐姐被欺负了去,更何况钟凌儿还是为了他才和钟婉儿动手的。 他急的跺了跺脚,也只能冲了上去,努力拦在钟凌儿前面,不让钟婉儿打到他。 周围的丫鬟小厮们全都一副吃惊的表情,完全想不到二位姑娘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都看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拉架!”被夹在中间踢了好几脚的钟辰无奈的大声喊道。 丫鬟小厮这才反应过来,拉架的拉架,叫人的叫人。 两人本也没什么体力,也就一开始叫嚣的厉害,最后连挥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不过钟凌儿最后薅住了钟婉儿的头发,钟婉儿的丫鬟上来拉架的时候要推开钟凌儿,钟凌儿被推了一个趔趄,手却没有松开。 钟婉儿头发还在钟凌儿手中呢,被这么一拽,疼的她叫了起来。 她那丫鬟被吓了一跳,没功夫再推钟凌儿了,赶紧转过身去问钟婉儿怎么了。 钟凌儿悄悄送了手,把手里拽下来的头发随手就扔到了一边。 掏出帕子来狠狠擦了擦手,抓过钟婉儿的地方,她嫌脏。 “姑娘,您没事吧?”钟凌儿的丫鬟也赶紧查看自家姑娘有没有受伤,看到钟凌儿脖子上被钟婉儿抓出的好几道血印子,急的她直接就哭了起来。 “长姐伤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钟辰见此,生怕钟凌儿伤的厉害,拉着钟凌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就要看钟凌儿脖子的伤口。 钟凌儿这会儿还没从打架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呢,双手都抖的厉害,拿着帕子的那只手都擦不准地方了。 “我没事,辰儿不用担心我。你有没有事?你怎么还冲上去了?没有被打到吧?” 钟辰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钟凌儿的脖子,心疼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我没事,姐姐你受伤了,都已经出血了!”钟辰急的双手无处安放,“我去给姐姐找药来,你的伤口一定要上药!” 钟辰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跑。结果被堵在门口的钟婉儿几人拦下,不让他出去。 “二姐请你让开,长姐受了伤,我要给长姐拿伤药来。”即使再生钟婉儿的气,钟辰依旧彬彬有礼,只是说话的语气冷淡了许多,让人一听就知道是生气了。 钟婉儿气不打一处来,她这会儿也疼的厉害呢,她的头发被抓掉了一大把,整个头皮都麻了! 她拦在钟辰的面前,表情扭曲的指着他说道,“没门!今日你俩要是不给我跪下道歉,就别想走出去!” “跪下道歉?钟婉儿你是在做梦么?”钟凌儿也冲上来,一把就把钟辰拽到了自己身后,“说我白日做梦,我看白日做梦的人是你才对,你也不怕折了寿!” 钟婉儿说出口后才察觉自己过了。 她也不是傻子,就算再得宠,她的身份摆在这儿,嫡庶有别,她平日里再如何欺负钟凌儿姐弟,也不可能让她们二人给自己下跪。 这也就是她娘得宠,父亲也偏爱她,否则放在其他人家,庶女见到嫡女嫡子,不下跪也是要行礼问好的。 知道自己理亏,钟婉儿这回倒是没有再和钟凌儿叫嚣,反倒是用手揉了揉眼睛,把眼睛揉红后,又摆出一副受欺负的表情来。 “你们姐弟二人合起伙来欺负我,对我又打又骂,我要去告诉爹,让爹爹教训你们!” 钟婉儿话音刚落,门外的下人此起彼伏的问安声就传了进来。 “老爷来了!” 不知谁在门口高声喊了一句。 钟婉儿面上一喜,随即又露出委屈的表情,转身就扑到了钟敬平的怀里。 “爹爹,您要为女儿做主!大姐和二弟竟然合起伙儿来欺负我!您看,我的脸都被大姐打肿了!” 钟敬平看都没看钟凌儿一眼,只关心起钟婉儿的伤势起来。 钟婉儿的脸确实肿了,钟凌儿那一巴掌是用了力气的,又是出其不意,所以钟婉儿根本没来得及躲开。 就看了一眼,钟敬平的脸就沉了下来。 他不满的看着钟凌儿,失望的说道,“太让我失望了,你这个姐姐就是这么对妹妹的?竟然还怂恿着辰哥儿和你一起欺负婉儿!简直是荒唐!” 钟婉儿躲在钟敬平的怀中,趁着钟敬平不注意,扭头对着钟凌儿挑衅的挑了挑眉毛。 钟凌儿听了父亲的话,心中却只有平静。 她从没觉得父亲会向着她,哪怕是公平对待,也是从没有过的。 见钟凌儿一副倔强不肯低头的样子,钟敬平也发起火来,“你给我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反省,没有命令,不许出来!” “父亲除了罚我跪祠堂,也没有什么新鲜手段了。”钟凌儿无不讽刺的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钟敬平没想到钟凌儿竟然会回应了。 钟凌儿还想说话,却被身后的钟辰拦住了。 他站在了钟凌儿的身前,眼里流下了一串眼泪,“父亲,您没有看到,长姐比二姐伤的还要严重么?” “受伤了又怎么样?那就可以欺负妹妹了?”钟敬平看了钟凌儿一眼,却依旧没有反应。 钟辰失望的垂下眼,依旧倔强的维护着自己的姐姐,“明明是二姐上门来欺负长姐,父亲怎么能颠倒黑白?” “你胡说!”钟婉儿急了,她从钟敬平怀里跳出来,叫嚣道,“就是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 钟敬平正想安抚钟婉儿,史管家弓着腰,一路小跑着过来,喘着气说道,“老爷,宫里的贵人来传旨了!” 第九十六章 事办成了 钟敬平明显一愣,不相信的问了一句,“谁来了?” 史管家急的团团转,跺着脚又说了一遍,“宫中宣旨的贵人!已经在正堂里等着了!” “宫里的人?”钟敬平呼吸急促,面上是难掩的兴奋。 钟家的指挥佥事是世袭制,传到他这辈儿,其实已经没有实权了。 若不是钟老太爷惦着脸给钟敬平在五军营谋了个差,他现在也只是干领着俸禄,在家中无所事事。 钟敬平自接任后,也有幸面圣过一回,所以一听说宫中来了传旨的贵人,他下意识的就认为皇上是给他下旨了。 顾不上钟凌儿几人的小打小闹,钟敬平整理了一下头发,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问史管家,“我用不用先去换身衣服?” “贵人说只是口谕,并不用换官服,老爷还是快过去吧!”史管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直接拽着钟敬平赶过去。 “那就行那就行。”钟敬平点点头,“那这就过去吧,别让贵人等急了。” 史管家引着钟敬平就往正堂去,刚走了几步,钟敬平脚步一顿,回身对着钟凌儿几人说道,“你们哪儿都不许去,等我回来,听到没有?” 钟凌儿根本不屑搭理钟敬平,倔强的一声不吭。 站在她对面的钟婉儿却一副听话的模样,还对着钟敬平福身说道,“女儿不会乱跑的,爹爹不用担心。” 钟敬平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钟凌儿时却又皱起了眉头。 钟辰怕钟敬平对钟凌儿不满,赶紧拉着钟凌儿的手臂,让她回应。 钟凌儿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一声。 等钟敬平走远,钟婉儿也不装了,大咧咧的走进钟辰的书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快叫人来给我上药,都要疼死我了!”钟婉儿瞪了钟凌儿一眼,不满的叫嚷起来。 几个婢女早就准备好了,钟婉儿话音一落,她们就把钟婉儿团团围住,帮她上起药来。 钟辰也没有要撵人的意思,只默不作声的拉着钟凌儿坐下,接过婢女手中的伤药,亲自给钟凌儿上药。 这边儿两人上完了药,衣服和发饰也都整理好了,去接旨的钟敬平也回来了。 “爹你回来了!”钟婉儿从椅子上蹦起来,迎上前去。 可这次钟敬平却没有再搭理钟婉儿,他直接推开钟婉儿,走到了钟辰的面前。 钟敬平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把钟辰都盯的不自在起来。 “爹爹你怎么了?”钟婉儿不满了,也跟了过来,试图引起钟敬平的注意。 “婉儿不要闹,爹现在有事要问你二弟。”钟敬平难得对钟婉儿冷下脸来,把她推到了一旁。 钟婉儿心里不高兴,但她也不敢惹怒钟敬平,只好撅着嘴,在钟敬平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了钟凌儿一眼。 “父亲有什么事要问孩儿么?”钟辰抿着嘴,努力让自己的胸挺的更直,好保护身后的长姐。 钟敬平眼神复杂的看着钟辰,好半响才艰难的说道,“宫中来人传旨,说月末前叫你入宫,给八殿下当伴读。” “真的?”钟辰眼睛一亮,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上翘,明显的高兴起来。 他身后的钟凌儿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中也终于踏实了,事情总算事办成了。 不等钟敬平说话,钟婉儿先叫了起来,“不可能!钟辰凭什么就能当上伴读?” “辰儿凭什么不能?”钟凌儿当即呛了回去,“辰儿聪明懂事,开蒙早,性格又讨喜,年龄也合适,怎么就不能入宫当伴读了?” “他……”钟婉儿想反驳,却看到钟敬平看过来的不满眼神,立马就哑了火,说不出话来了。 钟凌儿自然是察觉到了钟敬平的变化,不禁冷笑了一声,“皇上圣明,挑中了我们辰儿。这既是咱们府上的荣耀,也是皇上慧眼识珠。你竟然敢质疑皇上的选择,怎么,是觉得你眼光比皇上还要好?” 到底如何,其实也只有钟凌儿自己清楚。不过不管是钟敬平还是钟婉儿,他们谁还能跑到皇上面前去质问? 所以这个虎皮钟凌儿扯的异常干脆,还嫌吓唬的不够厉害,钟凌儿继续说道,“这么看不上我们辰儿,你是不是还想进宫去求见皇上收回成命?” 钟凌儿越说,钟敬平的脸色越黑,钟婉儿也越来越惊慌。 她坐不住了,站起来一脸焦急的给自己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爹爹不要听她瞎说!” “不管是不是这个意思,都不能乱说!”钟敬平一改平日对钟婉儿的慈父形象,难得对她冷了脸。 “能给八殿下当伴读,那是咱们府上盼都盼不来的福气!”招呼过来史管家,钟敬平心情大好,吩咐道,“二少爷就要入宫了,衣裳和生活用品都要给备下。还有笔墨纸砚,也不能寒酸了,免得叫人小瞧了去。” 一连吩咐了一大串儿,史管家怕记不住,还把小厮也叫了进来,让他一起帮着记。 钟敬平揽着钟辰,兴奋的样子让钟辰有些不知所措。 父亲在他面前从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穿的衣裳是不是合身,读书要用到的东西够不够。 今日一股脑儿的涌了过来,竟让他感觉如此的陌生。 “辰儿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钟敬平语气温柔的问道。 他其实是知道钟凌儿之前在找门路,想让钟辰入宫的。 但京中贵族众多,后宫妃嫔的娘家关系也是错综复杂,他不认为钟凌儿能把事情办成。 结果却真是让他没想到,他认为不能成的事,竟然还真就发生了! 他不管钟凌儿是如何办到的,只要他能受益,那就是好事! 因此,就连平日让他厌恶的钟凌儿,今日看起来也格外的顺眼了。 钟辰还享受在父亲的关怀中不能自拔,对于钟敬平的问话也没什么反应。 钟凌儿见此,趁机说道,“父亲,辰儿既然就要入宫了,那身上必然是要带些银钱的。女儿斗胆请求,从这个月开始,就给辰儿的月例银子涨到五两吧。” “五两?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钟婉儿没忍住,一连急切的插话说道。 “我知道五两确实不少,可辰儿平日里光是笔墨的花销一个月就要一两多。他自己的银子根本不够,我就是每月补贴,也没让他攒下钱来。以后入了宫,花销的地方就更大了,人情往来,打赏下人,哪一个是能省的?” 钟凌儿趁机诉苦,虽然没有说被区别对待,但府中谁不知道,大姑娘和二少爷每个月的例银连大少爷二姑娘的零头都不到。 被明晃晃的说出来,钟婉儿是一脸的不满,钟敬平却是难堪起来。 第九十七章 惩戒 钟敬平对他那位明媒正娶的嫡妻,并不喜欢。相反,还非常的厌恶。 他与嫡妻算是家族联姻,双方互惠互利,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 成亲之后,他依旧改不了好玩儿的本性,妻子对他也不怎么关注,只守着自己房里的那点儿事。 第二年他就以嫡妻没有身孕为由,纳了房妾室,也就是钟焱和钟婉儿的亲娘。 有了温柔小意的妾室,钟敬平对嫡妻也更加的冷淡了。 没过几年,岳父岳母过世后,嫡妻也生了一场病,生下钟辰后更是一病不起,这些年都没怎么出过院子。 两人一年到头说不上几句话,钟敬平连带着对嫡妻所生的两个孩子也不怎么关注了。 相反,妾室的两个孩子,不仅听话嘴甜,还会对他嘘寒问暖,他们四人才更像是一家人。 今日若不是钟辰被选中了入宫伴读,他自然也不会给这两个孩子过多的关注。 “那也太多了吧,他是去读书还是去享受?刻苦一些又能怎么样?” 钟婉儿不甘的辩驳打断了钟敬平的深思,他回过神来,制止了钟婉儿。 “凌儿说的对,不能苦着辰儿。在宫中不比家里,各个地方都有用着钱的地方。入宫前就去账房支银子,这个月的也要给补上。” 钟敬平欣慰的拍了拍钟辰的肩膀,感叹的说道,“辰儿有出息了,不过也要好好记得,在宫中还要照顾好八殿下,跟七殿下也要打好关系,这对你以后都没有坏处。” 钟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钟凌儿不屑地嗤笑,心想钟敬平也是无利不起早的,对钟辰能这么大方,还不是因为看到能接触到皇子了? 她几年前刚和芸珠郡主玩儿到一块的时候,钟敬平对她的态度也有所转变,可渐渐的,发现在她身上捞不到什么好处,慢慢的又跟以往一样了。 她这次想方设法的让钟辰入宫读书,没想着让他巴结几位殿下,而是希望他能自强自立,自身能够强硬起来,这可比有多少的后台都有用。 眼见着父慈子孝的场面在眼前发生,钟婉儿心有不甘。 她咬咬牙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小声的啜泣起来。 “婉儿又怎么了?”难得心情好起来的钟敬平皱起了眉头,看向钟婉儿的目光也不满起来。 钟婉儿咬咬牙,继续说道,“没事的爹爹,女儿能忍住疼的,就是这几日不能去姨娘房里了,否则看到女儿的脸,姨娘该担心了。” 钟敬平这才想起来,方才这三人正打架来着。 讪讪的松开揽着钟辰的手,钟敬平咳了两声,“你们也真是的,这么大了也没个轻重,女孩子竟然也敢动手了。” “爹爹……”钟婉儿又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让钟敬平看,“大姐把我的头发都拽掉了,女儿差点儿就秃了!” “二姐也打长姐了,父亲你看,长姐的脖子都被二姐抓破了,若是留下疤痕,那长姐还怎么见人了?”钟辰忍不住为钟凌儿辩解道。 “那你们两个还一起欺负我呢!” “若不是你口出狂言,我能动手打你?”钟凌儿看了钟婉儿一眼,十分平静的对钟敬平说道,“父亲可能不知道钟婉儿都说了些什么,我就和您好好说一说,您的好女儿……” “够了!你不要说了!”钟婉儿怎么可能让钟凌儿说出口,她背地里怎么骂都行,可一旦让钟敬平知道了,那也没她的好果子吃。 “你说,我倒要听听,婉儿说了什么话,能让你下这么重的死手?” 钟敬平本想和和稀泥,就这么算了。可一个两个的,都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他的火儿也跟着上来了。 “钟婉儿口出恶言,说辰儿只配入宫当太监!”钟凌儿现在想起方才钟婉儿说的话,气得还在浑身发抖。 她不知道钟婉儿为何对他们二人有如此大的恶意,父亲的疼爱是她的,各种各样的好东西也都是紧着他们用,她和钟焱名义上是庶出,可过的不比她和钟辰好多了? 可就算是这样,钟婉儿还是时不时的对她恶语相向,不放过每一次能够打压她的机会。 钟敬平也被钟凌儿的话吓住了,他不敢相信的扭头看向钟婉儿。 “你真说过这种话?” 钟婉儿想要否认,可刚想说话,钟凌儿就又抢先开口了。 “她自然不可能承认,不然岂不是她理亏?” “我没有!”钟婉儿下意识的反驳,心虚的表情看在钟敬平的眼中,真让他不得不相信钟凌儿的话。 钟敬平失望的看着她,难以置信的说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辰儿是你的弟弟!” “爹爹,我没有……”钟婉儿想要为自己辩解,可又说不出有力的反驳,只能抓着钟凌儿打她说事,“可是大姐也打了我!是她先动的手!” “若不是你不请自来,擅自闯入辰儿的书房说了那么一通恶毒的话,我能动手打你?”钟凌儿缓缓说道。 钟婉儿这次无话可说了,急的她只能不住的掉眼泪。 钟敬平虽然对钟婉儿失望,但再如何这也是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又看到她红肿的脸颊和鸡窝一样的头发,觉得她也算是受到惩罚了。 “这次就算了……” “父亲!” 钟敬平刚想着粉饰太平,却被钟凌儿打断了。他看了钟凌儿一眼,明显的不满起来。 钟凌儿却不在意,十分强硬的说道,“方才父亲因为我和钟婉儿动手,就要罚我跪祠堂。不知钟婉儿对辰儿恶语相向,出言诅咒,又该怎么惩罚?” 钟凌儿看向他的目光平静又强势,明显是不打算善了的。 钟敬平开始左右为难了。 钟辰若是不出意外,往后的交际圈自然都是显赫贵族,对他往后的仕途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影响。 钟凌儿又是钟辰一母同胞的长姐,自然是跟她亲近的。再说今日钟凌儿又是为了给他出头才和钟婉儿动了手。 钟敬平若是想和钟辰的关系缓和,那自然少不了要为钟凌儿撑腰的。 想了这么多,钟敬平心中的秤渐渐偏向了钟凌儿姐弟。 “确实该罚,婉儿目无尊卑,对弟弟还恶语相向,就罚她也去跪祠堂,抄写十遍女训。”钟敬平十分顺嘴的说出了对钟婉儿的惩罚。 “爹爹!”钟婉儿一脸的不敢置信,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钟凌儿心里冷笑,终于也让她尝到跪祠堂的滋味了。 第九十八章 拜访郡主 沾了钟辰的光,这次钟凌儿没有去跪祠堂。 反倒是钟婉儿,不仅要跪,还要罚抄女训。 钟婉儿这些年作威作福惯了,自然是哭喊着不想去。 她的姨娘也跑到钟敬平面前,声泪俱下,诉说着对钟敬平的不满。 原本钟敬平还有些心软,结果被这母女二人哭的恼火,不仅没有免了钟婉儿的罚,反倒是从五天罚到了十天。 见钟敬平发了火,姨娘也不敢再闹,只能红着眼睛把钟婉儿送到了祠堂。 没了钟婉儿在一旁搅和,钟凌儿难得舒心了几天。 这几日忙着给钟辰准备入宫要用到的东西,钟凌儿每日都匆匆忙忙的。 这日刚闲下来,丫鬟就神神秘秘的拉着钟凌儿进了屋子,把一张纸条递给了她。 钟凌儿神色一凛,有些紧张的问道,“没有被人发现吧?” “姑娘放心,奴婢谨慎着呢。”丫鬟其实也有些紧张,她这两次帮着递纸条,每次手都是抖的,生怕被人看到了。 也幸亏对方胆大心细,每次都找好时机,不知不觉就把消息递进来了。 钟凌儿打开纸条,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后,又叫丫鬟去点了盏油灯,直接把纸条烧了。 “姑娘,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见钟凌儿不说话,丫鬟迟疑的问了一句。 钟凌儿摇摇头,吩咐道,“去给公主府递帖子,明日我要去拜访芸珠郡主。” 丫鬟愣了愣,见钟凌儿没再解释,便福了福身,去准备帖子了。 钟凌儿抚了抚头发,闭上眼自己安慰自己。 她只是为了还迟意人情而已,更何况迟意叫她做的事也算不上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她一定会轻松完成的! 帖子送去后,芸珠郡主也给了回应,叫她明日直接过去就行。 钟凌儿松了一口气,便叫丫鬟准备一些厚礼,明日好送给芸珠郡主。 丫鬟不解,却也没有多问。 第二日,钟凌儿用过早饭后,就带着礼物去拜访芸珠郡主了。 芸珠郡主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公主府的,诚意伯府反倒不怎么回去。 今儿也是赶巧,钟凌儿刚到公主府门口,就见诚意伯府的马车也驶了过来。 钟凌儿向后让了让,示意对方先行。 从马车中下来的是一位年轻女子,身着青色罗裙,妆容淡雅,但却在眉心点了精致的花钿,让她整个人都更加鲜活起来了。 这女子正是诚意伯府的六姑娘,也是芸珠郡主的亲妹妹,周芮。 芸珠郡主跟诚意伯府的姑娘少爷们关系算不上好,毕竟驸马周定宇和妾室好几个孩子,却只有芸珠郡主一人成了长公主的养女。 长公主的女儿和妾室的女儿,不论如何比较,差距都是一目了然。 周定宇的其他孩子多少都会嫉妒,芸珠郡主便也不爱和他们来往了。 不过周芮却是个意外。 她比芸珠郡主小两岁,但是性格沉稳,逢年过节的,芸珠郡主不想去伯府,她便会来公主府。一来二去的,芸珠郡主和她的关系也亲近起来,平日里也会单独小聚几次。 今日也赶巧了,正被钟凌儿给撞上了。 “原来是钟姐姐,你也是来看望郡主姐姐的么?”周芮下车后发现了站在门下的钟凌儿,笑着跟她打招呼。 钟凌儿暗道不妙,面上却立即挂上了合适的笑容,“正是,有阵子没有来探望郡主了,昨日给郡主递了帖子,今日便来打扰了。” 她说的明白,表示自己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提前就下了帖子的。 周芮也笑了笑,上前来挽上了钟凌儿的胳膊,“那正好,我也是昨日就跟姐姐约好的,咱们一起进去吧!” 钟凌儿只能笑着点头,和周芮一起进了公主府。 诺大的公主府中只有长公主和芸珠郡主两个主子,所以整个府中庭院建的不多,花草树木却格外的茂盛。丫鬟引着两人穿过了两个花园和一个荷塘,才到了芸珠郡主的院子。 到了正屋,钟凌儿和周芮站在落地罩外,丫鬟则进去跟芸珠郡主回话。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芸珠郡主的声音,让她们二人进去。 芸珠郡主应该是才起没多久,衣衫没有换,头发也还披散着。 她正侧卧在窗下的罗汉床上,一个丫鬟屈膝跪在脚踏上给她揉腿。 “来了?都坐下吧。”芸珠郡主一手抵着额头,抬眼看了她们二人一下,便不做声了。 钟凌儿挨着周芮坐在了一起,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周芮就先问上了。 “听闻郡主这几日身体欠安,父亲和姨娘便嘱咐我过来探望,不知郡主身体如何了?” 芸珠郡主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不在意的回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回去让父亲不用担心我了。” “是,知道郡主无恙,父亲这下也能安心了。他原本已经定下这几日就要南下的,也是知道了郡主不舒坦,这才没能按时出发呢。”周芮见芸珠郡主没表现出不耐,也就放下心来,继续说了说家中人对她的关心和想念。 说了半响,芸珠郡主也只是点头应是,但也没说会回去小住。 周芮心思通透,自然晓得了她的态度,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芸珠郡主没搭理周芮,反倒是主动问上了一直没说话的钟凌儿。 “凌儿怎么想着过来了?” 钟凌儿立即挂上笑容,把手中的匣子递给了芸珠郡主的丫鬟。 “凌儿是来感谢郡主的,辰儿能入太学读书,郡主出了不少的力。您也晓得我的情况,太贵重的礼物我也实在拿不出,也只能略表心意,只希望郡主不要嫌弃就好。” 芸珠郡主正打开匣子,拿着里面的那对南珠耳坠瞧呢,一听钟凌儿这话,便觉得蹊跷起来。 “我没……”话没说完,芸珠郡主便顿住了,过了会儿才问道,“你弟弟选上伴读了?” “正是呢!”钟凌儿脸上挂着笑,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这不,宫中旨意刚下来,我这紧赶慢赶的就过来了。知道郡主为了我这事儿忙前忙后不少趟,我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谢礼,只希望郡主不要嫌弃。” “怎么会,这耳坠很好看,我也很喜欢。”芸珠郡主把耳坠放到匣子里,既没有承认这件事确实是她办成的,但是也没有否认。 加上她这一举动,除了当事人,外人谁又会怀疑呢。 看着芸珠郡主毫无负担的收下她的谢礼,钟凌儿心中冷笑,求了她好几次,每次都是敷衍了事,最后还找借口不见她。 现在倒好,冒认功劳不说,收礼也是毫无愧疚之感。 见到芸珠郡主这副样子,钟凌儿心中的罪恶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更加坚定要报答迟意的决心了。 第九十九章 火上浇油 “凌儿姐姐的弟弟要入宫当伴读了?”周芮突然出声问道。 钟凌儿点点头,顺带还感谢了芸珠郡主,“正是,胞弟和八殿下同龄,得知圣上要为殿下挑选伴读入太学读书,我便请郡主帮了忙。郡主帮我前前后后叨扰了宫中贵人多次,我是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郡主了。” 芸珠郡主脸色都没变,欣然接受了钟凌儿的恭维,“凌儿是我朋友,帮朋友忙,自然不用谈感不感谢的。” 周芮抿着嘴轻轻笑了起来,“看来郡主确实当凌儿姐姐是真心好友,我那小弟弟如今也有八岁了,前阵子也有要入宫伴读的打算呢,只是没想到被圣上给拒绝了。父亲还纳闷儿呢,想着圣上之前还愁过人选,怎么突然就给拒了?原来是早就订下了凌儿姐姐的弟弟呀?” 周芮这话一出口,芸珠郡主和钟凌儿齐齐变了脸色。 芸珠郡主是没想到诚意伯府竟然也有这个打算,而且最终还没成。再有钟凌儿这事确实不是她经手的,可钟凌儿却上赶着来谢她,这是不是表示钟凌儿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波折? 能让圣上把主动上门的人选拒之门外,那到底是谁推荐了钟凌儿的弟弟? 她可不相信是圣上决定的,就佥事府这小门小户的人家,圣上可能都没有印象。 这么一想,芸珠郡主顿时觉得手里这副耳坠子有些烫手了。 而钟凌儿想的,却是会不会因此而露馅。 钟辰的这个人选是迟意的父亲帮忙推荐,圣上看在武安侯的面子上答应下来的。 可诚意伯府也主动开可口,圣上就算拒绝,也是要给个明确答复的。 诚意伯府是有可能知道钟家这个名额是如何得来的。 若是周芮也知晓,那她这番话就大有深意了。 钟凌儿正不知所措,芸珠郡主就已经问道,“哦?是祖父去求的圣上?怎么没有先来问问母亲?若是有母亲帮忙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就成了呢。” “谁说不是呢?”周芮遗憾的摇了摇头,“父亲知道长公主殿下在观中潜心修行,不忍前去打扰,所以才没有前去麻烦。只是也没想到,郡主竟然帮凌儿姐姐求到了这个名额。” 听了周芮这话,钟凌儿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周家并不晓得是武安侯插的手了。 芸珠郡主却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长公主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道观里度过的,名义上是钻研修行,其实就是心灰意冷,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别看她是姨娘的孩子,但她从小长在公主府,跟长公主的关系可比那个名义上的母亲亲近多了。 长公主空有一个公主的名头,但是一面对父亲,她却完全失去了自我,事事以父亲为主。 父亲不喜欢公主,这么些年,除了必要的日子,他根本都懒得踏入公主府半步。 反倒是姨娘,因着有父亲的宠爱,在诚意伯府过的有滋有味儿,和当家主母也就差了个身份罢了。 “这可就怪不到我头上了。”芸珠郡主无不讽刺的说道,“有事不和母亲说,也没告诉过我,难不成还要我主动去问不成?而且我看周寻也不是读书的料子,都这么大了,论语还读不下来吧?真要是他去给八殿下当伴读,那不仅给诚意伯府丢人,也让八殿下没面子。回去劝劝姨娘,还是让周寻老老实实待在府中吧,可别丢脸丢到宫里去。” 芸珠郡主这话说的可谓足够恶毒的,也丝毫不给诚意伯府面子。方才还一脸讽刺笑容的周芮立马变了脸,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可随即,周芮就整理好了表情,还顺着芸珠郡主的话说道,“也就郡主看的明白,小弟确实贪玩儿了些,对读书还没认真起来。我回去一定好好跟父亲说,叫他别再上火了。” 芸珠郡主则嗤笑一声,没再接这个话头。 一时间,屋中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钟凌儿咽了下口水,不得不主动开口说道,“郡主这阵子有见过青瑶没有?我最近忙着家中的事,都好久没有和青瑶见过了。” “谁知道她在忙什么,也好久没来我这儿了。”芸珠郡主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满起来。 要说她跟罗青瑶的关系要比钟凌儿还要好一些,毕竟二人还有一些姻亲关系在,这些年来往的也比较密切。 可自从发生了上次迟意落水的事后,罗青瑶被罗尚书关起来了一阵子。 自那之后,罗青瑶便再也没来找过她。 她也曾给罗青瑶下过帖子,可她都找借口拒绝了。 这么算来,两人都有好几个月没见了。 “哎呀,郡主和凌儿姐姐还不知道么?”一旁的周芮突然出声问道。 “知道什么?”芸珠郡主冷声问道。 周芮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嘴,却不敢出声了。 “问你不说,不问的时候倒是爱插话。”芸珠郡主从罗汉床上坐起来,指了指周芮道,“快说,怎么磨磨叽叽的?” 周芮讷讷说道,“有一次我的小姐妹邀请我去参加了一次茶话会,正巧碰到罗姐姐也在,就上个月。当时我还纳闷儿,罗姐姐怎么没陪着郡主呢。” “上个月?”芸珠郡主凝眉回忆,上个月她还真找过罗青瑶来着,结果她怎么说的?好像说她娘病了,不能出去玩儿。 结果是去参加茶话会了?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她还能阻止她去不成? “是呢,我本想着找罗姐姐说说话,结果就看到她是跟着丞相府的蔡三姑娘一起的。” “谁?蔡文玉?”芸珠郡主立马瞪大了眼睛。 钟凌儿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是什么好事让她碰上了呀,她正愁着要如何引出罗青瑶和蔡文玉玩儿到一块去的呢,结果刚打瞌睡了就有递枕头的。不等她说,就有人帮她的忙了! 钟凌儿连忙捂上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笑起来。 周芮可不知道钟凌儿怎么想的,见芸珠郡主火气上来了,她再接再厉道,“正是蔡文玉,我瞧着罗姐姐跟她有说有笑,后来还是一起走的呢。” 芸珠郡主气的狠狠拍了一下身边的炕几,“她竟然跟蔡文玉混到一起去了?她到底怎么想的?” “郡主您不知道么?”周芮问道,“我还以为您是知道的呢,您要不要找罗姐姐好好说说呀?万一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误会?这能有什么误会?京中谁不知道我和蔡文玉不对付?她罗青瑶都跟蔡文玉同进同出了,还用得着解释?” “郡主还是问问的好,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真是巧了,我听说今日蔡三姑娘在永定河上设宴,说是要乘船出城去采风呢。罗姐姐没准儿也会去的。”周芮立即说道。 芸珠郡主紧接着拍板决定,“那还等什么?赶紧给我梳妆,我这就去会会她!” 第一百零一章 内幕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永定河上,数艘花船停泊在岸边,等待着航行。 船舱二楼的大厅中,蔡文玉笑语盈盈,正和周围的小姐妹说着话。 罗青瑶这时正从楼梯口走进来,跟相熟的人打着招呼来到了蔡文玉的身边。 蔡文玉亲昵的拉了拉她的手臂,招呼道,“怎么来的晚了?你要是再不来,我们可就要出发了!” 蔡文玉说完,就发现罗青瑶的脸色变了变。 “这是怎么了?”蔡文玉笑着跟周围的贵女道了声欠,拉着罗青瑶走到了窗边说话。 罗青瑶撅着嘴,头疼的说道,“没什么事,就是昨晚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头疼的厉害。”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罗青瑶就有些生气。 因为芸珠郡主的亲娘,也就是周定宇的妾室跟她们罗家有点儿亲戚关系,所以她这些年才跟芸珠郡主关系不错的。 但是因为诚意伯府对长公主又是那么一个态度,弄的圣上对她们两家多少都有些意见。 上次她因为给芸珠郡主出头,从而得罪了镇国公府。 因此回家后没少受到责罚,祖父还关了她禁闭,半个月都没让她出门。 可这期间,芸珠郡主却连问都没问过。 罗青瑶自认把芸珠郡主当成闺中密友,但是好朋友这么对她,她心里也不高兴了。 正巧之前她跟着族中姐妹出来游玩儿,正遇到了同样出行的蔡文玉。 蔡文玉风趣幽默,又平易近人,丝毫没有高人一等的样子。罗青瑶跟她相处的也异常舒服,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竟成了好朋友,互相邀请着玩儿了好几次。 昨日她闲在家中,没想到诚意伯府的六姑娘竟然上门来,说是专门来找她的。 罗青瑶和诚意伯府其他的姑娘没有过什么来往,这周芮突然上门,她还纳闷儿来着。 但是上门是客,她也是好好招待了。 结果到好,周芮上门来,竟然指责她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去探望芸珠郡主。 提到这事罗青瑶就来气,芸珠郡主这几个月确实找过她,可每次都是使人来,叫她上门去陪她解闷儿! 怎么说她也是尚书府的嫡女,京中巴结她的人不胜枚举。可她芸珠郡主是怎么对她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 更何况她一个诚意伯府的庶女,被亲娘亲自送到公主府当养女的,名头是好听了,但皇家真正的公主郡主们,谁能瞧得上她? 若不是她这些年陪着芸珠郡主,芸珠郡主根本就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罗青瑶当时就被气笑了,也没有解释的必要,直接就命人送客了。 昨天一整日罗青瑶都没什么好心情,晚上连觉都没睡好,早上起来时眼下都有了青色。 若不是蔡文玉前两日邀她游玩儿,她今日是不打算出门的。 仿佛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罗青瑶委屈的把昨日发生的事都跟蔡文玉说了一遍。 蔡文玉安慰道,“好啦,别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等以后有机会了,你和郡主说开,能继续当朋友,那是最好。若是不行,那就不用来往了。还有我呢,我可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罗青瑶点点头,忍不住抱了抱蔡文玉,“你可真好,不像郡主似的,拿我当下人使唤。” 蔡文玉好笑的拍了拍罗青瑶的肩膀,拉着她走到了众人身边,大家一起说起话来。 坐在不远处的沈以义和沈以芊因为距离不远,所以把罗青瑶和蔡文玉方才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沈以芊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凑到沈以义身边低声跟她说道,“二姐,看来罗姑娘和芸珠郡主真的闹翻啦?” 当初迟意和迟冰落水,还是坐的沈以义的马车回的府,后来的事情沈以义自然也都知晓。 之后又因为迟意几人上门做客,所以沈以芊多多少少也都了解了一些。 她们姐妹二人跟蔡文玉也有来往,这次蔡文玉提议游船,自然也给她们姐妹下过请帖。 只是没想到,这罗青瑶为了替芸珠郡主出头,最后竟然还和芸珠郡主闹翻了。 “少打听这些,不过这罗姑娘也是个爱记仇的,你记着离她远着些。”沈以义轻声说道。 沈以芊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们姐妹二人单独坐在窗前说话,蔡文玉招呼完其他人后,竟是领着罗青瑶凑了过来。 “以义你倒是难请,我叫你出来好几次了,终于是答应了一会。”蔡文玉笑着打趣,却也多少带了些不满。 沈以义拉着沈以芊站起来,语带歉意的说道,“真不是我不想出来,家母前阵子生了场病,父亲和兄长又不在京中,我实在分身乏术,还望三姑娘见谅。” 蔡文玉也只是想敲打沈以义一下,没想到沈以义竟是一本正经的跟她解释上了。 她若是再抓着不放,倒显得她小气。 “哎呀我就是顺口一说,你怎么还认真上了?”蔡文玉赶紧拉着沈以义坐下,又给她介绍罗青瑶,“这是尚书府的罗大姑娘,罗青瑶。你们以前没有来往过吧?今儿大家一起认识认识,往后都要在一处玩儿的。” 要说不认识,自是不可能。京中说得出名号的贵女就这么些,不过是来往多不多了。 如今朝中文官和武官私底下还是处于对立状态,沈以义的大伯不仅是常平侯,更是五军大都督。罗青瑶祖父则是礼部尚书,双方虽然矛盾不大,但也没有来往。 沈以义跟罗青瑶自然也玩儿不到一块去。 不等沈以义说话,罗青瑶先开了口,“我跟沈二姑娘不怎么熟悉,想来往后应该也没什么交集,实在没有拉近关系的必要了。文玉,你先坐吧,我去找其他人说说话。” 说完,不等蔡文玉反应,罗青瑶提着裙摆蹬蹬蹬就跑了。 蔡文玉尴尬的不知所措,话都说不出来了。 “罗姑娘这是对我有意见?”沈以义也是一副迷茫的表情,却趁机诉苦,“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了罗姑娘?若真是如此,三姑娘你帮我问问,我也好向罗姑娘道歉。”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和青瑶都没有过往来,能得罪她什么?”蔡文玉心里不满,却不得不先安抚沈以义,“道歉也应是青瑶给你道歉,话都没说两句,她就甩脸子走人,她这也是不给我面子。” 沈以义心里了然,蔡文玉看上去是个好相处的人,但也得是顺着她,她才能给你好脸。若是下了她的脸面,得罪了她,那可才是了不得。 第一百章 倾诉 沈以义之所以不想跟蔡文玉来往,却还是不得不来,正是不想真正得罪了她。 之前刑部侍郎府上的姑娘得罪了蔡文玉,蔡文玉当时没有发作,可后来没多久,那位姑娘竟然当街被流氓非礼。 这事儿当时闹的还挺大,侍郎府的人直接告到了顺天府,要求府丞大人给个说法。 那非礼人的流氓都是在京中流窜的惯犯了,就算捉住关起来,可姑娘家的名声也毁了。 其他人不知其中内幕,沈以义却是知道的。 这事儿发生了没多久,有一次她路过沈宴铮书房的时候,正巧听见了沈宴铮的两个小厮说话。 沈宴铮之前在都督府当值,他们二人伺候沈宴铮,自然知晓沈宴铮的一举一动。 他们二人当时正好说着最近刚抓到的一伙儿在逃犯,感叹着这人落到了沈宴铮手里,竟是没用上半个时辰,就把自己这些年犯过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其中就有收钱非礼侍郎府姑娘的这件事。 虽然沈以义没有听到太具体的内容,但一个闺阁女子,又没有得罪什么人,哪里用得着使这种狠毒毁人一辈子的计谋来? 沈以义左思右想,这才想到了蔡文玉的头上。 她又使人偷偷打听,还真叫她打听到了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来。 这么些年,但凡得罪过蔡文玉的,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侍郎府的姑娘被当街非礼,竟还是其中算轻的了。 自这以后,沈以义便和蔡文玉有意拉开了距离,来往也少了很多。 罗青瑶刚跟蔡文玉接触没多久,光看到蔡文玉和蔼可亲的一面。如今她随说是让沈以义难堪,但也是下了蔡文玉的面子。 以蔡文玉的性格,很难保证她不会用手段惩治罗青瑶一番。 “罗姑娘性格直爽,可能她是真不想和我有来往吧。”沈以义笑笑,反倒安慰起蔡文玉来,“三姑娘也不必为难,这交朋友嘛,自然是要和眼缘,否则相处不来,反倒不美。” 蔡文玉这才缓和下来,也没去管罗青瑶跑哪儿去了,就这么跟沈以义说起话来。 过了能有一柱香的时间,几人正说的兴起,蔡文玉的丫鬟匆匆上楼来,人没过来呢,就高声说道,“姑娘,芸珠郡主来了!” “周芸来了?”蔡文玉惊讶的挑了挑眉。 周芸是芸珠郡主的闺名,京中也就蔡文玉会这么叫她了。 外人都说芸珠郡主跟蔡文玉有矛盾,但其实蔡文玉也瞧不上芸珠郡主,双方见了面都是会冷嘲热讽一番。 丫鬟跑着上来,气都没喘过来呢,“正是呢,已经在甲板上了,正在问罗姑娘人在何处。” “她来找罗青瑶的?”蔡文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是,奴婢看芸珠郡主怒气冲冲的样子,怕她坏了姑娘游船的兴致。” 蔡文玉垂眼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指和红艳艳的指甲,毫不在意的说道,“她既然是找人来的,那就把人给她找出来不就得了?去叫罗青瑶,就说下面有人找她。” 丫鬟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就去找罗青瑶了。 沈以义心里暗暗着急,看蔡文玉这样子,明摆着就是想让芸珠郡主和罗青瑶吵起来。 她虽然也不喜欢这两人,但是让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说出去也不好听。 “三姑娘不怕芸珠郡主闹大么?以郡主的性格,她可不会在乎搞砸了谁的宴会。”沈以义隐晦的说道。 蔡文玉却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直接站起来走到窗边,张望着往下面的甲板上看去。 “我这不正好给她们二人机会好好聊一聊么?省的青瑶晚上又睡不好了。” 沈以芊算是见识到了蔡文玉变脸的程度,忍不住跟沈以义咬耳朵,“罗青瑶这就得罪她了?” 沈以义示意沈以芊不要多嘴,“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以芊连连点头,她也不傻,可不敢得罪了这尊大佛。 “以义快来,帮我听听,她们都说什么呢?”蔡文玉懒洋洋的倚在窗口上,招呼沈以义过去。 沈以义没办法,只好过去了。 芸珠郡主带着钟凌儿和周芮从公主府过来,果真在岸边见到了这几艘马上要驶离的花船。芸珠郡主二话不说,无视了岸边接待的下人,直接上了甲板。 甲板上这会儿零零散散的也站了几人,突然见到芸珠郡主,都齐齐愣住了。 芸珠郡主冷着脸,直接问道,“罗青瑶来了没有?把她给我叫出来!” “郡主……您怎么来了?”没反应过的姑娘们都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连忙给芸珠郡主请安。 “问你们呢,罗青瑶在哪儿?”芸珠郡主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 其他人自然不晓得罗青瑶和芸珠郡主之间的矛盾,闻言遍给她指了路,“罗姑娘刚刚去了二楼,郡主要去看看么?” 芸珠郡主正要往二楼去,蔡文玉的丫鬟已经引着罗青瑶出来了。 “郡主?”罗青瑶也没想到芸珠郡主竟然会来,还问了一句,“您也收到请帖了?” 芸珠郡主气的冷笑,狠狠的瞪着罗青瑶,厉声质问道,“怎么,没有请帖,我就来不得了?” 罗青瑶脸色变了变,看了看四周看戏的人一眼,艰难的说道,“郡主,有什么话,咱们去别处说行不行?” “有什么不能说的?”芸珠郡主却不屑的哼了一声,“我之前给你下帖子,邀你去公主府,你是怎么说的?结果到好,拒了我的帖子,倒是跑到蔡文玉这儿来巴结她来了?” 罗青瑶被说的面上通红,心里也委屈的要命。 她以前拿芸珠郡主当手帕交,结果人家根本不拿她当回事。现在自己不想跟她好了,她竟然还跑到这儿来说三道四。 她越是不说话,芸珠郡主越是觉得她是理亏,说出的话也越来越难听了。 “被我说中了?以往跟在我屁股后面郡主长郡主短。现在转头巴结上蔡文玉,她知道你以前是我的跟班么?还是她以为收了你,我就会不好受?那她还真是高看你了,不过一个跟屁虫罢了,没了你,有的是人上赶着巴结我!” 周围看戏的众人全都一副好奇的样子,好不就凑到一处小声的说着什么,反正目光都聚集在了罗青瑶几人的身上。 罗青瑶合适这么狼狈过?见芸珠郡主依旧趾高气扬的贬低她,罗青瑶终于忍不住,开始反驳起来。 “你闭嘴!真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郡主了?这些年要是没有我,谁真心实意的对过你了?我为了你得罪过多少人,你到底知不知道?” 第一百零二章 反目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芸珠郡主一脸的不敢置信。 罗青瑶性格虽然张扬,但是在她面前还是一副恭维的样子,像现在这样敢对她大呼小叫,还是第一次。 “有什么不敢?”罗青瑶也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完全不顾及脸面了。 “说我巴结你,你有什么好让我巴结的?除了有一个施舍来的身份,你还有哪点比得上我?” 其实罗青瑶这话也不假。 京中谁不知道芸珠郡主的尴尬身份?长公主虽然疼爱她,但她总归不是皇家血脉。 诚意伯府倒是有意向她示好,可芸珠郡主因为心向着长公主,反倒对诚意伯府怨气颇多。 这么些年了,愿意跟在芸珠郡主身边的,除了罗青瑶,还真就找不到其他人了。 被当众揭开伤疤,芸珠郡主自然觉得面上无光,看向罗青瑶的目光更是毒辣起来。 站在她身后的周芮还火上浇油的说道,“罗姑娘怎么能说这种话?郡主自然是真心实意跟你做朋友,可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伤人心的话来?姐姐终归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光凭借这一个身份,罗姑娘又觉得姐姐哪里不如你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自然不少,方才罗青瑶两人一时冲动,口不择言,众人也就当了个笑话听听。 结果让周芮这么一插嘴,就显得剑拔弩张起来。 罗青瑶瞪了周芮一眼,直接把枪口对准了她,不屑的说道,“呵,我说你怎么上赶着替郡主出头,这是巴结上了?也对,你一个庶女,在府中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巴结上了郡主,以为就有靠山了?” 周芮被讽刺一通,却连脸色都没变,依旧在为芸珠郡主辩解,“我和郡主的姐妹,姐妹之间相处,何来巴结一说?想来也只有罗姑娘你是这么认为的吧?” “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溜的很。”罗青瑶嗤笑一声,抬手指着芸珠郡主说道,“方才说我巴结的人可是郡主,我这些年真心实意的对她,到她眼中就成了巴结,到底是谁不真诚,还用我多说?”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芸珠郡主不耐烦的打断罗青瑶,面色不善的说道,“我就直说了,你若还想和我来往,那现在就跟我走。否则咱们往后也没有来往的必要了。” 罗青瑶失望的闭了闭眼,说了这么多,芸珠郡主在意的还是她背着她和蔡文玉接触罢了,她心里因何受的委屈,又因为什么对她疏远,她一概都不在乎。 “你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个的?”罗青瑶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芸珠郡主不明白罗青瑶有什么可犹豫的,随意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也不会胁迫你什么,你只管给我一个答案。” 眼看着这俩人就要这么和平解决,周芮心里却开始急了起来。 她撺掇芸珠郡主过来,可不是看她们和平决裂的! 眼珠一转,周芮期期艾艾的向前两步,犹豫着说道,“郡主,罗姐姐怕是恼了你上次对她不管不顾。你们二人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何必为了这些小事计较?要不然您先服个软道声歉,哄一哄她?” “我为何要道歉?”一听这话,已经软了态度的芸珠郡主立即不乐意了,“更何况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又没有影响到什么,用得着记这么长时间?” 上次罗青瑶出主意要给迟意一个教训,虽然事后被揪了出来,但也没牵连到她们几人身上。 芸珠郡主自觉镇国公府拿不出证据,定然也不敢把矛头对准她们。所以事后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她没事,不代表罗青瑶没事。 听了芸珠郡主这毫不上心的辩解,已经心死的罗青瑶顿时又上来了一把火。 “你还有脸说这种话?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可能被祖父惩罚?周芸,你还有没有良心?认识你,我真是倒霉透了!怪不得没人愿意和你交心,就你这种人,活该被人嫌弃!” 迟意落水的事情虽然闹到了大理寺,但牵扯到两位位高权重的大人,所以大理寺有意压下影响,知道的人并不多。 现在听了罗青瑶的话,众人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看样子,这是之前闹矛盾了?” “没听说呀?倒是这阵子芸珠郡主还真没出来游玩儿过。” “钟凌儿不是和她们二人关系要好么?怎么不见她跟着争吵?” “你傻呀?钟凌儿敢么?” “也对,给钟凌儿两个胆子,她都不敢和郡主叫嚣吧?” “看样子罗青瑶是真生气了,不然她以前和芸珠郡主关系多好呀。” …… 周围议论纷纷,各种各样探究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几人的身上。 芸珠郡主何时被当众如此议论过?她气的没了章法,上前两步,抬手就冲着罗青瑶扇了过去。 罗青瑶没想到芸珠郡主会直接动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芸珠郡主一巴掌扇的倒在了地上。 钟凌儿见状赶紧向后退了两步,她前几日刚和钟婉儿也是有过这种流程的,自然晓得被扇了巴掌的人之后会有什么动作。 周芮却是不晓得的,她心中正高兴呢,好不容易能让她们二人撕破脸了,巴不得她们直接打起来。 果然没让周芮失望,罗青瑶从地上站起来,顶着红起来的半张脸,直接一把推向了芸珠郡主。 芸珠郡主怎么可能不还手,两人嘴上互相埋怨着,动起手来却丝毫不手软。 围观的各家小姐们何时见过如此的阵仗?齐齐愣住了。 后来还是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快拉架。众人这才赶紧围了上来,要把两人拉开。 花船本就已经是要出发了,所以缠在岸边船柱的绳索早就已经解开了。 甲板上这么一乱,船体竟然开始摇晃了起来。 芸珠郡主站的位置本就靠外,和罗青瑶撕扯间,又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腿一软,竟直接卡在了栏杆上,大头朝下的往河里栽去。 罗青瑶被她抓着胳膊,一个不察,被她拽的半个身子都挂在了船外。 “啊!我的手!”只听咔嚓一声,罗青瑶的手腕直接被芸珠郡主拽的脱了臼。 这么一耽搁,芸珠郡主本就抓的不牢固,罗青瑶又因为手臂的疼痛而不自觉的往前送,两个人就这么直接掉入了何永定河中。 “有人落水了!”正拉架的几人吓得不知所措,一个小姑娘直接腿软跪倒在了地上。 “快来人,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此起彼伏的呼救声响起,岸边立时围了不少人上来。 水中的二人早就吓的失了魂,挣扎着在水中喊救命。 可花船上的贵女们都不会水,谁也不敢轻易下水去救人,只能望着河里的二人干着急。 周芮满脸的着急,不管不顾的直接趴在了船沿,伸着手够河里的芸珠郡主,“郡主快拉住我!” 站在周芮身后的钟凌儿此时却被吓得腿软,别人没注意,她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推了郡主一把的人,正是周芮。 钟凌儿只是听从迟意的吩咐,让她把芸珠郡主引来而已,至于芸珠郡主和罗青瑶会不会因此闹矛盾,就不关她的事了。 所以她答应的也非常痛快,没有犹豫。 但是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可不是小事了。周芮这可是蓄谋害人呀! “快救人!快救人!” 不知谁的叫喊声,让钟凌儿回过神来,这才努力移动双腿,凑到船边上。 岸边围了不少周围的百姓,见有人落了水,有几个热心人接连扑通扑通的跳入水中,向两人游了过去。 钟凌儿紧紧盯着几人,直到他们把罗青瑶二人拉到了岸上,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闹出这种事来,花船自然不可能驶离,反而回到了岸边,船上的人也都上了岸。 两人被抬到岸上时,全都已经晕了过去,懂水性的都在忙着施救,还有跑去请大夫的。 周芮连哭带喊的扑到芸珠郡主身边,询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花船大小有限,所以上船的贵女们都没有带自己的丫鬟,船上伺候的则都是蔡文玉安排的人。 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也是蔡文玉没有想到的。 她确实是想借助芸珠郡主的手给罗青瑶一点儿教训,可若真闹出了人命,她也不好解释了。 吩咐婢女赶紧去照看落了水的二人,又叫人去这二人府中通传,好让人来接。 沈以义姐妹二人站的远远的,并没有凑上去看热闹。 “二姐,会不会出事啊?”沈以芊后怕的说道。 沈以义没有说话,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船在摇晃的时候二楼那里也晃的厉害,她们又站在窗边,为了安全起见,都赶紧退到了里面。 直到外面开始呼救,她们才知道出事了。 若不是岸上的人跳入水中救人,她们两个怕是已经沉下去了。 可就算如此,罗青瑶到现在也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芸珠郡主吐了几口水,醒是醒了,却精神恍惚,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多时,去叫大夫的人也回来了,后面跟着背着药箱的大夫。 一通救治之后,罗青瑶虽然醒了过来,却浑身无力,不多时又晕了过去。 公主府和尚书府的人也赶了过来,急忙把人拉回了家中。 游船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众人都散去后,依旧一脸紧张神色的钟凌儿却不知所措。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替迟意把事情办成了。 “钟姑娘,我们姑娘有请。” 不知何时,钟凌儿的身边传来一道声音。 她被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就发现了迟意身边的那个眼生的丫鬟,正站在自己的身侧。 “你们姑娘在哪儿?”钟凌儿赶紧四下扭头看去。 “钟姑娘跟我来。”白芷说完,转身就走。 钟凌儿还有话想问,却见白芷已经走远,只好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河岸边的一个茶楼,白芷径直向二楼走去,钟凌儿亦步亦趋。 推开一间临岸的雅间,迟意正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喝茶,窗户正对着的,就是方才发生落水的地方。 “来了?”迟意扭头问道。 钟凌儿僵硬着双腿,沉默的来到迟意的对面坐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害怕了?”见钟凌儿不说话,迟意便主动问道。 钟凌儿摇摇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就她和钟婉儿之间,都不知道互相陷害了多少次了。 只不过,她从没见过周芮这么大胆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直接动手把人推入河中! “不是我……”钟凌儿想解释,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迟意相信不是她动的手。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迟意哑然,不知道钟凌儿怎么会跟她解释这个。 “我只不过是让你把人引过去罢了,又没让你动手杀人,更何况你也没有这个胆量吧?” 迟意主动替她解围,也是因为相信钟凌儿的为人。 更何况,她方才在窗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呢。 “你真相信我?”钟凌儿反倒惊讶了,接着疑惑的看了迟意一眼,“你在这儿都看到了?” 迟意点点头,“这是自然,有机会看到她们二人反目的场景,我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钟凌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后怕的说道,“我当时都被吓傻了,完全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迟意却没打算和钟凌儿聊一聊事后感想,直接开口说道,“我的要求你也完成了,你我二人两清,谁也不欠谁,往后各走各的路吧。” 钟凌儿一愣,没想到迟意竟然这么干脆,“好……” 除了点头,她也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 迟意让白芷送人,走到门口时,钟凌儿却突然回头,问道,“你知道周芮会做这种事?” 迟意挑了挑眉,嘴角弯弯一笑,“知道的少,不见得是坏事。” 钟凌儿心中一动,却没了话。福了福身后,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没想到这钟姑娘反应的倒是挺快。”一旁的忆岚忍不住说道。 “她若是不聪明,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迟意淡淡说道,就佥事府里的那些事,若不是钟凌儿自己有本事,早就被受宠的妾室弄死了。 忆岚点点头肯定,“不愧是钟家人,虽然出了五服,但脑子一样好使。” 迟意笑了笑,没有作声。 转念又想到当了出头鸟的周芮,忍不住摇了摇头。 同样是野心勃勃,这个周芮,明显就没有钟凌儿好糊弄。 当初让人调查芸珠郡主的时候,意外的查出来一个周芮。 周芮比芸珠郡主小一些,同样都是周定宇妾室的孩子,命运却大大的不同。 一个成了皇家郡主,一个却是诚意伯府不受宠的庶女。 周芮虽然看上去是诚意伯府和芸珠郡主关系最为密切的人,但调查出来的许多事情,都显示着这个周芮,分明对芸珠郡主心怀不满。 有了这个发现,迟意就有了双重准备的打算。 钟凌儿虽然欠她人情,但她从前怎么说和芸珠郡主二人是朋友,自然不会对她们下狠手。 所以迟意决定,把这个报仇的机会,让给了周芮。 第一百零三章 告状 调查出周芮对芸珠郡主心有不满后,迟意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借她的手来为自己报仇。 直到罗青瑶开始频繁和蔡文玉有来往,她才渐渐有了想法。 之前的事情虽然罗青瑶是主谋,可她也是为了替芸珠郡主出头。钟凌儿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毕竟也是知情人。 迟意虽然不是个大度的人,做不到以德报怨,但也没有迁怒他人的习惯。 所以钟凌儿并没有被她算在报仇名单中,只不过抓了些她的小把柄,又略施好处,让她往后也没机会再和这二人来往。 至于周芮那里,则更加简单了。 周芮平日里一面嫉妒着芸珠郡主,一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她示好。 之前罗青瑶替芸珠郡主出头的事情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作为芸珠郡主的父亲,诚意伯府的人还是知晓的。 周芮自然也晓得罗青瑶这几个月为何不跟芸珠郡主来往了。 迟意只不过趁机把罗青瑶和蔡文玉频繁接触的消息偷偷递给了周芮,周芮自然心思活络起来,想方设法的要给这二人的关系搞破坏。 这次蔡文玉设宴,迟意消息灵通,不仅把地址,还有设宴邀请的人员,都一股脑让人透露给了周芮。 周芮心中恨不得这二人打起来,却面上偏偏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竟然还跑到尚书府中,亲自上门去质问罗青瑶了。 怕周芮一人不靠谱,迟意这才让人给钟凌儿递了话,让她说服芸珠郡主亲自去质问罗青瑶,最好当中吵起来。 只不过迟意低估了周芮的能力,经过她的煽风点火,芸珠郡主不仅来了,跟罗青瑶吵起来,最后还动了手,又被周芮一把推入了水中。 迟意在茶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差点儿就要拍手称快了。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这才过了多久,落水的就换了人。 不动声色的报了仇,迟意心情格外的明媚。 见迟意面上带笑,忆岚也跟着心中轻快了不少。 当日正是她跟着伺候的,眼见着自家姑娘惊马落水,她当时吓得差点儿厥过去。 现在报了仇,虽然不是亲自动手吧,但总好过落下把柄,也算比较圆满了。 “姑娘这招好,兵不血刃!那个周芮恐怕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成了工具了!” 迟意笑眯眯的点点头,她给周芮透露消息的途径都是在不经意间。周芮现在可能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事情办的顺利。 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一切,都是迟意算计她的。 “让人把消息透露出去,就说有人看到,周芮有意推芸珠郡主落水,想要谋害郡主。”迟意喝了口茶,感觉味道真是不错。 忆岚双眼冒光,扯着嘴角应了一声。 …… 自从那日永定河上出了一场意外,坊间便渐渐流传一个传闻,说那日芸珠郡主之所以会落水,完全是因为被自己的亲妹妹一把推下去的! 至于为什么,则各个版本应有尽有。 有说是因为芸珠郡主这些年欺人太甚,把自己的亲妹妹当成丫鬟使唤,这姑娘心怀怨怼,才忍不住出手。 也有说是因为这个妹妹嫉妒郡主,若是郡主出了意外,她就能去给长公主当养女了。 反正说法各式各样,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不可否认,周芮确实因此而慌了神。 芸珠郡主被接回公主府后,自然有太医接手诊治,不过她呛水严重,又受到了惊吓,这几日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并不长,也因此没能听到她的说辞。 长公主因为在道观还没有回来,所以周定宇不得不住在了公主府,照看芸珠郡主。 而受到牵连的罗青瑶,伤情则更加严重一些。 她不仅伤了心肺,胳膊也受了伤,就算诊治的及时,右手臂也因此受了些影响,往后握笔都是问题。 看到女儿受到这种无妄之灾,罗青瑶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和罗尚书不知诉了多少的苦。 罗孟虽然之前迁怒与罗青瑶,但到底是自己疼爱的孙女,所以也咬咬牙,直接告到了皇上跟前。 罗孟为官这么多年,心思自然通透。他没说罗青瑶和芸珠郡主之间的矛盾,只说诚意伯府的姑娘心思毒辣,竟然当众推郡主入水,他的孙女也跟着受了伤。 反正事情经过到底如何,皇上也不会去关心。坊间传的又有模有样,就算皇上心血来潮去调查,主动挑事的也是芸珠郡主,他们罗家从哪方面说都是受害者。 皇上这阵子正为了如何整合六部而苦恼,罗孟竟还敢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可把他气的够呛。 刚想把堆积如山的折子扔到罗孟的脑袋上,皇上却突然出声问道,“你是说周家老二的庶女,陷害芸珠?” “正是,求皇上做主啊!”罗孟跪在玉案前,俯首说道,“可怜老臣的孙女,不仅胳膊断了,心肺也受了影响,不知道还能不能养的回来。” 看着罗孟声泪俱下的控诉,皇上也不忍太过苛责了,反而觉得罗孟这是给他递了个枕头。 诚意伯爵位不高,职位其实也不大。但就是因为诚意伯占的这个职位,才更让皇上看他不顺眼。 六部九卿之间大多都有重复的职位,除大理寺和宗正寺之外,皇上这几年都在思考要如何把其他官署并入六部之中。 诚意伯位列太常寺卿,掌管的事宜这些年其实都交给了礼部操办,太常寺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给礼部打下手的。 皇上最想要废除的官署,太常寺就占了一个位置。 可因为长公主和诚意伯府的关系,皇上一直拿不出像样的理由。 结果罗孟不管不顾闯了进来,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却实实在在给了皇上一个发作的理由。 “爱卿心疼孙女,朕深感同情。”皇上放下手中的折子,缓缓开口说道,“吩咐太医院,好生照看罗大人的孙女。” 太监总管郑不碌躬身应下,又笑着安慰罗孟道,“罗大人暂且放心吧,有了皇上的吩咐,想来贵府姑娘的病情定能有所好转。” 罗孟见好就收,得了这话儿,自然也知道皇上这是听了进去,想来也是要对诚意伯府出手了。 恭恭敬敬的磕了头,罗孟这才退出了御书房。 第一百零四章 犯错 尚且不知道就要大祸临头的周芮正躲在家中,不敢出来见人。 每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她都觉得后怕不已。 当时她真的是一时冲动,双手仿佛不听自己的使唤,冲着芸珠郡主就推了过去。 两人落水后,她才反应过来,再想去把人拉上来时,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可当两人被救上来后,她又觉得,这两个人若就这么死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结果没两天,就有流言说是她把人推下去的。 刚听到这个流言的时候,她真的是快被吓死了,晚上都不敢睡觉,躲在被子中就这么瞪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这才几天,她这个没落水的,反倒跟着生了病,连床都起不来了。 “娘……爹爹回来了么?”周芮发着热,虚弱的躺在被子里,明明都快要八月份了,她却还感觉浑身冰冷,使不上力气来。 罗氏给她擦着额头上的虚汗,一脸心疼的样子,“芸儿那儿没人照料,你爹在那边照顾你姐姐,你好好休息,不用惦记他们了。” 罗氏以为周芮是被吓着了,两个孩子一起生了病,让她心疼的要命。 可公主府她又去不了,只能让周定宇好好照顾,她则留在府中,看着周芮。 周芮这两日病着,可只要清醒,就问周定宇回来没有。 一直以为姐妹情深的罗氏还以为周芮这是不放心芸珠郡主,心里还感动呢。 至于坊间的传言,她是一万个不信的。 两个孩子年岁相当,周芮又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从小她就喜欢跟在芸儿的后面跑。 芸儿虽然性子别扭,但是渐渐的,也默认了芮儿的亲近。 都是亲姐妹,她是不相信芮儿能做出这种事来。 罗氏在这里内心感动,却不知周芮心中想的,却是芸珠郡主死没死。 坊间虽然有谣言,但她不相信真的有人看到了她动手。当时的场面混乱不堪,大家都忙着拉架,船身摇晃后,更没人去看其他人在做什么。 她只不过伸了下手,其他什么都没做过。 只要芸珠郡主一死,没了当事人的口供,谁还能因为一个流言而给她定罪? 周芮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也幸好她生着病,脸上的表情即便复杂些,也没人会注意到。 又煎熬了一两日,周芮没等回来周定宇,却等来了气急败坏的祖父。 周老太爷使人来请周芮的时候,她刚刚放下药碗,嘴角的药渍都来没来得及擦掉。 被强势的从床上拖下来,周芮这才察觉到出事了。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不要去!”周芮虚弱的挣扎着,无望的看向唯唯诺诺不敢出声的罗氏。 “六姑娘还是老实些,有什么话等到了老太爷那儿说吧。”来人二话不说,让人拖着周芮就出了房门。 罗氏不敢求情,又担心周芮会受到责罚,只能跟在后面,一路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周老太爷和老夫人一脸阴沉的坐在正位,左手边则是大房一家。 周芮被粗鲁的扔在中间的空地上,疼的她轻呼一声。 “祖父,祖母。”周芮缩着身子,跪在地上,小声的招呼了一声。 跟在后面的罗氏站在门口,却不敢进来。 老太爷一看这娘俩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拍着桌子怒斥道,“我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恶毒的人?挑拨离间,谋害姐妹,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一听老太爷这话,周芮吓得差点儿晕过去,难不成她做的事真的被人看到了? 正在周芮愣神的瞬间,老太爷已经气急败坏的吩咐道,“去,把这个孽畜给我拉下去,狠狠的打!” 老太爷一下令,早就准备好家法的下人就上前来,动手要把周芮拉到院子里行刑。 这会儿罗氏忍不住了,尖叫一声就跑了进来,扑到了周芮的身边,跪下来给她求情。 “求老太爷开恩!芮儿并没有恶意啊!郡主落水是意外,怎么能怪到芮儿的身上!您不能拿芮儿撒气啊!” “怪不到她身上?”老太爷指着周芮怒目相视,“若不是她言语挑拨,郡主会去找罗家的丫头?若不是她,也闹不出这么多的事来!” “求祖父原谅孙女这一次!”听老太爷这么一说,周芮心中顿时一轻,看样子老太爷恼怒的只是她鼓动周芸去找罗青瑶,并不是因为她动手的事情暴露了。 “孙女知道错了,只求祖父不要生气。您如何惩罚孙女都可以,只求您原谅孙女一次。孙女吃斋念佛,为郡主祈福,弥补这次的过失,以后一定不会再做出这种事了!” 老太爷冷哼一声,瞪着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弥补?你拿什么弥补?你知不知道,皇上因为此事而迁怒于伯府,为了给我这老脸留个面子,才让我主动致仕?” “什么?”一旁的罗氏也被吓着了,完全没想到只不过是孩子之间的小矛盾,竟然会影响到老太爷的仕途? “这怎么可能……”周芮也懵住了,喃喃自语道。 “怎么就不可能?”一直没说话的大伯父也忍不住数落上,“一直跟你们说谨言慎行谨言慎行!皇上早就对咱们府中有所不满,再加上你祖父身处太常寺,皇上就盯着有没有犯错呢!结果到好,让你这么一闹腾,府中其他人的前途,都被毁了!” 周老太爷一旦从朝中退下来,那就已经能够证明,诚意伯府往后也没什么出路了。 更何况诚意伯府并不是世袭罔替,过不了几代,周家就是彻彻底底的平民百姓。 再想要跻身京中贵族,那可就比登天还要难了! 大伯父本身能力不强,没了老太爷在朝中支撑,他这辈子也混不到高处。 周芮迷茫的看着家人愤怒中夹杂着失望的目光,失神的摊在地上,迷茫的想着,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么? “还愣着做什么?把人推下去!”老太爷心中有气,不打周芮一顿,是消不下去心中的那股火了。 周芮呆愣了片刻,就在要被人拖出去的时候,她这才反应过来,挣扎着高声喊道,“祖父!祖父求您放过我!这一切分明都是罗青瑶的错!若不是她陷害镇国公府,我怎么会去掺合她和郡主的事!求祖父放过我这一次吧!” 被周芮这么一喊,老太爷和大伯父齐齐一愣,当即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对呀,既然罗孟那个老东西拿这事来攻歼他,那他们也完全把罗孟也一起拖进来! 他家那孙女做的事,皇上不知道,可他们却清清楚楚! 若是说周芮只是言语挑拨,那他的孙女,可就是指使下人下黑手杀人了! 第一百零五章 御前争执 在兵部点了卯,迟励宇正想再去军营里看一圈的时候,没想到皇上身边的公公竟然亲自到兵部堵他来了。 “皇上要召见我?”迟励宇问道。 不怪他疑惑,昨日是大朝会,下朝后皇上分明说这几日应是都没什么事的,结果这刚过了一日,就叫人跑到兵部来叫他了。 来请迟励宇的小公公是郑不碌的徒弟金喜,如今也是经常在御前侍奉的。 金喜脸上挂着笑,恭敬的说道,“侯爷请随奴才来吧,圣上在御书房等着您呢。” 迟励宇点点头,吩咐林睿不用等他后,就跟着金喜走了。 路上,迟励宇询问皇上找他是否有急事,金喜小声回道,“奴才跟侯爷透个底儿,御书房里,还有罗尚书和诚意伯二人。不过具体是何事,奴才就不晓得了。不过师父说了,跟侯爷关系不大,就是找您去做个见证。” 一听这二人在,迟励宇心里便有数了。 前几日永定河上闹的沸沸扬扬,他就知道这是自家女儿的手笔。事情办的不说多么漂亮,但没有留下首尾,已经让迟励宇感觉到吃惊了。 来到御书房后,迟励宇无视了罗孟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径直走到案前,给皇上请安。 皇上揉了揉眉心,一脸疲惫不堪的表情。 “励宇,朕听诚意伯说,你女儿和侄女前阵子在永定河畔惊了马,后来又落了水?” 迟励宇适时表现出疑惑脸来,恭敬的回道,“回皇上,确有其事,不过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小女和侄女也已经无恙,没有大碍了。” 皇上点点头,语气一变,又问道,“朕还听说,是罗孟家的人下手,给马下了药?” “正是,当日小女落水,臣的长子便报了官,前去调查的正是大理寺少卿周芳周大人。经过周大人详细的调查,查出发疯的马匹被下了药。小女为了控制惊马,只能驾车往河中驶去,这才落了水。” “这么说来,诚意伯说的都是真的了?”皇上目光一转,不满的看着罗孟,“罗爱卿,你倒是给朕说说,为何要给励宇女儿的马下毒!” 罗孟双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上,口中直呼冤枉,“圣上明鉴!老臣家中的奴才之所以冲动之下给马匹下了毒,完全是为了替芸珠郡主出头啊!” “你这老匹夫,休要胡言乱语!”看热闹的诚意伯不乐意了,立马回嘴说道,“分明是你孙女和武安侯的女儿不睦,怎么就扯到郡主身上了?我劝你泼脏水前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不是谁都能被随意诬陷的!” “泼脏水?我还用泼脏水么?”罗孟的火气也上来了,虽然人还是跪在地上,但是气势却丝毫不输诚意伯,“随便找个人去打听打听,当时在场的都知道先挑事的是芸珠郡主!我那孙女可一句话都没说过!结果我家那车夫自作主张,为了给芸珠郡主出气,这才做下了如此荒唐的错事!若不是因为芸珠郡主,又如何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周大人当场就把那车夫缉拿归案,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叫周大人来说明当时的情况,若是老臣有半句假话,老臣当场就摘了这乌纱帽!” 皇上抬手安抚了一下情绪激动的罗孟,继而又问迟励宇,“你女儿是受害人,她是怎么说的?” 迟励宇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自然是实话实说,“确实如罗大人所言,那日小女跟朋友去听戏,提前订下的雅间却被芸珠郡主几人占了去。小姑娘性格要强,当时拌了几句嘴。后来的事情皇上也都知晓,臣就不再赘述了。” “就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皇上不敢置信的问道。 能让这两个老东西跑到御书房来互相拉踩,又是哭诉又是发誓的,结果最后只是因为拌嘴,替人出头这么点儿芝麻大小的事情? 是他年纪大了,不懂现在孩子的想法,还是现在的日子过的太好,让她们无所事事,只能惹事生非了? 见皇上隐隐有要发火的样子,罗孟赶紧给自己推脱,“臣知晓这事只要错在谁的身上,所以回府后就惩罚了那丫头,让那丫头好好反省!结果就因为不能出府赴约,芸珠郡主这才又闹了起来!当街质问臣的孙女是不是因为巴结上了其他人才忽略了她! 可怜老臣的孙女真心实意跟郡主做朋友,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啊!” 罗孟说着说着,眼泪竟然都流了下来,摆的是一副心疼自家孩子的慈祥模样。 其实这事若是搁在其他公主郡主身上,怎么说都不算过分。能给皇室中人当个跟班,那都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坏就坏在,芸珠郡主身份尴尬,而皇上又不怎么待见她。这些年只要是有关芸珠郡主的,他连听都不想听。 果不其然,听了罗孟的这番话后,皇上气的直接拍桌子。 “还像不像话!这话是她能说的么?还自诩皇室贵族,皇家的脸面都让她给丢光了!” 诚意伯本是来告状的,结果到好,被罗孟这么一哭嚎,理亏的反倒是他了! “皇上息怒!郡主还年幼,说的话也都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何况平日里她和罗大人的孙女来往密切,这突然不让接触了,心中自然委屈。” 不敢再说触怒皇上的话,诚意伯只能把事情往孩子还小,不懂事的地方引了。 “年幼?都已经及笄到了嫁人的年龄了,还拿年幼说事?”皇上简直觉得不可理喻,这两个丫头不愧是能当上手帕交的,都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行了行了,朕没精力给你们断案,你们这些破事,往后也别拿到御书房来烦朕!郑不碌,现在就拟旨,芸珠郡主失德,从今日起除去郡主身份,回周家去给我好好反省!罗孟的孙女,叫什么来着?心思毒辣,小肚鸡肠,日后若还是改不好,不如出家去庵里修身养性!” “皇上!”罗孟直接俯身磕头,求皇上开恩。 今日皇上这话一出,那罗青瑶这辈子就算完了!心思毒辣,小肚鸡肠,这一句话,就断送了罗青瑶往后的出路。 皇上断定的女子,往后谁家还敢娶回去?一辈子老在府中,这和出家又有何不同了? 诚意伯也心有不满,不过他的不满并不是因为芸珠郡主失去了郡主的身份,而是罗孟的孙女做了如此恶毒的事,为何罗孟却能全身而退,他却被撤了职? 诚意伯想要开口,但看到皇上那双看透一切的双眼后,又闭上了嘴,什么都不敢说了。 第一百零六章 以儆效尤 “你们两个都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家中小辈的管教也不能太过随意!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事!” 皇上处罚的口谕一下,这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也都蔫了,早就没了争吵的心情。 罗孟知道多说无益,只好磕头谢恩,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朕还没说完。”皇上突然开口拦下罗孟,咳了一声后,不满的说道,“你这个当祖父的,教导不到位,就想这么走了?” 罗孟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皇上的意思,连连躬身说道,“老臣教导无方,自愿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大周国库空虚,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皇上为了充盈国库,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罗孟身为礼部尚书,这些年愣是不敢操办太过盛大的庆典,就是怕浪费钱财。 皇上拦下他又说了这话,这不明摆着让他自觉点儿,主动罚钱么。 见罗孟如此上道儿,皇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遂即把目光又转向了诚意伯。 诚意伯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他现在连官职都丢了,皇上还是不放过他么? 皇上目光坚定,诚意伯不开口,他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诚意伯坚持不住,最后只好也开口说道,“老臣也罚俸一年,警示后辈。” 诚意伯没了官职,他罚的这一年,扣下的可就是爵位的俸禄了,这可比罗孟那个老匹夫扣的多了去了! 皇上终于满意了,挥手让二人退下。 两个告状的老头儿一走,皇上也跟着放松下来,和迟励宇又闲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迟励宇最后走的时候,皇上还赏赐了些东西,美名其曰,给迟意压惊的。 也幸亏没当着罗孟二人的面赏赐,否则这二人非得被气的吐血不可。 迟励宇带着赏赐回府后,就吩咐人把东西都送到揽月阁,让迟意自己收好。 迟意这会儿正被迟冰烦着呢,这两日罗青瑶二人落水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迟冰自然也听说了。 她知道后就跑来找迟意,非要跟她分享自己喜悦的心情,翻来覆去的说这是恶人有恶报,老天开眼了。 迟意被她吵的哭笑不得,却也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迟冰正在这儿说着呢,前院儿的小厮就带着御赐的东西敲开了揽月阁的院门。 小厮得了迟励宇的吩咐,自然是把御书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等东西都搬进来后,这才告辞离去。 迟冰这会儿惊讶的嘴都闭不上了,拉着迟意的袖子直让她掐一掐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迟意笑着把迟冰按回椅子中,让她冷静冷静。 “这可是皇上御赐的!怎么能不惊讶呀?”迟冰用力摇了摇迟意的身子,一脸的羡慕,“要知道芸珠郡主,不对,现在应该叫周芸了,她和罗青瑶可是都被罚了!既落水遭了报应,又被皇上责罚,看她们两个往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了!” “自然是不敢了。”迟意的心情也非常不错,脸上也挂起了淡淡的笑容,“往后都不一定能再见到这二人了,自然也就嚣张不起来了。” 迟冰附和着点点头,“还真是,让她们以往这么嚣张,现在遭报应了吧?哈哈哈。” “好了好了,快收收你这幸灾乐祸的表情,在外面可不能表现出来。”迟意嘱咐道。 这两家被严惩,保不准会对镇国公府产生怨怼。迟意是个谨小慎微的,自然不想让对方再抓住什么把柄,好以此来做文章。 迟冰努力压下笑容,点头表示知道了。 快中午时,迟冰起身要告退。 迟意问道,“怎么不留下用饭?” “饭后我要和我娘去看望二姐,就不再四姐你这蹭饭啦。”迟冰怒怒嘴,不太高兴的说道。 迟婧还在恢复期,身子还有些不舒服。这几日她跟何氏便经常去看望,也是为了让迟婧心里有底。娘家人在乎她,才更能让她对朱家人死心。 迟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也没有挽留迟冰。只是在她走之前,把皇上赏赐的东西分了一半给迟冰。毕竟当时若是没有迟冰在,她肯本不可能轻易逃脱。 迟冰知道迟意不是做做样子,所以也没有扭捏,收下了那一半。 等迟冰走后,迟意叫来忆岚,问她春迎那件案子的进度。 自大理寺接手了这件案子后,迟意便吩咐忆岚叫人盯着那边儿的动静,看看有没有进展。 忆岚这几日也确实跟的紧,迟意一问,她便把这几日发生的事都跟迟意说了一下。 那日周芳从国公府离开后,便去了朱家询问鹂娘的身份。 朱元寅和鹂娘的事情一开始家中并没有人知晓,自从春迎跟踪他去了青楼发现,她回府后竟然又跟他另一个妾室也说了。 那个妾室又捅到了迟婧的面前,这才发生了后续的事情。 朱元寅本就被这事闹的焦头烂额,周芳又在这个时候上了门。 迟婧小产那日朱元寅直接躲了出去,所以春迎当天没有回府,除了让人盯着跨院的迟婧房里,其他人竟然都不知晓。 所以一听说春迎竟然死了,朱家人都愣住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周芳去而复返,第二次上门来,竟然会问有关鹂娘的事情。 朱元寅和鹂娘如何认识又勾搭上,这个忆岚自然没有打听到。不过周芳第二次从朱家出来后,就带人直接去了一家叫做藏香阁的青楼。 那鹂娘正是藏香阁的人。 只是后来周芳在鹂娘那里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最后不得不败兴而归。 “藏香阁?”迟意捻着一粒核桃,低声喃喃。 忆岚以为迟意不知道,还特意给解释了一下,“就是青楼,专供男子寻欢作乐,里面都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在藏香阁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迟意又问道。 忆岚摇了摇头,“去盯藏香阁的人还是白芷吩咐的,这几日都没什么动静,除了接待客人,鹂娘也从没出过藏香阁。” 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不妥,可迟意总觉得这个鹂娘并不简单。 把忆岚招呼到身边,迟意低声吩咐了几句。 忆岚的脸色渐渐变得惊讶,又从惊讶变成了惊恐。 “您晚上要去青楼?”忆岚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 “小点儿声!”迟意拍了忆岚一下,“去看看而已,我又不会叫姑娘陪我喝酒。” 那忆岚也是一脸的不同意,“那也不行!那种地方怎么能是姑娘去的!” “你若不同意,我就叫白芷和清秋陪我去。”迟意平静的威胁道。 忆岚一脸的为难,却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第一百零七章 忽悠人 虽然心血来潮要夜探青楼,但迟意也是要准备一番的。 鹂娘见过她们三人的样子,所以不仅妆容要改变,最好还要有一个鹂娘没见过的人跟着。 思来想去,迟意把主意打在了迟君谦的身上。 午饭后,迟意难得没有午睡,带着要送给迟君谦的点心,就去了他的书房。 迟君谦今日没有当值,难得悠闲的享受着下午茶。 小厮敲门说迟意来了的时候,他还挺意外的,看了看书架上摆着的西洋表,这个时间分明是妹妹每日午睡的时候,没想到为了来看他,连休息时间都不要了。 赶紧让人把迟意请进来,迟君谦又亲自到了一杯茶,等着迟意。 迟意提着餐盒,笑语嫣然的走进来,问道,“没有打扰到哥哥吧?” “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阿慈能来我这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迟君谦搬了把椅子放到自己的对面,怕迟意坐着嫌硌,又跑到矮榻上把锦垫叠了叠,放在椅子上让迟意坐。 迟意看着迟君谦忙前忙后,心里愧疚难当,不知道等会儿说出她的请求,算不算是坑他。 “快坐,还愣着做什么?”迟君谦看迟意盯着他出神,还以为她是嫌弃椅子硬,便亲自过去试了试。 迟意赶紧把餐盒放到茶几上,坐在了迟君谦的对面。 “厨娘新做了几样点心,我拿来给哥哥尝尝,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迟意掀开盖子,把里面几盘精致的点心一一拿出,摆在茶几上。 迟君谦心里高兴,面上也露出笑容来,闻言便拿起一块花生造型的点心,慢慢品尝起来,也不管自己才用过午饭。 “馅料里面还放了玫瑰?”迟君谦表情一愣,接着更高兴起来。 他并不是重口欲之人,吃食上也从不讲究,但唯独一样,每年采摘腌制的糖玫瑰,他总是吃不够。 一个大男人,喜爱的食物竟会是女孩子都觉得甜腻的东西,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除了母亲外,家中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这点不为人知的爱好了。 只是没想到,迟意竟然知道了。 看着迟君谦一脸满足的表情,迟意也笑了笑点头道,“在外祖父家那几年,母亲都会亲自摘了玫瑰来腌制,每每腌制的时候还要说一说哥哥又吃不上她亲自制作的糖玫瑰了。” 那几年迟君谦这个长子不在身边,钟氏虽然在娘家过的舒心,但对长子的思念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 听了迟意的话,迟君谦也跟着感叹道,“可不是,味仙居做的玫瑰糕虽然也好吃,但味道总是有些不同,不如咱们家做的合胃口。” 一连吃了好几块,迟君谦总算是满足了口腹之欲。 喝上一口热茶,冲淡了口中甜腻的玫瑰味儿,迟君谦感觉浑身通透,前几日当值的疲惫感都一扫而空。 吃了点心喝了茶,迟君谦察觉到迟意总是有些心不在焉,便开口问她,“阿慈可是有话要说?” 迟意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道,“确实有事要请哥哥帮忙。” 把自己对鹂娘的怀疑和晚上要去藏香阁的打算一股脑的告诉了迟君谦后,迟意也松了一口气。 迟君谦却惊讶的僵住了,拿在手中的茶杯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迟君谦终于反应过来,啪的一声把茶杯放在茶盘里,忍不住高声喊道。 喊完了又怕自己吓着迟意,连忙又整理了一下扭曲的表情,尽量温柔的劝说,“阿慈方才说的不是认真的吧?” “哥哥没听错,我说晚上要去青楼,探查一番。”迟意淡定的喝了口茶。 “不是,你怎么胆子这么大?”迟君谦就差伸手去摸摸迟意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发热开始说胡话了。 “哥哥就不觉得蹊跷?春迎死的不明不白,临死的前一日竟然都没有回府。她为什么不回府,又为何会被杀手杀害?她一个小小妾室,又得罪不到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才会下如此的杀手?” 迟君谦皱眉沉思,接着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杀手杀了春迎,而不是普通人动的手?” 迟意懊恼的恨不得敲开自己的脑袋,她光想着要如何说服迟君谦,一时嘴快,说漏嘴了。 白芷遇到杀手的事情只有她们主仆几人知道,连迟冰那里她都是忽悠过去的,结果这会儿面对迟君谦,一时不察,让他察觉到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迟意也就没有隐瞒,把那日白芷看到的事情都告诉了迟君谦。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迟君谦感觉阵阵后怕。 他不知道那个白芷功夫如何,若白芷溜走时那杀手没有走远,反过来跟踪白芷,那迟意可就危险了! 知道迟君谦是担心自己,迟意忙开口安抚他,“哥哥放心吧,白芷很谨慎,回来时并没有被跟踪,而且当时也带了面纱,那个杀手并没有看到白芷的真容。” “最好是没有。”迟君谦严肃的说道,“这个白芷是真心留在你身边的?听你这么一说,这个白芷身手了得,本事不低,是如何签了卖身契入府的?” 白芷的身份除了忆岚清秋知晓,其他人都当她是迟意买回来的,迟君谦考虑的也就并没有不妥。 不过这个问题迟意早就想好了说辞,现在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白芷是孤儿,功夫是跟她养父学的,她养父生病,又被亲生子女抛弃,白芷为了给养父治病,这才卖身如府的。不过她养父病的太严重,没能救回来。白芷无处可去,跟在我身边有吃有穿,有什么不好的?” 迟君谦自然觉得自家妹妹千般万般的好,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跟着点头附和起来,“她往后跟着你,也是享福了。” 迟意偷偷尴尬了一下,笑了笑没有说话,总算是把迟君谦忽悠过去了。 白芷的身份忽悠住了,迟意也还没有放弃继续游说他晚上跟着去藏香楼。 “哥哥,晚上我是一定要去的,你若是不跟着,就不怕我出什么意外?我可是听说,有些青楼可都是黑店,里面的女子好多都是被他们的打手抢了去的! 你妹妹我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样貌,但也算能入眼吧?万一被他们看上了,把我抓住不放我走怎么办?你真忍心看我涉险么?” 迟意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迟君谦。 迟君谦光想一想那种可能就要受不了了,当即拍着桌子决定道,“好,晚上我去!” 迟意心里偷笑,总算忽悠住了! 第一百零八章 夜探青楼 把迟君谦忽悠同行后,迟意为了补偿兄长,便答应他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每三天都要给他送来不同的玫瑰点心。 因为去青楼肯定是要等到晚上,所以迟意跟迟君谦约定好后,就回了揽月阁。 抓紧时间补了会儿午觉,再睁眼,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迟意唾弃了一番自己颓废的生活,便吩咐可是摆晚饭了。 早早吃了晚饭,迟意吩咐清秋守好院子,就带着白芷和忆岚去找迟君谦,几人大大方方出了门。 因为还要乔装打扮一番,所以迟意选了顾成正在打理的成衣铺子,几人进去的时候顾成正在跟店铺掌柜核对账目,见迟君谦和迟意来了,还惊讶了一下。 迟意嘱咐顾成不要声张,留下忆岚在铺子里守着,她和白芷则一起去了后边换上衣裳。 再出来后,她和白芷就变成了小厮模样,身上的衣裳也是各家小厮会穿的褐色短打,头发也都包在了头巾里,脸上的妆容也完全变了样,连肤色都深了好多。 顾成早就打发了其他人下工,也从忆岚口中得知迟意如此打扮是有要事去办。但突然见到大变样的迟意,还是忍不住感叹,说真就让人看不出这是两个姑娘家。 一旁已经有些后悔的迟君谦则黑着一张脸,什么话都没说。 从迟意走后他就开始后悔,怎么就冲动之下答应了呢?他完全可以带着自己的小厮去,根本没必要让迟意掺合进来啊! 可说什么都晚了,迟意铁了心要去,他就算磨破嘴皮子,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没办法,迟君谦只好黑着脸跟来了。 现在看到完全变了样的迟意二人,他总算是消了一些气。自欺欺人的想着,最起码不会让人发现这是镇国公府的四姑娘了。 留下忆岚在铺子里等着她们回来,迟意和白芷扮作迟君谦的小厮,三人一边逛街,一边十分自然的往藏香楼而去。 这会儿天已经黑下来,街上的铺子也都陆陆续续关了门,只有街道尽头一条不起眼的巷子,现在才开始热闹起来。 迟君谦也是头回来这种地方,一开始的好奇早就被各个门前招揽客人的女子吓的一干二净。 这些女子身披薄纱,身段妖娆且声音魅惑,对着路过的男子调笑打趣儿,招呼着往楼里拉。 迟君谦再次推开一个缠上来的女子后,都恨不得躲到迟意身后了。 “藏香阁到底在哪儿?”迟君谦不自觉的抓着迟意的胳膊,红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 迟意自然也没来过青楼这种地方,被这些举止轻浮的女子也吓的一愣一愣的。但因为她穿着小厮的服饰,妆容又掩盖了本来的面貌。顶着这张普通的长相,跟在迟君谦身边,自然会让人不自觉的忽略掉。 咽了下口水,迟意扭头问白芷,“藏香阁在哪儿?” 白芷可不像她们二人没见过世面,十分淡定的指了指前方右边的一幢三层建筑,“就在那儿了。” 迟君谦什么话都没说,抬腿就要往那儿走。 迟意一把拉住迟君谦,再次嘱咐,“委屈哥哥,等会儿可一定要表现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万万不能露了怯。” “知道了。”迟君谦点点头,不怎么自信的说道。 迟意也后悔把迟君谦拖来了,他这种从小就听长辈教导的好孩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逛青楼,这会儿只不过是在街上见着几个门口拉客的,就把人吓得魂不守舍,等会儿进去了,让他再见识着更刺激的,也不知道迟君谦挺不挺的住。 可现在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了,迟意只能硬着头皮相信迟君谦。 三人走到藏香阁门口,正在拉客的老鸨瞧着迟君谦如此年轻,又面生的很,心里就知道了个大概。 “呦,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藏香阁吧?跟奴家进去瞧瞧?保准儿教你来了还想来!”老鸨扭着腰来到迟君谦身边,说笑着就拉住了他的胳膊,整个人都快要挂在迟君谦的身上了。 迟君谦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还想着迟意的叮嘱,只能咬牙忍着,还要表现出一副向往的神色来。 “确实第一次来你们这儿,不知道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 老鸨见迟君谦配合着往里走,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那公子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儿呀,有最香的酒,和最贴心的姑娘!” 老鸨拉着迟君谦进了一个半敞开的雅间,这雅间没有门,只有一道纱帘和垂到地面的珍珠串隔开外面的视线。 坊间里面却宽敞了许多,外间做成了足够大的矮榻,榻上摆着一张方桌,四周散着几张坐垫。落地罩里面则摆着一张拔步床,床幔是艳丽的粉红色,旁边的柜子和梳妆台也是应有尽有,分明就是按照起居室布置的。 迟君谦被老鸨按在矮榻上坐下,便开始给他介绍藏香阁的特色起来。 迟君谦听的头昏脑胀,根本分辨不出都是些什么东西。最后老鸨说什么他都点头,等老鸨一脸喜色的出去后,他这才后怕的松了一口气。 “来这儿到底有什么用?我都要被恶心死了!”迟君谦两手交叉着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感觉方才被老鸨碰过的地方都不干净了。 迟意其实也不知道能查到什么,只好安慰迟君谦,让他耐心一些。 几句话的功夫,纱帘就又被掀开了,老鸨领着一连串儿的姑娘进来,等她们把手中端着的酒水摆放好后,有几个姑娘竟然直接坐在了矮榻上,开始给迟君谦倒酒。 老鸨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道,“公子慢慢享用!这几个若是有您看上的,晚上直接在里面歇下就成!” 说完,老鸨领着其他的姑娘走了出去。 挨着迟君谦坐的粉衣女子给倒了酒后,端着酒杯就往迟君谦的怀里扑过来。 “公子,奴家敬您一杯!”说着,竟是把酒倒入了自己的口中,抬头对着迟君谦的脸就亲了过来! 迟君谦何时跟女子如此亲密过,吓得他一把推开了女子,手脚并用的就往后退去。 “你别过来!”惊恐的看着如此放浪的女子,迟君谦早把迟意的嘱托忘到脑后了。 迟意也没想到这些女子竟然如此狂放,顾不上此行的目的了,搀起迟君谦就要往外走。 “哎,公子您去哪儿啊?”几个女子都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胆小的恩客呢。 “走,回家!”迟意招呼白芷,脚下不停的往外走去。 “您还没付钱呢!这儿可没有退房的说法!”粉衣女子在后面大喊。 迟意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也不管够不够或者用不用找钱,狼狈的冲了出去。 第一百零九章 夜袭 迟意和迟君谦脚步飞快的跑出了巷子,跟在后面的白芷则一脸淡定,不明白迟意二人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迟意还在忍不住扭头往后面看,生怕有人再追出来,把他们拽回去。 迟君谦也是后怕的很,他现在脑子里空空如也,只想赶紧回家去洗澡。 “走,快走,回家去,我要受不了了!”迟君谦一想起方才那女子往他身上扑的感觉,就浑身难受。 迟意也早就没了雄心壮志,什么调查鹂娘,勇斗歹徒,全都抛到了脑后。 兄妹二人狼狈不堪,灰头土脸的回到了铺子里。 忆岚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兴奋的问道,“姑娘,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根本没查。”白芷十分不给迟意脸面的说道。 迟意也没功夫跟白芷计较,脚步慌张的就去换衣服了。 “到底怎么回事?四少爷,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忆岚想问清楚,结果就看到一言不发的迟君谦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不免有些担心道。 迟君谦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痛苦不堪的苦笑道,“千万别问我!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您没事吧?”忆岚还是有些不放心。 “什么都没发生,你先别问了。”白芷打断忆岚,让她守好门后,她也去后面换衣服了。 等二人换好衣服,主仆四人则一路急匆匆的回了国公府。 站在二门的岔路上,迟君谦犹豫了好半天,才拉着迟意到一旁小声说道,“今日这件事儿,谁都不能告诉,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我这么丢脸,知不知道?” “四哥放心吧,这么丢脸的事,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说的。”迟意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掏空了,有力无气的说道。 看迟意这无精打采的模样,迟君谦忍着浑身的不适安慰她,“好了好了,你也别气馁,实在不行,咱们再换个办法查,总有能查清楚的时候,对不对?” 迟意愧疚的看了迟君谦一眼,差点儿忍不住掉眼泪,“四哥,我太对不起你了!要不是我威胁你去,你也不至于被那种人占了便宜!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了。” “我的祖宗!”迟君谦心虚的往四周看了看,急忙上前捂住了迟意的嘴,“什么占便宜!我可没被人占了便宜!完全没有的事,知不知道?” 迟意懊恼的点点头,自己一时冲动,太不应该了。 迟君谦这才松开手,连连把迟意往内院儿赶,“快回吧,等会儿门要上锁了。” 迟意愧疚难当,一步三回头的和迟君谦作别,往揽月阁走去。 忆岚完全不知道她们三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见迟意和迟君谦全都讳莫如深,她也就不敢凑上去问,跟白芷打听,她却说姑娘不让说。 这一路可把忆岚好奇坏了,但是也只能默默的忍着了。 回了揽月阁,清秋早就已经备好了热水,迟意连衣服都没换,直接进到盥洗室洗漱了。 洗去一身疲惫,迟意反倒是精神了起来。左右也无事,她便打发了其他人去休息,只留下了要守夜的清秋,她则坐在书案前,提笔时不时写些什么。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清秋敲门进来催促迟意去休息。 迟意揉了揉有些酸的脖颈,没再坚持,放下笔就去了卧房。 躺在床上刚闭上眼不久,迟意迷迷糊糊间听到房中有一些声响,她眼睛都没睁,嘟囔着喊了一句,“清秋?怎么了?” 外面却没有回答,声响也消失了。 迟意顿时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她却不敢动了。 适应了房间中的黑暗后,迟意慢慢转头,看向床幔外面。 也幸亏现在入了夏,床幔都是轻薄的薄纱,外面看不清里面,在里面却是能朦朦胧胧看清楚外面的。 这一看,可把迟意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正站在她床角靠墙的梳妆台旁,方才发出的声音正是他不小心碰到了梳妆台下面摆放的矮凳。 迟意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话后,他便站在那里不动了。 这么半天不见迟意再说话,这人以为迟意又睡着了,可为了以防万一,他竟然悄悄的往床的方向走来。 迟意后背早就已经被冷汗沁透,但她却没有丝毫的胆怯,双臂上的袖弩虽然拆掉了,但是玉枕旁边可还放着她的匕首呢。 伸手慢慢的握住了匕首,迟意眼睛都不敢眨,盯着那个人影在寻找时机。 她方才说话的声音并不是特别小,以往不论谁守夜,基本她一出声,外面的人就能听到。 可今日清秋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她心里也着急,怕清秋有危险。 黑衣人缓缓走来,走到床头的位置,伸手已经掀开床幔时,迟意却握着匕首,从床上一跃而起,一刀扎向了那人的胸口处。 黑衣人完全没想到一个闺阁少女竟然在睡觉的时候还藏了刀,躲闪不及,慌乱的侧了一下身,结果还是被她一刀扎在了左侧肩膀上。 忍不住痛呼一声,等他反应过来时,床上哪还有少女的身影? 迟意则一刀命中后,鞋都来不及穿,就拼了命的向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人。 那黑衣人顾不上肩膀的伤,从后面飞快的追了上来。 迟意还没跑到门口,就被黑衣人一把拽住了头发。从头皮传来的疼痛一瞬间就传遍了全身,眨眼间,她就被黑衣人甩到了地上。 浑身如同散了架似的,迟意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倒是小看你了,还挺能耐。”黑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直接一把把肩膀上的匕首拔了出来,然后赶紧给自己止血包扎起来。 迟意被摔的的眼冒金星,等从地上爬起来后,竟发觉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方才她的呼喊连一个人都没有惊动。 “很惊讶?我也挺惊讶的,分明放了迷烟,你却一点儿影响都没有。”那黑衣人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包扎好,把玩着迟意的那把匕首,缓缓朝着她走来。 迟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浑身都在发抖,但她的头脑却异常的清醒。 “阁下夜闯国公府,不知有何目的?” 黑衣人蹲下来,只露出双眼的脑袋凑近迟意,不怀好意的说道,“原本是没什么目的,不过嘛,你这小娘子倒是长得好看,现在的目的,当然就是你了!” 迟意吓得连连往后退去,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惊恐。 黑衣人得意的笑起来,伸手就要去拉迟意。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这时,迟意的房门终于被推开,一脸倦容的白芷人没到,身上的暗器却直奔黑衣人而来。 第一百一十章 打斗 黑衣人又是一惊,急忙躲闪。 白芷却步步紧逼,举剑追了上去。 那黑衣人躲不过白芷的攻击,只能用匕首格挡,一时间,房中刀光剑影,金属互相碰撞发出的摩擦声让人格外的紧张。 迟意手脚冰凉,却依旧颤抖着从地上站起来,二话不说,往外面跑去。 外间的暖炕上,清秋躺在被窝里没有丝毫清醒的意思,迟意端起桌上的茶壶,直接把凉茶泼在了清秋的脸上。 清秋一激灵,瞬间被浇醒过来。 “姑娘?”迷迷糊糊爬起来,清秋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被迟意从炕上拽了下来。 “快去叫人,有人闯进来了!”迟意来不及多做解释,直接把清秋往外面推。 清秋被吓了一跳,这会儿才听到房里的打斗声,“姑娘先走,我殿后。” 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才走到门口,房间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沈宴铮一脸煞气,当看到只穿着一身白色中衣的迟意后,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样。 脱下身上的披风,沈宴铮一把裹住迟意,抱着她直接放在了清秋睡觉的暖炕上。 “你回来了?”还没反应过来的迟意紧盯着他,愣愣的问道。 心疼的摸了摸迟意的脸,沈宴铮轻声说道,“没事了,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说完,扭头又交代一愣震惊的清秋照顾好迟意,他则大步进了迟意的卧房。 卧房里,白芷和黑衣人打的难解难分,若不是迟意先前趁机给了黑衣人一刀,让他行动不便,白芷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两人身上此时都挂了彩,黑衣人越打越心惊。这小丫头面无表情,却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他今日本来只是好奇跟上来,还没摸清楚底细呢,他可不想就这么折在这儿。边打边退,他正想着要如何脱身,没想到又进来了一个人。 沈宴铮赤手空拳冲上来,在椅子上借力高高跃起,一脚直直踹向黑衣人。 黑衣人连白芷还没有摆脱,更是没能躲掉沈宴铮这一脚,竟是被踹的腾空飞起,狠狠的撞在了墙上。 倒地忍不住吐了一口血,黑衣人脚下无力,站都站不起来了。 沈宴铮却面无表情的上前,又是结结实实的一脚,直接把黑衣人的一条腿踩断了。 “啊!”黑衣人疼的大喊。 “胆子不小!”沈宴铮目光如炬,又是一脚踢向了黑衣人的脑袋。 黑衣人后脑重重磕在墙上,这回却一声都没处,瞬间晕了过去。 沈宴铮没再搭理黑衣人,吩咐白芷道,“把人带出去,交给云霆。” 白芷收回剑,顾不上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单膝跪下应了一声后,上前抗起晕过去的黑衣人,就这么出去了。 外间儿的清秋傻了眼,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迟意裹着沈宴铮的披风,蜷缩在暖炕上眼巴巴的盯着卧房的方向看。 等白芷扛着人走了,她立即从炕上蹭了下去,撒丫子就往里面跑。 沈宴铮正要出来接她,结果两人正好撞上,沈宴铮顺势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迟意也顾不得害羞了,整个人粘在沈宴铮的身上,感觉安全及了。 卧房里经过一番打斗,完全没了能下脚的地方。沈宴铮只好把人又抱到了碧纱橱,放在了贵妃榻上。 “有没有受伤?快给我看看。”沈宴铮两下撕开披风,要给迟意检查一下。 迟意虽然浑身都痛,但并没有伤口。所以她也没在乎,反而双手箍住沈宴铮的脖子,不想从他身上下去。 “我没事,没有受伤。白芷进来的及时,我就是害怕,幸好你来了。”说完,还亲昵的用脸蹭了蹭沈宴铮的脖子。 沈宴铮浑身一僵,接着把人搂住,后怕的说道,“我也害怕,幸好你没事。” 白芷并不是那个黑衣人的对手,若是他再晚一会儿进来,恐怕迟意就会有危险了。 察觉到沈宴铮竟然在发抖,迟意顿时心疼起来,顾不得再撒娇了,她挣脱开怀抱,认真的解释道,“我真的没事了,白芷能拖住他,足够给我逃跑的时间。更何况内院晚上也有巡视的府兵,只要能跑出去,就不会有事的。” 沈宴铮的脸色却依旧不好看,可看着迟意认真的表情,他也只能叹一口气,抬手摸摸她的脑袋。 结果刚碰到迟意的后脑勺,她就皱着眉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头上有伤?”沈宴铮着急起来,扶着迟意的肩膀让她转过去,要检查她后脑有没有伤口。 迟意自己没当回事,抬手轻轻揉了揉脑袋,嘟囔道,“被他拽了一下头发,头皮有点儿疼。你别紧张,真的没有伤口。” 沈宴铮却不放心,坚持要看一看。 迟意没有再坚持,依偎在他的怀里,让他检查。 捧着迟意衣衫的清秋站在门口一脸的尴尬,不知该不该进去。 沈宴铮察觉到,扭头看了清秋一眼,示意她进来。 清秋目光不敢乱看,僵硬着脖子直直的走进来,把衣衫放在一旁,然后偷偷摸摸的把迟意从沈宴铮的怀里拽了出来。 迟意没有察觉到清秋的小动作,而是拿起衣裳披在了身上。 方才她被黑衣人从后面拽倒,半边身子摔的酸疼,弯腰穿罗袜的动作让她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沈宴铮见状直接接过袜子,轻轻把迟意的腿放在自己腿上,面无表情的给她套上了。 沈宴铮的动作让迟意一愣,接着脸上就热了起来,不好意思的从他腿上抽回脚,略显慌乱的扭过身去。 清秋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维持着给迟意递衣服的动作,僵在了当场。 她虽然早就从忆岚的口中得知自家姑娘跟长平侯府的二公子有来往,可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关系! 要知道,女子的脚,那可不是随便能看的,更何况还是上手去摸! 这么一来,她家姑娘可就非他不嫁了! 用娘家人的目光不住的打量着沈宴铮,清秋早就忘了自己进来是为了防备沈宴铮的了。 沈宴铮皱着眉看了一眼清秋,不知道这丫头一脸不满的看着自己是因为什么。 穿好了衣裳,迟意尴尬的推了推沈宴铮,问道,“你让白芷把人带哪儿去了?” 沈宴铮收回目光,解释道,“带到我那儿去了,不用担心,这人的底细,肯定能查清楚。” 沈宴铮的本事迟意还是知道的,闻言点了点头,放心下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玉佛 “姑娘,那房里可怎么办啊?都乱成一团了!” 清秋方才进来给迟意找衣服,见着房间中因打斗而被折腾的一团乱的东西,顿时觉得心塞不已。 迟意也觉得头疼,她这大晚上遭了贼,可抓贼的人,也是不能让人发现的。 这要是被人知道,长平侯府的二公子,夜闯国公府小姐的闺房,那京中说书先生这一年都不用愁生计了。 沈宴铮方才光顾着迟意的安全了,根本没工夫想其他的,这会儿见迟意面上为难,想了想跟她商量道,“那人已经见了我,以防万一,确实不方便再把人交给国公府处理。不然,我叫我的人进来帮你收拾一番?” 迟意有些为难了,她的卧房除了父亲兄弟,也只有沈宴铮进来过。要是同意了沈宴铮的说法,岂不是要让其他男人进来了? 结果不等迟意说话,清秋先不同意了,“这万万使不得呀,沈公子,这可是我们姑娘的闺房,您进来就已经逾矩了,哪能再让其他人进来!” 沈宴铮沉默的看了清秋半响,扭头跟迟意说道,“你这丫鬟倒是个胆子大的。” 迟意斜眼瞪了他一下,“清秋说的不对?你半夜翻墙进来,倒是顺路的很。” 沈宴铮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以前翻宫墙习惯了,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忘掉。 “我叫白芷带两个人过来帮着收拾,都是她往日的姐妹,这事儿先不要声张,等我查清楚那人的底细再说。”沈宴铮只好岔开了话,说起正经事来。 听他说是女子,清秋总算是放了心,又问迟意道,“姑娘,要不要奴婢去看看忆岚?” 迟意点了点头,叫她小心些,不要惊动其他人。 清秋不放心的看了沈宴铮一眼,这才转身出去了。 沈宴铮沉思了片刻,问道,“这人把整个院子的人都迷晕了?” “我也不清楚,可他确实是这么说的,连白芷都中招了。可是我却一点儿影响都没有,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意也正纳闷儿,她躺下后虽然迷迷糊糊睡着了,但并没有睡死过去,反而黑衣人发出了点儿声响后,她就醒了过来。 可要说那人的迷药不管用,在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除了白芷强撑着醒过来,其他人到现在都还是熟睡的状态。 沈宴铮一时也想不明白,他从碧纱橱出来,走到迟意的床前,在床榻上仔细检查起来。 结果在迟意枕着的软枕下面,就发现了之前老公爷送给迟意的那个玉佛牌。 沈宴铮把佛牌拿起来,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落在玉质细腻的佛牌上,竟显得朦胧缥缈起来。 低头在佛牌上轻轻闻了闻,沈宴铮略显惊讶。 “这个玉佛有问题?”跟着出来的迟意问道。 沈宴铮整理了一下玉佛的挂绳,给迟意戴在了脖子上,说道,“这玉佛应该是开过光,又用特殊的檀香熏制过,上面的味道不止能让人平心静气,还可以有效防止普通的迷药。好好戴着,往后睡觉最好也不要摘下来。” 迟意低头把玉佛握在手中,喃喃道,“这么神奇呀?不过也多亏了这玉佛,不然我今晚可真就要危险了。” “我也是在偶然中得知,这玉佛确实是好东西,听上去只是多了一道熏制的过程,但这熏香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迟意把玉牌放到了衣服里,给沈宴铮解释,说道,“这是前阵子祖父给我的,他当时也没说这玉佛还有这种妙用呢。” “他老人家可能也想不到,自家闺中教养的孙女儿,会让杀手半夜闯了闺房。”沈宴铮略带讽刺的说道。 “你干嘛?”迟意抬头看了他一眼,“讽刺我?” 这会儿没了危险,沈宴铮总算有功夫跟她算账了。 搬了把倒在地上的椅子坐下,沈宴铮双手抱胸,一副等着迟意解释的态度,“说说吧,最近都干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出来?不然怎么会招惹上杀手上门?” 迟意怎么都没想到,沈宴铮这厮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审问自己。 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迟意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一些,“什么骇人听闻?我最近可老实了!什么坏事都没做,你少污蔑我!” “老实?”沈宴铮都要被气笑了,他走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迟意小心行事。 可这丫头是怎么做的?不仅折腾了周芸和罗青瑶,还都闹到皇上跟前儿了。更让人生气的是,她竟然还拉着迟君谦去逛青楼! 他可忘不了属下跟他汇报迟意动向时候的那张脸,即同情又尴尬。现在想起来,他都有去拆了那青楼的冲动! 迟意还以为自己动作足够小心,没被任何人发现呢。 “我怎么不老实了?”迟意梗着脖子,根本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其他的我就不说了,你吩咐人去办,只要没牵扯出你自己,那就算你办的漂亮。主要就说说今晚,你去逛青楼的事吧。”沈宴铮冷笑,看来不给她一点儿教训,这丫头是不死心了。 一听沈宴铮这话,迟意这才慌了神。 “什么青楼?你说什么呢?”眨巴着眼睛,迟意扮作无辜的表情,懵懵懂懂的看着沈宴铮。 沈宴铮浑身一苏,咬牙恨恨的说道,“少跟我撒娇!真以为我不知道?忘了我走之前怎么和你说的了?” 知道迟意想要报复罗青瑶二人,所以沈宴铮出门前特意留了两个暗地里保护迟意的人,就怕她报仇不成,反被陷害了去。 他还特意跟迟意说了一嘴,叫她若是有事,可以唤这二人出来。 迟意也是想到了沈宴铮跟她说的,可她在沈宴铮面前什么糗事没出过?所以即使被拆穿了,她也没有低头认错,反而小声嘟囔道,“就知道打小报告!” 沈宴铮被气的直摇头,“你还好意思说!今晚若不是他们二人先发现了不对,你以为我能及时赶到?国公府不比其他府邸,府兵巡视时间又不固定,他们二人只能在府外警戒。今日你大晚上乔装出门,其中一人知道我今夜回来,急忙去迎我给我送信儿。另一个发觉有人夜闯国公府,刚翻墙进来,就叫我拦下了。” “你回去不会罚他们吧?”迟意可没有对这二人不满,人家黑天白天的保护她,若是因为她发了句牢骚而被罚,那她可该过意不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是斯文人 沈宴铮没好气儿的说道,“罚什么罚!要罚也是罚你!” 迟意知道躲不过去了,也就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十分的淡定的哦了一声,“随你便吧,你该怎么罚怎么罚,我认不认罚就再说啦。” “……”沈宴铮被她气的头大,越发觉得迟意没脸没皮起来。 “迟侯爷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么?”沈宴铮好奇的问道。 虽然他早就习惯了迟意这个样子,但据他的了解,以前的迟意个性强硬,并不懂得变通。迟君谦虽然疼爱这个嫡亲的妹子,但也不是没跟他抱怨过妹妹从来没和他服过软,更不要说撒娇了。 现在的迟意变化不能说不大,身边亲近的人难不成就从没发现过? “当局者迷懂不懂?”迟意也坐在椅子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而且我也不是一下子就改变的,好歹我在宫外也生活了那么多年,你以为我是白活的?” 沈宴铮沉默下来,什么都没有再问。 一时嘴快,迟意说完也察觉到自己失言了。 她逃婚被自己的属下带走,东躲西藏的那些年,一直都是两人下意识避开的话题。 沈宴铮没问过,迟意自己也不想提。 一时间沉默下来,见沈宴铮不说话,迟意正想要不要解释两句,清秋和忆岚就相携走了进来。 忆岚应是已经从清秋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可一进来看到卧房里凌乱的场面,还是忍不住震惊了一下。 “姑娘身上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叫大夫来给看看?”忆岚的心要比清秋细致,进来给两人行礼后就急忙上前来询问迟意。 迟意摇了摇头,安抚了一番后说道,“先不要声张,等会儿先把房间收拾好,不要让人看出来。” 忆岚看了看周围被撞倒的家具和断了腿的桌椅,也只能艰难的点了点头。 有了忆岚和清秋陪着迟意,沈宴铮便站了起来,跟迟意说道,“我先去叫白芷带人回来,你要是累了,就先在碧纱橱里休息一会儿。” 迟意没有拦他,眼巴巴的看着人又翻窗走了。 “姑娘,先去歇一歇吧,这里我和忆岚收拾。”清秋把迟意扶起来,又回到了碧纱橱。 服侍着迟意躺在贵妃榻上,清秋见迟意睁着眼睛不睡觉,便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姑娘,沈公子这不是第一次晚上进来了吧?” 她可记得前阵子有天夜里,姑娘房中出了些动静,她要进来查看,姑娘还拦她来着呢。 今日沈公子进来的那速度和熟练度,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一次来。 跟进来的忆岚一脸的不可置信,“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她觉得沈公子跟她们姑娘还蛮般配的,但是再怎么的,也没有半夜爬姑娘闺房的说法吧? “小点儿声!”迟意瞪了两人一眼,威胁道,“都不准说出去知不知道?” 清秋撅了撅嘴,嘟囔道,“我们自然不会说出去,可是姑娘您是看上沈公子哪儿了?长相虽说是一等一的,可为人太过粗鲁,一点儿都不斯文!” “斯文能当饭吃?”忆岚可就和清秋想的不一样了,虽然她也不满沈宴铮半夜翻墙的行为,可若是对她们姑娘好,她也就忽略掉这些了。 “二姑爷婚前可是被人称做一声斯文人,可你瞧他干的哪件是斯文事了?所以说,这看人呐,不能看是粗鲁还是斯文,只要对咱们姑娘好,凡事以姑娘为重,你管他是斯文人还是粗鲁人?” 忆岚一本正经的和清秋辩解,大有替沈宴铮正名的打算。 清秋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回嘴道,“你又知道他对姑娘好了?这才相处了几天,你对他这么了解?就算他对姑娘好,可咱们姑娘若是嫁了他,那不就成了低嫁?长平侯府二房老爷可是白身,现在是还没分家,沈二公子还能称上一声侯府公子,可若是分家后呢?” 迟意原本是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个丫头争执,想看看她们对沈宴铮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结果没想到,清秋这大大咧咧的丫头竟然想的这么远。 为了防止她们继续探讨沈宴铮有多少家底儿,往后能不能养得起她,迟意之好出声阻止这二人继续讨论。 “你俩先去收拾一下,我要睡一会儿了。” 清秋这才住了嘴,见忆岚被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得意的仰了仰脖子。 迟意暗笑着摇摇头,若是让她们知道沈宴铮上辈子是大周的开国皇帝,不晓得她们会是什么表情。 清秋跟忆岚在外面收拾了没一会儿,白芷就带着两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回来了。 清秋迎了上去,直接把白芷拉过来按在了临窗的暖炕上,“你身上的伤口上没上药啊?不用你跟着收拾了,你赶紧休息一会儿,可别再碰着伤口。” 白芷和黑衣人打斗的场面清秋也是见着了,这会儿她又赶着回来,清秋怕她都来不及处理伤口。 忆岚直接翻出了药箱,里面金创药和包扎用的东西都非常齐全。 白芷伤的虽然不重,但也确实还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她把黑衣人带到外面交给云霆后,就又听吩咐去叫了两个姐妹来,要帮着给迟意收拾一屋子的狼藉。 这会儿被清秋按着坐下,白芷才感觉到身上伤口传来的疼痛。 “我不要紧,收拾完再说。”伤口虽疼,但并不严重,白芷活动了一下手臂,不在乎的说道。 “叫白芷进来,先包扎伤口。”迟意在碧纱橱里喊道。 姑娘吩咐了,白芷闭了嘴,没再坚持。 让两个姐妹帮着清秋收拾房间,白芷则和忆岚一起进去清理伤口了。 白芷叫来的两个姐妹也是沈宴铮的手下,她们平日里都是天南海北的奔走办事,还是第一次正经的进入到氏族小姐的闺房来。 上次主子把白芷送过来说是让她保护一个女子,她们二人因为正在外面办事,所以没能有机会见迟意一面。 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自然是一脸的好奇。 不过训练这么多年,她们早就练就了面无表情的技能。所以即使心中再好奇,脸上也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听着清秋的吩咐收拾着房间,这姐妹二人的心思却都在看不见人影的碧纱橱那里,抓心挠肝的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把她们公子紧张成那个样子。 二人正一心两用呢,就听见窗户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忙着呢?少爷让我把桌椅送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没安好心 站在窗外探头探脑的,赫然正是沈宴铮的贴身小厮,无青。 沈宴铮原本是吩咐了苏木来给迟意送东西的,但是无青自告奋勇,非抢了过来。 等接了活,无青又垮了脸。原因无他,沈宴铮让送的,是一套结结实实的实木桌椅! 他又不能说不去了,最后只好在苏木面无表情的催促下,扛着桌椅吭哧吭哧的翻墙进来了。 也幸亏迟意的院子偏僻,院墙又紧挨着巷子,否则他想要顺顺利利的翻进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两姐妹之一的青璧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不满的瞪了无青一眼。 “还有没有规矩了?姑娘的院子你也敢随便闯进来!就不怕公子事后找你算账?” 无青咧咧嘴,揉着酸疼的肩膀跟青璧诉苦,“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少爷让我给迟姑娘送东西来,这大半夜的,我也不能敲门进来啊。劳驾您,把东西拿进去?” 青璧瞪了无青一眼,让他在外面等着,她则回身跟清秋说道,“清秋姑娘,我们公子让人给姑娘送了东西过来,不知方不方便拿进来?” 清秋在一旁一直听着呢,见青璧没有自作主张,反而回头先来询问她,心里就觉得这两个新来的小姐妹还挺有分寸的。 最起码比外面那个小厮和粗鲁无理的沈宴铮强。 伸手不打笑脸人,清秋点了点头说道,“麻烦姐姐,我跟你一起出去拿吧?” 青璧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两人一起出去了。 等在廊下的无青见大门开了,忙搬起放在一旁的桌子,闷头就要往里走。 “哎,哎!等等,你给我站住!”清秋连忙张开双臂拦了上去,仰着头不满的瞪了无青一眼,“谁让你进来了?” 无青搬着桌子,傻呵呵的愣住了,看着一脸不高兴的清秋,他还纳闷起来了,“不让我进我怎么搬进去啊?” “我们姑娘的闺房是你能进的?你这个登徒子,是不是没安好心!” 清秋一下子就警惕起来,沈宴铮进来那是她们姑娘同意的,虽然她心里不满,但是一切姑娘说了算。 可这个小厮凭什么还理直气壮的想往里闯?一看他就没安好心啊! “我怎么没安好心了?”无青觉得委屈极了,自己上赶着跑腿,不就是想在迟姑娘面前献献殷勤么,好让少爷的心上人眼熟一下,他可是少爷身边的第一小厮,话语权还是很重的好不好? “哪家的小厮会不避嫌的往姑娘的闺房里跑?你还说你没有其他的想法?”清秋的眼睛都要喷火了,恨不得把无青烧出两个洞来。 青璧也冷冷的瞪了无青一眼,这傻子在公子身边的时候就这么没脑子。她们一直都怀疑公子之所以让无青近身伺候,完全是想找个乐子,调剂一下枯燥的生活。 只是今日丢脸丢到迟姑娘这里了,她也是真看不下去了。 抢过无青手里的桌子,青璧把无青挤到了一旁,嫌弃的说道,“行了行了,东西送到了,你赶紧回去给公子复命,可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我又怎么丢人了我?”无青气的吹胡子瞪眼,插着腰站在门口还就不走了。 清秋连连惊叹,这么不要脸的小厮,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把桌椅搬回屋中,清秋碰的一声关上了门,冷哼一声说道,“你愿意站就站着吧,想进来,门儿都没有!” 无青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大门,直呼清秋粗鲁。 清秋在心里呸了一声,也亏他能说出口,天天守着一个粗鲁的主子,也好意思说她粗鲁? “清秋姑娘您大人大量,千万别和他一样。”青璧不怎么会说话,干巴巴的跟清秋解释道,“公子身边这样的人只有他一个,其他人都很正常。” “我知道,我不会介意啦。白芷和你们都很好啊,就这个人比较让人讨厌。”清秋擦拭了一遍刚刚搬进来的桌椅,接着感叹了一句,“沈公子也太客气了吧?这一套桌椅也太贵重了!” 迟意房中因为打斗过程比较激烈,所以房间中央摆放的一套桌椅都已经散架了。迟意的那一套虽然也值钱,但和沈宴铮送来的一比较,就完全没什么可惜的了。 一直在打扫收拾的另一个姐妹谷云看过来,插了句嘴,“公子说了,送给迟姑娘的东西,自然不能马虎,什么好送什么。” “呵呵,沈公子还真是财大气粗。”清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干笑着奉承了一句。 青璧和谷云都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她们平日都是在外面出任务,过的都是刀光剑影的生活。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在的聊天收拾起居用品,还是第一次。 一开始略微的有一些手忙脚轮乱,但经过了清秋的一番指点和帮助,慢慢也就上手了。 碧纱橱里的白芷上了药后,和忆岚出来也帮着收拾起来。五个人手脚利索,没用上半个时辰,房间已经被整理出来了。 这半个多时辰,无青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么干巴巴的站在窗外,先是嘴上不停的坚持和屋里的几人说话,后来见没人搭理他,他就开始自言自语。 一会儿说自己知道错了,求几位姐姐原谅。之后又说自己有多心酸,苏木那个家伙平日里是如何如何欺负自己的。最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个大男人,还哭哭啼啼的掉上眼泪了。 青璧和谷云仿佛已经习惯无青这个样子了,可清秋简直要被他烦死了,怒气冲冲的推开窗户,抓起靠墙小几上给迟意备着的小点心就砸了过去。 “哎呦。”无青被砸了脑袋,下意识的还伸手接住了砸到自己的东西,低头一开,竟然破涕为笑,“谢谢姐姐,还给我送吃的。” 清秋早就被他气的没了脾气,闻言也只是翻了个白眼,狠狠的说道,“赶紧吃!堵上嘴不许说话了!” 无青扛着桌椅跑了好几条街,正是半大小子的年纪,饭量本身就大的离谱,这大半夜有运动了一番,肚子里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这会儿见着点心,也不管是不是凉的,直接就塞进了嘴里。 吧唧吧唧嘴尝了尝,无青还品鉴起来,“甜而不腻,这可真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 清秋忍住想要打他的冲动,什么都没说,直接关上了窗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交代 晚上闹出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可除了迟意几人,揽月阁里其他的丫鬟婆子却都一无所知。 屋中整理利索之后,青璧谷云二人就向迟意告退了。走之前还把坏掉的桌椅都带了出去,说若是能修理好,再给迟意送回来。 迟意也没跟二人客气,等她们姐妹二人走后,她也是在坚持不住了,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忆岚看着熟睡的迟意不免有些羡慕,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们姑娘也没耽误了休息,真不知道该让她怎么说才好。 白芷因为受了些伤,精力有些跟不上,反倒睡的比较熟。 她和清秋多少都有些后怕,后半夜基本都没怎么睡熟,刚一睡着了,就一个激灵又坐了起来,生怕又进来贼了。 就这么折腾着到了天亮,她们二人的脸上也多了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迟意虽然睡的熟,但是早上醒来,才发觉身上酸疼的厉害。昨日那一摔,多少也让她受了些皮肉之苦。 主仆三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反倒是休息了半夜的白芷,依旧那么生龙活虎。 明日是迟君书入宫读书的日子,老夫人心疼小孙子,早早就吩咐了今晚要办一场家宴,无故不得缺席。 迟意怕晚上会没有精神,所以打算今日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她就不打算出门,在家中好好休息一日。 结果却偏偏不如意,用过早饭迟意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呢,沈宴铮那里就派人传了话进来,说那个黑衣人的底细调查清楚了,问迟意要不要去看热闹。 没想到沈宴铮的动作会这么迅速,迟意身上不疼了,觉也不睡了,换上衣服就带人出了门。 只是没想到,她急匆匆出门这一幕,让迟凝撞见了。 来到和沈宴铮约好的地方,迟意有些好奇的打量起四周来。 这地方前脸儿是一家京中比较出名的酒楼,后面是一个两进算不上多大的四合院。迟意还是从后门儿进来后,被小厮领着逛了一下才知道,这酒楼竟然背后的东家,就是沈宴铮。 苏木恭恭敬敬的把迟意带到正堂屋中后,便十分机智的站在了外面,躬身听候差遣。 迟意带着忆岚进来,坐在了沈宴铮的身旁,有些好笑的问道,“昨晚那个给我送桌椅的小厮呢?” 沈宴铮倒茶的手一顿,淡定的解释道,“去打扫马厩了。” 昨夜青璧回来就跟他禀告,说无青丢脸丢到迟意丫鬟面前了。 沈宴铮平日里惯着无青,但这小子不分轻重,脑子也像是缺了根筋,平常拿他逗个闷子,确实是个开心果,可到了正经时候,却总是给他掉链子。 为了让无青好好长长记性,沈宴铮就他去打扫马厩了,认识不到错误就不准回来。 迟意扑哧一声笑出来,昨夜她睡的迷迷糊糊,清秋和无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今儿一早清秋跟她告状,她才知道了。 不过她也从白芷口中知道了这个无青的个性,是个跳脱直肠子的人,坏心眼倒是没有,就是总能干出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出来。 “倒是个有趣儿的人。”迟意十分自然的接过沈宴铮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不说他了,一会儿大理寺会公开审理案件,要不要去看热闹?”沈宴铮不想继续和迟意讨论无青到底有没有趣儿,而是说起了正经事来。 “什么案件?昨晚的黑衣人?你把人交给大理寺了?”迟意诧异道。 沈宴铮解释道,“确实是那个黑衣人,他就是杀死春迎的凶手。” 昨夜沈宴铮让白芷把人带出来交给了云霆,云霆是沈宴铮的得力手下,带人回来后没用上一盏茶的功夫,就让人都交代清楚了。 这黑衣人是江湖上一个不入流的杀手组织成员,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刚刚被卖入青楼的鹂娘。 他对鹂娘一见钟情,花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才拍下了鹂娘的初夜。 他对鹂娘忠心耿耿,一心想为鹂娘赎身,好与他成亲。 但他空有一身功夫,怎奈组织不给力,这些年来也没能攒下多少银钱,更别提给鹂娘赎身了。 就这么拖了好几年,鹂娘对他也从一开始的满心期盼,到现在可有可无的态度。 而他对鹂娘也早没了当初的心动感觉,反倒是京中大大小小的青楼,都被他逛了个遍,红颜知己遍地都是。 直到鹂娘巴结上了朱元寅,二人凑到一起,起了某些小心思。 朱元寅没什么脑子,偏偏还爱摆出一副大家贵族的姿态。鹂娘跟了他几日,便把他的性子摸的透透的。 她故意在朱元寅身上留下破绽,好叫他的妻子察觉,进而好激起二人的矛盾。 朱元寅爱打肿脸充胖子,在外总是吹嘘家中妻子如何如何听他的话,若二人因为她起了争执,朱元寅一气之下,很有可能会说出替她赎身,或是要把她抬进府的话来。 只是千算万算,鹂娘没想到闹起来的不是朱元寅好脾气的正妻,而是那个泼辣蛮横的春迎。 春迎直接跑到藏香阁大闹,虽然朱元寅也在一气之下说出了要把她抬入府的话来,可当着青楼众人的面说,总归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 就这么僵持了两日,鹂娘没想到在外又遇到了春迎,还被她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鹂娘这几年接触的男子哪个不是捧着她呵护她的?回去后她就找来了黑衣人,想让他给自己出出气,教训春迎一顿。 春迎虽然是朱家的家生子,但她在府外还有一个已经成亲的兄长。黑衣人想着先绑了春迎兄长一家,敲诈一笔后,再好好羞辱春迎一番。 只是没想到,那个春迎竟还是个财迷,宁愿在府外陪他一晚,也不愿拿钱出来赎她兄长。 那个临时居住的院子,就是黑衣人和春迎住了一晚的地方。 本想着把春迎偷汉子的事情捅到朱家,好让春迎身败名裂。只是黑衣人没想到,他只不过是去找鹂娘商量事情的功夫,那个春迎竟然借此机会把他的钱财给偷走了! 等他回去找东西的时候,那娘们儿还否认,骂他是个穷酸货。他一气之下没控制住,直接把春迎弄死了。 他当时正想处理尸体,没想到竟然跑出来一个蒙面女子,他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直接逃跑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断案 “所以鹂娘原本的打算,是想借助朱家从而达到赎身的目的?”迟意问道。 “不用管她有何目的,只要揪出人是他们弄死的就行。”沈宴铮说到这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云霆审问的过程中,得知那黑衣人之所以会夜探国公府,完全是因为得了鹂娘的吩咐。 也是凑巧,鹂娘因为上次和春迎的争执被迟意打断,因此记恨上了迟意。 而迟意也是认为春迎的死和鹂娘脱不了干系,正在想办法调查她。 今夜和迟君谦无功而返,结果没想到鹂娘竟然会让这个黑衣人跑来,撞了个正着。 黑衣人是个软骨头,经不住云霆的审问,最终全都吐了出来。 沈宴铮让人连夜去藏香阁捉拿鹂娘,只是没想到,还撞见了一出鸳鸯戏水,那男主角还正巧就是朱元寅。 “还有这么一出?”迟意诧异了,这几日二伯母见天儿的往朱家跑,结果都没见着朱元寅的面,朱家那对父母也是一问三不知,给推脱的一干二净。 结果没想到,还是在鹂娘那里给撞见了。 沈宴铮是叫的都督府的人去动的手,所以闯进去之后,也不会管你是谁家的公子,连衣服都没让穿上,直接就这么给绑走了。 春迎的案子一直都是周芳在查,所以今儿一大早,周芳在家中早饭都没吃上,就被大理寺的人给叫走了,说前几日的案子能结了。 周芳还想着是谁这么体桖上司,废寝忘食的查案呢,一到大理寺,才知道竟然是五军都督府的这群官爷动的手! 而且一抓抓了三个,其中两个还是没穿衣服的。 周芳一时间头大如斗,直呼有辱斯文,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断案了。 沈宴铮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朱元寅贪恋美色,这回算是栽了。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会不会不方便?还有那个杀手会不会真这么老实的交代了?万一他再否认,说是屈打成招怎么办?”迟意略有不安的问道。 沈宴铮为了保护迟意,自然不可能让黑衣人把迟意说出来的,可这样一来,黑衣人被带去了衙门,审问过程中再矢口否认,那对沈宴铮就不利了。 “他没那么大的胆子,而且我也许诺了,只要把鹂娘和朱元寅供出来,我就能饶他一命。” 他虽然说了不会动手杀他,其他人可没有保证。对迟意有敌意的人,沈宴铮是不可能会饶了他的。 迟意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些痒痒,想要去看看。 沈宴铮吩咐人去备车,一行人来到大理寺门口的时候,大理寺已经被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理寺位于千步廊的最南侧,面向南大街的位置则是公开审理案件的衙门口,千步廊其他的地方平民百姓进不去,但大理寺的衙门口,却是他们最能接近皇城的地方了。 此时听说有案子要审理,附近有事没事的百姓全都一窝蜂的涌了过来,眼巴巴的瞧热闹呢。 马车不能靠的太近,迟意只好带上了帷帽,下车去了。 此时的衙门里,周芳一身绯色官袍,腰佩银龟袋,一脸严肃的坐在案后,让人把鹂娘三人带上来。 鹂娘和朱元寅因为是被捉奸在床,所以身上狼狈不堪,被带过来的时候衣不蔽体。周芳没眼看,只好让人找了两身旧衣裳给两人穿。 三人被捆着压了上来,黑衣人因为早就被吓破了胆,所以此时安安静静的跪着,什么话都不敢说。鹂娘脸上没什么表情,双眼却仿佛能喷火一般,狠狠的盯着黑衣人。 唯一还处在状况外的,就数朱元寅了。 他被推搡着跪在地上,却依旧愤怒不甘的冲着上首的周芳喊道,“周大人,我犯了什么错,你让人去抓我?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叫我爹去圣上面前揭发你乱用私刑!” 周芳正在看黑衣人的招供证词,闻言黑着脸抬起头,用力的拍了拍案上的惊堂木。 “简直胡闹!你可知,这鹂娘和李闻正是杀死你府中姬妾的凶手!你竟然还敢和她厮混在一起,就不怕他二人合谋,谋财害命?” 李闻就是黑衣人的姓名。 朱元寅整个人一愣,却明显不相信周芳的话,“周大人可有证据能证明?鹂娘分明只是一个弱女子,她如何能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周芳无奈的摇摇头,知道自己和朱元寅说不明白,所以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叫人去朱家叫朱海前来了。 “等朱大人过来,本官自会把前因后果给你说明白。”周芳拧眉往大门处看了看,心下略微焦躁。 等了不多时,大门口不知谁喊了一句,“朱大人来了!” 人流自动分开来,让后面的一行人快步走了进去。 朱海沉着脸,进到衙门后先是和上首的周芳见了礼,然后竟是突然上前,冲着朱元寅的胸口就是一脚。 “你这逆子!竟然还敢去青楼!这妖女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三天两头的往她那儿跑!” “爹!”朱元寅被踹了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朱海。 虽然朱海看上去一脸怒容,但是他并没有用全力。所以朱元寅倒是倒了,但是并没有受伤。 看清了这一切的周芳停下了要上前阻止的脚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朱大人,这里是大理寺,您想要教训儿子,也请等回到贵府之后。” 朱海老脸一红,却也只能收敛起来。 周芳把证供让人拿给朱海看,还跟他解释着说道,“贵府公子虽然也是受害人之一,但都督府的大人们在捉拿鹂娘是正巧朱公子也在。他们不晓得朱公子和鹂娘的关系,所以这才一并带了回来。本官想着,正巧本案的受害人是贵府的姬妾,所以就叫人把朱大人请来了。” 朱海握着证供的手忍不住抖了抖,通篇看下来,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发黑。 “朱大人,你还好吧?”周芳面带关切,心里却幸灾乐祸。 他这阵子为了这案子东奔西走的操劳,可他朱海是个什么态度?上门去询问时,他可是笃定的说过,他儿子洁身自好,万万不可能和青楼女子有牵连的。 现在怎么样,打脸了吧!他儿子不仅认识鹂娘,关系还密切着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礼 朱海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用手捂着胸口说道,“周大人断案,本官自然信得过。既然凶手已经抓获,是否也可以放了犬子?” “朱大人稍安勿躁。”周芳抬了抬手,示意朱海稍等,“这案子虽然已经定了,但过程也不能少了。所以少不得还要细细询问一番,也好叫外面的百姓听一听。朱大人若是有空,不如坐下来一起听听,毕竟死的也是贵府上的人。” 朱海知道周芳这是想要公报私仇,要叫自己在百姓面前丢脸。可他又真不能一走了之,否则让那些迂腐的老御史们知道了,再揪着参他一本,他可真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黑着脸点了点头,朱海一甩袖子,站到了一旁,期间还忍不住瞪了一眼不争气的朱元寅。 朱元寅还没弄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却也不敢在朱海的气头上找骂,只好委委屈屈的继续跪着了。 周芳整理了一下表情,威严肃穆的开始审理,从鹂娘二人做打算开始,一直到李闻失手杀死春迎,过程一丝不漏,全都问的清清楚楚。 说到春迎为了救她兄长而答应陪了李闻一夜时,朱元寅终于忍不住挥手给了鹂娘一巴掌,嘴上还骂骂咧咧的,“你这个毒妇!竟然会有这种恶毒的想法!” “你打我做什么?睡了她的人又不是我。”鹂娘一手捂着被打的脸颊,丝毫不在意的看了李闻一眼,示意道,“你去打他啊,是他睡的,他不仅睡了那个女人,我也没少跟他睡呢。” 朱元寅怒不可遏,却也只敢把火气撒到手无缚鸡之力的鹂娘身上。他可没忘,那个李闻,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呢! 挥手又给了鹂娘两巴掌,朱元寅还想再动手,就被周芳叫人拦下了。 “这里是大理寺,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周芳拍了一下惊堂木,不满的看了朱元寅一眼。 朱元寅张张嘴,却先瞄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朱海,见他没说话,自己也只好缩了回来,不敢再动手打人了。 案子审到这里,其实基本就已经可以定罪了,周芳正研磨打算在证供上盖因,嘴上就又问了一句。 “鹂娘,你和李闻谋划此案,若是最后成功,你是打算就此生活在朱家,还是想要成为自由之身?” 鹂娘原本已经认命,她一个无依无靠的青楼女子,犯案后被抓,基本也就没有以后了。 可她自认看人还算准,那个被杀的春迎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朱元寅,也不过半斤对八两。 所以周芳这么一问,鹂娘心中一算计,打算最后再送朱元寅一个大礼。 “回大人的话,其实奴家能有这种想法,也是在听了朱公子的话之后……” “哦?”一听还有内幕,周芳眼睛一亮,“快快说来!” 鹂娘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了起来,“朱公子曾说,他那嫡妻不过是国公府的一个庶女罢了,能当上他的嫡妻,那可是祖坟冒了青烟!可她仍然不自足,不仅不许他在外寻欢作乐,还不准他纳妾。让她回娘家帮个小忙,她也办不好,实实在在是个没用的人。若是她能犯个错,找借口把她休了,也算还能有点儿用了。就是听了朱公子说的这些话,奴家这才有了之后的想法。只是没想到,最终酿成了大祸。” “你胡说!我没说过这些话!”朱元寅心中一惊,这些虽然都是他真切的想法,可他在外人面前从没说出来过。 他们朱家还想倚仗国公府,他在外也一直保持深情人设,谁见着了不说一声他对迟婧爱护有加? 也就是这阵子,他忍不住偷偷跑青楼玩了几次。还是特意找了一家从来没去过的,想着眼生,认不出来他是谁。 可后来被春迎发觉,大闹藏香阁,最后还捅到了迟婧的面前。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朱元寅兜不住了,干脆也就不再隐瞒,这几日成天在外面寻欢作乐了。 不过玩儿归玩儿,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被拿上台面来说,他却是不乐意的。 “安静!”周芳怒喝一声,接着又问鹂娘道,“你说的可是真话?朱元寅当真说过这些话?” “奴家句句属实!否则奴家为何偏偏对朱公子起了这种心思?他有心休妻,奴家也想找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这才想了这个法子。” 鹂娘声泪俱下,说到最后还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朱公子在一次醉酒后还曾吐露心声,说就算不能休妻,她要是有个意外死了,他也不是不能接受鳏夫这个身份。” “我没有!我没说过!”朱元寅这下子可是真的慌了,他虽然对迟婧心有不满,可也是真的没有过这种想法的! 朱海也忍不住开口为儿子辩解道,“周大人休要听这女子胡言乱语!我儿虽荒唐了些,可对妻子也是真心爱重!她这分明就是污蔑!” “就算是污蔑又如何?” 门外人群中传出一声坚定的声音来,围着的人群不自觉的张望,最后慢慢让出一条路来,露出了后面说话人的真面目来。 迟婧脸色苍白,方才的一句话就已经让她没了力气,整个人都靠在了身边扶着她的丫鬟身上。 人群让出路来,她便坚定的一步一步走到了衙门里。 迟婧身后,是从国公府一路匆匆赶来的迟钟宇夫妇,还有一脸寒霜,目露凶光的迟冰。 一家子走进衙门,站在了朱海的另一侧。 “迟大人,您怎么来了?”周芳头疼了,不知道这位煞神怎么也跑来了。 迟钟宇虎目一瞪,声如洪钟的说道,“他们朱家都想要我女儿的命了,我还不能来了?”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周芳讪讪赔笑道。 另一边的朱海父子则完全慌了,朱元寅不敢面对迟钟宇,下意识的往朱海身边凑去。 朱海忍着迟钟宇要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迟大人不要听信小人谗言,元哥儿对婧儿真心实意,这些婧儿自己也都知道啊!” “放你娘的屁!”迟钟宇破口大骂,若不是被何氏拉着,他现在都已经上去先揍一顿朱家父子了,“你家的真心实意就是去逛青楼?” “这……”朱海说不话来,脸皮被憋的通红。 朱元寅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给迟钟宇磕头道歉,“岳父大人请原谅小婿一次,都是因为这青楼女子诱惑小婿,小婿意志不坚,才做了糊涂事,可是小婿对婧儿是真心的,求岳父大人原谅!” 迟钟宇只想上前把这孬种揍上一顿,可这次拉住他的,却是身体虚弱的二女儿。 迟婧现在走一步都要喘三口,却依旧坚定不移的走上前来,语气坚定的说道,“我是来成全你的,不过不是你休我,是我要跟你和离。”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下毒 迟婧这话一出,不亚于平地一声雷,整个衙门里的人都惊呆了。 朱元寅生怕是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迟婧异常平静的又说了一遍,“我说,我要跟你和离。” “简直胡闹!”朱海气的不轻,这会儿也不怕迟钟宇了,上前两步语气不善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做出这件事的后果?你以为和离回家,日子会比在朱家好过?” “就算不好过,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迟婧略微喘了喘,却依旧语气坚定的说道,“更何况,我们迟家人,做不出如此狼心狗肺的事情。” “你……”朱海涨红了面颊,想要出口教训,却在看到迟钟宇不善的眼神后,只能不甘的收回了手,什么都没说出来。 朱元寅缩着脖子藏在朱海的身后,虽然她不满迟婧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他留面子,但是听到她竟然会主动提出和离,他心里还是高兴的。 当初求娶迟婧,其实都是家中父母的意思。他对这种端庄无趣的高门贵女本就兴致缺缺,她们一言一行规矩刻板,房中也不会温柔小意,哪里有那会勾引人的美貌妾室有意思? 现在双方能和平分开,他心里巴不得呢。 之前鹂娘所言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酒后失言,但也真是他心中所想。往后若是日日都要面对迟婧,他真怕自己会一时冲动,把迟婧弄死。 “这……迟大人,您看,若是需要和离文书,不如下官这就叫人去把府尹大人请来?”看热闹的周芳凑了上来,殷勤的说道。 迟朱两家并不是普通百姓家,所以不论是成亲还是和离,在官府都是存了档的。现在双方有和离的打算,那和离书也是需要官府的官印证明。 “先不急。”一直没说话的何氏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和离前,我们还有一件事需要周大人定夺。” “夫人请讲。”周芳纳了闷,还有什么事是比让闺女逃离朱家这个火坑还要紧的? “我们前来大理寺,自然是告官来了。我要状告光禄寺少卿朱海之妻王氏,趁我女儿生病期间,投毒杀人!” 何氏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大堂,就连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都听的一清二楚。 一时间,吸气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又出了一起下毒谋杀案?” “方才何夫人说的是谁?朱大人的妻子?” “那不就是朱公子的亲娘,何夫人的亲家母么?” “这可真是热闹了!方才那青楼女子刚说完朱家公子想让妻子出意外,这就闹出他亲娘给妻子投毒了!” “看来这是早有预谋啊!” “哎呦,我就说么!我前几日可是听人说过,这迟家姑娘可是怀了五个月的身孕了,结果突然小产了!这事儿是不是也有蹊跷?” …… 百姓们看起热闹来,可不管你是多大的官,幸灾乐祸的,骂朱家不是好东西的人有的是。若不是这会儿衙门口还站着持刀的官差,这些百姓恐怕都会往朱家父子身上扔菜叶子了。 “这是污蔑!不可能的事!”朱海心中一惊,赶紧否认道。 “朱大人不必惊慌,至于是不是污蔑,自然还是要讲究证据的。”周芳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夫人说朱大人的妻子投毒,不知可有证据?”周芳转身面上带笑的问何氏。 何氏冷笑一声,盯着面带紧张的朱海说道,“若是没有证据,我又怎么敢来大理寺报官?人证物证都在外面候着,劳烦周大人让人把她们带进来。” 周芳赶紧招呼人,让把外面的人证领进来。 不一会儿,两个官差便带着几人从后堂走了进来。 小溪和阿檀两人走在两侧,中间被绑着手臂,口中塞着帕子的,赫然就是王氏和她身边的丫鬟。 把王氏二人一把推倒在大堂中间的空地上,小溪和阿檀便趾高气扬的回到了何氏的身边,搀扶着迟婧坐下来休息。 王氏蓬头垢面,头发不仅散了,身上的衣裳也有多处破损,样子狼狈不堪。 朱元寅慌张的扑上去,手忙脚乱的给王氏松了绑,“娘!您没事吧!” “迟大人,你们如此对待我妻子,这是何意!”朱海只觉得眼前发黑,见着妻子如同犯人一样被带进来,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何意?”迟钟宇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自然是对待杀人凶手的意思!你家婆娘心狠手辣,在我闺女饭菜里下毒,我还不能绑着她来报官了?告诉你,这还看在她是个婆娘的份儿上,不然老子早就一刀结果了她!” 迟钟宇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在军中摸爬滚打,年轻那会儿虽然也读书,但军营里都是些大老粗,说话和举动都粗俗惯了。 他虽位高权重,但也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可朱海不同,他祖上三代都是读书人,自诩书香门第,面对迟钟宇这种说话动不动就爆粗口的人,最是不待见。 可如今朝中重武轻文,凡是地位显赫的,无不都是武将家族。蔡丞相之所以能占据文臣之首,那也绕不开有太后的帮扶。 顶着对迟钟宇的惧意,朱海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有些沙哑起来,“迟大人,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内子对婧儿视如己出,她生病期间更是日日以泪洗面。她怎么可能会给婧儿下毒害她?” 周芳心中也有疑虑,这做婆母的,就算对儿媳再有不喜,那也没有会给儿媳下毒的吧?更何况她这个儿媳娘家还不是普通人家,万一事发,那可就不是赔一条命这么简单的事了。 “是她们污蔑我!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被松了绑的王氏止不住的颤抖,惧怕的不敢抬头去看迟家人的方向,可嘴上却坚定的表示自己没有下毒。 “何夫人,不知事情的经过,可否和下官说一说?”周芳转身对何氏说道。 何氏不屑的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王氏,不急不缓的说道,“周大人可能也知道,我女儿生了场病,需要每日服药。孩子祖母心疼她,便从国公府调了两个丫鬟过去伺候她。赶巧了,有个丫鬟对药理方面略有研究,今日一早,这丫鬟就在早饭中发现了一味药材。” “是毒药?”周芳问道。 “回大人,并不是毒药,而是活血通络,专治气滞血淤的要。”小溪上前两步,面上带笑,丝毫不怯的说道。 “不是毒药?”周芳略显疑惑,“既然不是毒药,那为何要说这王氏是下毒杀人?” “因为我们少奶奶若是吃了这味药材,便会和她正在吃着的药相冲,从而导致血流不止,因此丧命!”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证据确凿 自从带着使命来到少卿府中,小溪和阿檀就一直精神紧张的戒备着。 迟婧每日的吃穿用度,她们二人都会细心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会送到迟婧的面前。 可能也是因为她们太过小心,所以王氏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动手。 有时小溪也会疑惑,万一王氏真的没有那个心思呢?那她和阿檀岂不是要一直留在少卿府了? 和阿檀吐槽过后,阿檀竟然给出了个主意。 她们二人佯装对迟婧表示不满,对少卿府的下人不小心说出想要尽早回到国公府的话。 几次意外的吐露心声,还真叫王氏心思活泛起来。 不过显然,王氏也不是没脑子的人,正相反,她还是一个谨慎小心的有些过头的人。 几次试探后,王氏终于有了动作,她先是在不经意间询问了迟婧正在吃的都是些什么药,又主动叫人帮着去抓了两回。 这几次她都没有从中作梗,而是努力让小溪阿檀对她放松警惕。 为了给王氏留下马脚,小溪也就装出一副对她感激的样子,时不时不小心跟她吐露一些迟婧身体的情况。 王氏觉得小溪一惊放松警惕了,这才大胆起来,动起了心思。 不过她也是聪明,想要一个人的命,并不是只有下毒药一个办法。 迟婧因为是小产大出血,身体受损严重。所以在养身体的时候,补药不仅不能多吃,还要谨慎用药,许多大补的药材,现在让她吃了,不仅不会让她好转,反而会加剧她的伤势,造成二次出血。 王氏身边应是也有懂得这方面的人,所以王氏选择的方式,就是在迟婧的饭菜里,放了足够量的大补药材。 这泽兰和仙鹤草味道清淡,本就是不易被察觉出,再放入饭菜中,就更不会被轻易发现。 可小溪对药材的熟悉程度早就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让她给人看病或许她不会,可对每一味药材的功效和味道,她却都如数家珍,熟到不能再熟了。 差距到饭菜里有异常,小溪立马就让人回国公府报信,何氏跟迟冰这才急匆匆的赶了来。 听了小溪的解释后,周芳又问道,“可留有证据?” “这是自然,我们少奶奶早上的饭菜都没有动,奴婢已经让人妥善保管了。”小溪声音清脆的说完,就让端着食盒的丫鬟上前来,把食盒交给了周芳。 周芳转身和一官差低语了几句,那官差听后点头转身离去。 这会儿功夫,朱家几人也都凑到了一起,朱海怕话被人听去,所以也没敢跟王氏核实情况,只能紧紧皱着眉头,祈祷事情能有转变。 不多时,离去的官差领着一中年男子回来。 “刘大夫,麻烦您给看看,这饭菜里可是有什么药材?”周芳打开食盒,递到了男子面前。 被称作刘大夫的男子恭恭敬敬的接过来,仔细的检查一番后,坚定的说道,“其中确实有两味补血的药材,适合体虚体寒的妇人服用。” “若是刚刚经过小产大出血的妇人呢?”周芳连忙问道。 刘大夫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来,却依旧恭敬的说道,“回大人的话,这万万不可,否则会造成气血上涌,进而导致丧命。” “辛苦刘大夫了。”周芳点点头,便让人把刘大夫送出去了。 周芳回到案后坐下,严肃的高声呵斥道,“王氏,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王氏心中怕的厉害,但怎么可能会轻易认罪?她连连摇头,否认道,“这是污蔑啊大人!这完全是她们自己想出来陷害我的方法!她们迟家就是看我儿不顺眼,不同意我儿纳妾!可是迟婧掉了孩子,往后能不能再有孩子都是问题了。我之前不过说了她几句,叫她不要如此小肚鸡肠。她这是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想要陷害我!”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何氏简直要佩服死王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能把你扭送官府,你以为我们没有其他的证据么?” 何氏说完,阿檀就上前几步,把一直装鹌鹑不说话的王氏丫鬟往前面拽了拽,“大人,去买药材的,正是这个人。” 丫鬟被推了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痛呼了一声。 “说说吧,免得王夫人还死不认账呢!”阿檀用脚尖踢了踢丫鬟的腿,让她赶紧交代清楚。 这丫鬟吓的赶紧往一旁躲了躲。 “阿芳!休要胡言乱语!你放心说出实情,你被迟家人威胁做假证,现在就不用怕了!周大人刚正不阿,定会为你做主!”周海出声打断正想说话的丫鬟,以言语引诱道。 “啧啧,朱大人倒是会说,可惜了,公道自在人心,你家这丫鬟倒是个诚实的人,她自然不会说假话的。”何氏冷冷的说道。 阿芳低着头谁都不敢看,声音也小的只有仔细听才听得到。 “是夫人吩咐我去买回来药材,偷偷加到少奶奶的饭菜里的。我当时只以为是补药,真的没想到夫人是想谋害少奶奶的!求大人饶我一命,我真不是要害人啊!” “阿芳!”王氏不敢置信的看着阿芳,心中已经绝望了。 阿芳是她的亲信,她也非常信任她,所以才把这么要紧的事情交给她去办。只是没想到,她会轻易的出卖她! 阿芳痛苦的闭上眼,用双手捂住耳朵,不敢去听王氏的声音。 她虽然出卖了王氏,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亲家夫人早就把利弊都跟她讲的清清楚楚,她们夫人谋害少奶奶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夫人就算再死咬着不松口,可去买药的人是她,总归是推不倒迟家人身上。 只要查到买药的是什么人,那不就一清二楚了? 可王氏若说出是她自作主张,瞒着主子做下此事,那要偿命的人就是她了。 为了自保,阿芳只能说出实情,先卖了王氏。 人证物证俱在,王氏已经百口莫辩。 见到王氏失神的样子,周芳知道这案子已经能结了。 重重的拍了下惊堂木,周芳严肃的说道,“来人!先把犯人押入大牢,画押后等候审判!” 案子能当场断决,鹂娘和李闻是难逃一死。可是王氏,却有些难办。 她却是有下毒杀人的举动,但受害人并为受到伤害,所以对王氏最终的审判,他还要向上面反应,看看上面,或者是迟家,是个什么意思。 王氏被两个官差架起来,脑袋里已经麻木了,什么反应都没有。朱元寅则拽着王氏的胳膊不让官差把人带走。 “你们放开我娘!这一定是误会,不可能是我娘要害人的!” “放开吧,不要再胡搅蛮缠!”看不下去的朱海一把抓住朱元寅的手臂,狠狠的把人拖了回来。 “迟大人,不置可否移步,下官有话想和迟大人说说。” 等王氏几人被带下去,朱海阴沉着一张脸,双眼仿佛要吃人般看着迟钟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合离 “姑娘,二爷还真跟着朱家人走了。” 挤到前排去看热闹的忆岚好不容易又挤了出来,满头大汗的跟迟意说着里面的情况。 他们几人只是站在了外围,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却看不到人影。 迟意点了点头,扶了扶帷帽跟沈宴铮说道,“我这就先回了,有事儿你再让人给我传信儿来。” “不再听听了?”沈宴铮从后虚扶了一把,帮她隔开了周围的人群。 迟意一面走一面说道,“猜也能猜到,朱大人请走二伯父,左不过是想以二姐作为筹码,若想二姐能顺顺当当的和离,定是要让二伯父开口,主动放了王氏。” “那岂不是糟糕了?”忆岚忍不住说道,“方才二夫人就应该先拿到和离书再告王氏下毒!” 迟意轻笑了一下,耐心解释道,“已成定局,不论朱大人能不能说服二伯父,二姐都能顺利和离的。” “奴婢还是没明白。”忆岚还没转过弯来。 “你就知道,二姐肯定能和离,王氏也一定不能被轻饶了就行。”迟意没有继续解释,心情不错的说道。 沈宴铮护着迟意上了马车,把人一路送了回去。 另一边,迟钟宇等人也都离开了大理寺的衙门,去了后堂说话。 朱海阴沉着脸拉着唯唯诺诺的朱元寅,跟在几人的后面。 周芳是个老油条的,给几人安排在了一间比较私密的房间后,他就识趣儿的退了出去,让他们双方自行沟通。 迟钟宇大马金刀的坐下来,何氏也端庄大方的坐在他身边,迟婧和迟冰则带着丫鬟们,坐在了他们后面不远处。 朱海暗暗吸了口气,慢慢走到了迟钟宇的对面,可也没敢坐下说话。 “朱大人还有什么话,不妨一起说出来。军营里还有其他事,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闲聊。”迟钟宇看不上朱海磨磨叽叽的样子,皱眉不满道。 朱海咬咬牙,抬头盯着迟钟宇破釜沉舟的说,“迟大人高抬贵手,饶过内子这一次。” “这不可能!若是你想说的只有这件事,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迟钟宇立即打断了朱海,不想再继续听他废话。 “迟大人稍等!听我把话说完。”朱海弯了弯腰,低声说道,“若您能放过内子,那我二话不说,立即就让犬子签下放妻书!我知道,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您不想迟婧继续在朱家,那一切都好说。否则放妻书不签,迟婧依旧还是我朱家的人。” “你这是在威胁我了?”迟钟宇微微挑眉,眼中满是诧异。 朱家算不上显赫,特别是到了朱海这一辈,除了他钻营出了一条出路,朱家就没一个像样的。 捧高踩低,胆小如鼠,这是迟钟宇对朱海以往固有的印象。不过没想到啊,今儿他竟然还敢威胁起他来了。 “下官不敢。”朱海姿态倒是放得低,但说出话可一点儿都不见的懦弱,“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双赢的局面罢了,您想要女儿归家,我想要内子摆脱罪名。咱们双方都没有损失,这难道不好么?” “朱大人说笑了。”何氏冷冷的笑了一下,语气冷硬道,“当着周大人和那么多百姓的面,王夫人可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可之后若是对王夫人不了了之,朱大人觉得御史台的大人们都是白拿俸禄的?” “何夫人,这话就严重了吧?”朱海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何氏,“不过是下人的过失,何必要闹得这么僵?只要迟大人出面解释一番,我想御史大人也不会不给迟大人一个面子的。” “我告诉你,这事儿没的商量!”迟钟宇不耐烦道,“这放妻书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也不介意告到皇上面前,让皇上给评评理!想必朱大人对之前诚意伯家的事情也有所了解,几个小姐妹之间的矛盾都让诚意伯丢了官。若是朱大人觉得这光禄寺少卿的位置坐够了,那不如现在就跟我进宫去?” “爹!”朱元寅慌了,不明白父亲为何一定要用迟婧来威胁迟钟宇。 在他看来,他娘又没有真的杀人,顶多罚些银钱罢了。可真闹到宫里去了,那就真有可能是会被罢官的! “你闭嘴!”朱海挣脱朱元寅,瞪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眼。 “迟大人,事情若是真闹到皇上面前,虽然下官不见得能得了好,但对贵府的姑娘们来说,闺誉还是会受到影响。迟婧是豁出去,什么都不怕了,可其他姑娘们呢?” “朱大人倒是会替我们着想。”后面的迟冰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们国公府的姑娘都是明辨是非的人,不像有的人家,颠倒黑白,做错了事不想着如何弥补,光想着如何脱罪了。” 朱海扭头看了迟冰一眼,语重心长道,“迟姑娘没有见识过真正的人心险恶,所以才能信誓旦旦的说不在乎。可真等到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还能这么大公无私的说出这种话来?” 说完,他又转开话题,和迟婧打起了感情牌,“婧儿,你母亲平日里对你虽有些苛责,但哪个婆母对儿媳不是这样过来的?这两年她对你也是有求必应,元哥儿也是被她拘在府中陪伴你。你老在她这么大年纪的份儿上,就原谅她这一次吧。等签了放妻书,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往后你也就见不着她了,你看怎么样?” 何氏知道迟婧是个耳根子软的,不等她说话,便抢过话来说道,“朱大人还是少打感情牌的好,不然让我真挑着王夫人的错处说,恐怕还能给她再加点儿其他的罪证出来。您也不用再说其他有用没用的了,赶紧签了放妻书,咱们也不用看着对方让人厌烦的脸了。” 迟婧这阵子吃的苦和国公府的家人们对她的关切,早就让她把朱家人的真面目看的透彻。 知道嫡母是为了她好,所以她也没有急着说话,等何氏说要,她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朱大人不必在我身上下功夫了,出来前,我已经吩咐下人,把我的嫁妆全部轻点出来,朱公子给我放妻书,我今日就能从朱府离开。往后婚嫁,个不相干。” 朱海愣住,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逆来顺受的儿媳,竟然会这么决绝。 朱元寅早就迫不及待了,见迟婧这么干脆,他连忙从后面站出来,连声说道,“我签,现在就签!” 第120章 转变 朱海一把抓住朱元寅的手臂,拧着眉沉重的问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朱元寅抹了把脸,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最后坚定不移的推开朱海,说道,“爹,咱们家拿什么跟镇国公府拼?” 朱海死死咬着牙,手也被朱元寅用力的拽开。二人就这么僵持了好半响,最终,朱海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罢了,随你吧。”朱海用颤抖的手抚着额头,痛苦不堪的不上了眼。 小溪是个激灵的,当朱元寅刚一开口说要签放妻书的时候,她就已经小跑着去请周芳帮忙了。 这会儿,周芳也带着顺天府尹黎汉清拿着盖了官印的放妻书进来,只要朱元寅签字按了手印,那这事儿就算成了。 朱元寅接过放妻书,话都没说,就埋头拿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迫不及待的按完了手印。 黎汉清把放妻书递给了迟钟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回能送一口气了?我早就跟你说了,实在不行,就直接去找皇上做主,你还偏偏这么好心,非要再商量商量。现在怎么样,不还是和离了?” 迟钟宇接过放妻书看了看,又递给了何氏。 他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真要闹到皇上面前,倒是显得我这个当爹的没用了。再说了,我这不也是好心?闹大了,有些人的官职还怎么保着?” 黎汉清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你就是烂好心,也不看看人家领情了么?” 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颓废的朱海。 朱海知道黎汉清是迟钟宇的好友,也没有在意他的挤兑,而是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招呼朱元寅过去扶着他,父子二人缓缓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周芳突然对着他喊了一声,“朱大人,贵府夫人的刑罚在下还要和寺卿大人探讨一番,有结果后会让人上门去送信儿的。” 朱海一张脸涨的通红,狠狠的瞪了周海一眼后,便一甩袖子,脚步也不虚浮了,急匆匆的就走了。 “你看看,就这种人,跟他当亲家,倒了八辈儿的霉了!”黎汉清啧啧两声,连连摇头说道。 “你还有完没完了?”迟钟宇用拳头怼了怼好友的肩膀,让他闭嘴。 黎汉清是个瘦高个儿,年纪和迟钟宇相仿,但身子骨可没迟钟宇那么壮硕,被他这么一怼,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这就算是好友之间,可当着这么多小辈儿的面呢,哪个长辈脸上会觉得有面子了? 特别黎汉清还是父母官,在这京中,百姓最为熟悉的,就数他了。 何氏生怕黎汉清对迟钟宇心生不满,正想上前赔礼道歉,却不想黎汉清没事人一样站起来自己理了理袍子。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这回你该放心了吧?晚上去我府上喝两杯?” 迟钟宇正想答应呢,可又看了看一旁一脸好奇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就不得不忍痛拒绝了,“不喝不喝,我闺女刚回家,我不得好好安慰一番?” 黎汉清挑眉笑了笑,顺着迟钟宇的话说道,“那先恭喜了,也算跳出火坑了。我那儿还有些公务,就先回去了,有时间在一起喝酒。” 说罢,黎汉清又对何氏点了点头,转身这就走了。 迟家几人也没了其他事,便商议也先回家去。 周芳亲自把几人送出来,又说了一大堆好听的话。 迟钟宇满意的拍了拍周芳的肩膀,客气的说道,“今日麻烦周大人了,改日请你喝酒!” “哎呦,不敢不敢,这断案拿人,是下官的分内事,不敢承您的情。”周芳连连作揖,恭恭敬敬的说道。 双方又是一顿寒暄后,这才分开了。 因着迟婧身子还虚弱,所以一行人回到国公府后,迟钟宇就让何氏先去安顿迟婧,他则去老夫人那儿回话了。 再次回到自己的闺房,迟婧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分明自己前两个月还回来过的,可此时的心境,却完全改变了。 以前的自己想的是如何才能早日逃离国公府,可今日回来,她却有种心安的归属感。 迟冰陪着迟婧回到房中,按着人坐到已经铺上柔软锦被的床榻上。 “你好好休息,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的。反正现在已经回来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别总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迟冰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安慰人,说话的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张扬肆意。 可听在迟婧的耳中,却感觉到了满满的关心。 “五妹,谢谢你,我以前……” “哎呀,好啦!”迟冰连忙打断,拜着手说道,“用不着谢我,我也没帮你做什么啊。道歉就更不用了,我以前也挺烦你的。这回帮着你出气,也是因为你是我姐姐,咱们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帮你难道我去帮朱元寅?” “那也得谢谢你。”迟婧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我以前总是想和你攀比,又觉得母亲对我太过客气,并不是真心疼爱我。越是这样想,我心中的幽怨就越多。直到在朱家发生了这件事,我一直认为的归宿却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反而是母亲和姨娘日日为我操劳。 我这几日一直在想,如何大姐嫁的那么远,日子却过的那般美好,送回来的家书中每每提到的,也是对母亲的感激。现在我才明白过来,若我的胸襟能和大姐一样,又怎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迟冰愣愣的看着迟婧,没想到经过这次的打击,她会转变的这么多。 “现在也不晚啊。”迟冰上前两步,坐在迟婧的身边,握着她的双手,眼睛亮晶晶的对她说道,“现在和离二嫁的多了去了,就连寡妇都能自立门户,更何况咱们家呢!你现在要紧的就是养身体,等身体养好了,那不有大把的青年才俊任你选择?” 迟婧笑了笑,捋了捋耳边的发丝,没有说话。 她自然知道自己是不愁嫁的,可有过这么一段让她沦陷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短暂婚姻,她对嫁人也有了一丝恐惧。 若以后何氏还会为她操心婚事,她自然是不会拒绝,可家人要是能同意她不嫁,她是想一辈子也不嫁人了,能平平安安的陪在家人身边,她早就已经知足了。 第121章 打探 得知二伯父一家都回来时,迟意都已经回府好一阵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忆岚诧异道。 迟意正在试穿钟氏新给她送来的夏季裙衫,此时正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罗裙,腰上还系了两个圆鼓鼓的小铃铛,可走动间却不见铃响,越发衬得迟意灵动飘逸。 “还这么好奇呢?”迟意特意拿起一侧的小铃铛晃了晃,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起,整个屋子里都显得活泛了不少。 忆岚一边给迟意整理衣裳,一边点头道,“奴婢就是想不明白,要是朱家不松口同意,二姑娘岂不是真就走不了了?” 自从迟家人决定让迟婧和离后,家中的下人们就自动改变了对迟婧的称呼,又变回了二姑娘。 迟意望了望窗外并不算晒人的阳光,眯着眼笑道,“去挑些适合给二姐用的东西,跟我去一趟二房,探望探望。” 忆岚哎了一声,颠颠儿的就跑出去了。 迟意懒得再换衣裳了,等忆岚整理好要带去的东西,主仆二人就这么去了二房。 不过没想到,刚到二房的院门口,就遇到了同样来探望迟婧的迟凝。 因为孙氏被禁了足,迟凝的姨娘徐氏也还在祠堂理佛,所以迟凝这阵子过的真心算不上好。 以前下人们还能看在孙氏当家的面子上,对她这个大房唯一的姑娘客气一番。现在大房蒙了难,管家权也落到了其他三房手中,看人下菜碟的下人们也立马改变了对她的态度。 说不上有多苛刻,但迟凝心中就是不舒坦。 为了给自己以后做打算,迟凝这阵子总往清风堂里跑。 可老夫人又是个不怎么亲近小辈儿的人,一回两回的,她还能图个新鲜。可见天儿的往她身边凑,老夫人不免有些心烦。 看出老夫人的不耐烦了,迟凝也就不敢往上凑,只能每日待在房中,无所事事。 知道迟婧竟然和离回府后,迟凝立即决定,一定要拉拢住这个二堂姐,她不能再孤军奋战了。 见到迟意竟然会来探望迟婧,迟凝还诧异了一下。 “四妹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也知道二姐的事了?”迟凝先笑着迎了上去。 迟意挑了挑眉,“三姐知道我出府去了?” 迟凝一噎,赶紧解释道,“无意中看到你出了二门,难道是去前院儿了?” 迟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笑了笑道,“先去看看二姐吧,不知道她身体如何了。” 迟凝略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迟婧的丫鬟还在朱家忙着整理她的嫁妆,所以先跟着回来的只有小溪和阿檀。 迟意几人进来后,正好见着小溪给迟婧送药。 “姑娘,您来啦!”小溪在府外自由惯了,即便规矩都知道,但性子依旧大大咧咧,端着药碗就要往迟意身边蹦。 忆岚赶紧拦下她,点了点她的脑门说道,“你稳重些,可别打了碗!” “知道了知道了。”小溪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歪着头问迟意,“姑娘是来看望二姑娘的么?赶紧进来吧,正好五姑娘也在呢。” 让小溪这个嗓门一喊,房间中的几人也都听的清清楚楚。阿檀从里面拉开门,迎进人进去。 迟婧早就已经被安排到床上躺好了,得知迟意来,她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迟冰一把按住了。 “这是干什么呢?”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迟意笑着问了一句。 迟冰赶紧解释道,“二姐非要起来,我不让。反正四姐你也不能挑理,是吧?” 迟意上前来,仔细打量了迟婧的脸色,附和着说道,“你还生着病,却是不宜过多走动,还是好好躺着休息吧,都是自家姐妹,没那么多讲究。” 跟上来的迟凝也开口说道,“四妹说的对,二姐就安心休息吧。” “难得你们能过来,咱们姐妹也确实好久没有聚聚了,我这不怕怠慢了你们。”迟婧略带歉意的说道。 迟意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叫忆岚搬了两把圆凳过来,她们几人就围在迟婧的床头,坐下聊起天来。 迟凝原本是想来打探打探的,迟婧以往对二房的种种不满,在她看来不过是嫉妒心作祟罢了,可迟婧没有她聪明,心里想的什么全都表现在脸上。 这回迟婧能和离回府,二婶儿说是心疼女儿,可她觉得,二房做这些,也就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让外人挑不出毛病来。 可等迟婧真回来了,二婶儿还能真心对迟婧好?心里指不定多厌烦呢,谁家有一个和离归家的女儿能高兴啊?在她看来,迟婧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了。 但是现在她看到的是什么?房中显然是提前就布置过了,一应物品全都不少,房里伺候的人应该也都是提前就敲打过的,没有一个是敢怠慢了她的。 就连以往一直苦大仇深的迟婧,这回都仿佛是变了一个人。言语不再刻薄,眉间也不见了往日的愁绪,嘴角反倒还有了恬淡的笑容。 看着她们三人谈笑风生,迟凝简直不敢相信,这真的还是迟婧么? “三妹怎么了?叫你也不说话,想什么呢?”迟婧伸手在迟凝面前晃了晃。 迟凝反应过来,连忙笑了笑说道,“我是感概呢,没想到二姐会这么痛快的和离回来了。” “想通了,就没什么可纠结的。往后的日子还长,自然是越早最做出决定越好。”迟婧眼神暗了暗,牵强着解释了一句。 “也对,不过二姐也不用太担心,二婶儿心疼你,往后定然会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不像我,现在都没人管没人问的。”迟凝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自己还说的起劲儿。“也不知道二婶儿之前给你相看的那家儿郎成没成亲,若是还没有,那岂不是还有可能了?” 迟凝这么一说,迟婧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揪着被角的手指都因她太用力而指尖泛白。 迟凝还想继续说,却被迟冰开口打断,“三姐这么着急成亲,不如让我娘去给你问问?反正你也说了,没人管没人问的,不如就成全了你如何?” “五妹怎么还当真了,我这不也是赶巧了顺嘴说一句么。”迟凝尴尬的笑了笑,眼神却不敢看迟冰。 迟冰冷哼一声,也没给迟凝留面子,“我也是赶巧啊,不过我也是真心奉劝三姐,你要是心里真这么想的,就大胆的说出来啊,万一我娘真同意了呢。” 迟凝被迟冰说的面上无光,心里又委屈无比。 再坐下去就是让人看她笑话了,迟凝抿着嘴站起来,匆匆说了一句房中还有事,便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惯的她!”迟冰十分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第122章 坊间传闻 “我倒是还能理解她。”迟婧神情有些没落,似是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 迟意轻唤一声,难得开口安慰起迟婧来,“二姐,理解是理解,可太过计较得失,眼光狭隘,那也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四妹说的是。”迟婧点点头,叹口气道,“我以前就是钻了牛角尖儿,不过幸好母亲不跟我计较,你们也还愿意接纳我。” “二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都是姐妹,无仇无怨的,以前就算有点儿小矛盾,你都能改了,我还能一直记着不放啊?” 迟冰大大咧咧的说道,随后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虽然三姐挺让人讨厌的,但她要是也能改改,我也不是不能给她好脸色的。” 迟意和迟婧相视一笑,心里却都不这么想。 迟凝和迟婧的境况还是不一样的,迟婧还有爱护她的姨娘和愿意为她操心的嫡母。迟凝则不同,孙氏原本对她就是一副无视的态度,现在孙氏更是自身难保了,谁还能管迟凝? 老夫人倒是想起来了能问上两句,但祖母毕竟和母亲不同,迟凝想要得到的也绝不是单单的关爱而已。 在二房陪着迟婧聊了小半天,迟冰想要留迟意一起用午饭,迟意却拒绝了,说有空了再过来玩儿。 走之前,小溪黏了上来,跟迟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迟婧想了想,有些不舍的对迟意说道,“四妹,不然你带小溪回去吧,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了,总不好一直让小溪跟着我。” 迟意疑惑的挑了挑眉,点了点小溪的脑门问道,“你这是闹脾气了?” 小溪连连摇头,委委屈屈的问迟婧,“二姑娘,您不想我伺候您啦?” “怎么会,小溪这阵子为了我忙前忙后,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我知道你是四妹的人,怕你一直在我这儿不习惯,这才想着让你直接跟着四妹回去的。”迟婧赶紧解释。 小溪和阿檀这段时间对她精心伺候,二人还都是聪明伶俐的人,凡事不用吩咐,就能做的让人舒心。她确实对二人喜欢的紧,可也知道这二人不过是来帮她一段时间的,事后还是要还回去。 今日正巧迟意过来,她又看小溪对迟意黏的紧,便率先开口说了。 迟意看迟婧不像是维护双方脸面才这么说的,便安慰她道,“二姐不用急着叫她回去,你身体还没好,小溪正巧还懂一些药理,让她好好伺候你。等你好利索了,你就是不想让她走了,我也得过来抢人呢。” 迟婧也知道迟意不是嘴上说说,便也感激道,“那我就承了四妹的情,也不跟你推脱了。” 迟意倒是喜欢迟婧现在这股不扭捏的样子,嘱咐迟婧好好休息后,便回了揽月阁。 中午是在浅云居用的饭,因为明日迟君书就要入宫,晚上还有家宴,钟氏便决定中午把儿女三人都叫到了一起,他们一家子先好好聚一聚。 迟励宇难得今日中午也在家,便都一起过来了。 钟氏舍不得儿子,迟君书从出生到现在这近十年,都没有离开过她身边,这一入宫,便是大半个月见不着面。 原本想着一家子开开心心的吃顿饭,谁想钟氏越想心里越舍不得,眼泪控制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迟励宇哪舍得让钟氏哭,不满的把三个小的都撵走了,他自己留下哄媳妇了。 三人都还没吃饱,有些狼狈的站在浅云居的门口,互相看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迟意那儿知道她中午在浅云居用饭,所以并没有做午饭。迟君谦想了想,干脆大手一挥,兄妹三人直接出了府,到酒楼吃饭去了。 三人在二楼雅间吃饭的功夫,一楼大堂也有不少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的人,聊着聊着,就不知怎的,聊起了前段时间掉入永定河里的罗青瑶和周芸。 “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诚意伯府家的六姑娘,前几日没了。” “落水的那个?不是郡主么?” “落水的是五姑娘,以前是郡主,这不让皇上给撤了封号么!” 原本皇上撤封这种事,普通百姓是不怎么关注的,但架不住周芸自己闹腾。 她落水后病了一场,救过来以后也落下了肺咳的毛病。又突然听闻自己郡主的封号被撤了,她接受不住打击,想要进宫去求见皇上。 诚意伯府正被皇上厌弃呢,哪还敢让她这么去闹,便赶紧把人关了起来。 长公主听说后,也从道观赶了回来。她虽然对周定宇慢慢死了心,可周芸却是她看着长大的,肯定是不能让她受委屈,便也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却是下了决心的,怕长公主没完没了的闹,索性直接在京中贴了皇榜,昭告了此事。 因为一个小小的郡主封号而昭告天下的,周芸也算是头一份儿了。 长公主心疼周芸,这么多年头一次拿出自己公主的威仪,闹到了诚意伯府去。 坊间传闻是周芮把人推入河中的,她不管是对是错,只说让伯府把周芮给她交出来。 诚意伯不想再得罪了长公主,只好默不作声的低了头,交出了周芮。 当着全伯府人的面,长公主叫人把周芮一顿毒打,差点儿把人打死。 周芮的姨娘罗氏心疼女儿,扑上去求长公主放了周芮,结果也被打了两板子。 周芸则被长公主又带回了公主府,虽然不是郡主了,但在公主府里,依旧还是郡主的待遇。 可怜了周芮,被这么下死手的打了一顿后,没几天人就没了。 刚听说周芮竟然就这么死了的时候,迟意还愣了好长时间。但她并不后悔,说她冷血也罢,无情也好,她不会主动去害人,但被害后不回击,她也做不到。 这个世间就是如此,眼前一切的美好,都是建立在背后的血腥残酷之上。若是不强大起来,只能任人欺凌,还说什么享受未来? 楼下的人还在继续说着,迟意却没心情再听,无精打采的往嘴里送了一口菜。 结果刚放到嘴里,她就赶紧皱着眉扭身把东西吐在了帕子里。 低头一看,顿时连食欲都没有了,她竟然夹了一筷子姜丝,还差点儿咽下去! 赶紧端茶漱了漱口,迟意毫不淑女的连连呸呸了一口。 “让你溜号儿,吃到姜了吧?”迟君谦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迟意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要这个哥哥有什么用,去个青楼都吓的腿软,现在吃个饭也能看妹妹的笑话! 第123章 大房有喜 “四哥很高兴啊?”迟意擦了擦嘴角,恢复了端庄贵女的姿态,眉眼带笑的说了一句。 迟君谦莫名其妙觉得背后发冷,讪讪的收了笑容,开始埋头吃饭。 迟意哼了一声,算他还算识时务,不然一定叫他好看。 迟君书眨巴着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欣慰的笑了笑。 迟意见他这副小大人的样子就好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小五儿傻笑什么呢?” “感觉阿姐比之前活泼了许多,和哥哥相处也没那么生疏了,小五儿自然高兴了!” 迟君书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思细腻。 迟意这阵子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每日脸上都是挂着和煦的笑容。 以往虽然也在笑,但他总觉得阿姐并没有很开心。 还有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也会和他们开玩笑了,不高兴的时候也会表现出来,不像以前,都不爱和他们两个多说几句话。 现在看到阿姐的转变,迟君书打心底里高兴。 迟意一愣,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弯的高高的嘴角。 迟君谦也附和道,“小五儿说的没错,阿慈现在比以前可爱多了,还知道跟哥哥撒娇呢。” 想起迟意连撒娇带威胁的叫他一起去青楼,迟君谦虽然觉得丢人,但妹妹能第一个想到他,也是让他莫名有了一种自豪感。 迟意也跟着笑了起来,若是他们两个不说,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不把他们当外人了。 可能和与沈宴铮的相认也有关系,他的出现,让迟意觉得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他们在这里有亲人,有朋友,虽然也有不如意的时候,但以真心对待他们的人却多的多。 就连一直看她不顺眼的老夫人,这阵子都对她笑脸相迎了。 迟意方才有些失落的心情瞬间就被治愈了,看迟君谦的目光也柔和下来。 虽然这个哥哥有时候不怎么可靠,但对她也是真没得说,以后好好调教调教,说不定再去青楼就不会腿软了。 迟君谦自然不知道自己亲爱的妹妹竟然还有这种打算,见她终于舒展开眉头了,也放下心来,高兴的又吃了一碗饭。 兄妹三人用过饭后又去逛了好多家铺子,有用没用的买了一大堆,都是给迟君书带的。 将近傍晚,三人才回府。都没来得及回自己的院子,便直接去了主院儿。 主院儿里,老公爷和老夫人难得坐在一起没有吵架,都一脸笑容的逗着两个曾孙辈儿的小孩儿玩闹。 大房的李氏和二房迟君凡的妻子王氏正坐在一边,嘴上说着话,眼睛却都盯着自己孩子的方向。 刚过门不长时间的孙如欣则被老夫人拉着手,一脸的慈祥模样,竟是说不出的和蔼可亲。 迟意牵着迟君书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祖母这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笑的这么开心?”迟意先是跟各位见了礼,又难得主动跟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光顾着高兴了,也没诧异迟意这次竟然先开了口,忍不住跟她说道,“你三嫂刚诊出了喜脉!又要给咱们家添丁了,老婆子我当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迟意也有些意外了,她和迟君杭成亲不到两个月,孙如欣就怀上了,不得不说,这孙如欣倒是个头脑聪明的。 “恭喜三哥三嫂了,确实是大喜事。”迟意笑着道喜。 孙如欣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仔细看上去,她身材确实比之前丰盈了一些,双颊也圆润起来了。 “多谢四妹,我现在月份还小,本不想声张开的。但你三哥头一次当父亲,高兴的恨不得见人就说,我想拦都拦不住。” “他毛手毛脚的,你可不能再惯着他了。”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恨不得把孙如欣抱在自己怀里了,“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吃食上面不能马虎了去,有什么缺的,你就张嘴叫你二婶儿给你送,她那儿要是没有,你就找我来,我的库房里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祖母心疼我,那我就不客气了!”孙如欣也如同小孩子一样亲切的往老夫人怀里贴了贴,接着又扭头调皮的对李氏和王氏说道,“大嫂和二嫂可别吃我的醋,我也就借着肚子里这个的光,好好享受享受了!” “三弟妹就会说笑,这有什么可吃醋的?”李氏嘴上说着不介意,可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她刚怀孕的时候虽然也被长辈疼着,但有孙氏这个婆母在,老夫人当时可没像现在似的高兴的恨不得要上天。 现在大房的主母被关了起来,迟君舟对她也不如以往,可她却觉得自由了不少。 结果等到孙如欣进了门,她见识过了孙如欣的待遇后,不自觉的心里又开始酸了起来。 孙如欣是孙氏的侄女儿,从小就总是来做客,老夫人也喜欢她,简直恨不得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孙女了。 那时候她还是孙如欣的表嫂,觉得老夫人对她好,也没什么大碍。 可现在身份转变了,她的心态也跟着变了。 都是孙媳妇,她还是长孙媳妇儿,往后更是这个府中的女主人。可是老夫人对她却依旧平平,和对王氏并没有什么区别。 看着这二人祖孙情深,李氏没觉得高兴,反倒难过的要命,觉得自己被完全无视了。 暖炕上旭哥儿和慧姐儿正玩儿的高兴,不知道怎么的,旭哥儿被慧姐儿不小心碰到了鼻子,咧着嘴便哇哇大哭起来。 李氏心烦意乱,被孩子这么一闹,更是忍不住心酸,眼眶也跟着红了。 奶娘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哄,查看他有没有事。 李氏这会儿看什么都闹心,抢过孩子自己抱着哄,一面哄还一面说着,“好了好了,旭哥儿不哭啊!别人不疼你,还有娘疼你呢。” 老夫人也正想哄哄小曾孙呢,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王氏也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家慧姐儿比旭哥儿还小点儿呢,小婴儿哪有多大的力气,还能打坏了不成? 让李氏这么一说,好像她家慧姐儿欺负人一样。 见没人上前来询问旭哥儿的伤势,李氏更加难受了,眼泪噼里啪啦的就落了下来。 迟意和迟君书坐在另一次,迟君书正是对这种软乎乎的小孩子好奇的年纪,正想过去哄一哄,就被迟意一把按住了。 扭头用眼神问阿姐怎么了,迟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凑上去。 老公爷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咳了一声发话了,“孩子太小什么也不懂,碰一下也没什么大碍。你要是嫌闹,就先回去吧,孩子要紧。” 老公爷发了话,李氏便委委屈屈的行了礼,话都没说,抱着孩子就走了。 第124章 话中有话 一直等到家宴开始,李氏都没有再现身。 迟婧因为身体不宜过多走动,所以也没有过来。 剩下只要在家的,便都过来了。 因为没有外人在,老公爷便叫人把中间的屏风撤走,吃完饭后互相还能说说话。 迟凝因为上午在迟婧房中被迟冰嫌弃了,所以这会儿便坐在了迟雪的下首,没有上赶着凑过来。 迟冰碰了碰迟意的胳膊,抬抬下巴让她去看迟凝,“你瞧她那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受气包?耷拉个脸子给谁看呢?” 迟意不在意的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就收回了目光,“眼不见心不烦,你不去看她不就得了?你管她受的谁的气,反正不是你就行了呗。” 迟凝这会儿轻轻皱着眉头,吃一口饭就要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擦嘴,还时不时的轻咳几声。 迟雪别看年纪小,可心眼儿可多着呢。知道迟凝平时是个什么样子,所以不管迟凝的动作有多刻意,她都一副听不到看不到的样子,只是低头专心的吃着饭。 没人搭理迟凝,可何氏这个长辈却不能不管不问,她放下碗筷,询问道,“凝姐儿可是身体不舒服?我见你这一晚上总是咳嗽了。” “多谢二婶儿关心,我不要紧,只是昨晚睡下的时候没有关窗,可能吹着风了。”迟凝柔柔弱弱的开口说道。 “你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何氏关切的看着她,问了一句,“用不用给你叫大夫来瞧瞧?现在天是热了,但晚上睡觉还是要关好门窗,吹着风可不是小事。” “无碍的,昨夜是我自己贪凉,没有盖好被子,这才冻着了。今晚好好盖着被,应该就没事了。” 何氏点了点头,“那也不能一直开着窗,这还没到大热的时候呢。” “我也习惯了,等到大热的时候就用不上被子了,再开着窗子,也能将就过去。”迟凝随口不在意的说道。 何氏也不是傻的,听迟凝这么说,她脑子一转,就察觉出迟凝这是话中有话。 可何氏不接茬了,有人却是想让迟凝把话说完。 孙如欣喝了口茶,好奇的问了句,“三妹看样子是怕热了?不过晚上还是最好不要开窗睡觉,换上夏季的被子,外间再摆上冰盆,也就热不到哪去了。” 迟凝瞄了一眼不做声的何氏,尴尬的看了孙如欣一眼,跟她解释道,“以前的夏季被子受了潮不能用了,我寻思着夏季也没多长,对付对付就过去了。” 一听迟凝这话,不光是何氏,就连钟氏跟白氏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现如今管家的是她们妯娌三个,三个长辈,要是连一个小辈的生活用品都不能保证,那还怎么说能管好这么一大家子? 两张桌子距离也不远,迟凝又没有压低声音,所以主桌上也能够听的清楚。 脸色有些暗黄的迟君舟闻言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三妹这也太可怜了吧?连床被子都拿不出来了?” 迟泽宇也不太高兴了,但他却并没有说话。 何氏冷眼看了迟凝一眼,缓缓说道,“凝姐儿这就太见外了,前阵子给你们姐们做春装的时候我就叫人去问过了,若是房里有什么缺的,就一起报上来,我好叫人一起做。当时凝姐儿怎么没提这事?你大嫂和三嫂可都没跟我见外,一口气把夏季要用上的可都补全了。” 何氏这话一说,不仅把她们三个管家的责任摘了出去,也隐隐说出了是迟凝自己马虎,怨不得别人。 即使她当时没说,难到事后就不能再去找何氏了?现在说的好像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还不是就想让人觉得她可怜,没人疼? 迟凝知道自己大意了,不仅自己没得了好,反而还可能得罪了三个婶母。 “二婶儿误会了,我不是见外,只是觉得真没必要这么浪费。等天气好的时候拿出去晒一晒,还是能继续用的。祖母一直教育我们要勤俭持家,不必要的我就不想再麻烦二婶儿了。” 迟凝连连解释,说了这么一大串,倒是也没见她再咳嗽几声。 “这怎么能是不必要的?让三姐这么一说,好像大嫂和三嫂多浪费似的。”坐在迟凝身边的迟雪突然说道,但她一脸的懵懂,仿佛只是不经意说了这么一句。 迟凝脸色一僵,嘴角的浅笑都要维持不住了,“七妹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三姐是什么意思啊?我还是不太明白。”迟雪用小胖手扣了扣圆乎乎的脸蛋,天真的问道。 “……”这让迟凝怎么说?说她其实是故意给何氏上眼药,结果还把孙如欣给的得罪了? 见迟凝一张脸涨的通红,悠哉的孙如欣体贴的解释道,“七妹,你三姐的意思是,她觉得她不需要的东西,就没必要浪费了。可是这也不代表我不需要,是不是?” 迟雪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三嫂这么一说我就明白啦,那这么看来,三姐也是确实不需要新被子啦,不然就会主动去跟二伯母说了!就像我一样,去年的衣裳一件都穿不下了,所以我就求我娘给我新做了好看的衣裳。六姐去年的还能穿,所以她就不需要那么多新衣裳了。” “七妹解释的很对。”孙如欣点了点头,还似笑非笑的看了迟凝一眼。 主桌那边儿,老夫人的脸上早就没了笑容,她放下筷子,不满的瞪了迟泽宇父子一眼。 “一天天的也不着家,自己的女儿,你还想让别人给你养着了?往后多顾着点儿,你就这么一个女儿,也上点儿心!” 迟泽宇脸上无光,只能不尴不尬的点头答应着。 可他心里也苦,孙氏被关着,舟哥儿的媳妇也不管事,好不容易杭哥儿成了亲,可他媳妇儿又有了身孕,他也不能让孕妇操心内宅的事情。 结果弄来弄去,就数人口多的大房最乱了。 喝了两口酒的迟君舟这会儿胆量也上来了,他放下酒杯,当众反驳老夫人道,“祖母这话说的不对,这内宅,男人怎么能分心管着?这就是你们妇人的分内事,不然娶妻是干什么的,养闲人的?” 迟君舟这话乍一听也在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要当着众人的面,特别是老夫人的面说。 果不其然,迟君舟话音刚落,老夫人就端起面前的茶杯,直接一杯水泼在了迟君舟醉眼朦胧的脸上。 第125章 叫嚣 混帐东西!我看你这是喝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老夫人沉声喝道,显然是被迟君舟气着了。 迟君舟以往是最不敢跟老夫人叫嚣的,今日可能真是喝的有点儿多,胆子都大了起来。 被老夫人泼了水,他不仅没有低头认错,反而用手抹了把脸,语带讽刺的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您看看我们大房,自从母亲被您关起来,还有一点儿长房的样子么?三弟妹有了身孕,也没有婆母在跟前儿照顾,三妹一个小姑娘,就连一床夏季的凉被都没有!您再看看其他人,当差的在外有人巴结,几个堂妹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还有自己有小厨房的!现在就连和离的都能安然无恙的回府来,这是打算在府里养老了?” 迟君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这一圈说下来,等于把其他三房都得罪了个彻底。 迟泽宇一开始心里是有一点儿别扭的,三个弟弟都夫妻和睦,儿女恭顺。可到了他这里,妻子头脑不清醒,做了错事还不认。这个大儿子也是一事无成,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可再不满,他也不敢当众说出这种话来。 迟君舟也不知道是真喝醉了,还是就想借着酒劲儿发发牢骚。反正他是把不满都发泄出来了,可也真的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其他人。 迟钟宇是个脾气火爆的,第一时间就吼了回去,“我闺女和离,那也是我们二房的事,用得着你插嘴了?更何况我养我的孩子,也没花着你的银子,你管的倒挺宽!” 别看迟钟宇一副大老粗的样子,可他却是他们四兄弟里和小辈儿孩子最合得来的一个。 他没有架子,虽然看上去凶,可哪个小辈儿若是找他帮忙,他都二话不说就答应,是个十足惯孩子的人。 他自认对迟君舟这个大侄子也是真心实意,小时候没少向着他。可现在听听他说的这还是人话么? 迟君舟被迟钟宇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依旧不服输的反驳了一句,“是没用我的银子,可公中的银钱就那么多,二妹难道不用吃喝?花的还不是大伙儿的!” “我怎么记得,二房上缴公中的银子,是二哥和杭哥儿两人的俸禄吧?”迟励宇嘴角一挑,似笑非笑的说道,“舟哥儿每月又上缴多少?” 一旁的迟明宇跟着凑热闹,状似好心的提醒迟励宇,“三哥糊涂了?舟哥儿又没在当差,能交什么?” “哦,看我这记性!”迟励宇懊恼的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舟哥儿别怪三叔记性不好,带兵打仗我擅长,可这家长里短的,还真没有你懂的多。” 迟君舟被说的面红耳赤,三个叔父合起伙儿来挤兑他,他们是怎么好意思的? 下意识的去寻求自己父亲的帮助,可看到迟泽宇恨不得吃了他的目光后,他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当众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迟君舟不安起来,垂着脑袋再也不敢出声了。 其他的小辈儿都是有眼色的,谁都没有说话,坐在一旁安静的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 老公爷也失望的摇了摇头,语气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大郎,舟哥儿也不小了,你们兄弟几个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让我扔进军营里操练了。舟哥儿身为我国公府的世子,若是不参军历练历练,恐怕外人都不服气。找个机会,让他去军中吧,孩子不能总是惯着,否则不成气候。” “祖父!”不等迟泽宇点头,迟君舟自己就沉不住气了,“孙儿方才喝了酒口不择言,已经知道错了!” “我不管你是不是真心认识到错误,但是军营必须去!以往就是对你太过溺爱,才让你眼界如此狭隘,光盯着内宅这一亩三分地。出去历练历练,对你往后也有好处。”老公爷无视迟君舟恳求的目光,坚定的替他做了安排。 迟君舟还想再说话,迟泽宇却拦住了他,恭恭敬敬的应下了。 老夫人不满的哼了一声,瞪了迟君舟一眼后,高声对着众人说道,“不论出不出嫁,老婆子的孙女永远都是我迟家人,婧姐儿虽然和离回府,但是她依旧姓迟!要是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就别怪老婆子我不讲情面,要动用家法了!还有一点,谁也不准再眼馋三郎屋里的银子,有本事就自己去赚钱,没那个本事,就老老实实吃糠咽菜,说什么酸话!” 老夫人可是一点儿没给迟君舟留面子,也是实实在在的给了他一巴掌。 这下不仅是迟君舟,就连迟泽宇和迟君杭夫妇二人的脸色都跟着变了。 老夫人明着是说给全家人听,可谁不知道孙氏之前做的事?这不就是说给他们听的么! 迟泽宇是家中的老大,当着几个弟弟和弟妹的面儿,让老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他心里怎么能舒服的了? “母亲……您这话有些过了。”迟泽宇两腮鼓鼓,显然是用力咬着牙,忍下心中的怒火的。 “你也别埋怨你母亲不给你留面子。”老公爷淡淡的说道,显然是维护老夫人的,“往后谨记教训,你母亲就是想找你麻烦也找不到。” 迟泽宇也只能低着头听训了。 一顿饭不欢而散,原本因为迟君书得了圣上青睐入宫伴读和孙如欣怀孕的喜悦全都一扫而空。 老夫人被董嬷嬷搀着,回到房中后就歪在榻上让人给她揉脑袋。 董嬷嬷在一旁轻轻的给打着扇子,细声细语的开导老夫人,叫她放宽心,不要跟小辈儿生气。 老夫人忍不住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指着外面就不满的说了起来,“你也不瞧瞧他说的都是什么不着调的话!这孩子就是从小被惯的,其他几个谁像他似的?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吃喝玩乐!” 一通骂下来,老夫人火气没消,头还跟着疼了起来。 董嬷嬷没法子,劝又劝不住,只能嗯嗯啊啊的附和她。 老夫人皱着眉,满心满眼都是火气,屋中伺候的人也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到老夫人。 天儿快黑下来的时候,外头的人进来禀告,说四姑娘让人给老夫人送东西来了。 老夫人撑着头没吱声,董嬷嬷就叫人把东西拿进来了。 清秋抱着一个木盒子,脚步轻快的进到房里,给老夫人请安。 “我们姑娘知道老夫人就好这口儿,所以今儿书局那儿刚一开售,就叫奴婢去买回来了。原本是想着明日再给您送来,但是姑娘怕您着急看,就叫奴婢给您送来了!” 老夫人好奇起来,叫董嬷嬷把盒子给她拿过来。 董嬷嬷接过清秋怀里的盒子,打开一看,顿时就乐了。这四姑娘,确实是送到老夫人的心坎儿里了! 第126章 劫持 董嬷嬷喜笑颜开,眼睛都要笑没了。 她赶紧回身,把盒子放到了老夫人的面前,“您快看看,奴婢保证您能高兴!”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高兴成这样?”老夫人好奇起来,坐起来把盒子抱到腿上,往里面看了看。 盒子里,放了满满一摞的册子,册子都是崭新的,书的名字也都千奇百怪,什么《相思续》、《重山集》、《月夜幽魂》的,应有尽有。 老夫人心中一喜,脸上的表情也是肉眼可见的好看起来,可她刚牵起嘴角,又觉得在迟意的丫鬟面前,不能失了体统,让那丫头得意了去。 遂连忙整理了一下表情,轻声咳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意姐儿有心了,回去告诉她,东西我都收到了。” “那奴婢就先回去,不打扰老夫人休息了。”清秋的眼睛可尖着呢,老夫人方才脸上的变化可没有让她错过。 福了福身,清秋脚步轻快的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董嬷嬷跟在她后面出来,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嬷嬷您不用送了,奴婢这就回去了。”清秋示意董嬷嬷留步。 董嬷嬷欣慰的拍了拍清秋的肩膀,忍不住笑道,“回去替我谢谢四姑娘,老夫人方才可是气的厉害呢。” “我们姑娘说了,老夫人是长辈,她们做小辈儿的,哄老人开心,哪还能用说谢?往后书局再出了新的话本子,我们姑娘肯定第一时间就给老夫人送来。”清秋不敢让董嬷嬷道谢,连连福身回礼。 董嬷嬷点点头,越看越觉得还是不仅仅是迟意,就连迟意身边的丫头都比其他人看着顺眼。 送走了清秋,董嬷嬷回了房里,就看见老夫人正眯着眼,忍不住翻着盒子里的话本子呢。 “您快歇歇眼吧,这些放在这儿也跑不了,您就这么着急看?”董嬷嬷上前从老夫人手中抢过话本子,放回盒子里后直接就把盒子抱走,放在了靠墙的博古架上。 老夫人眼巴巴的看着,犹豫着开口道,“这天儿也不晚呢,不然先给我读一本?我记得上个月那个《相思续》说是这个月就是最后一册了。” “您倒是记得清楚!”董嬷嬷笑着摇了摇头,拿老夫人没办法,只好去把平时给老夫人读话本子的丫鬟叫进来了。 那厢清秋刚回到揽月阁,就在门口遇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 小丫鬟穿着低等丫鬟的服饰,探头探脑的站在大门不远的树后,见到清秋走过来,她这才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走到清秋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世子和世子夫人大吵了一架,世子已经出府了。” 说完,小丫鬟就脚下生风的跑走了。 清秋也没有拦着,反而面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快步进了院子。 “姑娘,姑娘!”还没进屋,清秋就忍不住叫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兴奋?”忆岚迎上来,拉住清秋,“姑娘在洗漱,有话等会儿再说。” 清秋忍不住拽着忆岚的胳膊,凑到她耳边低声跟她说大房那里有信儿了。 忆岚眼睛一亮,拉着清秋的往盥洗室走,“这事儿可不能耽搁了,赶紧去告诉姑娘!” 盥洗室里,迟意正坐在浴桶中泡澡,后面还有一个丫鬟在给她洗头发。 忆岚把丫鬟撵出去,她上去给迟意洗,清秋则把大房那里的消息说给迟意听。 迟意早就预料到迟君舟回去后会和李氏争吵,只不过没想到迟君舟还是没记性,大晚上的又跑出去了。 现在再叫虎子去盯人肯定来不及,迟意便让清秋再跑一趟,让大房那里盯紧点儿,有什么事再过来通知。 就这么盯了几天,迟君舟出格的事倒是没做,但是每日傍晚,他却都会去赌坊玩上一会儿。 虎子那里也叫人一直盯着金老太太的小儿子马二,眼瞅着快要八月底了,虎子那里终于有了好消息。 马二的赌瘾大,上次金老太太去长平侯府闹了一通,讹来了五百两,可不仅没还上赌债,反倒叫他又拿去赌了。 又全都赔光后,赌坊的人这次干脆去把他家的书铺给砸了。 金老太太没办法,书铺也不卖了,直接就给了赌坊当还马二的赌债。 一家子人没了生计,马二却依旧戒不掉赌瘾。 这次他不知道从哪弄来点儿银子,再次赌输欠了一屁股债后,虎子看准时机,在赌坊的打手追着马二打的时候叫人把马二劫走了。 把人关起来后,他马不停蹄的回了府,向迟意说明了情况。 迟意嘴角一挑,二话没说,带着白芷和忆岚就出了府。 马二被关在了一个民房的地窖里,即使已经是夏季,但地窖阴冷潮湿,他被关了半天,身上就已经冻的直打颤。 迟意坐在屋子里,中间架起了一架不透光的屏风。等马二被蒙眼捆着带进来时,她也没有要出去看看或者说话的打算。 虎子得了迟意的嘱咐,便充当起了问话人的角色。 “知道为什么绑你么?”虎子压低嗓音,故意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问道。 马二全身都被捆的结实,蜷缩在地上,不知是在地窖里冻的,还是因为害怕,全身抖的厉害。 终于听见有人说话了,他磕磕巴巴的求饶道,“这位大哥,求你放过我!我一定还钱!这次真的能还上!” “银子嘛,不着急。”虎子慢慢悠悠的走到马二的身边蹲下,抽出绑在靴子里的匕首,用刀身在马二的脸上拍了拍。 “大哥,大哥!咱有话好好说啊!千万不要动刀!不要伤了和气!”马二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哆哆嗦嗦的求饶,“您说,您想叫我做什么?小弟没什么本事,但是大哥的吩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小弟也义不容辞!” “说的倒是好听!”虎子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状似不在意的说道,“不过你家那铺子还算凑合,总算没做了赔本的买卖。” 一听虎子这话,马二心眼一转,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伙人儿是赌坊的那帮打手。因为现在书铺的东家是赌坊的人,知道这些内幕的出了他一家子,也之后赌坊的那些人了。 “大哥,既然您不是来要债的,那您把小弟带过来,是有何吩咐?”马二谄媚的问道。 虎子啧啧几声,不怎么在意的说道,“还真有件事,要让你去做。” “您说,您说!”马二立马保证道,“只要是小弟能做的,肯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第127章 下套 “你这小子,说的倒是好听!”虎子忍不住抬脚在马二腿上踢了踢。 马二觉得有戏,蹬鼻子上脸的自夸道,“那是大哥您眼光好啊,若不是您先相中了小弟,小弟也没机会给您办事,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少废话!”虎子没好气儿的骂了他一句。 马二不敢再乱拍马屁,继续躺在地上装鹌鹑了。 虎子则继续说道,“你这阵子,在咱们庄上有没有遇见什么大鱼?” 庄上和大鱼都是赌坊里的行话,庄上就是赌坊,大鱼就是赌技不精,但是有钱的主儿。 虎子这么一问,马二简直是要高兴的蹦起来了。 他就是一个赌徒,没什么本事不说,还欠了赌坊一屁股的债。 可被赌坊的主子相中,让他帮着钓大鱼下套,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样一来,他怎么说也能算是赌坊的人了,往后不说能免了他的赌债,但利钱肯定是能减去不少。 一个心思转了三百圈,马二还真开始回忆起来。 虎子没有打断他,就坐在一旁等他说话。 想了好一会儿,马二谨慎的说道,“大哥,小弟还真有些印象……” “那就说说吧,还得让我请你开口?”虎子眉头一挑,冷哼一声。 马二赶紧恭维,“小弟哪敢,这不是怕说错,耽误大哥赚钱么!” “少废话,说说吧!”虎子不耐烦的打断他。 “前两日小弟手痒,去庄上转悠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公子哥儿。这公子哥儿一看就是有钱人,那通身的气派,就连腰上挂的玉佩都价值不菲!” 马二极尽所能,把自己知道的形容有钱人的词语都说了一遍。 虎子听着他天花乱坠的一通说,不耐烦的打断他,“行了行了,我怎么就没见着你说的这么个人?长个什么样儿?” 马二话一顿,这回不敢胡言乱语了,谨慎的回忆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这公子长相俊美,身姿挺拔。小弟记得,那公子的眉角有一个指甲大小的略深色伤疤,不仔细看的话不容易被察觉。” 虎子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到还真就这么凑巧,马二所描述的人,还真就是世子爷。 迟君舟额角的伤口是小时候习武时不小心磕在了武器架上,孙氏心疼他,这之后就总是拦着不让迟君舟习武。 “你观察的倒是仔细。”虎子顺嘴说了一句。 “嘿嘿,小弟当时手头紧,见这公子穿着打扮都不像是穷人,就想能不能在他身上顺点儿值钱的东西。不过这公子应是习过武,还挺谨慎,小弟没能得手。” 虎子晒笑一声,没搭理马二。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随意的塞在了马二的衣襟中。 啪啪的拍了拍马二被蒙着的脸,虎子凑近了些,低声说道,“在外人面前,不要表现出异常来。该还的赌债还是要还,剩下的,就是你的了。不过嘛,这条大鱼,你得给我想办法死死的捞住。” 马二是个脑子活络的,立马就明白了虎子的意思,“小弟明白!大哥您就放心瞧好吧!” “要是办不好,要瞧好的,就是你了。”虎子站起身,一脚踩在马二的下腹处,“听说你家就你一个独苗了?好好给老子办事,不然你们马家就得断子绝孙了!” 马二身子一僵,知道虎子不是开玩笑,马上点头应道,“大哥您放心,小弟一定不辱使命!” “还不辱使命,你当自己干的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虎子不屑的嘟囔了一句。 叫人直接把马二拉走后,虎子这才绕到屏风后面,跟迟意复命。 “姑娘,这马二不会卷了银票逃跑吧?”虎子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他当时拿着那摞银票的时候心都在滴血,那可是整整五百两啊,按照他的月例银子算,那可是需要二十多年才能赚来的! 马二这小子又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难保他不会拿着钱又去赌了。 迟意气定神闲的喝着茶,安抚虎子道,“放心吧,马二虽然赌瘾大,但也正是因此,他才会抓住这次机会。你若是不放心,就再盯一阵子,他若是有什么异样,你再把人绑来,打一顿威胁一通,他也就没那个胆子了。” 虎子点点头,宁愿辛苦些再盯着他,也不能让他卷钱跑路。 今儿天气不错,迟意便没有急着回府,带着白芷忆岚又去银楼逛了一圈。 买了一些样式精致的首饰,迟意在银楼里还听到了大理寺对前阵子春迎一案的最终结果。 几个当家夫人是边聊天边进来的,说的正是此事。 迟意顺道听了一下,当听到那杀手李闻在狱中自尽的事情后,她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倒是对王氏有些感兴趣。 朱海到底没敢再有什么背地里的小动作,生怕被皇上抓住了把柄,借此机会直接把他一撸到底。 王氏以谋杀罪名最终判决在牢中关上半年,还要罚银子一万两。 朱家本就没那么殷实,朱海这阵子为了这一万两焦头烂额,愁的不成样子。 迟意有些幸灾乐祸的想到,这一家子打迟婧的注意就是为了往上爬,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现在不仅梦醒了,连带着还破了财。 听到这么让人舒心的事情,迟意便是看哪款首饰都觉得顺眼,索性也不挑了,觉得好看的都让掌柜的给包了起来。 捧着一摞的首饰匣子回了府,迟意留下一些自己喜欢的,还赏了忆岚几人,便把剩下的一半叫人去给几个姐妹送了去。 迟凝那里迟意也没有落下,毕竟她是个大度的人,也看不上这些小钱。 迟凝这几日都恍恍惚惚的,之前在家宴上她得罪了几个婶母,连带着孙如欣这几日也以身子不适为由,见都不见她了。 何氏更是在第二日便把新做的被褥和成套的四季衣裳都给她送了来,每日的膳食也都叫丫鬟亲自送来,还要问上一句有没有什么想吃,或者今日的饭菜有没有不合胃口的。 房中上上下下还给她彻底的翻新了一遍,全都换上了新的东西。 迟凝煎熬的要命,生活质量是提高了,可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成了全府的眼中钉? 好日子没过几天,迟凝就因为思虑过重而上火了,嘴角起了一圈的火泡,别说吃饭了,连说话都疼的想要掉眼泪。 这会儿她正对着镜子看自己嘴上的火泡,丫鬟就进来说迟意院子的人来了,是给她送礼物的。 迟意让人把东西送到后就离开了,她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迟凝想的就多了,见到匣子里造型精致的银簪子时,她当即就一股火攻了上来,心头思绪万千。 迟意这是什么意思?给她送簪子,这是嫌她现在还不够打眼么! 胸口忽的一疼,迟凝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直接喷了一口血出来。 一旁的丫鬟直接被吓了一大跳,腿软的大喊道,“快来人救命呐!姑娘吐血了!” 第128章 踏青 知道迟凝吐血卧床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的事了。 清秋把这事当个笑话说给迟意听的时候,迟意还愣了好一会儿。 “你是说,迟凝是收了我叫人送去的簪子之后就吐血了?”迟意简直不敢置信,她送的又不是毒药,至于把人弄吐血了? 清秋一边忍不住大笑一边点头,“是呀,奴婢一听说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谁知道三姑娘是不是身有隐疾,不想叫人知道,才怨到姑娘头上的?” “随她说去,我又不是只送了她一人。”迟意没当回事,也就不在意迟凝怎么说了。 反正不是傻子就不能相信。 倒是老夫人有些心烦了,大房那没有主母管着,迟凝心思又重,这三天两头的折腾出点儿事来,她怕自己没病也会被气出病来。 索性把关在祠堂的徐姨娘放了出来,有她在,迟凝有个亲近的人在,也希望她能消停一段时间。 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迟意怕热,这段时间就没怎么往外跑,和沈以义几人也没怎么见面。 这日天气有些阴凉,还有些小凉风,沈以义便送了帖子过来,问迟意和迟冰要不要出城去踏青,一起放纸鸢。 迟意不好再拒绝了,便打发人去问迟冰。 迟冰这阵子一直安安生生的待在府中,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迟婧,偶尔上迟意这里蹭顿饭。 如今迟婧出了小月子,她就在府中闲不住了,早早就溜出府又跑军营里去了。 迟冰没约上,迟意只好一个人赴约。 沈以义和沈以芊,加上迟意和阿圆,四个小姐妹乘着马车哒哒哒出了城,去了北湖山游玩。 几人的丫鬟在草坪上铺了毯子,摆上各式小点心零食,忆岚特地从大厨房借来了小的煤炉,里面放上几块炭火,就地煮上了茶。 阿圆和沈以芊早就盼着出来放纸鸢了,见这会儿起风了,便迫不及待的跑到远处放了起来。 沈以义和迟意席地而坐,边聊天边看着那二人欢快的跑来跑去。 “沈姐姐昨日没有休息好?”迟意给沈以义低了一杯茶,关心的问了一句。 沈以义脸色有些苍白,眼下还有些发青,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明显就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沈以义无精打采的叹了口气,“有这么明显?阿慈你看出来了?” 迟意点点头,“一看就知道是没休息好,有心事?” 沈以义双手捧着茶杯,手指摩擦着杯沿,垂着头盯着杯子里打转的茶叶沉默不语。 迟意也没有催促,沉默了半响后,她用手肘碰了碰沈以义的胳膊,示意她抬头看,“快看,阿圆的雨燕都飞的这么高了!” 沈以义仰头眯着眼盯着天空,寻找迟意所说的雨燕。 据阿圆亲口炫耀,这雨燕造型的纸鸢是她亲手画上去,她兄长许文驰帮她扎上的。她说不管能不能飞起来,扎纸鸢时却是非常期待又满足的。 现在这纸鸢不仅飞起来了,还飞的特别的高。 默默的看了好半响,沈以义突然开口说道,“阿慈,上次在府中,你见过的那对婆媳,还有印象吧?” 金老太太?迟意微微颦眉,点头应道,“有印象,怎么了?” “前段时间她又上门来了,我怕她又要找我娘要银子,就偷偷去了我娘的院子,结果让我偷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一幕。” 沈以义眉头紧锁,身子也不自觉的蜷缩起来,茶杯里的水微微荡漾,撒到了她的手上,她都没有感觉到。 迟意把沈以义手中的茶杯拿出来放到一旁,柔声安慰道,“你别这么紧张,放松些,好不好?” 沈以义突然抓住迟意的双手,眼眶都红了。 她抿着嘴,哽咽着轻声说道,“阿慈,你不知道,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看到的一切!我一直以为姨婆只是我外祖家的远房亲戚,是没办法了才入京来求我娘帮扶一把的。 结果我那天看到了什么,我看到我娘竟然跪在姨婆的面前,姨婆还打了我娘一巴掌!我娘不仅没有反抗,反而对着姨婆痛哭流涕。我还听我娘在求姨婆放过她,千万不要把她带走。 阿慈,你说,姨婆到底是什么人,我娘为什么会这么怕她?” 沈以义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为了不叫不远处的丫鬟看到,她忍着不敢哭出声,只能默默的流泪,手忙脚乱的在把脸上的泪水擦掉。 迟意帮她挡住吹过来的山风,用帕子轻轻给她擦脸。 “事后你没有问过伯母么?”迟意听到沈以义的话也有些不敢相信,金老太太一家她是叫人查过的,并没有查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来。 可按照沈以义的说法,易氏一个侯府的太太,即使对方是她娘家的亲戚,可也没有远房亲戚教训她,她还要下跪哭求的道理。 而且从之前种种看来,金老太太除了用死去的大儿子作为威胁外,并没有拿住易氏把柄的样子。 若是这阵子才发生的事,那沈宴铮也不可能不知道,他这阵儿可没有出门。 “我不敢,我娘当时哭的厉害,而且房中当时也没有其他人在。姨婆走后,我娘就以身体不适休息了几日,也不叫我和二哥去请安了。” “你也没和沈宴、沈二公子说过?”迟意差点儿直接叫出沈宴铮的名字来,幸好沈以义现在心思混乱,没有仔细听清楚。 沈以义摇摇头,咬着嘴唇说道,“我怕二哥直接去找姨婆对峙,我娘不想叫我们知道,我若是跟二哥说了,我娘面子上也该过不去了。” 都这时候了,还在乎什么面子?迟意心里这么想着,可她对易氏不了解,也不知道沈宴铮和易氏平时是如何相处的,也就不便随意开口了。 “那你怎么想的?就这么算了?”迟意想要试探一二,若沈以义态度坚决,那她可能也不会跟沈宴铮说了。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很乱。”沈以义垮下脸来,一副又要哭的表情,“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可是我也不想让姨婆欺负我娘。” 看着沈以义这副可怜的模样,迟意也不忍心起来。 她思索了一会儿,便有些犹豫的说道,“沈姐姐,你既然跟我说了,那就是相信我。你看这样如何,我叫人帮着去打探一下,看看你那姨婆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再打听打听,她们家以前没入京之前是做什么的。” “这样行么?会不会给你添麻烦?”沈以义眼巴巴的望着迟意,眼中有期冀,又有一些犹豫。 迟意笑了笑,安慰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也知道我娘的陪嫁铺子和庄子上有的是人手,我这几年帮着打理,这些人还是能听我差遣的。” “那就麻烦阿慈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沈以义破涕为笑,揉着眼睛软软的说着。 迟意心里却有点儿过意不去了,她这也算是以公谋私吧?说是替好友调查,其实她早就开始算计那金家母子了。 第129章 燕北故人 放下了心事,沈以义的心情也逐渐好转,还跟着放了会儿纸鸢。 几个小姑娘都要玩疯了,下午到了回程的时候,竟都是一脸不舍的表情。 可是再不走,天就要黑了,迟意哄着阿圆,说下次再出来玩儿,这才把小姑娘哄住,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 迟意的马车宽敞,内里布置的还豪华舒适,几个闺蜜为了凑在一起说话,便都挤上了迟意的马车,把丫鬟都撵到了后面去。 几辆马车从山脚拐进官道上时,却被迫停了下来。 马车的窗子是开着的,阿圆和沈以芊都好奇的探出头去看,迟意也问赶车的虎子外面发生了什么。 虎子道,“姑娘,前面有两辆马车翻倒了,正拦在官道上。奴才去问问,几位姑娘稍等片刻。” 也不知虎子要去多久,迟意索性直接推开了车门,几人坐在车厢中也能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白芷谨慎惯了,见状也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坐在了迟意马车的车辕上。 虎子和另外一个赶车的车夫走上前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面的两辆马车的车厢已经翻倒在地,两匹马也是倒在地上怎么站也站不起来,嘶鸣着好不痛苦。 几个家丁拽马的拽马,卸缰绳的卸缰绳。 一旁也正站着几个人,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一左一右的站在一位小姑娘的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位华服公子和一个小厮。 见虎子二人走过来,那小厮脸上挂着歉意的笑,一路小跑着应了上来。 “这位小哥,对不住了!我家这马车突然翻倒,拦住了进城的路,实在是对不住!您若是不着急,不如先等上一等?” 虎子见这小厮谈吐举止也不像是小户人家,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便也态度温和的问了一句,“用不用帮忙?我们这也有好几个人手,人多力量大,你这两辆马车也不轻,不知道这几个人能不能抬的动。” “那可真是麻烦您了!”小厮连连道谢,感恩戴德的模样让虎子都不好意思了。 虎子憨憨一笑,便招呼来几家的车夫,一起上去帮忙了。 迟意几人坐在车厢里,因为还有一定的距离,所以也看不真切前面几人的长相。 “看着身型眼生,应该是不认识的人。”阿圆凑到车厢门口,眯着眼睛仔细的瞧了瞧,也没瞧出什么来。 沈以芊忍不住也蹭了过去,仰着脖子看,“要不下去看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呢。” 迟意嫌麻烦,便招呼过来忆岚,让她去打听打听,前面这是哪家的公子和姑娘。 忆岚便过去询问了一番,不一会儿就走了回来。 “问清楚了?”迟意问道。 忆岚点点头,站在车厢旁隔着窗子跟迟意几人说道,“奴婢问了一下,这二位是燕州府盐运司副使赵芃赵大人家的大公子和大姑娘,赵大人今年调任京城,便举家迁入了京城。” “燕州府的?”迟意来了兴趣。 迟励宇领兵对抗匈奴,军队便是驻扎在燕州府,燕州府的都督一职也是迟励宇兼并,这赵大人和迟励宇不仅是是老相识,关系还非常不错。 忆岚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赵姑娘也问了奴婢,奴婢便自作主张报了家门。赵姑娘也说想过来跟你道声谢,让奴婢来问问您方不方便。” 迟意抬头望过去,那赵姑娘却是正看向这边,不过因为距离颇远,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知道这位副使大人和迟励宇关系匪浅,迟意自然也不能驳了这位找姑娘的面子,便主动下了马车。 沈以义几人在一旁自然也都知道了对方的来历,便跟着迟意一起下去了。 那头儿的赵姑娘则带着丫鬟往这边走来,两方相遇后,赵姑娘主动福身行礼道,“不知竟然是迟姑娘,家父在燕州颇得大将军提携,今日能偶遇迟姑娘,也是有缘分。” 迟意便笑着把人拉起来,亲切的说道,“谁说不是呢,也真是赶巧,能让咱们先遇上了。” 赵姑娘是个健谈且有些豪爽的女子,三两句就和迟意几人拉进了关系,互相介绍着认识了。 赵姑娘单名一个琳字,和她同行的是她的兄长赵烈。 听赵琳说,她的父亲已经提前入京任职,她和兄长赵烈则是拖家带口从燕州府后出发了半个月。 其他的箱笼家当已经提前入了城,她和兄长因为是第一次入京,所以路上又游玩了几天,这才只剩下了这几个仆人随行。 谁知道眼看就快入城了,两匹马却累的腿软直接倒下,带着车厢都跟着翻了。 赵琳虽然一开始努力规规矩矩的站着,可随着几人熟悉起来,她那股游牧民族的豪爽性格便隐藏不住了。 赵芃的父亲是燕北草原一个游牧民族的首领,早年归顺大周后,竟然入赘到了燕州府的老军医家中。 听她祖父自己亲口所言,当年他在草原中了匈奴游兵的埋伏,是大周的军医女儿救了他的命,他便一眼就对这女子倾心了。 后来他便带着族人归顺了大周,还找到了那个军医的女儿,火热的追求起来。 后来自然是二人喜结连理,不过老军医只有这一个女儿,怎么舍得她嫁给粗旷野蛮的草原部落的人。 赵琳的祖父这才下定决心,干脆入赘了。 当赵琳毫不掩饰,反而有些自豪的把自家老底儿说给几位新结识的小伙伴的时候,迟意几人全都一副诧异的表情。 迟意心想,不愧是草原部落民族的后代,这爽朗的性格,真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赵琳的父亲赵芃早年也不过是在军队里帮忙的小兵,后来因为燕州府上下官员贪污受贿,迟励宇刚刚接任燕北总督,却总是受制于人。 后来在赵芃的帮助下,这才釜底抽薪,把燕州府的官员整治了一番。 赵芃胆大心细,又有勇有谋,就当个小兵,那才是埋没了人才。 燕北地域辽阔,但是因为常年受到匈奴人的威胁,所以一直也富裕不起来。 之前的官员也是因为觉得在燕北捞不到油水,所以才连年贪污。 迟励宇要从源头上掐断这种陋习,所以直接把赵芃推上了盐运司副使的位置。 这官职虽然不大,却是把控了燕北大部分的经济命脉,赵芃也就这么成了迟励宇的心腹。 去年年底迟励宇打了胜仗,又加上匈奴老可汗的去世,新可汗内忧外患,不得不下了降书,愿意归顺大周。 虽然匈奴不可信,但迟励宇总算能轻松几年。 虽说是燕北大都督,但迟励宇在不领兵的时候却是要回京上交兵符,燕州府那里有他的心腹在,迟励宇便想着把赵芃也调回京中,最好是能塞进户部去。 经过迟励宇这几个月的周旋,功夫不负有心人,赵芃还真被调入京中了。 第130章 赵家其人 有了父辈之间的关系,迟意和赵琳之间相处起来自然也略显亲近。 沈以义一开始还不明白迟意为何要对赵琳另眼相看,在得知赵琳的父亲曾是迟意父亲的部下后,才恍然大悟。 几个小姑娘年龄相仿,赵琳又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几人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迅速熟悉了起来。 那边有了虎子几人的加入,车厢和马匹很快就被扶了起来。只是两匹马的后腿被侧翻的车厢砸伤了,显然不能再套上车厢。 迟意看出了赵琳兄妹的难处,便开口说道,“不如就用我们的马吧,再耽搁下去,天就要黑了。” 迟意的马车和沈以义的马车都是双驾,临时卸下来一匹马也影响不到什么。 赵琳并不扭捏,双手合十对着迟意万分感谢道,“那就太谢谢迟姐姐了!” 赵烈因为顾及到男女有别,所以只远远的道了谢,并没有上前来说话。 重新套上马车后,几人这才一前一后的进了城。 赵家的宅子在城南的平安坊,和镇国公府并不在一个方向。 双方进城后就要朝着两个方向走,赵琳揪着裙角跳下马车,过来又是一番道谢,说等回府休整一番后,会亲自上门送还马匹和道谢。 迟意没有拒绝,笑着应下了。 回府后,迟意想了想,还是拐了个弯,去了迟励宇的书房。 迟励宇的小厮正站在廊下,见迟意过来,忙下了台阶迎上来笑道,“姑娘来寻三爷的?” “父亲在忙么?”迟意点点头,站在廊下问道。 不等小厮说话,书房中的迟励宇已经开了口,“阿慈来了?快进来!” 小厮小跑着给迟意开了门,侧身让迟意进去。 进了书房,迟意才看到林睿也在。 “父亲,林大哥。”迟意没有上前,站在门口乖乖的行了礼。 林睿侧身回礼,随后说道,“那属下先告退了。” 迟励宇冷着脸点点头,等林睿出去关上门后,他这才缓了脸上的冷意,反倒笑着问迟意,“阿慈怎么跑来寻我了?可是有事?” 迟意这才走上前,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道,“没有事就不能来找父亲啦?” 迟励宇爽朗的笑了起来,忍不住上手揉了揉迟意的脑袋,“当然能,阿慈什么时候来都行!” 迟意手忙脚乱的躲过迟励宇的大手,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说道,“女儿都多大了,您还揉我的头发,都被您弄乱了!” 前些日子迟意刚过完十四岁的生辰,虽然不像及笄那么隆重,但在父母的心中,女儿长大一岁,就代表了距离嫁人就更近了一步。 迟励宇除了妻子,最在意的就是迟意这个女儿。之前的那些年他没能看到迟意的成长,心中不是没有遗憾的。 看着面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迟励宇心中是既自豪又怅然。 “阿慈是大了,再过几年,怕是媒婆就要踏破咱们家的门槛了。”迟励宇忍不住感慨道。 迟意整理头发的动作一顿,面上却浮现了娇羞的红晕,“父亲说这个还太早了,女儿还小呢。” “方才不是还说都长大了?”迟励宇忍不住调侃,见迟意红了脸,还以为她这是害羞了。 迟意确实是有些害羞,她想起她生辰那日,沈宴铮半夜又翻墙进来,就为了亲手送她生辰礼物。 是一根造型有些简单,但是成色非常不错的玉簪。 沈宴铮说那是他亲手雕刻打磨的,虽然做工有些简单,但是他却想亲手为迟意带上。 那日二人没有说太多的话,反而是坐在屋顶看了大半夜的星星。幸亏是在夏季,否则以迟意的身体,非得冻生病不可。 沈宴铮还说他想等迟意及笄后就上门提亲,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那夜不知是月色太好,还是沈宴铮说的真诚,迟意的心仿佛都被泡在了蜜罐里,甜的她现在一想起来,还总是脸红心跳。 迟励宇却不知道自家千娇万宠的女儿早就有了心仪的男子,还以为把女儿说的害羞了,他赶紧拉着迟意坐在了窗下的椅子上说话,不再调侃她了。 “阿慈今日出去玩儿了?怎么样,玩儿的开不开心?”迟励宇转移话题道。 迟意双手捂着自己红的发烫的双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把跑到自己脑子里的沈宴铮赶出去。 “对了父亲,女儿今日在城外遇到了正要入京的赵芃赵大人的家人,他们的马车在官道上翻车了,女儿便和他们一路进的城。” “赵芃的家人?”迟励宇嘴角一弯,笑出了声,“可是他的儿子赵烈?” “是,还有女儿赵琳。父亲都认识?”迟意好奇的问道。 迟励宇点点头,跟迟意解释道,“赵芃曾任雁北的盐运司副使,为人很是正直,但是又处事圆滑,是个在官场上混的开的。” 迟励宇这么一说,迟意便有些惊讶了。 原本她看着赵烈赵琳这兄妹二人,还以为这位颇得他父亲青睐的赵芃大人会是个古板的性格。毕竟那赵烈就是个十分遵循礼法的人,赵琳虽活泼些,但为人豪爽,是个没有心眼的姑娘。 能养出这么两个孩子的人,竟然会是个圆滑世故的老油条。 把自己的猜测说给迟励宇听,没想到迟励宇却抚掌大笑起来。 “父亲笑什么?”迟意不解的问道。 迟励宇摇头解释,“这回阿慈可是完全看错了! 这赵烈绝不是个刻板的年轻人,别看他年纪和你四哥相仿,但却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他十岁就已经混迹在军营,十四岁时就是成了燕北军的前锋探子,如今匈奴的新可汗,都在他手中吃过亏!他虽然生长在大周,但是性子却是个妥妥的草原汉子!入京前他老子跟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克制住,万万不能暴露出自己野蛮的那一面。 还有赵琳那个小丫头,性子虽然和五丫头差不多,但她可比五丫头精明多了,燕州府的那些官家小姐,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谁都不敢惹她。” “这么夸张?”迟意听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想不到父亲口中的人就是方才那个明明是刚刚认识,就能把自己祖父的糗事当笑话说出来的人。 迟励宇喝了口茶,感慨道,“一点儿都不夸张,燕北那地方,想要活的肆意,不仅拳头要硬,脑子更要好使,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迟意没有出声,心里却认同了。 都说京城里的勾心斗角多如牛毛,可再怎么斗,也都是各个世家的内斗。可燕北不同,防了内,更是要防着外族的侵袭。 也不怪老公爷会让迟励宇接手燕北的军队,就她大伯迟泽宇那样的,去了燕北不出半年,镇国公府可能就要挂白幡了。 第131章 纳妾乌龙 迟励宇见迟意对赵芃的这对儿女挺感兴趣,便捡着几个有意思的事情说给她听。 什么赵烈是如何带着一支十人的探子小队潜入匈奴部落,和外面的军队来了个里应外合,打的匈奴落花落水。 还有赵琳那个小丫头是如何如何把燕州府欺男霸女的前任知州神不知鬼不觉的半夜从知周府里迷晕带出来扔到了小宦官,让他光着身子狼狈逃窜。 巴拉巴拉一大堆,说的全都是这兄妹二人的各种丰功伟绩。 听的迟意啧啧称奇,对这二人也更加好奇起来。 见迟意脸上并没有不赞同的神色,迟励宇进一步试探着问道,“阿慈呀,你觉得这个赵琳小丫头,人怎么样?” “人品自然没得说,性格也跟京中绝大数的女孩儿不同,很有意思。”迟意不假思索的说道。 “你也觉得有意思?”迟励宇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迟意心里有些异样,看着迟励宇的表情也从疑惑转为震惊,“父亲,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想做对不起母亲的事?!” “瞎说什么呢!”迟励宇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惊慌失措的就想伸手捂住迟意的嘴。 迟意则更惊恐了,下意识就质问起来,“那您还说对她有意思!” “都什么跟什么啊!”迟励宇气的差点儿笑了出来。 “您是不是想纳妾了?”迟意不满的瞪着迟励宇,“这种事情您竟然问自己的女儿!您还对得起我母亲么?” “你可真是我亲闺女!”迟励宇赶紧让迟意闭嘴,连忙解释道,“什么我要纳妾,是我觉得这丫头跟你四哥合不合适!当我儿媳妇行不行!” “啊?”迟意完全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尴尬起来,“原来是这样啊……” “不然还能是怎么样?”迟励宇没好气的说道,却也不忍心骂迟意,“赶紧坐下,气的我头疼!这话要是让你娘知道,她肯定得揍我!” “是女儿的错,父亲对不起!”迟意可怜兮兮的道着歉,却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母亲还能揍您呢?” “闭嘴吧你!”迟励宇不想再跟迟意说话了。 “谁让您不把话一次说完的?之前还说了一堆夸赵姑娘的话,我想歪了也很正常!”迟意为自己辩解,就迟励宇方才那表情,搁谁不会多想啊。 “你还有理了?”迟励宇忍不住拍桌子跟迟意嚷嚷,“你老子我是那种人么?在燕北那么多年,我自己一人时都没说想要纳妾。如今和你娘团聚,我还能想别人?” “那谁知道呢?”迟意撇撇嘴。 迟励宇简直要被迟意气糊涂了,竟然跟自己的女儿扯起来自己会不会纳妾这种事。 “你快回去吧,让我静静。”迟励宇现在看迟意是横竖不顺眼了,有这么个糟心的女儿,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 “别啊,您不是说要给我四哥相看么,我给您出出主意?”迟意可没忘了迟励宇方才说想让赵琳给迟君谦当媳妇儿的。 迟励宇哪还有心情说这事了,挥着手看也不看迟意一眼,略微不耐烦的说道,“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你四哥不着急,他还没开窍呢!” 迟意还想努力说服一下,可又想到迟君谦在青楼面对那么多清凉打扮的女子时的表现,觉得迟励宇说的也不错,她四哥可能还真没开窍,不晓得男女之情呢。 这样一来,那肯定是不用着急了。来日方长,她也可以再跟赵琳接触接触看看。 “那好吧,那父亲您好好休息?女儿先告退了。”迟意见迟励宇一副不想看到自己的样子,心里也略带歉意。 迟励宇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挥了挥,让迟意自己出去。 迟意吐了吐舌头,脚下生风的跑走了。 迟意走了没一会儿,林睿又走了进来。 他站在迟励宇的身旁,也不说话,就这么拧着眉有些不满的看着迟励宇。 迟励宇让他看的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有话要说?” 林睿吭哧了半天,才说道,“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直说,别磨磨唧唧的。”迟励宇不满的哼了一声,不知道林睿这是跟谁学的,也这么墨迹起来。 “夫人这些年不容易,您不在府中,她一人照顾着两位少爷和姑娘,您不能做出对不起夫人的事来。” 林睿豁出去,坚定不移的说道。说完还闭上了眼睛,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 迟励宇被他的话说懵了,一脸不解的看着他,疑惑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就对不起夫人了?” 林睿睁开眼,不满道,“属下虽然还没成亲,但也知道结发为夫妻,互相即使没有太深的感情了,但是也不能违背当初成亲时说出的誓言。您常跟属下提起,您和夫人成亲时就发过誓,今生只有夫人一人,绝不会纳妾和有通房的。” “是啊,我也没违背誓言啊?”迟励宇不懂了,林睿这小子是发了什么疯? “那您还说要纳妾?还是赵大人的女儿?他的女儿可比四姑娘都小,您还说没有对不起夫人?”林睿这会儿看向迟励宇的眼神中充满了鄙视。 虽然这是自己崇拜的上司,也是自己誓死效忠的主人,但这并不能成为让他盲目信任他的理由。 该表现不满的时候就要勇敢的表现出来。 这还是迟励宇曾经对自己说的呢。 他这也算是头蟒第一人了,敢这么鄙视自己主人,除了他自己,林睿已经想不出还有谁了。 迟励宇刚刚消下去的火气顿时又呼呼冒了上来,他舍不得揍自己的宝贝女儿,可是舍得揍这个臭小子的! “说的什么疯话!听墙角都听不明白,要你还有何用!” 迟励宇拿起一个茶杯就扔到了林睿的脑门儿上,他这一下虽然没有用上力气,但林睿依旧被打懵了。 他不怕死的反问道,“属下听的不明白么?” 迟励宇什么话都没说,伸手指着门外说道,“听个屁的明白!出去出去,给我去外面跪着!” 林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听差了,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他现在就是说自己听错了,迟励宇的火气也消不下去了。 二话不说,林睿屁滚尿流的冲出了书房,双膝一曲就跪在书房门口的正对面。 廊下的小厮被吓了一跳,却不仅有些同情这位有些耿直的林大人了。 他和林睿都是侯爷的心腹,所以侯爷书房这里有什么也都不会特意瞒着他们。 方才四姑娘和侯爷的对话他在廊下守着,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林大人中间出去了一会儿,再过来时,可能听的就没那么详细了。 话都没听明白,就敢跟侯爷叫嚣,他也不知道这林大人是太过耿直,还是恃宠而骄,觉得侯爷不舍得罚他了。 同情完林睿,小厮也暗暗决定,他还是努力当个会拍马屁的小厮吧,忠言逆耳的话,他觉得交给林大人就非常的合适。 第132章 机会来了 赵琳在第二日便把马送了回来,因为长平侯府和镇国公府隔了一条巷子,所以她并没有久留,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了。 因着有昨日迟励宇对赵琳的介绍,所以迟意对赵琳的兴趣还蛮大的。 送走赵琳后,迟意往回走的路上,又遇到了步履匆匆的迟君舟。 那日把马二放走后,迟意便让虎子让人在暗中继续盯着马二,以防他卷了钱跑路。 不过那马二也是个胆大的,为了往后能有更多的银子,第二日他就计划了要如何让迟君舟入套。 迟君舟被迟泽宇下了死命令,让他入秋以后就去军营历练历练。 迟君舟知道自己逃脱不了要入营的命运了,便开始了醉生梦死的颓废生活。 现在不仅进出赌坊是家常便饭,连斗蛐蛐斗鸡这种不学无术的把戏他都参与。 这几日从浅云居传来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迟君舟夫妇二人基本是每天都要吵上一架。 迟意却在心里冷笑,迟君舟越是不着调,才越能上钩。他若是个好的,她也算计不到他了。 迟君舟仗着口袋里有钱,在赌坊里即使每天都在输,他也丝毫不在意,反而越发激起了他的斗志。 马二则先把自己的赌债还上,然后这几日就开始专心观察迟君舟了。 当发现迟君舟往外掏银子的动作越来越慢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一日,他跟在迟君舟的身后进了赌坊,一起站在了赌大小的案庄前。 此时的赌坊里已经人满为患,各个案前都围满了人。 庄家已经开始下注,玩家们也都开始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迟君舟中午刚在外面和朋友吃了酒,醉眼朦胧的看着赌桌上的字,掏了半天才掏出钱袋子,从里面摸出了一块碎银子。 打着酒嗝把银子放在了压大的那一方,迟君舟双眼通红的盯着庄家的动作。 他从钟氏库房里偷拿出来的金叶子也银票已经所剩无几了,再这么输上几次,他就没办法再来玩了。 看着迟君舟的动作,马二连忙从腰中摸出一个银锭子,随手就扔在了赌桌上,十分豪爽的说道,“今儿全都压下!我就不信一把都不能赢!” “呦,马老二,这么阔绰了?这是又有银子啦!”赌桌上有认识马二的,看他随手就扔上来一个银锭子,无不讽刺的说道。 马二在赌坊里也算是出了名的人,赌技差不说,脾气还不好。 因为输钱,他没少在赌坊里撒泼,自然也没少被赌坊的打手揍。 但是他这人没记性,被揍的连他娘都不认识了,伤好了那还是要来的。 马二仿佛没听懂对方的调侃,十分豪爽的拍了拍腰包说道,“赌坊东家人好,我先在东家这儿借了一百辆,等赢了钱再还!” 那人啧啧两声,用仿佛看傻瓜的表情看了马二一眼,没有再言语。 也就马二的老娘有本事,能弄到银子。否则平民百姓家,可不敢在赌坊借银子,那可是借一次就能丢了半条命进去的。 之前马二也是如此,结果利滚利,加上本金,他最后裤子脱了都不够还的,赌坊东家眼都不眨的就剁了他一根手指,当做还债了。 马二是狗改不了吃屎,有过多少次教训了,还是屡教不改。 庄家面无表情的看了马二一眼,等全都下了注,他就开始揭盅了。 周围的人群全都盯着庄家手中的骰盅,一声接着一声的喊着自己押注的那个字。 迟君舟也一脸紧张的喊着大大大,结果等开了盅盖,结果却是小。 一旁的马二喜笑颜开,这把竟然能赢,他自己都挺意外的。 喜滋滋的收了银子,马二见迟君舟一脸难色的捏着钱袋子,他则十分大方的从自己赢的银子里跳出来一角碎银子,善解人意的递给了迟君舟。 “这位公子,是没有碎银子了?我先借你点儿,等你下把赢了再还我!” 迟君舟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的银子,抬头看着马二,迷迷糊糊的说道,“你真把你的银子给我了?” 马二点点头,十分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两都不到,小钱而已,公子不必在意。相逢便是有缘,今日能和公子一同寻乐,自然也是一种缘分。” “兄台是个大气之人。”迟君舟冲着马二拱了拱手,也不扭捏了,拿着马二给的银子,又下了注。 迟君舟今日仿佛是撞了霉运,竟是一把都没有赢,从头输到尾。 马二也不是把把都赢,算上后来忍着心头的血给迟君舟的银子,他总共输进去了十几两。 等两人从赌坊里出来,迟君舟的酒也醒了大半。 他拉着马二的胳膊,感恩戴德的对他说道,“今日能结识马兄,实在是三生有幸!今日小弟没带碎银子,等明日再来,小弟请马兄玩儿!晚上再去吃酒,你我兄弟二人要好好畅饮一番!” 马二心痛的要命,从他手中能要出银子来,也算迟君舟有本事了。 不过他还没忘了自己的任务,所以也只能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拍了拍迟君舟的肩膀,说道,“君兄这话就见外了!不过咱兄弟二人有缘份,也能聊到一起去,那就说好了,明日再来一起玩儿!” 还算迟君舟没有醉糊涂,介绍自己的时候只说自己姓君,家中有些薄产。 马二也就顺口叫了他一声君兄,没有纠结他的名字。 二人就这么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去了。 第二日,迟君舟在李氏的哭骂声中,揣着自己仅剩下的几十两银票,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和往常一样,他先去了斗蛐蛐的地方,一群无所事事的二世祖们,各自拿着自己养的蛐蛐,互相叫嚣着要和谁决斗。 迟君舟没有养蛐蛐,但是他觉得看它们互相打斗的场面很是让人热血沸腾。 今日决斗的是两只已经连胜过几场的常胜将军,等围观的人下注后,两只蛐蛐就被放在了同一个罐子里,互相斗了起来。 挤在太外围就看不清楚了,迟君舟丝毫不顾形象的和众人一起跪趴在地上,盯着罐子里的蛐蛐大声喊着自己押注那只蛐蛐的名字。 迟君舟今日运气好,竟然赢了不少。 另一只蛐蛐被打的断了好几条腿,它的主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竟然捧着自己的蛐蛐毫无形象的痛哭起来。 周围都是起哄大笑的人,迟君舟也跟着埋汰了几句,仿佛忘了前几日他还下注赌这只蛐蛐会胜利。 第133章 赌局 斗蛐蛐这里散了场,迟君舟还意犹未尽。 可惜今日没有斗鸡,不然他能在这儿耗上一整天。 斗鸡可比斗蛐蛐有趣儿多了。 两只斗志昂扬的公鸡,羽毛艳丽,仰天长鸣,那姿态,那场景,迟君舟光是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 找不到其他的消遣了,迟君舟干脆决定直接就去赌场玩玩儿,也想看看还能不能遇到昨日那位慷慨解囊的仁兄。 揣着斗蛐蛐迎来的碎银子,迟君舟迈着轻盈的脚步往赌坊走去。 到了赌坊,迟君舟没见着马二。但他今日身上的银子多,便不像昨日那么拘谨了,每次下注都十分阔绰,让人眼红。 他的好运仿佛和赌坊犯冲,从进来后,他竟然一把都没有赢过。加上他下注大,不一会儿,带来的银子就输进去了一半。 不敢再大手大脚的下注了,迟君舟开始谨慎起来,每次都是先观察好久,然后小打小闹的下注。 就这么玩儿了几把,他也算有输有赢,小小的赚回来一点儿。 不知不觉玩儿到了下午,马二姗姗来迟,和迟君舟在赌坊遇上了。 马二不想在迟君舟身上耽搁太长的时间,所以今日他打算赌一把大的,最好是那种一把就能让人输掉裤子的。 “君兄已经开始玩儿上了?”马二从后面拍了拍迟君舟的肩膀,凑了上来。 迟君舟连头都没有回,眼睛紧紧的盯在赌桌上。 “马兄你来了?”迟君舟应付了一句。 马二挤到迟君舟身边,看他玩了一局。这局迟君舟运气不算好,他压了大,开出来的却是小。 下注的银子归了东家,迟君舟还想再下注,却被马二拉着去了别的地方。 “马兄今日不玩儿了?”迟君舟眼睛还往赌桌上瞟呢,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赌大小太没意思,也是玩去凭运气而已,我带君兄去玩点儿其他有意思的。”马二不放手,拉着迟君舟就往二楼去了。 迟君舟刚来赌坊没玩儿几个月,还是第一次知道二楼竟也是玩乐的地方。 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还有两个壮汉看守着,见马二拉着个人上二楼,他们也没有阻拦,只是略带讽刺的对着迟君舟笑了笑。 一路上了二楼,马二一边走一边跟迟君舟介绍着二楼的玩儿法。 若说一楼只是寻常百姓消遣的地方,那二楼绝对就是富豪们聚集的地方。 二楼整体比一楼要小一些,人也没有那么多,相对的环境也要比楼下好得多。 这里都是一张张间隔很大的四方小桌,每桌围着的也从二人到六人不等。 马二把迟君舟拉到一张只有二人的小桌前,把迟君舟压着坐下,他则坐在了迟君舟的下首。 “加一副牌?”原本坐在一侧的一位男子斜眼看了马二和迟君舟一眼,问了一句。 迟君舟还有些不解,马二只给他讲解了一下二楼推牌九的玩儿法,但他从没玩过,也不知规则都是什么。 马二则经验老道的点了点头,“四人再玩儿小牌,岂不是让人笑话?” 二楼服侍的下人从迟君舟二人上来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了,听到他们的话后,便适时的拿着一副牌过来,给四人重新洗了牌。 这推牌九,说白了也是一种赌大小的玩儿法。 不过坐庄的换成了玩家本身,一副牌叫小牌,人数若是多了,再加上一副牌,就叫做大牌。 庄家洗牌后从左至右依次给每人发两次牌,两张牌的点数加载一起,就是自己牌的大小。 发完牌后也是从庄家开始,依次亮出自己的第一张牌,若是庄家开始叫加码,后面的人再选择跟或者不跟。 若是直接不跟,那不管庄家的牌是大是小,都算庄家赢。 相反,若跟了牌,依次亮牌后自己的点数大过庄家,那就是跟牌的人赢。 直到把桌上的牌全部发完,下的庄也是逐次递增。 推牌九的玩法虽然简单明了,但也要凭借一些记牌和排除法,刺激性也要比单纯的压大小多得多。 迟君舟虽然是第一次玩儿,但他怎么说也是从小就启蒙读书的,记个牌什么的还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一副大牌能玩儿上小半个时辰,玩儿完这一局后,迟君舟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竟然大大的赢了一笔。 后来又玩了两局,两局又是全胜。 迟君舟眼看着自己面前的银子越来越多,心里兴奋的简直要爆炸,脸上也是藏不住的得意。 马二却暗道失算了,他这三把运气都不怎么好,虽然没有大输,但银子也不多了。 看马二脸色有些不自然了,迟君舟还以为自己这位好兄弟是因为输钱输的。他不想刺激了马二,便提议今日先玩儿到这里,二人不如先去喝酒。 马二擦着额头的冷汗赶紧点头,他今日若是再输下去,手头的银子又该不够了! 拿着赢来的银票大摇大摆的走出赌坊,兴高采烈的迟君舟没能注意到赌坊三楼早就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 和马二去酒楼要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迟君舟兴奋不已,扬言今日若不是多亏了马二,他还不知道这赌坊的二楼还有这么有趣儿的玩儿法呢。 马二欲哭无泪,可为了让迟君舟入套,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迟君舟周旋,直说迟君舟是赌神在世,整个赌坊都没有能赢得过他的人。 被马二这个赌坊的老油条拍了马屁,迟君舟更加得意起来,扬言明日接着再来,马二若是还陪他玩儿,那就赢了算马二的,输了则算在他头上。 马二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好事,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二人喝的尽兴,直到酒楼快要打烊了,他们才勾肩搭背的一起走出来。 迟君舟的小厮今日没跟着一起出来玩,但是迟君舟早就给他留了话,若是他太晚了还没有回去,就直接来酒楼接他。 也是巧了,他们二人出来的时候,迟君舟的小厮正好寻来。 把迟君舟送上马车后,小厮便跟马二道了别,驾着马车一路往回去。 马二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心血来潮,想要跟上去看看这有马车接送,有小厮伺候的公子到底是谁家的。 不受控制的跟了两条街后,走到一处巷口时,马二直接被从巷子里伸出来的一双手拖进了巷子。 那人从后面捂住马二的口鼻,控制住他的身体后,阴冷的在他耳边低语,“做好自己的事,若是敢有其他心思,你就不用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马二的酒立马就醒了,知道自己差点儿就闯了祸,他也不敢再挣扎,只拼了命的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捂住口鼻的手松开,身后的人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马二腿软的站不起来,扶着墙坐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咽了下口水,蹒跚着往自家走去。 第134章 设局(一) 马二跟着迟君舟在赌坊大杀四方,一连赢了好几日。 这下子,迟君舟算是在赌坊出了名。 马二心里着急,在赌坊里连赢,还是赢大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更何况,他的任务是让迟君舟在赌坊赊账借钱,不是让他来赚钱的! 马二虽然也跟着捞了不少好处,但是他可不是为了这点儿小钱。 一连几日,马二愁的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日,迟君舟又约了马二一起去赌坊,马二双眼无神,眼下一片青黑,脚步虚浮的跟在迟君舟的身后进了赌坊。 赌坊二楼的赌徒们也都对这位赌术精湛的公子熟悉了,见他们二人上来,竟然都笑着跟二人打招呼。 迟君舟略有疑惑,因为他这几日连赢,大部分常在二楼玩儿的赌徒都不愿意和他们一桌了。 今日竟然会笑着跟他打招呼,倒是让他觉得意外。 笑着回应了两句,迟君舟便拉着马二走到了一桌只有两个人的桌子旁。 “兄弟,一起玩玩儿?”迟君舟仗着自己赌术好,心里颇有一些高傲,所以在赌坊里都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跟其他人说话。 今日这二人有些眼生,迟君舟以为是新上来的,所以更是没把人放在眼里。 他身后的马二却心中一喜,这二人他可是见过的。 赌坊里的两大赌王,专治迟君舟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张扬人。 有了这二人出马,想必今日迟君舟不把银子输光,是不会放过他的。 马二也是豁出去了,为了不让迟君舟看出破绽,他也硬着头皮坐在了一旁,准备一起玩儿。 那二人没有拒绝迟君舟,示意他坐下后,便叫来管事准备推牌九的道具。 两副牌混合着码好,四人通过摇骰子决定第一把的庄家。 迟君舟和马二的点数没有对方的大,庄家便是那二人中的其中一个。 身材略微矮胖的男人率先发牌,迟君舟拿起倒扣在桌上的两张牌后,略微有些迟疑。 他手中一张是点数七,另一张却是点数一。 总共八点,算是一个中间值,不上不下。 庄家率先掀开自己的第一张牌是一个三,然后等着其他人掀牌。 另一个高个子也是三,马二则是一张六。 迟君舟在心里默默盘算着,那二人第一张应该都是小牌,经过他这几日的经验来看,若两张牌的点数接近,那率先翻小牌的几率就会非常大,反之亦然。 再看马二的牌,第一张就是六,那他第二张应该就是四以下。 推牌九最高的单张牌就是九,可现在三人掀开最大的就是六,那么这三人第二张会赵越六的可能性就比较低。 不过这才是第一轮,靠运气可要比分析牌局重要的多。 迟君舟想了想,还是率先掀开了那张七。 庄家抬头看了迟君舟一眼,沉思了片刻后说道,“跟了。” 高个子没有跟,马二也谨慎的没有再跟。 迟君舟心下暗喜,想也不想的就急忙开口说了跟。 两个没有继续跟的便把自己的另一张牌也掀开了。 高个子还是个三,总点数就是六。马二第二张是个二,总点数和迟君舟一样,也是八。 坐庄的矮男人随手就把自己的第二张牌掀开了,赫然是一张七。 迟君舟却也没有沮丧,把自己的一掀开了。 第一把小输,但是也让迟君舟摸清了这两个人的习惯。 接连玩儿了两局,迟君舟有输有赢,总体没怎么太大的损失。 这一局正到了迟君舟坐庄,那个瘦高个笑嘻嘻的问了一句道,“这位兄弟有没有玩儿过更高级的推牌九?那个可比这种玩法有意思多了。” 迟君舟正是兴趣浓厚的时候,闻言立马问道,“哦?还有其他的玩法么?说来听听!” 那人便滔滔不绝的开始给迟君舟介绍起来,其实这另一种玩儿法,不过是在这原本的基础上演变而来的。 原本的规则是每人两张牌,跟或不跟一把决定胜负。 这更高一级,就是跟的人连续发牌,每发一张,就决定跟或不跟。若是选择继续跟牌,那就在原本牌的基础上,再发一张。 每次掀开一张,手里握着一张,然后每次掀开的牌都和之前掀的牌点数叠加,一直到每人手中一共十张牌,然后再从自己这十张牌里去掉一张最大点数的牌。 以此类推,等牌全部发完,再把最后剩下的牌点数相加,以此来决定胜负。 这种玩儿法就更加考验玩家的推演能力和心态了,稍微绷不住,就有可能赔的底朝天。 因为每跟一次,压的庄就会翻倍。 迟君舟听的热血沸腾,他这几日因为总是赢,他就开始觉得自己已经赢便天下无敌手了,再跟谁玩儿,都没什么刺激的了。 这会儿听了这男人所说的新鲜玩儿法,他觉得非常不错。 听懂了规则后,他想也不想的就点了头,跃跃欲试的就要开始。 那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微不可察的相视一笑。 注意到这一切的马二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里紧张起来。 他想到了自己一开始也是这么上的钩,结果就是被迫向赌坊借了银子。 那二人根本没搭理马二,他们今日的目标就是迟君舟,若是不能让他把这几日赢的银子都吐出来,他们二人也就可以金盆洗手,从此退隐江湖了。 因为是新玩儿法,所以庄家便先让讲解规则的瘦高个当,发下牌后,迟君舟一看,心里就乐开了花。 他手中一张六一张七,可以算是非常大的牌了。 其他三人依次掀牌,第一张竟都没有迟君舟的牌大。 淡定的掀开一张六,迟君舟等着庄家喊跟。 因为这种玩儿法是需要攒牌的,所以基本上没有第一轮就退出的人。 四人都继续跟,庄家开始发第三张牌。 迟君舟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掀开了第三张,是一张二。 几人又依次掀牌,三、五、二。 迟君舟留下大牌,也掀了二。 几人继续跟,继续发牌掀牌。 一连五轮过后,迟君舟越掀心越凉。现在总共发了八张牌了,他手中最大的,竟然就是第一轮发下来的那张七! 心里默默的算着其他人已经掀开的牌,总点数都已经超过了迟君舟。 若是再跟下去,也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可这两副牌总共七十二张,若是一直没有人退,那每人最多发到十八张。 而且每满十张,掀开中最大点数的那张就会被减掉。 现在掀开的牌中已经出现了不少的大牌,就算每人最大的点数被减掉了,迟君舟能超越成为第一的可能性也非常低。 但是现在若选择了退出,那已经押注的银子,其中的三分之一是要留给最终获胜的人的。 八轮玩下来,他们这一桌每人下的注都已经超过了二百两,这一下子,他损失的可就是六十多两啊! 第135章 社局(二) 迟君舟略显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心里一横,决定跟到底。 他就不信了,其他这三人还能次次都发到大牌? 不信邪的迟君舟咬牙继续跟,其他三人也都没有退出。 越到后面,剩下的牌就越少,可也更加的刺激了。 满了十张后,迟君舟的那张六被减掉,其他三人也都减掉了自己的最大牌。 现在算下来,迟君舟只超过了瘦高个一个点,基本没有什么差距。 继续发下来,迟君舟这次手中是一张七和一张一,他想也不想就掀了一,留下了七。 再次减掉掀开牌中的最大点数,迟君舟这次超过了瘦高个三个点。 又发了一次牌后,马二有些受不了,抖着手说不跟了。 他现在手中的两张牌一张一一张二,若是再减掉下面最大的一张七,那他一下子就会掉成最后一名。 就这么一直提心吊胆着,还不如给他个痛快,赔银子就赔银子吧,反正他又不是没输过。 少了一个竞争的对手,迟君舟的赢面就会越大。 他按耐住心中的兴奋,继续跟着牌。 玩到这儿,他也算是摸出了一些门道来。 一开始就出大牌,并不能就表示一定会赢。 中间数值的牌越多,赢面才越大。 继续跟了几次后,押的注已经翻到了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步,可场上的三人却谁都没有去注意,全都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牌。 发到倒数第三张的时候,迟君舟已经要绝望了,他目前手中最大的牌,竟然已经变成了五! 两副牌中的三个一和两个二,竟然都在他的手中! 玩儿到现在,其实悬念已经非常小了,他没有再大的牌了,而最小的牌还在他的手中。 瘦高个已经问了两遍还跟不跟,可迟君舟却仿佛听不到一样,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牌,不敢相信自己的手气竟然会这么差。 迟君舟额头的汗水顺着眼角流进了眼睛,刺激的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小兄弟还跟不跟了?”矮胖男人也笑眯眯的问了迟君舟一句。 迟君舟颓废的放下手中的那张四,张了张口,才发现嗓子竟然干的已经有些疼痛了。 “不跟,我退了。” 这一退,迟君舟一下子就会损失了将近八百两。 他这几日赢的都没有这么多。 加上他原本身上带的银子,迟君舟摸遍了身上能放银票的地方,竟然都没能凑齐。 “身上银子不够?”瘦高个挑了挑眉,语带讽刺的说了一句。 迟君舟何时被外人嘲笑过?他好面子,又死鸭子嘴硬,自然是硬着头皮说道,“你等我回家去取来,还能黄了你银子不成!” “哎!这可不成,哪有在赌坊里赊账的?”瘦高个不乐意了,指着马二说道,“他不是和你一起来的么,你问他借来,等着你还他不就得了。咱们之间可没那么好的交情,你赶紧把银子拿出来,别影响了我的财运!” “你着什么急?是不是你赢还不一定的!”迟君舟冷笑一声,现在可是那个矮胖子领先,他的赢面可比那个高个子要大的多。 瘦高个也歪着嘴笑了一声,斜着眼瞪着他道,“行,那就等我们玩儿完这局,你再想耍赖,我可就要通知这赌坊的东家,让他出面主持公道了!” 赌坊有赌坊的规矩,凡事输了银子还耍赖不给银子的,这东家就会派人好好教训一顿,好叫他们知道知道耍赖的后果。 迟君舟以往银子富裕,自然不会闹出这种笑话来,可今日还真就不一定了。 他犹犹豫豫的凑到马二的身边,有些拘谨不好意思的问他,“马兄,不知你身上的银子够不够?能否先借给我应应急?你放心,等我回府后拿了银子,一定会还你的!” 马二身上何时带过那么多的银票来赌坊,迟君舟现在只有四百多两,这还差了一半儿呢,就算他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了迟君舟,那也还远远不够。 更何况,马二就是为了让迟君舟来输的,现在好不容易机会来了,他怎么可能还帮着迟君舟还银子? 他立马露出一副歉意的表情,为难的说道,“君兄,不是当哥哥的不帮忙,你也知道,我最多的时候身上只有五十两,哪能一下子拿的出二百两啊!” 迟君舟这下子懵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马二,道,“那怎么办?他们不让我先回去取银票,还不能赊着,这可如何是好?” 马二跟着连连叹气,后来装作一副忽然想到的样子,拉着迟君舟的衣袖跟他说道,“对了!你可以先跟赌坊的东家借的!你忘了我第一次跟你一起玩的那天?我那天也是身上银子没带够,这才向东家借了一百两。” “借银子?”迟君舟皱眉想了想,不安的问道,“这靠谱么?东家和我无缘无故的,能借给我么?” “当然不能随便就借了,你要先打欠条,画押按上手印,东家才能借给你。否则你借完跑了,东家岂不就赔银子了?”马二跟迟君舟解释道。 “不会有什么麻烦吧?”迟君舟不太想去借,他高高在上习惯了,突然让他低三下四的去借银子,他面子上也过不去。 “那还能怎么办?你若是执意不肯现在给银子,这赌坊的打手也就不会留情了!是借银子伤面子,还是当众被打伤面子,你还能想不明白?”马二有些急了,若是今日说不通迟君舟欠下赌坊银子,那下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个机会了! 想想被赌坊的一众打手当着全赌坊的人揍一顿,是君舟想都不想,就决定还是先借银子,毕竟他丢不起那个人。 见迟君舟有了决定,马二怕他又反悔,便连忙拉着他去找了二楼的管事,说明了来意。 管事早就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了,他在柜台后面的抽屉里抽出一张已经写好的欠条,把迟君舟要借的金额和何时还款的日期和利率都写的明明白白,只要迟君舟签了字按上手印,那这欠条就算生效了。 迟君舟没功夫去仔细看欠条上都写了什么,他觉得既然马二极力推荐他向赌坊借银子,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心急的签了君舟二字,又按上了手印后,管事便从柜台下面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钱匣子,从里面数出了三十张十两的银票。 迟君舟拿着三百两银票,先是还了已经赢得胜利的矮胖子男人,然后用剩下的一百两,再次向这两人邀局,打算这次一定要赢回来。 第136章 计划顺利 瘦高个和矮胖子对与迟君舟再次来组局玩一把并不意外。 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都这样,认为自己下一把一定会赢回来。 赌坊也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赌徒,才会一直红红火火的经营下去。 说真的,要是没有他们,赌坊也根本开不下去。 欣然的接受了迟君舟的挑战,三人便围坐在了一起。 “马兄,来啊!”迟君舟拽着马二的胳膊,焦急万分的让他赶紧坐下。 马二身上就剩下几个铜板了,哪还敢再玩儿。 “君兄,我这……没银子了。”马二尴尬的笑了笑,点头哈腰的说道。 “那你也去借一些!咱们这次一定要赢回来!”迟君舟催促他,显然对他磨磨唧唧的态度弄的有些不耐烦了。 若是平时,马二还真就有可能去找管事签欠条了。可今日下场的这二位赌王,明显就是冲着迟君舟而来,他要是上赶着凑热闹,那不就是血本无归? 他虽然花银子大手大脚,但那也是在本人愿意的前提下。 逼着他花,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会愿意? 这阵子让他装孙子围着迟君舟转悠就已经够马二憋屈的了,现在还要听他的差遣,马二立马就变了脸色,不愿意了。 可是还不敢当着这二位赌王的面儿直接开口拒绝,马二急的头上都开始冒汗了。 “去啊,傻站着干什么,别耽误时间!”迟君舟也有些不高兴,马二磨磨唧唧的,再耽误下去,这二人万一变卦了怎么办。 看出马二的为难,瘦高个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竟然好心的替马二开口解围了。 “既然这位兄弟不太想玩儿了,那不如就咱们三个玩儿?也影响不到什么的。” “就是,别为难那位小兄弟了,就咱们三个玩儿吧!”矮胖子也接话说道。 迟君舟想了想,马二若是不玩儿的话,他下巴要是能够翻身,那赢的就是这二人的银子,对马二没有影响。 可马二若是也加入进来,他的风险其实还会提高一些,毕竟要是能赢,马二也没理由放着银子不赚。 想通了以后,迟君舟也就不再逼迫马二去借银子,反倒开始催促矮胖子洗牌开始。 上一局是矮胖子赢,所以这一局的东家便是矮胖子,他动作利索的开始洗牌发牌,三人便开始了新的一局。 迟君舟的好运仿佛在前几日都用光了,这一局任凭他再仔细小心,最后也输了个彻彻底底。 这一次他都没能坚持到最后,总共发了十二张牌后,他就捂着咚咚咚疯狂跳动的心脏艰难的放下了牌。 这一把输了将近三百两,迟君舟刚刚借来的一百两根本就没够。 连输两局,迟君舟不仅没有放弃,反而二话没说,直接就跑到了管事面前,拍着桌子喊道再借五百两。 管事眼都没抬,淡定的让迟君舟又签了一张欠条后,便数出五百两银票,交给了迟君舟。 之后又玩儿了两把,不出意外,迟君舟又是输了个精光,而且还反欠了赌坊一千三百两。 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二楼的赌客们已经散了不少,迟君舟双眼无神的被马二扶了出来,下台阶的时候他脚下一绊,马二也没能反应过来,迟君舟便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马二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来把人搀了起来。 “君兄没事吧?”马二问道。 他弯腰给迟君舟掸了掸下摆上的灰,一低头,便看到了脚边有一块玉佩,正是迟君舟平日挂在腰上的那个。 马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淡定的把玉佩捡起来,顺手就揣在了自己胸口的衣襟里。 迟君舟已经被打击的没有反应了,马二说什么了他都不知道,一直在自言自语,“怎么就输了呢,怎么可能输呢……” “不输才怪了……”听见迟君舟的喃喃自语,马二也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 感觉迟君舟的状态有些不对,马二也不放心就让迟君舟这么回去,便开口问他,“君兄,用不用我送你回去?我看你这样子,还能自己回去么?你那小厮今日没来接你么?” 不是马二好心,他这种人,没银子的时候就连他老娘的棺材本都敢偷,怎么可能会看迟君舟状态不好就主动送人回家? 他不过是怕迟君舟出了意外,那他还不上赌坊的银子了,他怕赌坊的人会把帐算在他的身上。 毕竟让迟君舟入套这件事,可是赌坊的人亲自交给他的。 生怕自己的人形钱袋子出意外,马二难得的发了一次好心。 不过不等迟君舟说话呢,迟君舟的小厮就已经一头汗水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给迟君舟道歉,“少爷对不起!奴才今日来晚了,耽搁您的时间了!” 见到小厮来了,马二也就放心下来,脸上堆着笑容主动跟小厮说道,“没事没事,我们也才刚出来。” “多谢马公子了,我们这就先回了。”小厮也对马二表示了感谢,然后便把迟君舟扶上了马车。 至于他为何没有对迟君舟的状态表示疑惑,那是因为迟君舟经常在外面喝的连路都走不了,有时候人都会认不出来。 等迟君舟的马车一走,马二立马贼头贼脑的向四周看了看,没察觉到有人注意他,他便捂着胸口急匆匆的跑了。 另一边,回到家的迟君舟躺在书房的矮榻上,还在疑惑自己为何一把都没有赢。 这也就是他,以前从没接触过赌坊。但凡让个有经验的人看,都会反应过来,那二人绝对是出老千了。 可迟君舟不知道,他还在自我怀疑,想着难不成自己今日真的是太过倒霉,没有运气了? 转而又想,自己今日输了个底朝天,已经算是倒霉到家了。那明日是不是就会时来运转,能够逆风翻盘? 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银子了,这还不到半年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把从钟氏库房拿出来的五万两黄金花的精光。 怎么才能再弄到银子,是迟君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了。 一直叫人盯着迟君舟和马二的人也给虎子回了信,说一切顺利,可以做接下来的事情了。 虎子也赶紧给迟意送去消息,让她赶快拿主意。 迟意嘴角弯了弯,一切顺利,就等迟君舟自己跳进来了。 第137章 天助我也 迟君舟因为身上没银子了,所以进下来的两日竟然都乖乖的待在府中,没有再出门去。 迟意为了好让迟君舟行动方便,所以这两日难得对着钟氏撒娇,说想让钟氏陪她,一起在揽月阁住几日。 迟励宇这阵子一直在军营里忙,五军营虽然在京城驻扎,但是每日出城去军营,这一来一回的也十分浪费时间。 而迟意想让钟氏去跟她住两日,他便索性也住在了军营,晚上懒得来回折腾了。 钟氏受不住迟意的央求,只好跟着去了揽月阁,母女二人难得享受了几日温馨的时光。 虽是住在不同的院子,但每日发生了什么,只要不是有意瞒着,其他房的人就都能知道。 钟氏刚在迟意那儿住了一晚,老夫人那就已经知道了。 第二日正巧是初一,钟氏领着迟意去清风堂给老夫人问安。 钟氏积极惯了,早早的就到了。见其他人还没来,老夫人便问钟氏是不是跟迟励宇吵架了。 钟氏被问懵了,不知所措的看着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怎么这么问?我和三爷没有吵架啊!” “还想瞒着我?要不是吵架了,三郎怎么住到军营,不回府了?你还跑到意姐儿院子去住了,你怎么想的?夫妻吵架,还住到女儿院子去,也不嫌丢人!” 老夫人虽然依旧不喜欢钟氏,但是也不希望儿子儿媳感情不睦。只不过能逮到机会训斥钟氏,她也是不会轻易错过的。 “祖母真的误会了。”跟进来的迟意插嘴解释道,“是我想跟母亲亲近亲近,正巧军营那里这阵子正在组织招新兵,父亲忙着军营的事,所以索性直接住在军营了。他们真的没有吵架,祖母放心吧。” 知道迟意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搪塞自己,老夫人这才勉强相信了。 不过为了保持住自己的威仪,她还是不满的对迟意说道,“你这都过了十四岁生辰了,怎么还赖着你娘,害不害臊?” “年纪再大,在母亲面前,我依旧还是小孩子,母亲说是不是?”迟意撒娇的搂住钟氏的胳膊,歪着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 钟氏对迟意是最没有宠爱限度的,见状不仅没有斥责她不成样子,反而越发开心起来。 “阿慈一辈子都对我撒娇,我才愿意呢。”摸了摸迟意的头发,钟氏见老夫人脸色都要黑下来了,这才拉着迟意赶紧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都来了,给老夫人问过安后,正要离开呢,不想老夫人还要当着一家子人的面念叨钟氏几句。 虽然态度没有那么冷硬了,不过大家还是觉得略有尴尬。 毕竟当着这么多的小辈儿,脸上也没有面子。 钟氏却不当回事,以往老夫人更恶劣的时候她都不放在心上,现在还算好的呢。 不过迟意可看不得钟氏受委屈,老夫人刚念叨完,她就不软不硬的怼了一句,“祖母就看在我和母亲距离太远的面子上原谅我们这次吧,毕竟每日来来回回的从西院跑到东院来,不像以前从浅云居到明月苑那么近。” 老夫人一时语塞,被迟意说的无法反驳了。 毕竟这次是她理亏,要不是明月苑被迟君舟夫妻占了,迟意也不至于搬到西院的揽月阁去。 见老夫人不说话了,迟意便态度随意的行了礼,拉着钟氏的胳膊就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老夫人忍不住跟董嬷嬷念叨起来,“你看看她那个态度!这才让我舒心了几日,就开始原形毕露了?她这是故意说给我听呢?真是气死我了!” “您就是瞎操心,人家母女感情好,您不应该更高兴么?”董嬷嬷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心里却吐槽的更厉害,不过不敢说出来。 “你还向着她了?”老夫人瞪了董嬷嬷一眼,心里更气了,“这丫头就是专门来克我的,连你都被她给迷惑了!” “今儿天气好,您是想在院子里走走,还是奴婢叫人进来给您念话本子?之前那一箱子,还有一半儿没看呢。”董嬷嬷直接就转了话题,根本不接茬了。 老夫人腿脚利索的从榻上下来,趿拉着鞋子,自己出门去院子里溜达了。 董嬷嬷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后,也只能跟了上去。 那边李氏从清风堂回了明月苑后,脸色就不太好看。 没出门儿的迟君舟难得也在屋里,他正逗弄着在暖炕上爬着玩儿的旭哥儿。 见李氏阴着脸进来,便问道,“你哭丧个脸干什么,谁又给你气受了?” 李氏气呼呼的坐在绣墩上,也不回答迟君舟的话。 “问你话呢,没听见?”迟君舟也上来脾气了,不满的看着李氏。 跟着李氏去清风堂的阿桃见状,赶紧开口解释道,“世子,今日四姑娘又提了咱们大房占了明月苑的事,老夫人都被四姑娘说的哑口无言。世子夫人心里不舒坦,您别怪罪。” “又提?她这是没完了?”迟君舟心里也烦躁起来,没心情再逗儿子玩儿,便挥手让奶娘把孩子抱走了。 “她还当着一家子人的面说的,她就是不想给我脸!”李氏忍不住开口说道,话里满满的都是委屈,“我之前又不知道,她心里不高兴,拿话挤兑我干什么,我欠她的了?” “因为什么又提起来的?”迟君舟不想听李氏的抱怨,便做远了一些,问阿桃道。 阿桃为难的看了一眼李氏,却也只能实话实说,把钟氏在迟意院子里住的事情讲了一遍。 迟君舟却是眼睛一亮,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你是说,三婶儿这几日都要在西院住了?”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阿桃点了点头,“四姑娘确实是说想叫三夫人再陪她住几日,反正三爷这阵子在军营不回来。” 迟君舟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兴奋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难不成真的要时来运转了?”他兴奋的开始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完全无视了李氏和阿桃也在一旁。 李氏被迟君舟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皱着眉叫嚷道,“你又发什么疯?” 迟君舟却连搭理都没搭理她,直接出了屋子,去自己的书房了。 看着迟君舟的背影,李氏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哀伤的说道,“这种男人还有什么用!” “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阿桃吓得赶紧上前来轻轻捂住李氏的嘴。 李氏忍不住了,伸手抓住阿桃的袖子,无声的大哭起来。 第138章 瓮中 入了夏,天气也越发的炎热起来。 迟意晚上吃了两块冰在水井中的西瓜,还想再拿一块的时候,钟氏便直接让人把西瓜端走了。 “天都要黑下来了,哪里还有那么热?晚上少吃点儿寒凉的,不然会肚子疼。”钟氏点了点迟意撅起来的嘴唇,无奈的摇了摇头。 迟意体弱,夏季怕热,冬季怕冷,一年到头儿来,也难有让她舒服的日子。 可钟氏还不能事事都依着她,不然这懒丫头一定会不知轻重,根本不顾惜自个儿的身体。 也幸好这几日有她盯着,每日在吃食上也都严格要求,不让她吃太多凉的东西。 回味了一下冰凉爽口的西瓜,迟意没一会儿就又觉得身上开始冒汗了。 “母亲,我去廊下凉快凉快,一会儿再回屋来。” 即使开着窗子,迟意也快要收不了了,便从炕上蹭下来,趿拉着鞋子要出去坐会儿。 钟氏跟在后面帮她把裙衫整理好,说道,“不如去洗洗,泡个澡?洗完身上也能凉快许多。” 迟意拿不准迟君舟今日会不会有动作,还要等着浅云居那边儿的信儿,所以便没有洗漱。 她又不能跟钟氏明说,所以只好敷衍着说道,“还不困呢,洗完一会儿又要出汗,还是等要睡觉的时候再洗吧。母亲若是嫌热就先去洗洗,热水一直烧着呢。” 揽月阁里没有砌池子,盥洗室的地方也有限,所以母女二人只能一个一个去洗漱。 这会儿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所以迟意说完后,钟氏也就没有犹豫,见迟意只是坐在廊下吹吹风,没再想着吃冰西瓜,她也就转身去盥洗室洗漱了。 挂在屋檐下的鸟笼里,两只鹦鹉还精神的很,见迟意这个主人就坐在它们旁边,它们两个就仿佛在比赛谁的嗓门儿大一样,一人一句姑娘吉祥的叫着。 一开始迟意还听的津津有味,可这俩憨货也不知道换一句喊,最后喊的迟意脑袋都疼了。 “赶紧拎走赶紧拎走,我这两日可能都不想再见到它们了。”迟意浑身无力的瘫在躺椅上,一脸的不耐烦。 两只鹦鹉一直都是清秋在照顾,闻言赶紧上前去把笼子提了起来。 “那奴婢先把它们送到后边去了?”清秋给笼子盖上了罩子,里面一黑,两只鹦鹉便都停了下来。 迟意点点头,清秋便拎着两个笼子走了。 廊下这会儿没有其他人在,迟意终于清净下来,竟也觉得天儿也不是很热。 闭着眼睛晃着摇椅,迟意感觉马上就要睡着了的时候,门房那儿的婆子就脚步慌张的跑了过来。 “姑娘,不好了,出事了!”婆子身材略微丰满,跑这么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累的她直用手背擦额头上的汗水。 迟意立马清醒过来,坐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三夫人院子里,刚刚黎儿姑娘叫人来禀告您和夫人,说浅云居里招贼人了!”婆子心惊肉跳,这可是镇国公府的内宅啊,有那么多府兵守着,竟然还能进来贼人,说出去谁能相信? 迟意却放下心来,但是未免叫人看出端倪,她依旧摆出一副惊讶和不知所措的表情,高声把忆岚和白芷叫了过来。 “姑娘怎么了?”二人闻声而来,问迟意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二人一个在室内整理床铺,一个在小厨房跟厨娘准备着明日早膳需要的食材。听到迟意叫她们,这才急忙过来了。 “黎儿叫人来说,浅云居竟然遭贼了!想必应该是已经抓住了,你们二人现在随我一起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意急忙从躺椅上站起来,头发都来不及整理,就脚步飞快的向外走去。 送了鹦鹉回来的清秋也急急忙忙跟上来,却被迟意拦下,叫她守着钟氏,等她洗漱完了好跟她详细的解释一番。 一路急匆匆的赶到浅云居,被钟氏留下来看院子的黎儿正焦急万分的来来回回的踱着步,见迟意三人来了,便赶紧跑着迎了上来。 “四姑娘!”黎儿匆匆行礼问安。 迟意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扶起来,一边走一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确实是进了贼?有没有通知祖母她们?” 黎儿是知情者,迟意在有此打算要算计迟君舟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黎儿。 没办法,要是想让事情能成,浅云居这里必须要有一个内应。 钟氏心肠软,又是个不会撒谎的人。迟意直接就把钟氏首先排除了。 接下来便是花翎和黎儿这两人,花翎是钟氏的心腹,而且她不能离开钟氏的身边,想来想去,也只有黎儿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黎儿也不负众望,迟意刚把计划告诉她的时候,她就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并且还说绝对不会提前告诉钟氏。 有了黎儿当内应,事情就好办多了。 迟君舟欠了那么一大笔钱,他一定会想办法去弄钱。 众所周知,国公府里最有钱的,就是钟氏了。 迟意故意把钟氏从浅云居叫到揽月阁陪她住几日,又大张旗鼓的叫下人把钟氏常用的东西都搬了过去。 这样让外人一看,就仿佛钟氏要在迟意那里常住了一般。 主子都走了,随身伺候的下人自然没道理还继续在浅云居待着了。 迟君舟不是第一次偷拿库房里的东西,再加上有了这么多让他觉得有机可乘的前提,他自然也就会跟着动心。 府中各自的院落围墙都不高,只要知道府兵巡逻的路线,迟君舟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翻墙潜入进来。 库房的位置也都不是秘密,上面的锁也是轻而易举就能撬开的,迟君舟一路顺畅,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进了浅云居的库房。 看着库房中琳琅满目的值钱东西,迟君舟虽然心痒,但他也知道自己拿不走。他今日主要拿的依旧是银票或者金叶子。 这两种方便携带,而且也不易让钟氏的人察觉。 轻手轻脚的在库房中摸索了半天,还真就让迟君舟找到了装银票的位置。 打开盒子,他连数都没数,把银票卷成一卷,就直接塞进了怀里。 这盒子中的银票面额都是一百两一张,这么一大摞子,少说也有五六万两了。 迟君舟一面往怀里塞,一面还在心里泛酸。 同样都是国公府的人,三房就富的有花不完的银子,他却穷的只能偷偷进来拿一些应急。 装完了银票,迟君舟还想再找一找金叶子放在哪里。 可不等他再找,外面突然传出了一声叫喊,“贼人就在里面!士兵大哥赶紧把门堵上,别叫他跑了!” 迟君舟当即额头冒出了冷汗,心道一声坏了! 第139章 捉鳖 这库房是没有窗户的,四面只有一扇大门。 这也是为了防止库房进了贼,从其他的地方逃跑。 这样以来,只要看住了大门,任凭里面的人武功有多高,他也插翅难飞。 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没有立即进来抓他,反而是直接把大门重新锁上,就没了动静。 迟君舟被困在里面急的团团转,想着到底怎么才能不让人发现他。 外面应该是围了府兵,软甲和兵器的碰撞声在库房里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这也让迟君舟更加的崩溃了。 库房外面,黎儿对着府兵的队长六子连连鞠躬感谢,“还要多谢六哥帮忙,否则叫这贼人跑了,我可真就要掉脑袋了!” 六子却在心里打鼓,他们府兵因为是男子,所以每晚巡逻都是在各个院子的外围。他们方才刚刚在浅云居周围走过,却并没有见到可疑的人影。 可是黎儿急匆匆的跑来找他,说三夫人的库房叫贼人撬开跑进去了。 她说因为看背影像是个男人,她们一院子都是小丫头,怕不是那贼人的对手,所以才来叫他去帮忙。 原本他们府兵是不能进内宅院子的,但若是真叫外人闯了进来,他们这一队的兄弟也就不用干了,直接去老公爷面前自裁了事。 本着谨慎的态度,六子便叫了几个兄弟,跟着黎儿回了浅云居。 黎儿走时还叫了个小丫头远远的盯着库房那里,他们回来时,小丫头对着黎儿一脸严肃的点点头,低声说里面的人还没走。 六子刚想抄家伙进去逮人,就被黎儿一把拦下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贼不去抓?”六子皱眉看着黎儿,脸上满是疑惑。 “六哥稍安勿躁,咱们先把库房围住。你也知道,我们夫人今日没在院子里,现如今一个主子都没有,我也不能越矩了哇!咱们不叫那贼人跑了便成,我这就叫人去把夫人和姑娘叫来。” 六子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点了点头,招呼兄弟们静悄悄的围了上去,直接把库房门锁上了。 这一下子,迟君舟在里面算是跑不掉了。 黎儿转身就叫来人去通知迟意那里和老夫人,势必要把事情给闹大。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除了迟意这个等着事发的策划人,其他房的人差不多都是在洗漱。 老夫人也不例外,她这儿刚刚泡了澡出来,头发还没擦干呢,就听下面的人来报说钟氏房里遭了贼。 老夫人一个激灵从绣墩上站起来,后面擦头发的丫鬟都没反应过来,手里还攥着老夫人的头发呢。 “哎呦!”老夫人头皮一紧,疼的她又连忙坐了回去。 小丫鬟吓了一跳,双腿一软赶紧跪下来伏地磕头,“奴婢知错,求老夫人开恩!” 老夫人哪还有功夫给这小丫鬟治罪,抬手打发小丫鬟出去,她扭头问董嬷嬷,“你听明白了?” 董嬷嬷点头,安抚老夫人,“您别着急,既然三夫人那里已经着人来禀告,那就应该没什么事了。您在这儿等着,奴婢去三夫人那儿看看,回来再与您说。” “不成,这事儿非同小可,三郎又不在府中,钟氏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不得要发疯?我还是去看看吧,不然这心里不踏实。” 老夫人摇了摇头,头发也不擦了,抓起搭在衣架上的外衫就往外走去。 董嬷嬷知道自己也劝不住,只好急忙跟了上去,叫道,“奴婢先给您把头发梳起来,这样子怎么出门?” 老夫人这才想起自己还是披头散发,只要又转了回来,催促道,“赶紧的,真是急死我了!” 等老夫人带着董嬷嬷和几个提着灯的丫鬟来到浅云居的时候,迟意也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见老夫人匆忙赶来,迟意便迎了上去,搀扶着老夫人的胳膊歉意的说道,“劳烦祖母晚上还要跑一趟,真是孙女儿的过错了。” “说这些干什么,那贼人可抓住了?你母亲呢,有没有受到惊吓?”老夫人现在哪还有心思呵斥迟意,没在院子里见到钟氏,急的她进来就问。 “母亲还在我那儿,来人说浅云居着贼时,母亲正巧去洗漱了。我怕这边着急,便先过来,还没叫母亲知晓。” 老夫人略微放下心来,点头赞同道,“这样也好,事后再告诉她吧,省的吓着她。” 迟意把老夫人扶到廊下的椅子上坐下,跟她说起现在的情况来,“黎儿自己做不了主,便叫来府兵,把那贼人困在了库房。” “不用等了,叫人进去,一定要把那贼子抓住!真是胆大包天,连国公府都敢闯!现在就叫他知道知道,什么是有来无回!” 老夫人冷哼一声,下令叫人进去抓贼。 六子得令,招呼上其他的府兵,打开锁后便分了一波人进去搜查。 迟君舟在里面已经被困的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倒不是打不过这些府兵,只是心态上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崩溃。 堂堂国公府世子,偷叔父家的银钱叫人堵在了库房里,这么丢人没脸的事情,让他根本抬不起头来了。 库房里没有点灯,借着外面的光亮,六子几人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一哄而上,把人结结实实的捆住后,他们也没有想着先看看这人长什么样,便把人拽了出来。 “老夫人,人抓住了!”六子高声喊道,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能把人抓住,他们失职的惩罚也能轻上不少。 一把把人推倒在廊下的空地,六子几人围在一圈,防止这人偷跑。 老夫人眼神儿本就不太好,这大晚上的,她看人都得眯眯着眼睛。 可是自己的长孙,光是身型,她还是有些熟悉的。 老夫人心头狂跳,忍不住探着身子去看蜷缩在地上的那个人。 “把头抬起来,好叫我们看看是哪个大胆的贼人,敢到国公府来偷东西了。” 见老夫人不说话,迟意在一旁淡定的说道。 她眼神儿可没花,迟君舟就算把脑袋埋在胸口里,她也看的真真切切。 迟君舟不动,他根本没脸抬头。 “把人弄起来,现在知道见不得人了?早干什么去了?”老夫人虽然看着眼熟,但她自认身边不会有如此行径的人,便跟着迟意的话说道。 六子昂首挺胸走上前来,薅住迟君舟的衣领子,一把就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这下子,迟君舟算是整个人都暴露了出来。 六子这下子也看清楚了,他刚得意没一盏茶的功夫呢,这一下子又把他吓的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的亲娘嘞!这贼人怎么长得和世子这么像! 六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正想伸手揉揉眼睛,廊下的老夫人和迟意就已经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舟哥儿?!” “大堂哥?!怎么是你?” 第140章 天方夜谭 迟意自然懂得先发制人的道理,所以她根本不给迟君舟解释的机会。 “黎儿说库房潜入的贼人,竟然是大堂哥?这大晚上的,大堂哥偷偷跑到我母亲的库房里,总不可能是迷路了吧?” 迟君舟被说的面红耳赤,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好闭着嘴,奋力的想要挣脱六子的钳制。 六子本就被迟君舟惊的发懵,手上也都忘了还抓着人,所以轻而易举的就让迟君舟挣脱开了。 迟君舟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挣脱了六子的钳制后,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竟然闷着头转身就要往外跑。 迟意可一直注意着他呢,见他竟然想跑,赶紧出声提醒道,“把人给我拦住!” 六子和一帮府兵也没注意到是谁下的命令,反正都是听命行事,身体比脑子反应还要快呢,立即就把迟君舟又按在了地上。 这会儿老夫人也缓过劲儿来,指着地上的迟君舟张嘴问道,“你跑什么?啊?你跑什么!” “你们放开我!祖母,您听我说!这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迟君舟奋力挣扎,趴在地上努力的伸着脖子朝着老夫人叫喊。 府兵们自然是认识迟君舟的,这会儿也都反应过来,他们这是把世子当成贼,给抓起来了。 可这事儿明眼儿人一看就知道是不是误会,都堵在人家库房里了,还能有什么误会? 见老夫人没开口让他们放人,府兵们也就稍稍放下心来,不怕事后迟君舟找他们麻烦了。 府兵们狠了心的抓住迟君舟,任凭他再怎么挣扎,也绝不放手。迟君舟也如同一只上了岸的鱼,越是挣扎,体力消失的越快。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浅云居的下人,虽然不敢窃窃私语,但也都好奇的看着热闹。 老夫人不想叫人看了笑话,遂扭头跟迟意商量道,“把你大哥带我那儿去,你跟我一块儿走,怎么样?” 迟君舟现在是百口莫辩,迟意也就遂了老夫人的意思,直接点头道,“就听祖母的。” 老夫人站起来,吩咐六子,“把人押到清风堂,再使人去把大爷他们都叫来!” 六子精神一振,应了声是,便挥手叫手下人押着迟君舟,他则亲自去请迟泽宇几人了。 迟意也跟着老夫人一起回了清风堂,走之前还嘱咐黎儿,千万要守好院子,等钟氏几人过来后,再去清风堂回话。 黎儿慎重的点了点头,让迟意放心。 老夫人在前面被董嬷嬷搀扶着,这会儿她也不像方才来时那么精力充沛了,反而佝偻着身子,脚步虚浮。 迟意看了老夫人的背影一眼,心里暗暗感到抱歉。 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了,操心完儿子还要操心孙子辈儿,也是够心酸的。 但若是不让老夫人操心,那就该她们一家子吃亏了。 迟意从不是个爱吃亏的主儿,所以也只能在心里对老夫人说抱歉,让她老人家辛苦一些了。 一行人回到清风堂,老公爷也从书房被请了回来,这会儿正拄着拐,端坐在首座上。 老夫人坐在了老公爷身边,手肘抵在圈椅的扶手上,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迟意先给老公爷行了礼,然后默默站在了一旁。 迟君舟这会儿也被押了进来,跪在了正中间。 老公爷自来就对迟君舟看不上眼,觉得他一无是处。现在看他畏畏缩缩,一脸狼狈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拿拐杖用力的在地面上敲了敲,老公爷发话问道,“谁来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君舟从小最怕的就是严肃的祖父,见他一脸怒容的瞪着他,就更不敢出声了,还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押着迟君舟过来的府兵则一个个斗志昂扬,挺着胸站在一旁。见老公爷问了话,一个胆子大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把黎儿是如何找到他们,又是如何围住库房的经过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直到发现库房里的人是迟君舟,他们才反应过来,堂堂国公府世子爷,竟然会潜入叔父的库房去偷东西。 老公爷越听越气,感觉简直是听了天方夜谭。 他转头看着迟君舟,淡淡的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孙儿……孙儿是冤枉的,这是误会……”迟君舟干干巴巴的为自己辩解,打死他都不能承认。 “好,误会。”老公爷点点头,平静的又问道,“那你说说,你去三房的库房干什么?” 迟君舟词穷,这叫他如何解释?被抓了现行,他说什么都没用啊! 迟君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无话可说?”老公爷摇了摇头,失望的叹了口气,“还死犟着不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夫人睁开眼,气呼呼的说道,“怎么想的,这还用想?去人家库房,除了偷东西,还能是做什么?难不成事去看门儿的?跟他那个娘一个德行,眼皮子浅,见钱眼开!” 已经走到门口的迟泽宇正好听到老夫人的气话,他身边还有迟钟宇和迟明宇在,叫两个弟弟听了自己房里的笑话,他脸上霎时就红了起来。 “大爷、二爷、四爷来了。”门口的丫鬟赶紧向里面禀告,又领着几人进去了。 老夫人正在气头儿上,这会儿见了迟泽宇更是生气,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 老公爷叫几个儿子坐下,问道,“事情都知道了?” 六子去叫人的时候就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跟几人讲了,迟泽宇当场就要举剑砍了这个满嘴胡话的府兵,还是迟明宇赶紧拦了下来,安抚了他的情绪。 迟钟宇也让迟泽宇冷静冷静,说先去内院看看情况,万一是误会呢。 兄弟三人便一起过来了,结果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老夫人不满又略带讽刺的话。 老夫人和老公爷都已经是这个态度了,迟泽宇不仅难堪,也跟着心凉了。 看来下人说的并不是胡言乱语,迟君舟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真的闯祸,而且还被抓了个现行! “父亲……”迟泽宇艰难的开口,“求您看在儿子的面子上,饶过这逆子一次。” 老公爷瞥了迟泽宇一眼,扯了扯嘴角说道,“你倒是先请罪了,可你这儿子,还死不承认,也不说大晚上的跑去你三弟院子的库房是去做什么的。” 迟泽宇更加无地自容了,他撩起衣袍的下摆,跪在老公爷和老夫人面前,愧疚的说道,“千错万错,都是因为儿子教子无方,求父亲责罚!只是这种事实在不已传开闹大,否则损的还是咱们国公府的脸面,求父亲开恩!” 第141章 腿打折 “你也知道事情闹大的收不了场,可你看看你那个好儿子,他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呢!” 老夫人现在是看到大房的这几人就觉得头疼,这阵子闹出来的事情,哪件不是跟他们有关? 刚刚把当娘的关起来,这回儿子到是继承下来他娘的传统,专门去盯着人家的库房了! 老夫人越想越来气,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迟泽宇和迟君舟骂道,“都是不争气的玩意儿!你们的事老娘也不管了,叫你爹操心去吧!” 说完,老夫人便甩着衣袖,头也不回的往后面的寝室去了。 迟泽宇上前膝行了几步,想要叫住老夫人。 老公爷却用拐杖拦住了他,摇了摇头,“让你母亲歇歇吧,这阵子够她操心的了。” “是儿子不孝了。”迟泽宇垂下头,颓废的喃喃说道。 老公爷也叹了口气,他这个大儿子,虽然平庸了些,但也是从小就孝顺。 其他三个儿子还只知道在外面疯耍的时候,迟泽宇就已经知道每日回府给母亲带她喜欢吃的东西了。 当年他出于多方考虑,不得已让他娶了孙氏。他虽然没有拒绝,但是老公爷也是知道他是不喜的。 但即使是不喜,他也没有闹脾气,而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 大儿子平庸却又想在功绩上做出一番成就,老公爷看在眼里,却没有点破。 因为他知道,迟泽宇再怎么钻营努力,也爬不了多高。他没多少心眼儿,官场上的那些门道,这都二十多年了,他依旧没有看透。不像其他三个儿子,他没怎么担心,就已经做出了一番事业。 反倒是人到壮年,他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又让他蒙了羞。 不忍看迟泽宇这颓废的样子,老公爷难得心软说道,“我知你心中不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再饶他一次。他这个样子,我看军营也不用去了,就让他去兰亭带上几年吧,好好磨磨性子,免得再闹出事来。” 兰亭是迟家的老家,是距离京城较为偏远的一个县城,如今还有一些本家的族人住在兰亭。 把迟君舟送回兰亭,其实和流放也就差不了多少。等过个几年,迟君舟这性子若是还改不了,那老公爷可能就会考虑要不要换一个世子了。 听了老公爷的话,迟泽宇还没说话,后面一只装哑巴的迟君舟却先不同意了。 “祖父,您不能这样!我不去兰亭,我不去!凭什么让我去兰亭,我没有做错!” “没有错?”老公爷冰冷的目光转向迟君舟,心中已经对这个长孙失望透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从库房被押出来,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我是不得已,我不是自愿的……”迟君舟心里早就已经慌了,他眼神飘忽的在几人身上来回看着,当他看到另一边站着的迟意时,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是迟意!都是她!若是她不把库房搬走,那这些东西就都是我的了!我拿我自己的东西,这何错之有?” 迟意没想到迟君舟会牵扯上她,还说出了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她指了指自己,无辜的看向老公爷和迟泽宇,“祖父,大伯父,我可什么话都没说呢!” 迟泽宇也没想到迟君舟竟然会发疯说出这种话来,气的他直接站起身,回头照着迟君舟的胸口就踹了一脚。 迟君舟一个不察,四脚朝天就倒在了地上,藏在他衣襟里的银票也掉了出来,撒了一地。 “孽障,你还有什么话说?竟敢去偷银票!”迟泽宇感觉自己气血上涌,眼前发花,身子都站不稳了。 迟明宇赶紧去把迟泽宇扶到椅子上坐下,安慰他道,“大哥别动气,自己的身子要紧。” “这我能不气么?你看看这孽障说的还是人话?”迟泽宇气喘吁吁的被迟明宇按了下来,双眼却恨不得把迟君舟瞪出两个洞来。 迟君舟却如同疯魔了一般,趴在地上就开始捡散了一地的银票。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他一边捡,嘴里还一边念叨着。 迟意感觉迟君舟的状态不太对,她默默往老公爷的身边挪了挪,装作胆怯的样子小声问道,“祖父,大堂哥这是怎么了?我有些怕……” 老公爷立马瞪了一眼周围站着像个树杆子一样的府兵,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不知道先把人抓起来?” 还是六子最先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钳制住迟君舟,让他不能动弹。 现在可以算是人赃俱获了,任凭迟君舟再如何狡辩,也洗脱不了他去偷银票的事实。 迟泽宇也对迟君舟失望极了,见他盯着那一沓银票眼睛都挪不开的样子,他就觉得这孩子是无药可救了。 迟意却不是单单要把迟君舟偷钱这一件事捅出来,毕竟这也只能算是家事,外面可还有更劲爆的事情等着呢。 适时的露出不接的样子,迟意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大堂哥要这么多银票干什么呀?平日的例银也不少了呀?大堂哥不够用么?” 在场的几人也都不是傻子,自然也是心有疑虑。既然迟意先问了,那他们也就没了顾忌。 迟钟宇捋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问迟君舟道,“舟哥儿,你拿这么多银票,到底是干什么?” 迟君舟却谁都不搭理了,眼睛就盯着银票,挪都不挪。 “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不如把他的贴身小厮叫来,也许还能问出点儿有用的来。”迟明宇看了一眼状若疯癫的迟君舟,摇了摇头。 老公爷也是这个意思,便叫人去把迟君舟的小厮带了过来。 小厮早就被吓得腿软,当他进来看到迟君舟的样子后,直接就跪倒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喊着饶命。 “饶命的话你先等会儿,先说说吧,你家少爷都瞒了什么事?这阵子又发生了什么?”老公爷心平气和的和这小厮说道。 小厮一直贴身照顾迟君舟,自然是知晓他的一举一动。就连李氏这个做妻子的都不知道的事,他都清清楚楚。 面对这一屋子的主子,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把迟君舟上一次从库房里拿金叶子和银票的事都抖落出来了。 加上这几个月来,迟君舟吃喝玩乐,又每日流连赌坊的事情也都交代干净了。 “你说他日日都去赌坊?”迟泽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忍不住高声问了一句。 小厮缩着脖子点了点头,“这几日世子没有去,是因为前几日输了钱,还欠了赌坊那里一千多两银子。” “一千多两,一千多两!”迟泽宇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挥开迟明宇的阻拦,上去对着迟君舟就拳打脚踢起来。 一边打他还一边骂道,“我让你赌,我让你赌!我今天就把你腿打折,看你还怎么去赌!” 第142章 识破 迟泽宇这次是下了狠手,迟君舟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痛哭求饶,结果没喊几句,迟泽宇直接一脚把他踹到了门框上。 “啊!”迟君舟感觉整个内脏都移了位,喉头一甜,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迟泽宇气势汹汹的还想接着揍,却被迟钟宇和迟明宇一左一右的架住胳膊,拦了下来。 “大哥大哥!你打也打了,气也该消了,但是不能下死手。舟哥儿做的再不对,你也不能把他打死了!”迟明宇赶紧安抚迟泽宇,生怕他在气头上下死手。 迟泽宇却依然不解恨,双目死死的盯着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迟君舟。 “这种不争气的混账,留着他给祖宗蒙羞么?还不如死了算了!”迟泽宇胸脯起伏不定,因为用力,脖颈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迟钟宇和迟明宇两个人拦着他,都颇为费力。显然他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迟君舟的小厮连滚带爬的扑到迟君舟身边,挡在他身前连连给迟泽宇磕头。 “求大爷饶少爷一命!少爷一定会改的!求大爷饶命啊!”小厮的眼泪鼻涕流了满脸,额头也被他磕的流了血,让人不忍直视。 “你还有脸求饶?你以为你能逃得了!身为贴身伺候的人,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竟然还替他隐瞒!我今日也饶不了你!” 迟泽宇怒斥道,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小厮。 小厮自然知晓今日自己是逃不了的,当迟君舟第一次偷拿了银票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 但他从小照顾迟君舟,实在不忍心看到大爷和少爷父子二人离心。 他又重重磕下头去,声泪俱下道,“奴才自知今日难逃一死,只求大爷看在少爷是您长子的份儿上,饶了他一命吧!小公子也不能没有父亲啊!” 说到自己的孙子身上,迟泽宇显然脚下一顿,愣在了当场。 拦着他的迟钟宇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赶紧一起把迟泽宇往后面拉去,把人按在了椅子上。 “是啊,大哥,旭哥儿还这么小,你忍心让他从小就没了父亲?”迟明宇拍了拍迟泽宇的肩膀,叹了口气,“舟哥儿糊涂,你可不能糊涂!就算舟哥儿再如何荒唐,也自有父亲惩治,你现在当着父亲的面要打要杀的,这不是叫父亲为难了?” 迟泽宇不说话,但是也没再要去揍迟君舟,显然是把那小厮和迟明宇的话听进去了。 老公爷依旧双手撑着拐杖,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见迟泽宇终于平静下来了,他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舟哥儿德行有亏,难当大任,明日我就进宫,请皇上下旨,撤了他的世子之位。若你不反对,就着手准备启程,把人送到兰亭去。走之前也去问问舟哥儿媳妇,她若是不想去,就安心留在府中。” “但凭父亲做主。”迟泽宇佝偻着身子,双眼无神的点了点头。 老公爷又转头看了那还匍匐在地的小厮一眼,吩咐六子道,“周哥儿身边伺候的人不得力,你先把人押下去,等明日大管家发落。” 六子挺胸抬头行了个军礼,便叫人把小厮押了下去。 迟君舟伤了肺腑,这会儿已经昏迷过去。老公爷又叫了人进来把迟君舟抬回去,找大夫给他看一看。 吩咐完这一切,老公爷又看了自己这几个儿子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子不教父之过,舟哥儿能有今日,你这个当父亲的难道就一点儿责任都没有?但凡平日多用些心,也不会闹到今日这个局面。你们两个也是,平日里也多关心关心孩子,别只顾着外面的事,都听到没有?” 迟钟宇憨憨一笑,有些不以为意的说道,“父亲放心,凡哥儿老实着呢!用不着我操心!” “说你是榆木脑袋都是夸你!凡哥儿省心,婧姐儿和阿冰就不用管了?你要是早上心,婧姐儿也不至于被朱家哄骗!你们几个,都不叫我省心!” 若不是看在迟意还站在一旁,老公爷真想抄着拐杖揍这几个混账东西一顿,没有一个叫他省心的。 迟钟宇理亏,这下子也不敢说话了。他本就是个粗心的人,对儿子看不顺眼了还能揍一顿,可面对娇滴滴的闺女,他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所以他那三个女儿,他基本很少主动去关注,有何氏这个嫡母在,他一直都是放心的。 只不过女儿家的心思,他不懂,这才造成了迟婧当初的状况。 迟明宇不忍两个哥哥被训,便转移话题道,“父亲,不知赌坊那里要如何处置?” 赌坊虽然没有被明令禁止,但是他们非法放贷,却是大周律法不允许的。 这赌坊如此嚣张行事,若说他背后没有人支持,迟明宇是一百个不相信。 老公爷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无需多想,明日叫谦哥儿带着金吾卫的人,直接去抄了那赌坊,把证据搜查出来不就得了?又不是要揪出他背后之人,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是儿子愚钝了,还是父亲高明!”迟明宇眼前迷雾散开,顿时明白过来。 老公爷这法子看似粗暴简单,但他们确实也不是为了揪出背后之人。只是把赌坊抄了,背后之人只要吃下这哑巴亏,那就闹不大。 若是不甘心,想着如何报复。那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能揪出这京中的一个害群之马,也是好事一桩。 老公爷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行了,都回去吧。四郎别忘了去告诉谦哥儿一声,叫他多带些官家子弟,不怕事的那种。” “儿子知道了。”迟明宇拱手行礼,然后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出了清风堂。 迟意看完了热闹,便也跟老公爷告退,说要先回去了。 老公爷却叫住了她,让她坐下来跟他说说话。 “祖父想说什么?”迟意老老实实的坐下,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老公爷一手撑着拐杖,带着玉扳指的拇指轻轻的抚摸着拐杖的龙头,不经意的问了一句,“算计你大堂哥这件事,计划了很久了吧?” “祖父高明,阿慈就知道这种小把戏骗不了祖父。”迟意勾唇一笑,心却沉了沉。 她知道自己这看似完美的计划骗一骗没什么心眼儿的老夫人还行,骗老公爷这种老狐狸却有难度。 只是没想到,老公爷当即就识破,而且还戳破说开了。 是不过老公爷并没有当众说出来,那就表示他对迟意的做法并没有不满。 迟意心中有了底,也就没有了要掩饰的必要,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是不过没想到老公爷却哈哈一笑,一扫方才脸上的阴霾。 “有胆识,有计谋!不错,不愧是我们迟家人的血脉!好样的!” 第143章 儿子随谁 “祖父不觉得孙女儿心狠手辣?怎么说那也是我大堂哥。” 迟意完全没想到老公爷会是这么一个态度。 她以为老公爷不当众拆穿她,只不过是为了给她留个面子,也是为了维系大房和三房的关系。 却不想,老公爷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夸赞起了她。 “这算什么心狠手辣,他先不仁,也怪不得你不义。”老公爷虽是这么说,却依旧叹了口气。 “只不过你大堂哥也确实叫我失望,他但凡聪明争气一些,也不至于落了你给他挖的陷阱,还不明不白的跳了进去。” “孙女给过大堂哥机会,只不过他选择一意孤行罢了。”迟意淡淡说道。 当初孙氏的事情揭露出来,迟君舟虽然心里也害怕了。但他依旧没有勇气承认,事后也没有任何的认错态度,见了迟意还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 之前的家宴上,他更是表示出了对他们三房的不满。 这一切的种种,都表示出迟君舟不仅不觉得对三房有愧,还认为是因为三房回来,才造成了他没有银子继续挥霍的原因。 对于这种不知悔改的人,迟意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没直接要了迟君舟的小命,已经是看在是一家人的面子上了。 老公爷显然也是知道迟君舟的所作所为,这才对他失望透顶,也就对迟意的做法没什么不满了。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做的没有错。”老公爷点点头,“不过这件事,我知道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叫其他人知晓。” 迟意忍不住笑出来,弯弯的眼睛如同月牙一般,“祖父是担心阿慈么?” “你这丫头倒是一点儿不愁。”老公爷也忍不住笑了笑,点了点迟意的脑门道,“我能理解你,其他人可不一定。他们只会觉得你冷血不顾亲情,对你也会多些顾忌了。” 迟意自然晓得,一个大家族,最重要的自然是齐心协力,若人心都不齐,那就更别提什么振兴家族的豪言壮语了。 但是有些时候,断臂求生也是迫不得已。若不砍断那些腐坏的根枝,那就一定长不成参天大树。 只不过作为第一个挥动斧头的人,定然也会被质疑。 不过迟意不怕,她有强大的护盾,也有温柔的爱护。外界的质疑对她造不成影响,她也不屑去听其他人对她的质疑声。 “恃宠行凶罢了,不过阿慈现在的胆子更大了,毕竟祖父也是愿意宠着我的,对不对?”迟意仰着头,天真的话语,丝毫看不出她会是一个暗地里策划这一系列事情的主谋。 老公爷微微一愣,随后又爽朗的大笑起来,心里却叹了口气。 这丫头若是个小子,那还何愁国公府后继无人? 除了迟君舟这个长孙,下面的四个孙子虽然也是各有长处,但论起心智来,却各个不如迟意。 迟君凡随了他爹,大老粗一个;迟君杭虽是个头脑聪慧的,但他又从小不爱习武,往后走的也是文官的路子;迟君谦倒是样样都好,但这小子太单纯,一点儿都不像他老子;小五儿年纪还太小,往后如何,还要再仔细看看。 这么一圈儿算下来,他们国公府这孙子辈儿的,还真是没有一个能让他满意的。 反倒是这个四丫头,越看越觉得叫人喜欢。 迟意被老公爷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祖父看我干什么?” “你这丫头,不像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之前罗家和诚意伯府闹出来的事,你不会也插手了吧?” 老公爷突然想到之前迟意落水的事情,原本三郎是想要向这两家施压的,只不过后来却不了了之了。 他以为是皇上插了手,三郎不得已才没有报复回去。 现在想想,怎么就那么凑巧,那个小郡主和罗孟的孙女就双双又掉入河里了? 见识了迟意这次的手段,老公爷合理怀疑,那二人落水的事情,和四丫头也拖不了干系。 迟意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老公爷会这么敏感,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么远。 她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小声的跟老公爷求饶道,“这件事祖父就不要提了吧?毕竟这要是叫外人知道了,孙女可就该没有好果子吃了。” “祖父又不傻,虽然值得骄傲,但也知道轻重缓急。”老公爷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努力压下因为得意而翘起的嘴角。 “行了行了,祖父不问了。天也黑了,你也回去吧,别叫你娘担心。” 迟意点点头,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脚步轻快的回浅云居去了。 钟氏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浅云居了,她还要去安抚安抚她人美心善的娘亲大人。 老公爷看着迟意出了门,便拄着拐又去了书房。在案前站了片刻,老公爷叫了一声萧培。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人影来,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老公爷的身后。 “你觉得四丫头怎么样?”老公爷没有回头,就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萧培声音平缓,仿佛没有声调一般干巴巴的回道,“主子看人的眼光一向准,属下不敢质疑。” 老公爷也知道问萧培这个木头也是白问,心烦的挥挥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了。 又拄着拐回了寝室,老夫人这会儿已经换好亵衣靠在床头半眯着眼了。 见老公爷回来,她睁眼瞧了一下,没好气儿的问道,“那孽障的事都处理好了?” 董嬷嬷帮着老公爷换衣裳,听见老夫人的气话,赶紧跟老公爷解释道,“您别跟老夫人一般见识,她也是被大少爷真气着了。” 老公爷之然知晓自己这老妻的脾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董嬷嬷服侍着老公爷换了衣裳,也就默默退了出去,贴心的给关上了门。 “没轻饶了?”见老公爷没说话,老夫人就知道这事儿是小不了,扑腾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抓着老公爷的袖子问他,“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人走的时候还不知道迟君舟是去赌坊赌输了银子,这会儿没有其他人了,她便叫老公爷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老公爷便满足了老夫人的好奇心,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说给她听。 老夫人也没想到迟君舟能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来,气的她直接下了床,开始找衣服往身上披。 “你这是要干什么去?”老公爷一脸懵,不知道这老婆子大晚上发什么疯。 “干什么?早知道我就不走了,我就应该狠狠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不行,我现在就得去,不亲手打他一顿,我今儿是别想安稳的睡觉了!” 老公爷顿时头疼不已,现在他可算知道大儿子没事儿就要揍孩子的习惯是随谁了! 第144章 做足样子 老夫人到底是没去揍成迟君舟。 因为迟君舟已经伤的不轻了,老公爷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脾气火爆的老夫人拦了下来。 只不过第二日一早,老夫人跟老公爷还没有用早饭,李氏便抱着孩子哭哭啼啼的来到了清风堂。 老夫人脸色一沉,挥手叫进来传话的丫鬟先退出去,她扭头问刚刚洗漱出来的老公爷,“我看她这个样子,是不可能跟着一起去兰亭了。我不想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子,你去打发了她。” 老公爷拿过拐杖,瞥了老夫人一眼,说道,“人之常情,就算她不想去,你也别给她脸色看。” “我还不能发发脾气了?现在的这些孩子,真是不叫人省心!”老夫人把梳子往梳妆台上一扔,气的不搭理老公爷了。 老公爷没办法,只好上前去安慰,“没叫你不许发脾气,只是稍微控制一下。这孩子也是艰难,谁也不想这样不是?舟哥儿这一去,想要回来可就难了,她不想跟去也没什么不对。你骂的别那么狠,也给孩子留个面子。” 毕竟是长孙媳妇,老公爷不好跟她说,还得是老夫人出马才行。 老夫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自己想了想,也就借着老公爷给的台阶下来了。 “算了算了,摊上这么个叫人不省心的孙子,也不知道我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说完,老夫人便气势汹汹的出了寝室,去堂屋见李氏去了。 李氏昨晚一夜都没有睡,当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迟君舟的所做作为,还有老公爷的决定后,她仿佛觉得天都要塌了。 再看到迟君舟被昏迷着抬回来时,她更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醒过来后,她挣扎着去看了一眼也已经清醒了的迟君舟,却是更加的失望。 迟君舟依旧死不悔改,如同疯魔了一般叫嚷着要去把银子都抢来。 李氏不敢在迟君舟这里多待,踉踉跄跄的回到自己的屋子,躲在床里哭了大半夜。 今儿一早,老公爷吩咐好的下人已经开始替迟君舟收拾行囊,准备把人送去兰亭。 管家特意过来跟她说了一声,若是她不想去,也可以待在府中。 李氏心中自然是不想跟去的,兰亭只不过是一个偏远的小县城,哪里能跟京城相比? 更何况去了兰亭,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就迟君舟这个样子,老公爷肯定也是不准他回京的。 虽然已经决定不跟去,但是李氏依旧要把样子做足,她衣裳都没换,披头散发的就抱着孩子来清风堂找老夫人哭诉来了。 当老夫人沉着脸从寝室出来之后,李氏当即跪倒在地,膝行至老夫人面前,哑着嗓子哭道,“祖母,求您开恩,就让旭哥儿留下吧!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做父母的对不起这孩子!可旭哥儿是无辜的,您就让他留在国公府吧,怎么说他也是国公府的曾长孙,他这辈子不能被困在兰亭呀!” 李氏也不是个傻的,她不说自己不想去,而是拿旭哥儿做文章。 旭哥儿如今还不会走路呢,这么点儿的孩子,但凡是个心软的人,就不会为难李氏,叫她们母子分离。 不过看昨夜老公爷的意思,是叫他们一家子都去兰亭的,李氏若是不想去,那旭哥儿自然也不能叫迟君舟一个大男人带走。 李氏今日这么一哭求,明眼人一看也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就是不想跟着去兰亭罢了。 老夫人不至于连这么点儿小心思都看不出来,随脸色都没变,依旧沉着脸看李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行了,起来吧。一大早上就来哭嚎,你也真是够孝顺。”老夫人无不讽刺的说道。 李氏哭声一顿,脸上露出了尴尬的深情。反倒是她怀里的旭哥儿,好奇的睁着大眼睛,咿咿呀呀的伸手往李氏脸上摸。 “还跪着干什么?不是都跟你说了,不想去就安生在府中待着。做错的事的又不是你,你祖父也不至于迁怒于你。旭哥儿也还小,自然也离不得母亲的照顾。不过舟哥儿的世子之位肯定是保不住的,你在府中安心当你的大少奶奶,也没人敢看轻了你去。” 老夫人虽然心中不满李氏拿孩子做文章,但也能够理解李氏的心情了。毕竟人往高处走,李嫔好不容易给李氏求来的世子夫人之位,结果这才两年,就做到了头儿,搁谁心里都会不舒服。 李氏自然知道,可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能跟着迟君舟去兰亭。 死皮赖脸的待在国公府,她在外还能被叫一声大少奶奶。可去了兰亭,谁能用正眼瞧她?指不定背地里怎么将就她,说是被发落回去的落魄户! 所以即使冒着被老夫人厌弃的结果,李氏还是硬着头皮来了,只求能让她和孩子留在国公府。 “祖母……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李氏说着说着,眼泪就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老夫人叹口气,难得耐心的安慰道,“你的顾虑我都晓得,所以昨晚你祖父就已经有言在先,你若是不想去,说一声就好,何必再来哭诉一番?倒显得狭隘了。” 李氏抱着旭哥儿的双臂紧了紧,跪着给老夫人磕了个头,真诚道,“是孙媳没能体会祖父祖母的心意,求您原谅孙媳的鲁莽。” “好了好了,你能明白就行。舟哥儿不争气,也是苦了你。不过往后你也算能安安心心的照顾旭哥儿,大房那儿往后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你就直接跟我说,我看谁还能欺负了你去。” 老夫人叫李氏起来,让她擦擦眼泪,可不能叫下人看了笑话去。 李氏抽抽噎噎的点头答应了,起来后又是一顿道歉。 老夫人本就心情不好,一大早的还要安抚别人。见李氏没事儿了,就直接把人打发回去,她则气儿不顺的叫人把迟泽宇又叫了过来,好一通教训。 各房用过早饭后,送迟君舟回兰亭本家的队伍也已经出发了。没有一个人来送,静悄悄的就出了城。 昨夜钟氏倒是没被吓着,就是有些不理解,迟君舟为何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来。 迟意开解了她半响,总算是安抚住了她。 早上母女二人用了早饭,钟氏还在感叹迟君舟的下场时,老公爷那边儿就叫人把迟君舟从库房里偷拿的银票都送了回来。 迟意接过匣子看了看,就知道数量不对,明显比昨日迟君舟拿出去的多。 “祖父这是何意?”迟意问道。 过来送银票的是老公爷身边的大管事,闻言便笑着解释道,“上一次大少爷从三夫人库房拿走的那些银票,老公爷从自己库房里给您补上了一些。老公爷叫奴才跟三夫人说一声,暂时拿不出那么多来,剩下的往后一定给您凑上。” 第145章 炮仗 钟氏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之前审问孙氏时差的那些银票和金叶子,她虽然当时心中不满,但过后就根本没在意了。 反正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她也不是就指着那些银子过日子。 只不过没想到,老公爷竟然会用自己的私库给她填补上。 钟氏听大管事这么一说,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转头求助的看向迟意,钟氏示意让她给拿个主意。 迟意也有些意外,不过也知道老公爷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她不要再记恨大房了,他们三房吃的亏,他私下里给补上。 迟意在意的也不是这些银子,不过如今孙氏和迟君舟也都受到了惩罚,她也就顺着老公爷给的台阶下来了。 把匣子又推给了大管事,迟意没有接。 “四姑娘这是?”大管事晦暗不明的看着迟意,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迟意笑了笑,解释道,“大管事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只不过叫祖父填补我们,我们哪里好意思?更何况我们的吃穿用度也都是从公中出,平日里银子足够用。否则也攒不下这么多不是?这些您就拿回去,祖父的银子还是叫他老人家好好收着吧,至于昨日的那些,您直接拿到库房,充到公中便是。” “四姑娘,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大管事被迟意的决定惊了片刻,又扭头看向钟氏问道,“三夫人,这?” 钟氏连连点头,丝毫不犹豫的说道,“就按照阿慈说的办吧,反正我这儿还有银子呢,这点儿也碍不着什么。” 钟氏说的真诚,却不知,她这番话,若是叫其他房的人听了去,不知要酸掉多少人的牙。 她眼中根本不在意的银子,可是其他人千方百计都想要得到的。 见钟氏和迟意坚持,大管事也就没有过多推辞,对着钟氏二人行了礼,就抱着匣子去回话了。 这会儿老公爷还在内宅跟老夫人说话,见大管事又把匣子拿回来了,一挑眉问道,“没收?” 大管事点点头,又把钟氏和迟意的话给两人复述了一遍。 老公爷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一看就知道是四丫头的主意,钟氏那个榆木脑袋,才不会想这么多。”老夫人打着扇子,一副了然的模样。 老公爷叫大管事下去,就按照迟意说的去办。 等人一走,他试探着跟老夫人商量道,“三郎媳妇也不惹你,四丫头也得你心意,要不就少为难为难她们?” “我怎么就为难她了?”老夫人立马坐直了身子,双眼瞪着老公爷,一副想要跟他干架的架势。 “谁家婆母能有我这么好说话?要是摊上个难缠的,她还能过的这么舒心?回娘家一走就是三年,我说什么了?还不是高高兴兴让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还想让我怎么好好对她,当祖宗供起来?” 一说到钟氏,老夫人就如同点燃了的炮仗,立即不乐意起来。 “好好好,不说她了,不说她了还不行?”老公爷赶紧打住,不敢再跟老夫人说了。 “怎么,你又心疼上了?”老夫人还不乐意了,抓着老公爷的袖子不让他走,“我看你就是还忘不了杨紫叶!以前你就向着她,现在又向着她的女儿!我这是什么命?夫君心里想着其他人,现在好了,儿子又看上了她的女儿!你这老东西也是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就我里外不是人了!” 说着说着,老夫人竟然抹起了眼泪,委委屈屈的哭上了。 老公爷顿时头如斗大,直呼委屈。却又手忙脚轮的给老夫人擦泪。 “我就心疼你!我要是还想着她,当初能娶你么!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这么多年了,你看我除了你,哪还有过其他人?” “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老夫人也有些抹不开脸,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因为这种事哭,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老公爷立马狠心发誓道,“若是我骗你,就叫我另一条腿也断了,行不行?” “快闭嘴吧你!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老夫人赶紧伸手捂住了老公爷的嘴,连连呸呸的几下,嘴里念叨着百无禁忌。 “我不这么说,你能相信?”老公爷满脸的不相信,跟这老婆子过了四十多年了,还能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但凡跟钟氏或者杨紫叶沾点儿边的,她肯定是毫无征兆的就能炸起来。现在年纪大了,还能稳重些了,年纪轻那会儿,这泼辣娘们儿可是下手给他抓破相过的。 老夫人噎了一下,显然是也想到了自己以往的壮举。 不满的瞪了老公爷一眼,她直接开口撵人道,“你快去前院儿吧,别在我跟前晃悠,心烦!” 老公爷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哄好了。 等老公爷一走,老夫人也颓废下来,盘腿坐在炕沿上发呆。 董嬷嬷用帕子沾了粉给老夫人补了补妆,忍不住开口劝解道,“老公爷心里有没有您,您还不清楚?这么多年了,您还计较什么呀?” “我就是太在乎他,否则谁管他心里有谁。”老夫人为自己辩解,思绪却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了。 她还在闺中时,大周还没有如今这么太平。北方的匈奴鞑子和南边的倭寇水匪不时来犯,大周连年征战,百姓也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时的老公爷还只是镇国公府的小公子,一心就想要上阵杀敌,把侵犯大周的敌人打到跪地求饶。 老夫人那时的闺阁少女们,也不像如今这般每日赏花踏青,而是跟着自家的父辈兄长们一起,习武强身。 老夫人那时最要好的闺中蜜友,便是当时御史大夫的掌上明珠,杨紫叶。 杨紫叶不同于京中的其他少女,她从小便跟外祖家生活在江南,性子也随了江南姑娘的温柔娴雅,是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 老夫人的父辈则是跟着圣上打仗的粗人,她从小也是跟着兄长在演武场里摸爬滚打的野丫头。 最初认识杨紫叶的时候,她就对这个跟她完全相反的女孩子吸引了。 两个性格迥异的少女竟然会成为朋友,任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老公爷和老夫人是从小相识,两家的宅子还是挨在一起,老公爷那时经常过来串门,便也认识了杨紫叶。 后来才知道,杨紫叶之所以会被接回京中,是因为她自小就和镇国公府订了亲。 定亲的人还就是老公爷。 老夫人知道时候当即就呆住了。 她年少仰慕的男子,竟然已经有未婚妻了。 老公爷当时还傻乎乎的高兴呢,还说要是能有这么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也挺不错。 不过后来战乱,老公爷的两个兄长都战死沙场,刚刚十五岁的老公爷骑上战马,就这么毅然决然的奔赴了战场。 ilwxs.com 第146章 内情 老公爷奔赴战场的第二年,杨紫叶的祖母便病逝了。 杨父丁忧回乡,杨紫叶也跟着一起回了江南。 杨紫叶这一回乡守孝便是三年,这期间倒是和老夫人有书信来往,但二人再没有见过面。 战场上瞬息万变,老公爷那里又传回了噩耗。 在与匈奴的一场突袭中,老公爷所在的突袭小队和边境大军失去了联系,三个月都没有消息。 将领们也都已经失去了希望,京中的国公府里也都挂起了白幡。 老公爷的父亲也给杨家修书一封,解除了两家的婚约。 老夫人却是不相信的,老公爷走时明明保证过,一定会凯旋而归。 年少气盛的少女拥有着绝对强韧的信念,她就凭着少年的承诺,孤身一人跑到了燕北。 混迹在游牧民族的经商队伍中,一路磕磕绊绊的跑进了边境。 不知是上天垂怜她,还是不想收了那混世魔王,在她进入草原漫无目的的寻找了两个月后,竟然真的让她打听到了一些眉目。 当时和大周关系没那么僵硬的其他异族小部落,在给匈奴打扫战场的时候,真的偷偷救回去了一些受了伤的大周士兵。 其中就有老公爷。 老夫人找到老公爷的时候,他身上的伤才刚刚有所好转,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跟伤病做斗争,期盼着再次回到战场。 老夫人自然留了下来,信心照料。 等两人再次踏回故土,已经是一年以后了。 董嬷嬷碰了碰老夫人的胳膊,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的时候,老夫人这才从回忆中反应过来。 没搭理董嬷嬷的话,她忍不住反问道,“你说当时要是杨紫叶没有成亲,他会不会去江南找她?” 董嬷嬷哭笑不得,却也依旧认真的回答老夫人的问题,“哎呦,我的老夫人呀!您怎么还在计较这些?您也不想想,您和老公爷认识了多少年,又和杨老夫人认识多少年?” 当年董嬷嬷就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对这三人之间的关系最是清楚不过了。 杨老夫人回京时都已经十三四岁,和老公爷就是互相认识罢了。哪有她家主子和老公爷认识的年头久? 更何况认识没多久老公爷就去了战场,双方的样子可能都不记得了。 老夫人却还是在意的嘟囔道,“这跟认识多久可没有关系,我跟他从不会走路就认识,也没见他对我多上心。反倒是对杨紫叶,嘘寒问暖的,恨不得贴上去了!要不是他去了战场,杨紫叶回了江南,这俩人绝对早就成了!” 当年他们二人从燕北回来,自然是把京中的人都惊呆了,她母亲更是差点儿把她腿打折。但是总的来说,还是高兴大过生气。 国公府更甚,毕竟他家这一支,就剩下他这么一个独苗了。 当时的杨紫叶早就出了孝期,又因为两家没有了婚约,她便嫁给了江南世族的钟家,也就是迟意的外祖父。 老公爷当时听说杨紫叶已经成亲的时候还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妻竟然已经嫁给了别人。 又过了一年,老夫人的父亲也准备要给她说亲,特意询问了她的意见。 她当时能够独自一人去寻老公爷,自家人当然也认为她是属意于他。那既然双方都没有订亲,那不如就试探一番,看看双方的意思。 老夫人自然是没有意见,国公府那里也答应的很痛快,两家就这么订了下来。 不过成亲当天,老公爷喝的酩酊大醉,睡梦中竟然嘟囔了一句,为什么没有等他回来。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老夫人心里便有了结。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释怀。 即使老公爷后来说过他只不过是不甘心,那老夫人心中依旧不痛快。 一直到了迟励宇成年,他说自己有了心仪的姑娘。这姑娘还不是别人,竟然是杨紫叶的小女儿。 老夫人感觉自己一辈子都活在杨紫叶的阴影下了,老了老了,还要让杨紫叶的女儿到她眼前折磨她。 这也是为什么,钟氏即使什么都没有做,老夫人依旧不喜欢她的原因。 董嬷嬷见老夫人又钻了牛角尖,便只好转移话题,不跟她继续讨论那些老黄历了。 “您要不要去三少爷那儿看看?三少奶奶这两日听说身子不太爽利,奴婢想着应该是害喜了。您去看看吧,也当活动活动腿脚了。” 老夫人身子骨硬朗,也没有其他家老太太那么讲究,端着身份凡事都叫小辈儿跑腿。 她平日会在院子里锻炼,没事儿了也会去儿媳妇儿那走动走动。单看身体的状态,她比一些小年轻还要好上一些呢。 被董嬷嬷说动了,老夫人也就不再纠结老公爷的陈年往事,重新洗漱了一番,就溜达着去看孙如欣了。 另一边,迟君谦也已经领着自己的弟兄们气势汹汹的闯进了赌坊,把赌坊的人给一锅端了。 因为他们都是穿着金吾卫的官服,所以赌坊里的人都没怎么敢反抗,直接就被押解到了官府大牢,赌坊的大门也直接被封了。 迟君谦师出有名,他一早就已经跟大理寺的官员沟通过,说了这家赌坊在背地里放贷谋取暴利。 这种事大理寺其实是愿意管的,因为查获一家违法的赌坊,那么查获的银钱就会归入国库。 国库有了意外的进项,最高兴的自然就数皇上。 大理寺的人一个个摩拳擦掌,拜托了金吾卫的兄弟抓人,他们则保证让这群无恶不作的混蛋牢底坐穿。 抓了人封了门,一套流程下来,竟然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用上。 不仅赌坊的东家没反应过来,还在里面赌着的赌客也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了。 金吾卫的人可不管这群赌客的想法,把人全部撵了出去,他们则犹如过境的蝗虫一般,把赌坊从里到外搜刮了一遍,一个铜板都没有给留下。 被撵到外面的赌客也不敢去要自己还仍在赌桌上的银子,一个个都不敢抬头。见这群官兵也不管他们,胆子大的扭头就跑,胆子小的则贴着墙根抱头蹲下,不敢反抗。 马二就是胆大那一波的,见官兵只抓了赌坊的东家一行人,他当机立断,从桌上抓了一把银子就塞到了自己的衣襟里。 被撵出去后,他又偷偷摸摸的躲在最角落里,见没人注意,扭头就往家里跑去。 转过巷子口时,他被突然从一侧伸出来的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马二躲闪不及,硬生生的就撞了上去。 那人的胳膊却如同铁臂一般,直接横在了马二的脖颈位置,只一下,就把马二撞晕了过去。 马二在倒地的时候,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襟,生怕身上的银子被搜刮走。 巷子里出来的人忍不住冷笑一声,揪着马二的后衣襟,就把人拖走了。 第147章 套话 马二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竟然没有紧张跟害怕,反而觉得已经习惯了。 他的双眼上系着黑布条,手上和双腿也都被绳子紧紧绑着。侧卧在地,就连这有些潮湿的地面,都让他觉得熟悉。 “大哥,是你么?”马二一动不动,话语中却隐隐带了些激动。 他醒过来时就已经知道,抓他的人正是之前交代他任务的那位大哥。 这次房间中没有隔屏风,迟意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中,一左一右则站着白芷跟虎子二人。 见马二刚醒就已经猜到了绑他的人是谁,迟意也没有觉得多意外。 指了指马二,迟意便示意虎子跟他说话。 虎子微微颔首,开口说道,“你小子倒是聪明,跑的也够快的。” “嘿嘿,小弟哪里能跟大哥相比,还是您腿脚快,不然小弟也不能被您拦住是不是?” “油嘴滑舌!”虎子冷哼一声,接着说道,“赌坊被封,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马二明显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道,“大哥也不知道原因么?您今日没在赌坊里么?” “原因我自然是知晓,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想明白了。” “小弟愚钝,实在是不知道啊!今儿这群官兵来的蹊跷,小弟还没反应过来呢,这大东家就被抓走了!”马二哭诉起来,接着问虎子,“大哥能给小弟说说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管是因为什么呢,反正对你也没有影响,他们又不抓你!”虎子没好气的说道。 “是是,小弟这不是关心关心么!这赌坊被封了,小弟心里也不痛快啊!往后不能帮大哥忙,小弟心里也急。” “我看你是没了来钱的路子,心里着急吧?”虎子啧啧两声,接着不经意的说道,“你家那书铺赚的也就一般,是如何支撑你这几年这么消耗的?这么看来,你家这是有些家底儿啊?” 说道这儿,马二立即支棱起来,得意的显摆道,“大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实不相瞒,我娘跟长平侯府有些亲戚关系,我娘一说没银子了,那长平侯府可是上赶着给我娘送银子的!” “呦,看不出来啊!”虎子一挑眉,感觉有戏,接着说道,“照你这么一说,你家跟长平侯府是姻亲,那怎么不见长平侯府给你谋个差事?我看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混个一官半职的,岂不是比现在好?” 马二有些得意,扭动着从地上爬起来,坐着跟虎子吹起牛来,“实不相瞒,我娘之前是想给我和长平侯府的二姑娘说亲来着,但是我妹妹不喜欢那二姑娘,说她配不上我,我娘这才算了的。至于这差事嘛,与其去给别人当孙子指示,现在这样整天游玩儿,不是更舒服?反正我不缺银子,遭那份儿罪呢!” “长平侯府的二姑娘?你还真敢说!那可是正正经经的侯府贵女,要嫁也是要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你就算跟人家是姻亲,人家也看不上你吧?” 虎子冷着脸盯着马二,只觉得这人真是能信口雌黄,当初金老太太在侯府打闹,他也是在场的。侯府的人是如何厉声拒绝,又是怎样的态度,他可是一清二楚。 结果到了马二的嘴里,就成了他们家看不上侯府二姑娘了。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马二扭了扭被困的发麻的手臂,还认真的解释起来,“一开始他们家却是不怎么同意,可是后来我娘又去了侯府一样,他们就已经松口了。不过我妹妹说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是非那侯府二姑娘不可,这才就这么算了的。” “你也是个孬种,你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搁我,还就得把人娶回来!老娘说都不好使!” 马二每次提到妹妹时,态度都会不自觉的恭敬起来。 这就让迟意很是在意了,即使是再看重女儿的家庭,当兄长的,会尊重和爱护胞妹,但如何恭敬的,不说没有,但发生在马二身上,就非常的违和。 所以迟意示意虎子,多往马二妹妹身上带一带。 果不其然,虎子鄙视的态度让马二感觉到了难堪,他嘿嘿笑了两声,给自己找台阶下,“也确实是我自己不喜欢,我妹妹了解我,才这么说的。” 见马二没入套,虎子也不好太过刻意,便转了话题问他,“那人家长平侯府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答应了?你再反悔时,他们也没恼了你?你家这不像是人家的亲戚,倒像是人家的祖宗了!” 马二也得意起来,挺着胸脯炫耀,“算起来,那长平侯府的二太太见了我娘确实得跪下给她磕头,在我们老家那儿,辈分还是非常重要的。” “哦?你老家哪儿的,这么重规矩?你家跟侯府二太太还是这么近的关系呢?” 马二这回却支吾起来,没有正面回答了。 “关系是挺近的,我跟那二太太也算是平辈儿了。” “我听说侯府二太太是蜀中人,她当时怎么会远嫁入京的?蜀中到京城,这距离可不近啊!” 二太太易氏出嫁时马二还没出生呢,虎子这么问,也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看看马二知道的内情到底多不多。 马二也确实知道的不多,这回他没有回避,而是沉思了片刻后,就说了起来,“我也是听说的,听说二太太当年是跟着沈放跑了,她家人并不同意她出嫁的。” 沈放就是长平侯府的二老爷,也就是沈宴铮的父亲。 迟意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内幕。虎子也接着问道,“偷跑出来的?不是正常的嫁娶?” 若马二说的是真的,那易氏的做法,就是私奔了。奔为妾,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可沈宴铮的父亲也不知是如何说服了长平侯府的人,竟光明正大的娶了易氏为妻。 马二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他不确定的说道,“我也是听我娘提起过一次,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迟意微微点点头,虎子得了示意,也就使人带着马二出去了。他跟在后面,还要交代一些其他的事情。 好好消化了一下马二说的内情,迟意只感觉头都要大了。 易氏和金老太太之间绝对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肯定是要比她私奔这件事还要严重。 再有,就是马二那个神神秘秘的妹妹。她叫人盯着金老太太一家已经不短的时间了,可对他口中的这个妹妹,却是一点儿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今日看似跟马二说了不少,但真正有用的,其实还真没有几句。 迟意撑着额头苦笑,沈宴铮这一世看似平稳的身份,也是经不起推敲的。 第148章 排查 在马二这里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迟意只好叫虎子把金老太太那里盯紧,最好是能把马二的那个妹妹揪出来。 虎子拍着胸脯跟迟意保证,说一定不会让迟意失望。 另一边,赌坊被封的消息也传遍了大街小巷,这赌坊的背后之人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就知晓了。 丞相府书房中,丞相蔡茂君正和大儿子蔡益说话。 蔡丞相六十不到的年纪,却已经是满头的白发。他身材消瘦挺拔,一双不显浑浊的双眼却炯炯有神,跟他满脸的褶皱一点儿都不协调。 反倒是站在他对面的长子蔡益,绷紧的衣袍裹着他肥胖的身躯,这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已经汗流浃背,手中擦汗的帕子都已经湿透。 蔡益热的满脸通红,一边擦汗一边不安的问蔡茂君,“爹,赌坊被查封,大理寺那里会不会连带着查到咱们头上来?” 这赌坊背后的东家,正是丞相府。 蔡益没有走仕途的路子,反倒自小就对生意感兴趣。 蔡茂君也是通情达理的长辈,儿子无心仕途,他也从没有强迫他,反倒十分支持他发展经商的路子。 他们蔡家如今有他在,宫中还有蔡太后坐镇,在一干勋贵中已经是顶尖的存在。 更何况除了蔡益,他其他的两个儿子也都是十分优秀的人才,慢慢培养,他们蔡家还能再昌盛个百年。 蔡益有了蔡茂君的支持,在经商上也没走多少弯路,虽然比不上钟家这个历经了上百年的世家,但也依旧不会让人小觑。 这几年,蔡益渐渐不满足于这些小打小闹的来钱路子,便把黑手伸向了赌坊。 大周对赌博一直抓的还是比较严的,以前的小赌坊并不敢明目张胆的放高利贷,更别说闹出债主把欠债人的手指砍断这种事了。 可蔡益仗着蔡茂君这个丞相爹,可不在乎这些了。 京中几家有名的大赌坊,背后的东家都是蔡益。他们这些年光是凭着向欠债人收取的利息,就已经获取了不下七十万两的收入。 以往隔三差五的抽查,因为有蔡茂君的亲信提前送信儿,所以一次意外都没有出过。 可今日莫名其妙的,竟然是金吾卫这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公子哥去把赌坊给封了。 蔡茂君知道信儿的时候也已经晚了,匆匆赶回府中,蔡益正在他书房等着,整个人都已经急的不得了。 “这几日赌坊那里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蔡茂君示意蔡益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几日是不是有事发生。 蔡益呼吸急促,炎热的天气加上他交集的心态,更是让他心烦气躁。 喉结来来回回的滚动了好几次,蔡益这才一边喘一边说道,“没什么不同寻常的,管事那里跟我汇报的也是一切正常,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出入。” “没有异样?”蔡茂君皱了皱眉,背着手在案前缓缓的走了几步。 “这就怪了,若是没有提前踩点儿,金吾卫的人为何会突然搜查赌坊?而且他们明显还是有备而来,就是想把赌坊的人一网打尽。” “爹,您说,会不会是皇上?”蔡益有些心虚的小声问道,“他若是察觉到这赌坊的背后是咱们家,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蔡茂君无奈的看了自己的长子一眼,坚定的说道,“不可能,皇上若是抓住了咱们家的把柄,就不会是叫金吾卫去抄了赌坊这么简单了。他不会打草惊蛇,而是会把证据全部搜集起来,然后一击必中,绝不会手下留情。” “那金吾卫怎么会盯上赌坊的?难不成他们有人在赌坊输了钱,气不过,这才封了赌坊撒气?”蔡益想不明白了,平时这抄家下狱得罪人的活计,可都是锦麟卫的人干,何时用过金吾卫这群公子哥了? 能进金吾卫当差的人,谁还没有点儿背景了?他们进金吾卫,除了有的是真想往上爬的,剩下的那都是各家塞人进去历练的。 金吾卫不归兵部管理,想要指使他们,比登天也轻松不到哪去。 蔡茂君也是疑惑在这里,抓人有锦麟卫,巡逻有御林军,他们金吾卫平日就守着皇宫,在皇上身边晃悠,何时抓人要用到他们了? 再想了想蔡益方才的猜想,蔡茂君竟然也没觉得荒唐。 “赶快着人去问,这阵子有没有哪家的公子去过赌坊,一定要谨慎!”蔡茂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便吩咐了蔡益,叫他使人去调查。 蔡益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说,蔡茂君竟然当真了,“这……有可能么?” “谨慎为主,还有,其他几家也都仔细些。这阵子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以免都栽进去!”曹茂君挥了挥手,把蔡益撵了出去。 蔡益点头应下,擦着汗退了出去。 少了这么一颗摇钱树,蔡益自然气愤难当。他许下重赏,谁若是能想到这阵子赌坊发生的不寻常,他便提拔这人当管事。 管着赌坊的大管事和打手小厮们都已经被金吾卫的人带走,侥幸逃脱出来的也都是一些不重要的边缘人物。 当听到上面大东家的许诺后,他们虽然较劲了脑汁在想,可也记不起这阵子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有一个在一楼负责码牌的小荷官突然想起,一直是独身一人来往儿的马二,这阵子倒是跟一个富家公子走动的比较近。 而且这富家公子还在二楼栽了跟头,输了一大笔银子。 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上面来问话的人后,这小荷官果然受到了奖励,被调到了另外一个赌坊,当了一个小领头。 一见真有这么容易就能升上去,其他的人也跟着心思活络起来,管他有没有用的,七嘴八舌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负责传话的管事忙的焦头烂额,忙了大半日,才把消息都整理好,递给了蔡益。 蔡益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不管消息准不准确,都叫人去核实一遍,以防错过重要的事情。 因为要核实的事情太多,所以马二这里依旧让他潇洒的度过了几天。 当日虎子叫人把马二带出去后,对他自然是一番威胁恐吓,叫他不要把他们之间的交易说出去。等躲过了这段风声,自然还会再联系他。 马二不敢反抗,自然是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了。 不过自从赌坊被封,马二没了地方赌钱,他闲的难受,就开始每日流连花丛,常常一天一宿的不回家。 当蔡益的人终于找到马二的下落时,距离赌坊被封,已经过去了七八日。 第149章 大祸临头 马二喝的迷迷糊糊,从青楼打着酒嗝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不分东西南北的状态了。 天已经擦黑,马二还想着之前出来时,妹妹说想吃朱雀大街上一家点心铺子的糕点,想叫他买一些回去。 因为自己输了不少的银子,所以这半年来,妹妹已经不给他好脸色看,今日好不容易主动跟他说了话,马二今夜便没有在青楼留宿,而是天刚黑,他就出来了。 脚步虚浮的往朱雀大街走,马二心里总觉得有些发慌,却也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赶在点心铺子关门前买到了糕点,马二心满意足的往家中走去。 在经过一条漆黑的小巷时,马二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因为他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一个身影,一直在跟着他。 他加快脚步,就差飞奔起来了,可身后的人也跟着加速,不再掩饰,势必要追上他。 马二心一慌,又因为喝了酒,脚下本就发软,结果一个不察,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人快速追了上来,一脚踩在了马二的背上。 那人没有收力,这一脚下来,马二闷哼一声,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跑啊?你再跑啊?狗娘养的,跑的还挺快!”追人的显然不是个成手,就跑了这么几步,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叉着腰开始缓气了。 马二只是不小心摔倒,这会儿见这人也不着急绑了他,他便心思活络起来。 趁着这人喘气儿的功夫,他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掀翻了踩在自己背上的人,头也不回的就跑了起来。 后面的人直接被掀翻在地,在他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马二早就已经跑没了影子。 那人气家败坏的骂了一句,然后压着声音怒喝道,“你还等什么?还不去追?” 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接着就看到一个黑影快速的追了上去。 摔倒的人也一瘸一拐的往马二跑走的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嘟嘟囔囔,把马二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等他走出巷子,那追上去的黑影就已经拎着昏过去的马二回来了。 “这么快?”他惊讶的说了一句,接着恼怒的瞪了黑衣人一眼,“你方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吧?” “我没功夫看你笑话,我先带人回去,你自行安排。”黑衣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冰冰的说完,就扛着马二转身走了。 看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他没好气儿的嘟囔了一句,却也加快了脚步。 只不过刚走没多久,就又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这人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他一脚,把人踹翻在地。 被踹的这人这是刚刚被提拔成赌坊小管事的年轻人,因为是他说出的马二,所以上面就交代了让他盯着马二。 今日他刚刚发现马二的踪影,便叫来了上面的人,打算把马二带走问话。 谁成想,马二是带走了,他却被人拦下了。 小管事一路上先是被掀翻,这回又是当胸一脚,只感觉自己的胸口疼的喘不上气,话都说不出来了。 踹翻他的人正是迟意交代下来盯着马二的人,他和另一个同伴一开始就发现了还有人在盯着马二,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二人这才没有一开始就露面。 等那黑衣人把马二带走,他们也兵分两路,一个跟着黑衣人,一个则截下了这个小管事。 没给小管事反应的机会,来人动作利落的抽出一把短刃,横在了小管事的脖子上。 小管事什么时候见过一言不合就掏刀的人?吓得顿时不敢动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小管事抖着嗓子求饶道。 “把钱掏出来给我,否则小心你的小命!”黑衣人动了动手中的刀,小管事的脖子立马见了血,疼的他一哆嗦。 “我给我给!”说着,小管事赶紧从衣襟里把银子铜板全都掏了出来,抖着胳膊递给黑衣人。 “就这么一点儿?”黑衣人明显不满意,抵在他脖子上的刀还想往前送一送。 小管事怕的要命,连连求饶道,“好汉饶命呐!实不相瞒,我乃丞相府的小厮,出门为丞相爷办事的!您放我一命,等我回了丞相府,一定再拿钱给你!” 小管事信口胡说,只想着用丞相府的名头把这人吓住,不敢对他动手罢了。他虽是为丞相府办事,但也不过是在蔡益的赌坊里打杂,别说丞相爷了,他连丞相府的大管家都没见过呢。 可也正是因为他的信口胡说,黑衣人明显愣了愣,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是丞相府的下人?” “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了!”小管事咽了下口水,哆哆嗦嗦的说道。 黑衣人得到了答案,便装作一副后怕的样子,却依旧把小管事的银子都收了起来,然后扭头就跑,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小管事吓的腿软,却劫后余生的庆幸道,“幸好幸好,差点儿就没命了……” 黑衣人一路狂奔,顺着同伴留下的痕迹追了上去。 不多时,二人便在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外见了面。 把自己得来的消息跟同伴说了之后,两人略一思索,便决定一定要把马二灭口,不能让他把迟君舟的信息透露出去。 二人动作敏捷的攀到了民宅外墙的一颗大树上,这位置正好能把整个宅子都收入眼中,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被带进去的马二。 黑衣人把马二扛回来后,就把人随手扔在了开着门的堂屋中。 堂屋中,蔡益身边的管家正忙着翻看手中的册子,头也不抬的问黑衣人道,“这个又是谁?” “说是叫马二。”黑衣人冷冷的说道。 管家翻了翻册子,找到记录了马二的那一页后,便叫人把马二给弄醒了。 马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呲着牙揉了揉自己疼痛的后脖颈。 看着面前的陌生男子,马二立即惊觉起来,开口问道,“你们是谁?捉我来做什么?” 管事面无表情的看了马二一眼,公事公办的说道,“二十天前,你和一位世家公子在赌坊中赌钱相识,之后又向赌坊借了一千二百两的银子,此事是否属实?那人又是哪家的公子?” 马二谨慎,在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和目的前,他是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的。更何况之前虎子又特意嘱咐过他,说这阵子严查赌坊,叫他不可乱说,否则就会大祸临头。 果不其然,这才过了多久,他就被疑似调查赌坊的人给抓住了。 “你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马二装傻充愣,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 管家没有耐心,他这一天都审了一大波的人了,现在天都已经黑了,他的耐心也早就磨没了。 “不说?”管家皱了皱眉,吩咐道,“那就先打一顿!打服就说了!” 下面的人二话不说,押着马二就挥起了棍子。 马二被一通暴揍,鼻青脸肿的样子惨不忍睹。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虚弱的求饶道,“我说我说!” “早这么识趣不就好了。”管事挥了挥手,揍人的手下立即回到了原位站好。 马二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从腰带里掏出一块儿玉佩来,“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但是我有他的一块儿玉佩,就是这个。” 第150章 下杀手 这块玉佩正是当日迟君舟掉落,被马二捡去的那块。 他当时原本是想着把玉佩当掉的,但还没来得及去,就拖到了今日。 马二半真半假的说道,“这玉佩真的是那位公子给我的谢礼,因为我之前请他玩儿了几次,他当时输没了银子,我见他衣着光鲜,就想着巴结巴结的。” “他叫什么,你不知道?”大管家不相信,好几个人可都说这阵子马二和那位公子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还能不知道对方姓什名谁? “那公子……啊……”不等马二把话说完,他就突然瞪大了双眼,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大管家和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的黑衣人明显一愣,周围的几个下人都被马二突然的倒底吓了一跳。 黑衣人最先反应过来,来不及跟大管家说话,直接就奔着外面而去。 大管家则连忙招呼下人把门窗都关好,以防有刺客进来。 下人们急忙去关门,警惕着有外人闯进来。 大管家则小心翼翼的走到已经倒地的马二身边,查看起他的情况来。 马二是面朝下倒地的,在他的后脑处,赫然插着两根已经快要没入头骨的钢针。 在暗处偷袭的人应该是用了比较精巧的弩箭,钢针小巧精致,方便携带,射入时也是无声无息,难以让人察觉。 而且这种弩箭的射程也不好计算,不知道还能不能追上了。 外面,暗杀得手的二人毫不留恋,转身就悄无声息的下了树,运起轻功飞奔而去。 追出来的那人轻功明显没有逃跑的二人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黑影从自己眼前消失,他却无能为力。 无功而返后,黑衣人正要进院子,就遇到了刚刚赶过来的小管事。 捂着脖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小管事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后怕的说道,“还好回来了,差点儿小命儿就没了。” 黑衣人懒得搭理他,疾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听到是自己人,这才谨慎的给开了门,放两人进去。 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黑衣人沉着脸向大管家请罪,“是我大意了,让那两个人给跑了。” “这二人应是有备而来,就是奔着灭口而来的。看来这事儿是真不简单了。”大管家摇了摇头,语气凝重的问道,“看到那人的样子了么?” “只看到了背影,但是速度太快,没能追上。”黑衣人摇了摇头。 “连你都没有追上?”大管事有些惊讶了。 这人可是丞相爷花了重金请回来的打手,听说以前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能让他铩羽而归,看来这马二还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就是不知道这背后之人,算计的到底是什么了。 马二一死,让大管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却也是直接把线索掐断了。 从马二手中拿过那枚玉佩,大管家沉思了片刻道,“我这就先回府上向老爷回话,先生跟我一起么?” 马二都已经死了,黑衣人也就没了其他的事情,便也点了点头,跟着大管家匆匆离去。 那小管事则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敢说话,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方才还活生生的人,说死就死了。 其他的小厮们则开始打扫起来,有人忙着抬尸体,有人则提来了水桶,打扫地上的血迹。 小管事忍不住拽着一人问道,“他怎么突然就死了?” 小厮们除了一开始有些被吓住,但是凶手显然只是为了灭口而来,没有威胁到他们,所以一个个的又都淡定了下来。 这会儿见到了一个这么怂的,竟还有些意外了,不过他依旧解释道,“知道的太多,被灭口了呗。” “灭、灭灭口?”小管事吓得都结巴了,脸色煞白的又问道,“大、大管家灭的?” 小厮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不可置信的笑道,“想什么呢?大管家自然不能现在就杀他,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不过那位先生去追都没有追上,应该也是个高手了。” “那就是仇家了……”小管事咽了咽口水,慢慢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大管家跟黑衣人急匆匆的回了丞相府,一起见了蔡茂君。 把得到的唯一线索,那块玉佩给了蔡茂君,大管家双膝跪地,垂着头愧疚的说道,“是奴才办事不利,让线索断了。” 蔡茂君则把玩着那块玉佩,拧眉沉思。 他现在都有些没有头绪了。 这个马二他也着人调查了,是个资深赌徒。虽然家中和长平侯府有些关系,但这些破落户,长平侯府那里定然也不会多在意。 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赌徒,却让对方冒着暴露的危险也要杀了他,可见是不想让他说出那位跟他接触过的公子是谁。 可若是杀马二的是那位公子的人,那他也不至于会傻到被马二忽悠着在赌坊欠了那么多的银子。 但要说不是那位公子的人,那又会是谁呢? 不想让他们知道那位公子是谁,可他们明显也是知道那位公子在赌坊欠了债。 一会儿坑人一会儿保护人,任凭蔡茂君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玉倒是好玉,只是这玉佩太过平常,有钱就能买到,自然也很难从玉佩这里找到有用的线索。 “会不会是长平侯府的人?”大管家见蔡茂君不说话,便试着出主意,“这马二家既然和长平侯府有关系,那不如就先盯着长平侯府看看,左右这马二已经死了,咱们也瞧瞧长平侯府有什么动作。” 蔡茂君想了想,也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便点了点头,“也只能先如此,你吩咐下去,一定要谨慎小心。对方若真的是长平侯府,那咱们的人就更要谨慎,万万不能被察觉到。” 大管家郑重的保证道,“老爷您放心,奴才一定不会再出差错了。” 一旁没有说话的黑衣人上前一步,自告奋勇的说道,“我也去,若是再遇到今日那两个小贼,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们!” “麻烦先生了。”蔡茂君客气的说道。 黑衣人摆摆手,率先走了出去。 等黑衣人一走,大管家有些不解的问蔡茂君,“老爷,我看这黑先生好像并没有传说的那么厉害啊?您为何还要奉他为上宾?” “他厉不厉害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主子,可是位厉害人物。”蔡茂君没有细解释,说了一句后,又嘱咐大管家道,“他的衣食住行你一定要亲力亲为,万万不可怠慢。” 大管家虽然有些不解,但是也没有再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151章 闯祸 杀了马二的两个黑衣人在逃脱之后,就回到了跟虎子联络的地点。 虎子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便回了府,给迟意复命去了。 当听说对方竟然是丞相府的人,马二也已经被灭了口后,迟意心道这下算是玩儿大了。 叫虎子再跑一趟,嘱咐他要让那二人把事情也说给沈宴铮听,她则认命的跑了一趟清风堂,去找老公爷了。 老公爷难得有闲情逸致,正坐在灯下一个人对着棋盘博弈,听下人说迟意竟然过来了,便忙叫人唤迟意进来。 “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老公爷让迟意坐在自己对面的位置上,笑意盈盈的问道。 迟意也不跟老公爷见外,讨好的叫了一声祖父,便说了出了自己的来意,“阿慈闯了祸,来求您的庇护来了。” “闯祸了?”老公爷好奇,要说是吃冰闯祸,他不会意外。可听到迟意说自己闯祸了,他都有些惊讶。 迟意点点头,眨巴着眼睛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老公爷。 “你是说,这赌坊背后的主子,其实是丞相府?”老公爷捏着棋子愣住,半响都没把手放下来。 迟意叹口气,伸手把老公爷的胳膊按了下去,点头应道,“这个应该错不了,现在想想其实也就能理解了。这赌坊开的这么大,又敢明目张胆的放贷,说它背后没有人才会觉得蹊跷。” “光是想明白还不够,还需要铁证才行,否则蔡茂君那老匹夫死不承认,也是拿他没办法。”老公爷点了点头,沉思起来。 “祖父不怪我么?这可是得罪了丞相府。若是叫他知道是因为国公府让他损失了一家赌坊,这不是把他得罪死了?” 迟意刚一听说对方的后台是丞相府的时候,下意识的就觉得要坏事。 丞相蔡茂君的亲姐姐可是当今太后,不说他们国公府,就连当今圣上,也是要给蔡茂君三分面子的。 他们家敢在京城做赌坊生意,谁知道是不是皇上已经默许了的? 得罪了蔡茂君一人,那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若是给皇上上了眼药,那迟意的好日子可就到了头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急匆匆的跑来找老公爷认错的原因了。 老公爷听了迟意的话后,却是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祖父笑什么?”迟意不解的看着他。 老公爷把手中的棋子抛到棋盒中,笑着问迟意,“知道皇上如今最在意的是什么么?” 迟意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边疆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这是大周建立的初心,也是每一位大周皇帝的初心。我问的是,皇上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老公爷又问道。 迟意顿了顿,谨慎的压低声音说道,“难不成是太穷了?” 国库空虚了也不是一天两天,全大周的百姓可能都知道,可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毕竟皇上也是要面子的。 老公爷笑着点了点头,也小声的跟迟意解释,“皇上这几年已经开始注重贸易往来,就是想要提高经济。只有国家富强,才能算是真正的强大。从太祖皇帝开始,大周一直是以战养战,可折腾了好几十年,在富有的国家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了。现在好不容易战乱少了,皇上便把心思转到了商贸上。 但是像赌坊这种蚕食人性的来钱路子,皇上也不傻,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来?否则也不能明令禁止过,不让赌坊放贷,赌局也不可做的太大。” 老公爷这么一解释,迟意这才转过弯儿来。 她一开始就慌了,要是给她一点儿时间,她自己也是能够想明白的。 皇上不是昏君,恰恰相反,他还想致力于做一位流芳百世的明君。所以类似这种叫人诟病,完全是污点的事情,他就算是为了名声,都是不可能做的。 想明白了这层关系,迟意慌乱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脑子也开始转了起来。 “这么说来,丞相府在背后以赌坊牟利这件事,皇上是不知道的?” 老公爷点点头,嘴角带笑的说道,“不仅不知道,蔡茂君还会千方百计的隐瞒。毕竟这事若是叫皇上知道了,就连太后都保不住他。” “能有这么严重?”迟意不太相信,若说是其他人家,皇上或许会严惩。但毕竟太后还在,就是看在太后的面子,皇上也不可能对蔡茂君下死手吧? 老公爷啧啧两声,摇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皇上受制于蔡家多年,早就对蔡茂君有所不满。若是有机会,皇上一定不会轻易错过。” 迟意心思一动,隐晦的问了一句,“那祖父怎么想?要不要掺上一脚?” “你这丫头,倒是个不怕事大的。”老公爷笑着点了点迟意的脑门,“你不用担心蔡茂君会发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还有祖父呢。” 有了老公爷的承诺,迟意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提着裙角给老公爷行了礼,这才喜笑颜开的回自己院子了。 迟意一走,老公爷便叫来了萧培,让他找个机会,把这件事透漏给沈衡。 沈衡身为长平侯,更是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他不仅管理着驻扎在京郊的五大军营,还是保护皇上暗卫的头领。 通过他的嘴把这件事捅到皇上面前,可信度要比他去说更高。毕竟沈衡是皇上的心腹,从亲戚关系上说,沈衡还是皇上的大舅兄呢。 萧培点头应下,转身就去办事了。 老公爷则拄着拐杖走到了窗边,望着窗外闪烁的星空,心情是空前的舒畅。 前些日子他进宫请求皇上撤了迟君舟的世子之位,可是没少被皇上讽刺。他因为家中小辈儿做了错事,也不敢和皇上顶嘴,只好点头哈腰的装孙子。 他可没忘蔡茂君听到这事儿后是如何埋汰他的,说什么小辈儿不努力,除了家中长辈教育的不到位,孩子太笨也是主要原因。 要不是因为他这些年修身养性,不再动气,就凭蔡茂君说的那两句话,他早就一拐仗乎上去了,还能让他唧唧歪歪? 现在可好了,他倒要看看,当皇上知道他暗地里开赌坊敛财,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第152章 心上人 没用萧培想办法把消息递给沈衡,沈宴铮就已经在第一时间去找了自己的大伯父。 沈衡身为大都督,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沈宴铮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这时候的沈衡却还在办公。 挥退了手下,沈衡便招呼沈宴铮进去说话。 沈宴铮的父亲沈放不常在家,所以教导沈宴铮的责任便落到了沈衡的肩上。 沈衡对待沈宴铮也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没有丝毫的偏颇。 沈宴铮和沈衡的感情十分深厚,他也非常敬重自己这位大伯父。 沈衡纳闷沈宴铮怎么这么晚过来,问他是否有事。 “大伯父对丞相蔡茂君可有了解?”沈宴铮直奔主题,没有过多的寒暄。 “蔡茂君?宴铮怎么想起问他了?”沈衡意外道,“可是有什么关于他的消息?” 沈宴铮明面上是身无官职,也没有在六部观政,但是沈衡早就把他调入了暗卫中,打算把他培养成下一任的首领。 暗卫不仅仅要监察百官,还会负责大周境内探察和境外的间谍活动。明面上的动作由锦麟卫负责,暗地里的则由暗卫统领。 沈宴铮进入暗卫才不过两年时间,就已经成为了四统领之一,沈衡对他简直满意的不得了。 今日沈宴铮会这么问他,他下意识的就觉得可能是暗卫抓住了蔡茂君的什么把柄。 沈宴铮略一点头,便把属下呈上来的消息说给了沈衡。 “还没有直接证据?”沈衡轻叹一声,有些遗憾的说道,“这就不好办了,若是叫他察觉到,不能一击而中,那再想抓住蔡茂君的小辫子,可就难上加难了。” “这种事着急不来,而且也不是一定要现在就捅出来。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幕后的东家,只要有耐心,总是能够抓住他的把柄。”沈宴铮却不着急,他有的是耐心,而且也不相信蔡茂君会一直这么谨慎。 沈衡点点头,附和道,“那你就着手去办,我也会在明面上协助你。至于皇上那里,还是等到有了证据,再一起呈上去。” 有了沈衡的协助,沈宴铮也就更有信心。叔侄二人谈论完公事,便又说了几句家常,直到大伯母那里着人来叫沈衡赶紧用晚饭,沈宴铮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来给沈宴铮报信的正是他调过去给迟意的人手,也是今晚下手弄死马二的黑衣人之一。 这会儿他还在沈宴铮的院子里,等着沈宴铮的吩咐。 沈宴铮这阵子忙于公事,也有多日不曾见过迟意,便吩咐他回去给迟意带个信儿,说明日他会带着沈以义出门游玩儿。 迟意得到沈宴铮的传话儿后,笑着摇了摇头。 清秋在一旁撇了撇嘴,正巧让迟意看了个正着。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高兴?”迟意脸上带着笑,逗着清秋。 清秋撅着嘴,嘟囔着说道,“沈公子想要约您就直说呗,做什么要用沈姑娘当借口呀?一点儿都不诚实!” 白芷和忆岚也都在一旁伺候着呢,虽然说的是自己的前主子,但白芷依旧该干嘛干嘛,仿佛没有听到清秋在讲究沈宴铮一般。 忆岚却怕白芷心中不满,拍了清秋的胳膊一下,不满的说道,“你这脑袋就是个摆设?沈公子能单独约姑娘出去玩儿么?叫外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清秋其实就是看沈宴铮不满意,嘴上不敢说,心里却依旧在吐槽,他若是真怕别人的眼光,还能做出半夜爬她家姑娘窗户的大胆举动来? 迟意之前没当回事,现在这么一看,才发觉清秋仿佛对沈宴铮是真的有些敌意。 “白芷和忆岚先出去吧,我和清秋说说话。”迟意打算和清秋好好谈谈心,问问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芷福了福身,率先走了出去。 忆岚则皱着眉瞪了清秋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清秋扭扭捏捏的走到迟意身边,小心翼翼的问她,“姑娘想跟奴婢说什么呀?” “你不喜欢沈公子?”迟意也没有铺垫,直接开口问道。 清秋脸上一红,惊恐的看着迟意,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姑娘说什么呢,奴婢怎么敢喜欢沈公子!” 迟意噗嗤一声笑出来,捂着嘴解释道,“不是那种喜欢!我是看你对他有意见,所以问你是不是讨厌他。” 清秋这才捂着胸口叹了口气,“吓死奴婢了……姑娘误会啦,奴婢不讨厌沈公子的。” “那你对他意见还这么大?”迟意不解的看着她。 清秋却突然反问迟意,说道,“姑娘以后是想嫁给沈公子么?” 这回轮到迟意脸红了,但是她依旧坚定的点了点头,“我是心悦与他,也想过要嫁给他的。” “姑娘别怪奴婢逾矩,一想到姑娘往后嫁给沈公子,奴婢就会想沈公子会不会对姑娘好。看他的时候就总是百般挑剔起来,生怕沈公子怠慢了姑娘。”清秋尴尬的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看迟意了。 迟意倒是有些意外了,和忆岚比起来,清秋平时就是那种做事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儿的女孩子。但是只要是迟意吩咐的事情,她都会竭尽全力做到完美。 只是这几次每每跟沈宴铮相关,她就会表现出一副挑剔不满的样子来。这一问,才知道,这丫头想的倒是远,都已经用看姑爷的目光打量沈宴铮了。 迟意哭笑不得,伸手点了点清秋的脑门,“不怪你,稀罕你还来不及呢!只不过你私底下嘟囔嘟囔就算了,当着沈宴铮的面,你可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否则惹恼了他,他要惩治你,我可不帮你啊!” 清秋赶紧保证道,“奴婢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沈公子可是姑娘的心上人,姑娘的眼光,奴婢是一百个放心的!” 跟清秋插科打诨的说笑几句,迟意一扫今日的阴霾,对于突然决定要搞垮丞相府这件事情,也就没觉得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第二日一早,迟意吃过早饭就出了门,今日她没有乘马车,而是牵着马,溜达着去了街上。 沈宴铮说是要领沈以义去马场骑马散心,所以会路过镇国公府这条巷子,迟意原本想着看看能不能在巷子口遇到他们,结果沈宴铮没遇见,倒是遇到了赵琳兄妹二人。 第153章 睁眼说瞎话 “迟姐姐,没想到会遇到你!”赵琳远远的就跟迟意挥手打招呼。 赵琳和赵烈二人各牵着一匹马,身边也没有跟随的丫鬟和小厮。 迟意也笑着走过去,跟二人打招呼。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怎么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跟着?”迟意向她身后望了望,确实一个下人都没有。 赵琳今日穿了一身深蓝色的骑装,头发也梳成了高高的马尾,整个人更显得干净利落。 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高头大马,说道,“我和我大哥要去郊外骑骑马,也用不着人伺候,玩儿一会就回来了。迟姐姐也是要骑马去?” 也是凑巧了,迟意今日也是一身骑装,但是她这一身可比赵琳要华丽的多,黑红两色的搭配,腰间的腰封都是用金线装饰,腕带上也是同样的金丝花纹。 不过她今日的妆容淡雅,头发也绑成了辫子,衣着虽然华丽,但也足够清爽。 点了点头,迟意问他们是要去哪里骑马。 赵琳随意的说道,“就去郊外啊,城中没有能跑马的场地,可是马不跑也不行,郊外随便找一处地方,其实就是让它们撒撒欢儿。” 迟意这才明白过来,这兄妹二人根本就不知道京城是有马场的。 “郊外也不是随意就可以骑马的,驻军的营地都在郊外,万一你们误入,那可是要出事的!若是不嫌弃,你们跟我一起走吧!东郊有一个马场,平时去玩儿的人不少,也正合适你们遛马。” “那真是太好了!”赵琳连连对迟意感谢,“我们刚刚入京,对京城还不熟悉,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呢。要不是遇到迟姐姐,我和大哥可能就要闯祸啦。” “有不懂的你可以来问我,不必见外。”迟意难得主动,她也是想跟赵琳多接触看看,毕竟这可是她父亲看中的儿媳妇人选呢。 她身为迟君谦的亲妹妹,可不也得为了哥哥好好相看相看? “那我就先谢谢迟姐姐了!往后可能少不了要麻烦你的。”赵琳忍不住上前拉住迟意的手,又是一番感谢道。 几人既然目的相同,便一起上了路。迟意跟赵琳在前面边走边说话,赵烈则一言不发的跟在二人的后面,白芷和忆岚虎子也默不作声的围在几人身边。 一直出了城门,迟意也没有遇到沈宴铮,她心中稍有不满,却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翻身上马,带着赵琳几人一起先去了马场。 马场里也有不少马匹,经过统一的驯养,它们的性格都比较温顺,新手也可以十分容易的上手。 不过像迟意和赵家兄妹这样,带着自己的马过来的也不少。 马场的管事亲自过来迎接迟意,一脸带笑的躬身问安道,“迟四姑娘难得带朋友过来,今日是想怎么玩儿?东边儿的那片场子现在没人,小的带您去东边如何?” “长平侯府的沈二姑娘可来了?”迟意随口问道。 “这还不曾,您约了沈二姑娘?”管事继续陪笑道,“要不您先进去,等沈二姑娘一到,小的就把沈二姑娘给您请过去?” 除了这样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迟意点点头,便跟着管事去了东边场地。 整个马场其实是一座比较平缓,没有树木的山坡。又按照四个方向分成了四个大场地,每个场地也都隔开了栅栏,互不打扰。 在山脚上,也都有用作休息的宅院和凉亭,如今正是炎夏,迟意便叫人把东西都放在了凉亭,还能凉快一些。 赵琳从一进来,便兴奋了起来,东瞧瞧西看看的,没一会儿就忍不住骑着马跑了起来。 赵烈倒是一如既往的不说话,只不过他的马匹马却没有了耐心,见赵琳的马已经跑了出去,它也开始不安的刨地,连连喷着鼻子。 赵烈无法,只得跟迟意告了声罪,也上马跑远了。 迟意原本是想在凉亭里歇一歇,好等沈宴铮的。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和沈以义的身影。 难得来一趟马场,迟意也不想扫了兴,灌了一口凉茶后,她也骑上自己的马,慢悠悠的跑了起来。 她们今日出来的早,这会儿还没有特别的热。快速跑动带起来的微风轻轻拂过面颊,让迟意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跑了一圈下来,迟意身娇体软的,就已经觉得后脊和大腿有些轻微的疼痛感了。扔下缰绳回到凉亭里,忆岚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擦汗的帕子还有解渴的茶水跟点心。 往躺椅上一瘫,忆岚二话不说,就已经站在迟意身后给她揉捏起肩膀来。 迟意最疼的其实是掌心和大腿根,但是现在是在外面,忆岚也只能给她按按肩膀了。 正揉着,马场的管事一路小跑着进了凉亭。 “沈二姑娘来了?”迟意从躺椅上坐直身体,紧忙问道。 管事哈腰笑着回道,“这倒不是,是丞相府的蔡三姑娘,问您能否也在东场这边一起玩儿。小的做不了住,只能来打扰您了。” “蔡文玉?”迟意挑眉,没想到竟会遇见蔡文玉。 “正是蔡三姑娘。”管事立即说道,“您若是不同意,小的就去回了蔡三姑娘。” 迟意以前没怎么跟蔡文玉打过交道,蔡家自诩文人雅士,平日里就差把对她们武官世家人的不满写在脸上了。 迟意也不是那种会讨好人的性格,跟蔡文玉也就只是点头之交,不曾有过了解。 还是上次通过罗青瑶和周芸的事情,沈以义跟她提过一嘴,说这个蔡文玉,可跟外面相传的大相径庭。 如今迟意又是把丞相府当成了下一个目标,能有机会接触一下她,也是不错的机会。 没考虑多久,迟意就点头同意了,“无妨,就请蔡三姑娘过来吧。” 管事松了口气,给迟意连连鞠躬道谢。 迟意不在意,挥手让他下去了。 不多时,管事便带着以蔡文玉为首的几个姑娘公子一起过来了。 迟意也起身相迎,面上挂起了适宜的笑容。 蔡文玉率先走过来,亲热的拉着迟意的手,笑语盈盈的说道,“知道是你在东场这边儿玩儿,我便舍了脸面,央着管事来问问你能不能一起玩儿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怎么会?人多了还热闹呢。要是知道你今日也来骑马,我就直接和你们一起过来了,省的这一路上寂寞。”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迟意不说已经练到炉火纯青,但肯定是要比蔡文玉要好。 就向现在,蔡文玉好意思拉着她的手跟她装好友,她也不介意再恶心恶心她。 蔡文玉也明显一愣,以前的迟意是个什么性格,她可是一清二楚。 以前要是她装亲近,迟意肯定是会甩脸子走人,谁的面子都不给的。今日她这是吃错了药,脑子不好使了? 蔡文玉疑惑了,直觉今日不能让迟意吃亏了。 第154章 没面子 “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迟意好奇的看着蔡文玉,心里却是在偷笑。 蔡文玉惯会在人前装柔顺,若不是沈以义跟她说过,她可能也会被她这副温柔可亲的表象欺瞒住。 但她并不是以前那个最笨不知反驳的迟意了,在她面前演戏,那就看看谁的演技好了。 蔡文玉自然不知道迟意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她对迟意以往的印象根深蒂固,今日突然发现迟意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她不吃惊才怪。 整理好脸上的表情,蔡文玉又亲热的上前拉住迟意的手,说道,“我就是好奇,你身体怎么样了?骑马没问题吧?日后若是再出来玩儿,不如我们约一约?大家一起总好过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前几年迟意去江南养病,这在京城也不是秘密。如今好好的回了京,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只不过蔡文玉这么说出来,听着像是在关心迟意的身体,但也是提醒着其他人,迟意是个身子弱,还可能是会随时发病的病秧子。 迟意抬了抬胳膊,让她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炫耀般的说道,“骑马自然没问题,毕竟从小就跟兄弟姐妹们一起在校场里操练,跟我五妹没法比,但是赛赛马也是不在话下。” 跟着蔡文玉一起来的人群中有一个年纪和迟意不相上下的姑娘,闻言便笑了起来,“都道镇国公府家学渊源,今日得见迟姑娘,倒是让我涨了见识,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说话这人迟意看着面生,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是谁。 不过跟在蔡文玉身边的,应该也都是她祖父那一派官员家中的姑娘。 第一代镇国公是前朝旧臣,但他却是粗人一个,打仗在行,一读书就头疼。 后来到老公爷这辈儿,才渐渐开始注重学识的培养。但怎么说,和蔡家这种书香世家也比不了。 这人嘴上是说着夸赞迟意的话,意思却也足够直白。 只懂得舞枪弄棒,也就能和人比一比骑马了。 “这位姑娘是……”迟意没理会这人的冷嘲热讽,就这一句话,也足以让她没有面子了。 你在这讽刺人家,人家却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你可能不熟悉,这是建宁伯府家的二姑娘,安愫。之前一直住在徽州府,去年才回来的。”蔡文玉仿佛没听到安愫讽刺的话,还开开心心的为两位做着介绍。 “哦,建宁伯府啊,这我倒是知道。”迟意恍然大悟,也笑着对安愫道,“原来是建宁伯府的二姑娘,以前只见过大姑娘,哦,见过安选侍,倒是不曾见过二姑娘。” 安愫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又无法反驳,只能恨恨的瞪了迟意一眼。 迟意却冷哼一声,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呢,安愫这个庶女倒是上赶着找骂。 她敢讽刺迟意说镇国公府没有家学,那就也别怕被人掀了建宁伯府的脸面。 去年三皇子大婚,皇子妃的玩伴自然都去参加了婚宴。 安愫的嫡姐,建宁伯府的大姑娘安情自然也去了。 也正是在大婚当日,喝醉了酒的三皇子竟和安情一起被发现在花园中苟且。 当日参加婚宴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被众人撞见,三皇子当时虽然是醉了,但依旧对他的形象有所影响。 更何况三皇子妃还是惠妃娘娘的侄女,跟三皇子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自己洞房的日子,相公却和另一个女子公然在花园中野合。 事情当时就被传入宫,还醉着酒的三皇子和安情直接就被带进了宫。 皇上和三皇子到底是怎么谈的,谁也不知道。只是后来传出来的,就是三皇子喝的酩酊大醉,认错了人。 安情也直接被一顶小轿抬入了皇子府,成了选侍。 这事儿不管放在谁家,面子上都无光。更何况当时那花园可是在前院,安情不在后宅陪着三皇子妃,一个人跑到前院去,还正好就遇到了喝醉了酒的三皇子。如此巧合的事,要说不是经过密谋的,打死迟意都不信。 那阵子京中讲究建宁伯府的人可不少,虽然伯府这些年有些家道中落,但拿亲女儿的亲事去巴结皇子,建宁伯府也确实做的让人不齿。 皇上和三皇子也不是不明白,就连惠妃娘娘,也只不过是当时气愤了些,之后该如何如何,丝毫没有把安情这个人看在眼里。 而且只不过一个选侍,说白了,就是普通人家的一个小妾。小妾的娘家人,都算不上是姻亲,更何况是跟皇家了。 但建宁伯可不这么想,安情进了三皇子府没多久,他就把远在徽州府的庶女安愫接了回来。 安愫比安情小了一岁,如今也是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建宁伯的做法,自然也不言而喻。 不过京中的人也都不是傻子,没人想沾惹上建宁伯府,自然就不会主动上门提亲。 建宁伯夫人倒是主动过几次,但都被揭了过去,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安愫在京中也更加尴尬起来。 也是幸好蔡文玉是个心软温和的人,帮她解过几次麻烦。自那之后,安愫遍跟在了蔡文玉身边,把她当成知心好友了。 方才迟意话里驳了蔡文玉,蔡文玉不当回事,可是安愫却不乐意了,这才主动出了头。 只不过迟意也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下不来台了。 咬着下嘴唇,安愫有些难堪的往后退了退。 蔡文玉微微皱了皱眉,暗道安愫没用。 “难得能遇上,不如咱们一起跑一圈如何?其他人你应该都认识,就不用我介绍了吧?”蔡文玉打岔,拉着迟意走出了凉亭。 迟意其实不太想骑马了,她马术是不错,但骑马也真的是非常累,她又身娇体软的,咬牙骑一圈,身上就已经累的不行了。 仿佛是怕迟意拒绝,蔡文玉不由分说,拉着迟意就往马厩那里去。 其他几人也都说说笑笑的围了上来,直言想要跟迟意请教一番,让她指点指点。 迟意不好再推脱,只能被迫跟着去了马厩。 赵琳和赵烈已经不知道跑了几圈,这会儿也已经回来,正给二人的马匹喂水。 见迟意身边跟了这么多人,赵琳虽然好奇,却没有冒昧的上前打扰。 “怎么还有其他人在?不知道东场被咱们包下了?”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赵琳和赵烈也听的清清楚楚。 迟意站定,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说话的人,冷声说道,“东场确实被包了,不过包下的人好像是我吧?而且他们是我请来的朋友,你有意见?” 第155章 出头 说话的小姑娘被迟意冰冷的眼神吓的瑟缩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开口了。 其他人也没想到迟意会突然发火儿,全都愣住了,场面一时间非常尴尬。 蔡文玉自然上前来打圆场,她嘴角噙着笑,得体大方的替那人给迟意道歉,“阿慧也不是有心,我替她向迟意的朋友道个歉,大家往后多相处,自然都是朋友,不要闹僵了关系,怎么样?” 不等迟意回答,蔡文玉已经对着赵琳福了福身,歉意的说道,“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了,阿慧心直口快,但是并没有恶意,我替她向你道歉。” 面对这么一群陌生人,赵琳一开始虽然没有说话,但从迟意开口维护她之后,她就已经猜到迟意跟她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了。 现在蔡文玉主动道歉,若她是个胆小怕事的,见对方示好,她可能会因为怕得罪人而表示接受。 但很明显,迟意在给她出头,也并不怕对方会不满。 赵琳向旁边让了让,没有受蔡文玉的礼,反而大大方方的说道,“谁错谁道歉,这么浅显的道理,京中的贵女还不知道么?” 若不是场合不对,迟意都想抚掌大笑了。 这赵琳确实是个妙人,不愧是她老爹看中的儿媳妇人选。 蔡文玉显然也被赵琳的话说的一愣,她缓缓站直身体,上下打量着赵琳,微笑着问道,“这位姑娘看着面生,迟意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么?” “我就是个无名小卒,肯定不能跟各位世家贵女相比。往后也没什么机会接触,介绍自然也就不必了。”赵琳也不想跟这些说话文邹邹,心眼儿却一个比一个密的人打交道。 蔡文玉又是一愣,她还真没接触过赵琳这样的人。说她粗鲁吧,她举止也还得体,可她说的话却又让人十分不舒服。 见蔡文玉不说话了,迟意还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盯着自己,侯慧心中忐忑不安,眼眶中早就蓄起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怎么还委屈上了?”迟意皱眉看了她一眼,扭头跟蔡文玉说道,“蔡三姑娘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们这些武将人家,平日里粗鲁惯了,说话时也不在乎轻重。若是受不了我这样子,还是分开玩儿的好。省的说两句就哭一个,你哄着不嫌累,我看着都觉得烦了。” 迟意这话说的就十分不客气了,明晃晃的就把她不爽表现了出来。 蔡文玉也知道今日是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她难得有心情来趟马场,知道迟意也在的时候,还以为能够再羞辱她一番。 结果到好,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她这边儿就已经有两个人被迟意撅的说不出话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蔡文玉之好领着自己的人跟迟意告别,说往后有机会再聚。 在场的其他人惹不起迟意,又都以蔡文玉马首是瞻,自然也就没有反抗,全都灰溜溜的走人了。 讨厌的人一走,迟意脸上的寒意也随之消失。 她走到赵琳的身边,双手合十对她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她们问能不能一起玩儿,我不好直接拒绝,没想到倒让你受委屈了。” 赵琳本也没把方才的事放在心里,更何况迟意还是向着她的,为了她还直接冷了脸,把人撵走了。 “哎呀,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你都替我出头了,我正高兴呢!”赵琳笑嘻嘻的摆摆手,不甚在意的样子。 见赵琳真的没把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迟意也就放下心来,又安慰她,“这群人忒没意思,我平日里和她们也没有什么来往,说实话,大部分人我都记不住谁是谁。” “迟姐姐平时不参加她们的聚会么?”赵琳好奇道。 她还在雁北的时候,雁北官员家中的子女也都不少,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没事儿就爱办各种聚会。 她虽然也不爱参加,但是因为她父亲和武安侯的关系,所以每次都会邀请她去。 适当的社交也是必须的,即使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好,有的双方可能还有不少的矛盾,但是赵琳还是会去。 这样不仅利于她和关系好的人加深感情,也能了解了解关系不好的人,为以后打击报复做准备。 当然了,这种话不好直接说出来。 迟意勾了勾嘴角,回答的倒是诚实,“懒得和她们打交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有那功夫我都不如在家睡午觉。” 赵琳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一旁的赵烈也没忍住,跟着一起笑了。 “迟姐姐你怎么这么可爱呀!”赵琳笑歪在迟意身边,忍不住也跟她分享自己的小秘密,“其实我也懒得去参加那些无聊的聚会,不过有时候是去看看谁不顺眼,然后再想办法捉弄一下。这样一来,心情特别舒畅!” 迟意愣了愣,也跟着笑了起来。三个人笑作一团,气氛特别和谐。 怼了蔡文玉,又跟赵琳聊的这么开心,迟意心情好了,便顺口又答应了跟赵琳一起再去骑一圈马。 忍着身上的酸疼,迟意牵过自己的马,翻身而上,三人策马扬鞭,畅快的跑了起来。 当沈宴铮带着沈以义姗姗来迟时,看到的就是迟意跟赵烈齐头并进,笑语嫣然的场景。 沈宴铮一扫方才焦急的情绪,瞬间就沉下脸来。 沈以义心思敏锐,立刻就察觉到了自己兄长情绪的变化。 “二哥怎么了?”沈以义从小就又些怕自己这位严肃的二哥,见状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生怕他发火儿。 “没事,你不是要骑马么?正好遇到了你的朋友,一起去玩儿吧。”沈宴铮冷漠的开口说道。 沈以义啊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了。 明明是二哥昨晚莫名其妙的叫人去跟她说今日要带她出来骑马的,现在怎么就变成是她想骑马了? 方才在门口时,马场的管事突然又说迟意在东场,问她们要不要一起玩儿。 难得在马场还能遇到迟意,沈以义自然是高兴的,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而且沈宴铮也没有反对,还催促她来着。怎么现在进来了,他反倒还不高兴起来了? 闹不懂沈宴铮在想什么,沈以义也就不去管他了。 骑上自己的小马,她挥着小皮鞭,朝着迟意追了过去。 第156章 比试 沈以义追上迟意,语气中难掩激动,“阿慈,你也来骑马啦?之前约了你几次,你可都嫌麻烦呢!” “总是窝在家中,我愿意,这马怕是不愿意了。”迟意摸了摸胯下骏马的鬃毛,又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沈以义爽朗的笑起来,又跟赵琳和赵烈说道,“你们的马术太厉害了!方才看到你们策马飞驰,我才发现我只是会骑马而已,跟你们一比,简直没眼看了!” 赵琳驾马来到沈以义旁边,谦虚道,“多练习就好啦,我以往是没事儿就出去遛马。沈姐姐骑术也很不错,你要是像我那样天天骑,肯定比我还厉害。” 两人互相夸赞吹捧,最后都把自己说的不好意思了,对视一眼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迟意早就发现了一直站在远处的沈宴铮,频频扭头看去,却不见他过来。 忍不住拉住沈以义的手臂,迟意抬了抬下巴,“沈姐姐,二公子跟你一起来的?” “嗯,是二哥约我今日来骑马的,要是知道阿慈你也来,我昨日就跟你约,不带我二哥来了。”沈以义点点头,并且把自己的兄长当成了累赘。 迟意没忍住,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赵琳兄妹二人也好奇的转头看向沈宴铮,赵琳捂着嘴惊呼一声,凑上来低声问沈以义,“沈姐姐,你二哥成亲了没有?” 沈以义惊讶的看了赵琳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还不曾,我爹娘之前倒是想要给我二哥相看相看,但是他自己没同意。” 赵琳啧啧两声,忍不住夸赞道,“沈公子丰神俊朗,真是一表人才啊!” 赵烈似乎受不了自己妹妹这个样子,一夹马腹,来到了赵琳的身边,非常粗鲁的伸手捂住了赵琳的嘴。 “唔……大哥你干嘛呀?”赵琳挥着手拍开赵烈,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赵烈拧着眉,略带歉意的对沈以义弯了弯腰,转头就教训起赵琳来,“这是京城,可不是在燕北!你凡事都过过脑子!如此孟浪的话,也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能说的?” 赵琳被训也不甚在意,还对着赵烈吐了吐舌头,顶嘴道,“私下说一说而已,再说了,人家沈公子本来就长相出色,还不准人夸赞了?还是你嫉妒了?不过嫉妒也是正常的,谁叫你没有人家优秀呢?” 赵烈简直要被赵琳气吐血了,拿着马鞭指着她,好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僵硬起来,沈以义只好出言缓和气氛。 她驾马插到这二人中间,伸手拉了拉赵琳的袖子,“咱们一起跑一圈?你也给我指点指点,看看我还有没有能提升的空间了?” 赵琳当着外人的面没给自己兄长面子,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妥。但她平日里和赵烈没大没小惯了,这会要让她直接给赵烈道歉,她也拉不下来脸。 沈以义做了和事佬,她就赶紧服了软,冲着赵烈甜甜的叫了一声哥哥,说自己再去骑一圈。 沈以义把赵琳弄走了,留下赵烈跟迟意在原地。 这时,在不远处当了半响柱子的沈宴铮也骑上自己的马,朝着二人策马而来。 “迟四姑娘难得有雅兴,也来马场游玩儿?”停在迟意的身边,沈宴铮微挑着眉说道。 当着赵烈的面,迟意不好跟沈宴铮说话太过随意,闻言也只是疏离的点了点头,“二公子也是难得有时间,会陪着沈姐姐一起出门。” 沈宴铮轻声笑了一下,意有所指道,“自然也是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要办,不像迟四姑娘,空闲时间多,约的人也多。” 迟意歪了歪脑袋,看着沈宴铮,这才明白他为何如此阴阳怪气的,这是埋怨她竟然还约了其他人。 “二公子贵人事多,我这个闲人自然是比不了的。”迟意想故意逗逗他,说完便扭头对赵烈说道,“二公子还有其他事要忙,不如赵公子再跟我一起跑一圈?” 赵烈在一旁一直没插话,迟意突然这么一问,他顿时不知要如何回答了。 “这位公子是?”不等赵烈说话,沈宴铮率先问道,眼神不甚友好。 “这位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赵芃赵大人的长子,赵烈公子。”迟意主动为二人互相介绍,“赵公子,这位便是沈姐姐的兄长,长平侯府的二公子,沈宴铮。” 赵烈赶紧施礼问好,“原来是沈二公子,幸会幸会。” “赵大人的长子?”沈宴铮打量赵烈,略带挑衅意味的说道,“早就听闻燕北军中有一位骁勇善战的年轻小将,就是当时的盐运司副使的长子,想必就是赵公子了吧?” 赵烈明显一愣,他在燕北确实出名,但来到京城,像他这种外来官员的家眷子女,却并不被京中的勋贵世家所看重。 更何况他们一家入京时间尚短,也并未参加任何的应酬宴会。沈宴铮能在听到他的名字之后就说出他之前在燕北的一些事迹,只能说他的本事不小。 作为同龄人,赵烈自然是崇拜有本事的人,而面对这种人时,他那种不服输的犟脾气就上来了。 有些傲气的挺了挺胸,赵烈微微得意的说道,“骁勇善战不敢当,全靠侯爷和前辈们的栽培。” “既如此,那怎么又跟着入京了?燕北军待你不好?”沈宴铮看不惯这小子如同开了屏的孔雀一般炫耀,淡淡的问了一句。 赵烈略有一丝慌乱,紧张的看了迟意一眼后,赶紧解释道,“沈公子误会了,幸得侯爷的重用,要将我调入侯爷的亲兵中。侯爷近两年应该还会待在京中,所以我便随父一同入京了。” 这下子,迟意倒是有些吃惊了。 迟励宇的亲兵,那就是老公爷交给他的迟家亲军,这支亲军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了严格的筛选。不仅能力出众,更重要的则是要绝对的忠诚。 能让迟励宇破格调入亲军,看来这赵烈也确实得她父亲的看重。 不说还好,赵烈这话一出,不仅吸引了迟意的关注,还隐隐让他出了次风头。 沈宴铮的脸色更加的阴郁了。 “赵公子年纪轻轻就能被武安侯调入亲军,想必应是自身能力格外出众了。”沈宴铮咬着牙敷衍的恭维道。 赵烈并不是心思迟钝的人,沈宴铮和自己这是第一次见面,却隐隐对他表示不满,他虽然不知为何,但都是年轻人,都有争强好胜的心。 他也想在迟意面前表现一番,便提议道,“既然如此,不知沈公子可愿与在下比试比试?” 第157章 赛马 沈宴铮也正不满他围着迟意打转儿呢,见他上赶着自讨苦吃,便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下来。 心里也有些恶毒的想着,一定要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好啊,不知道赵公子想要比试什么?”沈宴铮大度的让赵烈选择。 赵烈爽朗的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马鞭道,“不如就先比试赛马如何?也让我看看京城中公子们的骑术如何!” 沈宴铮何时惧过,立即点头应下,“那便比一比,规则你定。” 在一旁已经被当作透明人的迟意忍不住插了一句,“这有什么好比的啊?不是出来玩儿的么?怎么就要比试上了?” “我们爷们儿之间的事,小姑娘一边儿看着去。”沈宴铮眼神都没给迟意一个,还对她挥了挥手,让她上一旁看着就好。 赵烈竟然还赞同的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对迟意解释,“男人之间的比试,事关尊严,迟姑娘还是不要随意插手的好。” 迟意都要被这两个无聊的男人逗笑了,懒得搭理他们,迟意二话不说,驾着马自己先走了。 沈宴铮心里更气了,他拉下脸来跟一个小年轻比试,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要让迟意看看,他的优秀,是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比不了的。结果呢,她倒是先跑了!看都不看他一眼! 被迟意无视了的沈宴铮心中更加憋闷,看向赵烈的眼神就更加不满充斥着敌意。 赵烈弄不明白,自己好像也没得罪过这位沈家的二公子吧?可他干嘛用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看他? 心中的斗志也被莫名其妙的激起,赵烈简单的把规则说了一遍,两人便一同来到了同一位置,让马场伺候的小厮给他们喊开始。 小厮稀里糊涂的喊了一句开始,这两位公子哥便如同闪电一般窜了出去,马蹄扬起了好大一片灰尘,全都扑到了小厮的脸上。 沈宴铮的骑术自然不必多说,不说他上辈子就是在马背上打的天下,就是这些年,他的骑术也没有落下过,暗卫也要时常出远门,每次来回都是快马加鞭,被他生生累死的马匹也不在少数了。 不过赵烈倒也让他有些意外,少年的年纪不大,但是骑术精湛。此刻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自身和胯下的马匹仿佛已经融为一体,飞驰间更显的游刃有余。 不愧祖上是游牧民族,骑术确实了得。 沈宴铮不得不夸赞,但也仅仅是夸赞罢了,想要超越他,火候也确实还不够。 两人围着东马场飞驰电掣的跑了两圈,又调转方向,逆向跑起来。 整整跑了四圈,赵烈落后了沈宴铮正正一个身位。 从马背上跳下来,赵烈双眼仿佛要冒光,仅仅的盯着沈宴铮看。 “你的骑术确实不错。”沈宴铮也难得给对手一个肯定,有本事的对手,自然值得尊敬。 “不如你厉害!”赵烈并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反而十分崇拜的看着沈宴铮,“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吧?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难不成京中的公子都有如此出色的骑术?” “其他人我不了解,不过你也不差,再好好练上几年,没准儿有可能会追上我。”沈宴铮十分不要脸的说道。 “扑哧……”已经坐在凉亭里吃着冰镇过的葡萄的迟意忍不住乐了起来,心道沈宴铮可真够不要脸的,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欺负起小孩儿来了。 “迟姑娘笑什么?在下说的不对?”沈宴铮心情好了一些,站在凉亭外弯着嘴角看了她一眼。 “你说的很对!确实是我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都不用迟意委婉的表示出来,赵烈倒是自己十分不在意输给沈宴铮,而且听他这语气,明显是对沈宴铮崇拜上了。 赵琳和沈以义也早就回来了,互相挽着手,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 “都很棒啊,赵公子骑术精湛,下次再比,我二哥也不一定能赢呢。”沈以义给赵烈打气道。 赵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着沈以义拱手道,“沈姑娘抬举了,在下和沈公子差距颇大,往后还要勤加练习,更刻苦一些的。” “哇,真没想到啊沈姐姐,沈公子不仅貌比潘安,就连骑术都如此精湛!你不知道,我大哥在燕北都是出了名的,能让他输的心服口服,沈公子确实有本事!” 赵琳也在一旁一个劲儿的拍沈宴铮的马屁,若不是男女有别,她现在都恨不得围着沈宴铮好好看看。如此出色的男子,实属难得啊! 沈以义见赵琳仿佛是对沈宴铮有意思,心里便有些尴尬起来。 她倒不是对赵琳有意见,只是平时真的没见过赵琳这般如此大胆的女子,夸赞起男子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叫她属实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赵烈则是深知自家妹子的德行,她倒不是心悦沈宴铮,只是见到样貌姣好的男子,她就忍不住想要多看上几眼,有时说话还没个轻重,叫人误会了不少次。 在燕北时,还有过被她当众调戏的男子。有些燕北的官员还以此来抓他父亲的把柄,说他教女无方。 更有甚者,为了巴结他父亲,还有专门送上门的美男,就差说明是送给她妹妹赏玩的了。 为了这事,父亲也没少教训过赵琳。可这丫头皮都被打紧了,也改不了这坏毛病。 这会儿见了沈宴铮如此出色的男子,她这言语孟浪的样子,还真会叫人误以为她在调戏人家了! 正想出言制止,谁成想,沈宴铮却突然点头道,“赵姑娘所言,在下愧不敢当。不过在这京中,也确实少有比得过在下的。” 语罢,他往迟意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问她道,“不知迟姑娘觉得在下所言,是否属实?” 迟意突然被点名,还是要被动的夸赞沈宴铮,这就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了。 但是看到沈宴铮看似一脸淡然,但又隐含威胁的样子,她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夸赞道,“沈公子气宇轩昂,学富五车,京中难有与之匹敌之人。” 沈以义的目光来来回回在沈宴铮和迟意之间转动,这两人的互动看在她的眼里,突然让她灵光一闪,接着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心中砰砰跳动的仿佛揣了一只小兔子。 不会吧?难不成,有猫腻的,是这两个人? 沈以义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直觉告诉她,这次应该没有猜错。 地158章 芥蒂 几人今日无事,所以中午便留在了马场用饭。 沈宴铮和赵烈坐在一侧,其他三人则坐在了另一侧。中间只隔了一道纱帘,五人并未同桌,却又能互相看到身影。 马场的饭菜说不上精致,但因着是附近村民自己种的新鲜食材,所以味道还算鲜美。 用过了午饭,迟意就开始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这一上午她的运动量也并不算少,这会儿酒足饭饱,她的困劲儿自然就上来了。 看沈以义和赵琳的兴致不减,迟意也就没有提出回城,而是自行去了客房,打算眯一会儿午觉。 躺下正要睡呢,白芷就推开门探进来脑袋小声说沈宴铮过来了。 迟意歪着身子没动,蔫蔫的叫人进来。 沈宴铮进来就看到迟意没精打采的靠在暖炕上昏昏欲睡,他搬了个小兀子过来,坐在炕边,伸手碰了碰迟意的脸。 迟意夏天怕热,今儿又是个大晴天,她本就热的冒汗,沈宴铮的手又热的发烫,弄的她十分不舒服。 往旁边歪了歪头,躲开沈宴铮的手,她睁开眼睛瞪了他一下,“你快离我远一点儿,坐我身边我都觉得热的难受!” 沈宴铮无奈的收回手,忍不住摩擦了一下两个指尖,指控迟意道,“你这就开始厌烦我了?” “说什么呢?”迟意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我什么时候厌烦你了?还有,你今日是怎么了?竟然主动跟别人比试上了。” 沈宴铮并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以前那些京中世家公子中,总会排一些各式各样的榜,什么文采榜,样貌榜之类的。 前朝好奢靡,文人骚客多,附庸风雅之人也不在少数。 以前的沈宴铮身为异性王之子,从一出生就注定平凡不了。但他这个人却并不看重这些,从来不参加那些个诗会比武擂台什么的。 以前迟意还好奇,问他就不想要出出风头?毕竟以他的能力,想要折冠并不难。 他却从来不以为意,本领都是自身的经验累积,并不是为了出风头的。 迟意还笑话他说这话时倒像个老学究,谁成想,真成了老学究的年龄的人,现在却与一个小年轻比试上了。 一听这话,沈宴铮倒先不满一起,反问迟意道,“你约了赵家兄妹,怎么也不告知我一声?” “路上正好遇上了,他们刚入京,对京城也不甚熟悉。更何况赵家与我父亲有些关系,我与他们交好,也没什么问题。” 迟意从炕上坐起来,歪着头看着沈宴铮,好奇的笑道,“怎么?就因为我约了其他人一起,你就不乐意了?” “没有不乐意。”沈宴铮多少有些不自在,他好不容易与迟意重新相识,心中自然早就已经把迟意当做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了。今日见到她与那赵烈骑着马有说有笑的,他心中莫名其妙的起了一股火。 他自然知晓赵芃是迟励宇的人,也明白迟意跟赵烈兄妹二人来往没有问题,可他就是心中不爽,想要给那小子点儿颜色看看。 这话他不好意思跟迟意明说,可她问的也直白,他也只能矢口否认。 “你眼睛一转,我就知道你心中要冒什么坏水儿。”迟意有些粗俗的说了一句,可语气和姿态又显得十分的优雅。 “跟谁学的这话?往后莫要当着外人的面说。”沈宴铮立即不满的嘟囔了一声,却也不敢深说。 迟意嘻嘻一笑,十分坦然的炫耀,“我们迟家都不拘小节,还有更粗俗的话我没学会呢,等我学上几句,往后再说给你听!” “迟家就教了你这些?!”沈宴铮不敢置信的看着迟意,简直无法想象迟意往后会跟他说出更多出人意料的话来。 迟意脸一沉,不满的看着沈宴铮,咬着牙问他,“怎么,我说些粗俗的话,你就不乐意了?那我看咱们还是别见面的好了,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也早就不是以前的阴慈懿了。” “阿慈!”沈宴铮脸色一变,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他顾不得其他,直接起身一把拉住迟意,把人困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浑身颤抖的紧紧搂住迟意,语无伦次的说道,“阿慈,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了……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求求你……” 迟意明显一愣,却也察觉出了沈宴铮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 她来不及细想,赶紧伸出双手搂住沈宴铮的后背,放缓了语气,轻声安抚道,“我不走,我不走,我陪着你呢,你不要怕了……” 两人就这么互相搂抱着,迟意温声细语的安抚着沈宴铮。 过了好半响,沈宴铮似乎是平静下来了,他把整张脸都埋在了迟意的脖颈边,闷闷的说道,“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你……”迟意想问问他这是怎么了,可刚说了一个字,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前世沈宴铮举兵造反,可第一件事不是攻入京城登上皇位,而是直接下令追上了她的和亲队伍,阻止她嫁入匈奴。 当时的迟意心慌意乱,又听闻她母后已死,小皇帝也下落不明。她不知道沈宴铮当时心中是否对她还有意,可她却知道,两人是不能有以后了。一个是推翻前朝的新帝,一个则是前朝的嫡公主,不论如何,家仇隔在中间,迟意就是再心悦他,也放不下芥蒂。 兜兜转转这么些年过去了,两人能再次相遇,迟意也会感叹老天爷对她不薄。 只是对于过去的种种,二人心照不宣的都当做了过去式,轻易不再提及。 今日若不是看沈宴铮状态不对,她也不会犹豫要不要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沈宴铮趴在她怀中不说话,用脸颊蹭了蹭她的颈窝,好半响才喃喃说道,“你之前走的决绝,又不想叫我找到你。我知你顾虑,所以不敢去打扰,可是我真的太难熬了,阿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狠心?” 迟意抚摸着他后背的双手一顿,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什么东西,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她忍住眼眶中的湿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问道,“你是已经找到我了么?” 迟意说的不明不白,可沈宴铮却知道她的意思。 微微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费了三年的时间,可我也只敢远远的看看你。当时正和匈奴大战,你知道么,我被那匈奴王子一刀砍在了身上,胳膊差点儿就掉了。要不是寻你的人说找到你的踪迹,我可能就挺不过来了。” 迟意顿时忍不住了,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泅湿了沈宴铮肩上的衣衫。 第159章 解开心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对不起。” 迟意哭着对沈宴铮道歉,却不知道现在的一句对不起,还有没有用。 这回轮到沈宴铮安慰迟意了,他摸摸迟意的头发,轻轻在上面印上一个吻,“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都没有错,世道如此,只怪我们缘分未到。只不过上天垂怜,今生你我二人能再次相遇,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放手了。” 迟意哭的更凶了,恨不得把前世的委屈和对沈宴铮的歉意统统发泄出来。她没有压抑自己,扑在沈宴铮的怀中放声大哭。 沈宴铮一面哄着她,一面跟她说着自己伤好后又如何杀入敌营,把迟意的和亲对象,就是那个匈奴小王子,直接一刀了结的。 说到此处,他语气中竟是满满的得意,“想要越过我娶你,他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迟意哭的直打嗝,却又被他这的意的神色弄的破涕为笑,脸上的妆都花了。 抿着唇,迟意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却依旧说几个字就要抽噎一下,“你别生气,我方才只是气话,没有想和你分开的。” “往后这种话你要是再说,我就要动手惩罚你了。”沈宴铮现在想想,还是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他实在是受够了和迟意分别的日子。 迟意垂下头,撅着嘴嘟囔了一句,“谁叫你什么都管的?还有,你突然跟赵公子比试,也是因为看到他跟我说话了吧?” 方才迟意问他做什么突然要跟人家比试,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就叫迟意心有疑惑。 特意拿别的话刺激一下他,就是想看看他是否真的是这么想的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刺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沈宴铮脸色微红,可又想到二人都已经把前世的误会说开了,他吃个醋这种小事,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是又怎么样?他一个外男,跟你离那么近做什么?不知道避避嫌的?”沈宴铮理直气壮的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迟意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闻言直接就一把蹭到了沈宴铮的衣襟上,“你可真够小肚鸡肠!人家跟我说个话你就不乐意了?那往后你岂不是要把我关起来,不许任何人跟我见面?” 看着迟意怒气冲冲的样子,沈宴铮的态度立马软了下来,心里却是觉得不错,可也不敢真的说出来,“怎么会,我怎么可能限制你,我就是看那小子不顺眼,想让他见识见识咱们京城公子哥的实力。” “说这话你也不怕被人笑话,跟个小孩子比,你也就剩这些能耐了?”迟意哭笑不得,却也真是拿他没办法了。 “有什么可笑话的,我也才刚刚入冠而已。”沈宴铮也不觉得脸红,十分坦然的说道。 迟意这次是真的没忍住,扶在他肩头闷声笑了起来。 见她终于不哭了,沈宴铮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终于是哄好了。 站在门外守着的白芷面无表情的望着天,想不明白里面的两位主子是抽了什么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她正在这出神呢,突然就看到了相携而来的沈以义和赵琳。 不能让她们撞见沈宴铮在里面,白芷连忙高声给两人问安,“二位姑娘可是来看我们姑娘的?” 白芷站在门口说话,没有迎上来。 沈以义觉得有点儿奇怪,迟意最是重规矩的人,她身边的丫鬟虽然跟她相处随意,但是从未怠慢过其他人。今日这个叫白芷的,却显得有些不守规矩了。 “二位姑娘不如等一等?我们姑娘可能睡着了。”里面没有动静,白芷怕沈宴铮还没有离开,只能如同门神一样堵在门口,不让沈以义二人进去。 白芷的举动略显刻意了些,沈以义突然想起,自己兄长在饭后也没了影儿。 阿慈说要去午睡,她二哥也一声不响的消失。不能这么凑巧吧?难不成这二人真的在房间里面独处? 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但是沈以义也知道万一自己想的是真的,那就更不能在外面暴露了。 她拉住赵琳,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说道,“不如咱俩再去走走吧?万一阿慈还没醒,打扰到她就不好了。” 赵琳没多想,这么半天迟意在里面都没有动静,想必却是还在睡。她点点头,顺着赵以义说道,“那咱俩再去其他地方逛逛?这马场还挺大的。” “好,那走吧?”沈以义松了口气,又对着白芷笑着说道,“不用叫阿慈起来了,我们先不打扰了,叫她好好睡一会儿吧。” 说完,她便拉着赵琳飞快的走远了,仿佛身后有人撵她们似的。 白芷松了口气,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房间里,正要跳窗子走人的沈宴铮听到自家妹子识相的又走了,便方向一转,又回来了。 “你怎么还不走?”迟意皱着眉问他,不知道他又回来做什么。 方才还一脸柔情蜜意看着自己的小姑娘,说变脸就变脸,沈宴铮扶额,感叹自己真是自己找罪受。 “我真是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我了。”咬着牙恨恨的说了一句,沈宴铮飞快的在迟意脑门上亲了一口,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迟意伸手捂着自己被亲的脑门,愣了好半天,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吸了吸鼻子,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后,迟意便叫白芷进来,伺候她重新梳洗了一番。 这么一闹,她也没心情再睡觉了,匀了面之后,她就领着白芷去了外面,打算去找沈以义二人。 跟二人汇合后,三个少女坐在了小山坡上聊天,不知聊了多久,就看到骑着马一起过来的沈宴铮和赵烈。 沈以义好奇的看了看沈宴铮,又扭头盯着迟意看。想看看这二人之间是否真的有什么猫腻。 沈宴铮似乎看出了沈以义的异样,便出言问她们要不要回城。 回城路上也会浪费一些时间,再晚一会儿,进城就要天黑了。 骑了一上午的马,迟意早就筋疲力尽,当即便点头同意。 三人从地上站起来,沈宴铮和赵烈也下马和三人一起往回走。 只是走到半路,突然从后面冲出来一匹马,马上还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人。 看不清马上的人是谁,只是离着老远,那人尖声呼喊救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迟意几人闻声转头,看向飞驰而来的马匹。 沈宴铮和赵烈齐齐侧身上马,迎面追了上去。 赵烈驯马有一套,只见他挥着手中的马鞭,先把对面的缰绳抓住,然后用尽全力开始控马。 马上的人被颠的七荤八素,马匹被拉住抬起前蹄,她没有可以控制平衡的东西,立即就向后仰去。 沈宴铮却突然挥动鞭子,直接卷住在了她的腰上,把她从马上拽了下来。 趴在草地上干呕了半天,这人才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赵烈已经控制住了马,迟意几人便都走了上去,等那人一抬头,迟意才看清,差点儿被疯马掀翻在地的,竟然是上午刚分开的侯慧。 第160章 强词夺理 侯慧早就被马颠的七荤八素了,这会儿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也是浑身难受的要命。 “侯姑娘?你怎么样了?”沈以羲并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察觉到双方之间的尴尬,而是上前去关心侯慧有没有受伤。 侯慧双腿发软,即使站了起来,也是把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了沈以羲的身上。 她双手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对众人感谢道,“多谢各位出手相救,要不是你们,我可能就凶多吉少了。” “举手之劳罢了。”见沈晏铮不说话也不看向这边,赵烈只好干巴巴的开口说了一句。 “你身上有没有伤?”沈以羲问她。 侯慧轻轻动了动,随即痛呼一声,“我的腿有些疼。” 迟意不想平白无故的招惹上是非,她连忙拦住正想说话的沈以羲,率先开口说道,“不知道侯姑娘的伤势如何,也不好叫她随意走动。这样吧,我先让马场的管事请大夫来,侯姑娘你身边可带了伺候的人?” 侯慧忍着疼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她在南场那边儿候着,麻烦迟姑娘替我把人叫来了。”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不管是谁,我们见着也不会不管的。”迟意淡淡的说道。 侯慧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低着头讷讷不语。 白芷很快就交代了马场的管事去请大夫,又让他们去南场叫来了侯慧的人。 蔡文玉一行自然也在南场骑马,听闻侯慧出了意外,也都跟着赶来了。 他们比大夫来的快,过来的时候正瞧见侯慧瘫坐在草坪上,迟意几人则站在一旁。 蔡文玉赶紧上去询问侯慧的伤势如何,然后又对着迟意几人道谢,“得亏遇到了你们,不然阿慧可就危险了。”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感谢的话,迟意听都听烦了,只随意应付了几句。 等大夫来的功夫,蔡文玉又问起了沈以羲,“你们今日也来骑马?是跟迟意约好了的?” “到的时候才知道阿慈也在,侯姑娘是跟你们一起来的?”沈以羲解释道。 蔡文玉点点头,又一脸忧愁的看着侯慧受伤的腿,“原本是想着再跑一圈就要回城,结果也没留意到阿慧独自跑远了,还发生了意外。” 侯慧脸色有些难看,垂着头没有说话。 她之所以会独自一人跑远,就是想散散心。 她自知上午的口没遮拦让蔡文玉众人脸上无光,虽然蔡文玉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其他人也没少给她脸色,或是背后埋怨她。 她又不能出言反驳,只好憋着一肚子的闷气,自己骑着马跑一跑散心。 结果也不知道这马是受了惊吓还是怎么的,不仅冲破了栅栏,还一路狂奔到了迟意他们身边。 不过也幸好遇到了他们几人,这才有惊无险。 没多久,请来的大夫也来了,马场的几个小厮抬了一顶小轿过来,合力把侯慧放了进去,然后抬去了厢房。 蔡文玉众人自然是要跟着过去的,迟意却不想继续耽搁下去,便提出了先行离去。 不等蔡文玉说话,安愫又阴阳怪气的插话道,“身份高地位重,人家自然是不在乎我们这种小门小户人家的性命了,能给叫个大夫来,已经是在施恩了吧。” 迟意差点儿被她气笑了,这个安愫也不知道是看她哪里不顺眼了,要处处跟她作对。 “按照安姑娘所言,难不成还得把侯姑娘接到国公府去,伤势养好之后再把人送回家?若说我仗着身份地位不在乎他人生死,那安姑娘什么都不做,在这说些风凉话,岂不就是在草菅人命了?” 一点儿也没给安愫留面子,迟意冷眼看着她,厉声问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安愫被言语羞辱了一番,却还是不死心。 她看了一旁的沈晏铮和赵烈一眼,愤愤不平的说道,“方才救了侯姑娘的想必是这二位公子吧?人家都没说什么呢,你就叫嚷着要离开了,还说我草菅人命?你才是不顾他人死活,心肠冷硬之人!” “安愫!”蔡文玉心里暗暗得意,面上却不好看热闹。她拉了拉安愫,温声细语的替迟意说道,“你误解迟姑娘了,她不是这样的人。” “阿玉你就说心肠好,都这会儿了,还在替她说话。”安愫不满蔡文玉向着迟意,噘着嘴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这位安姑娘与阿慈是旧识?”沈以羲也有些不高兴了,这个人一直揪着迟意不放,明显着就是在找茬。 “是不是旧识又如何?”安愫仰着头,不解的看了沈以羲一眼。 沈以羲微微一笑,却上前来挡在了迟意的身前,高声说道,“你若与阿慈是旧识,那就应该知道,阿慈是个古道热心的人,不论是谁有了麻烦,她都不会袖手旁观。若不是,那你就凭着自己的一面之词,编排别人是非,你认为这就对了?” 安愫被说的哑口无言,她才进京多久,更何况身为庶女,她哪有机会跟迟意接触。 “就是,我也是因为得了迟姐姐的帮助才结识了迟姐姐和沈姐姐。你今日是第一次见迟姐姐吧?凭什么轻易就下了结论?要按你这么说,你不仅没帮上那位侯姑娘的忙,还在这里诋毁别人,更差劲儿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赵琳也忍不住说了一嘴,这人莫名其妙的,仿佛就是看迟意不顺眼,专门来找麻烦的。 “你……”安愫顿时手足无措,她只不过是想挫挫迟意的锐气,好在蔡文玉面前得些脸面罢了。 刚跟在蔡文玉身边的时候,她就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京中有哪些人是不得蔡文玉喜欢的。 以前有一个芸珠郡主,后来听说已经被皇家除了名。再有就是镇国公府的四姑娘迟意。 听说以前没少下蔡文玉的面子,双方差不多已经到了见面就差动手的地步了。 今日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只不过这迟意好像跟传言中并不一样啊?这伶牙俐齿的样子,谁说她是个据了嘴的葫芦的? 而且就连长平侯府的公子姑娘都跟她在一起玩儿,替她出头。 这下子,下不来台的反倒成了她了! 第161章 你弱你有理 “好了安愫,不要再说了!”蔡文玉连忙用力拉住安愫的胳膊,暗示她道,“你对迟意并不了解,所以许多话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的好。” “可是阿玉……”安愫如何能甘心?她今日会在言语上跟迟意起冲突,还不是为了让蔡文玉高兴? 现在倒好,她反被迟意一伙儿人欺负,蔡文玉还要让她忍气吞声。 “够了!”蔡文玉也有些不乐意了,这个安愫还真是不会看人脸色,明明已经处于下风,知道多说无益,她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样的人,往后还是少接触为好,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她惹祸了。 安愫心理也不痛快,说来说去,现在她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这位是建宁伯府那位才回来不就的姑娘吧?”一直没说话的沈晏铮突然出声插了一句话,还是对着安愫说的。 安愫自然知道这位长相英俊的男子是谁,见他突然跟自己说话,还愣了一下。 心中接着一动,安愫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羞答答的点头说道,“沈公子竟然知道我?” 沈晏铮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容,说出的话瞬间就叫安愫白了脸,“传言建宁伯把一直养在老家的庶女接了回来,说是想再来一出之前的路数,看看能巴结上哪家。现在京中有要传出婚讯的人家,可都在绕着建宁伯府,生怕成亲当日就多出来一个小妾呢。” 沈晏铮这话倒是不假,建宁伯府日渐没落,而且建宁伯没有儿子,想要继续昌盛下去,除了再生个儿子出来,就是要靠着姻亲了。 安情虽然是进了三皇子府,但圣上还没有封太子,她这条路能不能行得通,还得看三皇子的造化。 而且不说别的,三皇子乐不乐意跟建宁伯府扯上关系,还说不准呢。 这才不出一年,建宁伯就把庶女接了回来。明眼人谁不知道建宁伯打的是什么主意。 可被沈晏铮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就是明着打建宁伯府的脸了。 安愫自然也是明白的,就因为她明白,所以才想要扒着蔡文玉不放。 蔡文玉身份高贵,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京中的世家贵女,她要是有幸能与之接触一二,没准儿就真能攀上哪个府的公子。 若是能做个正经的太太,谁愿意去做小妾? 她就是因为是庶出,所以这些年才遭了这么些的罪。要是能有机会,她定然是想要往上爬的。 扒着蔡文玉,跟她接触过这些真正的豪门贵族之后,更加坚定了安愫心中的想法。 但是现在被沈晏铮这么说出来,她还是觉得难堪不已。 跟着蔡文玉一起来的其他人自然也是知晓建宁伯府的打算,所以虽然看在蔡文玉的面子上对安愫友好相处,但也少有跟她交心之人。 听了沈晏铮的话后,有不少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的。 安愫被这么一笑话,脸上的笑容更加挂不住了。 她红着眼眶抬头看了沈晏铮一眼,浑身发抖的指责他,“沈公子为何要这般轻贱于我?我身为父亲的女儿,又如何能反抗他的决定?” 沈晏铮却是不吃她这一套的,依旧冷硬的说道,“若想叫人尊重,就先要尊重他人。否则就别说这么多废话,听着更叫人厌烦罢了。” “我若是能选择出身,定然也能如同沈公子这般高高在上的指责别人。可我也不过是说出了心中所想罢了,沈公子就这般看不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安愫这会儿也不觉得沈晏铮赏心悦目了,反倒觉得他一个世家公子,这么不给人留面子,难怪都已经是弱冠之年,还没能娶妻生子。 “安姑娘这话就更有意思了。”迟意呵呵笑了两声,“你这意思,就是你弱你有理了?你指责他人就是心直口快,别人说你几句,就是仰仗身份欺负人了?你这逻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愫还想要辩解,却被已经气急败坏的蔡文玉一把拉住了。 “迟姑娘你随意,我们先去看看阿慧怎么样了。”蔡文玉说完,不等安愫,扭头就向山下走去。 跟着来的其他人也都告辞,一同转身走了。 安愫愣愣的看着负气离去的蔡文玉,不知如何是好。 “安姑娘还不跟上去?那我们也就不奉陪,先告辞了。”迟意幸灾乐祸,说完就拉着沈以羲和赵琳的手大摇大摆的也走了。 沈晏铮和赵烈二话没说,跟了上去。 一时间,半山坡上就剩下了安愫一个人。 回去的路上,迟意的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安愫的影响,反而还更开心起来。 赵琳却有些蔫蔫的,沈以羲问她怎么了,她抬头看了迟意一下,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你看我做什么?”迟意也好奇的问她。 赵琳对了对手指,可怜兮兮的说道,“我跟我大哥初来乍到,在他们那些人眼里,是不是也会认为是想要巴结你们的乡巴佬啊?不过你俩可别多想啊!我是真心想跟你们做朋友的,和你们的出身没有关系。” 迟意歪头捂着嘴笑起来,要不是她早就在父亲的口中得知赵琳在燕北的地位,还真有可能会被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的心疼。 可赵琳是谁啊,那可是在燕北一众官家小姐眼中的小霸王啊。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别人哪有敢得罪她的? 不过沈以羲自然不知晓,她还推了推迟意,让她赶紧收收笑,然后温柔的安慰道,“我们自然也是真心跟你交朋友的,你是你,安愫是安愫,我们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更何况,你一个户部侍郎府的姑娘,哪里就是乡巴佬了?” “我就知道,你们是真心对我的!”赵琳立马笑了起来,仿佛刚才那个小可怜不是她似的。 五人慢悠悠的回了城,正在与赵家兄妹分别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身穿软甲配着剑的迟君谦。 “阿慈,沈二哥?你们怎么在这儿?”迟君谦笑着走上前,伸手替迟意掸了掸裤腿上的灰。 “四哥刚出宫?我们今日去马场玩儿了一天,正要回去呢。”迟意笑道。 迟君谦意外的看了迟意一眼,难以置信的说道,“这么热的天,你竟然愿意出去玩儿?真是难得。” “沈姐姐,这是迟姐姐的哥哥么?”见了英俊公子就想调侃一番的赵琳忍不住偷偷问沈以羲。 要说俊俏,她大哥根本不沾边,那就是个糙人,成日里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货色。沈晏铮虽然足够绝色,但为人太过冷淡,看谁都像是在看什么物件儿。 可这个迟公子不同啊,看看人家这笑容,这眉眼,妥妥的绝世贵公子一个! 第162章 得罪 沈以羲看了一眼双目放光的赵琳,笑着点了点头,为她介绍道,“这是镇国公府的四公子,也是阿慈的嫡兄,迟君谦迟四公子。” “果真是一表人才。”赵琳一本正经的夸赞道。 赵烈生怕自己妹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趁着她再说话之前,赶紧打断她和沈以羲,“你安静一会儿,有什么想说的回家你想怎么说怎么说。” 赵琳这次倒是没有反驳,反倒矜持的点了点头。 迟君谦没有和赵家兄妹见过,见自家妹妹身边有了陌生的朋友,便主动问迟意,“阿慈这二位是你的新朋友?” “四哥,这位便是赵芃赵大人家的公子赵烈和大姑娘赵琳。”迟意点点头,为双方介绍道。 迟君谦在迟励宇那自然是也听说过赵家人,但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赵芃的一双儿女。 “原来是赵公子和赵姑娘,家父多次提及赵公子,如今赵公子也入了京,往后也要好好一起喝一杯!”迟君谦没什么架子,还主动提出了邀约。 赵烈赶紧回了一礼,“承蒙侯爷照顾,往后也要麻烦迟公子了。” “好说好说!”迟君谦直接扶住赵烈,二人相谈甚欢。 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后,因为赵家在另一个方向,所以双方就此分别。 迟意几人也一同回了各自府中。 马场那边,侯慧也只是轻微扭伤,大夫是经验丰富的跌打老手,这些年没少给在马场受伤的人治疗。 开了药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表示没有大碍了。 蔡文玉叫人把大夫送回去后,便也开始叫人收拾,她们也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城。 安愫因为方才的胡搅蛮缠,不仅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还让蔡文玉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回城的路上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委委屈屈的回了建宁伯府,因为她们出发的晚了,所以连晚饭都还没有吃。安愫已经饿的难受,便叫丫鬟去大厨房问问还有没有晚饭。 过了没一会儿,丫鬟就哭丧着脸回来了。 “姑娘,大厨房说晚膳时间已经过了,早就没有多余的饭了。” “饭菜没了,点心什么的总会备一些吧?”安愫不满的看了丫鬟一眼,这丫鬟是跟她从老家一起来的,忠心是忠心,可就是脑子太笨了些,什么事情都要她仔仔细细的吩咐下去才会做。 丫鬟不知道安愫在心里怎么想她,听她这么一说,就更加无地自容了,“那姑娘再等等,奴婢再去一趟!” 安愫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丫鬟赶紧去,她饿的都快没有力气了。 结果还没等丫鬟回来,正院那里的人就来叫安愫过去,说是夫人有话要问她。 安愫不太想去,她跟这位嫡母没接触过,但就从这阵子的相处来看,这位嫡母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不然不可能连她姨娘都容不下,她这个庶女更是从小养在老家,从没进过京。 不想归不想,可安愫还是得硬着头皮去。 正院的卧房中,建宁伯夫人郭氏正坐在梳妆镜前卸钗环,外面下人进来说二姑娘到了。 郭氏披了件外衫,回到罗汉床上坐好,叫安愫进来。 安愫垂着头,进来后恭恭敬敬的给郭氏行了礼问安。 “今日出去玩儿了?”郭氏也没有叫安愫坐下,就这么问道。 安愫心中一惊,明白这是今日自己的做法已经叫郭氏知道了。 她身边伺候的人除了她带来的那一个丫鬟,其他人都是郭氏安排的,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会报给郭氏。 因为今日是跟着一众姑娘们出门儿,郭氏怕她身边伺候的不懂规矩,便叫了其他人跟着。她这才回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郭氏就已经知道了。 安愫连忙跪了下来,抖着嗓子求郭氏原谅,“女儿错了,求母亲原谅女儿的鲁莽,女儿下次一定不敢了!” “你还敢有下次?”郭氏一看安愫这个样子就心烦,气不打一处来,“我叫你跟京中贵女交好,不是让你去随意得罪人的!这京中谁不知道蔡家和迟家不对付?可你又看谁上赶着给一方出头了?那两个都不是你能惹的,你盗号,一下子把两家都得罪了个彻底!我看你留在京中也没什么用了,就知道闯祸!” 郭氏说的不留情面,丝毫不顾及这屋里还有其他的下人在。 “求母亲原谅我这一次!”安愫连连磕头,求郭氏收回成命。 她从徽州府来到京城,是姨娘这些年最希望看到的。姨娘的命不好,生了她之后不仅被父亲厌弃,回到徽州老家还被家中的族老们嫌弃。 她们娘俩这些年唯一的期望,就是父亲能把她们接回京城。 这次她能回来,姨娘就对她千叮万嘱过,一定要在京城站住脚跟,千万不能再回徽州府了。 她这才来了几个月,就让郭氏说出了如同撵她的话来,她如何能不惊慌? “小地方来的,就是没见识!”郭氏厌弃的看着惊慌失措的安愫,嘟囔了一句。 安愫听的清楚,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她藏在袖子中的手指紧紧蜷缩着,无声的释放着她心中的不甘。 “往后出门可要长点儿脑子,别什么都敢往外说!”郭氏瞪了安愫一眼,“起来吧,光跪着有什么用?” “是,多谢母亲体恤。”安愫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一旁等着郭氏的吩咐。 “明日你随我一起去趟三皇子府,你姐姐身子有些不爽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过了好半晌,郭氏才缓缓说道。 安愫这下子脸色更白了,她蓦的抬头看向郭氏,紧张的问道,“母亲,我能不去么……” “你这是什么话?你姐姐身子不舒服,你一个做妹妹的,让你去探望一下,还不乐意了?”郭氏不满的看着安愫,神色沉沉的说道,“只不过是去看望一下,不会有其他的事的。” 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安愫只好讷讷的点头答应了。 见她点了头,郭氏也就放心下来,“行了,回去歇着吧,明日早起就过来,跟我一起走。” 安愫福了福身,一句话也没说,转身退了出去。 等安愫一走,内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建宁伯一脸郁色的走了出来。 “明日你也多当心一些,不要让安愫单独见到三皇子了。”建宁伯语气不善的说道。 郭氏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 建宁伯知道自己理亏,便也没有再搭腔,反而一甩袖子,直接出去了。 第163章 建宁伯府 建宁伯负气离开,郭氏也气的直接摔了一个茶杯。 房中的丫鬟默不作声的上前去收拾残局,郭氏的奶嬷嬷则又给郭氏倒了一杯茶,让她消消火。 郭氏忍不住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待着哭腔跟嬷嬷诉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摊上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奶嬷嬷赶紧制止郭氏,安抚道,“夫人消消气,您就当顾念着咱们大姑娘,也要忍住呀!” “若不是为了情儿,我定然饶不了他!”郭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奶嬷嬷在一旁温声细语的哄着,一直念叨着让郭氏把心放宽。 郭氏麻木的听着,心中却是悲凉万分。 外人都传他们建宁伯府为了攀高枝儿,不顾脸面的让自家女儿巴结三皇子,好好的伯府姑娘不当,上赶着去给三皇子当妾。 可外人哪里又知道,这一切,可都是那三皇子跟着谋划的! 三黄子作为当今圣上最年长的儿子,自然受到多方的关注。他的母妃又是正受宠的惠妃娘娘,京中巴结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圣上虽然还没有立太子的打算,但是从各方面来看,三皇子都是最出色的。若是不出意外,往后三皇子很可能就是下任的皇帝。 可世人又哪里知道,就是这处处都出色的三皇子殿下,私下里却是个贪恋美色的。 三皇子妃是惠妃娘娘的内侄女,虽然身份高贵,但样貌却不及惠妃娘娘一二。惠妃之所以会让娘家侄女做皇子妃,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给三皇子巩固势力。 郭氏的女儿安情,闺中时便与三皇子妃交好,二人来往间,自然也是有机会见到这位三皇子的。 安情的长相在京中也是能拔尖的,十六岁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很容易让人心生喜爱之情。 三皇子就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知,这位建宁伯府的姑娘,还没有定亲。 建宁伯府日渐没落,建宁伯安文彦如今也不过在礼部领着一份闲差。三皇子越想越是觉得心痒,便叫人试探了一番,想看看安文彦是不是还有想往上爬的野心。 有谁会嫌职位低的?当安文彦得知了是三皇子试探他之后,二话没说,就主动找上门去了。 三皇子大婚在即,可他现在就已经等不及,想直接就要了安情。 安文彦自然也不是个傻的,怎么可能让女儿无名无分的就进了皇子府。 他跟三皇子约法三章,等三皇子大婚后,他在礼部的位置也先动一动,然后再让安情入府。 三皇子答应的好好的,可谁知道婚宴当天就出了变故。 安情在内院陪着三皇子妃,下人却找到她说建宁伯在外面有事找她,把她给带了出去。 结果就这么着了三皇子的道,他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花园中就强了安情。 当天闹得人尽皆知,三皇子却矢口否认,非说是喝多了酒,把安情当成了三皇子妃。 皇家自然不可能让这种丑闻传出去,只好让安情匆匆进了三皇子府,他们建宁伯府也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好好的女儿,就这么成了这两个男人的牺牲品。当郭氏听闻这个消息后,她哭的差点儿晕死过去。 结果安文彦倒好,损失了一个女儿,他突然就想起了远在徽州府老家的那个庶女来。 不顾她的阻拦,安文彦叫人把安愫接了回来。 因为安情的原因,皇上也自知理亏,所以多少也给了建宁伯府补偿,只是叫他们不要声张。 仿佛是从这件事中得到了好处,安文彦把安愫接回来后,就叫她多待着安愫出去见见世面,看看哪家的嫡子已经成亲还没有孩子,最差也得是嫡次子。 郭氏当时听他这么说,气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安愫一个庶女,更何况还是一直养在老家不闻不问的女儿,谁家能看得上眼? 更何况如今京中世家,就算是要给儿子纳妾,那也是要找小门小户的人家,为的就是怕往后会出现以小欺大的事情。 还有那些有条件娶填房的,人家先看的也是嫡女,根本就没有庶女的事。 远的不说,就说那镇国公府的二姑娘,当初是嫁的挺好,可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过不下去,最终和离了。 可安文彦一意孤行,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郭氏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安愫应付了几次。那几次聚会也着实让她觉得面上无光,谁家听说她要给庶女说亲不跑的?就算有几个想要跟建宁伯府当亲家的,那也都不在安文彦的选择中,那些人家还赶不上他们呢。 不过这安愫想来也不是个安稳的,她自己竟然跟蔡文玉搭上了话。 既然她自己有想法,郭氏也乐得轻松,就再没管过她。 只不过之前带她去过一次三皇子府,三皇子对她倒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郭氏看不上三皇子那副见了女子就走不动路的低俗样子,可是看到安愫在三皇子面前瑟瑟发抖的神情,她却有些难言的痛快感。 今日安情又送了信儿回来,说这几日身体不太舒服,想让她去探望探望。 郭氏想到自己女儿那憔悴的模样,又看到安愫这阵子成天跟蔡文玉出门游玩的得意样子,她就突发奇想,想着叫上安愫一起,去三皇子府探望安情。 不过安文彦对安愫倒是关心的很,她就是把人叫来敲打几句,他也要在内室里听着,生怕她把这棵摇钱树给吓坏了。 见郭氏的脸色好转了一些,奶嬷嬷试探着问她,“夫人,那明日还带着二姑娘去么?我看老爷的意思是并不想让二姑娘去的。” 万一这三皇子把主意又打到了二姑娘身上,那他们建宁伯府可真就太平不了了。 郭氏却不这么想,若是安愫能得了三皇子的眼,那还是她的造化呢。这样一来,她的女儿也能少遭些罪。 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当娘的还能不晓得?情儿的身上,这阵子可填了不少的伤,那可都是三皇子弄出来的! “你不必管,我自有打算。”郭氏不打算放过这次机会,若不能在三皇子兴趣不减的时候把安愫送到他面前,那可就失了先机。 见劝不住郭氏,奶嬷嬷也就不再多言,省的让郭氏更偏激。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安愫穿戴整齐,连早饭都没有用,就先去了正院。 郭氏也一改昨日的不满态度,笑着让安愫入座,一起用饭。 安愫胆战心惊的用了早饭,跟着郭氏一起去了三皇子府。 第164章 形象 如今三皇子府中除了一位正妃,算上安情,一共有三位选侍。 其他两位是三皇子出宫建府时惠妃娘娘亲自为他挑选的,为的就是近身伺候他,也好叫宫中的娘娘放心。 那两位选侍因为是宫女出身,并无娘家撑腰,所以对安情并没有什么威胁。 可三皇子妃却不同,她不知道是三皇子先看中了安情,和安文彦密谋了此事。 她一直认为的是安情试图勾引喝醉了的三皇子,这才闹出了这种事情。 自从安情入了三皇子府,她没少给安情使脸色。 以前二人还在闺中时算得上是手帕交,可因为三皇子,二人差不多已经成了仇人。 安情还不知道如何跟三皇子妃解释,这阵子光是面对令她作呕的三皇子就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实在是没精力再去哄三皇子妃了。 前两日三皇子不知道又发了什么疯,回府用过晚饭后就到了她的院子,生生折腾了她半宿。 身上的疼痛是其次,心理上的折磨真的已经让安情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没办法,她只好给母亲郭氏送了信儿,希望母亲来看望她。 今日一早,她吃早饭的心思都没有了,望眼欲穿的盯着大门的方向,期盼着母亲的到来。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郭氏。 来不及在屋中坐等,安情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奔了出去。 “娘!”安情极力的控制住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可嗓音已经变了调,眼泪也已经在眼眶中滚动。 “情儿!”郭氏揽住跑出来的安情,母女二人心情激动的搂在了一起。 知道这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郭氏按了按安情的肩膀,示意她先进去,有话等会儿再说。 安情点了点头,从郭氏的怀中退了出来。 郭氏又拉了一把跟在后面的安愫,“情儿,你妹妹也来看你了。” 安愫垂着头,给安情福了福身,“姐姐安好。” “二妹来了,一起进来吧。”安情没了方才的热情,淡淡的说道。 她跟这个庶妹以前根本就没见过,安愫出生就被送回了徽州府老家,姐妹二人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姐妹情深。 再加上她刚一入了三皇子府,父亲就把安愫接了回来,她心中其实是有些不满的。 三人入了内室,安情挥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了自己从建宁伯府带来的丫鬟伺候。 丫鬟给三人倒上茶水,便退到了落地罩外面,让里面的几人能有一个说话的空间。 安情先是忍着激动的心情跟郭氏和安愫说了几句话,然后她便对着安愫说道,“府中花园的景色不错,我叫丫鬟带着二妹去花园中转转吧,我和娘亲说这些个家长里短的,你一个姑娘家,想来也是不爱听的。” 安愫自然知晓安情是想跟郭氏说些体己话,她一个外人在这里也确实不方便。 “那我就去转转,母亲和大姐好好说说话吧。”安愫知趣的站起来,等着安情的安排。 安情对安愫的识趣很满意,叫来自己的丫鬟,嘱咐她万万不能怠慢了安愫。 没了其他人的打扰,安情终于是忍不住了,扑到郭氏的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郭氏心疼的抚摸着安情的头发,柔声细语的安慰她,让她放宽心。 安情好好哭了一场,等终于哭干了眼泪,她这才从郭氏的怀中退出来。 “娘亲最近怎么样?还在和父亲闹别扭么?”安情抽抽噎噎的问道。 安文彦和三皇子的打算并没有告诉过郭氏和安情,还是事发之后,安文彦在家中气急败坏的摔东西,郭氏反反复复问了好多遍,他才说出来的。 郭氏当时就跟安文彦打了起来,骂他是个卖女求荣的窝囊废。 上次郭氏过来探望安情的时候就把这件事也告诉了安情,她不怕安情知道内幕,就怕她还把安文彦当成好父亲,往后再被他坑骗。 郭氏自己是没有什么盼头了,反正已经跟他过了这么多年,可女儿不同,她原本不应该成为两个男人交易的砝码的。 现在一提起安文彦,郭氏就心烦,她冷哼一声,便开始数落起来,“每天就知道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去吃酒,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成天不着家!” “娘亲可别为了这些小事伤了自己的身体,父亲也就这点儿爱好了,你也别当回事,他爱如何就如何吧。” 安情也对父亲失望透顶,现在只希望母亲能保重身体,往后还多能看她两次。 郭氏叹了口气,忍不住把自己的猜测跟她说起来,“你父亲之所以这么着急把安愫接回来,左不过也是打着让她攀上哪家的高枝儿。上次我带安愫过来,不是被三皇子瞧见了么?我看三皇子那样子,仿佛对安愫也有不小的兴趣。” “娘亲这是何意?”安情心中一动,不可思议的捂着嘴说道,“这不可能吧?安愫可是我的妹妹……”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郭氏让她小点儿声,不要叫外面的人听到,“他都能做出这么出格儿的事来,看上姐妹二人,又有什么可意外的?” “三皇子最是爱惜名声,因为和我这件事,他在朝中已经受到不小的职责了。若是再传出他跟安愫有暧昧,那还了得?就是御史们不说,皇上那里也说不过去了吧?” “爱惜名声?哼,若他真的在乎,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郭氏不以为意的说道,“男人,还不都是一样的,见了美色有几个是真的坐怀不乱的?以前他那是还没娶亲,就算是为了稳住郑家,他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如今郑惜彤都进门儿了,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可皇上那里,他又要如何说?皇上也不是轻易能糊弄住的。”安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三皇子虽然是好色,但他在朝中官员中的形象却是稳重又不失谋略。 就算是为了拉拢住这些官员,他也不可能轻易做出有损形象的事情来。 郭氏无奈的看了安情一眼,摇头道,“你还是不了解男人,皇上对此可能会有所不满,可他毕竟也是三皇子的父亲。不过是一个选侍的位子罢了,他可能会因此而恼了三皇子?” 选侍说白了就是小妾,连侧妃都算不上。 郭氏这么一说,安情的脸色一白,也渐渐明白过来。 第165章 三皇子 “娘亲,若是殿下真的有意,那该如何是好……” 安情简直欲哭无泪,也觉得面上无光。 三皇子不会在意,皇上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训斥儿子。那遭人嫌弃的,岂不是只有她们建宁伯府了? 本来她灰头土脸的入了三皇子府就已经让不少人笑话了,若是再传出姐妹二人共侍一夫,那她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郭氏也心累,说了这么半天,这丫头光想着如何保全脸面了。 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安情的额头,她压着声音说道,“傻丫头,这是好事啊!” “娘亲这话是何意?”安情皱着眉看着郭氏,不知道她为何会认为这是好事。 “你想想,若是安愫也入了府,就凭三皇子对她如今的兴趣,岂不是就能少折腾你几回了?” 郭氏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安愫若是能入府,分散了三皇子的注意力,也算是给了安情一些喘息的时机。 不是安情太过矫情,而是三皇子那人,在房中实在是有些变态。 上次安情只不过是希望他能轻一些,却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他,直接就掐上了安情的脖子,差点儿把她掐死过去。 每次三皇子留宿之后,安情的身上总少不了一些青青紫紫,这些还都是比较轻的,严重的几次,安情的小腿差点儿就被他弄断了。 现在想起来还是胆战心惊,每每到了晚上,安情就开始害怕,怕三皇子来了就不走,那她的噩梦也就会持续到后半夜。 安情之前还没有定亲,这些闺房中的事情,郭氏自然也没有跟她说过。她之前还以为每个成了亲的女子都是如此过来的,还是郭氏第一次来探望她的时候,见到了她身上的伤,才抱着她一边哭一边跟她说的。 现在想起来,安情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娘亲,这样是不是对安愫不太好?她也是无辜的,把她牵扯进来,我也于心不忍。” 虽然三皇子很可怕,安情也不喜欢安愫,但怎么说那也是她的妹妹。感情可以没有,但她也做不出害她一辈子的事来。 “你怎么就这么傻啊!”郭氏忍不住说了她一句,可面对过分善良的女儿,她又心疼起来。 可入了皇家的门,再这么善良下去,就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你若不想办法,那受苦的可就是你自己!现在郑惜彤对你如何了?你有没有把三皇子的事情告诉她?” 安情表情颓靡下来,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她现在见了我就是给我立规矩,根本不让我多说什么。她已经认定了是我先勾引了三皇子,怎么可能还给我好脸色看?” “这样不是办法,三皇子不好在郑惜彤面前暴露,那你就要把他这层遮羞布想办法扯下来,拉拢郑惜彤,总比你这么没盼头的日日害怕来的好。” 郭氏可不管三皇子往后会不会继承大统,就算是皇上,要是如此对待她捧在手心儿的女儿,她也不会给好脸色。 现在她期盼的可是让三皇子倒台,这样安情才有可能脱离苦海。 安情苦笑一声,不说郑惜彤从小就喜欢这位皇子表哥。就说从其他方面考虑,为了将来能坐上皇后的宝座,郑惜彤都不会跟她一条心。 若是知道了三皇子私下里的所作所为,她很有可能会为了保护三皇子,而对她下手。 毕竟一个抢了她男人的手帕交,如何能够跟皇后这个位置相比? 只不过不想让郭氏过多的担忧,安情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郭氏见她精神不太好,也就没有再提其他的,只是跟她说了一些这阵子外面有趣的事情。 安愫这边,安情的丫鬟带着她在花园中逛了逛,两人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却正好遇到了和幕僚一边说话一边往这边走来的三皇子。 安愫心中一惊,连忙拉着丫鬟就要往一旁躲去。 上一次她跟着郭氏来,就已经遇到过三皇子。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三皇子看她的眼神儿不对,仿佛要吃了她似的。 昨晚郭氏说今日再带她来时,她本意是想要拒绝的,可她也知道若是拒绝了,定然会惹恼了郭氏。 她便想着这偌大的皇子府,也不一定会再遇到三皇子,她小心着些,总不会这么倒霉,让她次次都遇到。 结果还就是如此凑巧,真叫她给碰上了。 拉着丫鬟就要往旁边躲,却不想已经叫那二人瞧见了。 三皇子顿时一笑,挥手先叫幕僚离去,他则跟在安愫的身后,追了上去。 “前面的可是安妹妹?”等走到了无人处,三皇子便高声问道,好叫前面的人听到他已经看到了。 安愫的脚步一顿,知道自己这是躲不掉了,只好转身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跟三皇子问好,“原来是三殿下,臣女急着回姐姐的院子,没能看到三殿下,望三殿下原谅。” “无妨,我还不知道安妹妹今日来呢,能在这儿遇见,岂不是正说明咱们二人有缘分?”三皇子嘴角挂着笑容,背着手步履从容的走到安愫的面前来。 安愫垂着头,却仿佛觉得自己被一只猛兽盯上了,后背已经侵上了一层冷汗。 她微微弯着腰,动也不敢动。 “安妹妹怎么不说话?”三皇子凑近,好奇的问道。 安愫咽了下口水,努力稳住自己已经开始发抖的身体,谨慎的说道,“臣女见识短浅,见了三殿下,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三皇子仰头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心情很是不错。他对着丫鬟挥手说道,“你去花园外面守着,孤有话要对安妹妹说。” 丫鬟有些不知所措,她是安情的贴身丫鬟,自然也是知道自家主子的遭遇,也晓得这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人。见他对安愫说话如此轻佻,也就渐渐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可就是因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丫鬟心中更是觉得荒唐了。 她想要守着安愫,可三皇子的命令她又反驳不了,只好犹犹豫豫的应了下来,一步三回头的往花园外走去。 安愫这会儿已经被吓的腿都软了,眼看着丫鬟的身影就要消失了,她这才反应过来,拔腿就要追上去。 “安妹妹要去哪儿?我还想跟你好好叙叙旧呢!”三皇子上前一拦,就挡住了安愫的路。 安愫连连往后退了几步,顾不上尊卑,警惕的看着三皇子。 “你怎么这么看我?”三皇子直接无视了安愫的谨慎,依旧笑着问她。 “三殿下有什么话要对臣女说?臣女还着急回去姐姐那里,母亲还等着带我一起回府。” 三皇子忍不住伸出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安愫的脸颊,感叹道,“真是美啊,孤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长相,清纯又不失美貌,绝对的人间极品。” 安愫如同被针扎了一般,脸色煞白的向后退去。可她早就被三皇子吓的腿软,竟然直接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166章 人不为己 “怎么这么不小心?”三皇子嘴角含着笑,微微弯下腰来,伸出手就要去拉倒在地上的安愫。 安愫如何敢让三皇子来扶自己,她略显狼狈的躲开三皇子的手,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三皇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那臣女就先告退了。”安愫也不管会不会惹怒三皇子了,她实在是不敢单独跟三皇子在一处,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就仿佛要把自己拆吃入腹,她真的是太害怕了。 三皇子又如何会让自己跑进陷阱的小白兔逃跑?他伸手拦在安愫身前,调笑道,“安妹妹这么急着走做什么?不愿意跟孤在一起说说话?” “三殿下求您了,就让我走吧!我真的得回去了!”安愫颤抖着声音说道。 她虽然想要往上爬,可三皇子这人给她的第一感觉只有危险,她胆子不大,自认没胆量也没那个能力可以俘获三皇子的心,所以远远的躲开他,安愫觉得才是正确的。 可很明显,三皇子并不打算轻易的放过她。 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三皇子沉着脸目不转睛的看着安愫,不满的说道,“能被孤看上是你的造化,你还如此不识好歹?要是真惹恼了孤,你觉得你还能逃的掉?” 安愫这下子是完全懵了,她咬着唇,双目含泪的恳求道,“三殿下,您见多识广,见过的美人无数,臣女不过是从乡下来的野丫头,如何能入的了您的眼?臣女也自知配不上您,求您就放了臣女了!” “这京中的美人孤都看腻歪了,现在就喜欢你这个乡下丫头,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呢?”三皇子就喜欢看安愫一脸惊恐的表情,便故意出言逗弄她。 他其实也没说一定要把安愫弄到手,这些只是长相出众,但并不能帮衬上他的女子,内宅中有几个就行,多了他也没工夫天天去哄着。 他之所以千方百计的把安情弄进府中,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气郑惜彤罢了。 他这个表妹,从小就黏他,把他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可他对郑惜彤真的没有多少感情。 娶她为的也是因为郑家在朝中的势力,有一个能靠得住的岳家,对他自然是有好处的。 可郑惜彤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全都不得他的喜欢。 反倒是她的手帕交安情,长相甜美,性格也温柔,处处都随了他的心意。 只不过安情每次见了他都怕的要命,让他很不尽兴。后来又知道安情还有一个妹妹,两人长相有几分相似,他便注意到了。 若是能把安愫也弄进府来,让这姐妹二人一起伺候,他想想都觉得兴奋。 可现在这丫头还不如她姐姐,这才说了几句话,就已经吓的腿软了。 心中的欢愉退却了不少,三皇子却想故意逗弄她一番,看看她到底想要如何脱身。 安愫自然不晓得三皇子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对她失去了兴趣,心中还怕的要命。听见他问自己,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便脱口而出。 “三殿下是没见过镇国公府的迟四姑娘吧?那才是真的貌若天仙,臣女跟她一比,就仿佛地上的尘土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说完,安愫自己都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何在这个时候竟然想到了迟意。可她又一想,自己说的也没错,迟意的长相确实是顶尖儿,起码自己来到京城这么久,还没有见过比迟意长相出色的少女。 三皇子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问她,“你见过这位迟姑娘?” 安愫点点头,既然三皇子能对迟意感兴趣,那岂不是就能放过自己了? 她也不害怕了,反倒有些兴奋的说道,“臣女昨日刚见过这位迟四姑娘,她不仅容貌出众,气质更是绝尘,说她是京中第一美女怕是也不为过呢。” 三皇子用手指摩擦着自己的下巴,不怎么相信的问她,“真有这么出色?那为何孤以前没有听说过?” “臣女听说这位迟四姑娘前几年一直生活在江南,是今年初才回来的。三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打听,臣女句句实言,半分不敢欺骗殿下。” 安愫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三皇子,见他确实没有再盯着自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摆脱掉三皇子的纠缠,她也不在乎三皇子之后会不会对迟意见色起意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安愫在心中安慰自己。 三皇子心中对安愫所剩不多的喜欢也随着她的话而消失,没了那点儿旖旎的念头,现在再看安愫,便觉得她的长相有些寡淡无味了。 “安二姑娘若是还有事,就请便吧,孤也要回去了。”三皇子暗暗记下了迟四姑娘,随手就打发了安愫。 彻底放下心来,安愫连忙对着三皇子行了一礼,然后匆匆跑走了。 三皇子看着她的背影,扯着嘴角冷笑一声。都是可以为了自己而出卖他人的俗人罢了,根本不值得他喜欢。 守在花园外的丫鬟急的团团转,不知道要不要回去禀告。当见到安愫完好无损的走出来后,她这才放下心来。 迎上去上下打量了安愫一眼,丫鬟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姑娘没事吧?” 安愫摇了摇头,叮嘱她道,“今日在园中遇到三殿下的事万万不可外传,三殿下日后也不会再和我见面,知不知道?” 丫鬟连连点头,二姑娘还是闺阁少女,若是传出她与外男私下见面,那可就要丢大人了。 二人都怀揣心事,也没了赏花的兴趣,匆匆回了安情的院子。 安情这会儿正在和郭氏唠家常,见安愫回来了,安情正想招呼她坐,便想到了方才郭氏跟她提过的事情。 尴尬的放下手,安情表情淡淡的让侍女给安愫上茶。 安愫刚刚经历了和三皇子的周旋,这会儿心中还有些发憷,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安情态度上的转变。 郭氏知道安情现在不想看到安愫,略坐了坐,就张罗着要回去了。 安情舍不得让郭氏走,却也无法一直留她,只能依依不舍的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目送着二人的离去。 回到房中后,安情的丫鬟便犹豫着要不要把方才花园中发生的事情告诉安情。 她纠结的表情落在安情的眼中,让安情心中一动。 “方才跟二姑娘出去,可是遇到了谁?” 丫鬟是安情的心腹,自然也是不想瞒着她的,见她主动问了,便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清楚了。 安情咬了咬牙,还真叫郭氏说准了,三皇子真的看上了安愫那个丫头! 第167章 请帖 夏季的天长,迟意为了避暑,便把出门儿的时间大部分都放在了早上或者是傍晚。 这阵子沈晏铮的事情也不多,没怎么出京,二人便经常私下里见面,有时候是单独约,有时候则是跟其他几位好友一起约着游玩儿。 不得不说的是,赵琳仿佛对迟君谦真的上了心,有事无事的总是提他不说,有机会一起聚的时候,她也会主动跟迟君谦说话,还各种打听迟君谦的喜好。 赵烈则已经入了迟励宇的亲军,林睿亲自带他,这阵子倒是跟着林睿总在镇国公府里见着。 迟冰的手帕交阿园,她的父亲因为也是兵部侍郎,跟赵琳的父亲是同僚,所以这二人相识之后,也玩儿到了一起,双方还经常约着到对方府中做客。 一来二去的,迟意身边的小伙伴倒是都能聚在一处玩耍了。 赌坊那里现在暂时还没有消息,蔡茂君这个丞相也不是白当的,赌坊那里刚一出事,他就已经做好了后手准备,开始蛰伏起来。 不仅是老公爷这里,沈晏铮那边儿也没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要是想直接扳倒蔡茂君,还是得需要一些时间。 就在夏季终于过去的时候,京中各家小姐都收到了公主府发出的宴会请帖。 门房把请帖送到揽月阁的时候,迟意着实吃惊了。 清秋则拿着做工精良的请帖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最终肯定的说道,“姑娘,这上面写的确实是邀请您去参加长公主举办的秋日宴。” “长公主怎么有心情举办宴会了?她今年这是不打算去庵里了?”忆岚也跟着纳闷了。 往年长公主可是会在庵堂里过上大半年的,上半年因为周芸出了事,她才不得不回京。一转眼这都要入秋了,她不仅没再去,反倒大张旗鼓的举办什么秋日宴了。 “上面还说什么了?”迟意没什么兴趣,说到底,她跟长公主一家不仅没有来往,还有不小的过节。长公主举办的宴会,她是能躲就躲了。 清秋看了一遍请帖上的内容,告诉迟意,“就是说要赏秋景,宴请京中各家十四岁往上的姑娘。” “还有要求?”迟意愣了一下,“拿来给我看看。” 清秋把请帖递给迟意,让她自己看。 迟意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心中更是疑惑了。 这长公主的邀约,怎么看怎么像是给自家成年的儿子相看媳妇呢。 可长公主并没有儿子啊,就周芸这个女儿,还是驸马周定宇的小妾生的呢。 可要说不是,这帖子上写的也隐晦,成了亲的就不要去了。 十四岁往上,没有成亲的,这怎么看怎么像是相亲宴。 迟意本就对这种宴会没有兴趣,便把帖子往炕几上一扔,打算直接无视。 可还没到下午,正院清风堂那里就来人了,说老夫人请四姑娘过去。 老夫人这阵子跟迟意的关系有所缓和,迟意承包了老夫人的话本子,老夫人便看迟意也顺眼了许多,这几个月下来,双方竟然难得和平下来,没有产生矛盾。 不过要说有多么的母慈子孝,那也不至于。老夫人轻易不主动叫迟意过去,迟意也懒得装孝顺,除了必要的请安,很少会主动去打扰老夫人。 这会儿老夫人竟使人来叫她去说话,想来跟这次长公主的宴会脱不了关系。 果不其然,等迟意到清风堂的时候,迟凝和迟冰也已经到了。 如今国公府中年龄符合长公主宴会要求的只有她们三人,迟霜迟雪年纪还小,迟婧是和离归家女,都不符合长公主的要求。 迟意一进来,迟冰就迎了上来,挽着她的手臂,好奇的问道,“四姐姐要不要去长公主的宴会?” 迟意被她拉着,失笑道,“你怎么这么着急?我还没给祖母问安呢。” 老夫人却不在意这些虚礼,招手让迟意上前来,询问她道,“都收到请帖了吧,都是怎么想的,跟我说说。” 迟意根本就不想去,所以也没怎么想过,见老夫人问了,她也没抢着说。 迟凝脸上挂着兴奋的表情,衣服想要表现的样子。 “凝姐儿有什么想说的?”老夫人主动问她。 迟凝不自觉的看了迟意一眼,见她垂着头默不作声的样子,自己兴奋的心情也缓了下来。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谨慎的回道,“孙女认为,长公主这次举办宴会,定然不会是简单的赏花赏景而已。” 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没说话。 迟冰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低声嘟囔了一句,“这还用说?都秋天了,还赏什么花,赏果子还差不多。” 迟凝面上一红,咬着唇幽幽怨怨的看了迟冰一眼。 “孙女愚钝,并没有理解长公主殿下的深意,还请祖母解惑。”迟凝不想再惹出笑话了,便把话又丢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也没有客气,扭头便问迟意道,“意姐儿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迟意微微颔首,只把自己一开始的想法说了出来,“依孙女儿拙见,长公主此举,八成是为了挑选儿媳妇。” 至于是给谁挑的,迟意没有明说。 不过说不说已经没什么可疑惑的了,三皇子已经成亲,就剩下四皇子和五皇子。其他藩王又都不在京中,自然用不着长公主操心。 不过为何是长公主给张罗,而不是宫中的娘娘主持,想来也是因为还没有拿定注意。 四皇子和五皇子的母妃都没什么背景,不像惠妃娘娘,不仅位高权重,母族也是手握兵权的将军。 两位娘娘在宫中不显眼,皇上又没有给指婚,想要选出一个合心意的皇子妃出来,自然就得需要这么一个宴会。 而这个举办宴会的人选,也只有长公主比较合适。 京中能收到长公主帖子的人家,自然也不是普通人,身份有了,只要再选出个人品相貌不差的,双方再一接触,这婚事也就差不多能成了。 迟意看的倒是透彻,只不过她也是真的没有兴趣。不说她跟公主府的矛盾,就说沈晏铮那里,要是知道了她去参加这种宴会,保不准儿京城所有卖醋的店铺都得被他给掀翻。 就是为了让沈晏铮不去祸害别人,迟意都不想去参加这个劳什子相亲会。 第168章 站队 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迟意说的,跟她所想并没有太大出入。 不过不等老夫人说话,迟意又开口说道,“不过孙女并不打算去,所以还要劳烦祖母,替我拒了。” “你不打算去?”老夫人眉头一皱,不知道迟意又有什么打算。 迟意点了点头,直言道,“不管是四殿下还是五殿下,孙女都无意攀附,所以还是不去为好。” 老夫人没想到迟意会说的这么直白,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强迫她一定要去。 说句自夸的话,他们国公府也不需要这么早就站队哪一位皇子。相反,现在就连三皇子在内,都还是需要拉拢朝臣扩大自己势力的时候。 他们国公府没有攀龙附凤的野心,不管往后谁做了皇帝,他们都是忠于大周的纯臣。 可若是现在就站队,那之后就少不了为了各自的主子谋划甚至是参与夺嫡了。 不仅是老公爷和老夫人,就连下面的几位爷,虽然在朝中的职位不同,但基本也都是这么想的。 早早就牵扯进去,不仅操心,关键是风险太大了。 见迟意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迟冰也紧随其后,“祖母祖母,我也不想去!那些宴会都太无聊了,我去了就不舒坦!” 迟冰就是单纯的不想去,她跟京中那些个大家闺秀根本就玩儿不到一处去,硬是让她去了,反倒还要担心她会不会惹祸。 迟凝则有些犹豫了。 她到也不是觉得自己能够俘获两位殿下,只是多跟其他府中的人走动,认识的人多了,没准儿真就能遇到合心意的人家。 她今年已经十六岁,眼瞅着翻过年就十七了,再不着急定亲,她可就要成了老姑娘。 祖母不着急给她张罗,她姨娘又没有那个能力,她要是再不自己想想办法,那就真被耽误了。 “祖母……”迟凝有些紧张的抬起头来,“孙女想去,孙女自知无法入了贵人的眼,但是能见识见识长公主的威仪,也是能长些见识的。” 老夫人差点儿翻个白眼儿出来,就长公主那样的,哪还有什么威仪可言了。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当着几个孙女的面说,她略点了点头,便同意了。 要是说担心迟意和迟冰被两位殿下相中,还有可能。不过迟凝,她还真不担心。 不是说迟凝不好,而是迟凝的庶女身份,注定了两位殿下不会选择她作为正妃。可要是正妃还没选就先定了侧妃,那老夫人都不可能点头同意。 见老夫人没有反对,迟凝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要给外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意姐儿和冰姐儿要是不去,那就老老实实在府中待着。就算是回绝,也是要找个像样的借口的,若是刚回绝了长公主那边儿,回头你们两个就跑出去玩儿了,那可就是不给长公主面子了。” 老夫人特意嘱咐了一番,她对迟意倒是不担心,就怕迟冰忍不住往军营跑。 迟冰连连点头,跟老夫人保证道,“祖母放心吧,孙女儿心中有数,绝对不会惹麻烦的。” 老夫人并不相信她,便叮嘱迟意,“意姐儿给我看住了她,要是她敢偷偷往外跑,我可就要连你一起惩罚了。” “阿冰心中也有数,祖母不必过虑。”迟意笑了笑,她倒是对迟冰有信心。 “没事那就都先回去吧,凝姐儿也不用紧张,不需要你多出头,只要不坠了咱们国公府的名声就行。”老夫人也没什么要嘱咐的,她认为两位皇子选妃跟她们国公府没什么关系,所以根本不必太当回事。 反倒是迟凝,以往参加的宴会都是她们这些同龄的小姐妹们互相举办,长公主的邀约,她这还是第一次,难免会有无所适从的感觉。 老夫人又没给她什么有用的经验,她这会儿就更觉得心中没底了。 恍恍惚惚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迟凝更觉得紧张了。 迟意则直接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反正她也不去,自然就不用再想了。 今日她无事,所以晚上洗漱完就早早躺在了床上。 结果没等她睡熟,沈晏铮那厮果真又翻窗子进来了。 迟意已经习以为常,她躺在床上都没动,打着哈欠无力的说道,“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还嫌我来的早了?”沈晏铮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今儿听说长公主给京中适龄的女孩儿都下了帖子,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了,他家中的两个妹妹当然也都收到了,他大伯母嘟嘟囔囔的说不想让以芊去,他娘也问他要不然以羲也别去了。 他哪还有心情操心两个妹妹,恨不得直接闯到迟意这里,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他在那儿左思右想的担心,若是迟意去了,就凭她的长相,根本都不用想,就四皇子和五皇子那两个蠢货,肯定会相中她。 本来想着直接让人传话把迟意叫出来,可又觉得不能这么火急火燎的,否则这丫头肯定要笑话他。 就这么眼巴巴的等到了天黑,他在无青和苏木戏谑的眼神中直奔国公府而来。 结果倒好,他在那边儿等的心都要揪起来了,她呢,竟然已经安心的睡上觉了! 沈晏铮觉得自己一颗滚烫的心被浇上了一捧冰水,顿时就透心凉了。 脸色拉下来,沈晏铮十分的不高兴。 迟意自然也听出了沈晏铮的不满,她这才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看向沈晏铮。 “你这是怎么了?生什么气?”迟意装模作样的爬起来,一脸好奇的问他。 “你还问我怎么了?”沈晏铮瞪着眼睛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恨不得把迟意给瞪出两个洞来。 迟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逗弄够了他,便又开始哄起来,“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不就是因为长公主的宴会么,我都已经跟祖母说明了,我不想去。祖母也没有强迫我,这不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么。” 沈晏铮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从阴转晴,嘴角也忍不住向上扬了扬,却依然不承认自己是因此而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这不是看你见我来了也不起来迎接一下,跟宴会有什么关系。” 迟意呵呵笑了一声,也没有戳破沈晏铮的话,“是是是,是我想多了。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就去凑个热闹?毕竟长公主府我还没去过呢。” “那有什么好去的?你忘了周芸还在长公主府呢?你去干吗,跟她吵架?”沈晏铮眉毛立即竖了起来,生怕迟意不是在开玩笑。 第169章 拿捏 “放心吧放心吧,我是那种爱惹事的人么?” 迟意还想逗逗他,故意说道,“我会绕着周芸走的,就算是见了面,也不会跟她吵起来的。” “那也不行!”沈晏铮不乐意了,冷硬的拒绝道,“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迟意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跟我耍起威风了?” 沈晏铮心虚,他自然是不敢跟迟意耍威风的,可要是眼睁睁的看着迟意去参加那个什么相亲宴,他又怎么能放得下心?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媳妇儿,难不成又要干看着她从眼前跑了? “我没有……就是不希望你去。”沈晏铮软了态度,连哄带骗的说道,“我带你出去玩儿吧,不比参加那个宴会有意思?” 迟意往前凑了凑,一张白净的小脸就差杵到沈晏铮眼前了。 她睁着一双杏仁眼,好奇的看着沈晏铮,无奈的说道,“你就说个实话怎么啦?怎么比强迫你吃毒药还难?” 沈晏铮被她说的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故意试探他。 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只要一面对迟意,他引以为傲的缜密和头脑就全都不管用了。只要是她说的,无论是真是假,他都愿意相信。 知道她只是在逗弄自己,沈晏铮面上一红,脱口而出道,“我就是太在意你,所以从来不想你是不是在欺骗我。你说,我信,就这么简单。” 迟意怔怔的看着他,突然感觉心口暖暖的,有一个人这么无条件的相信自己,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 忍不住扑到沈晏铮的怀里,迟意埋着头有些羞涩的闷声说道,“你说的我也相信呀。” 双手轻轻环住迟意的背,沈晏铮的嘴角这回翘起后就再也没有放下去过。 迟意跟沈晏铮保证,自己真的没有要去宴会的打算,况且都有沈晏铮了,只要她不瞎,怎么肯能还看得上其他人。 沈晏铮也有些别扭的跟迟意说,自己只不过是有些吃醋,他也相信迟意,都已经有他这么优秀的相公人选了,别人自然也就入不了她的眼了。 看着沈晏铮一脸认真的自夸,迟意没好意思打断他。能这么自信且盲目的崇拜自己,也不知道他这个脸皮是怎么练就的。 双方又毫不违心的相互夸赞了一番,沈晏铮这才心满意足的翻窗离去,迟意也又躺了回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了。 宴会是在两日后,迟意原以为自己已经回绝,老夫人也点头同意后,这事儿应该就没什么变动的,结果第二天就传出了不好的消息。 长公主又给各家去了信,态度有些强硬,意思就是必须要参加。 迟意顿时不高兴了,在心中把长公主好一顿问候。连带着,把沈晏铮这个祖宗也牵连了一下。 迟冰那里也是哭嚎着打滚撒泼的要拒绝,却被何氏威胁,要是她敢在当日偷偷逃跑,就直接关她禁闭,干脆哪里也不许去了。 老夫人心中也是有些不满的,长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京中明白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可能也是因为推脱的人太多,这才叫她不得已直接下了命令,这回是不去也得去了。 这次不用沈晏铮半夜翻墙过来了,迟意直接写了封信,叫人给沈晏铮送去了。 信中自然是把自己坚定的决心表明出来,不是她要去,而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去了。 最后也略微发泄了一下自己的不满,认为长公主这个沈晏铮的后辈为人不怎么样,她心中十分不爽。 沈晏铮拿到信是还是一脸的阴沉,结果看完后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无青在一旁好奇的抓耳挠腮,却又不敢去问。只好怂恿一旁的苏木,小声的让他去问问少爷在傻笑什么。 苏木木着脸看了无青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他不跟傻子一般计较。 无青不明白,还在继续鼓动他,“你上啊,少爷这会儿一看就心情好,没准儿就告诉你了呢。” “我不好奇,也不想知道。”苏木扭头看天,不想搭理他。 无青撇着嘴嘟囔,“真是块木头,这么无趣儿。” 苏木这回更不想搭理他了,还往旁边让了让,离他远一点儿。 两人正在这儿拌嘴,沈以羲则一脸愁容的过来了。 “二姑娘。”苏木微微弯腰行礼,“您来找少爷么?” 沈以羲点点头,问道,“二哥在么?” 无青在一旁笑着说道,“二姑娘进来吧,少爷正好在呢。” 示意沈以羲进书房,无青还不忘得意的看了苏木一眼。 沈晏铮已经把信收好,正襟危坐的让沈以羲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等无青上了茶退出去后,沈晏铮率先开口说道,“为了明日的宴会发愁了?” “祖母和大伯母都已经跟我和三妹说了,长公主下了命令,这回是不去也得去了。”沈以羲点点头,无精打采的说道。 沈晏铮安慰她,“放宽心,不过是个宴会而已,你还紧张上了?” 沈以羲幽怨的看了一眼根本不把自己妹妹放在心上的亲哥哥,忍不住调侃他道,“你对阿慈也是这么说的?” 沈晏铮正端着茶杯喝茶呢,闻言差点儿一口茶喷出来。 狼狈的放下茶杯,手忙脚乱的擦了擦嘴角,沈晏铮抬头有些惊讶的问道,“你说什么呢?” “跟我就不用隐瞒了吧?真以为你俩隐藏的很好啊?”沈以羲终于体会到了拿捏沈晏铮的快感,略有些得意的看着他,“我早就发现了,你看阿慈的眼神不对,而且好多次你们两个都会悄悄说话,人前还装的一副不熟的样子。还有上次在马场,你当时其实就在阿慈的房中吧?” 沈晏铮尴尬的看了沈以羲一眼,终于体会到了被别人抓住马脚的感觉了。 “你这丫头,眼神儿还挺犀利。” 既然沈以羲已经知道了,沈晏铮也就不打算继续隐瞒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二人以后也是要成亲的,现在让妹妹知晓了,也没什么不可以。 沈以羲挑了挑眉,又把话题转了回去,“所以,你也是这么跟阿慈说的?不过是个宴会而已?” 沈晏铮苦笑,他这是完完全全被拿捏住了啊。 第170章 解惑 “怎么,二哥不好意思说了?”沈以羲揶揄道。 沈晏铮无奈的摇摇头,却大方的承认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丫头的眼睛倒是尖的很。” 沈以羲见沈晏铮承认的痛快,她便更加有兴趣了,追问道,“二哥跟我说说呗,你和阿慈是怎么互相喜欢上的?” “这有什么好说的?少好奇这些。”沈晏铮故作严肃的说道。 沈以羲撇撇嘴,揪着自己的帕子嘟囔,“小气!有了喜欢的姑娘,就把自己的妹子忘到脑后去了。” “我什么时候忘了你了?”沈晏铮失笑,“有好玩儿的好吃的,我什么落下你的了?嗯?” “那还不是为了给阿慈,顺带才也给我备了一份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也就承云年纪小不懂事儿,才会觉得二哥是特意给他买的。” 沈承云是沈晏铮和沈以羲的亲弟弟,今年刚刚五岁,是沈家最小的孩子。 “不高兴了?”见沈以羲说的委屈,沈晏铮以为她这是真的生气了。 他这阵子也确实因为迟意的缘故,有些忽略弟弟妹妹了。以前他只有兄长,从来就没有照顾弟妹的经验。自从有了沈以羲和沈承云,他便对这两个弟弟妹妹关爱有加。他自己也十分享受这种亲情,也认为自己一定是个合格的兄长。 结果和迟意重遇后,他还真就有些忽略了妹妹的感受,凡是都是以迟意为先了。 沈晏铮心中难免有些愧疚,便温声细语的哄起来,“是二哥的错,二哥保证,往后一定不会忽略你和承云了,原谅二哥一次,好不好?” “我逗你的,你还当真啦?”沈以羲忍着笑,赶紧挥手不让沈晏铮道歉了,“我就是想骗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和阿慈熟悉上的罢了,怎么可能真的因为这种事生你的气?要是阿慈能当我的嫂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没生气?”沈晏铮认真打量了她一番,感觉她确实不想在撒谎,也着实松了一口气,“没生气就好。” “算了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强迫你了。不过二哥,你就不担心,阿慈要是去了宴会,绝对是会成为焦点的。”沈以羲有些好奇,难不成二哥真的就一点儿不担心么?万一长公主这宴会真的是为了给殿下选妃才举办的,那以迟意的长相和身份,那绝对会是两位殿下的首选啊。 沈晏铮淡定的喝了口茶,嘴角弯了晚,耐心给她解释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说皇上是不是属意与两位殿下,就算真的要从这二位殿下中选择,那这二位的岳家,就绝对不可能在镇国公府或者咱们长平侯府选择。” “为什么啊?咱们两家应该能算上是最大的助力了吧?皇上为什么不能同意?”沈以羲好奇,有些想不明白。 “镇国公府掌着燕北五十万大军的军权,大伯父则手握能够调遣京畿五大军营的权利,不论是哪位殿下有了咱们二府任何一府的助力,那对于皇上都是一股不小的威压。皇上正值壮年,还不到需要册封太子的时候。这些权利掌握在他自己手里,岂不最好?” 沈晏铮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把利弊都跟沈以羲一一说明,也算是安了她的心。 沈以羲听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微微张着嘴巴,疑惑的问道,“既然如此,那长公主为何还要强迫必须要去?她难道不明白么?” “她明不明白不要紧,反正最终还需皇上决定。只要皇上不糊涂,就绝对不会同意。更何况还有一个三皇子拦着,惠妃在宫中也是个难缠的人。” 看着沈晏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沈以羲渐渐也放平了心态,不再焦急了。 “那我和以芊就算是去,应该也不会被选中吧?” 沈晏铮顿了顿,没有把话说死,而是安慰道,“别怕,就算是长公主当时有这个意思,也不会立即就定下来,皇子成婚那能那么容易?总会有周旋的时间的。” 沈以羲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盯着自己面前那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参加这个宴会,仿佛自己就是一个物件儿,任凭别人挑选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是挑,那也是你挑别人,还轮不到其他人来挑你,就算是四皇子五皇子也不例外。”沈晏铮淡淡的说道,倒不是他自大,就皇上这三个已经成年的皇子,在他眼中真的算不上出色,说句平庸都不为过。 反观他妹妹沈以羲,长相出众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沉稳大方,这京中能配得上她的,还真不好找。 别沈晏铮这么一顿夸赞,沈以羲破涕为笑,娇嗔着说了一句,“也就二哥你把我当成香饽饽。” “你是金疙瘩,宝贝着呢。”沈晏铮也笑着说道。 沈以羲也总算是放下心来了,便提出要先回自己院子,不打扰沈晏铮了。 沈晏铮让她放心,就当是去玩儿了,不要太过在意。 出了沈晏铮的书房,沈以羲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她打算去母亲那里一趟,把二哥的话也告诉她,叫她也不用担心了。 去到易氏的院子后,易氏的丫鬟香冬正从正房出来,见沈以羲过来,便迎了上来。 “二姑娘来看太太么?”香冬嘴角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母亲可是身体不舒服?”见香冬这个表情,沈以羲心中一慌,脚步都乱了。 香冬急忙扶住她,解释道,“太太身子没事,就是金家那儿,金老太太的儿子失踪了,这阵子没少闹到咱们府上,太太被她烦的要命,还每次都要见。奴婢瞧着都跟着生气,那金家老太太真的太过分了,什么都要怨到太太身上。” 知道是因为金老太太,沈以羲这才松了一口气,总比是母亲的身体出了问题要好。 “今儿她又来了?”沈以羲问道。 香冬无奈的点了点头,撇嘴道,“刚走了没一会儿。” 沈以羲抬步上了台阶,推开门进去后叫了一声母亲。 易氏正坐在落地罩里面的贵妃榻上发呆,听见沈以羲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羲姐儿来了?快过来坐。” 沈以羲一脸担忧的走过去,坐在了易氏的身边,开口问道,“母亲,金老太太今日又来烦您了?” 第171章 秋日宴 易氏轻轻拍了拍沈以羲的手背,温温柔柔的说教道,“怎么学规矩的?那是你姨婆,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了。” 沈以羲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显然是不满易氏还对金老太太这么尊敬。 “您就是因为这么好说话,所以才叫她们这么有恃无恐,什么事都想往您身上推。要是父亲在家中,知道她还这么胡搅蛮缠,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 父亲沈放这一年当中差不多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在外,沈以羲虽然习以为常,但有时候不免也会有一些不满。 沈二爷没有官职,他在外就是游山玩水。前几年他还会带着易氏一起走,结果这几年易氏不爱出门,就又成了他自己一人了。 父亲不在家,易氏又是个耳根子软的,金老太太一来,不是撒泼就是找事儿。易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受欺负也是常事。 以前父亲在家时,倒是强硬的把金氏扔出去过。可那老太太是个没脸没皮的,等沈放一走,她就又上门了。 祖母和大伯母还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易氏的亲戚,她们要是说的深了,也怕易氏心里不舒坦。 结果就导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金老太太越来越过分,母亲也跟着受罪。 “你爹脾气不好,等他回来,你万万不可把这些是告诉他,听到了没有?”易氏嘱咐沈以羲道,想想现在都已经九月末,用不了多久,沈放就要回来了,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易氏跟沈放的感情深厚,二人这几年虽然聚少离多,但是书信却一直没有断过。沈放每到一处,都会给她寄来家书。二人靠着书信度过的这几年,竟也并不觉得有多难过了。 沈以羲看着母亲在提到父亲时眉眼间的思念和柔情,心中的那一丝不满也烟消云散。父亲虽然爱玩儿了些,但也是真的疼爱他们兄妹几人,当然,最爱的肯定是母亲。 “不告诉父亲可以,但是我是一定要和二哥说的。他之前不在家,也就这么算了。如今二哥也在家,您怎么受了欺负也不告诉他?就像上次那样,直接让二哥把金老太太扔出去,我看她还敢不敢闹上门来!” 沈以羲不容拒绝道,她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上次偷看到母亲跪在金老太太面前求饶,就已经让她足够吃惊。上次的事情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沈晏铮呢,结果金老太太又闹上门来了。她已经决定了,打算把事情都跟沈晏铮说清楚,让他想办法跟阿慈一起去调查。 知道沈以羲这是已经决定好了,易氏劝也没有用,只好苦笑着点头,算是答应了。 沈以羲这才放下心来,跟易氏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明日就是去参加宴会的日子,迟意因为并不在意,所以也没有要精心打扮的意思,衣裳首饰有忆岚跟清秋打理,她跟个没事人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后,她收拾停当后就带着白芷去了老夫人的清风堂。 因为是要进入公主府,所以一人只能带一个丫鬟,清秋忆岚知道白芷功夫好,能保护迟意,所以并没有争抢着要跟去。 迟意二人到清风堂的时候,迟凝和迟冰也已经到了。 老夫人看着三个亭亭玉立的孙女,不住的点头称赞,怎么看都觉得自家的孙女是最优秀的。 “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少说多看,不惹事也不怕事,知道了没有?”老夫人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略有些严肃。 一直大大咧咧的迟冰今日都是一副淑女的装扮,飘逸的裙摆仿佛束缚住了她,走路都谨慎了些。 她心不在焉的听着老夫人的训话,皱着眉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冰姐儿,听没听到?”老夫人不得不叫了迟冰一声,这丫头一早过来就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得不让她有些担心。 迟冰蔫蔫的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不管她,转而嘱咐起迟凝来,“凝姐儿跟在意姐儿身边,万万不可独自行走。去参加长公主宴会的也不全是你们这些小姑娘,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到时候吃亏的就是你了!” “孙女儿记下了,一定不会惹事的。”迟凝有些紧张的说道。她早就打算好了,今日就跟在迟意身边,哪都不去。 老夫人点点头,最后才对迟意说道,“意姐儿最是让我放心,有你在,我也就不担心凝姐儿和冰姐儿了。你们现在就出发吧,别去的迟了,让人跳出毛病来。” 迟意笑着应下了。 姐妹三人这就出发了,出了府坐上马车,一路往公主府而去。 迟冰今日闷闷不乐,俨然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迟意有心想问,可碍于迟凝还在一旁,她便不好多说什么,只嘱咐迟冰放松一些。 今日的天气不错,没有那么闷热,时不时还有阵阵的凉风吹过,迟意忍不住掀开车厢的窗帘,看着沿途路上的风景。 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前去参加宴会的马车,迟意好奇的打量着,正当她想着会不会遇到长平侯府的马车时,后面便传来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迟姑娘这是要去公主府么?”沈晏铮骑着马,从后面不快不慢的追上了迟意的马车,正好与她的马车同行。 迟意挑眉,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正是,沈二公子是要出城么?” 公主府的方向正是朝着东城门的。 沈晏铮往自己身后指了指,解释道,“今日无事,正要送阿羲和阿芊去公主府。” 后面的马车也加快了速度,赶了上来。 沈以羲和沈以芊也掀开了窗帘,和迟意打招呼,“阿慈,这么巧呀!” 迟意笑着回应道,“早知道你们这是时间出门儿,就约着一起了。” “这不也遇到了?等下咱们一起吧。”沈以羲提出邀请,她们几人都对这次宴会没兴趣,若是能在一处说说话,也能打发一下时间。 “好,那等会儿一起。”迟意点点头,答应下来。 隔着马车说话不方便,双方约定好后,就都放下了窗帘,一前一后向公主府驶去。 等到了公主府门口,下了马车后自然就有公主府的下人出来迎接,交上请帖后,侍女便引着几人一路去了内宅。 行到内宅的一处湖边,连接湖心的亭中已经或坐或站来了不少的人。侍女转身对着几人躬身说道,“宴会还未开始,几位姑娘可以自行活动。湖心亭或者旁边的花园,都可以随意游玩儿。今日府中都是各府的姑娘们,并不会受到打扰,几位不必担忧。” “麻烦姑娘领路了。”迟意微微颔首,态度谦和的说道。 侍女连连施礼,然后才转身离去。 湖心亭的人已经不少,迟意并不想去跟她们寒暄,就提议去花园逛逛。 沈以羲没有意见,几人正要往花园的方向走,身后湖心亭里就传来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这不是迟意么,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第172章 口角 迟意站定,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湖心亭中说话的人。 此人身着一身淡绿色长裙,脸上也画着精致的妆容,只不过年纪不大,妆容太艳,倒是显得老气了不少。 上下打量了一番,迟意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与此人有过过节。 迟冰在一旁见自家四姐一副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她这是忘了这人是谁了。 她在一旁小声提醒道,“这是兵部尚书的幼女,毕雅萱。” 迟冰这么一说,迟意脑海中才有了画面,正是她以前和毕雅萱争执的经过。 要说大矛盾,其实还真没有。那时候还都是几岁的毛孩子呢,哪来的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 那还是她们一起读书的时候,小孩子之间比的自然都是功课。 迟意在琴棋书画方面都有涉猎,但于读书和画画方面更突出一些。毕雅萱从小也爱习画,就总是喜欢和迟意比较。 教她们的女先生是宫廷画师的唯一女弟子,画工了得,在各府的女眷心中的地位颇高。 毕雅萱身为兵部尚书的幼女,从小就受宠,性子也就格外的娇惯。每每因为女先生表扬迟意,她都会对迟意冷嘲热讽一番,之后更是当着女先生的面,撕了迟意的一幅画。 女先生看不惯毕雅萱的骄纵,当即就说了自己教不了毕雅萱,请尚书府另请高明。 毕雅萱被当众打了脸,那之后就更看迟意不顺眼了。 这回迟意从江南回来也有半年了,但除了和几位好友相聚,她确实还没有参加过其他的宴会,以往那些认识的人自然就没有接触过。 见迟意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毕雅萱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便又说道,“怎么,这才几年不见,迟姑娘贵人多忘事,已经不认识了?” “确实没有毕姑娘眼神儿好,距离这么远,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迟意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毕雅萱没想到迟意这么不给她面子,刚想要发火,才想到这里是公主府。 “眼神儿不好没关系,走近了不就瞧清楚了?还是迟姑娘不屑跟我们说话?”毕雅萱嘴角挂着冷笑,就是不想给迟意好脸色。 “阿慈,不然我们先过去打个招呼吧。”沈以羲在一旁小声说道。 今日不宜闹出事端来,她虽然也看不惯毕雅萱的行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迟意点点头,同意下来。几人只好改变了方向,向湖心亭走去。 亭中已经有不少的人,等迟意几人过来,也有不少起身来问好的。 迟意跟着众人寒暄说话,倒是把毕雅萱晾在了一旁。 毕雅萱自然是不高兴起来,她皱着眉看着迟意众人,意有所指的说道,“有些人就是这么虚伪,我不叫她过来,她也就懒得来打招呼了吧。”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亭中的人自然也都听得清楚。 一时间,寒暄的众人都没了声音,跟迟意说话的几位姑娘也都面露尴尬,不知所措起来。 “毕姑娘似乎对我很有意见?不知我是否得罪过毕姑娘,这才让你对我如此看不顺眼?” 迟意自认以前那些矛盾并不大,更何况毕家跟镇国公府的关系还算不错,不论从哪方面来说,毕雅萱还要如此排挤她,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毕雅萱明显一愣,没想到迟意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一时间有些不知要如何回答了。 “若是以往有过得罪比姑娘的地方,那今日我就先行给你赔个罪。若是还有不满,不如我们私下再谈,今日长公主设宴,要是让我们二人因为私事而扰了众位的雅兴,那就真是罪过了,毕姑娘意下如何?” 迟意心平气和的说道,她今日会主动示弱,不想闹出笑话是一方面,还有就是这是在公主府,不论她和毕雅萱谁占了上风或是落了下乘,对二人都没有好处。 更何况她和毕雅萱闹僵,不仅没有好处,往后双方长辈见面都尴尬。 迟意这话一出口,不仅毕雅萱愣住了,就连熟知她性格的迟冰和沈以羲都懵了。 虽然迟意不是掐尖好胜的性子,但是也从不是会主动低头认错的人。想要让她这么心平气和的主动道歉,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毕雅萱的好友也在一旁劝说道,“今儿都是来赴宴的,不好闹的太僵,万一叫殿下知道了,那可就真惹祸了。” 迟冰也在迟意耳边小声说道,“四姐,毕雅萱就这样儿,你别把她放在心上。” “我自然知晓。”迟意笑着看了迟冰一眼。 见毕雅萱迟迟不说话,迟意就知道她这是已经在思索她方才说的了,她也没有催促,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一旁。 周围的姑娘们也都在好奇的打量着她们双方,有的是在看热闹,有的自然也在暗暗催促,想让她们闹起来。 “迟姑娘这话说得,倒是显得毕姑娘多小气似的。更何况毕姑娘说的也没错啊,迟姑娘就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吧?不然怎么都懒得过来坐?” 安静的亭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迟意也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位坐在角落里的姑娘,这人叫罗青诗,是罗青瑶的妹妹,礼部尚书府的姑娘。 自从罗青瑶的名声毁了之后,就慢慢淡出了众人的视野。再有什么聚会,礼部尚书府前来参加的,便成了以罗青诗为首的一众姑娘。 以往罗青瑶跟周芸要好,跟迟意之间的矛盾不少。现在她们二人销声匿迹,可罗青诗对迟意却依旧看不顺眼。 见众人把目光都聚到了自己身上,罗青诗大大方方的站起来,直面迟意说道,“难道我说不对?还是迟姑娘另有隐情,不得不先去花园?” 罗青诗这话说的就比较让人有联想了,今日这宴会到底是为何而举办的,在场的人全都一清二楚。可迟意在来了之后却不先过来跟众人说话,而是要去花园闲逛。要不是因为不想跟她们说话,那肯定就是有其他不能明说的原因了。 众人被罗青诗这么一说,还真有了点儿其他的想法。 沈以羲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用帕子捂着嘴,反问道,“那不如罗姑娘给说说,我们有什么隐情了?毕竟不是阿慈一个人去花园,我们这几个,竟是完全没能入得了罗姑娘的眼了?” 第173章 为难 罗青诗不过是想为难一下迟意,让她没面子而已。 她自然知晓迟意去花园不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可是在长公主府,周芸虽然不是郡主了,可在这公主府中却依旧是主子。 迟意若是不想惹事,自然不会在这儿随意惹事了。 可罗青诗却不想她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把此事揭过,毕雅萱想要就这么算了,她偏要再加一把火,期盼这二人最好是能当众吵起来。 结果毕雅萱不说话了,沈以羲还一直是站在迟意那边的。 “有没有隐情,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罗青诗眼神暗了暗,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否则就像毕姑娘说的,没有把大家放在眼里。” 毕雅萱却在一旁不乐意了,她跟迟意闹矛盾那是她的事,什么时候需要她罗青诗插嘴了? “我可没说迟意不把大家放在眼里,你少在这儿添油加醋的!”毕雅萱不满的瞪了罗青诗一眼,别别扭扭的又解释道,“就算她不愿意过来,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矛盾,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了?还是你看迟意不顺眼,就想借我的手给她难堪?你也真好意思。” 毕雅萱说的不算客气,却也是赤裸裸的把罗青诗的小心思给抖落出来了。 罗青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被毕雅萱气的直接说不出话来。 迟意有些意外的看了毕雅萱一眼,也意外她竟然会替自己说话。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和毕雅萱没有什么大矛盾,学生时期的那点儿争强好胜,也不过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才华罢了。 “我并不是不把大家放在眼中,也不是和毕姑娘有什么矛盾,不过是见公主府这花园中景色宜人,想要见识见识罢了。若是让各位心中不适,那我就先给各位赔个不是。”迟意大大方方的解释道。 她当时根本就没注意这湖心亭中都有谁,自然说不上跟谁有矛盾,不想碰面。而且人一多就容易有口舌,她不过是想躲个清闲罢了。 结果倒好,她还没凑上去呢,麻烦就先找上门了。 毕雅萱这会儿也知道是自己先惹了事端,脸上的神色也不好看起来。 她方才其实也没注意到迟意,不知道身边谁说了一句,说镇国公府的姑娘来了,却根本不想搭理她们。 毕雅萱几年没见迟意,也早就把小时候的那点儿事往到脑后了,结果身边就有人撺掇她,说迟意不过来,是不是因为怕和她碰面。 谁不知道毕尚书的这位幼女是个脾气火爆的性子,稍一挑拨,她就入了套,想也不想的,起身就冲着迟意喊了起来。 结果现在想一想,她跟迟意哪里还有那么大的矛盾,她方才那话说的,也确实是稍欠考虑了。 周围的人见迟意这么诚恳的道歉,哪还好意思再揣度人家了,纷纷出言,说着迟意的好话。 见迟意的危机就这么解除了,罗青诗自然心里不痛快,愤愤的在一旁瞪着迟意。 毕雅萱就好奇了,也没听说迟意跟罗青诗有仇,怎么就招惹上她了? “罗姑娘这是怎么了?好像跟迟意有仇的是你似的,不然怎么这个眼神儿看人家。”毕雅萱可不懂得什么看人脸色行事,罗青诗方才想拿她出头,现在她就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看她要怎么解释。 众人的目光自然又转到了罗青诗的身上,见她脸色如此难看,便也有些好奇,难不成跟迟意有仇的,还真是罗青诗了? 罗青诗赶紧整理好脸上的表情,扯着嘴角笑了笑,说道,“毕姑娘说笑了,我跟迟姑娘又不熟悉,哪里说得上有仇?” “是么?那还真是奇了怪了,方才我跟迟意说话,罗姑娘插什么嘴?”毕雅萱冷哼一声,不善的说道,“还是你就想让我们两个打起来,你好看热闹?” 一下子被说中了心事,罗青诗的脸顿时变的煞白。小姑娘被当众抓包,面子上肯定是挂不住的,但是她又不想让众人看了笑话,只能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毕姑娘误会我了……” 毕雅萱十分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也不看罗青诗了,转身一屁股就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误没误会自己心里清楚。” 周围有不少忍不住笑出来的,听在罗青诗的耳中,就跟在嘲笑她是差不多的了。 羞愤之下,她也没脸再待下去,捂着脸扭头就跑出了湖心亭。跟她一起来的两个姐妹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几人的丫鬟也一路小跑一路喊,叫她们姑娘慢一些。 闹剧就此打住,迟意几人也不好再离去,只能找了个位置坐下,观赏起湖边的风景。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姑娘过来,看到湖心亭这里人多后,也有直接拐去花园的。这回再也没有出言叫住人,争执起来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府中的侍女们便来邀请她们去宴厅用膳,说是长公主也已经到了。 一众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跟着侍女往宴厅走去,正当众人走到回廊时,从回廊另一面竟然拐过来几个身着华服的男子来。 姑娘们脚步一顿,说话声都没有了。 领路的侍女也明显一愣,等见了这几位的面容后,急忙行礼问安道,“奴婢给三殿下,四殿下,五殿下请安。” 侍女身后的众位姑娘一听,也都急急忙忙的给三位殿下行礼。 三皇子面带笑容,微微抬了抬手,“都起来吧,不知道今日姑姑设宴,倒是打扰了各位。” “几位殿下若是没有其他吩咐,那奴婢就先带着姑娘们先行离去了。”侍女心中着急,在内院竟让众位姑娘与几位殿下碰了个正着,要是怪罪下来,她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不等三皇子说话,个头稍微矮一些的五皇子先开了口,“没事没事,你们先走吧,我们几个也要走了。” 侍女得了令,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稍一行礼后,敢接示意众人跟着她去了宴厅。 等一众人离去,四皇子用胳膊怼了怼五皇子的后背,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就答应的这么痛快?就不想看看这些个小娘子?没准儿这其中就有你往后的媳妇儿呢。” 五皇子连连摇头,他刚刚成年,对娶媳妇儿这事还没想法呢。更何况相比起娶媳妇,他觉得吃喝玩乐更快活。 “四哥应该比我着急吧?三哥已经成婚,下一个就是轮,也轮到你了。”五皇子软软的回了句嘴。 四皇子忍不住拍了他的头一下,“嘿,你倒是敢嘲笑我了。” “行了,先走吧,不要打扰了姑姑的宴会。”三皇子适时打断两个弟弟的对话,淡淡的说道。 反正他已经见到哪个是镇国公府的姑娘了,这宴会,参不参加也就不重要了。 第174章 道歉 迟意几人随着侍女来到宴厅的时候,里面也已经坐了一部分人。 宴厅的面积足够大,长公主安排的便是一人一桌,中间有一条过道,两边相对而坐。 迟意姐妹和沈以羲姐妹都被安排在了左侧第一排,迟凝坐在了她身后。 坐下后迟意这才打量起周围来,没想到正对上了对面蔡文玉的目光。 蔡文玉依旧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嘴角含笑的冲着迟意点了点头。 迟意随即回了一个笑容,叫人挑不出礼来。 这时候已经是快到中午了,整个宴厅也基本坐满,侍女们也已经开始进进出出的为众人传膳。 等菜上的差不多了,长公主也在周芸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众人起身给长公主行礼问安,等她走到上座后,众人这才跟着坐下。 “各位不必拘谨,今日举办宴会,不过是为了热闹热闹。本宫年纪大了,最是喜欢看你们这些花季少女们在一处玩耍。不仅赏心悦目,也给我这公主府增添了不少欢声笑语。” 长公主见众人全都是一副拘谨的样子,坐下后便和煦的跟众人说道,说完还拍了拍她身边周芸的手背,说道,“芸儿也去坐下吧,跟你的小姐妹们一起,不用陪着我。” 周芸不想动,却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反驳,只好噘着嘴,从上首走下来,坐在了右侧空着的首位上。 长公主又跟众人闲聊了几句,便吩咐开始用膳了。 参加宴会的膳食都是要提前准备的,所以看上去精致,吃起来的味道却是一般般,有些先做好的饭菜更是已经凉透了。 迟意在吃食上又是个挑剔的,所以略动了动筷,就放下餐具,开始喝起茶来。 在座的小姑娘也都不是奔着吃饭来的,所以一顿午膳很快便结束了。 饭菜撤下去后,长公主又说园子里准备了戏台子,众人只好又转去了园子里,陪着长公主这个唯一的长辈听戏去了。 迟意虽然喜欢听戏,但是今日是真的没有心情,坐在下面听完一场,她便悄悄起身,对迟冰和迟凝嘱咐了一番后,她就带着白芷往花园走去。 长公主没有强迫她们听戏,所以离开园子去别处逛的人也有不少,都是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迟意中午喝了不少茶水,所以这会儿肚子有些不舒服。白芷则叫来了一个侍女,问她溷轩的位置。 侍女此时分身乏术,她正忙着去大厨房准备茶点,便一脸纠结的问白芷可否等她片刻。 白芷让她指了个大概的位置,就让她离去了。侍女如获大赦,对着白芷连连感谢。 从溷轩出来后,迟意在回去的路上竟碰到了独自一人的毕雅萱。双方正走了个对面,面面相觑。 “毕姑娘怎么独自一人,没带个丫鬟?”看毕雅萱别扭的样子,迟意就知道想她这是在纠结要不要跟她说话了。 为了不让毕雅萱纠结,迟意便主动跟她问候了一下。 毕雅萱依旧一副臭脸,眼睛都要翻到脑瓜顶上去了,“我乐意一个人,闲逛不行啊?” 迟意也不恼,依旧和善的点头笑道,“自然可以,那我就不打扰毕姑娘了,你随意,我先回去了。” 见迟意要走,毕雅萱赶紧喊住了她。 “毕姑娘还有事?”迟意眨眨眼,看着她问道。 毕雅萱抿着唇,犹犹豫豫的问迟意,“早上是我太冲动了,抱歉,你不生气了吧?” 迟意怎么也没想到毕雅萱竟然会给自己道歉,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忍不住笑道,“毕姑娘看我像是生气的样子么?” “那谁知道?我又没有读心术,你生不生气,我怎么可能知道。”毕雅萱烦躁的跺了跺脚,隐隐又有要发火的架势,“你到底生没生气?” “自然是没有,毕姑娘不用放在心上。”迟意也认真的回答道。 她本身和毕雅萱没有不可开解的矛盾,而且毕雅萱也只是口头上叨咕几句罢了,更是在后来出言维护过她。 迟意也不想一天到晚的树敌,也就根本不跟她计较了。 看迟意不像是在撒谎,毕雅萱也就相信她了,还微微松了口气。 “那就行,省的又有人去跟我大哥告状,说我欺负人。”毕雅萱小声嘟囔了一句。 迟意听的真切,忍不住笑了笑。 毕雅萱是家中的幼女,还是独女。她上面有三个哥哥,年纪最小的,都要比她大了十四岁。 毕家二老最是宝贵这个幼女,所以也养成了她骄纵的性子。但是她大哥却是个严厉到有些刻板,叫人望而生畏的人。 毕雅萱千不怕万不怕,就怕有人跟她大哥告状。 她大哥不仅会体罚她,还会成天到晚在她耳边念叨说教,导致她现在都不敢在外面惹事了。 见迟意在看她笑话,毕雅萱脸色一正,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不生气就行,那你慢慢逛,我先走了。” “毕姑娘慢走。”迟意微微颔首,跟毕雅萱作别。 双方在岔路口分别向两个方向而去,迟意往戏台子的方向走,毕雅萱则去了湖心亭的位置。 迟意刚坐下,身边的沈以羲就凑过头来问她做什么去了。 跟沈以羲解释了一番,迟意刚想问问下出戏要唱什么,就看到一脸惨白的周芸脚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什么呢?”沈以羲见她突然不说话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 迟意回过神来,抬了抬下巴,问她,“方才周芸做什么去了?” “她出去了有一会儿了,我也不知道她干嘛去了。”沈以羲也看向周芸的方向,被她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她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迟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感觉有些慌。 长公主似乎对戏曲有些痴迷,这名义上的宴会,弄到现在,竟成了陪她看戏,还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天气似乎并没有凉快多少,午后的阳光依旧毒辣异常。 迟意被晒的昏昏欲睡,听着曲子歪在椅子上,开始有些支撑不住的打起了瞌睡。 直到有一个侍女脚步匆匆的跑来,附到长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 长公主从一脸的安逸,直接转变成了震惊。 “你说什么?”长公主失声喊道,声音尖锐且刺耳。 第175章 出事了 长公主这一声直接盖住了戏台上唱戏的两人,也吸引了在座的众人。 迟意也被一下子惊醒,迷茫的看着四周。 “沈姐姐,发生什么事了?”迟意下意识的揪住沈以羲的衣角,软软的问道。 沈以羲安慰的捏了捏迟意的手,拧着眉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别怕,就算出事了也跟咱们没关系。” 迟意点点头,扭过头去想要嘱咐迟冰一番,却突然发现自己身后的迟冰和迟凝都不见了身影。 “沈姐姐,你知道阿冰和我三姐去哪儿了?”迟意赶紧问道。 “她们二人说要去换衣裳,已经走了一会儿了。”沈以羲解释道,随即有些紧张的文问她,“应该没什么事吧?” 迟意还没开口说话,长公主那里就已经发话了。 她叫停了戏台上唱戏的人,转身一脸严肃的对着下面已经开始议论纷纷的众人道,“有人遇到过罗尚书家的姑娘没有?” 下面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长公主问这个干什么。 长公主见没有人说话,便解释道,“方才罗姑娘的丫鬟过来,说她们家姑娘在午饭后就不见了踪影,你们有谁见到过她?” 一听这话,下面的人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全都议论开了。 在长公主府里失踪,这可不是小事。若不是迷了路,那很有可能就是遇到了危险。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有些小姑娘已经开始紧张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是迷路,也能被找到了吧?公主府又没有大到离谱。” “就是说啊,难不成是遇到危险了?这在府中都能遇到危险,那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人说遇到过她。 迟意四下打量了一番,罗家今日来了三个姑娘,除了罗青诗外,其他两位还都坐在一起。 当听说不见踪影的是罗姑娘时,她们二人的脸色齐齐变了样。 看样子,失踪的人就是罗青诗了。 见问不出什么话来,长公主便高声下令道,“大家先都去宴厅等候吧,本宫吩咐人去寻,众位先都不要离开。” 在场的都是小姑娘,出了事哪有什么主心骨,闻言便一一点头,又被侍女领到了宴厅中。 迟意着急迟冰和迟凝,这俩人这么半天不会来,她生怕也会遇到什么事情。 不多时,在外闲逛的一部分人也都被寻了回来,毕雅萱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嘟着嘴不说话。 迟意盯着门口的方向,心中越发的焦急。 沈以羲不住的安慰她,让她放宽心。 长公主吩咐了人守在宴厅门口,不许她们出去。这会儿迟意就是再急,也没办法。 在座的也不是没有急脾气的,左等右等没有消息,她们就想干脆出府回家送了。 结果宴厅的大门都没出去,就被侍女拦了回来。 “失踪的又不是我家的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去?” “姑娘见谅,长公主交代了,请大家稍安勿躁。”侍女恭敬的回话,却一步都不退让。 “这都多长时间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走?你们找到人不就行了,关着我们做什么?” 不满的不是一个两个,七嘴八舌提出意见的不在少数。 门口的两个侍女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却依旧拦在门口,不让里面的人出去半步。 就在众人争执不休的时候,又有一个侍女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高声说道。 “长公主吩咐,请听戏间离席过的姑娘跟奴婢过去。” “这又是怎么了?”有人不解的问道。 那侍女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直接点名开始叫人了。 被叫到的全都是当时离席过的,迟意自然也在其中。 “各位姑娘请随奴婢走,其他姑娘可以先行出府了。”侍女说完,便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沈以羲想要跟着迟意,却被迟意拦下了,“沈姐姐稍安勿躁,你先出府去吧,叫我家的车夫再耐心等等。” 沈以羲这会儿也有些慌了,不知道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可她现在又没有主意,只能点了点头,让迟意一切小心。 毕雅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迟意的身边,一脸不耐的说道,“一起?” 迟意点点头,和毕雅萱一起跟了上去。 当时离席的人基本有一半儿,大部分都是年纪比较小的,一看就是对听戏没有兴趣的人。 迟意和毕雅萱走在后面,毕雅萱悄悄问她,“你说罗青诗是不是出事了啊?” “说不准。”迟意心中其实已经能够确认,长公主已经如此大张旗鼓,那八成就是出事了。但是事情的经过到底如何,她也猜测不出来,只能含糊其辞。 毕雅萱撇撇嘴,挥了两下袖子,“真是晦气,要真是罗青诗出事儿,那咱俩的嫌疑可算是最大的了!” 今儿早上跟罗青诗有过口角的,可不就是她们二人。当时在场的人也不少,只要一问,就能问出来。 迟意失笑,可不就是,万一罗青诗有个好歹,她们两个少不得要被带去问话了。 一路来到西侧的一处院落,众位被侍女带了进去。 “大人,当时离席过的姑娘都带来了。”侍女对着里面的人躬身说道。 “有劳这位姑娘了。”说话的竟然是位男子,而且听声音竟然还有些耳熟。 迟意跟着其他人一起被迎了进去,见到这屋子里的人后,还真就感叹了一声,这也太凑巧了。 屋子里不仅坐了长公主,还有半天都没回去的迟冰迟凝,而说话的男子,竟然是大理寺少卿,周芳。 周芳带着大理寺的官差,正一脸愁容的跟首座上的长公主说话。 既然是周芳前来,迟意就更加肯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长公主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果不其然,跟长公主寒暄完,周芳转身,一脸正色的看着迟意众人,沉声问道,“本官叫各位姑娘前来,是想问问各位,今日午后,有没有人遇见过罗青诗罗姑娘。” 被带来的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被周芳一脸审问罪犯的嘴脸一问,就是见过的,都不敢出声了。 见没人说话,迟意最先开口,淡淡的说道,“午饭后殿下带着我们去听戏,途中我出去过一次,但是并没有遇见罗姑娘。” 周芳点点头,没说什么话。 见周芳态度尚可,其他人也开始纷纷说起自己在何时离开,途中又遇到了谁。 但并没有人表示见到过罗青诗。 事情就这么又僵持住了。 第176章 僵局 “各位姑娘离席的原因,还有去向,可否也告知本官?”周芳又问道。 今日来参加宴会的没有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可若是不彻查,不说长公主这里,罗老尚书那儿就不能放了他。 周芳想想这阵子处理的案子,就没有一个是让他省心的。 “周大人这是在审犯人不成?可就算是审问犯人,那也得把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们吧?您这什么都不说,我们怎么好回答?” 已经有不耐烦的小姑娘出言反驳了,她一说这话,跟着附和的竟然也不少,全都是对周芳上来就发问的态度产生了不满。 周芳心里叫苦,面上却依旧板着脸,背着手面对着众人,淡淡的说道。 “既然各位想要知道,那本官就不隐瞒了。尚书府的罗青诗罗姑娘遇害,在找到时已经晚了。” “什么?死人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 周芳话一出口,也是吓住了众人。小姑娘们齐齐变了脸色,有几个竟是已经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迟意心中暗暗疑惑,这罗青诗一个闺阁女子,得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能让对方胆敢在公主府下死手? 可若说凶手是今日前来参加宴会的人,那在场的这些小姑娘里,迟意还真就看不出来谁有可能,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看不出来谁有这个胆子。 坐在首位上的长公主一拍桌子,一脸怒容的制止了众人的喧哗。 她冰冷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沉着声说道,“周大人问话,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回答,若是有人胆敢撒谎或是隐瞒,就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长公主在众人面前一直都是温声细语的样子,现在突然这么严厉起来,自然吓住了这群小姑娘。有一个胆子小的,直接就掉上了眼泪。 周芳却一改方才的冷脸,仔仔细细的对众人说道,“各位姑娘也不必惊慌,只要把你们知道都说出来,本官自会抓出凶手。” 哄着掉眼泪女孩儿的是御史府的姑娘,于甜。她向前一步,主动说道,“回大人,我是和王妹妹一起离席的。她听不太懂戏,我也正想去换件衣裳,所以就一起出了园子。换了衣裳后我们二人就去了湖心亭,在亭中又遇到了陈姑娘姐妹二人。” 被提到的陈姓姐妹赶紧点头,说道,“没错,我们姐妹二人是想逛一逛,所以才去了湖心亭。不过我们在途中并没有遇到其他人,到了湖心亭没一会儿,才渐渐有人过去。” 一个接一个的,大家陆陆续续把自己为何离席和途中遇到的人都说了一遍。 迟意和毕雅萱因为在途中遇到过,自然可以为对方作证。 直到众人又说完后,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我想起来了!当时罗姑娘离席的时候,我好像听到她跟她妹妹说了一句,好像是要去换衣裳。”于甜忽然一拍手,高声说道。 周芳立即扭头问于甜,“于姑娘能确定么?” 于甜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应该错不了的,因为我和罗姑娘坐的并不远。” 说是换衣裳,其实就是去了溷轩,不过当着众人的面要说去溷轩毕竟不雅,所以一说换衣裳去,自然心里都知道到底是干什么去。 “当时是什么时候?”周芳又问道。 “差不多是未时一刻,因为那会儿正热。”于甜想都没想就答道。 周芳点了点头,转身叫来一个衙役,吩咐道,“去看看罗府的人到了没有,若是还没到,就先把那两位罗姑娘先带来。” 不等衙役点头,外面就已经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罗府的大夫人黄氏并着那两位罗姑娘,还有一群的下人,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黄氏苍白着一张脸,双眼通红的进来。踉跄着走到长公主面前,颤抖着声音问道,“殿下,我儿现在在哪里?” 长公主迎上去,扶着黄氏的胳膊,安慰她道,“黄夫人请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见。” 黄氏忍不住擦擦流出来的泪水,扭头对二人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两位罗姑娘讷讷的点头,丝毫不敢反驳,“我们听大伯母的。” 等长公主带着黄氏离开后,周芳便走到那二位罗姑娘身边,问道,“二位姑娘能否说说,罗二姑娘是何时因为何事离席的么?” 两人对视一眼后,年纪稍长的罗三姑娘思索的说道,“二姐说她想去换衣裳,我本来想陪着她的,结果她说让丫鬟跟着就行,我和四妹就继续听戏了。结果二姐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回来,我和四妹着急,就叫了自己的丫鬟去寻,结果只见到了我二姐的丫鬟,她说我二姐根本就没让她跟着去,她还以为二姐早就回来了。” “那丫鬟是这么说的?”周芳急忙问道。 罗三姑娘点头,“我的丫鬟当时是这么问的她,她就是这么回答的。” 在找到罗青诗的尸体后,她的丫鬟就一直守在一旁。周芳急忙叫人去把丫鬟带来问话,一起过来的还有哭的差不多就要昏厥的黄氏和一脸阴沉的长公主。 周芳顿觉头大,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审问罗青诗的丫鬟。 那丫鬟自知自己也没有活路了,此刻眼神呆滞的跪倒在地,问她一句,半天都没反应。 周芳跟着着急,只能不停的催促她,问她为何没有跟着罗青诗。 丫鬟终于有了反应,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姑娘说她心烦,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叫奴婢别跟着她。” “她有没有说为何心烦?原因是什么?”周芳乘胜追击,紧接着问道。 丫鬟捂着脸哭,好一会儿才又说起来,“姑娘说见到了仇人,她心烦。” “仇人?”周芳一愣,这小姑娘家家的,还能有什么仇人? “这仇人又是谁?” 丫鬟也迷茫,摇头道,“姑娘没说。” 于甜却突然啊了一声,眼神往迟意的身上瞟了一眼,然后又连忙收回目光,一副心中有事的模样。 “于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周芳扭头问道。 于甜揪着手中的帕子,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这时候黄氏却突然冲了上去,一把钳住于甜的手腕,厉声喊道,“你知道是不是?你知道是谁害了我的诗儿对不对?” 于甜吓了一跳,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黄氏的桎梏,只好求饶道,“黄夫人请你放开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第177章 牵扯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你告诉我,告诉我啊!”黄氏有些疯魔的摇晃着于甜的肩膀。 于甜身材瘦弱,哪里经得住黄氏如此用力的钳制,她连连呼救道,“救命啊,快放开我!” “快把她们分开!”长公主利喝一声,下面的侍女们这才赶紧跑上前去,好几个人用力,这才把二人分开来。 黄氏却如同受了刺激般,伸着手不停的要去够于甜,一边挣扎还一边喊道,“你快说啊!你说啊!” 长公主头痛的按了按自己额角,挥手说道,“先把黄夫人带下去安置,让府医赶紧来给她看看。” 黄氏被下人拖走,于甜也被吓的不住的发抖。 周围的几个小姑娘这才敢上前去,安慰起于甜来。 等场面终于控制住了,周芳才发话问道,“于姑娘可是想起了什么?” 于甜被黄氏疯狂的样子吓的差点儿哭出来,她红着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是突然想起来,早上在湖心亭那会儿,迟姑娘好像是和罗姑娘闹了些不愉快,其他的就没有了。” 迟意淡定的看了于甜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一直默不作声的迟冰却不乐意起来,瞪着于甜不满道,“你瞎说什么你?” 于甜仿佛被吓得不轻,见迟冰面色不愉的说她,她的眼泪就扑朔朔的落了下来,“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也没说什么呀。” 迟冰还行要说什么,却别迟凝拦下了。 迟凝抓着她的胳膊,摇头道,“你别和她吵了!反正凶手又不是四妹,你跟她争执这个有什么用?” “就她记性好,显着她了?”迟冰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都闭嘴!迟四姑娘,你说说,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与罗二姑娘闹不愉快?”长公主制止了争吵,一双眼睛如同毒蛇一般看向迟意。 迟意却丝毫不在意,淡定的解释道,“回殿下,早上罗姑娘不过是对我和几位姐妹为何不先去跟各位姑娘打招呼而质疑了几句,在我看来,这并不能算是不愉快吧?” 长公主皱了皱眉,又问于甜道,“是这样么?” 于甜迟疑着点了点头,唯唯诺诺道,“迟姑娘说是那就是吧。” “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我们欺负了你似的?”毕雅萱忍不住开口说道。 她大大方方的上前一步,对着长公主行了一礼,出言道,“殿下,还是让我来说吧,毕竟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我。” “跟你又有关系?”长公主这下就有些懵了,这些个小姑娘之间关系还挺复杂的。 “原本就没什么大事,我不过是不满迟意来了却不先过来跟我打招呼,毕竟都好几年没见了。结果迟意解释了之后,那罗姑娘却不依不饶的说什么迟意不过来就是没把她们放在眼里,要么先去花园就是有隐情。反正在她嘴里,就没有什么好听的话。我看不下去,就说了她一嘴,结果她就跑了。” 毕雅萱并未避嫌,反而大大方方的解释,倒是让迟意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长公主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隐情,她对一开始扭扭捏捏一句话问三遍才说一句的于甜略有不满一起来。 “毕姑娘所言是否略有偏颇了?”于甜却没看出来长公主的不满,反驳道,“迟姑娘明明就对罗二姑娘有意见,否则为何要当着众人的面丝毫不给她面子?” “话有偏颇的是你才对吧?”毕雅萱不敢置信的看着于甜张口瞎说,“明明就是她先插话找不自在,而且迟意也没不给她面子吧?倒是她,不仅找迟意麻烦,还想让我跟迟意吵起来。结果目的没达成,她才恼羞成怒跑走的么。” 周芳却抬手示意让她们先住口,他则一个一个的去问,当时在湖心亭的人也不少,听到她们几个争吵全过程的自然不在少数。 大部分人自然不想掺和进来,回答的时候也就模棱两可,并没有说到底谁对谁错。 但是也有像毕雅萱这样看不惯于甜搬弄十分的,大大方方的把自己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迟姑娘当时解释的很清楚,而且也当众对我们表示了歉意。反倒是罗姑娘,一直在说迟姑娘的不是。” “毕姑娘都没在意,倒是罗姑娘一副想要替她出头的样子,指责起迟姑娘来了。” “后来她也是觉得无话可说,才自己跑走了吧?” 一时间,指责罗青诗的人络绎不绝。 周芳示意大家静一静,他又问罗三姑娘,“罗姑娘当时也在吧,事情经过是否属实?” 这两位罗姑娘自然晓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原本被众人这么一说,她们二人脸上就已经觉得无光了,又被周芳这么一问,罗四姑娘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了。 “确实如同众人所言,我们当时就跟着二姐离开了。”罗三姑娘红着脸说道。 周芳点了点头,又问她道,“那姑娘可知,罗二姑娘为何要针对迟姑娘么?” 罗三姑娘却是觉得心里苦了,这要让她如何解释?因为自家大姐罗青瑶看迟意不爽,所以罗青诗也看她不顺眼? 这话要是说出去,那她们罗家的姑娘可就真要没脸了。 见她迟迟不开口,周芳便沉下脸来,直接扭头去问迟意了。 迟意却一脸茫然的表情,摇头说道,“我和罗二姑娘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她为何对我有偏见,我也想知道呢。” 周围便又开始议论起来,在场的知道迟意和罗青瑶有过节的也有不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能猜出来的自然不少。 听着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周芳不得不再次让她们安静。 “若是有知道什么的,就说出来。”周芳高声问道。 有胆子大的已经开始说了起来,“应该是为了罗大姑娘吧?罗大姑娘之前为了芸珠郡主,没少跟迟姑娘发生口角吧?” “你也这么觉得?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跟着附和的还真不少,还有把芸珠郡主和罗青瑶上次落水的事情拿出来说的。 周芳却心中一惊,怎么说着说着,又把长公主的养女牵扯进来了? 他僵着身子回头去看长公主,果不其然,长公主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 第178章 嫌疑 “好了好了!安静!”周芳不得不出言制止。 可在场的小姑娘们谁不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被周芳当成犯人来来回回问了半天,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这会儿也就顾不得还有长公主在场,开始表露出不满来。 “一会儿让说,一会儿又不让说的,真是叫人心烦!” “到底会不会查案啊?不去追查凶手,就知道在这儿问一些有的没的。” “天都要黑了,我还想早些回府去呢。” 周芳被吵吵的头疼,可他又不能真像审问犯人似的审问她们,只能耐心的解释道,“请各位姑娘谅解,若是能够抓住凶手,本官自然会让各位回府。” “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今日抓不住凶手,我们就不能回去了?”有人立即提出了质疑。 “对呀,我们又不是凶手,为什么不让我们走?你怎么就能肯定凶手一定在我们之间?” 周芳何时跟这么多的小姑娘接触过,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要先回答谁的问题,只能求助的看向默不作声的长公主。 长公主在听到有人提起之前周芸和罗青瑶的矛盾时,就已经沉下了脸,这会儿更是在强忍着怒气。 见周芳为难,她终究还是起身走到众人面,示意大家听她说话。 “今日若是抓不住凶手,那你们身上的嫌疑,还怎么洗清?带着一个嫌疑人的名声就好听了?都老老实实的回答周大人的问题,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 长公主难得拿出了公主的架势,这么面带威严的一说,还真就唬住了这些小姑娘们。 见场面稍微控制住了,周芳赶紧乘胜追击,问罗三姑娘,罗青诗到底为何要找迟意的麻烦。 罗三姑娘看了迟意一眼,犹犹豫豫的说道,“是因为之前让迟姑娘落水那次,祖父回去惩罚了大姐。二姐也是为了替大姐出气,这才想让迟姑娘不痛快的。” “就因为这么一点事?”周芳不敢置信的看了看罗三姑娘和迟意。 之前那件事他自然知晓前因后果,毕竟抓住给迟意的马下毒的人正是他。 罗三姑娘尴尬的点了点头,不出声了。 周芳又问道,“除了这件事,罗二姑娘跟其他人还有没有矛盾?” 罗三姑娘垂着头不出声,反倒是她身旁的罗四姑娘,小声的说了一句,“二姐说想去找芸姑娘,毕竟大姐因为她,手臂落下了旧伤。” 上一次周芸和罗青瑶闹出的动静也不小,不仅两人双双落水,连累的两府都在皇上面前吃了挂落。 长公主听了这话后,明显不高兴起来,她皱着眉盯着罗家姐妹,暗含威胁的说道,“有些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要先想清楚。” 罗四姑娘的脸明显白了白,锁着脖子往姐姐身后躲了躲。 周芳却不得不陪着笑,问长公主道,“不知殿下方不方便,让芸姑娘过来一趟?” 周芸的郡主位份被撤后,自然不能再以郡主称呼她。可长公主却依旧把她当成女儿照料,遂也只能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芸姑娘了。 长公主不想把周芸扯进来,便直接拒绝道,“叫她来做什么?这件事不可能跟她有关。” 周芳不好驳了长公主的面子,也只能点了点头。 迟意却突然插话说道,“周大人确定已经把午膳后离席过的人都叫来了么?” “迟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周芳问道。 迟意意味深长的看了长公主一眼,随口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怕周大人落下了什么人,万一这人还正是凶手……” 周芳沉思片刻,也有些不确定以来。 去核实谁在其间离开的人是长公主安排的,毕竟这是在人家府中,周芳并不好越过长公主去安排。 为了避免真的有遗漏,周芳叫来自己的人,让他再去核实一遍。 长公主却不满起来,瞪着周芳,冷哼了一声说道,“周大人这是不信任本宫了?” “殿下误会了,臣也是为了尽早捉拿住凶手,还望殿下能理解。”周芳苦哈哈的说道。 去核实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他附耳跟周芳说了几句话,周芳的脸色眼看着就变的难看起来。 长公主见他脸色不对,心中也有了一丝疑虑,忍不住问他,“可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周芳脸色一正,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跟长公主说道,“还要劳烦殿下,请芸姑娘过来一趟。不是有一人看到,芸姑娘在途中离席出去过,而且时间还不短。” 长公主顿时沉下脸来,盯着周芳的眼睛说道,“周大人,凡事都要讲求一个证据。” “殿下放心,本官只不过是例行问话而已,在座的各位姑娘不是都被问过么?若是清白,又岂会因为几句话而受到影响?” 周芳不卑不亢,心里却不满起来。 逼着他要他一定要捉拿凶手的是她,现在有可能牵扯到她女儿身上了,就开始出言威胁。这区别对待的标准还真是足够让人不耻的。 周围已经开始不耐烦的小姑娘们也开始回想起来,她们中也有不少后来回到戏园子的,自然也就有见到过周芸的。 “我没看到芸姑娘什么时候走的,不过我还真看到她回来,当时她的脸色好像还不太好。” “我也遇见了,我还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也没说话。” 迟意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却渐渐冷了下来。她当时也注意到了周芸的状态,所以才出言提醒周芳,就是想让他把周芸带过来。 当时周芸惨白着一张脸,神色慌张,加上罗青诗紧跟着就遇害,要说她跟这事没有关系,迟意都不会相信。 长公主却没注意到当时周芸的状态,当侍女过来跟她说罗青诗失踪后,她便忙着加派人手去寻人。周芸过来跟她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想要先回去休息。 她当时也没有多想,便叫她回去了。 现在想来,周芸到底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就有待考究了。 万一她真的跟罗青诗的死有关系,那这事可就不好收场了。 长公主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周芳审问周芸,便提议先叫众位姑娘回去,若是还有什么需要问她们的,就再叫人去她们府中询问。 看出了长公主脸上的怒容,小姑娘们也不敢反驳,更何况能让她们回家了,她们自然高兴。 迟意也没什么意见,刚想招呼迟冰迟凝一起,却不想被周芳给拦住了。 第179章 悬梁 “四姑娘先留步,三姑娘和五姑娘是发现了罗姑娘的人,所以先不能走。您若是不急,能否也先等一等?” 迟意诧异了,没想到竟然是迟冰二人发现的罗青诗的尸体。 案发人确实不好先行离去,迟意也没有为难周芳,痛快的点头答应了。 毕雅萱只好跟迟意作别道,“那我就先走了,再不会府,我娘该担心我了。” 迟意点点头,跟她挥手道别,“好,路上注意安全。” 其他的小姑娘们也一一离去,不多时,在场的是剩下了迟家姐妹和罗家姐妹了。 去叫周芸过来的人不一会儿就急匆匆的回来了,进门就双腿一软,跪在了长公主的面前,抖着声音说道,“殿下不好了!姑娘在房中悬梁了!” “什么!”长公主大惊失色,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因为起的太过突然,她眼前一黑,直接身子一歪,就向旁边倒去。 迟冰反应迅速,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扶住了长公主。 房中的侍女们齐齐变了脸色,大呼着殿下跑上前去,扶人的扶人,叫大夫的叫大夫。 长公主虚弱的靠在椅子上,气若游丝的问道,“芸儿呢?她怎么样?有没有叫府医过去?” 侍女胡乱的点头说道,“已经叫府医了,就是还不知道姑娘现在如何。” 长公主挣扎着要站起来,嘴上念叨着要去看周芸。 侍女们也不敢劝阻,只好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一行人就往外走去。 迟意几人和周芳就被这么晾在了原处。 周芳黑着脸摇头,知道难办了。 “周大人这是怎么了?”迟意主动搭话道。 周芳对迟意的印象很不错,听见她问,也没有摆官架子,反而毫不掩饰自己的难处,“头疼啊,这下难办了……” “有什么难办的?应该恭喜周大人才是,这么快就水落石出,也能给罗姑娘一个交代了。”迟意平静的说道。 周芳一愣,没想到迟意竟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周芸这一上吊,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罗青诗是她杀的?否则好端端的,她寻死觅活的干什么? 可也就是因为周芸闹了这么一处,才让周芳更加难办了。 周芸要是有个好歹,长公主是绝对不会叫他好过了。可要是就这么算了,罗家又能轻易的放过自己? 搞来搞去,受气的反倒成了他。 要是周芸好好的,他还能拿出大理寺少卿的官威来,工工整整的审问审问。 现在好了,审问不成,倒是成了逼迫小姑娘自杀的人了。 周芳顿时觉得自己这官儿不是这么好当的。 迟意却语出惊人的说道,“周大人应该高兴才是,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就捉拿住了凶手。您现在就应该进宫去邀功啊,不过也不能忘了先去太医院请位太医过来,毕竟芸姑娘还没有清醒不是?” 周芳楞了片刻,紧接着一脸兴奋的看着迟意,连连点头,又有些癫狂的说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这就得进宫去!不行,我得先叫人去给我守着!可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能当上大理寺少卿,周芳的脑子自然不笨。让迟意这么一点拨,他顿时茅塞顿开。 来不及跟迟意道谢,他快步走到门口,召集来自己的人,连声吩咐道,“去,给我把周芸守住了!一定不能让她出意外!就是死,也得等到皇上问过话之后!若是长公主有什么举动,也不要怂,都给我硬气起来!本官这就进宫去!” 看周芳这么激情四射,他的属下也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领命后昂首挺胸的就走了。 罗家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就说凶手已经抓住了。 迟意却懒得搭理她们,叫上迟冰和迟凝,三人往外走去。 “迟四姑娘请留步!”罗三姑娘追上来,不好意思的问道,“您方才说凶手抓住了,是指芸姑娘么?” 迟意看了她一眼,没有明说,而是提醒她道,“罗姑娘若是不明白,不如现在去把事情的经过告诉黄夫人,想必她能听明白。” 罗三姑娘懵懂的点了点头,不好继续拦着几人,歉意的笑了笑,往旁边挪了挪。 公主府这会儿正一团乱麻,根本就顾不上迟意几人。所以一路走出来,也并未遇见拦住她们不许走的。 直到上了自家的马车,迟冰才忍不住问迟意,“四姐姐,你怎么就肯定是周芸杀了罗青诗的?” 迟意淡淡的看了迟冰一眼,没有解释,反而质问她道,“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乱跑?” “对不起四姐,我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迟冰理亏,自然不敢跟迟意叫嚣,只能讨好的跟迟意撒娇,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迟意。 迟凝也不好意思起来,她今日已经被吓得够呛,虽然没有亲眼见到罗青诗的尸体,但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也足够让她心惊胆寒。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迟意一眼,扭扭捏捏的跟着道歉,“是我的不是,是我非要拉着五妹出去的。” 迟意没有轻轻揭过,反而厉声说道,“幸好没有发生意外,若是你们当时亲眼遇到周芸行凶的过程,你们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么?往轻了说会得罪长公主,眼中话,难保周芸会不会对你们动杀心!” “不会的,若是当时我们遇到了,没准儿还能救下罗青诗呢。周芸那三脚猫功夫,可打不过我。”迟冰不服气的嘟囔道。 “你还顶嘴?”迟意沉声看她一眼。 迟冰被她吓的连连摇头,“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说说,你们是怎么发现的?”迟意头疼,就迟冰这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她是真的没办法。 迟冰立马兴奋起来,把经过跟迟意说了一便。 其实过程一点儿都不复杂,迟意出去没一会儿,迟凝也想去溷轩。她谨记老夫人的话,不可单独行动,就只能问迟冰去不去。 迟冰也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两人干脆带着丫鬟,一起离开了。 因为也不熟悉路,所以她们是一直让公主府的侍女带路的。 结果从溷轩出来梳洗过后,就知道了罗青诗失踪的消息。 她们二人帮着侍女一同寻找,差不多跑遍了整个公主府了,才叫她们在西侧一处有些荒凉的地方发现了倒在地上的罗青诗。 叫了侍女过去查看,才知道罗青诗早就没了呼吸。 之所以她们二人没有被怀疑,也是因为一直都有公主府的侍女跟随。 知道她们二人没有遇到麻烦,迟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180章 凶手 周芳急匆匆的入了宫,皇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听郑不禄说周芳求见,便使人叫他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周芳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 皇上随手把奏折扔到桌案上,心情有些烦躁的看着周芳问道,“爱卿有何事要跟朕说?” 周芳身为大理寺少卿,能让他在这傍晚时分匆匆进宫求见,可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周芳接下来的话直接让皇上懵住了。 “回皇上的话,微臣的确有要事启奏。罗尚书家的姑娘,今日在长公主府被芸姑娘杀害了。” 周芳不敢起身,老老实实的跪在案前,垂着头如实说道。 “你说什么?朕没听明白,你说谁被杀害了?”皇上和在一旁伺候的郑不禄对视一眼,二人齐齐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周芳只能硬着头皮,复述了一遍。 皇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还是不敢相信,问道,“你在跟朕说乐子呢?” “微臣怎么敢拿这种事跟皇上开玩笑?微臣句句属实,从公主府出来,微臣就进宫来了。”周芳也跟着苦笑,他又何尝不希望这是个笑话,整天处理这些小姑娘的案子,他都快把京中的勋贵人家得罪个遍了! “到底因何而起?你给朕详细说说,已经确定,凶手就是周芸了?”皇上沉下脸来,示意周芳把经过讲一讲。 周芳没有隐瞒,事无巨细的把经过都讲了一遍。 “臣叫人去请芸姑娘过来问话,结果她扭头就在自己的房中悬梁自尽。臣唯恐芸姑娘畏罪自杀,长公主又会为了芸姑娘的面子而阻止臣继续调查,所以这才斗胆入宫来,想请皇上定夺。” 原本周芳是不确定周芸是凶手的,但是罗青诗的尸体是在公主府非常隐蔽的位置被发现,而且现场打斗的痕迹很明显。 这也就能够说明,罗青诗肯定是自己主动去的那个地方,凶手也一定是她熟悉的人。 今日参加宴会的姑娘们跟罗青诗多少都有过接触,所以无需过多猜测,凶手一定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而作为公主府主人的周芸,她的嫌疑就更大了。 原本还只是怀疑,可就在他叫人去请周芸之后,她就莫名其妙的要上吊自杀,如此冲动行事,也就更能说明周芸这是心慌了。 小姑娘并不是预谋杀人,很有可能是在她和罗青诗争论的过程中一时冲动,这才失手错杀了她。 从罗青诗的伤口就能看出来,她身上的致命伤是后脑上的一处敲击伤。后脑受创后她并没有立即死亡,可周芸应该是感到了害怕,所以没去管昏厥的罗青诗。 伤口没有得到处理,罗青诗就这么流血过多而亡。 在得知罗青诗已经死去后,周芸也是怕会查出是她下的杀手,所以才会在周芳要叫她去问话后,心里承受不住,干脆悬梁自尽了。 刚刚知道周芸自尽的消息时,周芳可是头痛了起来。 长公主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在没下定论之前,周芸若是因为此事而身亡,那他周芳肯定是要被问责的。 可要是周芸真的死了,那凶手自然就不可能会缉拿归案。这样一来,尚书府也不会体谅他。 查来查去,他倒成了两边得罪了。 也幸亏当时迟意的提点,让他直接闹到皇上这里。就凭皇上如此刚正不阿的态度,他的乌纱帽暂时就掉不了。 果不其然,听完周芳的陈述,皇上直接沉下脸来。他也不傻,周芸这么赶巧的悬梁自尽,这不就是明晃晃的畏罪自杀么? “简直胡闹!郑不禄,你亲自去,把裕安和周芸给我带进宫来!”裕安正是长公主的封号。 郑不禄得令,又弯腰问了一句,“皇上,若是周芸还没有清醒……” “抬也要给我抬进来!”皇上一拍桌子,怒气冲天的说道。 郑不禄应了声是,急忙出宫去请长公主了。 没等郑不禄回来,已经得了信儿的罗孟就已经进宫来了,他今日看上去更显疲惫,脸色蜡黄,以往那双精明的双目今日都显得浑浊了不少。 皇上让人把罗孟带进来后,看到的就是罗孟如此憔悴的一面。 “微臣有罪,没能教导好自己的孙女儿,倒是让皇上跟着费心了,老臣心里实在是愧对皇上啊!” 罗孟二话不说,进来就先给皇上跪下,说起自己的罪过来。 皇上本就觉得有些对不住罗孟,周芸虽然不是他的外甥女,但怎么说也是长公主名义上的女儿。 周芸两次跟罗孟的孙女起争执,这次更是下了杀手。 罗孟这些年来也算是勤勉,更何况他进来又是先自省,这就让皇上更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他。 “罗爱卿严重了,快来人,给罗爱卿看座!”皇上招呼人进来,不仅让人把罗孟扶起来,还破例让他坐下了。 罗孟一副虚弱的样子,颤颤巍巍的叩谢圣恩。 皇上就更加觉得罗孟受委屈了,“罗爱卿节哀,朕已经知晓。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绝不会偏袒任何人!” “皇上圣明,老臣何德何能啊!”罗孟又要跪下额头谢恩,皇上竟直接就免了他的跪礼,让他安心的坐着。 依旧跪在一旁的周芳心中却对罗孟不耻起来,这老匹夫倒是会哭诉,知道自己占理,却还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来。不就是吃准了皇上会心软么,还真是老奸巨猾! 皇上这会儿好像才想起来御书房中还有一个周芳,便也叫他起身,站到一旁去。 又过了半晌,郑不禄这才带着长公主和虚弱不堪的周芸进宫来。 看了一眼脸色惨白,脖颈间有一条明显青痕的周芸,皇上直接开口说道,“周芸,你太叫朕失望了!” 周芸早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她担惊受怕了一下午,结果事情还是暴露了。 她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眼泪扑朔朔的落下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长公主看着心疼,忍不住上前楼主周芸颤抖的肩膀,倔强的看着皇上说道,“皇兄宣臣妹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其实她心中也都明白,但是现在并没有证据就能证明人是周芸杀的。只要她们不松口,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轻易就给周芸定罪。 第181章 定罪 皇上失望的摇了摇头,心中不忍的问道,“裕安,你还要包庇她到什么时候?” “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妹不明白。”长公主抿着唇,用瘦弱的身躯挡在周芸身前。 “你还不承认?你知不知道,你这不是在保护她,而是在害她!”皇上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们母女一眼。 长公主跟皇上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只不过二人经历相同,长公主的母妃也因病早早过逝,她和皇上一起被皇太后抚养过几年。也是在那时,兄妹二人的感情才渐渐深厚起来。 当初长公主非周定宇不嫁,他虽然并不看好,但还是下旨赐婚了。 只是没想到,裕安的苦日子这才慢慢开始。 裕安没有自己的孩子,可为了挽回周定宇,她竟然同意了抚养周定宇和他小妾的女儿,也就是周芸。 这一养,就是十多年。她不仅把周芸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更是为她求来了郡主的封号。 皇上和太后都觉得裕安是魔怔了,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竟然低到了尘埃里。 而现在她又得到了什么?周芸自小性子飞扬跋扈,不知给她惹了多少的麻烦出来。可她不仅不训斥惩罚她,每次还都会为她解决后患。 就是因为她的纵容,周芸竟然都敢杀人了! 看出了皇上眼中的失望,长公主心中也有些慌了。她唯一的靠山就是皇上了,若是皇上不站在她们这边儿,那她这次可能真的就保不住周芸了。 她一改方才的强势态度,软了声音说道,“皇兄,有什么事可不可以之后再说?芸儿虽然醒过来了,但是她受到了惊吓,还伤到了喉咙,府医也建议她先修养修养的。” 一直在作势抹眼泪的罗孟却突然说道,“皇上,长公主殿下说的是。周姑娘被吓的不轻,不如就过几日再问她吧?微臣孙女虽说是横死,但也还是要准备灵堂的。周姑娘和老臣的孙女关系素来要好,想来她也想尽快养好身体,前来祭拜一下的吧?” 罗孟这话说得就有些杀人诛心了,在座的都明白,杀害罗青诗的就是周芸没跑了。结果他在这儿说的是什么,问杀人凶手会不会去祭拜死者? 这是在考验凶手的承受能力么? 周芸果然是不抗吓的,顿时就颤抖着身子,一边摇头,一边痛哭流涕道,“我不要,我不要!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杀了她的!” “芸儿!”长公主脸色一变,一把捂住周芸的嘴,“你不要再说了!” “娘亲,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杀她的!”周芸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长公主的手,拼命的向她求救。 “芸儿不要怕,有娘亲在,谁也不会伤害你的……”长公主也忍不住哭出来,搂住周芸安慰她。 皇上却失望的叹口气,疲惫的捏了捏鼻梁。 “周芳,凶手既已招认,你便按照章程办事吧。朕只要求你一点,不论是谁,若是胆敢用身份欺压,朕定不轻饶!” “微臣领旨!”周芳躬身行礼,心中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罗孟也强撑着身体重新跪下来,涕泗横流的磕头道,“臣替那短命的孙女叩谢圣上!” “罗爱卿受委屈了,朕准你回府好好休息一阵子,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往后这朝中还需要爱卿呢。”皇上适时的关心道。 跟罗孟寒暄完,皇上又怕周芳不敢动粗,便好心的叫来了门口守卫的金吾卫,叫他们把周芸直接送到大理寺的牢狱中,之后的审判自然就由周芳决定了。 眼看着周芸被粗鲁的拽了出去,长公主哭的嗓子都哑了。 她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对着皇上连连磕头求饶道,“皇兄,求您收回成命,放了芸儿这次吧!臣妹发誓,一定会看好她,绝不会再让她闯祸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皇上怒目而视,也有些不解的问她,“裕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为了一个周芸,你就要把朕对你的怜悯统统磨灭么?” 长公主愣住,好半晌后,才喃喃自语道,“皇兄,只有在她身上,我才能找到一丝丝和周郎是夫妻的感觉……” 长公主的话也让皇上呆愣住了,不忍的看了长公主一眼,皇上的眼前竟然也浮现出了已故皇后的身影。 仿佛陷入了回忆中,皇上好半天都没有再说话。 罗孟察觉出了皇上的变化,扭头看了一眼凄惨的长公主,他狠下心来说道,“皇上,微臣这就回府去为孙女准备后事了。” 皇上被打断了回忆,却也没有恼怒,只是颇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挥手让罗孟退下了。 罗孟走后,周芳自然也出言告退。既然凶手已经抓住了,那他自然是要赶紧回去好整理卷宗的。周芸已经被皇室除名,涉及到她的案子自然不可能让宗人府插手。更何况皇上已经明说,全权交给他来处理了。 周芳一走,御书房中就剩下了皇上和长公主。郑不禄则站在外殿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裕安,周定宇并非良人,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看明白么?”皇上难得想要和她谈谈心,也是不忍这个妹妹就这么蹉跎一辈子。 可长公主却是个死心眼的人,她和周定宇成亲二十年,夫妻相处的时间却连一年都不到,可她依旧不肯松手。 “皇兄,你不明白的,若是不能做周郎的妻子,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荒谬!他周定宇根本不配!别忘了,你可是我大周的长公主!想要什么样的驸马找不到,非要在周定宇这棵树上吊死?” 皇上简直要被她气死了,可又觉得可悲。 堂堂公主殿下,竟然卑微成这个样子。他周定宇何德何能,可他却依旧不领情!放着尊贵的公主不要,非要那个小妾! 越想越觉得生气,皇上看长公主也有些不满起来。 “你先回去吧,朕也不罚你了。不过你也好自为之,万万不可再闹出今日这种荒唐事了!” 长公主知道求饶无望,失魂落魄的行礼后,脚步虚浮的出了御书房。 皇上还是担心她,便嘱咐郑不禄叫人送她回去,再让太医院的人仔细盯着些,生怕她因为周芸的事而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来。 皇上沉着脸又拿起了奏折,可越看越觉得心烦。 他随手扔了奏折,叫郑不禄进来。 “传朕旨意,周定宇教女无方,诚意伯府难辞其咎,伯府爵位再降一等!” 郑不禄淡定的领了旨,什么话都没问,转身就去吩咐人宣旨了。 诚意伯府也是刚刚知晓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情,正在发愁如何才能保住周芸时,没想到就等来了降爵的圣旨。 诚意伯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最终还是没能挺住,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82章 反转 秋日宴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还发生了命案。 不出一日的功夫,全京城的大街小巷,这件事就都传遍了。 毕竟事发突然,当时在场的人又多。长公主光想着要如何捉拿凶手,没能及时的控制住事情的传播。 再加上得知凶手是周芸后,她浑浑噩噩的回了府,根本就没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不过罗家在这中间也没少发力,毕竟周芸的后台是长公主,若是皇上事后心软,松口放了周芸,那罗青诗就等于白白送了命。 罗孟现在闹得人尽皆知,就是想要用京城百姓的舆论,来牵制住皇上。 因为罗青诗只是小辈儿,所以只停灵了三日。 和罗家有来往的都送了礼去,周定宇更是带着他的妾室罗氏亲自前去祭拜了。 罗孟并未对周定宇有意见,不过罗青诗的母亲黄氏,却是直接动了手,亲自拿着扫把把这二人给打了出去。 周定宇二人狼狈的出了尚书府,站在门口的黄氏却依旧不依不饶。 “你们给我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黄氏这几日沧桑了不少,因为休息不好,她眼中的红血丝差不多都快要布满整个眼眶,脸颊也凹陷下去,配上她嘶哑的声音,整个人仿佛是病入膏肓的病人。 这几日围在尚书府看热闹的百姓不少,见周定宇二人竟然是被打出来的,全都精神一震,想要凑凑热闹。 “这周家也确实够害人的,之前把人家大姑娘推入水中,听说胳膊都废了呢!” “这事儿我也知道,好像也是因为芸珠郡主吧?” “什么郡主呀,早就被撤了封号!现在应该叫她杀人犯才对,小小年纪,竟然就这么狠毒了,啧啧。” 听着周围人群不善的议论声,罗氏不安的揪着周定宇的衣袖不放。 她知道若是再放任人群如此议论,那她剩下的那些孩子的名声,肯定也好不了了。 她狠狠心,竟然直接就跪在了尚书府的大门前,梨花带雨的哭诉,“表嫂,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二姑娘不幸丧命,芸儿也只能拿命赔给她!我不祈求能得到你的谅解,但是求你让我进去给二姑娘上一炷香吧。” 罗氏说完,竟是完全不顾身份,直接就给黄氏磕起头来。 她磕的实在,没两下,额头就已经见了血。 周定宇哪里舍得罗氏如此行径,一脸心疼的上去拦住她,不让她再磕了。 “老爷,您就让我磕吧,芸儿不能亲自前来给罗姑娘磕头赔罪,那我这个生母就代替她来!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罗氏说的真诚,用力挣脱开周定宇的手臂,往前膝行了两步,接着磕起了头。 见罗氏道歉的态度还算真诚,围观的百姓渐渐又转变了话风。 “其实这事儿跟诚意伯府没有多少关系吧?杀人的周姑娘可是一直由长公主抚养的。” “我觉得也是,而且听说这位妾室和罗尚书还有姻亲关系。都是亲戚,她养的孩子怎么就没跟人家有矛盾?”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诚意伯府死的那个六姑娘,就是被长公主一气之下下令活活打死的!” “还有这种事?到底因何原因?快说来听听!” 周围人的好奇心被勾引起来,把注意力全都引到了长公主的身上。 用额头贴着地面的罗氏虽然已经疼的眼花,可总算是把笼罩在她头顶的乌云,吹到了长公主的头上。 她淡淡的扯了扯嘴角,然后眼睛一闭,身子就往旁边歪去。 见罗氏就这么晕了过去,周定宇顿时慌了起来,赶紧扑了上去,紧张的大声喊道,“快去请大夫!” 得知情况赶过来的罗孟暗道要坏事,原本他留给外人的就是吃亏占理却又不得不低头的受害人形象。可让罗氏这个表侄女一闹,反倒显得他们太过咄咄逼人了。 原本想着让黄氏发泄一些也好,省的憋出个好歹来。只是没想到,他这个表侄女给他来了个精彩的表演。 罗孟赶紧叫人把罗氏抬进府中诊治,不给外人留下一个苛待人的印象。 尚书府门口的闹剧自然也传了出去,一时间,同情尚书府的有,同情被降了爵的诚意伯的也有。反倒是长公主,成了人人口中的罪人。 说她教女无方的,又说她心狠手辣杖杀庶女的,更有说她仰仗着皇室身份,为非作歹的。 反正只要说到长公主,就没有一个人说她好的。 渐渐的,也有不少的风言风语,说皇上太过偏袒长公主,这才叫她如此飞扬跋扈。 京中的传闻自然也会传到皇上的耳中,当听说已经有百姓开始质疑他的时候,皇上阴沉着脸不说话了。 锦麟卫指挥使聂乘风跪在下面,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皇上,百姓愚昧,又惯会听风是雨,您可别因为此事而动了怒。”郑不禄在一旁安抚皇上,也就他敢在皇上发火的时候出言相劝了。 聂乘风也跟着附和道,“不如让微臣把那散播谣言的人抓住,也好给这些人一些教训。” “胡闹!”皇上把桌案拍的震天响,瞪了聂乘风一眼,说道,“你这岂不是更让人觉得,朕这是恼羞成怒,反倒证实了那谣言?” “那……”聂乘风心里叫苦不迭,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冷哼一声,竟然问起了与此事无关的事来,“之前让你调查的事如何了?” 裕安并不是个爱热闹的人,这次一反常态的举办了个什么秋日宴,这就已经让皇上很是疑惑了。 事后他也问过裕安,可裕安却什么也没说。 皇上觉得可能是有什么隐情,这才叫聂乘风去调查一下。 聂乘风垂头回道,“回皇上,经过微臣调查,应该是为了给四皇子和五皇子相看皇子妃。” 皇上明显一愣,接着竟然笑了起来。 “哈,简直可笑!为朕的儿子选妃,什么时候用得着她了?” “臣也觉得可疑,若真是为了两位殿下选妃,二位娘娘没道理不和皇上商量,反而去麻烦长公主殿下。” 聂乘风也觉得疑惑,便又开口道,“皇上,不如宣两位娘娘来问问?依臣所见,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 皇上皱着眉思索了片刻,便叫郑不禄去问问四皇子和五皇子的母妃,是不是她们授意长公主办的这个事多的宴会。 第183章 调查 这两位娘娘在宫中并不受宠,虽然生育了皇子,但这么多年了,能够跟皇上说上话的机会都少的可怜。 当郑不禄前去问话的时候,她们二人全都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并且全都表示自己并不敢越过皇上去求长公主给相看皇妃的人选。 郑不禄回去复命后,皇上再次陷入了沉思。 “既然如此,那你就再接着调查,若是遇到难处,就去寻暗卫来处理。” 聂乘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皇上接着又说道,“你再去催催大理寺,尽早给周芸定罪,再拖下去,不知道这京城的百姓又要编排朕什么了!” “臣领旨!”聂乘风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就出了宫。 过了没几天,就在城中又议论起别的事情的时候,关于周芸的罪证也定下了结论。 大理寺并没有因为她是长公主的养女就网开一面,反而非常公正的判处了死刑。 行刑时间就定在了年前,只有不到小半年的时间了。 公主府中,当知道了周芸已经被判处死刑后,长公主最终还是没能接受现实,直接晕了过去。 周家,周定宇夫妇虽然对周芸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厚,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多少都有些难过。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今年府中所有的不如意全都因周芸而起,如今她已被定下死刑,那往后也就不会再来嚯嚯他们了。 尚书府里也是一阵哭天抢地,黄氏抱着罗青诗的牌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还念叨着终于能给她报仇了。 消沉过一阵子的罗青瑶也红了眼眶,陪着黄氏一起给妹妹上香。 最难过的其实就是罗青瑶了,没人知道周芸为何会对罗青诗下死手,但是她知道。 因为和周芸闹矛盾的缘故,她被禁足家中不能再出府,妹妹罗青诗再接到长公主府的请帖后就来找过她,说要替她去好好质问周芸一番,问问她到底为何要跟罗青瑶过不去。 罗青瑶当时并未阻拦,还想着最好妹妹能替她出口气。 只是没想到,结果竟然是搭进去了妹妹的命。 外界议论此事的自然也不少,周芳又是个会做事的,还没给周芸定罪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放出皇上要求他秉公处理此事的要求。 之后又吹嘘了一波,说皇上如何如何给他撑腰,叫他不要害怕权贵,一定要实事求是的办案。 经过周芳的一番骚操作,果不其然,京中议论此事的画风又变成了如何如何夸赞皇上,说皇上是世上难得的明君,身为大周的百姓,真是他们的福分。 迟意听说之后,也忍不住夸了起来。不过她夸赞的不是皇上,而是会办事的周芳周大人。 这人虽说处事有些圆滑,但也并不否认,他是个好官。 处理完周芸的案子后,周芳还特地使人给她送了谢礼过来。 迟意推脱不了,最后只能收下了。 不过周芳也知道避嫌,并没有送多么贵重的东西,而是送来了一些他老家的特产,一些比较新奇的小零嘴。 见周芳如此上道儿,迟意也觉得这人往后倒是可以多接触接触。 另一边,一脸愁容的聂乘风正跟沈宴铮坐在酒楼里推杯换盏。 聂乘风咽下杯中酒,晃着头跟沈宴铮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沈老弟,你是不知道啊,老哥哥我心里是真的苦!看似这指挥使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我们背地里要承受多少的苦?” “聂大哥慎言,都是为了皇上办事,谁都是一样的。”沈宴铮继续给聂乘风添酒,自己却只是用酒沾了沾唇。 聂乘风继续给自己灌酒,却嗤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咱俩也就别说这场面话了,谁不知道谁啊?你也不比我轻快多少,起码我不用经常出去风餐露宿的。你现在也就仗着年轻,底子好。等到了我这个年龄,你也就跑不动了!” 沈宴铮笑了笑,却不搭话了。 聂乘风也没指望沈宴铮能给他什么反应,他之所以爱找他喝酒聊天,看重的也是沈宴铮嘴严,有什么心事跟他倾诉,他不仅能帮着出出主意,还能够保证绝不外传。 所以只要一有烦心事,聂乘风都会约上沈宴铮来小酌几杯。 这几日因为调查长公主的事情,聂乘风简直是煎熬备至,今日终于有了点儿眉目,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跟皇上复命了。 若是实话实说,他是真不敢保证皇上不会在一怒之下砍了他的头。 “对了,老弟,我有个事情想更你请教一下。”聂乘风红着脸,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聂大哥请说。”沈宴铮摆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你说这出了家的和尚,要是还跟女人有牵扯,那是不是罪大恶极!” 沈宴铮皱了皱眉,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突然扯到和尚身上了。 “出家人讲究的就是斩断红尘,六根都不清净,又如何能参悟的了高深的佛法?”沈宴铮顺着聂乘风说道,“若是这样的和尚给信徒讲经,那自然是罪大恶极了。” “可要是这个女人,是胁迫他的呢?”聂乘风紧接着又问道,“还是他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的,否则就会没命了。” “胁迫?”沈宴铮端起酒杯的手一顿,心中的疑惑渐渐有些明朗,“你的意思是,这个女人的身份不低,和尚这才不得不同意的?” 聂乘风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这女人后台硬着呢,所以我才愁啊!” 这又是和尚又是身份尊贵的女人,沈宴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谨慎的问他道,“聂大哥,你最近是在调查长公主吧?” 沈宴铮虽然是暗卫统领,但锦麟卫的动作也瞒不了他,所以他才会猜测,聂乘风今日找他喝酒,应该是查到有关长公主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听沈宴铮这么一问,聂乘风差点儿就哭出来。 他抹了把脸,破釜沉舟的说道,“实不相瞒,老哥哥我这次可真的查到了了不得的事情!你知道长公主为何在庵堂里一住就是大半年?因为那庵堂不远处的庙中,竟然有她的姘头!他们二人已经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不仅是庵堂,那和尚庙里知道的都不少!” 沈宴铮的脸色也变了变,却抓住了关键所在,“长公主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去庵堂了吧?聂大哥你是如何调查出来的?” “一开始我也没能往这方面想,是前几天我的人截获了长公主府送出去的一封信,正是送给那和尚的。顺着这封信,我才查到了那庙里。实不相瞒,我当时见到那和尚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 “可是有什么不妥?” 聂乘风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个和尚,竟然长的与周驸马有九分相像!” 第184章 内幕 原本长公主在尼姑庵一住大半年,就已经够让人议论了。 现在又扯出她可能与一个和尚有染,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和尚的长相,又与驸马相似。 种种迹象这么一结合,事情就微妙起来了。 沈宴铮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内幕。 他举着的酒杯都忘了放下来,“聂大哥能肯定,事情就如你所想那般?” “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更何况我已经向那寺庙里的人核实过了,长公主住在庵堂时,那和尚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庵堂那边儿也是这么说的,那群小尼姑敢怒不敢言,谁让她们得罪不起公主殿下呢!” 聂乘风说完就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结果这杯酒刚一下肚,他的脸色就白了起来。 来不及跟沈宴铮打招呼,他捂着嘴就脚步虚浮的往外间儿跑去,蹲在痰盂前就吐了起来。 沈宴铮面不改色的喝着自己的酒,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开。 聂乘风吐完回来,沈宴铮已经给他倒好了漱口的茶水。他漱了漱口,眼神涣散的嘱咐沈宴铮,“沈老弟,这事儿我还没敢回禀皇上呢,你可一定要保密啊,不然哥哥我的脑袋可就要分家了!” “聂大哥放心,你还不相信我么?”沈宴铮跟他保证道,“你还是想想要如何跟皇上说比较好。” 聂乘风嘿嘿一笑,搓着手一脸谄媚的看着沈宴铮,“老弟呀,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去跟皇上说,就说这件事是你们暗卫查出来的。哥哥我绝对不跟你抢功劳!” 沈宴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淡定的问道,“聂大哥就不怕皇上责罚于你?” “为什么要责罚我?”聂乘风酒还没有醒透,这会儿的脑子也就没有那么灵光了,呆愣愣的看着沈宴铮。 沈宴铮则摆出一副为他好的架势,替他分析起来,“皇上让锦麟卫查,结果却是暗卫的人去回的话。虽然皇上有可能会因为长公主的事而震怒,但这之后难保不会嫌弃锦麟卫办事不力。据我所知,皇上本就对锦麟卫的办案能力有所不满了,聂大哥要是再办不好皇上吩咐的事情,很有可能就会影响到聂大哥你的仕途了。” 聂乘风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听完后,又细细的想了想,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 自从锦麟卫分出了暗卫这支后,锦麟卫的存在就变得尴尬起来。 以前还不怎么明显,但自从沈衡接手了锦麟卫后,暗卫的权力渐渐变得更大了。 加上他们办事从未失过手,皇上也对他们是赞不绝口。 一开始的暗卫只是负责调查一些不好拿到明面上的事情,但是随着他们能力的提升,皇上也越来越重视他们。 虽然到现在为止,暗卫依旧不能示人,但这几任的暗卫统领,却各个都是能人。 要是他再让皇上失望几次,难保皇上不会一怒之下撤了他,让暗卫那边儿的人顶了他的职。 经过沈宴铮这么一提醒,聂乘风顿时清醒起来。 “沈老弟,哥哥先谢谢你了!那这件事就不麻烦你了,哥哥我现在就进宫,向圣上禀明。今儿这顿算哥哥的,你继续喝,不用给哥哥省着!” 说完,聂乘风就急不可耐的冲了出去,招呼上守在门口的锦麟卫,转眼就没了人影儿。 沈宴铮却没有动,反而又倒了杯酒,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主子,这事儿能信聂乘风的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云霆站在沈宴铮身后,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沈宴铮摩擦着酒杯的杯沿,想了想说道,“你让人去盯着,聂乘风办事不牢,我怕他会打草惊蛇。若是那和尚有要跑路的嫌疑,就把人拦下。” 云霆是沈宴铮最得力的手下,听了吩咐后,二话没说,直接就去指派人手了。 宫中,皇上先是把三皇子叫到了御书房,父子二人一坐一站,一问一答。 “最近在六部学习的如何了,可有不明白的地方?”皇上轻轻撇了撇茶叶,低头喝了一口今年刚刚上供的新茶。 如今三四五三位皇子都在六部观政,虽然皇上还没有立储君的打算,但是皇子早些接触朝政,也便于他考验。 三皇子站在下首,一脸恭敬的回道,“儿臣跟着各位大人学习到了许多,很多都是在太学里没有接触过的知识。各位大人也没有藏私,遇到儿臣不懂的,他们都尽心尽力的为儿臣解惑。”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让三皇子自己找地方坐下。 “你四弟和五弟那儿怎么样?老五有没有闹着要出去玩儿?”三个儿子并没有分开,三个月一轮换,皇上干脆就让他们在一处先学习着,等能弄明白了,再分开去学。 老四还能让他放心些,可就是老五,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一让他读书,他就头疼。 三皇子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谨慎的回道,“四弟一直勤勉,儿臣自愧不如。五弟也老实了许多,前阵子毕大人还夸赞他来着。” “夸他了?”皇上有些意外了,跟着太傅们读书的时候,老五可没少被告状。今儿撕了书本,明儿给太傅的袍子烧个大洞的,都是他能干得出来的。 现在告诉他老五竟然得可夸赞,他是十分不相信的。 “你可少替他糊弄朕。”皇上皱着眉看了看三皇子,明显就是不信他的话。 三皇子尴尬的笑笑,只好实话实说道,“五弟最近没给大人们惹祸,去了衙门就找个地儿睡觉,毕大人说五弟这样就很好,让他们省心了不少。” “哼,果然如此,简直是丢人!”皇上嘴上虽然嫌弃着,但他本来也没有打算让老五即位。他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有些烂泥扶不上墙,但焉知这不是福气呢? 当一个没有威胁的王爷,总比被皇上忌惮要来的好。 “五弟还小,学不进去也正常。再给他一些时间,总是能静下心来的。”三皇子说着千篇一律的话,他说的不走心,皇上听的也没往心里去。 “老四和老五也不小了,眼瞅着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他们和你说没说过,有没有相中的人选?”皇上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三皇子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一动。看来父皇这是知道他们三人当日去过长公主府了。 第185章 丑闻 “四弟五弟并未向儿臣提过此事,也没有听说他们与哪家的姑娘结识。” 三皇子略做沉思状,想了想又笑了一下,主动说道,“说来也巧,那日姑母举办秋日宴,我和四弟五弟碰巧那日去过姑母府上,还真遇到了几位姑娘。” 皇上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三皇子,随口问了一句,“哦?还真没听你们说过,怎么样,有对哪家的姑娘上心么?” 他让人去调查长公主举办秋日宴的目的,这件事还没调查清楚,就先知道了那日他这几个儿子竟然去过裕安的府上。 联想到前几日聂乘风调查到都在传这秋日宴实际上是在为两位皇子选妃,他就觉得还真有可能不是巧合。 本想着先叫来老三,私下里打听打听,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机灵,刚问了一句,他就有所察觉了。 三皇子却打算装傻到底,只顺着皇上的话说,“四弟五弟当时还真都打趣说了两嘴,不过他们也都表明,这事儿还要劳烦父皇。” “这是还没开窍啊。”皇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像你,都学会自己做主了。” 三皇子脸色一白,赶紧撩开衣袍,跪在了地上,“儿臣让父皇蒙羞了。” 他跟安情的事情确实是他私下里跟建宁伯安文彦达成的协议,成亲那日确实也是他冲动了。可要他往后日日都要跟表妹相处,他就觉得喘不上气来。 母妃让他娶了舅舅家的表妹,他不能反驳,但他也确实不喜欢。当天喝了些酒,一时冲动之下,他就做出了有些荒唐的举动。 虽然于他的名声是有些损害,但看着表妹日渐憔悴的面孔,他却有着说不出的痛快感。 只是他心里痛快了,父皇这里却留下了贪恋美色的印象。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三皇子,冷哼了一声,也不试探了,直接开口问道,“你那日去裕安府上,可是因为又有让你瞧上眼的姑娘了?” “父皇冤枉儿臣了!儿臣谨记父皇教诲,绝不敢再贪恋美色,更不敢趁着宴会去唐突了各位姑娘。” 三皇子这下子是真的被吓住了,就算他确实是被迟意的容貌所吸引,但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他最近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皇上并没有证据,也不过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再好好敲打三皇子一番。 见他态度诚恳,也就稍微放下心来,“你能铭记在心,那最好不过。记住了,男人,万万不可因为美色而耽误了正事!” “儿臣谨记,多谢父皇教诲!”三皇子伏地磕了个头。 皇上不耐的挥了挥手,“行了,先回去吧,往后少往姑娘的宴会跑,不成体统!” 三皇子不敢反驳,恭恭敬敬的磕头后才起身退了出去。 聂乘风正巧和他走了个对面,二人客气的打了声招呼,三皇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却没了底。 进到御书房,聂乘风不敢凑的太近,在门口的位置就直接跪了下来。 皇上从他进来后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忍不住拿起折扇扇了几下。 “这是喝了多少?”皇上没什么意外,但凡他交代给聂乘风任务,他要是查出了些了不得的事情,他都会先喝点儿酒壮胆。 这么些年了,皇上也早就习惯了。 聂乘风也知道自己都怂的出名,但身为锦麟卫指挥使,本身就是要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皇上都无所谓,他就更肆无忌惮了。 不自觉的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聂乘风盯着眼前的地面,把调查的结果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皇上。 皇上听完后,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啪的一声把折扇仍到桌案上,直接站起身来,指着聂乘风说道,“你再说一遍?” 聂乘风也都习惯了皇上的套路,话音刚落,他就开始复述起来。 “臣目前只调查出了这些,那和尚的来历,还有长公主殿下是何时与他有来往的,容臣再仔细调查一番。” “聂乘风,皇室绝对不能出现这种丑闻。”皇上从一开始的气愤,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他背着手,缓缓踱步到聂乘风的身前,俯视着他的头顶。 聂乘风却感觉到头皮发麻,不知该做和回答了。 “你先下去,叫人看牢公主府和那个和尚,若是事实真如你所言,那该怎么做,就不用朕再告诉你了吧?” 皇上站了半响,缓缓的说道。 聂乘风心中一凉,却也只能点头应下来。 皇上不想让皇室的名声受损,所以长公主若是真的和那和尚有染,那皇上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这件事,你还告诉了谁?”皇上突然又问了一句。 聂乘风怵然的抬起头来,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皇上,微臣……” “少找借口,你真以为朕不知道?”皇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暗含威胁的说道,“这次朕就不追究了,也是看在沈衡叔侄二人是朕的人,若下次你还把不住嘴,那也别怪朕不留情面!” “微臣叩谢圣恩!”聂乘风胆战心惊,趴在地上都感觉身体在颤抖。 挥退了聂乘风,皇上回到御案后,可手里的奏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 出宫回府后的三皇子,越想越觉得可能要出事。 他在书房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叫来了手下,吩咐道,“叫人去趟长公主府,就是她的事父皇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叫她趁早做好准备。还有这阵子我不会去找她,让她也不要联系我。” 下人抱拳保证道,“三殿下放心,属下一定把话带到!” 等传信的下人一走,三皇子就瘫坐在椅子上,闭目思索起来。 当日他从安愫口中知道了迟意,虽然并没有打算如何,但能见识见识美人,也是好的。 他让人去观察了一下迟意平日出门的规律,下人却一脸为难的回来,说这迟家的四姑娘竟然轻易不出门,这小半个月了,竟然一次都没露过面。 三皇子的好奇心顿时就被勾了起来,却也只能另想他法了。 正巧长公主正在为了周芸发愁,说这丫头越来越沉闷,都不愿意出门去玩儿了。 三皇子计上心来,就让长公主举办了这么个宴会。 长公主和寺庙那个和尚的私情把柄在他手中,自然也就不敢反对。 宴会顺利的举办,他也终于见到了那位神神秘秘的迟意。 只不过他还没想好要如何跟这位迟姑娘熟悉起来,周芸这丫头就自己作死,弄出命案来了。 之后的事情就开始不受控制,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第186章 和尚 此时还沉浸在悲伤当中的长公主,却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 为了周芸,她今年只在庵堂住了两个月,半年多的时间没有和释言联系过。 眼看着周芸活不过今年,她一面悲伤,一面又觉得孤单起来。 忍不住给释言送了信去,可这都好几日了,也不见回信。 京城到白麓寺不过一日的路程,能耽搁这么久,难不成是释言发生了意外? 长公主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情发生。 正在想着过两日要不要回庵堂去看看,侍女便进来了。 “殿下,方才外面有人来传话,说看到三皇子的人在府外徘徊。要不要把人叫进来?” 侍女是长公主的心腹,自然也知晓三皇子威胁长公主的事情。 长公主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你去问问就行,我现在不想见到他的人,让他没事儿也少往我这儿来!若不是因为他,我儿又怎么可能出这种事!” 见长公主又有要发火儿的迹象,侍女赶紧福了福身,转身就出门去找人了。 可再等她出去,三皇子的人却没了影儿。 侍女找到门房的人,却得知那人是自己走的,看样子也不像是特意过来的。 侍女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太当回事,只当那人不过是路过罢了。 长公主放心不下白麓寺里的释言,第二日便决定启程回庵堂去。 外人只当长公主心灰意冷,见不得周芸行刑的场面。却不知她只是惦记自己的情夫罢了。 聂乘风得了信儿,却不想轻举妄动。长公主这么主动的给他送把柄,他巴不得早日解决这件事呢。 锦麟卫的人暗暗跟在后面,一路往庵堂而去。 长公主心急,她人还没到尼姑庵,就已经派人去白麓寺叫释言了。 释言和尚还不到而立之年,早些年他还只是白麓寺里的一个扫洒下人,在一次长公主前来上香的时候遇见了。 因为从小贫苦,再加上寺庙的清淡饮食,一开始的释言只不过与周定宇有五分相像。 后来长公主来的频繁,香油钱给的又多,白麓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才满满有了起色。 释言是被迫出家,所以当长公主给他递出橄榄枝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想过拒绝。 白麓寺的住持在知道长公主竟然跟一个和尚私下以夫妻相称后,震惊的当时就要把释言逐出寺庙。 还是长公主派了人来,威胁他若是敢对释言不敬,就直接拆了他这个寺庙。 迫于长公主的威胁,住持和整个白麓寺的僧人只能把自己当成瞎子,眼不见为净了。 而释言在跟了长公主后,生活不仅滋润起来,在白麓寺也不必日日干活儿,而是有了自己单独居住的院子。 这日他刚用过午饭,寺中的小沙弥就跑来跟他说,长公主回庵堂了,要叫他过去讲经。 小沙弥只有五六岁的年纪,自然不晓得独自居住在这个院子中的师叔跟长公主的关系。只以为他肯定佛法高深,不然怎么可能让长公主如此重视,每次讲经都叫他去? 释言摸了摸小沙弥圆溜溜的小脑袋,笑着让他回去了。 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有带上了能遮住整个脑袋的头帽,释言这才出了寺庙,翻过山,往尼姑庵去了。 释言到了庵堂中长公主居住的院子时,长公主一行人还没有到,照顾长公主起居的小尼姑则先领着释言去了室内休息。 “先生休息片刻,殿下已经使人过来传话,差不多再有两刻钟,殿下就能到了。”小尼姑双手合十,对着释言笑了笑。 释言心中一动,竟直接大胆的一把抱住了小尼姑,低头在她颈边耳语道,“婉姑,可想死我了!既然长公主还要一阵时间才到,不如……” 说着,他的双手竟然开始不老实的在小尼姑的身上游走起来。 小尼姑不说话,只是双颊变得通红,眼含水雾的看着释言。 释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捧着小尼姑的脸,粗鲁的吻了上去。 一吻闭,释言推搡着小尼姑就要往内室去。 小尼姑却拉住了释言,扭捏着说道,“先生还是先忍忍吧,万一让殿下撞见,殿下不舍得怪罪你,我的小命儿可就要不保了。” 长公主为了不叫释言感到别扭,所以便让庵堂的这些尼姑们都称呼他为先生。这些年下来,释言也早就和这些年纪不大的小尼姑们熟识。 虽然长公主回京后释言也会回白麓寺,但就那么一两天的空闲时间,释言也勾搭上了一个小尼姑。 婉姑的年纪在二十出头,平民出身。她的丈夫在他们成婚的第二年便病逝了,因为没有孩子,所以婆家就想让婉姑二嫁给她的大伯兄。 大伯兄因为儿时的一场病落下了病根儿,都快三十了,神志却还如同三岁的幼童。 因不想嫁给这样一个傻子,婉姑这才干脆剃发出了家。 只是见识过了长公主和释言的事情后,她不安的心思渐渐活跃起来。 既然长公主都能跟一个和尚厮混,那她又为什么一定要替死去的丈夫守身如玉? 这二人都是不安于室的,双方又都有意。 所以这么一来二去的,竟然真的就勾搭到了一起。 每当长公主回京或者要来庵堂的时候,释言都会晚回或者早些到。要不二人就都找个借口出来,在外面腻歪一番。 今儿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长公主来的匆忙,留给释言的时间并不多。 释言有些可惜的亲了亲婉姑的手指,又把人搂在怀里,“那就只能委屈婉姑了,等长公主回京了,我再好好疼你。” “油嘴滑舌,你还是留着这些话说给殿下听吧,我才不上当呢!”婉姑斜睨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释言见她这副模样,顿觉气血上涌。他一个开了荤的和尚,本就因为长公主回京而素了小半年。虽然和婉姑偶尔能亲热一下,但二人为了安全,所以这半年只见了三次。 现在见了她,自然是有些忍不住的。 把人狠狠箍在怀中,二人又是一番深吻。 在房中墨迹了好半天,婉姑这才垂着头扭扭捏捏的走出来,回了自己的禅房。 而释言则整理了一下衣袍,亲自泡了一壶茶,端坐在矮榻上等着长公主。 第187章 替身 能够吸引住长公主这么多年,这释言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除了他和驸马周定宇相似的长相,还有他对待长公主的态度。 因为多年来对周定宇的爱而不得,长公主其实是完全把释言当成了周定宇的替身。 刚开始和释言相处的时候,长公主就会让人教释言各种礼仪和说话的方式。 以求他更接近周定宇。 释言也是个聪明人,他暗地里也打听到了不少关于长公主夫妇的事情,自然也晓得这位驸马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在往后的相处中,释言也并不是一味的奉承长公主。 适时的强硬和拒绝,竟然让长公主对他更加的欲罢不能了。 今日他穿的衣裳,自然也是长公主为他准备的,虽然没有一头黑发,但是远远的看过去,不知内情的人还真有可能会认错人。 长公主疲惫的走进内室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男人气定神闲的饮着茶,时不时望向窗外,坚毅的下巴微微抬起,更显的他身份高贵了。 长公主愣愣的看了半晌,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周郎……你来了……”长公主喃喃自语,脚步虚浮的向前走了两步。 释言闻声转过头来,微微笑了笑,伸开双臂,温柔的说道,“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周郎……”长公主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就落了下来,她捂着嘴,直接就跑了过去,一下子扑进了释言的怀中。 释言适时的露出关切的表情,轻柔的拍着长公主的后背,吻着她的发顶问道,“怎么哭上了?快让我看看。” 说着,他便把长公主扶起来,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看着释言关切的眼神和温柔的动作,长公主委屈的撇了撇嘴,哭的更伤心了。 释言却只能忍着心中的厌恶,还要装作深情的样子,连哄带亲的让她收住眼泪。 长公主的年纪要比释言大了十多岁,虽然因为保养得宜,看上去并不显老。但因为周芸的事,她最近也憔悴了不少,不说眼角的皱纹,就连头发,都没有那么乌黑亮丽了。 释言早就过够了当替身的日子,虽然生活质量要比以前好了,但让他日日这么哄着一个比他大了这么多的老女人,还是要被当做被人的替身。即使这个女人是这大周尊贵的公主殿下,但他还是慢慢的感到了厌烦。 长公主只要是在庵堂的日子,就会让释言陪在身边,更会让下人都叫他驸马,她自己也只叫他周郎,仿佛他不是替身,而是真正的周定宇。 一开始的几年,释言还会因为怕得罪长公主而胆战心惊。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住了她。若是提出一些过分的事情,想必她也会答应下来。 心不在焉的想着自己的事情,释言连长公主跟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 “周郎,都是我不好,所以才让芸儿有此劫难。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也不想这样的……”长公主见释言似乎没有在关注自己,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惹了他生气。 释言本想温声细语的安慰她一番,可又看她这个样子,心念电转,就改变了主意。 “不是我想怪你,而是……唉,这事确实让我为难啊……”虽然没听清长公主说了什么,但释言欲言又止的样子,确实吓住了长公主。 “周郎……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对不起你和罗妹妹,我给你赔罪!只要你原谅我,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长公主乞求的看着他,看上去可怜极了。 释言冷冷的不说话,心中却在想若是自己现在提了,她能不能答应。 看释言还是不语,长公主的眼泪更是忍不住了,竟直接摔碎了小几上的一个茶杯,捡起一块儿碎片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划去。 她这个动作可把释言吓了一跳,他如何跟长公主闹脾气都好,可若是让长公主受了伤,那他的小命儿可就要不保了。 那群下人虽然当面对他态度恭敬,可背地里却都是瞧不上他的。 长公主护着他的时候怎么都好,若因为他而伤了长公主,那不说其他人,就伺候长公主的那个小丫头,就能和他拼命。 一把拦住长公主的动作,碎片也直接扎在了他的胳膊上。 鲜血滴落在月白色的锦袍上,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红梅。 “周郎!你怎么样?”长公主呆住了,完全没想到释言会拦下自己,还因此受了伤。 释言捂住受伤的位置,疼的他脸上的表情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他抖着双唇,气急败坏的冲着她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说清楚,非要用这种自残的方式?” 外面的下人自然听到了声音,伺候长公主的侍女顾不得其他,直接推门冲了进来。当看到受伤的是释言后,又松了口气。 看到她脸上的变化,释言气的鼻子都歪了,却也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不敢多说什么。 长公主却是不乐意了,紧张的捧着释言受伤的胳膊,冲着侍女叫起来,“快去叫大夫啊,没看到驸马流血了么?!” 侍女淡定的福了福身,一声没吭,转身就走了出去。 随行的大夫自然也是长公主的人,他垂着头走进来,动作麻利的给释言处理伤口。 长公主在一旁紧张的看着,不住的问他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 大夫只能硬着头皮说没事,这点儿小伤,若是叫他过来的晚一会儿,自己就已经止血了。 长公主松了口气,挥手打发了大夫出去。她则殷勤的动手给释言端茶倒水,如同一个贤惠的小媳妇一般伺候起来。 侍女撅着嘴,气呼呼的跟着大夫一起从内室走出来。 “你怎么不直接给他下点儿毒,弄死他算了!”她最是见不得那假和尚惺惺作态的样子,可看谁叫他长了一副那样的面孔,把长公主迷的团团转。 大夫摇了摇头,跟着叹气道,“你也别这么大的气性儿,殿下也不容易,能高兴就让她高兴些吧。” “可你看他!都敢使唤起殿下了!”侍女不服气的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眉头皱的紧紧的。 要是这个和尚不存在就好了,这样殿下就不用活在自己的幻想中,每日这么自欺欺人的过日子。 侍女心酸又难过,可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第188章 准备 因为伤到了释言,所以长公主内疚的更不敢说话了。 释言也趁机用强硬的态度拒绝了长公主提出的几个要求,其中一个就是这几日晚上他要自己一个人休息,让长公主不要去打扰他。 长公主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释言,正想念的紧,可又因为理亏,不能拒绝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同意了。 晚上,二人分开后,释言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后躺在床上休息时,释言有些心浮气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长公主年纪不清了,加上这阵子伤心憔悴,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释言前些年没想过那么多,感觉能抱住长公主的大腿,他这辈子就都不用愁了。 可后面他才满满发现,他就算再对长公主言听计从,他也是个不能露面的替身。 不要说荣华富贵了,他连白麓寺都出不去。 长公主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却并没有给过他一两银子。在白麓寺的吃穿用度,都是在她回京前为他准备好,他只需老老实实待在寺庙就好。 往后万一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那他的好日子自然也就跟着到头了。 释言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尽早做出准备,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混日子。 就在他思索该如何做的时候,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影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今日月朗星稀,即使已经是晚上,但是月光也把整个房间照的透亮,人影刚一动,释言就看清了来人是谁。 长公主提着裙角,小心翼翼的往释言这边走来。 释言则直接坐起身,皱着眉看着她走近。 “周郎,我……”长公主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被抓包,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释言只能收拾好心情,扮演好一个体贴的丈夫角色。 “怎么了?还没有睡?”见长公主穿的还是常服,释言就知道她还没有休息。 长公主摇了摇头,见释言的态度有所缓和,便有些高兴的坐在了他的身边,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我知道方才是我冲动了,我给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怪你?我是觉得你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若我没有阻拦你,现在受伤的就是你了。你要是受伤,心疼的不还是我?” 释言说的好听,脸上也是一副心疼她的表情。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当时他若是不能阻拦下长公主的自残行为,那之后可就有他受的了。 现在不过是受了点儿小伤,他还能受得起。 长公主忍不住伸出双手,紧紧的搂住释言的腰,脸色泛红的说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那你不要赶我回去好不好?你我是夫妻,哪里有夫妻分房睡的?” 释言却在心里不屑,京中谁不知道那真驸马周定宇一年到头都是跟小妾在一起,去公主府的日子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只是心里想归想,他面上却也只能顺了长公主的意,拦着人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锦麟卫的人一路跟过来,聂乘风之前派去白麓寺盯着释言的人自然也跟着他一起来了庵堂。 双方碰面后就继续在暗处盯紧了长公主的一举一动,房顶的两个侍卫面红耳赤的把瓦片盖回去,然后悄悄往远处行去。 长公主跟一个和尚偷情,这事儿算是彻底证据确凿了。 当聂乘风得到消息的时候,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不敢置信的盯着前来汇报的属下。 “你们真都看清楚了?没有差池?”他不信邪的再次确认道。 不是他不相信,只是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痴迷到这种地步,她这是直接把那个和尚当成了周定宇了。 前来汇报的人正是在房顶看到全过程的那个小年轻,现在想起长公主和那个和尚相处的场景,他还觉得脸颊发烫。 坚定的点了点头,肯定道,“属下看的真切,绝对错不了!” 聂乘风放下杯子,沉声吩咐道,“清点人手,随我直接去抓人!” 皇上已经吩咐了他,若是情况属实,就准他直接动手,那和尚的小命儿是绝对要交待在这儿的,长公主也会被秘密带回京城。就是这知晓内情的尼姑庵跟寺庙,还需要从长计议。 长公主仗着身份,让这两处佛门圣地蒙羞,寺中的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而且还要好生伺候着释言。 尼姑庵的小尼姑们就更有口难言了,因为长公主一直住在这里,她们还要承担被发现的后果。 皇上仁慈,只示意聂乘风,若是他们能够守口如瓶,那就放他们一马。 不过这就苦了聂乘风,和尚尼姑的小命儿保住了,他却要冒着他们会走漏风声的危险善后。 趁着今夜能抓住长公主的现行,聂乘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人控制住了再说。 却不想那盯人的属下却拦下了他,“大人且慢!” “还有什么事?”聂乘风皱眉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今日那释言和尚来到庵堂时,属下发现,他竟然和庵堂中的一个尼姑也有关系!” 聂乘风震惊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不都说佛门清净之地,都是六根清净,看透红尘的得道高人么? 难不成这两处地方犯冲,所以才专门出这种毁人三观的事情? 聂乘风顾不得去抓长公主,重新坐下后,便示意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年轻属下红着脸,磕磕巴巴的把傍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聂乘风。 “属下二人看的清清楚楚,那和尚心思不纯,跟那尼姑来往应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聂乘风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的灌进喉咙,试图把心中的烦躁浇熄。 “这可真够刺激的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聂乘风思索了半晌后,突然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他现在愁的不是要如何捉拿长公主,而是要如何让寺庙跟尼姑庵的人能主动闭嘴。 皇上既然没起杀心,那他就不能直接动粗,伤人性命。 可要是什么都不做,他又怕那群和尚跟尼姑走漏了风声。 但出事的要是他们自己人,为了各自的声誉,他们也会守口如瓶了。 聂乘风连灌了几杯茶,计上心来。 第189章 荒唐 过了两天消停的日子,长公主渐渐没有那么粘着释言了。 白日有时候她还会去佛堂念念经,晚上也不会一直要释言陪着她。 只不过每每二人亲热过后,她都会盯着释言光溜溜的脑袋发呆,看的释言心里都发毛。 他倒是提过一次还俗的事,那样他就可以须发,不用一直这样用帽子遮掩。 可长公主却不知是怎么想的,不仅没有同意,还跟他发了脾气。那次闹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过要还俗的事了。 这日二人各自洗漱后,长公主没有什么兴致,便打发释言回自己房间去,她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发呆。 贴身伺候的侍女以为是释言又惹了公主不高兴,便上前来宽慰她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奴婢看您让先生回去了,可是他又惹您不高兴了?” “没有,周郎对我很好,只是我……感觉不到以前那种心动了。阿玉,你说,我这是怎么了?”长公主迷茫的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空,双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一起。 阿玉却是心中一喜,要是长公主不再喜欢那个和尚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 那和尚配不上公主是一方面,再有就是,公主在庵堂做出这种事,要是被皇上知晓了,那可是重罪。 她就是为了殿下的安全担忧,毕竟这也能算得上是一件丑闻了。 要说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就是光明正大的养几个面首,那也叫人说不出什么来。 可坏就坏在,公主看上的是一个和尚,而且还在尼姑庵里安了家。 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皇上肯定是会震怒的。 阿玉不动声色的说道,“殿下,驸马爷在京城呢,您和他离得远,当然不会有心动的感觉了。” 殿下每次回到这庵堂,精神都会有些变化,以前只是强迫身边的人不能怠慢了那和尚。后来就变得越发不可收拾,竟然还要让她们直接称呼他为驸马爷。 她自己也是把那和尚当成了驸马,周郎周郎的称呼他。 阿玉看在眼里,心中却越来越觉得荒唐。 这次郡主出事,殿下更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成日念叨着要来找周郎,求他不要怪罪自己。 刚回来那两日,长公主也确实唯唯诺诺,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简直就是要把那和尚当成祖宗供起来了。 不过今日看殿下的状态,仿佛是又清醒回来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阿玉这才有了试探的想法。 果不其然,阿玉这么一说,长公主明显愣了一下。 “你说的对,周郎怎么可能会陪我一起来庵堂呢?他不是周郎,他不是!” 说着,长公主如同魇住了一般,发疯似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口中自言自语的重复着,“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 “殿下……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阿玉顿时不知所措,吓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她扑上去拦住长公主的手臂,不让她再去揪自己的头发。 “殿下,殿下!”阿玉高声呼喊,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两人的声音很快就吸引了外面守着的两个侍女,二人进来后跟阿玉合力,这才控制住了长公主。 长公主也仿佛没有了力气,直接瘫在了阿玉的怀中。 阿玉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另外两个侍女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玉姐姐,用不用去请大夫来给殿下看看?” 不等阿玉说话,长公主突然平静的出了声,“不用,我没事,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侍女忙不迭的退了出去,并且轻轻的关上了门。 “殿下……”阿玉不放心,担忧的看着一脸平静的长公主。 “我没事了,不用担心我。”长公主虚弱的笑了笑。 “您方才……”阿玉试探的问了一句,想确认一下现在长公主的精神状态。 长公主神经质般的咧开嘴,喃喃说道,“我得不到周郎的,所以这个替身,我一定要保护好,绝不能让他出了差错!” 阿玉颓废的瘫在一旁,心中悲凉。看来长公主是决定了要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重新提起精神来,长公主姿态端庄的从榻上站起来,亲自整理了一番后,吩咐阿玉道,“走吧,该就寝了。今日就去周郎的房中,他一定也在等着我呢。” 阿玉无法,只得躬身带路,一起往释言的房间走去。 行至廊下,长公主挥退了带路的侍女,亲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是面前的一幕,叫她直接傻了眼。 释言的房间只是一个小厢房,所以推开门,一眼就能把里面的景象看的清楚。 此时那张宽敞的大床上,两个身无寸缕的男女正搂抱在一起,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而且那两颗同样光溜溜的脑袋,也直接让长公主懵住了。 还是释言先回过神来,但道一声糟糕,他连忙抓过被堆在床角的被褥,直接把二人罩在了里面。 婉姑一改方才沉醉的表情,惨白着脸,哆嗦着在被子里找自己的衣裳。 门口虽然只站着长公主,可她身后的侍女也都把里面的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 长公主一时头晕目眩,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殿下!”阿玉连忙上前,搀扶住长公主的胳膊。 长公主却突然甩开阿玉,大步走进了房间,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几步走到床前,长公主一把掀开了盖在那二人身上的被子。 “啊!”婉姑的衣裳还没有穿好,惊恐的大叫了一声,缩着身子便往释言的身后躲去。 释言之好硬着头皮看向长公主,无力的辩解道,“你听我说……” 长公主却根本不听,挥手就往婉姑的脸上打去,一边打还一边骂道,“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勾引周郎!我今日非要撕了你不可!” 长公主养尊处优多年,别说动手打人了,就连骂人,也只有贱人来贱人去的这两句,更别说打在婉姑身上的巴掌,就跟挠痒痒差不了多少。 婉姑就不同了,她出身贫苦,自小就干活儿。受了这两巴掌,竟然不疼不痒的。 只不过她不敢反抗,只能垂着头,一边哭,一边把衣裳往身上套。 只不过释言却明显愣了一下,见长公主根本不搭理自己,只顾着教训婉姑,他干脆一把抓住了长公主的胳膊,把她搂在了怀中。 “周郎……你怎么能对不起我……”长公主浑身一软,直接趴在他怀中哭了起来。 释言整个后背都冒了一层的冷汗,却知道自己只能搏一搏。 “裕安,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这两日你总不让我跟你一起休息,我只不过是心里憋气,所以才做了错事。你就原谅我这次吧!你知道的,我心中最喜欢,只有你呀!” 第190章 暴露 释言的话漏洞百出,根本就不能相信。一开始原本就是他提出要求这几日两人分房睡的,现在竟然把责任都推到了长公主的身上。 可长公主这会儿根本就已经思考不了那么多了,她满脑子都是释言和这个尼姑在床上的画面。 这让她忽然想到自己刚成亲没多久,周定宇就光明正大的拉着罗氏的手出现在她面前,跟她说这才是他真正喜欢的人。 长公主眼前的画面模糊起来,泪水止不住的滴落在胸前。 释言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只好再次发誓道,“裕安,我跟你保证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见她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说着,他试探性的伸出双手,把长公主搂在了怀中。 长公主也没有挣扎,反而紧紧的搂住释言的腰,不确定的问道,“你真的能跟我保证,以后只有我一个人么?” 释言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这次算是躲过了一劫,连连保证道,“我保证,以后只有你一人!” 长公主疲惫的闭上眼,竟然真的相信了他的话。 “周郎,你真的为了我放弃了她。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对不对?你再也不会为了她而恼我了是么?”长公主轻轻歪着头,靠在释言的颈间。 释言知道她这是把婉姑当成了周定宇的那个妾室了,用眼神示意婉姑赶紧穿上衣服离开,他自己却搂着长公主动手动脚起来。 “我怎么可能会和你生气呢?你是我的妻子啊,我最喜欢的当然是你了。”释言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吻着长公主的脸,把人放倒在床上。 长公主痴迷的捧着释言的脸,激动的和他接吻。 婉姑则压下心中的震惊,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快速的往自己的身上套衣服。 而这时,观察着长公主一举一动的聂乘风则已经下令,直接叫人把整个尼姑庵都围了起来,他则亲自带人,直接闯到了长公主的院子中。 原本他还想着要如何让长公主知道那假和尚跟假尼姑已经好上的事情,结果没等他动作,那两人竟然已经迫不及待的自己忍不住了。 这下可好了,被长公主撞见,不管长公主如何做,聂乘风是肯定会要让整个尼姑庵都知道的。 这下她们可就不是迫于身份而不得不为长公主遮掩,而是本身就出了问题。 自己庵里出了这么一个不知检点的人,她们就算是为了这庵堂,也会守口如瓶,不会闹得人尽皆知了。 白麓寺那里就更简单了,本身释言就是他们寺庙的和尚,只要他稍微提点几句,那群和尚只要不傻,自然也不会说。 聂乘风腰间挎着刀,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就创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担忧紧张的尼姑们。 守在门口的阿玉几人本就被释言和婉姑的举动惊的不知所措,现在见聂乘风竟然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更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聂乘风二话不说,抬脚就要往室内进。阿玉这才反应过来,直接张开双臂,拦在了聂乘风的面前。 她白着一张脸,抖着唇说道,“大胆!知不知道这是长公主清秀之地!你们锦麟卫是疯了么,竟然来打扰长公主,谁给你们的胆子!” 聂乘风冷哼一声,根本懒得跟阿玉废话。他身后的手下自然也不会多嘴,伸手就把阿玉推到了一旁。 阿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是这群凶神恶煞的锦麟卫的对手?脚下一软,直接就被推倒在地了。 聂乘风动作干脆,伸手就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里面的三人已经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可从阿玉阻拦到聂乘风进来,也就只有眨眼的功夫,长公主的衣裳都来不及穿上了。 房间的大床上,婉姑的衣裳也只穿了一半,她缩在床尾,一脸惊恐的看着再次推门二人的陌生人。 释言和长公主就更加尴尬了,他们二人一个浑身一丝不挂,一个衣衫半退,现场看上去及其的隐晦不堪。 长公主尖叫一声,胡乱的扯过衣裳,挡住了自己的脸。 “大胆!你们给本宫出去!”长公主脸色惊惧,却还企图用自己的身份震慑住进来的人。 聂乘风怎么可能会怕她,好不容易抓了个现行,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挥手,聂乘风高声吩咐道,“来人,把这三人都给我带回京去,等候皇上发落!” 一听这话,长公主便心知不妙,自己的事情被皇兄知晓,她哪还有活着的可能了? 看了一眼表情惊恐的释言,长公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他,然后用力的往床柱上幢去。 聂乘风哪里能想到长公主这么决绝,知道事情败露了,竟然就要幢柱自杀。 “快拦住她!”聂成分吓的声音都劈叉了,皇上只是吩咐他把人偷偷送回京,可没说让他把人给弄死啊! 已经上前去要捉拿三人的锦麟卫动作迅速,一闪身就来到了长公主的面前,堪堪阻拦住了她的动作。 婉姑早就被吓傻了,她也不敢反抗,就这么轻松的被绑了起来。释言就没那么老实了,他先是对着长公主求救,等长公主一脸颓然的被拦下后,他又开始对着聂乘风求饶,说他是被逼无奈,迫于长公主的威胁,才不得不忍辱负重的陪在她身边。 他说的真切,要是不知道他私下跟婉姑的龌龊事,聂乘风还真有可能相信他是被威胁的。 但看他把两个女人耍的团团转,又这么担不住事的窝囊样,聂乘风就看不起他。 看不起他的自然不止聂乘风一人,踉跄着跑进来的阿玉见释言这么一副怂货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挡在长公主身前不让锦麟卫的人动长公主,见释言又是求饶又是磕头的,气血上涌,直接上前去,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孬种,殿下真是眼盲才看上了你!”阿玉发协般的怒吼道。 释言被踹了一个跟头,却并没有被阿玉吓住,反而恶狠狠的瞪着她,不甘示弱的回道,“她看上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不过是不甘心,拿我当个替身罢了!最无能的,可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阿玉还想教训释言,却直接被锦麟卫的人给一起绑住了。 “你们不许动殿下!你们好大的胆子!”阿玉一边哭一边眼睁睁的看着长公主被五花大绑起来。 聂乘风得了手,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好言好语的跟阿玉说道,“我们自然没有这个胆子了,但是圣上可是为我们撑腰了啊!你这小丫头脑子不好使是怎么的?既然我们敢来抓人,那肯定是得了圣上的指示,你说你还在这儿喊什么呢?” 长公主幢柱不成,已经能想象得到自己的下场了,她一言不发,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任凭他们给她绑上。 阿玉却伤心崩溃的大哭起来,她知道,长公主这次真的是要完了。 第191章 威胁 锦麟卫办事,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从聂乘风吩咐人盯着长公主,直到人赃并获,这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直到把这三人全都抓在了手中,聂乘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把人再送回京城,交给皇上,他也就算了完成任务了。 皇上还没下令之前,长公主依旧还是长公主,他们虽然动作粗鲁了些,但该给的尊重还是会给,其他二人是被捆着扔进了笼子,长公主虽然也是被捆着,但起码还有一个简陋的马车可以坐。 长公主的手下也都被控制住了,几个心腹,例如阿玉这种,也全都被控制了起来。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尼姑庵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师太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身狼狈的弟子被押解进牢笼中,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聂乘风却在一旁冷眼看着,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毕竟一开始他调查的时候,这群师太的态度可是足够嚣张的。 说什么她们迫于长公主用身份威胁,不得不替她保守秘密,还要忍受一个和尚在庵堂中跟她苟且偷情。 反正字字句句都是指控长公主,她们则是被逼无奈。 现在好了,偷情的人中,可是有一个她们自己的人,看那人光溜溜的脑袋,谁还能否认她不是庵里的尼姑? “师父!那人……是不是……”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尼姑刚缓过神来,指着被押走的婉姑瞪大了双眼。 这人怎么看都是她的师姐啊! 师太颤抖着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眼含警告的看着她,“不要胡说!佛门净地,怎会出现这样不知检点的人!” 旁边的尼姑努力镇定下来,附和着说道,“没错,那人我们不认识,她们都是公主殿下带来的,我们毫不知情。” 看着她们自欺欺人的样子,聂乘风差点儿笑出来,他迈着闲散的步子走过去,调侃着说道,“呦,这么看来,贵庙的师太们,这记性似乎是不大好啊?用不用本官提醒提醒,给你们说说这光头女子的来历啊?” 当知道了那婉姑和释言之间的关系后,聂乘风自然也是吩咐了人手去调查她的情况。不说祖上三代,起码从她出生到为何要剃度出家这几十年,调查的是一清二楚。 那师太脸色变的难看起来,她们这庵堂虽然不大,也没有多出名,但因为距离京城不远,所以达官贵人见的也不少。本来没觉得这锦麟卫指挥使是个多大的官儿,但现在她才感受到,这人虽然官职没那么大,但是权利可是不小。 就看他手下二话不说就把长公主给绑了的架势,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师太也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主儿,察觉到了聂乘风的不满,她的态度立马就变了。 换上和煦的笑容,师太双手合十,对着聂乘风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大人了,若不是您出手,我们这小小寺庙,还不知道要被胁迫到什么时候。” 聂乘风暗道一声老狐狸,看来这佛门之中,也不乏这类捧高踩低的人。 收起脸上的笑容,他冷冷的看了师太一眼,毫无感情的说道,“这件事我这芝麻大的小官儿可做不了主,人会带回京城,全凭皇上定夺。不过来之前,皇上念在你们这两处是佛门,还想着若你们能识相,便就此作罢的。可我看师太的意思,好像并不想就这么算了啊?” 师太顿觉腿软,原本她们庵堂和那白麓寺确实是有口难言,只能被长公主胁迫。可之前有人在暗地里调查之后,她就觉得这可能也是一次机会。 皇上自然不想长公主的事情被大肆宣扬出去的,她们若是以苦主的身份向皇上哭诉一番,那少不得会得到一些补偿。 她倒是没想过皇上会不会对她们动杀心,毕竟庵堂里的人也不少,若是一夕之间全都被灭了口,那事情可就更加严重了。 她这是算中了皇上会心慈手软,不会拿她们动手罢了。 可出了婉姑这个意外,她们苦主的形象瞬间变成了参与者,这是师太不曾想到的。 否认婉姑是她们庵堂的人,这事儿显然是不成功,师太又受到了聂乘风不轻不重的警告,也只能歇了心思,只求皇上不会降罪于她了。 老老实实的对着聂乘风承认了错误,并保证一定会管教下面的人,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后,聂乘风这才心满意足的挥挥手,打发了她们。 搞定了尼姑庵里的老尼姑,白麓寺那里他就更不担心了。毕竟那释言是他们寺庙的和尚,他们想否认都不成。 不想过多的耽搁时间,聂乘风直接下令,连夜就往京城赶去。 天刚蒙蒙亮,城门刚刚开启,聂乘风一行人就风尘仆仆的进了城,直接去了皇宫。 皇上这几人也没有休息好,只要想到裕安竟然能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他就觉得头痛不已。 今儿没有大早朝,所以皇上难得想要多躺一会儿,结果就听到郑不禄进来回话,说聂乘风已经带着人入宫了。 皇上骂骂咧咧的起身更衣,从不听话的儿子开始,一直骂到刚死了父亲不久,艰难继位的新任匈奴可汗身上。 郑不禄早就习以为常,亲自伺候着洗漱后,就宣了聂乘风带人进来。 长公主这一夜就在马车的颠簸中过来的,又没有经过梳洗,自然显得更加憔悴了。她比皇上还要小不少,可现在看上去,反倒她像是年长的那一个。 没搭理缩成一团不敢吱声的释言二人,皇上失望的看着长公主,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等了好一会儿,见皇上还是不说话,长公主却率先出声了。 “皇兄,臣妹给您丢脸了。”一夜的奔波,长公主娇生惯养的身子自然受不住,她现在头晕眼花,嗓子也嘶哑的不像样,说这一句话,就让她疼的忍不住皱起了眉。 “你也知道丢脸!我大周堂堂的长公主殿下,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非要跟这么一个和尚厮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最爱的不是周定宇么?那这个和尚又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朕!”皇上气不打一处来,想想她做出的事情,就觉得胸口都疼了。 长公主白着脸,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绝望的大笑起来。 她笑的渗人,声音又嘶哑,让在座的几人都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怎么想的?我还能怎么想!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我只想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我面对不了现实,因为我彻彻底底的是个失败的人!就算强迫他娶了我又如何?还不是把我一个人扔在一旁,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呀!” 第192章 禁足 长公主的爆发让皇上黑了脸,却又不能理解。 毕竟三妻四妾太过正常了,让一个坐拥整个大周,拥有无数美女的帝王去理解一个女人想要单独拥有一个男人的想法,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即使这个帝王对自己的发妻也有感情,但他同样对其他的妃子也不是毫无爱意。 所以皇上非常不能理解长公主对周定宇这种扭曲到需要找一个替身来麻痹自己的做法。 长公主彻底崩溃,本来释言今日的背叛就已经让她的精神受到了重创,现在自己的丑事又被揭露,彻彻底底摊在了皇兄的面前,她本就脆弱的神经根本就经受不住了。 大哭着发泄了一通,长公主也知道自己彻底的完了,所以也就不再为自己辩解,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摊在地上,等候皇上的发落。 皇上着实被她气着了,可再生气,他也舍不得了结了长公主。 一双不怒自威的双眸看向释言和婉姑二人,令这二人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这就是那个和尚?”皇上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 聂乘风躬身站在一旁,闻言开口说道,“回皇上,正是!此人法号释言,俗家名讳孔修,祖籍南阳,十年前孔家因贪污罪而被满门抄斩,孔修因为是旁支子嗣,所以只抄没了家财。孔修在进京投奔远亲之后,不得已才剃度出了家。” 释言的出身早就被聂乘风调查了个彻底,所以当他头头是道的说起时,释言更是吓的浑身发抖。 早年南阳孔家还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只不过后来因为被扒出他们勾结当地官员,做了不少的缺德事。 皇上本就痛恨贪污,因此孔家被抄。只不过孔修是孔家旁支的子孙,所以小命是保住了,但是从富家少爷,一夕之间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孔家有一女嫁入了京城,正是现在的通政司使方元武的夫人。 当年的孔修不过十七八岁,因此家中仅剩的两位亲人便让他入京来投奔这位姑母,以谋生路。 十年前孔夫人的夫家还只是个寻常小官儿,但依旧收留了孔修。 只是孔修却不是个老实的,他过惯了富庶的日子,一夕之间变得身无分文,他根本就接受不了。 所以在方家时,他哄骗孔夫人的小女儿,不仅骗了不少的钱财,还玩弄了人家女儿的感情。 方家知道后,对孔修自然是不满的,可架不住小女儿非他不嫁,方家也只能认下。 只不过孔修却是个心思活络的,他根本就看不上小门小户的方家,他借着方家的人脉,早就搭上了权势更高的人。 没等孔修和方家小女儿成亲,他背地里勾搭其他人的事情就被发现了。 孔夫人小女儿接受不了现实,竟然跳了井。 方家自然震怒,可人又不是孔修杀的,他们也不能拿他如何。 最后方家把孔修做出的龌龊事全都抖落了出来,他这才在京城混不下去了。 被方家打了一顿后赶出了京城,孔修带着伤,昏倒在路边,被白麓寺的僧人救走了。 孔修当时无路可走,只求方丈能收留他,为此不惜撒谎说自己家破人亡,决心出家。 方丈也没有怀疑,就此收留了孔修。 可是孔修运气实在是不错,第二年,他就被长公主看中,成了入幕之宾。 孔修的事迹简直精彩纷呈,随着聂乘风事无巨细的诉说,在场的几人无不对他啧啧称奇。 怪不得能把长公主哄骗这么多年,除了他绝对有优势的长相,更是因为他有经验啊! 皇上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黑,他可没忘了当年南阳的案子,整个南阳从上到下,各个贪污受贿,他们孔家就是罪魁祸首。 现在这孔家后人又来祸害他的妹妹,还真是难缠至极! 不想再听孔修的英勇事迹,皇上直接打断了聂乘风,拍板决定道,“直接拉出去砍了!这种祸害,难不成还要留到明年?”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草民知道错了,求您放了草民一条生路!”孔修怎么可能甘心受死,他连连磕头求饶,还发誓一定会离长公主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京城了。 皇上却没有耐心听他哭诉,烦躁的挥了挥手,让人把孔修带下去。 门口站岗的金吾卫正好是迟君谦,他和另一个同僚领命进来,一人拖着孔修的一只胳膊,拽着就往外走去。 孔修不甘愿就这么丧命,拼了命的挣扎起来,嘴上还高声喊着求皇上放了他。 看着孔修凄惨的模样,长公主空洞的双眼动了动,忍不住替他向皇上求饶,“皇兄……” “你闭嘴!”皇上岂能不知她是什么意思?直接打断了她,恼怒的说道,“还想为他求情,你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结果不等迟君谦几人出去,郑不禄的小徒弟,金喜快步走了进来,低头在郑不禄的耳边耳语了两句。 郑不禄眉头一皱,赶紧走到皇上身边,跟他说了几句话。 皇上神色一变,叫住了迟君谦,吩咐道,“先把人秘密关入打牢,你们二人亲自守着,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探视!” 迟君谦和同僚对视一眼,躬身称是,这才带孔修走了。 似乎是发生了其他的事情,皇上飞快的吩咐聂乘风道,“这个尼姑,你看着处理了,不要走漏了风声。长公主先送回公主府,闭门思过,无令不得出府!” 这也算是禁了长公主的足,但因为没有大肆宣扬开,也算是给长公主留了面子。 聂乘风多会看人脸色,闻言也没有多话,让锦麟卫的人把婉姑带了下去,又亲自送长公主回了公主府。 皇上这边,处理了长公主的事情后,他便和郑不禄去了御书房,御书房中,沈晏铮早就已经等候在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要朕先留着那和尚的狗命?”皇上的态度说不上好,但依旧耐着性子,等着沈晏铮的解释。 方才金喜进去传话,说沈晏铮入宫来,说那和尚不能杀,还有其他用处。 皇上也知道既然是沈晏铮开的口,那肯定就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但留下那和尚的命,也确实让他心中恶心的要命。 第193章 秘奏 沈晏铮自是不怕皇上的,因此只是从容的把手中的证据交给了郑不禄,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皇上看了一眼闲适的沈晏铮,却没有发火。 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奇怪,沈放的这个儿子,从不大点儿的时候他就见过,这小子给他的感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特,让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一开始他认为是因为沈晏铮的长相和他有些地方莫名的相似,他又是沈皇后的亲侄子,这才会对他另眼相看。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加上沈晏铮本身才识过人,前两年更是被沈衡破例带入了暗卫,他和沈晏铮相处的机会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越是相处,他越是对沈晏铮欣赏。 有时候甚至会感叹,这么优秀的孩子,怎么就不是他们皇家的子嗣。和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相比,他都有冲动想跟沈放换一换。 因着有早逝沈皇后的原因,所以皇上对长平侯沈家的人都颇为信任,沈衡当时举荐沈晏铮入暗卫时,他也没有因为他太过年轻而反对。 现在想想,也幸亏他没有反对。不过就算沈晏铮不入暗卫,按照正常人家子嗣入仕途,前途定然也是不可估量。 天马行空的感叹了一番,皇上虽然不满沈晏铮在重要时刻放了孔修一命,但还是让郑不禄给沈晏铮看座,还要倒上今年进贡的新茶。 郑不禄早就已经习惯了沈晏铮在御书房的特殊待遇,因此皇上刚一吩咐,他就已经端上茶来,面上带笑的让沈晏铮喝茶。 沈晏铮自然是一番感谢,大周虽然已经把太监的权利砍的所剩无几,但依旧不能小看了他。能在皇上身边近身伺候几十年的,自然不可小觑。 郑不禄本身也是十分欣赏沈晏铮,长平侯的这个侄子,可非同一般,能在御书房由此待遇的,就连蔡相都没有。 皇上在那边垂头看沈晏铮呈上来的秘奏,沈晏铮就在一旁喝着茶,等着皇上问话。 随着秘奏往后翻阅,皇上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阴沉。 看完秘奏,皇上已经被气的青筋暴起,双目恨不得喷出火来了。 郑不禄看的惊讶不已,生怕皇上被气的厥过去。虽然他不知道奏折上都写了什么,但他还是担忧的在后面碰了碰沈晏铮的肩膀,示意他赶紧想办法,让皇上息怒。 沈晏铮淡定的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着皇上行了一礼,“皇上对奏折中的内容,可有不明之处?” 皇上越是生气,声音就越是平静。而此刻的皇上,显然是气到头了,面对沈晏铮的询问,淡淡的说道,“写的很清楚,没什么好再问的。” “那皇上意下如何?”沈晏铮又问道。 这句话仿佛是点燃皇上怒火的导火索,只见他瞪着双眼,突然把那本奏折狠狠的往沈晏铮的方向扔过来。 沈晏铮却轻轻侧了侧身,轻易的躲开了扔向自己的奏折。 皇上更加恼怒,一边拍着桌案一边咬牙切齿的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调查出来的这些,足以动摇大周的经济命脉!稍有差池,那就是在给匈奴可乘之机!” “臣自然知晓,就是清楚这些,所以臣才在调查出结果的第一时间,入宫来向皇上禀明。”沈晏铮说的轻巧,仿佛这只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看着皇上和沈晏铮你来我往的争论不休,不知内情的郑不禄却一头雾水。 皇上的奏折他平时可是可以看的,所以当他从地上捡起那本秘奏,看了里面的内容后,也跟着大惊失色,差点儿拿不住。 这奏折中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写着蔡茂君等嫡系成员的罪证,从买卖官职,光明正大的开设赌坊,还有在各州府之间为了安插自己人而谋害朝廷命官,最要命的一点就是,他们竟然秘密倒卖官马和私自开矿。金矿倒是其次,这崇州铁矿里的铁,可被他们倒卖了一大半! 要知道,如今的大周依旧战火不断,想要取的绝对的胜利,除了兵强马壮,结实耐用的趁手兵器也是绝对重要的。 蔡家人私自倒卖铁器,这往大了说,可就是叛国的铁证! 怪不得皇上会发这么大的火儿,若只是其他几项,皇上还有可能平静的面对,只这倒卖铁器一项,是绝对戳到了皇上的痛点! 郑不禄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滴,可莫名的,他这会儿想的竟然是佩服沈晏铮。 面对如此震惊的事情,他还能够如此淡定,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不愧是被皇上另眼相看的人。 沈晏铮淡定从容的回答也让皇上渐渐平静下来,他喘着粗气,努力忍着怒火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的,又是怎么发现的?” 沈晏铮一早就想好了说辞,便把马二这个资深赌徒和自家的关系先说了一遍,然后就说起马二失踪后,他不得不动用暗卫的关系,展开的调查。 这一调查,就发现了京城中不少赌坊的猫腻。 然后又是如何一步一步,发现赌坊跟蔡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从一个小小的赌坊开始,竟然就让他抽丝剥茧的查出了如此多的内幕来,这时候皇上不得不感叹,幸亏沈晏铮是他的心腹。 只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沈晏铮一开始可不是为了马二去调查的,一切的开始,不过是迟意想要给迟君舟一个教训罢了。 “证据搜集的怎么样,你有把握能把蔡家拉下马?”皇上已经平静了许多,又在心中安慰自己,能抓到蔡家把柄,或许这也是他能够掀翻蔡家的一个机会。 沈晏铮却摇了摇头,实事求是的说道,“倒卖铁器不是小事,蔡相也足够谨慎,经手的应该都是他信得过的人。若不是因为暗卫这次专程调查蔡家,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也不会发现蔡家的人跟崇州铁矿那边儿的一个开矿工有关系。不过再给臣一些时间,总是会抓住他们的把柄。” “那留着那个和尚的小命,跟这件事又有何关系?”皇上又问道。 “皇上有所不知,当年南阳孔家,他们之所以会明目张胆的贿赂官员,又强势垄断南阳的大小买卖,就是因为他们的依仗,是蔡家。” 孔家当时做的太过嚣张,所以才被有心人盯住。后来孔家覆灭,蔡家断绝的也足够干脆,这才没有牵扯出来他们。 但是孔修却是孔家这辈儿最后的子嗣了,他到底知不知晓当年的内幕,还得问过才知道。 皇上不得不感叹,这孔家难不成跟他有仇?不然怎么专门祸害他们卫家人? 第194章 讹诈 “这件事朕就全权交给你了,锦麟卫和暗卫的人也随你调遣,若是谁有疑问,你尽管来跟朕说!” 皇上早就有拿蔡家开刀的打算,只是蔡茂君老奸巨猾,宫中还有一个能够跟他分庭抗礼的蔡太后,双方你来我往这么多年,虽然各有输赢,但也都是小摩擦,伤不到筋骨。 可沈宴铮呈上来的罪状若是能够坐实,那蔡家肯定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臣领旨。”沈宴铮姿态闲散,敷衍着行了礼。 “对了,你方才说那个失踪的人,跟你家有亲戚?”皇上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沈宴铮的眼神中充满了兴奋。 沈宴铮心道一声糟糕,这穷鬼皇帝不会是想以此来讹诈他一番吧? “是我母亲娘家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早年投奔到京城的,这些年来往并不多。”沈宴铮只能尽量撇清关系,希望皇上不会这么小气了。 不过显然他高估了皇帝的贫穷,只听皇上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兴奋,压着嗓子说道,“再远也是亲戚!大周明令禁止,官员家属若是参与赌博,按律就是要罚俸!看在你一心为朕排忧解难,朕就网开一面,只罚你一年俸禄好了。” 沈宴铮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道,“皇上,臣没有官职,朝廷并没有给臣发放俸禄。” 皇上原本努力在压制想要上翘的嘴角,听沈宴铮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 暗卫虽然归在锦麟卫之中,但为了他们的隐蔽性,所以并没有官职在身。沈宴铮这个暗卫统领虽然有这么一个头衔,但对外还只是个白身。 暗卫的一切费用都是以报酬的形式在支出,他们的俸禄自然也包括在内。 皇上方才说要罚沈宴铮一年的俸禄,但朝廷根本就没给人家发过,也就谈不上罚钱了。 一时间,皇上下不来台了,不尴不尬的僵在了那儿。 皇上用眼神示意郑不禄,让他赶紧想办法打破僵局。郑不禄没办法,身为下人,自然是要给主子解围的。 他打着哈哈,上前来说道,“沈大人怎么还当真了?皇上不过是跟您开个玩笑,就是罚谁,皇上也舍不得罚您呀!” “臣也是因为太穷了,所以一说到有关钱财的方面,就较真儿了些。皇上若是再跟臣开玩笑,还是不要拿这种事来说比较好。”沈宴铮看似是给了皇上台阶下,但这话怎么听怎么感觉是在内涵皇上。 皇上怎么可能听不懂,指着沈宴铮哭笑不得,“你这小子!还真是不给朕留情面!” 沈宴铮却随意的拱了拱手,继续插皇上的肺管子,“不是不给皇上留情面,而是臣确实穷,毕竟臣的父亲整日游山玩水,臣的这点儿银子,不仅要养家,还要攒一些好留着娶媳妇呢。” 长平侯府如今只有沈衡一人在朝为官,凭借他一人的那点儿俸禄,确实是养不活这么一大家子人的。若不是侯府还有家底儿,这家人说不准儿就要喝西北风了。 让沈宴铮这么一说,皇上也觉得自己有些苛刻了。掩饰性的咳了一声,皇上好奇的问他,“有相中的姑娘了?哪家的?用不用朕给你指婚?” 沈宴铮和迟意的事情双方父母还不知情,他自然不可能越过父母就先跟皇上说了,所以只敷衍了一番,没有明说。 皇上也没有兴致打听沈宴铮是不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他自己还有两个不着调的儿子没娶亲呢。 “行吧行吧,朕不问了。不过若是哪天你有相中的姑娘了,倒是可以跟朕说说,朕给你指婚!” 沈宴铮一想到迟意,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没有拒绝皇上的提议,点头应下了。 因为蔡家牵扯的事情不止一件,所以皇上虽然气愤,但也知道急不来。沈宴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查出这么多来,已经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所以吩咐了沈宴铮继续跟进后,他也没有过多催促,只说这次务必要一击必中,争取让蔡家翻不了身。 沈宴铮出宫后没有立即回府,而是转身往千步廊而去。 都督府的位置就在千步廊的最东边,这会儿办公的官员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沈宴铮往都督府去的路上,正路过兵部的大门,也是赶巧,正遇到了来办公的武安侯迟励宇。 迟励宇身边跟着林睿和刚调过来不久的赵烈,三人边走边说话,并没有注意前方的沈宴铮。 沈宴铮却站定,等迟励宇走近后恭恭敬敬的抬手行了礼。 “沈二公子是来找大都督的?”迟励宇态度随和的跟沈宴铮说话,对于这个曾经救过自己女儿的少年,迟励宇还是颇有好感的。 沈宴铮一改平日高冷的姿态,用晚辈的态度恭谨的回道,“是,有一些家事要跟伯父商量,这才寻到了衙门这里。” 前几年沈宴铮带兵剿匪的事迹迟励宇也是听说过的,对于他这个年纪就有如此胆量和计谋,迟励宇也是十分欣赏的,就是不知道长平侯是怎么想的,这么优秀的侄子,那之后却没有得到重用。 不过人家的事情,迟励宇也不方便过多干预,只是替沈宴铮感到可惜。若是在他军中,如此优秀的青年,一定会得到他的重用。 跟沈宴铮又寒暄了几句,迟励宇让沈宴铮有空去国公府做客,这才领着人进了兵部。 跟在迟励宇后面的赵烈从见到沈宴铮之后就皱着眉,引起了林睿的注意。 “想什么呢?”林睿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问道。 “我还以为侯爷跟沈二哥会很熟悉呢,原来并不是啊?”赵烈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前面的迟励宇疑问道,“你和沈公子倒是挺熟悉的?” 迟励宇知道迟君谦和沈宴铮熟悉,二人年岁差不多,两府距离并没有太远,儿时倒是经常在一处玩儿。 赵烈解释道,“跟着妹妹和迟四姑娘小聚过几次,她们和长平侯府的姑娘也是好友,沈二哥也跟着一起玩儿过。我看沈二哥和迟四姑娘蛮熟悉的,就以为侯爷跟长平侯的人也熟呢。” 迟励宇身形一顿,抓住了赵烈话中的重点,“你说阿慈和沈宴铮很熟悉?” 赵烈张了张嘴,看迟励宇一脸严肃的样子,心中感觉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 可侯爷问了,他又不能不回答,只能在心中跟迟意说了声对不起,“是……吧?嘿嘿……属下其实也不太清楚……” 迟励宇冷哼一声,也不办公了,转身就又出了兵部。 林睿和赵烈面面相觑,林睿不明所以,赶紧跟上去叫迟励宇,“侯爷您干嘛去?” “回家!”迟励宇头也不回的说道。 第195章 猜测 钟氏因为跟着何氏白氏一起管家,所以这两月不仅忙了起来,见识也是多了不少。 她在闺中时因为是幼女,又得家中长辈疼爱,所以性子单纯又善良,就连对待下人,都很少打骂。 嫁入国公府后,虽然没有在钟家时那么自在,但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她也没遇到过什么太糟心的事。 不过经历了大房孙氏的事情后,她也知道了自己这个性子若是不强硬起来,那往后欺负她的人,只多不少。 跟着何氏还有白氏二人一起管家,时不时还有迟意在一旁提点,钟氏这两个月不说大变样,但也确实长进了不少。 最起码面对想要蒙混过去的下人,她也能板起面孔严厉的教训起来。 府中原本孙氏的心腹也随着孙氏的倒台而缩起了尾巴,转头开始巴结上这三位夫人了。 钟氏这会儿刚听完账房上的报账,指出了几处不明来,就听到黎儿进来说三爷回来了。 打发了账房的人,钟氏便起身迎了出去。 “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事儿?你打发个人回来不就得了,非得亲自跑一趟?”钟氏让迟励宇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迟励宇走的快,一路回来额头已经见了汗。接过钟氏递给他的茶,一仰脖就喝了下去。 难得见到迟励宇如此不优雅的举动,钟氏更加好奇了,“这是怎么了?” “阿慈今日在做什么?没有出府?”迟励宇没有回答,而是问起了迟意的去向。 钟氏眨了眨眼,不觉担忧道,“阿慈没出门啊?到底怎么了?跟阿慈有关?” “你先别问了,等我问完阿慈,再跟你说。”迟励宇不好把自己的猜测跟钟氏说明,万一要是自己猜测错了,那可就闹了笑话,对女儿的闺誉也不好。 钟氏却急了起来,但凡是和迟意有关的,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你倒是说啊?我是阿慈的娘亲,她的事怎么就不能和我说了?你到底怎么回事?”钟氏急的团团转,气的直接在迟励宇的胳膊上拍了好几巴掌。 迟励宇是个妻奴,见钟氏确实着急,也就不忍心瞒着她,只好别别扭扭的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钟氏。 结果钟氏却一脸怀疑的看着他,并不相信他的话。 “我看是你想多了吧?阿慈不过是跟沈家的两位姑娘玩儿的好,平时聚的比较多而已。再说了,谦哥儿也跟着一起玩儿过呀?你怎么就不怀疑谦哥儿看上了沈家的姑娘?” 迟励宇只能说的再明白些,“我是听说,阿慈跟那个沈二公子,两人相处的挺愉快的。” “真的?”钟氏眼睛一亮,反应大大出乎了迟励宇的意外。 迟励宇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高兴个什么劲儿。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你怎么也不担心?阿慈万一被欺骗了怎么办?” 钟氏却不满的拍了迟励宇一巴掌,斜眼瞪了他一下,“咱闺女多聪明啊,还能让人欺骗了?而且这是好事啊,若阿慈跟这位沈二公子真的有意,那岂不是比盲婚哑嫁的好?能寻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不比什么都强!” 钟氏和迟励宇就是因为意外相识,二人先是互相喜欢上了对方,然后才谈婚论嫁的。所以钟氏对迟意有可能已经有了心仪的人这件事,能够如此轻易的接受。 但迟励宇显然不这么想,他原本觉得沈宴铮确实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可若是配他的女儿,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咱们女儿那可是捧在手心儿长大的,那沈宴铮哪里能配得上她?那小子如今都快要弱冠了,可还毫无建树。不说有个一官半职,也没听说他要参加科考。就这么一个混吃混喝的侯府小辈儿,能指望他以后照顾好阿慈?” 让迟励宇这么一说,钟氏也从兴奋中清醒过来。仔细想了想,迟励宇说的也不无道理。 沈宴铮是长平侯府二房的长子,现在虽然能称得上一声侯府公子,可若是往后分了家,他再没有什么能力的话,那他们二房也只能是个普通人家了。 没了长平侯的头衔儿,谁还在乎他沈宴铮是谁? 可他们家阿慈不同啊,三爷本身就有爵位,往后还能继续传给儿子。阿慈无论如何,那也是侯府的姑娘。 不是她势利,而是想要在这京城过的顺遂,没有本事傍身,还真就不行。 “那可如何是好?要不要跟阿慈好好说说,让她不要再和沈公子来往了?”钟氏不禁担忧起来。 迟励宇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沉着脸说道,“先别担心,我这就去探探阿慈的口风,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对对!我也去!”钟氏说完就要走,动作干脆利索。 迟励宇拦不住,只能跟在后面,夫妻二人脚步匆匆的往西院的揽月阁走去。 而话题的主角迟意,这会儿却刚刚用完早膳,在屋外的廊下逗弄那两只笨嘴拙舌的鹦鹉。 见到迟励宇夫妇二人一脸焦急的来找她,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迟意不自觉也跟着紧张起来。 钟氏一脸担忧的看着迟意,拉着她的手就往屋里去,进去后还把里面伺候的下人都赶了出去。 见这架势,迟意真以为出事了,一脸严肃的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阿慈,娘就是想问问你……”不等钟氏说完,迟励宇一步走上前,把钟氏按到了椅子上,没让她把话说完。 他制止住不满的钟氏,回头嘴角挂着牵强的笑,问迟意道,“阿慈呀,前阵子爹跟你说,想要给你四哥想看的赵家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迟意不知道迟励宇二人这是闹的哪一出,也只能如实回答道,“赵姑娘人不错,聪明大方,我是挺喜欢她的,就是不知道四哥怎么想。” 迟励宇点了点头,哦了一声,然后不经意的又问了一句,“那阿慈有没有中意的人啊?跟你们一起玩儿的不是也有沈家和赵家的公子么?我看都是一表人材,而且还都没有定亲。” 迟意这下更加迷惑了,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转移到她的身上了。 “父亲有话不妨直说,女儿不明白您的意思。”迟意直接开口问道。 钟氏受不了迟励宇拐弯抹角的试探,忍不住直接问道,“阿慈呀,娘问你,你对沈家的二公子,有没有好感?觉得他怎么样?” 第196章 透露 “母亲怎么突然问起这种事了?” 迟意没有正面回答,可也完全没有表现出慌乱和小女儿该有的害羞,而是笑着反问起来。 钟氏怎么说也是迟意的娘亲,对于迟意还是比较了解的,一看她这么问了,就知道迟意的态度了。 一想到方才和迟励宇的分析,钟氏的心就酸了起来。若是阿慈真的心悦那沈家二公子,那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看着钟氏瞬间转变了脸色,迟意却有些懵了,只好尴尬的去问迟励宇,“父亲,您二位过来……就是问我这个的?” 迟励宇冷哼一声,十分不满的说道,“那小子有什么好的?阿慈你怎么就相中他了?我看赵烈这孩子也不错,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父亲!”迟意无奈的叫了一声,只好解释道,“您二位这是从哪听说的?还这么笃定?” “你还想骗我们不成!”钟氏有些急了,噼里啪啦的就指责起来,“我一看你的态度就知道了!若是不喜欢,你还能跟我和你爹说这么多?怕是一开始就会澄清了!你快告诉娘,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沈二公子?” 迟意倒还真没注意自己的反应,而且也没想到从她的一个反应里,钟氏就能察觉出她的态度来。 不过迟意本就也没想一直隐瞒,明年她就要及笄了,谈婚论嫁自然可以提上日程来。 想到这里,迟意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母亲猜测的不错,我确实心悦沈二公子,也想嫁他为妻。” 钟氏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可当她看到迟意坚定又充满温柔的双眸时,拒绝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迟励宇却狠下心来拒绝道,“为父不同意!” 迟意没有意外,当迟励宇和钟氏怒气冲冲的进来,又非常直接的问了她这个问题时,她就知道迟励宇一定会拒绝。 “父亲能告诉我原因么?”迟意淡定的询问,虽然她不知道迟励宇拒绝的原因,但她却是一定不会放弃的。 见迟意没有哭闹,还能理智的问他原因,迟励宇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努力用比较公正的言语把自己对沈晏铮的分析说给迟意听,希望迟意能够理智的对待自己的感情。 钟氏也在一旁不时的给出自己的意见,反正这夫妻二人就是把沈晏铮的劣势完完全全的揭露出来,就差直接告诉迟意,只要嫁给他,那往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迟意听的一愣一愣的,若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沈晏铮,她都觉得嫁给这样的人就是去吃苦去了。 说到最后,钟氏语气中都带了哭腔,她希冀的看着迟意,劝诫道,“阿慈,你可一定要听娘的,可不要再想着那个沈二公子了!” 迟意哭笑不得,却也依旧坚定的跟二人说道,“父亲,母亲,女儿并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贪慕沈公子的容貌。我们二人心意相通,他承诺过一定要娶我为妻,我也说了非卿不嫁。我看中的不是他如今侯府公子的身份,他也并不觊觎我国公府嫡女的名头。而且我也相信,他一定能让我过上我想过的生活,不会像父亲说的那样,一事无成。” “阿慈!”钟氏没想到迟意和那沈二公子已经互许终生,顿时着急起来,说出的话也犀利了不少,“你还小,哪里见过多少优秀的男子?他如今说的好听,可你看他现在整日无所事事,哪里有想要出人头地的样子?你听娘的话,往后不许再见他了!等你及笄了,娘一定给你找到一个配得上你的!” “母亲……”钟氏的贬低多少有些让迟意不高兴,但她又不能对钟氏说出太难听的话来,毕竟父母也是为了她好,嫁女儿嘛,谁家不是对男方百般的挑剔?她的父母只不过更加严谨一些罢了。 “你母亲说的不错,阿慈,为父也不同意你和沈晏铮继续来往。”迟励宇也附和道。 迟意不想把这件事敷衍过去,沈晏铮是什么样的人,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若说他不优秀,那全大周还真就找不出几个优秀的人了。 而且她也不想再和沈晏铮这么偷偷摸摸的接触,让父母对他改观,对二人往后来往的阻碍自然也就能减轻不少。 “父亲,您对沈晏铮了解么?”迟意知道自家父亲和长平侯府并没有政治上的矛盾,更何况二伯父还是长平侯的属下,两府虽说来往不多,但在朝中也是一派的。 为了让父亲对沈晏铮改观,迟意也就不打算对他隐瞒,多少透露一些,以迟励宇的敏感程度,自然也就能明白过来。 迟励宇不解道,“这还用多少了解?他的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为父自然也晓得。” “坊间传闻怎可全信?父亲怎么就知道,全京城人都知道的事情,就是全貌呢?有些事情,本身就是不能让人知晓罢了。” 迟意没有明说,但意思却非常明显,就是沈晏铮并不像外界的传闻那样,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 “阿慈知道些什么?”迟励宇并不太相信,沈晏铮一个不到弱冠的少年,还能有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特殊身份不成? 迟意笑了笑,隐晦的说道,“听闻如今的锦麟卫权利大不如前,父亲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迟励宇眉头一皱,目光如炬的看向迟意。 他自然知晓这是为何。 自大周建朝起,不仅削弱了宦官的权利,前朝权势滔天的锦麟卫,地位也是大不如前。 都说太宗是怕如同前朝一般,宦官和锦麟卫双方对立,挣权夺胜。但是作为皇帝的亲信,迟励宇还是知晓内幕的。 皇帝从锦麟卫中分出了一支藏于暗处的暗卫,明面上依旧是锦麟卫负责调查,其实暗地里却是暗卫的人在管。 经过这些年的变革,暗卫早就已经凌驾于锦麟卫之上,成为皇上的心腹。 若说对外最强的壁垒是他们这些抵御外敌的军人,那对内能够稳住朝纲,监察百官的就是藏于暗处的暗卫了。 暗卫的存在除了皇上,朝中知晓的人不超过五个,迟意既然会知道,那只能说明,是暗卫中的人告诉她的。 联想到沈晏铮从剿匪回来后就没有再去过都督府,迟励宇心中一动,又感觉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那么荒唐了。 ilwxs.com 第197章 不同意 “茵茹,你先回去,我有话要和阿慈说。”这种内幕并不能外传,迟励宇不是要防着钟氏,而是以钟氏这单纯的性子,万一被套话套出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钟氏见迟励宇一副严肃到有些怒容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她没想着一定要知道,但还是忍不住劝诫道,“那你好好跟阿慈说,可不能发火……” “你看我什么时候跟阿慈发过火了?你快别担心了,先回去吧,我一会儿也回去。”迟励宇忍不住苦笑,在妻子心中,他也只能排在阿慈的后面了。 钟氏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门,给这父女二人留出了单独的空间来。 钟氏一走,迟励宇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是沈晏铮跟你说的?他是其中的人?” 迟励宇说的也比较隐晦,但是他和迟意却都能听得懂。 迟意忍不住有些得意,抿着唇点了点头,骄傲的样子让迟励宇哭笑不得。 “看来父亲也是知道的?那您可能还不太了解,沈晏铮大小还是个统领,听说还是最年轻的一个。” 这下子迟励宇更是惊讶了,他虽然对暗卫的了解也不多,也不知道他们的成员都有谁,但能做到暗卫统领的,本事可都不小。他知道如今的暗卫只有四位统领,没想到沈晏铮竟然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小子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亏了我还替他可惜来着……”迟励宇忍不住喃喃自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迟意这下子就更得意了,自己的心上人能得到父亲的赏识,那可比什么显赫的家族身份来的强。 “父亲现在还说他一无是处么?女儿的眼光,您还是能相信的。”迟意连自己也夸了一下。 谁承想,迟励宇却更加严肃的拒绝道,“那就更不行了!为父还是不同意!” 当得知沈晏铮是暗卫的人后,迟励宇确实是吃了一惊,也感觉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小子确实是个有前途的人。但就是因为他是暗卫的成员,所以他就更不同意迟意跟他来往了。 暗卫的人虽然各个都是精英,但做的那可都是最为惊险的事情,一个不察,小命儿就直接交代了。 现在锦麟卫说是没什么权利了,那每年办案也都会有折损,更不要提比锦麟卫更为危险的暗卫了。若是沈晏铮任务期间不小心没了命,那他捧在手心的乖女儿,岂不是就要守寡了? 想到这里,迟励宇更加坚定了要拆散迟意二人的想法,坚决不同意他们继续来往。 迟意也没想到迟励宇会是这么个反应,她完全懵住了,也跟着急了起来,“为什么呀?您明知道他不是一无是处的人,怎么还是不同意?” “你以为在暗卫是什么好事?那可是会随时没命的行当!他什么时候死了不要紧,那你往后可怎么办?你找谁都可以,就是他不行!” 迟励宇说的坚决,完全不给迟意再解释的机会了。 迟意怎么可能被他说服,一着急,也开始口没遮拦起来,“他的行当危险,那您就安全么?您在燕北打仗,一打就是好几年!您受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往后我娘又该怎么办?” “这怎么能一样!”迟励宇没想到迟意会拿他自己来反驳,顿时也急了起来,“我这是在保家卫国!你娘虽然心中不忍,但她也早就做好了我回不来的准备!” “那他就不是保家卫国了?您在外抵御外敌,他在暗处做的同样也是!我娘都能有的觉悟,您怎么就知道我没有?” “强词夺理!”迟励宇什么时候见过如此激动的迟意,而且又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好拿出了作为父亲的威严,不听辩解的说道,“反正我不同意!你最近也不好出府了,就在家中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说!” 说完,不等迟意回答,他一甩袖子,站起来快步出了房间。 “父亲!”迟意追了上去,她知道迟励宇这是说不过她,却依旧不想妥协。 可她也是不可能跟沈晏铮分开,所以无论让她想到什么时候,这件事都是无解。只不过迟意并不想一直拖着,而是一定要把自己的态度表明。 “父亲,女儿的心意不会改变,无论您打算关我多久!我认定的事,就算是到死,也不能改变!”站在门口,迟意坚决的对着迟励宇的背影喊道。 迟励宇的脚步一顿,却依旧没有回头。 揽月阁的下人们全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迟励宇离开后,揽月阁周围就多了一队巡逻的府兵。忆岚把这件事告诉迟意后,迟意只能叹了口气,看来这次确实是把迟励宇惹生气了,都直接派府兵来看着她了。 清秋和忆岚不知道自家姑娘和侯爷发生了什么,但白芷却是隐隐有些知道的。 她当时虽然没在屋外候着,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隐约之间她还是听到了一些。 等到了晚上,迟意心情不太好,早早就把人打发了出去,她一个人坐在窗下,望着外面的夜空发呆。 白芷一整日都在观察府兵巡逻的路线和间隔时间,趁着片刻的空档,偷偷溜了出去,直奔长平侯府。 沈晏铮也忙了起来,蔡家的事情不是小事,为了能够一举拉蔡家下马,沈晏铮需要吩咐的事情很多,而且还有需要他亲自去处理的事情。 当苏木进来禀告说白芷过来的时候,他来不及吩咐其他,站起身就走了出去。 白芷在另一个房间等着,见沈晏铮脚步匆匆的过来,赶紧行了一礼。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是你过来的,保护阿慈的那两个人呢?”沈晏铮一刻不停,飞快的问道。 白芷垂着头,先安慰道,“姑娘没有危险,奴婢前来,是有件事想和主子说明。” 知道迟意没有危险,沈晏铮这才松了一口气,淡定从容的说道,“什么事,说吧。” 白芷言简意赅的把自己听到的都告诉了沈晏铮,然后退到了一旁,沉默不语。 沈晏铮却听的头大,这未来丈人是怎么发现他和阿慈的?而且为了不让阿慈跟他再见面,都派人把揽月阁给围住了? 今日刚在迟励宇面前露了一面,怎么转头就被嫌弃上了? 沈晏铮深感无奈,这个老丈人,可比阿慈以前的爹还要难缠啊! 第198章 巧遇 如何才能打动老丈人,这种事对于沈晏铮来说确实有难度。 一时间陷入纠结当中,沈晏铮满怀心事的来来回回踱着步,想着还是要和迟意先通个气儿。 白芷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怕迟意那儿还有事情,她传完话后就要回去,却被沈晏铮拦下了。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沈晏铮眉头紧锁,明显的不耐。 偏偏这时,下面的人又有紧急的事情要汇报。分身乏术,沈晏铮只好让白芷给迟意带个口信,让她放心。 白芷点点头,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迟意依旧望着外面的夜空发呆,等白芷已经回来时,她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白芷把话带到,迟意听了忍不住笑了笑。 难得沈晏铮有被难住的时候,要不是她现在出不去,还真想去看看呢。 沈晏铮调查蔡家的事情他并没有跟迟意细说,不过也没有完全隐瞒。所以当知道沈晏铮又要出门,归期不定的时候,迟意也没有太过意外。 只不过迟励宇就有些不满了。 说不通自家闺女之后,他就总想着要逮到机会敲打敲打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结果还没找到机会,这小子就没影儿了。 迟励宇不甘心,又跑到迟意这儿来套话,想打听打听他们二人是不是偷摸通过信儿了。 迟意却不紧不慢的怼了他一句,“父亲也知道我现在根本出不去,又如何去给他传信儿呀?” “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手下有不少人使唤,你出不去,他们还不能跑个腿了?”迟励宇继续冷脸说道。 这段时间他强忍着不给迟意好脸色,就是希望她能就此断了跟沈晏铮相处的念想。但是效果不尽人意,迟意没有服软,见了她依旧和往常一样,这就让他感到很是挫败。 “父亲就是这么看待女儿的?”迟意既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只是笑吟吟的看着迟励宇。 迟励宇被她这么一问,就不好继续再说什么了。 “你心中有数就好。”迟励宇只能讪讪的说道,“还有,上次因为赌坊那的事,不是牵扯上了蔡家?你祖父说蔡家最近可能会有其他的动作,你让那小子注意着些。” 老公爷并不知道沈晏铮是暗卫的人,当时知道那赌坊背后的主子是蔡家时,他是想着让沈衡这个大都督去调查,毕竟掌着锦麟卫,调查这种时间要方便许多。 不过这之后他也使人继续跟进调查,多多少少也察觉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老公爷已经不想管事,便把这件事交代给了迟励宇,让他看着办。 迟励宇知道后,自然就想到了沈晏铮。 这小子既然是皇上的心腹,那这件事让他去调查,岂不是再好不过。 虽然不希望自家闺女跟这小子有来往,但是在朝事上,迟励宇还是能分得清你我的。 迟意见老父亲一副别扭的样子,也就没有打趣儿他,而是有些郑重的对他道了谢,说会让人去告诉沈晏铮的。 迟励宇听了更不高兴,不满的控诉道,“你到底是跟我亲还是跟他亲?为了他来感谢你父亲?” “女儿客气一下,您怎么还置上气了?”迟意没办法,只好拿出撒娇的本领,晃着迟励宇的胳膊,娇娇俏俏的说道,“女儿就是觉得辛苦父亲了,还要替他操心。女儿这么体贴,您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您要是不愿意听,那女儿以后就不说了还不成?” 迟励宇这人最受不的就是女儿跟他撒娇,迟意稍微说上这么两句,他就狠不下心来了。 “行吧,既然他人没在京中,那你也别总闷在院子里了,没事儿出去和小姐妹玩玩儿,等入了冬,你又该不想动了。”迟励宇朝令夕改,这才关了迟意没几天,自己倒是先心疼上了。 迟意忍着笑点头,说自己确实也想出去玩儿了,怕父亲不高兴,这才一直不敢往外跑的。 听了这话,迟励宇心中就更难受了,还反思起来是不是自己太严厉,让女儿受了委屈。 迟意并不知道迟励宇心中是怎么想的,不过老父亲离开后不久,就有下人给迟意送来了不少的东西,不见得多贵重,但确实都很招迟意的喜欢。 来送东西的正是现在迟励宇身边的管事,见迟意收下了,这才乐呵呵的说道,“侯爷生怕姑娘生气,小的就说,咱们姑娘最是大度得体,怎么会呢!还真让小的说着了不是!” 这个管事年纪不算大,但也是虎子的父亲亲自带出来的,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本事自然炉火纯青。 迟意也愿意卖他个面子,让忆岚给了赏钱,还跟他聊了好一会儿。 等管事回去复命,迟意便让白芷去给沈宴铮送信儿,把老公爷调查的结果一并告诉他。 沈宴铮人并不在京中,所以迟意也不知道这信儿得什么时候能送到,不过这种事急不来,她也只能等着了。 好不容易解了禁,迟意第二日就上街溜达去了。过几日就是寒衣节,所以除了成衣铺子,酒楼的生意也格外的火爆。 各式各样新推出的面食在店小二的吆喝声中吸引了不少路过的食客,迟意今日没有乘马车,溜达了将近一个时辰,她感觉肚子里已经开始叫空城计了。 店小二是个伶俐人,见迟意主仆几人走近,直接就招呼上去,把人往店里迎了。 迟意没有犹豫,也打算进去垫垫肚子。 主仆几人都是年轻女子,所以店小二直接把人带上了二楼的雅间,介绍了几个招牌菜后就去催后厨上菜了。 天气渐渐变冷,迟意就没有开窗子,只不过依旧能听到下面嘈杂的说话声。 食物上的很快,迟意正挑着面条小口小口的吃着,就听到了外面一个男人流里流气的说话声。 “这位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啊?这大冷的天,不如小爷请你去喝杯茶暖暖身子怎么样?” 那男子应该不是一人,他话音刚落,就有几个附和的声音响起,听着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你们让开!不要挡我的路!”这次说话的应该就是那个被拦住的女子,她应该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所以声音中透露出了些许的紧张。 忆岚有些好奇,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儿,正好能看到外面的全貌。 她们这个房间正好是酒楼的背面,外面的路也只是大街的一个小岔口,所以来来往往的人并没有大街上那么多。 这会儿也正巧只有那女子和拦住她的男子一行人,他们说的话也才能清晰的传入二楼迟意几人的耳中。 忆岚探着头往外面看,自己看还不够,拽着白芷也要让她看看。 白芷被拽到窗边,意思意思的往外瞅了瞅,这一瞅,倒是让她又些意外了。 “姑娘!”白芷匆匆走到迟意身边,附耳跟她说了几句。 第199章 金花 白芷见过楼下那位被拦住去路的女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神神秘秘,从来没有在外现过身的金老太太的小女儿,金花。 沈以义跟迟意说过,这么些年,金花一直没有露过面,也从未去过长平侯府,她也是在她母亲口中知道,金老太太还有一个小女儿的。 白芷之所以见过她,还是前阵子听虎子诉苦,说盯着金家的人一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马二的死只有当时在场的几人知道,金老太太至今还不清楚马二的去向,所以跑到长平侯府找易氏闹了几次后也就不了了之。 只不过这之后,金家剩下的三个女人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虎子的人连着盯了一个月,愣是什么都没发现。 前几日虎子来跟迟意回话,整个人精气神儿都少了,可见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白芷难得来了兴致,也正好迟意正被禁足,没什么能用得到她的地方。她索性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溜到金家去了。 金家自从书铺被抢夺,住处便也跟着换了,现在住的地方不比之前的院子大,伺候的下人也只剩下三个。 所以白芷倒是没费什么工夫,轻松的就溜了进去。 只不过她除了见到了这位只出现在言语中的金花外,其他的也没有发现。 回来后她还跟迟意说了一嘴,只不过因为没什么意外的发现,也只能暂时压下。 结果这才没几天,竟然在外面碰到了。 迟意也觉得意外,她盯着这金家母女可是有不短的时间了,可愣是什么有用的都没发现,虎子都要自闭了。 “你去替她解个围,看看能不能结识一下。”迟意当机立断,决定试探一番。 白芷动作麻利的跑下楼,去教训那几个油头粉面的小混混了。 这几人正把金花围在中间,不仅言语调戏,还想要动手动脚。 金花一开始确实有些不安,她自小就没接触过这种人,难免心中不安。可随着这几人不断的放肆举动,她最终忍无可忍,悄悄把手伸到了自己的荷包处,想要给这几人一个教训。 不过不等她出手,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就从街角拐了过来,二话不说,一脚就踹飞了那个带头调戏她的男子。 金花一愣,可手上也没停,悄悄往那几名男子的身上撒了些东西。 小混混们哪里能想到这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就算是要替人出头,可也总得先报上名来,然后双方客气几句吧? 这直接就动手的,那就是坏了他们道上的规矩! 被踹倒的正是这伙儿小混混的头,他脸朝下的摔倒在地,一侧的脸颊瞬间被磨破了皮,鲜红的血顺着就流了下来。 男子疼的嘶嘶抽气,骂骂咧咧的被扶起来后,指挥着小弟要教训白芷。 “给我把这个小娘们儿绑了!敢跟大爷我动手,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男子叫嚣着,盯着白芷的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 他的小弟们一哄而上,想着一定要给这小丫头一个教训不可。 不过显然他们想的有点儿多,不过几个呼吸间,围上去的人全都被白芷放倒,哀嚎着倒了一大片。 这小混混也不过是这一片儿的小流氓,欺负欺负平民百姓还行,碰上个显然是有背景的,就把他吓的腿软了。 等白芷把他的小弟全都教训了一顿,他也不敢再吱声,招呼着小弟们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走了。 金花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替自己出头教训他们,等人都跑远了,她这才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却并没有对白芷表示感谢,反而警惕的看着她,往后退了两步,问道,“喂,你为什么救我?” 白芷也没想到金花会是这个反应,楼上推开窗户的迟意倒是探出头,对着白芷说道,“回来吧,饭菜都要凉了。” “是,姑娘。”白芷也没再搭理金花,扭头就往回走了。 金花抬头看向迟意,正想要说话,谁成想迟意竟然缩回了头,还把窗户给关上了! “喂!你叫什么?我还没谢你呢!”金花扯着嗓子喊道。 可是楼上的迟意却根本没有搭理她。 金花不信邪,跟着白芷追了上去。 等白芷推开雅间的门进去后,金花也跟了上来,叫着让白芷等一等。 迟意给了白芷一个眼神,白芷便侧身让金花进来了。 金花确实很少在外走动,也从来没有来过酒楼,刚一进来,看哪儿都好奇。 迟意也没有打扰她,任她四处观看。 等她看够了,这才走到迟意的对面,用带着口音的话问道,“你认识我么?为什么要救我?” 迟意知道金老太太是蜀中人,但是她一口地道的官话,若是不说,绝不会认为她是从外地来京的。 可这金花却并非如此,虽然说的也是官话,但不难听出她的口音。 金花的年龄要比迟意大上几岁,当年金老太太带着她进京时她也不过几岁而已,一直生活在京城,口音却比半路进京的老太太还重,迟意不得不对金花这个人有所怀疑了。 “萍水相逢,不过是看姑娘你孤身一人,不想让你吃亏罢了。”迟意不动声色,也没有表示任何想要跟金花亲近的意思。 金花的防备心还是很强的,若是迟意表现出一丝想要与她亲近的意思,恐怕她现在会转身就走。 “你这个人倒是爱管闲事。”金花也不用让,大大方方的就坐到了迟意的对面。 见她不客气,忆岚就不愿意了。怎么说她们姑娘也是救了她一次,对待救命恩人,就是这么个态度? “姑娘好生不客气,难不成我们姑娘救人还救错了?”忆岚也没给她多好的态度,略有些强硬的说道。 “我好像还真没有求救。”金花眨眨眼,没在意忆岚的态度,但是她也没有生气,只是实事求是的为自己辩解。 “你!”忆岚这回倒是真被她给气到了,今儿真是让她长了见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确实是我多管闲事了。”迟意嘴角挂着得体的笑,看着金花说道,“看来就算我不叫人下去,姑娘也有把握能够脱身。” 金花却没有说话,只是歪着脑袋看了看迟意,然后突然站了起来,朝着白芷扔过去一个东西。 白芷顺手接住,才看清楚是一个小瓶子。 金花得意的笑了笑,“解药,吃了吧,不然用不了三个时辰,你就要去见阎王了。” 说完,她也不搭理几人变得难看的脸色,脚步轻快的推门自己走了。 白芷的脸色最是难看,手里的瓶子都快要被她捏碎了。 迟意也是一惊,饭也顾不得吃了,扔下筷子叫上几人就匆匆离去了。 第200章 主母 迟意几人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沈宴铮名下的一处民宅。 民宅里住的是一位老者带着自己的三个小徒弟,还有几个伺候的下人。 白芷带着迟意来到这处民宅时,正碰上老者带着一个小徒弟从外面溜达回来。 见到白芷还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呦,这不是那个面瘫的小丫头么?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这老者是一名大夫,白芷也不知道沈宴铮是从哪儿认识的他,反正他们这群手下有个伤什么的,都是这老头给看。 “罗老,我中了毒,请您来给看看。”白芷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中个毒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一听这话,罗老顿时来了兴趣,走进后,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白芷,然后转着圈儿的仔细观察她。 他那个小徒弟无奈的笑了笑,上前去率先推开了院子的大门,对着几人喊道,“先进来吧!别堵在大门口!” 罗老背着手,根本不听自家小徒弟说什么,而是继续盯着白芷瞧,然后抓起她的手,就这么站着号起脉来。 这老先生举止豪放,并不觉得自己当众抓着一个小姑娘的手腕有什么不妥。 不过他那小徒弟却一副紧张兮兮的表情,看到罗老直接就上手抓住了白芷,他赶紧一溜烟儿的跑过来,推着罗老往院子里去。 “您可注意着些吧!忘了上次被邻居堵门口扔烂白菜的时候了?”小徒弟推完罗老又扭头招呼迟意几人,“你们也赶紧进来!别被人看见了!” 迟意光担心白芷的身体了,闻言也没有犹豫,拉着白芷就进了院子。 这宅子自外看好像不大,但他却是把左侧另一户的院子也打通了的,所以是把两所两进的院子改成了一户。 院子里种植了不少的草药,两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正在药田中忙活。 罗老和他的小徒弟进了院子后,这二人也只是起身问了句好,然后就继续忙活自己的去了。 罗老仿佛对白芷中的毒非常感兴趣,进来之后他便二话不说,拽着白芷就往房间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自己中毒的?谁给你下的毒?” 白芷想要挣脱他,毕竟迟意和忆岚还在院子里站着呢。 迟意连忙冲她挥了挥手,“你进去吧,不用管我!” “白姑娘放心!我会招待好的!”小徒弟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站在迟意不远处,跟白芷喊了一句。 白芷这才跟着罗老进了屋子。 小徒弟看上去年纪就不大,而且一张圆圆的小胖脸让他更显小一些。他性子也是比较活泼好动,知道迟意是跟着白芷来的,就知道这也是自己人,便前前后后的忙着给迟意二人煮茶。 小徒弟没有招呼迟意去房间里,而是坐在了药田旁边的一个小亭子中,闻着药香,配上热茶,迟意却没有多少心情来欣赏,只担心白芷身上的毒到底如何了。 小徒弟也看出了迟意的紧张,他笑嘻嘻的安抚道,“姑娘你就放心吧!我师傅的本领可大着呢,不是跟你吹牛,这世上还没有我师傅看不了的病,解不了的毒!而且我看白姑娘还没有毒发的迹象,那就说明她中毒不深,应该还是比较好治疗的。” “那就借小师傅的吉言了。”迟意还是不怎么放心,心不在焉的说道。 “您可别这么叫,我还没出师呢,当不起您一声小师傅。我叫全福,您叫我的名字就行!”全福天生长了一副笑脸,加上他活力满满的声音,听着就叫人觉得舒畅。 迟意略微紧张的心情倒是被他驱散了不少,让他坐在自己对面,跟他说着话。 “原来您就是迟姑娘啊!早就听说过您,今儿还是第一次见呢!”全福惊讶的长大了嘴,好奇的看着迟意。 两人说了好半天话,迟意自然也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没想到全福竟然一早就听说过自己了。 “你怎么听说我的?”迟意来了兴趣。 全福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大师兄一直跟在公子身边,他们都知道您!我之前也听大师兄说过,不过就是还没见过您。没想到今日有幸能先让我见到了,等大师兄回来,我可有的炫耀了!” “你们都知道我?”迟意知道罗老是沈宴铮的人,只是没想到他身边的人竟然全都听说过自己。 全福点点头,理所应当的说道,“这是自然!公子说了,您往后可是我们的主母,自然要知道了!” “沈公子还真是……如此高调……”一旁听的津津有味的忆岚都忍不住吐槽了。 迟意也是哭笑不得,又被全福这一脸的理所应当说的面红耳赤,饶是她自认脸皮厚,可跟沈宴铮却完全没法比。 “哎呀,我也是够笨的!早就听说白姑娘被公子派到主母身边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全福还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然后讨好的对迟意说,“主母,您不会怪我吧?” “你还是叫我迟姑娘吧……我还未出阁,这么叫容易让人误会。”迟意被他说的哭笑不得,却也生不起气来。 全福懵懂的挠了挠头,却也没有纠结,反正迟意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听着就是了。 为了转移一下注意力,迟意也主动跟他聊了起来,还知道了他上面的两个师兄如今都跟在沈宴铮身边,而且名字还没有他的好听,一个叫平安,一个叫招财。 据全福说,他们师兄弟三人都是罗老捡来的孤儿,跟着他走南闯北讨生活。 七年前,罗老因为拒绝了一个贵人找他救命的要求反而被追杀,正巧被沈宴铮给救下了。 罗老看上去是个不顾世俗的医痴,但他行医的准则和底线却丝毫不容触碰。不给贪官污吏治病,不为财而害人,这是他一直说给三个徒弟,也是他行医以来的准则。 追杀他的贵人就是当地的一个贪官,身染重疾却无药可医,寻遍了名医都没能有办法的那种。 偶然听说了罗老的本事,就叫人直接把罗老给绑去看病了。罗老的倔脾气那也是出了名的,说不治就不治。 后来那贵人一气之下就要把罗老给弄死,还是沈宴铮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他。 罗老带着三个徒弟一直都居无定所,被沈宴铮救了之后,他反倒赖上了那时才十几岁的沈宴铮。 跟着他回了京,就一直住在了这里。 之后沈宴铮进了暗卫,自己的亲信下属受伤或需要什么药品,也都是罗老给提供的。 第201章 蛊毒 如今全福的两个师兄都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医者,他们二人便跟在沈宴铮身边,有时要出远门,处理一些比较危险的事情时,他们二人也会跟着。 这次沈宴铮出京,跟着去的就是大师兄平安。 全福是个嘴皮子闲不住的,坐在迟意对面叨叨个没完,却也不让人厌烦。 而且有他陪着说话,时间过的也很快,不知不觉,罗老和白芷都从屋内出来了。 迟意直接站了起来,上前去拉着白芷的手,问罗老道,“先生,白芷身上的毒如何了?” “姑娘,毒已经解了,您不必担心。”白芷安抚道。 她从一开始就没为自己担心过,一开始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毒,她心中想的只有对自己大意的自责。 但是迟意却更在意这个毒对她的身体有没有影响,一时大意这也在所难免,谁也不是一直都能够保持警惕的。 更何况白芷也说过,金花并不会武功。面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白芷没有那么多的防备也是正常的。 罗老捋着自己的胡须,不在意的说道,“无妨无妨,不是什么剧毒,更何况不是有解药么,就算我解不了,直接吃了解药不就得了?” 听他这么说,迟意才算放心下来,拍了拍胸口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过老夫有些好奇,你怎么会中这种毒?”罗老仿佛对迟意是谁毫无兴趣,只好奇白芷是如何中毒的了。 白芷不解的看着罗老,问道,“这毒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么?您老见多识广,是不是认识这种毒?” “你还真就问对人了,要是你找别人看,老夫敢保证,一般人还真认不出这是什么毒。”罗老得意的一笑,然后突然冷着脸拍了全福后背一巴掌,“你这臭小子在这傻站着干什么?还不给为师道杯茶来!” 全福笑嘻嘻的蹦跶走,给罗老倒茶去了。 有了润喉的茶,罗老这才娓娓道来,“这毒无味易溶解,而且还并不需要入口,沾之即中,让人防不胜防。不过缺点就是并不使人立即毙命,而且若是没有解药,只需喝三杯猪油,就可解毒。” “喝猪油?”迟意好奇的问道。她只听过喝糯米水或者大量喝浓茶,会解一些轻微的毒素,但这喝猪油解毒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罗老点点头,抿了口茶,继续说道,“在咱们中原,这叫做毒,可在蜀中苗人口中,却叫做蛊,只不过这只是最低等的蛊毒,基本等同于养蛊废弃的材料。” “您是说,这是蛊毒?”迟意有些不敢置信,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出来蛊毒。 罗老点头继续说道,“蜀中苗人一向排外,这些年来也很少在外走动,所以中原人知晓这蛊毒的少之又少。这也是我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丫头是如何中了这毒的。” 这件事非同小可,沈宴铮的母亲易氏出自蜀中,这金老太太既然是她的亲戚,那自然也是从蜀中而来,金花手中又有苗人的蛊毒,那易氏十有八九也是苗疆出身了。 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迟意不敢透漏太多,只说她现在调查的一个人,有可能出自蜀中。 罗老自然也会看人脸色,见迟意不愿多说,他也就没有继续多问。而是叮嘱迟意,再与这人接触时,一定要谨慎。 说完了这件事后,罗老也在全福口中知道了迟意的身份。对于沈宴铮的这位意中人,他自然也是知晓的,好不容易见到了本尊,自然也是来了兴趣,直言要留下迟意,一起喝顿酒。 迟意哭笑不得,罗老这年纪都能当她祖父了,可他这人却丝毫没有长辈的架子,完全拿迟意当成了知己好友。 迟意推辞不得,只好留了下来。 一顿酒下来,罗老对迟意更加满意了,直言若是以后沈宴铮欺负她,就来找他,他一定替迟意出头,把沈宴铮那狂妄的小子给毒的下不了地。 迟意倒也没有一味的偏袒沈宴铮,欣然点头应下了。 好不容易从罗老那儿出来,迟意几人也没有再继续逛下去,而是直接回了府,这一出来就是一天,眼瞅着天都要黑了。 迟意刚换了身衣裳,清秋就进来说虎子过来了。 知道他那儿可能是有什么发现,迟意赶紧让虎子进来。 虎子难掩脸上兴奋的神色,不等迟意问话,就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姑娘,您今日在街上遇到了金花吧?您不知道,她回家后,竟然被金老太太骂了一顿!” “因为是大白天,所以不敢靠得太近,但差不多也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金老太太怪金花胡乱出手,怕被有心人盯上。金花的意思是绝对不会让人察觉。小的觉得奇怪,分明是白芷出手帮她解决了麻烦,她什么时候出过手了?结果您猜怎么着?小的听说,今儿下午咸水街那的一个小混混和他的几个小弟,全都吐血死了!” 咸水街正是今日金花被围的那条街,死的那几个小混混也正是调戏金花的那几人。 虎子的人只负责盯梢金家,今日难得遇上金花出门,虎子的人自然不想错过,也就遇到了白芷出手救人。 虎子当时并不在场,所以只是听下面的人说遇到了四姑娘,之后白芷也中毒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 所以当知道那几个小混混全都死了之后,他就知道这件事一定和金花脱不了干系,回府后就来禀告了。 迟意即然已经知道了金花来自苗疆,自然也知道了她的危险性,虎子的手下功夫都一般,再继续盯下去,难保不会出现危险,而且还有可能就此暴露。 思索一番后,迟意便吩咐道,“她们一家来头不小,那死的几人正是被金花下了毒,就连白芷都中了招。你吩咐自己人,最近先不要盯的太紧,若是察觉到危险,一定要尽快撤离!” 前段时间沈宴铮派过来的人也帮忙盯了一段时间,但沈宴铮这阵子忙着调查蔡丞相,人手严重不足,迟意便让他把人又调走了。 所以现在盯梢的重任又回到了虎子的身上。 虎子难掩惊讶,连忙问道,“那白芷没事吧?已经解了毒了?” 迟意笑笑,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虽然解了毒,那你们也不能大意。” 还想再叮嘱他几句,门外的清秋进来小声说道,“姑娘,三姑娘来了!” 迟凝怎么又来了?迟意来不及细想,只好先让虎子回去,然后叫人迎迟凝进来。 第202章 魂魄报仇 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下来了,迟凝却过来串门,迟意总觉得她应该是有事。 等清秋把人迎进来后,迟意心道果不其然。 迟凝应该是出来的匆忙,她的头饰都拆的差不多了,头发也是半散着,怎么看都是临时起意。 不等迟意招呼,迟凝就急急忙忙的走上前,拉着迟意的手问道,“四妹妹,你听说没有,长公主殿下疯了!” 长公主在尼姑庵与一个和尚行苟且之事,这事儿并未声张出去。所以长公主这次从庵堂回来后莫名其妙的发了疯,就被传的神神秘秘的。 坊间说的最多的就是被害死的罗青诗心有不甘,所以魂魄显灵,回来找杀死她的凶手报仇。可周芸还被关在大牢,罗青诗找不到她,就报复到长公主身上了。 这事儿传了有几日,迟意消息这么灵通,自然也是晓得的。 她点了点头,并未在意的说道,“有所耳闻,三姐怎么突然说起长公主来了?” 迟凝心神不宁,有些害怕的往迟意身边凑了凑。 “都说是罗青诗的魂魄回来报仇的,我越想越觉得真有可能!你说说,这长公主都受到报复了,那她不会也找上咱们吧?” 自从听到这个传闻后,迟凝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好了。她早就想来找迟意说说了,可她之前被三叔关在院子里不让出来,她自然也不好过来打扰。 今儿听说她被解了禁,可等她过来的时候,又听说迟意出门去了。 一等等了一整天,她都要洗漱休息了,下面的人才说迟意回府了。 顾不得吐槽迟意不着家,迟凝壮着胆子漏夜前来,因为她实在是害怕,不找她来说说,怕是今儿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说完后,她浑身跟着一哆嗦,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许多。 迟意有点儿搞不懂迟凝的脑子里到底都想了些什么,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又不是我杀的她,她就算是要报仇,好像也找不上我吧?” “哎呀,话不是这么说的!”迟凝有些急了,忍不住来来回回走了几步。 迟意看的眼晕,赶紧拉住她,让她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那你到底在怕什么呀?” “你想想,罗青诗那天是不是跟你发生矛盾了?当时她可是被气走的!我听说,这枉死的人,若是不能给自己报仇,那可是要变成厉鬼的!虽然杀害她的凶手是周芸,但是咱们和她有矛盾,那也是不能否认的吧?” 迟凝说的头头是道,再加上她因为紧张所以神经兮兮的表情,倒还真让迟意觉得有些后背冒凉气。 “那她就算是要报仇,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把所有跟她有矛盾的人都杀了吧?再说了,就算按照仇恨多少来算,她要先找的也不是咱们,所以三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不用这么害怕了。” 迟意倒是没觉得多害怕,毕竟长公主到底是怎么疯的,她还是知道内幕的。只不过迟凝这副神色不安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些不妥。 “我也不是害怕……”迟凝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无措的揪着自己的袖口,忍不住问迟意,“就是连长公主身份如此贵重的人都被她报复了,咱们几个小姑娘,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呀?” 迟意感觉跟她这是说不通了,无奈又好笑的问她,“三姐怎么就肯定长公主发疯是因为罗青诗的魂魄回来报复?你是亲眼所见,还是罗青诗给你托梦了?都是没有影儿的事,偏你还深信不疑。” 迟凝倒是没有生气,她光顾着害怕了。从来没有见过死人,更何况还是被杀害的人,她心中就没安生过。 现在见迟意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她反倒觉得安心了不少,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也多了那么一些勇气。 “我也不想相信,可谁也不能保证,这不是她在作祟吧?我这几日总休息不好,夜里睡不着,白日头就跟着痛。不过跟你说上几句,我倒没那么害怕了,只希望若真是罗青诗的魂魄在报仇的话,她只去寻杀害她的凶手去,可不要胡乱报复人。” 迟凝也知道迟意肯定不相信,她自己的丫鬟这几日也总是在劝她,说冤有头债有主,罗青诗怎么也报复不到她的头上去。 可架不住她心中总是在想,前儿个她也去找迟冰说了这事,可那丫头更是个没心没肺的,非但不害怕,还说要是真有魂魄的话,她还想要见识见识。 吓得她再也不想去找迟冰了。 “三姐倒是对这些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迟意以前其实是不相信的,人死如灯灭,一切都烟消云散。若是真有魂魄这么一说,那枉死的人那么多,却怎么不见他们回来报复仇人? 可她自己本身又是个特例,毕竟带着前世的记忆,又遇到了同样境遇的沈宴铮,这就足够能称之为神迹。 但要说其他什么神仙显灵,鬼怪害人什么的,她却是不怎么相信的。 神迹之所以称之为神迹,就是因为它不同寻常,也是百年不遇。否则时常就能发生,人人都能梦想成真,那根本就算不上神迹。 迟凝并不知道迟意是怎么想的,她以往对拜佛求仙也没那么相信,可当真遇到了现在这种神神秘秘的事情,她又希望拜佛真的能有用。 “要不明日我们一起去寺庙上香吧?我想着,有些事做,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强些。”迟凝心血来潮,这么想了,她也就这么跟迟意说了起来。 “也不知道罗家有没有给罗青诗超度,这枉死的人听说是要请庙里的高僧前来做做法事的,不然不能投胎转世,可不就只能变成厉鬼了。” 迟意差点儿笑出来,没想到迟凝想的是真多,怪不得她睡不着觉呢。就按照她这样成天想东想西的,能睡的好都怪了。 也是见她确实被吓的不轻,迟意也就没有拒绝,同意了明日去上香的提议。 “真的?”迟凝心花怒放,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不管有没有用,我这心里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了,哪怕真叫我遇到了罗青诗的魂魄,我也能理直气壮的跟她说我可是为她上过香,盼望她早日投胎转世的了。” “三姐这下放心了?”看她脸上露出了笑摸样,迟意也调侃了一句。 迟凝这回倒是真心感谢迟意,“就是跟你说一说,我能也松快不少,不然我是真怕的睡不好。” 又安抚了迟凝几句,迟意已经忍不住打上了哈欠。 迟凝还算有眼力价儿,赶紧提出这就回去了。 迟意没有挽留,让人把迟凝送回去后,她也赶紧去洗漱睡觉了。 第203章 上香 因为眼看就要到寒衣节,所以第二日迟意陪着钟氏用早膳的时候,说今日要去上香,钟氏便也要一同前往。 有了长辈跟随,迟意就觉得不能太过随意,便回去换了身更为素净的衣裳。 没等她拾到完,心急的迟凝已经过来催促她了。 迟冰受不了吃斋念佛这一套,所以根本就没露面,大一早就溜出府去,不知道又去哪儿玩儿了。 四婶白氏听说后,竟也动了心思,让人捎话说等一等,她也想一起去。 原本迟意和迟凝二人的出行,最后则是钟氏白氏两位长辈,又带上了迟霜迟雪两位堂妹,一行六人去上香了。 今儿去的寺庙是京中最大,也是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 也是因为快要到寒衣节了,所以去为亲人上香的人特别多,路上已经遇到了好几家周围的邻居,更别说还有其他普通的平民百姓了。 等到了寺庙,门口接待的僧人已经开始控制进入寺庙的人数,许多后来的人家只能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后再进去上香了。 迟意几人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并没有提前使人来知会一声,所以也被拦在了外面。 幸好她们今日是乘着马车过来的,坐在车中等着,倒也不怎么辛苦。 不过在等待的时候,年纪小的迟雪掀开窗帘向外看,正巧还遇到了也是前来上香的罗家人。 大夫人黄氏身着一身素衣,被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后面马车中也下来了好久都没有在外露面的罗青瑶和她另外两个堂妹。 她们应该是提前就订好的日子,所以僧人在见到是罗家的人后,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把几人迎了进去。 门外等着的人群中似乎也有认出她们的,不少都交头接耳的聊了起来。 迟意在马车中听的不真切,但大部分说的也都是可怜黄夫人,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这么被杀害了之类。 迟凝原本有些放松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心中又觉得晦气,怎么就偏偏今日遇到了罗家的人。这就让她更觉得罗青诗有可能会回来报复,没准儿又要弄疯几个人了。 在外面又排了好一会儿,才轮到迟家的人进去,迎客的僧人把迟意几人带到了正殿,正好就遇上了从正殿出来的黄氏几人。 钟氏虽然有几年不在京中走动,但该认识的人还都认得,罗尚书的大儿媳黄氏她自然也有过几面之缘。 黄氏也看到了迎面过来的国公府众人,稍愣了片刻,便过来主动行礼问好。 “没想到遇到了钟夫人和白夫人。”黄氏的脸色不好看,自从罗青诗去世,她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这还不到罗青诗的三七日,她整个人都已经瘦的脱了相,穿在身上的衣服都显得空荡荡的。 她这会儿显然也没有闲聊的心思,象征性的问了句后就不吱声了。 钟氏是个心软的,见黄氏这个样子,顿时就跟着心疼起来。 “黄夫人也要保重身体,莫叫家中人担忧才好。”钟氏不敢提孩子,生怕黄氏再想到年轻轻就没了命的罗青诗。 黄氏努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感谢道,“多谢钟夫人的关心,那就不打扰你们进去上香了,我也要去抄写经书了。” 寒衣节正赶上罗青诗的三七日,黄氏为了女儿绣了两部经文。今日来是为了给罗青诗供奉往生牌位,直接把那两部经文一起供奉上。 不过等上了香后,黄氏又决定还要亲自再手写两部。正让僧人带她们去偏殿净手,就遇到了也来上香的钟氏几人。 寒暄了几句,钟氏忍不住安慰黄氏,让她节哀,毕竟她还有其他的孩子,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黄氏这阵子听到的安慰话不知道有多少了,闻言也就点点头,到底听没听进去,谁也不知道。 她身后的罗青瑶不耐烦的上前两步,生硬的打断了钟氏,“母亲,已经到时间了,咱们先走吧,等会儿替妹妹诵经的大师该来了。” 黄氏这才有了些迫切的反应,扶着罗青瑶的手喃喃说道,“对对,不能耽误了你妹妹,咱们这就走。” 说着,也没有再搭理钟氏,脚步蹒跚的往偏殿的方向去了。 钟氏看着她的背影,讪讪的说道,“我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我也是可怜她,好好的女儿,说没就没了。” “三嫂是好心,黄夫人也只是丧女打击太大罢了。”白氏也是一脸惋惜的表情,叹口气道,“这种事儿搁在谁身上都受不了,咱们也都能理解。” 这二人也都是当了母亲的,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一个母亲失去了疼爱的孩子,内心受到的打击不可能小了去。 一边感叹一边进了大殿,钟氏二人便虔诚的跪在蒲团上,磕头上香。 迟凝因为害怕,所以跪拜的时候也格外虔诚,口中还默默的念叨着什么。 迟霜迟雪两个小丫头也有样学样,乖乖的跪下磕了头。 只有迟意,她虽然敬佛,但并未求佛。所以也只是上了几柱香,并未跪拜。 钟氏捐了不少香油钱,也要为家人供奉长明灯。所以上香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被僧人带到了后院的客房暂时休息,等用过斋饭后,还要亲自去燃灯。 这寺庙的后院都是为了上香的香客准备的客房,今日来上香供奉的人格外的多,所以客房这儿也休息了不少人。 迟意几人被带到客房时,隔壁厢房门口站着的,竟然是一位身穿宦官服饰的小内侍。 宫中的娘娘公主们不能轻易出宫,已经出嫁的两位公主也早早就去了自己的封地。所以能让内侍陪着在外走动的,也只有三位成年的皇子。 想到那日在长公主府遇到的三位皇子,迟意的目光略微向那内侍身上瞟了瞟。 等进了房间,迟意便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大家,“隔壁休息的应该是哪位皇子殿下,咱们不用主动去问安,但最好也不要轻易打扰到对方。” “四姐姐怎么知道是皇子殿下的?”迟霜仰着头,好奇的问道。 结果不等迟意回答,门外就已经响起了内侍那独有的尖细嗓音来,“不知里面休息的可是武安侯夫人?四殿下有请!” 迟意挑眉,真叫她猜对了,隔壁房间里的还真是其中一位皇子殿下。 只是不知道,这位四殿下,请她母亲出去是要做什么了。 第204章 四皇子 四皇子有请,钟氏几人自然不敢怠慢,只好整理了一下就出去问安。 迟意几个小辈儿当然也只能跟在后面,静静的规矩站好。 四皇子这会儿也已经从自己的客房中出来,这一片儿的房间都是并排而建,所以出了自己的房间门,就能和隔壁的客人打招呼。 四皇子这会儿已经从房间出来,见钟氏几人也出了门,立即笑着上前打了声招呼。 “侯夫人今日也来上香?”四皇子温和的主动问道。 钟氏并没有见过四皇子,几年前她带着迟意姐弟回江南时四皇子也还未成年,自然没有在外走动过。 今年回京,宫中也从未举办过隆重的宫宴,自然没有见过这位一直以来低调行事的四皇子。 若不是方才内侍已经说了是四皇子有请,钟氏还真看不出来眼前这位年轻的男子竟然就是四皇子。 四皇子和五皇子同年出生,只不过四皇子要大了三个月。但是他的长相却显得老成,单看上去,其实比三皇子还要显得成熟。 今日他又穿了一身素净的浅色衣袍,身上也没有佩戴配饰,看上去倒是平易近人了许多。 “臣妇见过四殿下,殿下也是来上香的?”钟氏点了点头,也问了一句。 四皇子看了跟在钟氏身边的人一眼,笑着说道,“我平时经常来听藏心大师讲经,今日也是不巧,大师要给罗姑娘念经超度,我也正要回宫了。” 钟氏并不想跟四皇子过多接触,便点了点头,说道,“那臣妇就不打扰殿下了。” 四皇子明显愣了一下,他可能是真没想到这迟励宇的夫人竟是一个完全不懂得圆滑处世的人,一点儿想要跟他寒暄的意思都没有。听到他要走,差点儿就要出言相送了。 钟氏可能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欠妥,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旁的白氏赶紧替她遮掩道,“四殿下若是有事,那臣妇几人就不多打扰殿下了,免得耽误了殿下的正事。” “对对,耽误了殿下可就不好了。”钟氏连连点头,真诚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在为了四皇子考虑。 四皇子倒是没有摆架子,谦逊的说道,“那就不打扰两位夫人和各位姑娘上香了。” 说完还拱了拱手,惊的钟氏几人赶紧回礼,连声称使不得。 四皇子笑了笑,这才带着内侍离开了。 等四皇子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钟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嘟囔道,“这四皇子竟然还酷爱佛法?还真是够稀奇的。” 大周皇室并未设立什么皇家寺院,所以这京中最大的青玄寺,也是各位皇室成员最常来的寺院。 不过以往皇室的人来,都会提前定下日子,寺院当日便不会再接待普通的香客。 只是这四皇子倒是个特例,带着一个内侍,就这么静悄悄的过来了。 “母亲怎么还紧张上了?这四皇子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的。”迟意看出来了钟氏的紧张,出言逗趣道。 钟氏几人重新回到厢房中,钟氏拉着迟意的胳膊,坐在一旁小声的跟她说,“四皇子如今还未娶妻,我这是怕他有什么想法呀!若是没带着你们姐妹,我还有什么怕的?但若是他见了你们,万一动了娶妻的念头,那娘可就哭都没地儿哭去了!” 迟意诧异的看了钟氏一眼,没想到她这个大大咧咧的娘亲,这回想的倒是挺多的。 “您想多了吧?看了一眼,就能相中了?也就您这么把女儿当一回事。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四皇子了,上次在长公主的秋日宴,已经见到过一次了。”迟意不以为意的说道。 不说四皇子应该没这想法,就算他有,皇上都不一定能同意呢。 迟励宇是皇上的心腹,国公府也是明确的保皇派。如今皇上还没有册封太子的打算,四皇子要是聪明,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跟皇上抢人。 就算他有想要挣皇位的意思,那国公府就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拉拢皇上的心腹,可比拉拢没有站队但又有实力的大臣难的多。 所以迟意并不担心自己会成为几位皇子争抢的对象,说起这种事的时候她也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已经见过一次了?”钟氏大惊失色,连连追问道,“那上次有没有跟你说过话?都说了些什么?” “娘,您真的是担忧过头了。上次只不过就是碰见了而已,我们一群人呢,而且当时三皇子和五皇子也在。我们是双方不巧遇上了,什么话都没有说过。而且四皇子有没有注意到我都不一定呢,您不要瞎想啦。” 母女二人一开始还是小声的说着,结果钟氏一激动,嗓音自然也跟着上去了,白氏几人也都听到了。 “意姐儿,你娘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四皇子和五皇子的母族都不怎么强势,他们若是想跟三皇子有一争之力,那拉拢权臣就是最好的选择。咱们国公府虽然哪方都不帮,但是架不住往后还是要站队的。我看四皇子也不是没有那个意思,还是多注意为好。” 白氏面色沉重的说道,她的娘家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因为她是国公府的四夫人,所以巴结她娘家的人也不在少数,就是想着能够攀附上国公府,好能够在朝中有立足之力。 四皇子若是真有争皇位的心思,那能娶到国公府的姑娘,也是能给他带来不小的助力。 至于能不能说服皇上,那自然也是要看他的本事。 所以这么看来,钟氏的担忧也是不无道理的。 听了白氏的话,迟意也收起了轻视的心思,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皇上应该不能轻易就答应的吧?” “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白氏不怎么乐观的说道。 迟意皱着眉,点了点头。 一直默不作声的迟凝垂着眼,耳朵却一直听着她们几人的对话,心中却暗暗记了下来。 迟意并不想让遇见四皇子的事情影响了大家的心情,所以换了话题,聊起了其他的。 中午用过斋饭之后,钟氏和白氏便一起去了偏殿供奉长明灯,迟意对此没什么兴趣,便留下和迟霜迟雪一起在后院逛了逛。迟凝则又去了大殿,虔诚的上香去了。 青玄寺的位置在京城的正西方,临山而建,所以后院正通往上山的路。迟雪在寺庙中憋了整整一上午,所以这会儿就想去山上溜达溜达,甩着迟意的手央求她一起去逛逛。 迟意也想散散心,没怎么想就同意了,姐妹三人也不着急,便慢悠悠的往山上走去。 第205章 有趣儿的姑娘 今儿跟着迟意出门的清秋,白芷昨日中了毒,虽然已经解了毒,但是迟意还是让她留在府中好好休养一下。忆岚一并也就留了下来。 自从白芷到了迟意的身边后,清秋便一直留在了家中,这次能跟着迟意出府来,她也是比较兴奋的。 迟霜和迟雪的丫鬟也跟在后面,主仆六个人缓缓的走着。 迟雪精力旺盛,爬山也不嫌累,反而自己跑到前面去,摘一片树叶也能玩儿一会,等迟意几人跟上了,她就再往前跑一段。 就这么走走停停的,不多时也就到了山顶。 这山顶显然也是被青玄寺打理过的,长廊和六角亭一个不少,长廊两侧也都缠绕这葡萄架,只不过这时葡萄都已经被摘光,叶子也都掉的差不多了。 迟雪早就已经顺着长廊跑远了,迟意几人叫不住她,只好也跟了上去。 转了个弯儿,迟意正想喊迟雪,没想到又遇见了上午说要离开的四皇子。 四皇子依旧还是那身不显眼的衣袍,他正坐在六角亭中,对面则是一位身穿僧袍的僧人。 迟雪这会儿正垂着脑袋规规矩矩的站在六角亭外,四皇子面上带笑的正跟她说着话。 见到迟意几人追了过来,四皇子这才从石凳上站起来,对着迟意笑了笑,“没想到跟迟四姑娘这么有缘,今日已经遇到过两次了。” 若是没有和钟氏二人聊过这位四皇子,迟意还真不会多想。可就是因为有了上午钟氏二人的提醒,迟意现在看四皇子怎么都觉得他不怀好意。 只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四皇子也只是跟她正常的说句话而已,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他寒暄。 “没想到四殿下也在。”迟意福身问安后,把迟雪拽到了身后。 那位坐在四皇子对面的僧人也站了起来,对着迟意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后嘱咐道,“女施主在后山玩耍定要当心,这山中树木茂盛,道路并不好走,下山时间不宜过晚,否则容易迷路。” “多谢大师提醒,我们这就要下山去了。”迟意不想和四皇子有过多的接触,能脱身还是尽早脱身的好。 “下山的路不好走,迟四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跟你们同行可好?”四皇子却紧跟着说道。 迟意拉着迟雪的手一僵,没想到四皇子竟然会要求跟她们一起走。 “这会儿天还没黑,就不麻烦四殿下了。”不管四皇子心中是如何想的,迟意反正是不想跟他同行,谁知道他会不会趁机做出什么事情来? 迟意不得不警惕起来,虽然还有个和尚在,但谁知道这和尚跟四皇子是不是一伙儿的呀? 自从知道长公主跟一个出家人有染后,这得道高僧的形象在迟意心中是大打折扣,不管是不是真的出家人,他的身份首先也还是个男人。 让这么两个大男人跟着她们几个小姑娘一路,别说她往多了想,只不过是为了自身安全考虑的多一些罢了。 见迟意再次拒绝,四皇子也察觉出了她这是在避嫌。 为了能给迟意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他也就没有再继续坚持,而是问需不需要他派人护送她们下山。 跟着四皇子出门的只有一个小内侍,这会儿正在六角亭的另一边守着。 迟意还是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四殿下的好意心领了,不过真的不用,我们这就先走了。” 说着领着两个妹妹行了礼,带着丫鬟按原路返回了。 迟意努力放缓自己的脚步,看上去并不急切,所以并未让四皇子察觉到不妥。 等她们几人从长廊上消失,四皇子这才又坐了回去,笑着摇了摇头。 “殿下似乎对这位女施主有些关注。”僧人淡定的撩起僧袍,也重新坐下。 四皇子嘴角挂着笑,毫不掩饰的说道,“确实,如此长相的美人儿,有几个男子能够做到无视?我那三哥不就对她也有意思?” “阿弥陀佛,皮相只会迷人心智,殿下不应是这样的人才是。”这和尚并不畏四皇子的身份,所以说话也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并没有讨好的意思。 四皇子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还是大师了解我,长相确实不能算什么,但雄厚的实力加上让人悦目的长相,就让人不得不向往了。这迟四姑娘样样不缺,自然也能够吸引我。” 四皇子说的狂放,他现在的样子,和平日那和气平易近人的模样判若两人,若是让平日跟他来往的那些大臣看到,定然会大吃一惊。 不过这僧人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显然是见得多了。 “殿下还打算在寺中休息么?晚上还有一场法会,殿下若是还有兴致,贫僧就去着人安排。”和尚没有继续接话,而是说起了晚上法会的事情。 四皇子摇了摇头,调笑道,“本殿下要回宫去,趁热打铁,先去试探试探父皇的意思。” “殿下好自为之,贫僧就不再多言了。”和尚起身说了一句,不等四皇子先走,他则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亭外的内侍弓着身走到四皇子身边,跟着吐槽道,“这藏心大师还真是不识抬举!殿下这般给他面子,他却如此不识抬举!” 四皇子却不以为意,“这得到高人嘛,都这副样子,不必在意,回宫去吧。” “是。”内侍搀着四皇子,两人顺着长廊下了山,出了青玄寺后,便直接回宫去了。 四皇子如今没有成亲,也并未封王,所以依旧住在宫中。回宫后,他并未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去了御书房,给皇上请安。 皇上这几日接连收到沈宴铮快马加鞭送来的密报,脸色是一日比一日沉,不过再一想,若是能够就此扳倒蔡茂君,那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就这么安慰着自己,皇上愣是把情绪隐藏的好好的。 今日刚偷偷发了一次火儿,好不容易调节好心情了,郑不禄进来说四皇子求见。 皇上挥挥手,让人把四皇子迎进来。 “今儿又出宫了?听你母妃说又是去青玄寺,找藏心大师了?”皇上坐在案后,主动问道。 他这个四儿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政事不上心,但是对佛经却痴迷的很。 京中青玄寺的藏心大师是一位得道高僧,他几年前也听过他的法会,自然深知此人的本事。 老四这两年倒是总往青玄寺跑,没事儿就去听藏心大师讲经,有时候回来了还能给他读读经。 四皇子恭恭敬敬的躬身回话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今日在青玄寺,不仅听了藏心大师的法会,还遇见了一位有趣儿的姑娘。” 一听这话,皇上来了兴致。 “遇见姑娘了?可是得了你的青睐?跟朕说说,若是合适,朕就给你指婚,这么大了,也确实到了成亲的年纪了。”皇上笑了起来,若真是看上了,那他也还真就省心不少。要不还得费心给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想看人选,想想都够他头疼的。 四皇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羞赧,却还是直言道,“是武安侯的独女,迟四姑娘。” 皇上脸上的表情一僵,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206章 求娶 “儿臣今日去青玄寺听藏心大师讲经,正巧遇见了武安侯夫人带着迟四姑娘去上香。父皇也知道,儿臣平日是最不看重皮囊外表,可这迟四姑娘不仅可爱伶俐,性子也是难得符合儿臣的喜好。儿臣还没向父皇求过什么,今日斗胆,想要请求父皇为儿臣赐婚。” 四皇子根本不看皇上的脸色,恭恭敬敬的垂着头,脸上还浮着红晕,嘴角也是掩饰不住的羞涩笑容,俨然一副陷入爱情的娇羞模样。 皇上努力平复自己的怒气,在心中不住的安慰自己,这小子就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不能跟他生气。 四皇子以往在皇上面前的表现就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以前在太学上课时,也是得过且过。按照太傅的话就是不功不过,学习没什么劲头,但交代的课业也能按时完成。 和一直表现优异的三皇子不同,四皇子不仅长相平庸,其他各方面也十分的平庸。他还不像五皇子那样爱讨皇上的欢心,平时没事,皇上不找他,他也从不主动来问安。 这么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儿子,皇上平时对他也是疏于关心。所以他这会儿就算是明着跟他说想要娶迟励宇的女儿,皇上就算是生气,大概率也是不会往其他方面想的。 等四皇子说完,皇上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满,这才缓缓开口问他,“就见了这么一面,你就知道自己喜欢她了?” “儿臣从未对一个姑娘有过这种感觉,虽然儿臣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但是儿臣知道,只要见着迟姑娘,儿臣就高兴。”四皇子抬起头,真诚的看着皇上,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皇上一怔,暗道一声糟糕,这小子明显一副陷入爱河的样子啊! 见皇上不说话,四皇子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有些沮丧的嘟囔了一句,“父皇是不愿意么?” “最近和你三哥五弟在六部观政,有什么感想么?”皇上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问起了其他的事情来。 四皇子也没有再纠结,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儿臣跟各位大人学习到了许多,只是父皇也知道,儿臣对这些实在是学不精,有些事情需要反复让大人解惑。也承蒙各位大人不嫌弃,只是儿臣自己有些汗颜,感觉对不住父皇这些年的教导。” “话不能这么说,父皇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只要肯下苦心,就没有学不会的。”皇上意有所指。 四皇子却苦笑一声,连连求饶,“儿臣哪里能和父皇相比?若是让儿臣苦心钻研佛法,那还能有一些可能。政事这方面,父皇还是饶了儿臣吧!” “不上进的东西!要是都像你这样,那这大周的江山,还能有什么指望?”皇上嘴上嫌弃着,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四皇子虚心挨训,愣头愣脑的说道,“这不还有三哥么?三哥哪样都比儿臣强,父皇还是不要指望儿臣能有什么出息了。” “这么不上进的话,也就你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皇上笑着骂了一句,脸上的阴霾却不见踪影。 四皇子被训了也不害怕,反而隐隐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任凭皇上如何说他,他就是这样,不要指望他能多上进。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赐婚的事也要好好考虑,迟励宇把他那闺女当成了眼珠子疼,他愿不愿意还不一定。”皇上没有说死,而是跟他好好解释了一番。 四皇子心中一送,知道这事是有戏了。 “儿臣让父皇费心了,那儿臣就先回去读书,不打扰父皇了。”四皇子脸上带着笑,一副雀跃不已的表情。 皇上挥挥手,不耐烦的撵人道,“走吧走吧!” 四皇子恭敬的磕了头,然后才退出了御书房。 等四皇子一走,皇上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一沉,陷入了沉思。 迟励宇和整个国公府都算是纯臣,这么多年来从未站过队。前些年他想要收回一些兵权,还有过要动过功夫的念头,但老公爷是个识时务的人,不仅自己退了下来,就连现在的国公迟泽宇也只是领着一份闲差。 迟钟宇和迟励宇倒是有本事,但这二人一个在他的心腹沈衡的手下做事,一个又领兵对抗匈奴多年。他就算还觉得国公府的权利过盛,也不能再有什么大动作了,否则寒了功臣的心,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随着迟励宇接连打了胜仗,他对老公爷的这位三儿子的关注也渐渐多了起来。 迟励宇也是个脑子好使的,这几年跟他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这才让他破例又给他封了侯。 国公府的亲兵在迟励宇的手中,往后自然也是要从他手中往下传,这样一来,他不仅跟迟家的关系有所缓和,还间接的夺了镇国公府的权。 现在看迟家是一公一侯,权势滔天。但迟泽宇并不得用,前段时间还撤了他儿子的世子之位,往后镇国公府想要复起,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但显然老公爷并不是恋权的人,所以双方也都默认了目前的这种状态。这就让皇上非常舒心了,所以对迟家,他也就更多了一丝宽容,对功勋卓绝的迟励宇,也更加放心了。 只不过他对迟励宇放心,却也不想让其他人觊觎迟家的权柄。 迟意之前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听说长公主举办秋日宴有可能是为了给四皇子五皇子选妃时,她才没有担心过。 毕竟想要拉拢皇上的心腹臣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四皇子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就是这么明晃晃的直接说出了口,他想要娶迟意,但却并不是为了权利。 他着话要是跟其他人说,肯定没有人会相信。 但是皇上再如何也是他的父亲,面对一个一直以来不争不抢,还有些默默无闻的儿子,皇上肯定不会把他往争权夺势那方面想。 这也是他为何先试探一番后,没有明确拒绝他的原因。 至于皇上会不会答应下来,那就另说了。 四皇子这边,回到自己的寝殿之后,他心情不错的坐在罗汉床上,脸上挂着舒展的笑容。 伺候的内侍见状,跟着笑起来,“殿下这是得偿所愿了?” “还不确定,不过不管能不能成,受益的也都会是我。”四皇子并没有那么乐观,他可不觉得迟励宇会同意把女儿嫁入皇室。 内侍还有些没转过来弯,不解的问道,“奴才不如殿下聪慧,这会儿还没想明白呢。” 四皇子心情不错,便耐心的解释起来,“若是迟家同意,那自然皆大欢喜;不过就算这事不成,父皇那儿,多少也会觉得亏欠了我。再选皇子妃时,这人选嘛,肯定就不会太过随意了。” 这件事看似是四皇子起的头,但最终决定权却依旧还在皇上的手中。不过不论结果如何,四皇子却是最不亏的那一个。 内侍恍然大悟,连连给四皇子道喜,“那奴才就先恭贺殿下得偿所愿了!” 四皇子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是对这件事十拿九稳了。 第207章 怀念 四皇子在这儿想得美,皇上那边儿却愁的头痛不已。 不论是迟家还是沈家,都是他的心腹,这两家的姑娘,也从未在他儿媳妇的选项当中。 所以当四皇子说出对迟励宇的女儿一见倾心时,他下意识的就觉,老四这是想要借机拉拢朝臣,好为了以后夺位筹谋。 但是老四这人,他虽然关注的不多,但太学里的太傅每每提起他,也只能说上一句四殿下勤奋有余,但天分不足。 这么一个没有丝毫长处的儿子,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的储君人选。 而且这几年他虽然也在六部观政,但精力却都放在了佛学上,若不是因为他是皇子,皇上都怀疑他是不是有要出家的打算。 这次听到他亲口说有了心意的姑娘,皇上是既放心,又怀疑。 放心自己的儿子不是想要出家当和尚,但是又怀疑他是不是也对这皇位有了意思。 多多少少试探了一番,虽然暂时放心下来,但到底要不要给他赐婚,皇上也犹豫起来。 毕竟是迟励宇的女儿,有了迟励宇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岳父,那对于夺位,有的可不是一丝半点儿的可能。 皇上本身就有过残酷上位的经历,所以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也为了得到皇位而争的头破血流。 以前四皇子不显山不露水,五皇子又是个不开窍的,所以就算三皇子也强不到哪儿去,但皇上还是属意于三皇子。毕竟三皇子的母妃身份也高,而且现在也还占着第一个成年皇子的名头。 皇上自己坐在御书房里犯愁,从桌案旁的胖肚青花卷缸中拿出一副画,缓缓展开来,盯着画中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外殿门口站着的郑不禄走进来拿着剪子剪了剪灯芯,店中的光线亮堂了不少。 给皇上重新沏了杯茶,郑不禄轻声说道,“皇上又在怀念皇后娘娘了。” 轻轻抚了抚画中人的眉眼,皇上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轻柔的许多,“要是舒儿和我们的儿子还在,那他现在一定也已经成亲了吧?” “皇上,您自己也要保重身体,皇后娘娘和二殿下若是在天有灵,想必也不希望您如此忧思。” 郑不禄不敢深说,每每说到已经仙逝的皇后,皇上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差,连续几天都缓不过来。 皇后沈舒是长平侯沈衡的亲妹妹,皇上还未登基时,二人就已经成亲,那些年二人不用关心政事,每日过得也是舒心。 可随着皇上被推上皇位,蔡太后借机把持朝政,皇上与皇后渐渐也都忙了起来。 皇上忙着与蔡家抗衡,皇后也要管理并不熟悉的后宫。 后来皇后有了身孕,原本二人憧憬着的小生命,却也成了皇后的催命符。 蔡太后本就对皇后不满,在皇后有孕期间没少折腾出事来,皇后也因此落下了不少的伤病。 二皇子出生时,皇后最终没能挺过去,二皇子也因为先天不足,出了母体就没了呼吸。 一连痛失两位挚爱,那几年皇上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没了。 还是皇后的娘家母亲,也就是长平侯府的元老夫人,进宫以命相逼,要皇上振作起来,惩治迫害皇后的凶手,她的女儿才不算白死。 那之后,皇上才慢慢振作起来,开始积蓄自己的力量,和蔡家抗衡。 这么些年,皇上和蔡家大大小小的矛盾摩擦也不少,但动的都是蔡家的旁枝,想要完全拔除蔡茂君这个蔡家的领袖,还得看这次小沈大人的调查了。 不过这几年蔡太后老实了许多,后宫也完全放了手,过起了悠闲的养老生活。 只是皇上这儿,只要有了心事,他还是会想要跟沈皇后的画像念叨几句,只是接下来的几日,他的心情还是会受到影响。 郑不禄安慰了几句,皇上却不想听,挥着手让他退下,不要在跟前儿叽叽喳喳的烦他。 皇上愁眉不展,思索着要如何才好跟迟励宇开这个口。 那边儿迟意一行人回府后,她心中拿不定主意,只好去了迟励宇的书房,找他商量。 迟励宇今日正巧没事,这会儿正在校场跟一群府兵比试,得了信儿的迟钟宇也来了兴致,脱了外袍也入了场,哥俩儿对垒,惹得一众府兵连连叫好。 他们兄弟二人武艺不俗,走的又都是大开大合的路数,所以全力比试了一番后,校场中心的硬石地面都碎了好几块儿。 迟钟宇是个地地道道的武痴,以往家中大哥和四弟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很难能像今日这样尽兴。所以拉着迟励宇不让他走,求着还要再来一局。 迟励宇刚想答应,管事就颠颠跑上来,说四姑娘在书房等着他呢。 这下迟励宇说什么都不跟迟钟宇比试了,把长枪往兵器架上一扔,捡起外袍就走了。 迟钟宇惋惜的摇了摇头,眼光一转,吆喝着让围观叫好的府兵们都上来,他要好好检验一下他们的功夫。 迟励宇同样满身热汗,但也顾不上洗漱,直接就去了书房。 “阿慈来找爹爹有何事?”迟励宇随手把擦汗的帕子扔给了管事,还特意挑了个离迟意远一些的地方坐下,生怕身上的汗味儿熏到了娇滴滴的闺女。 迟意顾不上那么多,她从青玄寺回来的路上都没敢把自己又遇到四皇子的事情跟钟氏几人说,就怕她们多想。 可是她自己也是担忧不已,毕竟四皇子那个样子可不像只是好心而已。 把遇上四皇子的事情跟迟励宇说了一遍,迟意一脸歉意的看着他,“父亲,我是不是惹上麻烦了?” 迟励宇这下子也急了,虽然他看不上沈宴铮那小子,但平心而论,那小子个方面都非常突出,是个十分优秀,且让他挑不出错的年轻人。 但是四皇子可不一样啊,他除了占着个皇子的名头,其他是样样不行,不说才学了,就从外貌上看,拍马他都追不上他家阿慈! 迟励宇激动的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憋不住嗓门的吼道,“他脸怎么这么大!就他那样,也不找个铜镜照一照!” “父亲!”迟意哭笑不得,赶紧上前去抓住迟励宇的袖子安慰他,“您别这么激动,也许是女儿想多了呢?毕竟只是偶遇了一次,四皇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谁也不知道。” 迟励宇被迟意哄着,渐渐也冷静下来。他沉思了片刻,不确定的点了点头道,“阿慈说的也有理,这样,爹爹这两日就观察一下皇上的反应,若是无事那自然最好。要是那小子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就被怪我不留情面了!” “父亲想要如何呀?”迟意好奇迟励宇要如何的不留情面。 迟励宇冷哼一声,坚决的说道,“那我就只好给四皇子送一面铜镜,最好是能照到全身的那种,让他好好看一看,他也配?” 第208章 办法 迟励宇一时气话,倒是把迟意给逗笑了。 紧绷着一路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心情自然也就好了不少。 “父亲怎么还说上气话了?您就算心中是这么想的,也不能真的这么做啊,否则皇上的脸面要往哪里放?” 迟意哄着迟励宇重新坐下,又商量了许久,却也没什么实际的好办法。 毕竟四皇子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皇上那里没有准确的信儿传来,他们这里也就不好做什么准备。 “要是皇上真问起为父来,为父干脆就说你已经定亲了!”迟励宇依旧怒火难消,说话都已经不考虑后果了。 迟意扯了扯嘴角,不同意道,“这可是欺君之罪,父亲还是不要张口就说的好。” “你难道不想嫁给沈家那小子了?”迟励宇有些意外,他家阿慈前几日可是为了那小子跟他顶了嘴,他一气之下还忍痛罚了宝贝女儿的。 但是现在和四皇子这么一对比,他就觉得沈家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若是只有这么两个选择的话,那他肯定是要选沈宴铮的。 迟意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我是想嫁,可是现在连亲都没订呢。更何况了,人家长平侯府能不能看得上我也不一定呀。万一人家觉得我不合适,那女儿可就丢脸丢大了。” “看不上你?”迟励宇眼睛一瞪,不满的拍了下桌子,“阿慈能看上他们家的小子,那是他们家的福气!他们还好意思挑三拣四的?” “听说沈侯爷可是非常重视沈宴铮的,不然也不可能让他进了那种地方。但是您女儿我可是没有丝毫优点啊,才学不出众,琴棋书画也没一样儿精通的。人家看不上不是也正常?” 迟意说的可怜兮兮的,却成功让迟励宇心疼起来。 他揉了揉迟意的头顶,反驳道,“谁说的!我们家阿慈那可是百里挑一的俊俏姑娘!谁家能娶到我们阿慈,那可是祖上烧高香了!你别担心,爹这就去和你娘商量,他们不上赶着,那就咱们先给他们家递话!他们家若是不同意,那咱就换人!想要娶阿慈的那可是能从京都排到燕北去!” “啊?这会不会太突然了?”迟意都有些懵了,前几日自己这老父亲还是再和沈宴铮来往就把她关起来的架势,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要主动上门去说亲了? 迟励宇却还嫌时间不够,紧张的说道,“要是错过了时机,爹爹就怕皇上那里真的要赐婚了。” 迟意憋着笑,心道这是不是也算是因祸得福?若是没有四皇子这个诱因,还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对沈宴铮改观呢。 “那一切就由父亲和母亲做主了。”迟意羞赧的说道,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红晕。 迟励宇口上安慰着迟意,让她不要担心。可心里却是在咒骂着四皇子,要不是他这里有可能会弄出幺蛾子来,他也不至于矮子里找大个,便宜了沈宴铮。 这边把迟意送回去,迟励宇脚下生风的就回了浅云居,要和钟氏商量着什么时候好去沈家探探口风,商量迟意的婚事。 钟氏一开始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说起成亲的事情了。迟意还没有及笄,怎么说都还没到时候。 迟励宇没办法,只好把迟意在青玄寺后山又遇到了四皇子的事情跟钟氏说了一遍。 钟氏顿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是当母亲的,对于女儿的关注自然要比其他人敏感的多。还在香客休息的客房时,她其实就已经察觉到了四皇子的目光总是在往迟意的身上瞟。 在青玄寺时她们不好说的太明显,所以钟氏也只不过提点了迟意几句,让她远着些四皇子。 可没想到,转身这二人就又遇见了。 而且四皇子还明显有示好的表现。 这就不得不让她往坏了想了。 钟氏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说道,“明日我就亲自去上门!阿慈虽然年龄还小,但难保皇上不会为了四皇子开口。到时候咱们就是想推脱都没有理由了!这也幸亏阿慈有了中意的人选,咱们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迟励宇也点头同意道,“你明日上门去观察一下沈二太太的意思,我也去探探沈衡的口风,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夫妻二人决定好后,来不及等到明日,迟励宇去找老公爷说明情况,钟氏则硬着头皮去了清风堂找老夫人了。 老夫人那儿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毕竟她本身就不是那种想要操控孙女婚事的老太太,既然三郎夫妻已经有了合意的人选,她自然也乐得轻快。有人给操心,她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老公爷那里,却有些犹豫。 他考虑的是,沈家毕竟和皇上还有姻亲的关系在。虽然沈皇后已经仙逝将近二十年,但是皇上对长平侯府却依旧亲近。 若是长平侯得知四皇子有意求娶他们国公府的姑娘,那他们沈家非常有可能会为了维系跟皇上的关系,从而拒绝他们镇国公府。 老公爷的考虑也不无道理,但是迟励宇却有他自己的考虑。 之所以会想也没想的就决定选择沈家,平心而论,沈宴铮确实优秀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他们二人难得也是互相喜欢。 在迟励宇心中,女儿的幸福快乐要比门第身份这些重要的多,毕竟权势他们不差,财富也不缺。只要能对阿慈好,阿慈也喜欢,那他说什么也都要满足自己的女儿。 老公爷犹豫不决,迟励宇却坚定不移的说道,“父亲放心,沈家不会拒绝的。” “那你和钟氏就看着办吧,时间紧迫,但是也不容有失。”老公爷叹一口气,也认同了迟励宇的看法。 迟励宇面上一喜,行礼后就快步退出了老公爷的书房,回自己的院子继续跟钟氏商量去了。 皇上自然不知道国公府这一家子的极限操作,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迟励宇开这个口。后来想着还是先放一放,万一老四只是心血来潮,一时的想法也说不定。先凉他几日,若是再给他开口的话,他再叫来迟励宇也不迟。 只是这么一拖,皇上这里就失了先机,等他再开口的时候,迟励宇早就准备好了。 第209章 上门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自入了秋之后,易氏的身子竟也有了好转,平时的咳症都减轻了许多。 一直为易氏号脉诊治的罗老脸上都露出了笑模样,直说非常不错,一直如此将养下去,易氏的身体过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恢复了。 易氏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容,对罗老道谢。 罗老不在意的挥挥手,写好方子后,就让全福去给抓药了。 自从讹上沈宴铮后,罗老师徒几人便也成了长平侯府的主治大夫。平时小痛小灾的,三个徒弟能治的就治,遇到比较棘手的,他才会出手。 只是易氏的身体有些虚弱,身上的隐疾也比较多,便一直都是罗老亲自照料。 今日和往常一样,他带着全福来给易氏诊脉,察觉到易氏恢复的不错,也跟着舒心起来。 跟在一旁紧张等着结果的沈以羲也拍了拍胸口,对着罗老连连感谢。 罗老跟沈家的几个主子也算是比较熟悉了,看完诊后还坐在院中跟易氏聊了聊养生,跟她说了不少平时要如何保养。听的沈以羲都一脸的不可置信,直呼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说道。 这三人聊的正欢,下人就一脸疑惑的表情过来,跟易氏禀告说,前边儿巷子国公府的侯夫人来串门儿,专找二太太来的。 易氏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还又问了一句,“谁来串门儿了?” 丫鬟只好又重复了一遍,“镇国公府的三夫人,武安侯夫人。过来串门儿,说想和太太说说话。” “母亲,就是是阿慈的母亲!”沈以羲忍不住说道,心中莫名的兴奋起来。 易氏却不解起来,迟意她倒是知道,这半年来跟羲儿来往颇多,也总是来府中做客。但是她的母亲,那位江南钟氏出来的夫人,她还真没怎么打过交道。 不过上门是客,她也不能不见。 罗老是个人精,知道上门来的这位夫人是迟意的母亲后,他就差不多晓得了是所为何事。他好奇归好奇,但是两位夫人说话,他在这也不方便,便主动提出先回去了,过两日再来给易氏复诊。 易氏让人把罗老送出府去,她则换了身衣裳,让沈以羲跟着一起去了元老夫人的院子。 钟氏并不是个多善于交际的人,昨夜凭着一股激情,放出了豪言壮语,说一定能说服沈家人去上门提亲。 但今日真来到沈家后,她就觉得自己有些说大话了。 元老夫人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人,和她一比,她们府里老夫人那就是个粗心老太太,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侯夫人宋氏也是如此,跟这二人才说了没一会儿话,钟氏就已经觉得自己招架不住了。 千呼万唤,易氏终于露了面。钟氏看着面容稍显苍白的瘦弱女人进来时,差点儿对她感激涕零。 宋氏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直接站起身来,往前迎了两步,亲近的拉着易氏的手,把她拉到了钟氏的对面。 “钟夫人跟我这弟妹还不太熟悉吧?我们府里不如国公府热闹,只有我们妯娌二人,而且我这弟妹还不爱热闹,平日里也很少出门,你们见面的机会自然不多。今日钟夫人来做客,你们趁这机会就好好认识认识。正巧你们也年龄相当,应该比跟我有话聊!” 钟氏赶紧跟着站了起来,不自觉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妇人来。 易氏为了见客,刚刚换上了一身比较鲜亮颜色的衣裳,头上也戴了一套翡翠的头面,虽然没有多华丽,但也衬得她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虽然难掩病容,但是也不难看出易氏出色的容貌。从沈宴铮和沈以羲这兄妹二人的容貌中也能窥见一斑,他们的父母定然都是容貌不俗之人。 钟氏率先向易氏问了好,也有着明显的亲近之意。 易氏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礼数,也温温柔柔的回了礼。 从易氏过来之后,钟氏的话明显跟着多了起来,而且三句话就要往易氏这边儿瞅一瞅,弄的易氏还以为自己身上可是有什么不妥,否则这位侯夫人怎么就这么赤裸裸的盯着她看。 闲话说了不老少,钟氏好不容易把话题说到了儿女亲事上来。 “不怕跟老夫人你们说,我这长子和长女,还都没有说亲呢。长子倒是不愁,男子嘛,年纪大一些也无妨,可这女孩子,就让我操碎了心。” “阿慈这孩子我见过,聪明伶俐,又会讨人欢心,我可喜欢的紧。”易氏笑着说道,她这话倒也不是恭维。 迟意来过多次,她自然见过,也跟她说过不少话。别看这孩子比她家羲儿还要小一岁,但是处事却比羲儿还要老练。若不是看她年纪有些小,她都有想要给长子讨来当媳妇儿的冲动了。 见易氏这么说,钟氏心中一喜,脸上的笑容也忍不住了。 “不是我自夸,我这几个孩子呀,我最疼爱的,也是阿慈!她兄长和弟弟都要往后靠一靠。只是这女孩子大了,却总是要嫁人的,我就想着,若是能嫁个近的,我还能时常跟她见见,否则我都要想死了。” 易氏还没反应过来呢,元老夫人和宋氏却都听明白了。 怪不得这平日里难得主动上门一次的钟氏跑来串门儿,原来是想要跟他们拉亲家了! 婆媳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已经心知肚明,却什么话都没说。 宋氏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沈卿煦是长平侯府的世子,如今已经娶妻;二儿子沈时逸却要比沈宴铮小了几个时辰,是长平侯府的三少爷。 要说钟氏想要跟他们侯府结亲,那外人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要跟沈衡的儿子,也就是三少爷沈时逸结亲。毕竟他是沈衡沈侯爷的儿子。 二少爷沈宴铮虽然也是青年才俊,但他却只是长平侯的侄子,和沈衡的关系自然比不得亲儿子。 但是看钟氏的样子,显然是冲着易氏来的。也就是说,人家相中的也是二少爷沈宴铮。 宋氏倒是没什么不满,她在外虽然都是不好惹的名声,但是她们自家人处的却是不错,沈宴铮这个侄子她也是真心疼爱。 只不过她考虑的却是另一方面,是只有她和元老夫人才知道的事情。 第210章 考虑 易氏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看向钟氏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了然。 怪不得钟氏要主动找她来聊天,原来是相中她家宴哥儿了! 只不过一直以来,沈宴铮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做主,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不称职。即使迟意这个孩子她个人很喜欢,而且两家也知根知底,互相也不怕有什么不清楚的。但她还是不能轻易就应承下来,还是要看沈宴铮自己的意思。 所以即便钟氏说的已经足够明显了,但是易氏还是没能给个准信儿。 易氏不出声,钟氏一个人说就显得有些太上赶着,这就让她有些不高兴了。 毕竟他们家也不是无缘无故就跑上门来想要跟她们沈家做亲家的,若不是他们家沈宴铮先去招惹她家阿慈,阿慈能说出非沈宴铮不嫁这种惊世骇俗的话来? 总之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他们两家都有责任。 但是现在易氏的态度,让钟氏非常不满。都已经让她们女方长辈主动上门了,他们还藏着掖着的,拿什么乔呢! 钟氏说了两句,见易氏不出声,元老夫人和长平侯夫人也只是保持着微笑附和,她就没了继续寒暄的心情。 “今儿出来的匆忙,怕是也打扰到老夫人休息了。我这就先回了,等下次有空了,我再来拜访老夫人。”钟氏站起身来,淡淡的笑着说道,却连看都不看易氏了。 “这就要回了?”元老夫人却有些舍不得,她倒是挺满意跟镇国公府当亲家的,但是这事儿她们几人做不了主,所以也不好轻易的答应下来。 只是看钟氏这样子,怕是要误会她们了。 “等过两天你们两个也去探望一下韩老夫人,我这腿脚是不太方便了,但是她们年轻人,还是多走动走动。”元老夫人只能先这么说,也是希望钟氏能明白,她们并不是要直接拒绝。 宋氏和易氏都点了点头,特别是易氏,非常真诚的看着钟氏,略带歉意的说道,“我们家宴哥儿以前就说过敬佩武安侯,等他回来了,就让他去上门拜访。到时候可就希望你们不要嫌他麻烦了!” 钟氏的表情也略有回转,笑着应道,“这有什么,只管叫他去!” 见钟氏明白了她们的意思,元老夫人也松了一口气。 “那我今儿就先不留你了?我看你也是要着急回去呢。”元老夫人这话就说的比较明显了。 不过双方的意思也都明白,既然都知道打算了,那钟氏自然是要急着回去跟家人说明情况的。 钟氏笑了笑,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 送走了钟氏,易氏也没有主动要走,反而留了下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元老夫人自然也明白她想说什么,把屋中伺候的下人都清了出去,只剩下了她们婆媳三人。 “母亲……镇国公府真有这个意思么?”易氏还是有些不确定,想要问问自己婆母的想法。 元老夫人点点头,缓缓说道,“差不离儿,武安侯夫人都亲自过来了,她们家的诚意自然不小。你是怎么想的?她家那姑娘,你也是见过的,觉得她配宴哥儿如何?” 易氏想起自己见过迟意的那几次,那姑娘虽然年纪要比羲儿还要小一岁,但为人处世却比羲儿要老道的多。而且她出身不低,本人的长相更是不俗。 怎么看,这都是儿媳的最佳人选。 只是她还不知道,宴哥儿自己是怎么想的。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看中宴哥儿的女方家里主动过来,可宴哥儿全都拒了,连理由都不给一个。 她之所以没有给钟氏一个准确的答复,也是出于这个考虑。若是宴哥儿自己不喜欢,她们全家就算都点头了,那这亲事照样也是成不了。 “迟姑娘自然是好的,媳妇儿也很喜欢她。只是……这事儿还是要宴哥儿自己说了算。”易氏有些可惜的说道,“不然咱们先替他同意了,到时候他自己再不喜欢,那可就是把镇国公府给得罪了。” 元老夫人思索了片刻,轻叹一口气,“宴哥儿是个有主意的,这事儿咱们几个确实不能替他做决定。但是迟家那里也不好一直晾着,宴哥儿回来之前,你们两个先跟迟家搞好关系,最算最终不成,也别闹成仇家。” “这您放心,毕竟迟家二爷还在咱们家老爷手下,他们二人关系自来不错。”宋氏敷衍着说道,心事重重的样子,明显不在状态。 元老夫人也有话要跟宋氏说,便和易氏说道,“你先回去使人问问,能不能联系上宴哥儿,什么时候能回来。” 易氏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便起身告退了。 等易氏一走,宋氏就有些憋不住了。双手不自觉的搅着手中的帕子,一脸焦急的样子,不安的看着元老夫人。 “母亲,咱们还要一直瞒下去么?”宋氏担忧不已,紧皱起来的眉头在眉心形成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川字。 元老夫人也有些焦躁,一连喝了好几口茶水。 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元老夫人也不确定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把他暴露出来,只会更加的危险。”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皇上还不能保护他周全么?”宋氏不安的说道。 “蔡家现在不容小觑,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只有等蔡家真正的倒台,他的安全才能够保证。”元老夫人谨慎的说道。 “可是现在太后不是已经放权了么?皇上对朝堂的把控也已经超过了蔡家,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宋氏不解,若说当年为了保护他,不得不把他的身份隐瞒下来。可现在皇上本身就已经足够强大,跟何况还有她们沈家在,元老夫人还不想说出真相,她是不是有些谨慎的过了头? 元老夫人垂着眸看了宋氏一眼,沉声解释道,“我不光是替他担心,更是为了咱们府上担心啊!咱们是出于保护,所以才隐瞒了下来。可放在皇上眼中,咱们这也是欺君之罪!万一一个不好,咱们都要受罚!我一个老婆子,没什么可在乎的,但我不能不考虑你们,考虑沈家的下一辈儿。” 宋氏愣了愣,这才明白元老夫人的顾虑。 “是我心急了。”她脸色微红,听了元老夫人的话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那您对宴哥儿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若是真能和镇国公府结亲,那好处确实不少。” “还是那句话,看宴哥儿自己的想法。”元老夫人嘴上这么说,可心中却也是赞同宋氏的。 不说老镇国公在军中的地位,就说武安侯迟励宇,他现在不仅是燕北的大都督,更是皇上的心腹大臣。 要是有了他这个岳父,那对宴哥儿往后的帮助可有着大大的好处。 第211章 说亲 “若是宴哥儿没想法,我看和镇国公府做亲家,也不是没有可能。”宋氏突然说道。 元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她们府中可不仅只有沈宴铮一个未娶的哥儿,待嫁的姑娘也还有两个。 就算和宴哥儿这里不成,那不是还有其他的人选么。 “你倒是门清儿!”元老夫人忍不住调侃了宋氏一句。 宋氏也不扭捏,反而大大方方的说道,“儿媳也是真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宴哥儿是个有主意的,但是剩下那几个都听话呀。儿媳还真就不信邪了,还能一个都成不了?” “什么一个都成不了?”沈衡大步走了进来,随口问了一句。 宋氏诧异,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接过了沈衡搭在胳膊上的软甲,放在了一旁。 “老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衙门里不忙么?”宋氏放下软甲后就亲自给沈衡倒了杯茶,放在了他的手边。 沈衡高大威猛,加上他略显严肃的长相,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非常有压迫感。 他现在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也就是元老夫人和宋氏不害怕,引他进来的丫鬟早就吓的腿肚子打颤,默不作声的就又跑出去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元老夫人也问道。 沈衡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今日迟励宇那小子去寻我,开门见山就问,咱们家宴哥儿跟他闺女配不配。” “武安侯也去找你了?”宋氏不敢直系的用手捂着嘴,失声问道。 “怎么回事?难不成他还找到家里来了?”沈衡一拍桌子,竖着眉头不满的问道。 “你着个什么急!”元老夫人让他别发火儿,瞪他一眼说道,“武安侯自然没来,来的是他夫人,也是为了咱们宴哥儿来的。” “宴哥儿什么时候得了迟励宇的青睐,竟然让他主动来问了?”得知迟励宇没有上门来,沈衡松了一口气,心道幸好这小子还知道点儿规矩。 “你这话说的,咱们宴哥儿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就不能得他青睐?你忘了前几年想要说亲的女方了?咱们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烂了!” 元老夫人斜睨了他一眼,不满他这么说。 不过元老夫人说的也不算夸大。 当年宴哥儿跟着沈衡去剿匪,一时间声名大噪。 如此优秀的青年才俊,京中那些闻风而来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大周民风开放,虽然还没有女方提亲的说法,但是主动来探口风的人家也确实不少。 那一年左右,上门来明里暗里说想要把女儿嫁入他们长平侯府的人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只不过他们宴哥儿一个也没有相中,全都不留情面的给拒了。 元老夫人不想委屈了沈宴铮,完全按照沈宴铮的意思来。后来渐渐的,上门的人就少了下来,沈宴铮也依旧没有相中的姑娘。 沈衡不敢忤逆元老夫人,见她不高兴了,值得连连道歉,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元老夫人冷哼一声,有些不讲理的说道,“谅你也不敢有这个意思,赶紧说说,你是怎么跟武安侯说的?” 沈衡喝了口茶,娓娓道来。 今儿一早,他刚到都督府,就听属下说武安侯前来寻他。 沈衡还纳闷儿了,要说迟励宇来都督府找迟钟宇还说得过去,这怎么还找他来了? 心中虽然疑问,但沈衡还是让人把迟励宇迎了进来。 迟励宇进来就说麻烦他先把人挥退,他有要事想要跟他谈一谈。 见迟励宇一脸严肃的表情,沈衡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把人都撵了出去。 结果这小子突然就来了一句,问他宴哥儿和她女儿配不配,两家做亲家怎么样。 这一句话就把沈衡弄懵了,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迟励宇却没耐心了,没好气儿的又问了他一句。 他这才反应过来,但是也没有当时就表示同意或者不同意,直说他还得回府来跟众人商量一下。 也没心情办公了,沈衡只交代了一下后,就赶了回来。正巧宋氏也在这儿,他就直接说给她们两个听了。 “这武安侯怎的如此着急?别是他闺女有什么隐疾,不得不这么上赶着想要成亲吧?”宋氏不得不把事情往坏了想。 平常人家说亲,那都是内宅妇人们的事情。男人们只确定了人选,剩下了一切就交给妇人,根本也用不着他们操心。 可这武安侯却是个有意思的,他夫人亲自来她们府中,来找老夫人说。那边儿武安侯自己也没闲着,竟是直接去问了男方的长辈。 这么看来,他们镇国公府仿佛真的非常急切,似乎还真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应该不能。”沈衡摇头否定道,“他这也不是什么盲婚哑嫁,都是知根知底儿的人家,他们也做不出这种事来。若真是有什么隐疾,也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跟他女儿本身应该关系不大。” 元老夫人也比较赞同沈衡的说法,“若真是他家闺女有什么问题,老镇国公也做不出这种欺瞒的事来。不过也真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大你直接去和武安侯说,他若是如实相告,那咱们也就没什么顾虑了。就等宴哥儿回来,问问他自己的意见。” 这边儿元老夫人几人拿定了主意,就等易氏那里能不能联系上沈宴铮了。 结果沈以羲听说后,忍不住跑来元老夫人的院子,说她知道她兄长的想法。 元老夫人有些纳闷儿,让人把沈以羲叫进来。 “羲姐儿你知道?”元老夫人好奇的问道。 沈以羲一路小跑着过来,此时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也浮现了两团红晕。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忍不住笑着说道,“不怕祖母笑话,其实我二哥早就相中人家阿慈了!不然我跟阿慈约着一起玩儿的时候,他总跟着干什么?我前阵子也问二哥来着,他也亲口承认了!” 元老夫人和沈衡宋氏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却有些不敢置信。 “那宴哥儿怎么没有提过?既然喜欢人家,为何不赶紧提亲?”元老夫人又问道。 “您忘啦,阿慈比我还小一岁,今年还没有及笄呢!二哥心疼阿慈,也不想太过草率,就想等阿慈及笄之后再上门提亲。”说到这儿,沈以羲忍不住兴奋起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这小子,这会儿倒是细心起来了。”沈衡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心情却舒畅了不少。毕竟能让这小子动心,也是实属难得了。 第212章 上门 元老夫人听后却是抚掌大笑起来,既然沈宴铮本人也有这个意思,那他们也就没什么可犹豫的。 “羲姐儿回去跟你娘说,若是没什么意外,那过几日咱们家就去上门提亲!”元老夫人最终拍板决定道。 沈以羲自然也跟着高兴,她最近可是没少被她二哥和阿慈之间的相处模式刺激到,就那黏糊劲儿,她可不相信她二哥真的能忍住过两年再娶阿慈。 既然现在迟家人主动提了出来,她们家也不反对,那还真就是便宜了她二哥,马上就要美梦成真啦! “好!那孙女就先回去了!”沈以羲忍不住想要跟自己母亲分享二哥的小秘密,告退后就急急忙忙的回去找易氏了。 元老夫人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笑着对沈衡说道,“虽然只是有这个打算,但老二这个做父亲的不在家,总归显得不那么重视,你给老二去个信儿,让他赶紧回来!一跑就是大半年,我看他这心都快要玩儿野了!” 沈宴铮的父亲沈放出门游山玩水,从今年年初就走了,到现在九月末,可不都已经大半年了。虽然经常寄回家书,但老夫人还是想念这个儿子。 沈衡点头道,“您放心,我回去就写信,争取下个月能让他回来。” “有你们二人打点着,我也就放心了,老二不着家,老二媳妇也不出头,也只能你们夫妻二人多操心了。”元老夫人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您总说这种客气话,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不都是应该的?”宋氏不在意,她身为侯府的当家夫人,这些自然也都是她的分内事,家族内部团结一致,才能一直昌盛下去。 “等宴哥儿的婚事定下,你也该给逸哥儿相看相看了,他俩同一天生辰,也该抓紧起来了!”元老夫人叮嘱宋氏,让她也赶紧为沈时逸物色物色人选,毕竟年纪也不小了。 宋氏却无奈的摊了摊手,哭笑不得道,“那皮猴子早就跟我说了,休想强迫他成亲,什么时候玩儿够了,再考虑成亲的事情。” “臭小子这是皮又痒痒了,看我抽他一顿,还会不会这么说!”沈衡眼睛一瞪,不满的哼了一声。 元老夫人不怎么管他们如何教育孩子,只让沈衡自己注意着点儿,下手不要太狠。 该吩咐的都吩咐了,元老夫人也就没再留他们二人,挥手把人撵走,该干嘛干嘛去。 长平侯府里一派喜气洋洋,几个主子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反倒是镇国公府,迟励宇夫妻二人对坐着,无奈的叹着气。 钟氏心烦意乱,忍不住问迟励宇,“长平侯到底是怎么说的?他答应了没有?” 迟励宇摇了摇头,“你也别着急,这事儿也不是他当即就能定下的。不论是沈宴铮父母那,还是元老夫人那儿,他都要先询问询问。不过也没有说死,过两天就能有消息了。” “我能不急嘛?万一不等他们家回信儿,皇上那里就先问你了,那不就晚了?”钟氏愁的嘴角都起了一圈儿的泡,说话儿都疼的厉害。 “皇上那儿也是不一定,毕竟这还只是咱们的猜测。我还是比较倾向皇上不会同意,你看今日这不也没什么动静么。” 迟励宇其实心中也拿不准主意,但他只能先安抚钟氏,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钟氏喝了口凉茶败火,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也不知道沈家想的到底怎么样了。” 经过了一天的深思熟虑,沈家这边儿自然是一百个愿意。不说迟家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凭沈宴铮自己喜欢这一点,他们就没什么好反对的。 元老夫人亲自吩咐了,让宋氏和易氏亲自去迟家走一趟,若是没什么其他的要求了,那他们转天就会让媒人上门。 易氏从沈以羲那里得知了沈宴铮的想法后,自然是不会反对,所以第二日一早,她亲自备好了礼品,和宋氏一起往迟家去了。 老夫人听门房的人说长平侯夫人和易二太太过来做客,立马就反应过来,一面让把人迎进来,一面又吩咐人去把钟氏几人给叫过来。 如今国公府里孙氏被关着,所以平日里待客的就成了下面这几个儿媳,何氏跟白氏还不知道内幕,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疑惑,不知道这长平侯府的夫人怎么跑来做客了。 只有钟氏,忍着心中的忐忑,去了清风堂。 她到的时候,宋氏和易氏还没过来,老夫人拉着钟氏的胳膊,交代她道,“沈家侯夫人能亲自过来,这事我看八成儿是能成,但是我提醒你一点,四皇子这件事,暂时先不要提,毕竟这只是咱们的猜测。万一根本没这事儿,那沈家可能会对意姐儿有意见。等会儿若是她们问起来,你不要说话,我来应付。” “老夫人考虑的是,这事儿还得拜托您,我嘴笨,能不多说就不多说。”钟氏点点头,有了老夫人当后盾,她也没有昨日那么心虚了。 婆媳二人刚说完,何氏跟白氏也到了,进来后何氏先问了一句,怎么长平侯府的人来了。 何氏跟宋氏倒是有些交际,毕竟二人的夫君在一起共事。但也因为皇上并不喜欢大臣之间太过亲密,所以平时的来往也确实没那么多。 今儿宋氏跟易氏一起上门儿,她疑惑也是正常的。 老夫人却没有多解释,毕竟结亲这种事,还是男方提出来比较好。 过了不一会儿,宋氏跟易氏便也到了,身后还跟着一大串儿捧着礼品的下人。 宋氏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进来就先笑着跟老夫人还有何氏几人问好,丝毫没有生疏的感觉,仿佛两家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钟氏却对宋氏如此热情的态度吓了一跳,昨日这位侯夫人可不是这个样子,要不是人还是那个人,她都怀疑这是不是假冒的了。 老夫人招呼着她们二人在身边坐下,让人看了茶,便开始聊起天来。 何氏跟白氏也在一旁作陪,反倒是钟氏和易氏这两个当事人的母亲,因为本身话就少,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融不进去了。 易氏想起昨日女儿跟她说,铮儿对迟四姑娘一见倾心,死皮赖脸的跟着她去赴几个小姑娘的宴。人家小姑娘本来对他是挺不待见的,还是看在沈以羲的面子上才没有多说什么。 后来沈宴铮穷追不舍,后来相处了不短的时间,迟意才对他不反感了。 如今迟家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人家有结亲这个意思了,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的? 沈以羲昨日可是信誓旦旦的跟她说,沈宴铮亲口说的,若是迟意不能嫁给他,那他这辈子就打算这么单着了。 易氏听后也只能叹口气,看来为了儿子往后不是孤家寡人,她是说什么都不能不同意了。 第213章 夸赞 原本迟家人先上门,那主动权就是在他们沈家的手中,可让沈以羲这么一说,完全就颠倒了。 所以元老夫人也是千叮咛万嘱咐,态度一定要好,不要让迟家人觉得他们在拿乔,以为他们看轻了迟家的姑娘。 宋氏没什么心理负担,所以进门儿开始就把姿态放到了最低,诚意也表现的足够。 她这边儿左右逢迎,把老夫人跟何氏白氏三人说的笑容满面。 易氏就有些拘谨了,她平日就是沉闷的性子,年轻那会儿倒是时常跟着沈放出门去游玩儿,但接触的都是五湖四海的平民百姓,根本也就不讲究什么规矩。 这几年身子变差后,她基本就是隐居内宅,再也没有出过门了。 现在突然就要开始张罗起儿子的婚事,她现在脑子里还有些懵,反应不过来。 其实钟氏跟她也差不多,这俩人还正巧坐了个正对面,互相看了一眼后,都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不见阿慈?她也有段时间没有去找羲姐儿玩儿了,我还怪想她的。”易氏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问起了迟意来。 “前儿跟我去爬山上香来着,这两日就没有再出门,这会儿应该还在自己院子里呢。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已经使人去叫她了,一会儿就能过来。”钟氏也老老实实的说道。 有了迟意做话题,钟氏和易氏也有了聊天的欲望,那边儿几人说的兴起,她们二人没有掺和,反倒说起了自己孩子。 钟氏一提到迟意,话也变得多了。易氏则是想要更多的了解了解,毕竟若是不出意外,那迟意往后就是她的儿媳妇了,多了解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清风堂里,众位夫人聊的高兴,迟意那儿在得了信儿后,也整理了一番,准备过去。 迟婧和迟冰正巧也在迟意院子里,听闻长平侯府的夫人来做客,也都有些好奇。 迟意叫上二人一起去见客,迟婧则犹豫着还是拒绝了。 “二姐不去?”站在岔路口,迟婧提出她先回自己院子,迟冰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 迟婧摇摇头,跟两人道别,“你们去吧,我不方便见客,先回去了。” 迟冰还想说什么,却被迟意拉住了。她点点头,说道,“那就不送二姐了,我和五妹先去祖母那儿,等回来再去二姐院子玩儿。” 迟婧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丫鬟先走了。 迟冰还有些不明白,问迟意,“四姐你拉我干嘛?” “二姐不想去,你就别勉强她了。”迟意跟她解释了一句。 迟冰也不傻,想了想,也就明白过味儿来。 迟婧是归家女,虽然是她提出的和离,但她还总是觉得面上无光,觉得丢脸。回来的这几个月,她还从没出过府,也没见过外人。 迟意也不想勉强她,心中的伤总是需要时间恢复的。 也许过段时间,她自己想明白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二人说话的功夫,竟然又遇上了一个人在花园里闲逛的迟凝,见迟意二人站在路口说话,她便走了过来,问她们二人这是要干什么去。 迟意只说要去祖母的院子请安,迟凝想了想,竟然也一同前往了。 三个小姑娘来到清风堂,还没进门儿呢,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迟凝疑惑,忙问道,“祖母可是有客人在?” 门口的丫鬟点头道,“是长平侯府的夫人,老夫人和几位夫人正在作陪。” 迟凝正想问怎么长平侯府的人来了,迟意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让丫鬟进去禀报,说她们几人来了。 老夫人赶紧让人进去,给宋氏和易氏问安。 宋氏自然也是见过迟意和迟冰的,这会儿更是热情洋溢,竟直接拉着迟意的手,笑着跟老夫人说道,“意姐儿也有阵子没去我们府上玩儿了,这才多久不见,竟是越来越水灵了!” “哪有那么夸张!”老夫人笑容满面,说着不敢当,脸上的表情却是满满的得意,“这丫头也就容貌出众一些,不过跟你们家的羲姐儿芊姐儿比不得,那两个丫头学问上可是让我羡慕的很。不怕你笑话,我们府上七个丫头,只有最小的那两个还有些出息!这几个呀,都不是那读书的料,可把我愁坏了!” 老夫人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沈家不论是已经出嫁的大姑娘沈以真,还是待字闺中的沈以羲和沈以芊,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总有几样是拿得出手的。 相对而言,镇国公府的姑娘确实是有些比不上的。 老夫人这么一说,宋氏脸上的笑容也是更加真诚了,双方互相夸赞的话那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蹦,说的其他几人都觉得太过夸张了。 当事人迟意却完全没当回事,互相吹捧而已,听听就得了,当不得真。 这厢夸完了迟意,宋氏自然也没落下迟冰,说的何氏这个母亲满脸通红,都不敢相信这说的是她女儿了。 不过宋氏没有见过迟凝,看了她一眼后,笑着问老夫人道,“这是三姑娘吧?今儿还是第一次见,也是个标志的美人!” 迟凝的长相自然是不差的,她的姨娘徐氏本身就是个美人,否则也不可能当了孙氏这么多年的眼中钉。迟凝的长相随了她姨娘,略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 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淡了淡,虽然她对迟凝没有什么大的意见,但这丫头也没少给她惹麻烦。分不清场合说话,就已经让老夫人不怎么愿意让她在外人面前露面了。 所以对宋氏夸赞迟凝的话,老夫人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宋氏自然也就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不再聊迟凝,反倒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迟凝心思细腻,也察觉到了老夫人对她的态度。面上不显,可是心里却难受起来。 跟着迟意迟冰一起坐在了后面,她一边听着长辈们说话,一边在心中替自己委屈。 宋氏也易氏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给迟家人一个准信儿的,更何况易氏还亲自备下了礼品,即使没有明说,但是双方也都知道了其中的意思。 所以当宋氏提出先回去,过几日就找媒人上门提亲后,老夫人和钟氏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何氏跟白氏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送走了宋氏和易氏,何氏忍不住笑着调侃钟氏,“我看你这嘴上起了一圈的火泡,原来是不舍得意姐儿呀!” 老夫人和钟氏显然是事先知情的,不过何氏也没有挑理,毕竟这是人家三房自己的事,没道理一定要提前通知她们。 钟氏被打趣了也不恼,反倒真的有些舍不得,“不怕二嫂笑话,我是真的不舍阿慈出嫁。” 听了何氏跟钟氏的话后,迟冰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问道,“出嫁?长平侯府来那不成是为了提亲的?” 何氏笑着点了点迟冰的脑门,“那是自然!沈家相中了你四姐姐,这不都让侯夫人和二太太亲自上门来了!” 迟冰兴奋的抓着迟意的胳膊尖叫,连珠炮似的问她,“真的呀,四姐,是不是沈二公子?咱们也就是和沈姐姐一起玩儿的时候见过沈二公子吧?是不是他?” 迟意自然是不能回答迟冰,她和沈宴铮的事情可以和她的父母说,但是并不好往外传。所以她也只能抿着嘴笑,什么都没说。 她这副表情落在迟凝的眼中,那就是赤裸裸的打击了。 身为长她一岁多的姐姐,迟凝还没有定亲,迟意这就差不多已经和沈家定下了。虽然大周没有长幼出嫁顺序,但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想着自己爹不问,娘不管的日子,迟凝一个没忍住,眼泪噼里啪啦的就落了下来。 ilwxs.com 还在说笑的众人齐齐住了口,目光全都聚集在迟凝的身上。 迟冰还在跟迟意打趣儿,问她什么时候和沈宴铮熟悉的,结果就看到了迟凝自己抹着眼泪哭上了。 老夫人笑容一顿,目光沉沉的看着迟凝。 迟凝也是一时忍不住,见大家都有些不满的看着她,她赶紧用帕子擦干眼泪,抽泣着向众人告罪。 “祖母,孙女只是一时没忍住……没有别的意思。”迟凝站起来,垂着头小声说道。 “哈哈,凝姐儿这是替意姐儿高兴呢吧?姐妹之间感情深厚,舍不得也是正常的。”何氏赶紧打圆场,还挑眉示意白氏也赶紧说两句。 白氏没有她这么灵敏,得了提示才赶紧说道,“对呀对呀,老夫人肯定也是舍不得这几个孙女的。” 迟凝努力压下哭意,柔柔弱弱的说道,“四妹妹如此优秀,沈家夫人太太也喜爱她,往后的日子定然也是差不了的。我真的是一时感慨,没想到一晃儿,四妹妹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这话钟氏没办法接,毕竟迟凝还没有定亲,她说多了,难保又会戳到迟凝的哪根神经,到时候再哭起来,她可不会哄。 迟意这会儿也不想搭理迟凝,所以坐在那儿连看都没看迟凝一眼。 老夫人也是好半晌都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迟凝,倒是把她看的心中忐忑起来。 何氏不想闹的不愉快,只能硬着头皮叫了一句,“老夫人?” “凝姐儿也有十六了,眼瞅着也是大人了,有没有什么心仪的人家?”老夫人摆摆手,对着迟凝缓缓的说道。 迟凝略显惊讶的抬起头来,用微红的双眼看了老夫人一下,随即又垂了下去。 “孙女没接触过外人,哪里有心仪的人家?祖母您是长辈,孙女自然任凭您给做主。”迟凝忍着羞耻心小声的说道。 老夫人叹口气,心里犯起难来。 要说给孙女说亲,确实应该是从迟凝开始,毕竟她的年纪到了。 以前还能指望指望孙氏这个嫡母,但现在来看,也不确实不能怪迟凝这么心急。 大郎是根本不上心,他可能连自己这个庶女到底多大了心中都没有数。 孙氏被关起来后,迟凝的婚事也只能落到她的手中了。 老夫人皱着眉沉思了片刻,扭头问何氏几人,“你们几个若是有满意的人家,也跟我说说。我这些年不在外走动,谁家有合适的小辈儿我都不清楚了。凝姐儿也到年纪了,先相看着,这从定亲再到成亲,忙忙叨叨的也得有个小一年呢。” 何氏犯了难,给女儿家说亲,这日子若是过好了,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过的不尽如意人,那她这个给撮合的人夹在中间定然也尴尬。 远的不说,就说她们二房的迟婧,这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虽然这朱家是迟婧自己选的,但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得是她给收场? 所以现在一说起相看人家来,何氏就下意识的想要推脱,毕竟不是什么好活儿。 “前儿两年倒是有两个人选,但如今人家也都成亲了。突然这么一提,还真就难住儿媳了。”何氏推的干净,明摆着就是不想管。 白氏也是不想沾身,她自己的两个女儿年龄还小,自然也就不愁这事儿。 钟氏和白氏都没有说话,老夫人扫了一眼三个儿媳,心中无奈,却也不能把气撒到她们几人身上。 迟凝只是她们的侄女,不想给自己找事做,她能够理解,但一家人,如此做派,也有些不像话。 不过迟凝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自己这是有多遭人嫌弃,才让三位婶婶如此推脱? “祖母,孙女想起房中还有些事,这就先告退了。”迟凝草草的行了礼,脚下生风的就跑出了清风堂。 老夫人斜睨了何氏几人一眼,略有不满道,“凝姐儿虽然不是你们的孩子,但总归是咱们迟家人。孙氏不当用,你们既然掌了家,那就得担负起掌家的责任来。沈家为何过的越来越好?还不是元氏有两个好儿媳?看看宋氏,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是为了她儿子过来的呢。” 老夫人说的平静,但何氏几人的脸上却都被嘲讽的红了起来。 特别是何氏,她方才还推脱来着。 “老夫人说的是,我们都给注意着,不过若是有些合适的人家,还得是您给掌掌眼。”何氏也只能这么说了,有老夫人给兜着底,她也能稍微放心一些。 钟氏也跟着点头,说道,“到时候还是您跟凝姐儿说比较好,万一她自己相不中,还不好回绝我们。” 有了她们的保证,老夫人这才缓和下来,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话,你们都是长辈,家里这些小辈儿的事可不就得你们跟着操心?否则事事都要我这个老婆子忙叨,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您可是我们几个的定海神针!若是您不提点着我们,我们哪会儿做事呀!”何氏嘴甜,两句话的功夫就又把老夫人哄的笑容满面了。 从老夫人这儿回去后,钟氏忍不住领着迟意回了浅云居,打算跟她好好商量一下和长平侯府定亲的事情。 迟意赶紧按住钟氏的手,让她平静下来。 “母亲,这还没定亲呢,您着什么急呀?”迟意也在她身边坐下,难得脸上也露出了娇羞的样子。 钟氏点了点她的鼻尖,感叹道,“能不急么?娘可不想委屈了你。事出突然,本来娘就觉得你嫁给沈家二公子就不是什么好归宿,但架不住你自己喜欢。又赶上四皇子这个不确定的因素,娘怎么想心里怎么不舒坦。” “您真的不用觉得我委屈。”迟意看着钟氏,非常认真的说道,“能嫁给沈宴铮,是我觉得最幸福也最正确的决定。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有我自己的判断。母亲,女儿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您真的可以相信女儿,能把往后的日子越过越好。” 钟氏说不出话了,怔怔的看着一脸坚定表情的迟意。 最终她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把女儿搂进自己的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第215章 定亲 又过了一日,沈家的媒人便上门儿了。 今日跟着媒人来的是宋氏和她的大儿媳,也就是长平侯世子夫人。 婆媳二人一起登门,足以见得他们沈家对这门儿婚事的看中。 老夫人几人自然也是满意的,当即就点了头,双方高高兴兴的定下了婚事。 不过因为沈宴铮还没有回京,所以纳采的日子就商议着等沈宴铮回来后再订。 送走了媒人和沈家婆媳,迟意的这桩婚事就算是定了下来,全府也都知晓了。 因为怕四皇子那里还有动作,所以迟励宇当天就安排人把这件事传了出去,他们两家先定了亲,这下就算是皇上有意,也不怎么好开口了。 因为有迟励宇的推波助澜,所以沈迟两家结亲的事情传的飞快,四皇子本身就已经在注意迟家,所以自然也晓得了。 下人刚把事情说给他听的时候,他一下没忍住脾气,当即就摔碎了一个茶杯。 小内侍吓的不敢出声,立马跪倒在地。 四皇子咬着牙,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迟家真是好样的!”他重新坐下,面上已经看不出愤怒的表情了。 内侍默不作声的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不敢搭腔说话。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吓的他立马不敢动弹,手中的茶杯碎片已经划破了他的手掌,鲜红的血液滴在深灰色的地毯上,泅出了一块儿深色的痕迹。 这时四皇子的贴身内侍从外面走了进来,挥了挥手,让跪着的小内侍出去。 小内侍赶紧磕了个头,匆忙的拢了拢碎片,弯着腰退了出去。 “还有什么事?”四皇子一只手撑着额头,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内侍走到四皇子身边,躬身低声说道,“殿下,听三皇子府上的人说,三皇子前阵子也找人盯着镇国公府。今儿听说迟四姑娘定亲,在府中发了好大一通火儿。” 一听这话,四皇子顿时来了精神,双眼紧紧盯着内侍,略有些兴奋的说道,“难不成老三对迟意也有意思?” 内侍不好说,便没有吱声。 四皇子也不用他回答,自己又说了起来,“难怪了……我说上次他怎么莫名其妙的要去长公主府,原来是这个打算!” “老三倒是想的美啊,都已经有正妃了,就算看上了又如何?别说镇国公府不会同意,就算是父皇那儿他都不敢实话实说吧?” 四皇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背着手来来回回的溜达着,自言自语的分析着三皇子的动机。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也想拉拢镇国公府,有军权在手,他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 “殿下,奴才不明白,三皇子要如何拉拢镇国公府?他总不能休了如今的三皇妃,另娶迟家的姑娘吧?”内侍不明白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四皇子似乎也被问住了,好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他要如何拉拢……”四皇子摩擦着自己的下巴,拧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后,才不确定的说道,“难不成还想像上次那样?” “殿下?”见四皇子又开始自言自语,内侍小声叫了他一下。 “这件事父皇那是知不知道?”四皇子突然问道。 内侍一愣,赶紧说道,“应是已经知道了,宫中不少的内侍都在讨论,郑公公不能不知晓。” “再去确认一遍!我不能在父皇知道之前去哭诉,否则就显得太刻意了。”四皇子吩咐道。 内侍得了命令,躬身也退出了殿内。 不过不等四皇子这边儿打听,皇上就已经宣了迟励宇进宫说话。 迟励宇自然明白皇上叫他入宫是什么意思,便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进了御书房。 皇上今儿看上去心情不算好,见迟励宇进来,也没给他看座。 “听说你府上和沈家结亲了?”皇上已经懒得试探,开口便直奔主题。 迟励宇装的好,听见皇上这么问了,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连声应道,“没想到皇上都已经知道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儿。臣的女儿,和沈侯爷的侄儿,今儿刚定的亲。” “哦,不过朕听说,你女儿年纪还不大吧?沈家那小子可是不小了,怎么想到和他们家结亲?”皇上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迟励宇心中嗤笑一声,皇上知道的倒是清楚,连他女儿没及笄都一清二楚。 心中是这么想,但迟励宇可不敢说出来,只能如实回答道,“不怕皇上笑话,臣的女儿和沈侯爷的侄女儿平时总在一处玩耍,这么一来二去的,跟沈二公子也有了接触。” 迟励宇说一半儿留一半儿,却也足够让皇上自己思索明白的。 皇上确实也听明白了,这不明摆着么,俩孩子互相暗生情愫,也正好男未婚女未嫁的,加上双方家世相当,可不就一拍即合,结亲呗! “是么,朕倒是没听说,你们家孩子和沈家孩子玩儿到一块儿了。”皇上忍不住酸溜溜的说道。 人两家互相结了亲,他儿子算是白期盼了,这他能不酸么。 迟励宇却老老实实的说道,“之前确实没什么来往,这不之前臣的女儿落了水,正好沈家的姑娘也在,是她把臣的女儿送回家,这才相识,后来关系才亲近起来的。” 迟励宇确实是如实的说了,但这话听在皇上耳朵里,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他女儿之所以会落水,还不是因为周芸那丫头惹的祸! 说了半天,敢情周芸还是最开始撮合他们的了! 越想越气,皇上恨不得现在就把周芸从打牢里行刑结果了! “咳,既然结亲了,那你家那闺女儿也算是朕的侄媳妇儿了。等成亲之日,朕也少不了赏赐,回去让她好好待嫁吧。” 皇上现在不想看着迟励宇这一脸喜庆的笑容,感觉十分的碍眼,问完话后就让他赶紧出宫,该干嘛干嘛去。 迟励宇谢了恩,笑容满面的走了。 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郁闷了。迟励宇一走,皇上顿时愁了起来,思索着要如何跟老四说,才不至于打击到他。 结果不等他想好,郑不禄就说三皇子进宫来了。 皇上心不在焉的宣他进来,问他有什么事。 三皇子一脸的愁容,进来就跪在了案前,痛心疾首的说道,“父皇,儿臣听闻长平侯府要和镇国公府结亲,您可万万不能同意呀!” 第216章 禁闭 不仅皇上,就连郑不禄都跟着愣住了,不明白三皇子这话是合意。 皇上面色一僵,沉着脸怒喝道,“说的什么疯话!人家两家结亲,朕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父皇!”三皇子抬起头,一脸担忧的样子。 他向前膝行两步,缓缓说道,“您就不担心么?镇国公府执掌燕北军多年,燕北军可是抵御北部匈奴的重中之重!长平侯府则管着京卫五大营,可以说他们二府掌握着大周三分之二的军权!您让他们两府结了亲,岂不是整合了这两大军力?不是儿臣心胸狭隘,这实在是不得不防啊!” 三皇子说的真诚,脸上的表情也是忧虑重重,若是再落上几滴泪,那就更能让人信服了。 可惜,他就算说的再真情实感,皇上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就连郑不禄,脸上也没有什么担忧的表情,反而垂着头,微微歪着脑袋,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皇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悠悠的问道,“这么说来,朕是得阻止他们两家结亲了?” “父皇圣明!”三皇子叩头,又说道,“其实说到底,还是他们两府手中的权利太大,如今朝中得用的官员不在少数,父皇可以多提拔一些年轻人,用以分散两位大人的权利。” “这都是你在六部学习到的?”皇上忍住心中的怒火,努力平稳的问道。 三皇子这时还没有察觉到皇上的态度,还以为这是在认同自己的看法,兴高采烈的回话道,“儿臣不才,承蒙各位大人不吝赐教,这些日子确实学到了许多。” “方才你说的话,又是哪位大人说与你的?”皇上又问道。 “并不是哪位大人所言,都是儿臣心中的想法。儿臣最近在兵部学习,却发现兵部的许多要务还需要跟大都督府商议,若是大都督府否决,兵部就需要重新拟定。儿臣总觉得这样一来,不仅军务上繁忙,大都督府的权利也有些太过,兵部的大人们却只能做些不重要的事情。” 三皇子趁机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后来儿臣又想,只要把大都督府的权利分散出来,这样一来,双方就不会太过失衡,父皇也就不必担忧长平侯府有异心。” 皇上抬起双手,缓缓的拍了几个巴掌,用听不出喜怒的语调连说了几个好。 三皇子这才察觉到,似乎父皇并没有那么高兴。 他抬起头,疑惑的看着皇上,收起方才的得意,小心谨慎的问道,“父皇……儿臣说的不对么?” 这事其实是他跟府上的幕僚商量之后才决定下来的,自从安愫跟他提过一次迟意这个人后,他确实也放在了心上,更是向长公主提出了设宴的想法,就是为了亲眼见一次迟意。 后来之所以没了什么动作,也是因为他在犹豫。 以镇国公府的权势,人家根本不屑让嫡女来给他当一个妾室,哪怕是入了牒的侧妃,镇国公府也不可能稀罕。 这就让他很是被动了,虽然对迟意的兴趣不减,但他也是真的没有好的办法。 若是还拿当初设计安情的方法来,那都不用镇国公府告状,父皇都不会原谅他了。 结果就是还不等他想到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听到了镇国公府和长平侯结亲的消息。 气的他在府中忍不住发了脾气,幕僚却说这也许还是一个机会。 这两府都是手握重权,现在这么一联姻,那对皇室的威胁可就是摆在了明面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上继位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扶持过自己的势力。要是这么两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又联了姻,他难不成就不会怀疑? 三皇子一听这话,茅塞顿开,深感赞同。 若是他能说服父皇,不让他们两府结亲,那自然是最好的。要是不能,那就想办法试试能不能让皇上以此来怀疑他们,要是能因此削弱他们手中的权利,他再借此机会安插自己的人进去,那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三皇子根本来不及细想,匆匆忙忙进了宫,深明大义的觐言来了。 只不过他还是太不了解皇上,以为自己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大周的江山,却不想皇上根本就不会怀疑他们两家。 长平侯府暂且不提,那一直都是他的后盾。就说镇国公府,从第一代镇国公开始,就一直为了大周镇守燕北。老公爷的父兄全都死在了燕北,他自己也是因此废了一条腿。 就为了向他证明镇国公府没有反心,如今的镇国公迟泽宇娶的也是小门小户的女儿,现在更是连世子之位都撤了。 他之所以破例给迟励宇封了侯,那也是因为老公爷同意把燕北军和迟家亲军都交到他的手中,即便日后分了家,也不会收回。 这说明什么?老公爷这是在表态,镇国公府往后不会再沾染军权了! 一旦分了家,不能袭爵的迟励宇却成了燕北军新的掌权人,镇国公府则只剩下了一个爵位。 皇上知道老公爷的决心,也是不忍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向他表忠心,这才在迟励宇打了胜仗后,直接给他封了侯。 外人看着风光无限的迟家,却也只有他知道他们过的是多么的小心翼翼了。 所以当得知迟家和沈家要联姻的时候,皇上心中想的只有自己四儿子的请求他怕是要不能满足,但丝毫没有猜忌。 三皇子这么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却不想,是直接刺痛了皇上的心。 看着三皇子小心翼翼的脸,皇上根本就懒得跟他解释什么,只心累的说道,“你回去吧,朕是不会干预他们两家的亲事的,到时候还会送上赏赐。你回去也好好闭门思过,不要再让朕失望。” “父皇!”三皇子一惊,完全没想到自己不仅没能阻止这件婚事,反而自己还被训斥关了禁闭! “儿臣若是哪里说的不对,还请父皇指点!您不能什么都不告诉儿臣,就直接惩罚儿臣啊!”三皇子十分不甘心,他说的明明没有错,为何父皇还要罚他? 皇上却被他激怒了,直接指着他骂了起来,“蠢货!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撤了他们手中的权利,好让你的人顶上去?朕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现在就开始惦记上朕的位子了?” “父皇息怒!儿臣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父皇息怒,父皇息怒!”三皇子吓的腿都软了,这下是什么辩解的话都不敢说了,跪伏在地上就磕起头来。 皇上却不想再看见他,喘着粗气,直接喊道,“郑不禄!让人送三皇子回去!这阵子也不用他去六部丢人现眼了!就在他自己府上好好冷静冷静!” 郑不禄领命,叫上门外的金吾卫进来,架起三皇子,把人带了出去。 第217章 求情 三皇子一走,御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皇上依旧气愤不已的喘气声。 郑不禄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给皇上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御案上。 皇上被气的满腔怒火,端起凉茶仰脖就喝了下去。 “皇上消消气儿,三皇子年轻,不通政务也是正常的。您若是因为这个跟他置气,真是不值得。您在这儿气的要命,他这不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么?” 郑不禄轻声安慰着皇上,平息他的怒火。 皇上放下茶杯,冷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他还年轻?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不知道躲过多少次阴谋诡计!若是都像他这样,尸骨怕是都要腐没了!” 皇上继位晚,他又非长非嫡,当年几个有势力的皇子夺位激烈,皇上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的苦难,才好不容易得到了皇位。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想让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手足相残。 三皇子确实没有对兄弟下手,可他早就盯上了朝中的权柄。不说他妻族郑氏也是手握兵权,他自己府上现在就已经开始养幕僚了。 若他真的聪慧过人,那皇上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可现在看看,他也只是有些小聪明,放到江山社稷上,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皇上叹一口气,他这三个成年的儿子,老三自作聪明,老四一心念佛,老五吃喝玩乐,竟是一个站得住的都没有。 “皇上您还年轻,再说了,下面的小皇子们也是一天一个变化,没准儿往后就有能抗得住的呢?现在呀,您就放宽了心,别在这儿难为您自个儿了!” 郑不禄这话说的其实有些逾矩,要是让外人听去了,肯定会觉得他肯定会掉脑袋。皇家的事儿是那么好掺和的?这都编排上几位皇子了。 可架不住说进了皇上的心坎儿里,更何况郑不禄跟了皇上几十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自己门儿清着呢。 听了郑不禄的话,皇上的脸色确实变的好看了许多,还跟着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也对,现在操心这些干什么?就算他们几个能折腾,也翻不出多大的水花来。就那个脑子,都不会转弯儿,还谈什么权谋呢。” 皇上免不了一番自嘲,心中却还依旧有些难过,为自己,也为这几个不争气的儿子。 “对了,今儿沈宴铮那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皇上又问道。 郑不禄这才呈上秘奏,安慰道,“这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调查得清楚,您也别跟着着急。” 皇上叹口气,揉了揉额角,翻开了秘奏。 …… 三皇子入宫觐言,结果却被皇上撵出宫,关了禁闭这件事,也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只一个晌午的功夫,就传遍了皇宫。 惠妃如今在后宫一人独大,唯一的儿子惹怒了皇上,她自然也是坐不住了。 她亲自去小厨房熬了一下午的补汤,然后换了一身素净的宫装,端去了御书房。 皇上这会儿早就已经批完了奏折,刚刚送走得了信儿进宫来劝解他的郑大将军,也就是惠妃的父亲,然后就听禀报说惠妃前来给皇上送膳。 本来郑大将军唠唠叨叨的就够让他心烦,这会儿惠妃又过来,少不了又是为了给三皇子求情。 皇上今日已经不想再听到有人提三皇子,便让人打发了惠妃,让她回去,不必再往御书房跑。 惠妃被下了脸面,但面上却丝毫不见尴尬和委屈,还让传话的内侍把她带来的补汤给皇上送进去,她就不打扰皇上了。 内侍不好拒绝,只能接了过来。送走惠妃后,近了殿内,试毒后承了上去。 听了内侍的传话,皇上这才缓缓点了点头,也象征性的喝了两汤匙。 惠妃在回去的路上路过御花园,迎面正巧碰上了走过来的蓉嫔和李嫔,李嫔手中还牵着九皇子。 见了惠妃,蓉嫔和李嫔上前来行礼。 惠妃没心情跟她们二人闲聊,见了礼后就要打发了她们。 却不想蓉嫔跟看不出来她面色不虞似的,上赶着找话儿说道,“娘娘这是去见皇上了?可是因为三皇子的事?要妹妹说呀,您这就是杞人忧天了,三皇子德才兼备,不过是跟皇上争论了一番罢了,皇上就算是生气,也不过是一时的。您这去求情,岂不是太不顾及皇上的面子了?” 惠妃自来就看不上蓉嫔这幅小人得志的嘴脸,看不懂人脸色,还专爱往人肺管子上插刀。而且她身份低微,就算是生养了四皇子,但也还只是个嫔。这么些年了,她的母族也依旧没能挤进京城来,还在地方上当着个芝麻小官儿。 所以不论蓉嫔如何蹦跶,惠妃也从来没把她当一回事。跳梁小丑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但是她今日这话,却实实在在是打了惠妃的脸。 皇上别说听她替儿子求情了,连面都没跟她见,这不就是直接堵了她的口,不让她给儿子求情么。 冷冷的看了蓉嫔一眼,惠妃讽刺道,“本宫确实没有蓉嫔会察言观色,毕竟有四皇子在身旁读经念佛,耳濡目染之下,蓉嫔最是会为他人考虑了。” 蓉嫔被冷嘲热讽了一通,张了张嘴,却是不敢再刺激惠妃了。 撇了撇嘴,蓉嫔敷衍着让了让身,语气不善的说道,“不敢耽误娘娘,嫔妾这就回去了。” 说完,也不管跟她一起闲逛的李嫔了,带着自己的宫女,趾高气扬的就走了。 李嫔可没有蓉嫔那么嚣张,见状赶紧行了一礼,解释道,“娘娘不要跟蓉嫔一般见识,她自来就是这个样子。” “本宫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岂会跟她生气?这么晚了,你还带着九皇子在外面?也赶紧回自己殿里去吧。”惠妃不欲跟李嫔这些年轻的妃嫔浪费口舌,挥了挥手,不耐烦的把人撵走了。 李嫔福了福身,让开了路,等惠妃众人先走后,她这才带着自己的人回了宫殿。 哄着九皇子去洗漱后,李嫔坐在贵妃榻上若有所思。 宫女站在她的身后给她卸头上的钗环,见她不说话,就轻声问了一句。 李嫔揉了揉因抱着九皇子而有些酸痛的胳膊,吩咐道,“明日去给承恩伯府和镇国公府送个信儿,就说我想念侄女,让她们入宫来陪我说说话。” 第218章 入宫 自从迟君舟被送回了兰亭老家,带着孩子独自留在镇国公府的李氏就越发的谨小慎微起来。 大房如今式微,公公虽然有个国公爷的爵位,但他在朝中却比不得二叔和三叔。加上大房没有主母管事,她和三少爷迟君杭夫妇二人的来往也逐渐减少,而且孙茹欣有孕在身,她更加不敢去打扰。 不过二房他们倒是也不曾苛待过她,该有的一分也不差。只要安安心心的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李氏倒是觉得比以前还要省心不少。 旭哥儿也是一天一个模样,现在已经能够自己站起来了,虽然还不太会走路,但也也让她看到了盼头。 今儿一早刚刚给旭哥儿喂了早饭,阿桃就兴冲冲的跑进来,说宫里的娘娘给她送了信儿,说邀她去宫中说话。 李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姑母叫人来请她入宫的。 “只叫了我一人,还是承恩伯府那儿的也去?”李氏问了一句。 阿桃只好如实回答道,“承恩伯府那肯定也是要请的,您知道,娘娘办事,自来都是讲究一碗水端平的。” 李氏无所谓的点点头,也根本就没在意。 “那奴婢服侍您换衣裳吧?等会就要走了。”阿桃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她家少奶奶虽说前些年跟这位姑母的关系不错,但李嫔入宫也有小十年了,她不能出宫,也很少主动叫娘家人入宫去说话,就算是再好的关系,只要不维系,也会渐渐淡了。 加上她家少奶奶又不是个会来事儿的,以前那点儿淡薄的姑侄情谊,现在可能也剩不下多少了。 而且承恩伯府那儿的两位姑娘也会一同入宫,想也知道李嫔叫她们去也不会是为了联络感情的。 阿桃正服侍着李氏梳妆,门外的丫鬟就进来说三姑娘过来了。 迟凝前几日因为当着老夫人几人的面忍不住掉眼泪,然后遭到嫌弃,这几日就憋在自己房中一直没有出来过。 今日想着找嫂嫂来说说话,结果进来才发现,大嫂正在梳妆打扮,好像是要出门去。 “大嫂是有事要出去么?”迟凝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李氏也有段时间没跟迟凝说话了,见她一副犹豫的样子,也不忍心撵她走,招手让她进来,说道,“是我姑母使人来叫我入宫去跟她说说话,你找我有事儿?” 迟凝慢悠悠的走到李氏身边坐下,一脸羡慕的样子,“要入宫呀?可真好,我还从来没有入宫过呢。”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我姑母的位份也不算高,如今还是好几个后妃住在一个殿中,还没有咱们府上大呢。” 李氏在成亲前是入宫过一次的,那时李嫔已经生了九皇子,算是母凭子贵,才晋了嫔位。可就算如此,她也是跟另外四位妃嫔一起住在一个宫殿中。 虽然有各自的院子,但终究没有那么方便。 所以当迟凝面露羡慕的时候,她说的才能这么不以为意。 “那也不一样啊!那可是皇宫,谁不向往呢?”迟凝托着下巴,神色向往。 李氏看着她的眼睛,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说道,“那你和我一起去吧。” “啊?”迟凝一惊,犹豫却又希冀的说道,“真的可以么?娘娘不是只说了让你去,不能还带着其他人吧?” 李氏说完也有些后悔了,虽然姑母不是只叫了她一人入宫,但她叫的却都是承恩伯府的人。她要是没提前请示,就私自带迟凝入宫,少不得会让姑母不高兴。 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她又不想言而无信。 反正这是自己的小姑子,也算是一家人,想必姑母就算是在意,也不会说她什么的。 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番,李氏便开口安抚迟凝,“没事儿,姑母找我入宫也就是说说话儿,你也知道我这人,笨嘴拙舌的,你跟着去了,也能帮我缓和缓和气氛。” 有了李氏的承诺,迟凝这才放下心来,赶紧站起来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说道,“那我是不是也要换件像样儿的衣裳啊?这样子是不是有些不尊重娘娘?” 李氏点点头,让迟凝回去换衣裳,“等会儿就在院门儿等我就行,姑母已经备了马车,咱们直接过去就好。” “那嫂嫂等等我,我这就去换衣裳!”迟凝连蹦带跳的往自己院子跑去,生怕李氏不等自己。 迟凝出去后,阿桃有些不满的嘟囔道,“少奶奶您怎么让三姑娘跟着一起去啊?万一娘娘不高兴了,岂不是会埋怨您?” 李氏无所谓道,“姑母叫我们去也就是说说话儿,没什么大事儿。而且都叫上我那两个堂妹了,我带着镇国公府的姑娘去,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阿桃想了想,也确实是这样,点了点头,就没再说什么。 李氏梳妆打扮好后就去了迟凝的院子等她,迟凝收拾的也快,兴冲冲的跑出来后,就跟着李氏一同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镇国公府的位置是距离皇宫最近,占地面积也是最大的一片巷子,承恩伯府就完全比不上了,所以李氏和迟凝要比承恩伯府的两个姑娘先到了好一会儿。 在宫门口等承恩伯府的姑娘到后,一行人这才步行入了宫,直接去了李嫔居住的永和宫。 李嫔一早就已经让人准备了水果茶点,等几个侄女儿一到,就能一同坐下说话聊天。 宫女禀报说人已经到的时候,李嫔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端端正正的坐在里间的贵妃榻上,向外张望着。 她当年入宫的时候,其实也只熟悉自己亲大哥的女儿李蔓,至于继母生的二弟三弟,她本就谈不上喜欢,加上这两个侄女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入了宫,自然也就算不上熟悉了。 所以在见到李氏和三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进来时,她一时还有些愣住了,不知道后面跟着的三个小姑娘是谁。 李氏率先向李嫔行礼问安,然后拉着迟凝的手,向她介绍起来。 得知这是镇国公府的三姑娘,李嫔不但没有不满,反而兴高采烈的拉着迟凝的手,上下不住的打量,嘴上夸赞的话也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李氏有些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姑母既然不在意,她自然也没什么不满的。 至于承恩伯府的那两个姑娘,脸上就不怎么好看了。自己的姑母拉着别人家的姑娘夸,反倒把自家人给晾在了一旁。 第219章 李嫔 李嫔却仿佛没有看到自家的两个侄女儿似的,拉着迟凝的手一个劲儿的说着亲热话。 迟凝也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宫中的娘娘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她也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逐渐放开,说话也更加得体有礼。 “当初刚听说世子染了恶疾,需要去兰亭休养的时候,本宫就担心蔓儿,她是跟着去也难,留在京中也难。今儿见了你,本宫这心呐,也算是放进肚子里了。有你这个贴心的小姑子陪着她说说话儿解闷,我也就不担心她了。” 李嫔说的真诚,还亲热的拍了拍迟凝的手,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 李氏在一旁有些稀奇的看了李嫔一眼,心中有些纳闷儿。 自己这个姑母虽然向着自己,可也是还在承恩伯府的时候。那时她的父亲刚刚去世,姑母也还没有进宫。祖母因为是继室,所以对他们孤儿寡母算不上好。 姑母那时也是要在祖母手底下讨生活的,所以对自己的亲嫂子和亲侄女,她还有一丝亲近。 等她入了宫受宠,皇上还破例给了她们府上承恩伯的爵位。姑母一朝得势,自然是要炫耀一番,那两年她们母女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后来姑母又求了皇上给她赐婚,一直到现在,其实她这十几年也才见过姑母三四次而已。要说姑母有多疼爱她吧,却不见她时常招自己入宫说话;可若说不在意,她却还为自己求得了镇国公府的这门亲事。 虽然现在看来这亲事算不上好,但在外人看来,这可是无上的荣光。 之前迟君舟做下了错事被罚,国公府自然不能把这种丑闻宣扬出去,所以对外的说法就是迟君舟染了恶疾,好不容易救下来了,身子也算是彻底废了。 老公爷自请撤了他的世子之位,外人虽然疑惑,但也觉得正常。毕竟让一个废人占着世子的位子,还不知道他的身子能不能支撑到他袭爵的时候呢。 只不过这样一来,她这个昔日的世子夫人的处境就显得尴尬起来。 镇国公不止一个儿子,而且次子迟君杭显然要比迟君舟更加优秀。与其等着往后不知道有没有出息的长孙,还不如直接把爵位传给已经崭露头角的迟君杭。 不仅外人这样想,李氏自己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这阵子在镇国公府过的小心翼翼,她早就不求旭哥儿能不能袭爵,只求她们母子俩能平安度日,这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就在她如此艰难度日的这段时间里,除了自己的母亲外,其他人一个上门去安慰她的都没有。 在宫中的姑母也是如此,连让人去给她递话都不曾。 谁知道好不容易叫她进了次宫,姑母竟只拉着迟凝说话了。 李氏一开始心中有些不解,后来再看到两位堂妹尴尬的脸后,便开始觉得十分舒畅。 这两个堂妹年纪都不大,但为人处世却像极了她们的母亲,尖酸刻薄,见不得人过得比她们好。 上次她跟迟君舟吵架回了娘家,两位婶婶就带着堂妹轮番去她面前拿话酸她。她自来嘴就笨,根本就说不过她们,也只会一个人躲起来哭。 现在看到她们被人如此忽视,她心中不知有多高兴。风水轮流转,也终于轮到她们自己尝尝滋味了。 李嫔拉着迟凝说了好半天的话儿,若不是那两个侄女儿尴尬的脸倒胃口,她还能跟迟凝说上一说。 让李氏也坐在自己的身边,李嫔这才把目光转到另外两个侄女身上。 “你们就是二弟和三弟家的姑娘吧?这么多年不见,都这么大了。都叫什么名字?”李嫔收起笑容,略显严肃的问道。 年龄稍长的一个女孩儿赶紧福身回话道,“回娘娘的话,臣女单名一个蓁,家父正是承恩伯。” 李蓁是承恩伯府的二姑娘,是李氏二叔的女儿,今年刚刚十一岁。 另一个稍微小一些的姑娘叫李荨,是李氏三叔的女儿。 承恩伯府只有她们三个姑娘,下面还有两个年纪更小一些的男孩儿,也都是李氏二叔的孩子。 李嫔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也都坐下吧,不用拘谨。彩萍,给几位姑娘上茶。” 几个宫女鱼贯而来,把手中的托盘一一摆上,然后又静悄悄的退了下去。 李蓁和李荨自然有些放不开,她们二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宫中得宠的姑母,方才又被有意无意的忽视了一番,现在心中还有些忐忑,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这位姑母了。 反观李氏和迟凝,她们二人就比较放松了,一面吃着精致的茶点,一面和李嫔轻声细语的说这话。 李嫔也询问了李氏最近过的如何,又让她放宽心,只要一心一意把孩子教养好。 李氏也不再纠结姑母对她到底是上心还是不上心,全都一并应下,连声道谢。 她们姑侄几人聊的正开心,大宫女彩萍进来说蓉嫔娘娘过来串门了。 蓉嫔和李嫔都住在永和宫,两人各自的偏殿距离也不算远,所以平日里往来的就比较多。 一听是蓉嫔,李嫔赶紧带着几个侄女起身,一起迎了出去。 蓉嫔身穿一身亮丽颜色的宫装,脸上也是喜气洋洋,仿佛有什么喜事似的。 见李嫔带着几个年轻姑娘出来,她还好奇的主动问道,“妹妹这儿有客人?这都是哪家的姑娘,长相可真是水灵呀!” 蓉嫔一面说,一面把目光停留在迟凝的身上,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皇上已经多年不曾充盈后宫,现如今能叫得上名号的妃嫔,年纪也都不轻了。今日突然见到这么几个年轻水灵的小姑娘,她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李嫔想要凭借年轻的姑娘来获得皇上的关注。 见蓉嫔脸色都变了,李嫔赶紧上前去解释道,“姐姐来了?还没给你介绍呢,这都是我娘家的侄女儿,这位则是镇国公府的三姑娘,是我内侄女的小姑子。” “原来是妹妹的侄女儿呀,妹妹可是想念家人了?”一听这话,蓉嫔的脸色瞬间就变的高兴起来,上前两步,忍不住打量起来。 李嫔见状,也放下心来,笑着跟她寒暄道,“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娘家人了,确实想的厉害,这不就赶紧让人把几个侄女都请进宫来,好跟我说说话。” “还是妹妹命好啊,我娘家离得远,这么多年,我是一面都没能见上。”蓉嫔叹口气,有些惆怅的说道。 “姐姐进来坐吧,也正巧你过来,我说是想念家人,但都是这个岁数的人了,跟她们小姑娘也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姐姐来跟我说说话,她们几个也能不这么拘谨。”李嫔拉着蓉嫔的手,不让她走。 蓉嫔也确实不想走,昨天晚上她和李嫔散步散到一半儿就赌气回来了,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呢,要不也不能大上午的就跑她这儿来。 第220章 顺眼 几人回到里间重新坐下说话,李嫔似乎对迟凝格外上心,不仅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还主动跟蓉嫔介绍她。 迟凝平日里就是如同小透明般的存在,何时像这样被当成中心过? 她一面疲于应付,一面又在心中窃喜。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能被人如此重视。 蓉嫔听李嫔如此看中迟凝,自然对她也渐渐升起了一丝兴趣,而且在得知她是镇国公的女儿后,看向她的目光都变的火热起来。 “前儿刚听说镇国公府和长平侯府要结亲,想必正是迟姑娘的堂妹吧?既然堂妹已经说亲了,那迟姑娘是否也定亲啦?”蓉嫔好奇起来,她们虽然久居深宫,但消息可灵通的很,京中有什么新鲜的八卦,她们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昨日就是因为知道了镇国公府和长平侯府要结亲,这才闹出了三皇子被关禁闭的笑话来。就凭着三皇子被罚这件事,蓉嫔对这两府的感官都好了不少。 她自来和惠妃就合不来,虽然没有什么大矛盾吧,但她的儿子和三皇子也只不过差了不到两岁,而且从入太学开始,三皇子就事事都要压四皇子一头。 蓉嫔虽然没有想要儿子争夺皇位,但让人这么压着欺负,她心中肯定也是不高兴的。 现在能有机会看到三皇子的笑话,她当然是高兴的了。 只不过她这话却是问到了迟凝的伤疤上,蓉嫔的话刚落,迟凝脸上的表情就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 可她又不能不回答蓉嫔的话,只好小声的说道,“回娘娘的话,臣女还不曾定亲。” “啊,还没有啊。哈哈,不着急,你年纪也不大呢,也是国公爷舍不得你这么早出嫁,想要再留你几年。”蓉嫔也看出了迟凝的尴尬,赶紧往回找补找补。 好不容易能看迟凝的笑话了,李蓁姐妹可不会轻易放过,闻言略显惊讶的问道,“呀,迟姐姐还不曾定亲?那怎么武安侯的女儿先订下了?她是比迟姐姐要小一些的吧?” “肯定的呀,武安侯的女儿行四,迟姐姐行三,肯定是迟姐姐年长。”李荨用一副天真的表情,却专往迟凝的伤口上踩。 迟凝面色通红,却不知要如何反驳,只能垂着头不说话了。 牵起话头儿的蓉嫔也不好意思起来,心中却把李嫔的这两个侄女骂了个狗血临头,如此看不出好赖,这两个丫头真是够让人讨厌的。 李嫔自然也不满,这两个丫头就是故意说这种话来埋汰迟凝的,真以为她听不出来呢? “我们国公府自来就不看重这些,早定亲晚定亲还不都是一样?若是没有满意的人家,我们国公府就是不嫁,也不会随便把姑娘嫁出去。不像有的人,把姑娘当成利益的筹码,就为了能往上爬。” 一直没吱声的李氏突然说了一句,成功让李蓁李荨的脸色变的苍白。 李氏这话也是有所指向的,李蓁如今才刚刚十一岁,但是却早早就定了亲。男方是定远侯府的小孙子。 之所以能跟定远侯府攀上关系,还是因为定远侯和已逝的李老大人是同僚。 李老大人去世后,定远侯对李府上下颇多关照。后来李嫔入宫,李府又得了爵位,李氏的二叔就有了想和定远侯府攀亲戚的心思。 正好那时他的长女,也就是李蓁正好出生。 也是赶巧了,定远侯次子的小儿子,那年不慎从树上跌落,才四岁的小男孩儿,就这么摔断了腿,成了跛子。 承恩伯趁机提出了两家定亲的想法,他没觉得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瘸子是委屈,反倒认为能嫁入侯府,那可是天大的荣幸。 因为小孙子成了跛子,定远侯自然是发愁的。娶媳妇另说,就是往后的仕途,就已经是不用想了。 这时候承恩伯一脸真诚的上门,提出了结亲的想法,定远侯自然是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就这么着,刚刚出生的李蓁,就有了一个未婚夫。 年纪渐长之后,李蓁自然是想要反抗的,但承恩伯怎么肯同意,能和定远侯府结亲,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他根本就不可能在乎李蓁的想法。 李蓁闹了不是一次两次,最严重的一次都已经闹出要上吊自杀了。 但是承恩伯也是个狠人,他就站在门口冷眼看着李蓁,说让她吊,要是是真死了,那自然婚事作废。如若不然,她就是剩下一口气,那也要嫁入定远侯府。 李蓁当然舍不得去死,后来也就认了命,没有再反抗过。 现在她用婚事来笑话迟凝,李氏自然也是用她的婚事反击回去。反正没脸的又不是她,能看到李蓁丢脸,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蓁的事情蓉嫔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当李氏说完,李蓁瞬间就变了脸后,她心中还可惜的叹口气,不能听到什么有趣儿的内幕了。 李嫔对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二弟做法自然是不屑的,不过正是因为她懒得管,所以承恩伯才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往上爬。 因为若是他自己不筹谋,那李家往后也就没什么奔头了。承恩伯的爵位不是世袭罔替,他若是不为了下一辈儿筹谋,他们往后自己若是没有本事,那李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只是李蓁想不到那么远,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嫁给一个瘸子。 被李氏好一通冷嘲热讽,李蓁红着眼眶,抿着唇不敢再说话了。 李嫔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竟然拉着迟凝的手,温声细语的说道,“你年纪还小呢,你看你大嫂,不也是十七的时候才定的亲?不瞒你说,我进宫那年,都快要二十了,现在这过的不比谁都舒坦?你这是还没有遇到自己的姻缘,等时机到了,还怕没有好的亲事?” “娘娘说的是,前阵儿祖母也说了,嫁人不是小事,自然是要好好挑选的。”迟凝感激的看着李嫔,恨不得要扑到她怀中好好哭上一通了。 她完全想象不到,高高在上的后宫嫔妃,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对她还这么关怀备至。 一旁的蓉嫔看着迟凝,感觉这小丫头年纪合适,家世也好,长相也是不错,竟让她越看越觉得顺眼起来。 第221章 想法 李嫔一直在注意着蓉嫔的反应,见她的目光一直在迟凝身上转悠,她心中就已经有谱了。 又聊了一会儿,李嫔把彩萍叫进来,吩咐道,“你带几位姑娘去花园里转转吧,趁着今日天气不错,再过上几日,怕是宫中的花儿都要落光了。” 李氏不知道姑母把她们几人支使出去要干什么,但她也没有问出声,拉着迟凝就跟着彩萍出去了。 李蓁李荨二人也是一脸的疑惑,犹犹豫豫的跟了上去。 等几个小辈儿一走,蓉嫔便拉着李嫔八卦起来,“听说镇国公府要联姻的姑娘是武安侯的嫡女,那这位便是镇国公的那位庶女吧?” “正是,我那侄女是她的长嫂,今日便跟着一起来了。”李嫔笑着点点头,等着蓉嫔往下说。 “这姑娘多大了?为何一直没有定亲?”蓉嫔紧接着又问道。 李嫔慢悠悠的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却没有立即回答。 蓉嫔看着她着急,忍不住催促道,“妹妹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呀?” “我能知道什么内情?”李嫔无奈的笑道,想了想这才说起来,“这丫头是庶女,嫡母自然是不上的。不过国公府的老夫人倒是对几个孙女一视同仁,也说了要亲自给她相看人家。就是不知道,国公府想给她找个什么样的。” 一听李嫔这话,蓉嫔就知道还有机会。 她那个糟心的儿子,一心就知道研读佛经,眼瞅着三皇子都有好几房的姬妾了,他身边却连个暖床的丫头都没有。 她催促呢,那小子就敷衍着说没有遇到喜欢的。前段时间她可是听说了,在青玄寺那日他可是遇到了镇国公府的姑娘,还主动说想送人家姑娘下山。 虽然她不知道是国公府的哪位姑娘,但都是姐妹,想必长相什么的应该都差不多。这个三姑娘虽然是庶出,但国公府出身,就算是庶出,也要比小门小户的嫡出女子有教养。 “不瞒你说,我这阵子呀,愁的晚上都睡不好觉,自从皇上提过一次给轩儿两个选妃,我就开始惦记上了。但是你也知道,咱们在这宫中,哪有机会见到那些年轻小姑娘呀?我看这迟姑娘就不错,性子好,长相也好,就连出身都是顶尖儿的,要是轩儿能有她这样一个皇子妃,那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蓉嫔也不拐弯抹角,直言就说她看上迟凝,想让她给四皇子当皇子妃了。 李嫔自然是察觉出蓉嫔的打算的,不过她也不能替迟凝做出决定,所以思索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姐姐能替四殿下做决定么?万一殿下自己不喜欢怎么办?” “还能指望他?他是谁都不喜欢!不过我倒是真喜欢这个丫头,看着合眼缘了。”蓉嫔不耐的挥挥手,烦躁的说道,“他自己也没什么要求,我觉得不错就行!” “那姐姐是要如何打算?”李嫔问道。 她昨日听说镇国公府和长平侯府要结亲的时候,心中其实就有了模糊的想法。 侄女李蔓的丈夫算是费了,一个被撤了世子位的长子,想也知道这是被镇国公府放弃了。侄女一下子从世子夫人成了可有可无的边缘人,李嫔自然是觉得不甘心的。 正巧晚上又听说了三皇子因为劝阻皇上不让这两府结亲而被惩罚的消息,她就知道,皇上这是不会反对了。 她也听说过侄女还有一个庶出的小姑子,如今还没有定亲。 李嫔和四皇子的生母蓉嫔一直关系不错,而且四皇子正巧也还没有娶亲。 她心中一动,就想着有没有办法能拉拢一下。原本她是想今日先把侄女叫进宫来,然后好好打探一番,结果真让她没想到啊,迟凝竟然跟着一起来了。 而且蓉嫔也因为昨日聊的八卦还没有说完,今儿忍不住又跑她这儿来了。 双方这么一碰面,没想到竟然让蓉嫔自己就先相中了。 这也反倒省了她来浪费口舌了。 李嫔心中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毕竟蓉嫔自己觉得合适没有用,这事儿还得是皇上先点头才行。 所以在蓉嫔表明了心意后,她才又问她有什么打算。 蓉嫔却被问住了,她看上迟凝,这也是事发突然,她能有什么打算呀。 一下子就被问的慌了神,蓉嫔拉着李嫔的手,慌张着说道,“妹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我着也不好突然就跑到皇上面前去说呀,万一皇上误会了,这就不好了。” “不如姐姐还是先问问四殿下的想法吧,毕竟往后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总不好选一个他不喜欢的。”李嫔虽然这么说,但她心中却是有着八成的把握,四皇子不会拒绝这门亲事。 蓉嫔点点头,干脆说干就干,她直接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一面走还一面说着,“我这就去寻他,问问他行不行!” 李嫔没能拦住,只能摇着头感叹,“真是急性子,片刻也等不了。” 结果不用蓉嫔去问,彩萍带着李氏迟凝四人逛御花园的时候,正巧就遇到了一同走过来的四皇子和五皇子。 他们二人因为还没成亲,所以依旧住在宫中。 彩萍连忙示意迟凝几人给两位皇子让路,然后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 四皇子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见状也停下了脚步,没有走近。 “不必多例,这几位是哪位娘娘的客人么?”四皇子见这几位眼生,便好奇的问了一句。 彩萍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还着重介绍了一下迟凝。 一听是镇国公府的姑娘,四皇子的目光便不自觉的看向了迟凝。 迟凝羞红了脸,小心翼翼的看了四皇子一下,然后福了福身。 四皇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拉着五皇子说道,“咱们绕一下路吧,不要打扰了这几位。” 五皇子没反对,二人便转了个弯,从另一边走了。 送走了两位殿下,彩萍带着几人又逛了一会儿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李荨一直在安慰着被当众踩到痛脚的李蓁,所以她们二人也就没和李氏迟凝拌嘴,这一路也就消停了不少。 回到李嫔的殿中,李氏见蓉嫔已经走了,便凑上去小声的问道,“姑母,蓉嫔娘娘是不是对三妹有兴趣?” 李嫔意外的看了李氏一眼,也没有瞒着,点头说道,“她确实有这个意思,而且她还承诺了正妃的位置。” “正妃?”李氏一惊,完全没想到竟然是正妃。不是她觉得迟凝配不上,而是迟凝庶女的身份,能给皇子当选侍都是高攀了,结果蓉嫔开口就承诺了正妃的位置。 李嫔示意她噤声,小声说道,“她是这么说,但能决定的还是皇上那儿。不过你回去了也可以先跟老夫人透个底儿,让她们也有个准备。” “这事儿能成么?”李氏却没这么乐观,皇子成亲,这可不是小事。 李嫔却是胸有成竹,安慰她道,“你只管回去了说,这事儿八成不会有什么意外。” 第222章 意见 风风火火跑回去的蓉嫔,路上就已经使人去叫四皇子过来,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四皇子这会儿正要和五皇子一块儿出宫去,还没走到宫门,就被蓉嫔的人给追上了。 “殿下!殿下等一等!”小内侍跑的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伸手招呼四皇子。 四皇子的贴身内侍向后看了一眼,跟四皇子说道,“殿下,是娘娘身边的人。” 四皇子这才停下脚步,等小内侍过来。 “母妃找我?”四皇子问道。 内侍擦了擦汗,断断续续的说道,“是……娘娘……请您过……过去一……一趟。” 五皇子正站在四皇子的身边,闻言便说道,“蓉嫔娘娘既然找四哥有事,那我就不跟着四哥过去了,我先出宫去玩儿啦!” 原本二人是约着出宫去吃羊肉铜锅的,天气渐渐变冷,吃上一顿热乎的羊肉锅子,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过蓉嫔突然使人来叫四皇子,那定然是有事。五皇子不好凑上去,便主动提出先离开了。 四皇子怕了拍五皇子的胳膊,承诺道,“那就只能下次再和五弟约了。” “无妨,时间有的是,那四哥我先走了。”五皇子挥挥手,带着自己的人便先行离去。 四皇子来到蓉嫔殿中,还没走近内殿,就被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蓉嫔给拽了进去。 “母妃这是因为何事,如此着急?”四皇子嘴角挂着无奈的笑容,被拉着走进了内殿。 蓉嫔着急忙慌的,母子儿子一起坐下,她便忍不住说道,“今儿李嫔的侄女儿入宫来跟她说话,同行的还有一位镇国公府的姑娘。那姑娘长相娇俏,性子也是温柔和善,我是极为喜欢的。而且她如今还没有定亲,就是身份上稍微有点儿不如意,是镇国公的庶女。你之前应该是见过的吧?感觉怎么样?” 四皇子略微有些惊讶,镇国公的庶女,那只能是那位行三的迟姑娘了。他虽然见过一面,但他当时的注意力却只放在了迟意的身上,所以并没有留意那位迟三姑娘的长相如何。 “母妃觉得她不错?”四皇子拿不准蓉嫔的想法,便先问了她的意见。 蓉嫔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了,“确实很不错,母妃很喜欢。” “那母妃的意思是……”四皇子又问。 “她虽然只是个庶女,但镇国公府声名显赫,她这庶女身份可要比一般的嫡女还要尊贵。所以母妃的意思……正妃如何?”蓉嫔兴奋的看着四皇子,显然早就已经决定好了,只等四皇子过来告诉他了。 四皇子却叹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喜欢?”蓉嫔一愣,没想到这事儿的阻碍竟然又是因为自己儿子不喜欢。 心中的兴奋顿时就如同被一盆冷水浇熄,蓉嫔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这姑娘是真的很不错,也难得母妃能看上眼,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母妃,并非是儿臣不喜欢。”四皇子无奈,只好跟蓉嫔说起了前几日自己去跟父皇求赐婚的事情。 蓉嫔听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哭丧着脸,差点儿落下泪来,“我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好不容易有一个自己心仪的女子,人家还已经定亲了!” “好了好了,母妃不要伤心,只能说我和迟四姑娘没有这个缘分。还有,迟三姑娘这件事,您就不要再提了。让父皇知道了也不好,”四皇子安慰蓉嫔,心中却觉得这也不失是一个好机会。 只是他刚刚提出了心悦迟四姑娘,转头又要去求娶迟三姑娘,搁谁谁都会怀疑,他的目的不纯。 但要是让他就这么放弃拉拢镇国公府的话,他又确实不甘心。再加上如今镇国公府和长平侯府又结了亲。 如此强大的助力,谁能不眼红?若不是因为这件事,老三那个蠢货也不至于冲动行事,以至于被罚了禁闭。 四皇子心中在想着要如何拉拢到强大的助力,蓉嫔则在懊恼好不容易看上的姑娘因此而错过。 她心烦意乱的在四皇子面前来来回回的走着,口中念叨着可惜了。 四皇子也在想着要如何才能让皇上主动提起他的婚事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蓉嫔忽然大声说了一句,站定后看着四皇子,一脸坚定的说道,“我得去和皇上好好说说,既然已经错过一个了,那现在这个可说什么都不能再错过了!万一等这迟三也定了亲,那可就真是一个都捞不着了!” “儿臣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么?”四皇子苦笑一声,怎么在母妃的眼中,自己就成了没人要的滞销货了? 蓉嫔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还是香饽饽呢?上次裕安弄的那个什么秋日宴,就有人说是为了给你和五皇子选妃,结果有好几家人都是直接就给拒了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四皇子自然也是知晓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他这下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因为他一直不求表现,所以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皇子,没有强大的母族,也并不得皇上的关注,所以嫁给这样一个皇子,看上去身份是足够高贵,但往后却没什么奔头,有可能日后还会受到下一任皇帝的猜忌。 这样一个皇子,自然是让人望而却步。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三皇子那个蠢货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还贪恋美色,但架不住他身后有惠妃出谋划策,还有郑大将军给撑腰。 小时候但凡他有哪一样比三皇子出色,事后不是三皇子排挤他,就是惠妃不动声色的敲打他的母妃。 蓉嫔没有背景,本身也不怎么聪慧,四皇子只有藏拙,才保住了他们母子二人。 这么多年了,四皇子早就习惯了以平凡示人,虽然日子是好过了许多,但弊端也渐渐显露无疑。不仅朝中大臣对他不抱有希望,就连父皇母妃,也一直认为他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闲散王爷了。 不过这会儿,四皇子却觉得也许是一个机会,父皇对他固有的印象,很难会觉得他求娶镇国公府的姑娘,是为了谋权。 只不过上一次他表现出来的是对迟四姑娘一见倾心。这次嘛,说法就得换一换了。 第223章 一举两得 “母妃要如何去跟父皇提这件事?”四皇子捻着手指,好奇蓉嫔要如何跟父皇说起他的婚事。 蓉嫔眼睛一瞪,语气却弱了下来,“还能怎么提,就哭一哭呗……你这眼瞅都这么大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呢,你父皇就不心疼?这好不容易相中了一个,还晚了一步,你父皇要是真心疼你,怎么也得给你挑一个差不多的吧?” 四皇子无奈,他是真不能期待蓉嫔能给他出什么奇招了。 “您要是真跑父皇面前哭诉,非但不能得到父皇的谅解,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让父皇觉得厌烦。”四皇子只能给蓉嫔想办法,不让她拖自己的后腿了。 “那该怎么办呀?”蓉嫔慌张道,她可都跟李嫔说好,让她跟镇国公府通气儿了,这要是不成,岂不是她把李嫔都给得罪了。所以一听四皇子这么说,她心中也跟着着急起来。 四皇子想了想,缓缓说道,“这样,你到时候跟父皇这么说……” 蓉嫔凑上前,认认真真记在了心里。 而皇上这边,也是因为镇国公府联姻的事情,他心中确实感觉有些对不住老四。 这几日他都宿在了勤政殿,没有回乾清宫,就是怕蓉嫔会去找自己哭诉。他虽然对后宫的妃嫔都不怎么上心,平日也很少翻牌子,但对这几位生养了皇子的妃子还是多了一丝耐心的。 只是这蓉嫔吧,没什么脑子,心事根本藏不住,火气也完全忍不住。她要是寻来哭诉,他还不好把人撵走。 只是已经过了好几日了,却不见她来。皇上心中困惑不已,又有些好奇,便主动去了蓉嫔的住所。 内务府来人传皇上要来用晚膳时,蓉嫔悬着的心终于是放到了肚子里。果然不出她儿子所料,她没有去哭诉,皇上真的就主动过来了! 赶紧梳洗打扮了一番,蓉嫔恭恭敬敬的等着皇上的到来。 处理完一天的政务,皇上没有坐轿撵,而是散着步一路走来的。 蓉嫔带着宫女直接在永和宫的宫门处迎接,伴着皇上一起回了自己的寝殿。 “皇上有阵子没有来臣妾这儿了,不知道您今日的胃口如何,臣妾就让御膳房按着您平时的口味做了些,已经不早了,不如先用膳如何?”蓉嫔柔声细语的说道,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更加体贴。 皇上不动声色的看着蓉嫔,也没有拒绝。 服侍着皇上入座,蓉嫔亲自给皇上布菜,等皇上用的差不多了,她也坐了下来,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等蓉嫔也用完了完善,宫女们把饭菜撤下去后,皇上便和蓉嫔随意的聊了起来。 “这几日轩儿可有过来问安?” 四皇子单名一个轩字,蓉嫔刚听到皇上这么叫的时候,还稍微愣了一下。毕竟平时皇上都是老四老四这么叫的。 回过神儿后,蓉嫔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轻声说道,“轩儿每日都有来,不忙的时候还会陪臣妾聊聊天。” 皇上点了点头,掩饰般的咳了一声,又问道,“那他可有跟你说过,关于他的终身大事?” 蓉嫔心中一喜,又被儿子料到了! “您别怪轩儿,是臣妾看他前几日闷闷不乐,就追着他问的。他也不好一直瞒着臣妾,就跟臣妾说了一嘴。”蓉嫔先是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又把四皇子说成愁眉不展的模样。 “不怕皇上笑话,臣妾前儿去李嫔妹妹那说话,正巧碰到她的侄女带着小姑子进宫来陪她说话。臣妾瞧着那姑娘知书达理,就觉得欣喜,后来一问,才知道还没有定亲。 “您也知道,臣妾娘家不在京城,所以对这京中的人家都不怎么了解。臣妾本想着,既然是李嫔侄女的婆家,那定然也是好人家,就起了想要给轩儿说亲的打算。后来才知道,这姑娘竟然就是镇国公府的三姑娘。” 蓉嫔慢悠悠的说道,语气中还充满了无奈和心酸。简直是让闻者流泪,听者伤心。 皇上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他这会儿正觉得有愧于四皇子,就更能理解蓉嫔的心情了。 “李嫔妹妹还不知晓轩儿之前和您提过求亲的事,所以还觉得这也是门不错的亲事呢,还说国公府的老夫人也正在为三姑娘相看。 “臣妾好不容易能见着个心仪的小姑娘,结果看来也是有缘无分了。” 蓉嫔全程都在感叹四皇子和镇国公府没有缘分,丝毫都没有埋怨皇上的意思,而且她今日也没有哭闹,倒是显得格外的贤惠。 听她这么一说,皇上也是觉得自己儿子这婚事太过坎坷。自己相中的姑娘,和别人定了亲。母亲相中的儿媳,还得要避嫌。 弄来弄去,啥都跟他没关了。 皇上顿觉凭什么自己的儿子要受委屈?虽然不能跟他心仪的姑娘成亲,但既然另一个能让他的母妃看中,那定然也是不差的。既然如此,他何不顺了她的意呢? 心中这么想着,皇上也觉得可行,便直接开口道,“什么有缘无分,这有什么!既然你看这姑娘不错,那朕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先问问轩儿的意见,他要是不反对,那朕就给他赐婚!不过这个三姑娘,应该是迟泽宇的庶女吧?” 蓉嫔高兴的简直就要叫起来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按照儿子的说法跟皇上诉苦,原来真的可以! 她这还没用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技呢,皇上就已经上赶着答应下来了。 脸上的笑容也不用隐藏了,蓉嫔兴高采烈的直接对着皇上行了个大礼,直呼皇上万岁。 来不及起身,蓉嫔赶紧说道,“臣妾不在乎什么嫡女庶女的,只要能跟轩儿好好过日子,这不比什么都强?更何况轩儿那性子,也根本应付不来好几个女子,能有这么一个嫡妻,臣妾就已经要烧高香了!” 皇上伸出手去扶蓉嫔,闻言也觉得在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的也对,朕之前还担心来着,就怕老四忍不住想要出家当和尚念经去。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懂了男女之情,朕也就能放心了。” “平身吧,别跪着了。找个时间,你先问问老四,若是他也不反对,那朕就给他赐婚了!” 皇上也觉得身心舒畅了,这一趟感觉来的非常值,不仅没有遭受到妃子的哭哭啼啼,顺带还解决了一个儿子的终身大事,一举两得啊! 第224章 赐婚 镇国公府这边,当日李氏和迟凝回府后,李氏便去了清风堂,把李嫔告诉她的事情跟老夫人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老夫人听后久久不能平静,更是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 原本李氏还在为能给迟凝寻到一门好亲事而沾沾自喜,结果被老夫人这么一吓,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了。 董嬷嬷忙着叫人给老夫人请大夫,房中伺候的下人也都手忙脚乱,有去寻二夫人的,也有去找老公爷的。 李氏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吓的手心儿中全是冷汗。 最后大夫给详细的检查了一遍,再三保证说老夫人没有大碍,众人这才放心下来。 送走了大夫,老公爷就挥手把众人都撵了出去,说让老夫人好好休息休息。 李氏顺着众人一起出了清风堂,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清风堂里,老夫人浑身无力的靠在罗汉床上,老公爷就坐在她身边,拿着帕子给她擦额头上的冷汗。 老夫人清醒过来之后,就拉着老公爷把李氏跟她说的话一股脑儿都说给了老公爷听,说完之后,她还神色紧张的问老公爷,“你说这事儿能不能成?好不容易把四丫头摘了出去,难不成如今就要把三丫头搭进去么?” 老公爷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道,“你先别急,这事儿也只是蓉嫔自己的想法,不说皇上能不能同意,就是四皇子自己,都不见得会点头。” “我怎么能不急?这嫁入皇家,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有个万一,那可就是要掉脑袋的!”老夫人懊恼的锤了锤身边的锦被,“也是怪我,若早些给三丫头定了亲,她又怎么会被蓉嫔给看中?” “怎么又怪上自己了?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你放宽心,别跟着上火了。”老公爷也感觉事态没那么好,但也只能先把老夫人稳住,她若是因此有个什么好歹,那该上火的就是他了。 老夫人头痛不已,皱着眉闭上了眼睛,但依旧不死心的问道,“你也想想办法呀,难道真的要看着三丫头嫁给四皇子?” 老公爷好半晌没有说话,最终也只能无奈的说道,“四丫头逃过一劫,可这办法也不能再用到三丫头身上。再说了,你问过三丫头了么?万一她自己愿意,你又要怎么办?” 老夫人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老公爷的脸,最终也只能无力的躺了回去。 等迟泽宇兄弟几人下衙回来后,老公爷便把迟泽宇单独叫到了书房,神情严肃的问他,若是皇家有意跟他们府上结亲,他要如何。 迟泽宇完全没想过,还反问老公爷,“父亲怎么突然想起这种事了?皇上不可能让咱们府跟任何一位皇子成为姻亲吧?” 老公爷神色淡然,平静的把蓉嫔似乎相中了迟凝的事情告诉给了迟泽宇。 迟泽宇听完当即大怒,狠狠的一拍桌子,忍不住骂道,“没事儿往宫中跑什么?这承恩伯府是和咱们有仇怎么的?故意坑咱们?” 当年李嫔给皇上吹枕头风,才求来了李氏和迟君舟的婚事。虽然现在看,确实是有些亏欠李氏,但这李嫔似乎是当媒人当上瘾了?怎么就专门盯着他们镇国公府呢? 若是什么好亲事还行,这嫁给平平无奇的四皇子,真就是没有奔头啊! “行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若是皇上真的同意了,那咱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谢恩。不过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万一是咱们杞人忧天了,传出去又是个大麻烦。” 老公爷没心情再安抚儿子了,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迟泽宇虽然能力不行,但他胜在听父母的话。以往自然也是想要在仕途上往上爬一爬,但是也从没想过用联姻的方式。 所以老公爷听了迟泽宇下意识的愤慨后,心中稍微能有些安慰,最起码府中不会有人觉得攀上了四皇子,就能够飞黄腾达了。 至于迟凝是怎么想的,老公爷就不需要去考虑了。 因为不管迟凝愿不愿意,皇上一旦下了旨,那她是不嫁也得嫁。至于她的婚后生活,国公府只能当她最后的退路,却不能因此而成为四皇子的臂膀。 这件事国公府的几个知情人都没有再外传,而且等了几日,见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老夫人便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她认为应该是蓉嫔并没有说服皇上。 结果刚放心了没两天,皇上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 传旨的内侍把圣旨交到老公爷的手中后,笑眯眯的恭喜道,“奴才先给老公爷道声喜了!” 老公爷拱了拱手,吩咐下人给传旨的几位内侍打赏,又让几人留下喝杯茶再走。 内侍赶紧侧身,给老公爷行礼说道,“奴才还要回宫去复命,就不打扰老公爷了,过两日钦天监就会来人,还请老公爷准备准备。” 老公爷这会儿也确实没心情招待他们,闻言也没有继续挽留,而是让人把几位送了出去。 老夫人早就已经靠在了董嬷嬷的身上,腿软着站不起来了。 其他一起听旨的几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给迟凝和四皇子赐婚了。 知道内情的李氏这会儿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她自然知道老夫人心中是不喜的,可事情已成定局,谁都无法反抗了。 就连迟凝自己,也都是懵的。当听到传旨的内侍说皇上给她赐婚,要嫁给四皇子当正妃的时候,她的心跳就开始加速,这会儿都还没有平静下来。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飞黄腾达的一日!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子妃啊!不说其他的,往后就连老夫人见了她,都是要先行礼问好的! 迟凝难掩脸上的兴奋,光顾着在心中窃喜,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老公爷和老夫人看她的目光。 迟意自然也完全没想到,她一开始还因为四皇子的目标是她,结果忙活了一通,倒是她有些自恋了,人家四皇子想娶的,原来是迟凝。 不过也幸好如此,她才能和沈宴铮定亲。这么想着,迟意看向迟凝的目光中,还带了一丝感激。 第225章 憧憬 不明所以的何氏几人,全都是一脸懵,愣愣的看着老夫人,完全不知所措。 “老夫人……”何氏帮着董嬷嬷把老夫人搀扶起来,下意识的开口,想要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却一把按住她的手背,轻轻摇了摇头。 何氏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反倒是迟泽宇,领旨后就是一副怒容,双目狠狠的盯着迟凝,仿佛要把她生撕活剥了。 迟君杭却仿佛没有看到迟泽宇的怒容,率先给迟凝道喜,“恭喜三妹妹,结到了如此的好姻缘。” 迟凝这会儿还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听闻迟君杭的道贺,福身回礼道,“多谢三哥,我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给我和四皇子赐婚。” 迟凝一脸的娇羞模样,两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一双秋水翦曈中也满是喜悦。很显然,她自己是非常满意这桩婚事的。 见她这个样子,迟泽宇当即冷哼一声,一甩袖子,直接转身离去了。 迟凝这才反应过来,懵懂的看着迟泽宇的背影,喃喃说道,“父亲这是怎么了……” “三丫头先回自己院子去吧,这段时间就先别出府了,在府中好好准备。嫁入皇家不比寻常人家,一应事物都会繁琐许多。”老公爷不耐的打断了迟凝,让她先回去。 迟凝张了张嘴,抬头看向众人,这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给她道喜,反而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心中的喜悦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迟凝委屈的瘪瘪嘴,随意的福了福身,扭头就捂着嘴跑了。 迟冰虽然也不懂为何大家都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她懂的看人脸色。 除了一开始说了句恭喜的迟君杭外,就连迟凝的亲爹,她的大伯父都甩袖子走了,她自然不敢先说声了。 蹭到迟意的身边,迟冰好奇的小声问道,“四姐姐,这是怎么了呀?” “回去再说。”迟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迟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迟冰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把众人的表情都看了一遍。 老公爷自然是要吩咐一些其他事情的,他率先不满的看了迟君杭一眼,不留情面的说了他一句,“增长见识,理清朝政,都是需要历练的,光是死读书,还是没什么用处。” 迟君杭方才完全就是为了恶心恶心其他人的,所以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恭喜迟凝。所以当老公爷对他表示不满的时候,他也虚心听着,完全看不出难堪来。 “祖父教训的是,孙儿眼界不够,日后还需多向祖父讨教。”迟君杭恭恭敬敬的对着老公爷弯腰行礼,一副虚心听训的样子。 老公爷这会儿自然是没工夫说教的,所以敲打了一番,就没有再搭理迟君杭,而是对着其他人说道,“和皇家的婚事自然有礼部全程参与,咱们府上只要听着就行。所以你们妯娌几人也不用觉得心虚,礼部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出错就行。不过给三丫头的嫁妆要往上提一提了,毕竟是嫁入皇家。这些跟你们母亲商量着来。时间还有,不比太过紧张。” 孙氏自然不可能让她出来的,迟凝的姨娘又做不了主,所以这给迟凝张罗婚事的事情,就完全落在了何氏的肩上。钟氏因为也要操心迟意,所以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白氏倒是能给她打打下手,但这怎么说也是和皇家结亲,何氏顿时觉得责任重大。 谨慎的点了点头,何氏沉声说道,“老公爷放心,有不懂的地方,儿媳会来找老夫人商量的。” 老公爷对何氏的办事能力还是比较放心的,他的目光又转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夫人,柔声细语的嘱咐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阵子有你忙的了。我还要去宫中谢恩,就先不陪你了。” 老夫人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好艰难的点了点头,让董嬷嬷把她扶进了屋中。 其他人也都散了,迟冰则跟着迟意,一起去了揽月阁。 迟家众人心中对迟凝婚事的想法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除了迟凝自己,并没有人觉得这是件好的婚事。 迟凝委委屈屈的跑回自己的房中,一想起祖父不耐的话语,还有其他人凝重的表情,她就觉得心中委屈。 为何她得了这好事,大家就没有一个给她道喜的? 她可没忘了,前段时间长平侯府来上门提亲时,大家对着三房那是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说。 她如今可是要嫁入皇家,成为皇子妃的。她的婚事不比迟意的好多了?怎么就不给她道喜? 越想越觉得委屈,迟凝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聚集起来的泪水忍不住的往下落。 听闻了消息的徐姨娘兴高采烈的跑到迟凝的房中,刚要给她道喜,就看到了一个人默不作声哭泣的迟凝。 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徐姨娘赶紧走到迟凝的身边,忙问道,“我的好姑娘,怎么就哭上了?快跟姨娘说说,到底怎么了?” 迟凝直接一头扑到徐姨娘的怀中,啜泣着问她,“姨娘,为何他们都不恭喜我,反而还觉得我嫁入皇家是麻烦事?” “谁说的?这怎么能是麻烦事?这可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徐姨娘柳眉一竖,娇声怒喝,“能嫁入皇家,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呀!而且还是正妃,这可是天家的嫡妻!是要入皇室宗碟的!这等好事,别人那是求都求不来,他们就是嫉妒!” 让徐姨娘这么一安慰,迟凝的心情也有所好转,她也跟着附和起来,“对,她们就是嫉妒我。想到往后她们见了我还要行礼问安,她们现在没有好脸色也正常。”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徐姨娘一边拍着迟凝的背,一边安慰道,“你现在不用去管他们怎么想,只安安心心当你的新嫁娘就好。这可是皇上赐婚,不管他们再怎么不同意,也不能反抗。所以呀,姑娘你完全不用担心,养好自己的身子还是最重要的,等嫁过去后,抓紧时间诞下长子,那可就是皇上的嫡长孙了!” 三皇子虽然已经成亲,但如今并没有孩子,所以若是迟凝和四皇子能先有孩子,那自然就是长孙。 迟凝也不哭了,红着脸趴在徐姨娘的怀中,竟也开始憧憬起婚后的生活起来。 第226章 赴约(一) 皇上给四皇子赐婚,女方还是镇国公府的姑娘,这件事可是震惊了全京城的大街小巷。 这几日镇国公府也是门庭若市,真心来道贺的有,趁机来拉拢的也有。迟泽宇这个一直不被看好的镇国公,这段时间也变的忙碌起来。 平日里不怎么有来往的同僚也经常在下衙后喊他一起去吃酒,对他一直冷脸的兵部尚书看他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迟泽宇却叫苦不迭,干脆装病在家,谁也不见了。 他是想要在仕途上做出一番成就,之前也有过走捷径的想法,但自从孙氏被关,身边清静之后,他也有功夫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了。有不懂的地方他也请教过父亲,经过老公爷的指点,他不说茅塞顿开,但也能看清朝政的走向了。 他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深知就算往上爬了,但一个不好,也会摔的粉身碎骨。 有多大能力就揽多大的事儿,那之后,迟泽宇也就歇了想要往上爬的野心,当个小官儿,还有爵位,过点儿舒心日子不比什么都强。 结果皇上这么一赐婚,镇国公府立马就成了风口浪尖。光是应付这些凑上来人,迟泽宇就已经觉得筋疲力尽了。 在家歇的这几日,他没事儿就跟着老公爷溜溜马,听听戏。天儿好的时候也会在自家的校场上练武,小日子别提多快活了。 就是麻烦了几个弟妹,这阵子一直忙着迟凝的婚事,虽然有礼部和太常寺的人帮忙,但她们依旧不敢有一丝懈怠。 因为是皇上先赐的婚,所以钦天监之后合八字选吉日自然都是往好了说,因为蓉嫔一直催促,所以钦天监干脆就选了来年开春后四月份的一个日子。 这么看,其实也只有半年左右的时间,算是比较紧迫了。 定下日子后,蓉嫔便送来了一位教养嬷嬷。因为是嫁入皇家,所以礼仪必须要学习,迟凝一开始还会带着这位教养嬷嬷在几位姐妹面前炫耀,后来却因为学习的太过辛苦,连在府中闲逛的心情都没有了。 听说迟凝被教养嬷嬷训哭的时候,迟冰还偷偷后怕,直言这皇子妃也就是看着风光,私下里还不是会被一个嬷嬷给训哭? 迟意却没心思去关注迟凝了,因为沈宴铮给她来了信,说他就快回来了。 沈宴铮这次出门的时间比较久,她只知道他是去调查蔡丞相,但具体的,沈宴铮没有和她明说,她也就没问过。 不过显然沈家已经把他们二人定亲的事情告诉了沈宴铮,他的回信中还提到,心中多有遗憾,没能亲自过来提亲。 迟意抚平手中的信笺,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带锁的小木箱中,妥帖的摆放好。 刚把箱笼盖好,清秋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问她是不是可以出门了。 自从和长平侯府定亲后,迟意就再也没有出过门。虽然礼法中没有硬性规定,但定了亲的女子,确实会避嫌的比较多。 只不过这都已经大半个月了,沈以羲早就想约她一起出去玩儿,昨日没忍住,便给她递了帖子,邀她今日去逛街。 同行的自然也有好久没见的赵琳,三个小姑娘约在了迟意的那家首饰铺子见。 因为今日不出城,所以迟意便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戴着帷帽,溜达着去赴约了。 迟意进到铺子的时候,沈以羲已经到了,正在认认真真的挑选首饰。 迟意摘了帷帽,走过去轻轻拍了沈以羲一下。 沈以羲扭头看向迟意,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可算是把你约出来了,你不知道,我这阵子想你想坏了!”沈以羲也不看首饰了,揽着迟意的胳膊,亲热的说起话来。 迟意无奈的看着她,解释道,“母亲让我最好少出门儿,原因你知道,我也不好忤逆她。” 沈以羲捂着嘴偷笑,揶揄她道,“我当然知道原因啦,但是好久不见,我自然是想你的。不过往后也有盼头儿了,毕竟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嘛!” “有盼头儿?这可难说。”迟意啧啧两声,摇头叹息道。 沈以羲一惊,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迟意,失声道,“阿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你不想嫁给我二哥?” “什么跟什么呀?”迟意失笑,赶紧解释道,“我是在说你!你比我还要大一岁呢,这几年不也要说亲了?” 沈以羲这才放下心来,夸张的拍了拍胸脯,吐了一口气说道,“你可把我吓死了!还以为你要后悔呢!” 迟意拉着沈以羲去了二楼的雅室,二人坐下来说话。 “你倒是光去关心你二哥了,怎么不见你操心一下自己的事情?”迟意脱了身上的披风,把手中握着的手炉也递给了伺候的忆岚。 沈以羲扭过头,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不在意的说道,“我也没有意中人,往后自然是家中长辈说了算,现在自然不用我自己操心了。” 迟意愣了愣,没有再多说什么,坐在沈以羲的身旁,二人端起茶杯,细细品起茶来。 又过了一会儿,赵琳姗姗来迟,进来就赶紧对着二人连连道歉,说是家中有些事情耽搁了。 迟意和沈以羲也没什么要紧事做,耽误一会儿自然不妨事,便让赵琳赶紧坐下休息休息,看她额头都冒汗了,可见路上有多着急。 赵琳坐下就先喝了一杯茶,解渴后才舒了一口气,瘫在了椅子上。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去做,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慢慢过来就是了。”沈以羲忍不住拿出帕子给赵琳擦擦汗,这丫头风风火火的,天儿都已经冷了,她出门却还穿着春装,路上又出了汗,她也不怕冻着了。 赵琳自幼习武,又是在燕北那等苦寒之地,京城这个时节的天气,和燕北根本就比不了。 所以她根本就没在意,这一路走来,她还感觉有些热呢。 忍不住又喝了一杯茶,她这才苦哈哈的说道,“你们不知道,我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每日早出晚归的,成天就长在衙门里了。我娘担心他在衙门里吃不好穿不暖,这几日天天让我去给他送衣送吃食的。我这是刚从户部衙门那儿过来,我娘临时让我去给我爹送换洗衣裳,所以这才晚了。” 迟意皱了皱眉,联想到沈宴铮正在调查的事情,她心中有感觉,这可能是跟蔡茂君蔡丞相有关。 第227章 赴约(二) “那你还出来赴约,不会耽误赵大人吧?”沈以羲担忧的问道。 赵家不比沈家和迟家,赵大人府上只有他们一家这四个主子,伺候的下人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更何况他们又是刚进京不久,对京中还没有那么的熟悉。 这连跑腿的活儿,都交给了赵琳,可见是没办法再分出来人手了。 赵琳却不在意的挥挥手,笑着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临时去一趟,耽误不了什么的。” “没耽误事情就好,不然我这不敢轻易再约你出来玩儿了。”沈以羲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听我爹的意思,好像也就这一阵子,下个月应该就不会这么忙了。”赵琳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又说道,“哎呀,还没有恭喜迟姐姐呢!往后你和沈姐姐可就是一家人了!” 迟意忍不住笑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都是隐藏不住的喜悦,“那我就先谢谢你啦!” “看来迟姐姐是真的很喜欢沈二公子呀?这么大方就承认了!”赵琳忍不住揶揄起来,一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在迟意和沈以羲身上来回转悠。 “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我二哥也喜欢阿慈喜欢的紧呢!”沈以羲怕迟意不好意思,赶紧先把自己二哥给卖了。 赵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引得迟意二人也跟着发笑。雅室中三个小姑娘笑作一团,热闹极了。 在铺子中又休息了片刻,三人就溜达着出了门。今儿她们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就是想出来说说话,逛一逛。 所以她们便沿着大街闲逛,见着心仪的铺子就进去挑选喜欢的东西。 一路走走停停,几人身后跟着的仆从,各个手中都捧了不少东西。 一直逛到了中午,三人决定先去酒楼吃饭。上午她们听说运河那儿来了一艘海外运过来的舶来品,新奇玩意儿有不少。 迟意前几年在江南经常能遇到,所以并不稀奇。只不过赵琳还从未见过,就有些好奇。沈以羲也很少能见到海外来的船只,所以也想去见识见识。 三人便决定,午饭后去逛一逛,没准儿就有相中的稀奇玩意儿。 午饭时赵琳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光惦记着去运河凑热闹了。 饭后也没有停歇,赵琳拉着迟意和沈以羲,马不停蹄的就往永定河赶去。 此时已经是十月下旬,再过不到一个月,京城的运河就要结冰,今日的这艘运船,差不多就是今年最后的一搜了。 所以今日前来看热闹和跳物品的人不在少数,河岸边早就已经站满了凑热闹的人。 海外物品的交易一直都是漕司的官员在负责,绝对不能经过个人或者商家,这也算是朝廷的一个经济来源,所以别看今儿的这艘船只并没有多大,但是漕司的官员却来了一半儿。 迟意几人到的时候,除了那些一早就被订出去的货物,其他的物品已经都搬运出来,转放到了河岸边漕司专门开设的铺面里。 有想要买东西的人已经可以进去挑选自己心仪的物品了,迟意三人也跟着进去,随意的看了起来。 大周和海外的民族建立交易已经有不断的时间,所以这铺子里的新奇玩意儿种类真的有不少。 刚进来没一会儿,迟意的目光就被货架上的一个妆奁吸引了。 这妆奁造型样式都没什么稀奇,都是大周早就有样式,只是它中间镶嵌的,却不是平常的铜镜。 清晰明亮,能把人照的清清楚楚。这种镜子迟意以前也有一块儿,还是在江南钟家时,她十二岁生辰,大舅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只是这镜子极其容易破碎,一次打扫的时候,丫鬟不小心碰掉了地。 迟意心疼极了,想要再买一块儿的时候,却根本找不到有卖的。 她这才知道,这种镜子,是海外来的舶来品,大周本土还没有制作出来过。 不过也就是因为它特别容易碎,不便运输,所以运船中也不是每次都有。迟意虽然遗憾,但也只能放弃了。 谁能想到,今日在京城的运船中,也发现了这么一块儿。 虽然比起大舅送的那块儿能把整个人照出来的大镜子,这块儿镶嵌在妆奁中的镜子简直没法看,但迟意依旧欣喜异常,直奔那个货架,让铺子里的伙计给她包起来结账。 制作这妆奁的木材也是海外来的青木,重量也不轻。自然了,价格那也是绝对让人望而却步的。 迟意却眼都不眨,直接让忆岚去结账了。 因为之前买的东西就有不少,忆岚和白芷的手中已经空不出地方了,白芷没办法,方才就已经把一路保护迟意的暗卫给交了出来,让他在午饭期间换了身下人的衣裳,直接大大方方的出来,当成拎包的小厮了。 这会儿忆岚把自己手中的东西都交给了暗卫,她去结账。 暗卫捧着不少的东西,站在铺子的门外,无所事事的等着。 就在他无聊的时候,铺子中走出一人来,经过他的身边,往外走去。 暗卫目光一沉,盯着他离去的方向。门内的白芷察觉到了暗卫的异样,走过来小声问道,“怎么了?” “那人就是当日劫走马二的黑衣人,应该是蔡家的人。”暗卫眼观六路,打量着周围是否还有那黑衣人的同伙。 白芷神色一变,让暗卫把手中的东西交给她,“跟上去,小心一些,不要被发现。” 暗卫轻轻点头,身上的气息一变,仿佛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厮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声嘈杂的永定河。 迟意还在铺子中挑选心仪的物件儿,除了那个镶嵌了镜子的妆奁,她又挑了几样比较新奇的小东西,打算拿回去送给家人。 沈以羲看中了一个镶满了透明宝石的头饰,铺子里的伙计说这种宝石名叫钻石,虽然是透明的,但是在阳光下却能闪烁出五彩斑斓的色彩,在海外民族非常受小姑娘的喜爱。 赵琳则是盯上了一把造型古怪的短剑,剑柄和剑身一般宽度,只是厚度稍有不同。 这短剑方便携带,倒是比较适合她这种身材娇小的姑娘家。 她们二人的月例银子自然不能和迟意比,所以只能就挑选了一件,迟意则一连挑选了十多件,基本家中长辈姐妹们都有。 等到让人拎东西的时候,迟意这才发现一直充当小厮的暗卫早就没了踪影。 白芷给迟意使了个颜色,迟意心中一惊,也没了闲逛的心情,和沈以羲二人告了声罪,主仆几人直接租了辆马车回府去了。 第228章 背后的人 忆岚一个人带着买回来的东西回了府,迟意和白芷则在半路下车,去了沈宴铮那处比较隐蔽的民宅。 这处民宅平日里就是暗卫暂时落脚的地方,二人敲开门的时候,好久不见的青璧和谷云竟然也在。 见迟意和白芷一起过来,青璧连忙迎上来,意外的问道,“姑娘怎么过来了?主子还需要几日还能回来呢。” “有点儿事要说,正好你们也在。”迟意面色凝重,跟着青璧走进了院子。 谷云是比白芷还要话少的人,见到迟意后只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就去给迟意倒茶了。 迟意披风也没有脱,坐下后就让青璧谷云坐到身边来,沉声问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在调查蔡家,上次因为赌坊的事情,暗中保护我的那两位也和蔡家的一个黑衣人接触过。那人的来历,你们有调查过么?” 白芷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把暗卫去跟踪那个黑衣人的事情说了一遍,所以迟意自然也都知晓了。 青璧却摇了摇头,皱眉说道,“这人似乎并不是蔡茂君的亲信,而且此人的功夫不错,我们也没有跟的太紧,怕打草惊蛇。而且从跟踪的那段时间来看,这人很少出门,蔡茂君的许多事情都没有交给他去办。” “不是亲信?”迟意愣住,在她看来,赌坊被封,对蔡家而言也会是不小的打击。既然调查赌坊背后是否有阴谋这种事情蔡茂君都会交给这人去办,没道理他不是蔡茂君的亲信呀。 青璧却肯定的点头说道,“基本不会出错,此人这几个月以来,不说出京,就连府门都很少出。他虽然一直住在蔡家,但蔡茂君的事情似乎很少交给他去办。” 迟意边沉思边点头,好半晌后,突然又问道,“那他有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人?” “姑娘的意思是……”青璧也不是蠢人,迟意这么一说,她立马就明白过来,“这人的主子另有其人?”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迟意严肃的点头说道,“蔡茂君的势力错综复杂,不可能没有其他的合伙人。这个黑衣人的主子,很有可能就是跟蔡茂君共同经营赌坊的人。” “姑娘说的不错,蔡茂君在朝中经营多年,多少大臣都是跟他一派,互相熟悉对方的属下,这也正常。”白芷附和道。 迟意却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解释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蔡茂君的同党自然不少,可这些人却都是以蔡茂君马首是瞻。可这个黑衣人的主子,却不一样了。” “不一样?这有什么不一样的?”白芷有点儿懵,不明白迟意的意思了。 青璧看了一眼没转过弯儿来的白芷,皱着眉头沉声说道,“一个下人都能让蔡茂君当做座上宾对待,这主人的身份,一定是比蔡茂君还要尊贵。” 迟意苦笑一声,点了点头,“不错,万一蔡茂君上头还有一个更难对付的人,那就真的是不好办了。” “姑娘也别担心。”一直没说话的谷云突然插了一句,“再尊贵,还能比得上皇帝?咱们公子是为皇帝办事,即使捅到了硬茬子,那也有皇帝给公子撑腰呢。” 迟意一愣,接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连点头说道,“是这么个理儿!说的没错!” 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缓和了不少,迟意也深知现在担忧也是瞎操心,还不如沉下心来等着调查的结果。 一直等到天黑,迟意也没有等到暗卫回来。再不回府迟意也怕家人担心,便让青璧二人注意着,若是暗卫回来,赶紧给她送个信儿。 青璧自然点头应下。 和白芷回府后,迟意还是放心不下,这一晚睡的都不安生。 直到第二日一早,迟意心不在焉的吃完早饭,白芷疾步进来,凑到迟意耳边说道,“姑娘,有消息了!” 迟意神色一凛,示意清秋去把房中伺候的其他人都带了出去。 “如何了?”等人一走,迟意忍不住急忙问道。 白芷正色说道,“那黑衣人先是去了一趟玄武大街石头巷的一处民宅,开门的是位上了年纪的嬷嬷。直到傍晚,他才从民宅中出来,然后又去了户部尚书府,过了子时才离开回了丞相府。这人非常警惕,玄二不敢跟的太紧,所以他进府后具体都见了谁,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他去了户部尚书府?”迟意惊讶道。 白芷点点头,肯定道,“是,户部尚书,吴文景的府上。” 迟意皱着眉沉思,忍不住来来回回的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户部……怎么会是户部?” 白芷看着迟意紧皱的眉头,心也跟着沉了沉,“姑娘……这有什么不对么?” “沈宴铮调查蔡茂君的事情,你都知道多少?”迟意突然问道。 “奴婢没有跟在主子身边,所以知道的也不多。这件事因为关系到朝廷社稷,所以主子的动向和调查方向也需要保密,奴婢和留在京中的姐妹几人知道的也就有限。”白芷喃喃说道,然后突然茅塞顿开,忍不住惊叹,“姑娘的意思,难不成是有人给丞相府告密?” 迟意犹豫着摇摇头,解释道,“暗卫的行动除了皇上,应该没有其他人知晓,所以告密的几率非常小。我是怕,沈宴铮只把目光放在了蔡茂君的身上,从而忽略了其他人。就像这个黑衣人,自从上次赌坊那件事见过他一次后,你们就没怎么关注过他吧?这人不可能这几个月来从没出过府,所以他的动向,你们并没有掌握。” “是,因为这人行动率极低,玄组的人就没把他当成蔡茂君的心腹。”白芷缓缓点头道。 “就因为如此,所以自然就没发现蔡茂君竟然和吴文景还有联系。”迟意叹了一口气,坐下后揉了揉额角,又问道,“吴文景你们调查过么?” 白芷尴尬的看了迟意一眼,却也只能小声说道,“吴文景因为一直都是保皇派,所以从来也没想过他会和蔡茂君私下联系,所以这段时间根本就没人注意过他。” “让留在京中的人这段时间把主要目光都放在吴文景身上,还有石头巷的那个民宅,也不要忽略掉。我有预感,只要抓住了吴文景的把柄,就能把蔡茂君身后的人给揪出来!” 迟意用坚定的目光看着白芷,沉声说道。 第229章 惩治 迟意这几日天天都会出门,而且早出晚归,人影儿都见不着。 钟氏想找迟意跟她说说筹备嫁妆的事情,却一连几日都扑了个空。 女儿女儿见不着影,小儿子还在宫中一个月只能回来一次。钟氏愁的只能逮着迟君谦跟他絮叨。 迟君谦有苦说不出,他这阵子不仅忙着金吾卫的事情,还要跟着父亲在兵部历练,每日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回到家中还要忍受母亲的絮叨。 “你说说,这真是要把我气死了!出门儿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还一连几日都不见影儿,我能不惦记么!”钟氏一边在迟君谦身上比划量尺寸,一边跟他控诉迟意。 迟君谦刚从宫中回来,值了个大夜,正是困的时候。再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声音,他站着都快要睡着了。 没听见回应,钟氏让花姑姑记下尺寸后抬头一看,就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只见迟君谦站的溜直,但是脑袋却一点一点的,眼睛下面一圈都是青的,显然是困极了。 “谦哥儿?快醒醒。”钟氏轻轻晃了晃迟君谦的肩膀,小声叫他。 迟君谦一个机灵醒过来,忍不住揉了揉快要睁不开的眼睛,问道,“母亲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没了没了,你快回去睡吧,今日也别去寻你父亲了,好好休息休息。你看看你这眼睛,红血丝都要冒出来了!”钟氏心疼的够呛,扭头又吩咐花姑姑,“你把谦哥儿送回去,看着他睡下了,再去厨房炖上补汤,给谦哥儿好好补一补。” 花姑姑哎了一声,推着迟君谦就往外走,“四少爷赶紧去休息,好好睡一觉。” 迟君谦确实有些熬不住了,也没有矫情,顺着花姑姑的力气就出了浅云居,回了前院房中睡下了。 花姑姑等他睡熟了,便径自去了大厨房,让厨娘炖上了乌鸡汤。 迟意是快中午了才从外面回来,回来时就遇到了钟氏房中的下人。迟意刚一会府,她就跑上前去,让迟意直接去浅云居,说夫人有请。 “母亲找我何事?”迟意脚步飞快,她下午还要出门儿,所以时间紧迫,只能加快了速度。 小丫鬟只能小跑着跟上,断断续续的说道,“奴婢……不知……” 迟意也懒得问她,等进了浅云居,她刚迈进房门还没有说话,就听钟氏气恼的问道,“大厨房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母亲怎么了?”迟意赶紧进去,扬声喊道。 花姑姑正站在落地罩外侧,见迟意回来了,苦笑着先跟她打了声招呼。 迟意便问花姑姑,“母亲生气了?因为什么?” 花姑姑只好小声的跟迟意解释起来。 原来她早上去大厨房让厨娘给迟君谦炖乌鸡汤,结果都等到中午了,也不见厨房的人给送来。她过去问,才知道一整锅的乌鸡汤,全都让迟凝房中的人给端走了。 大厨房今日的菜谱没有乌鸡,所以早上的那只是最后的一只。迟凝的人给端走后,她们便连忙使人又去菜场买新鲜的乌鸡,可这时间肯定是来不及了。 花姑姑去的时候,去采买的下人刚赶回来,气喘吁吁的说这还是他跑了两个菜场才买到的新鲜乌鸡。 哪个主子她们都不敢得罪,花姑姑见她们也不像是捧高踩地的样子,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让她们赶紧把鸡炖上,她下午再过来取。 厨娘们感恩戴德,赶紧去忙活了。 花姑姑空着手回来,把厨房里的事情一说,钟氏自然就不乐意了。 听了来龙去脉,迟意也只能先哄着钟氏,让她不要这么生气。 “怎么让大厨房的去做,没有用咱们自己的小厨房?”迟意问道。 浅云居里也是有小厨房的,不过厨娘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不像迟意在揽月阁里的小厨房,厨娘都是从江南带回来的。 钟氏还在气头上呢,闻言气呼呼的说道,“厨娘的儿媳妇生产,她回去伺候月子了。我寻思着我也不经常用小厨房,所以就没再寻一个。结果真是没想到,在厨房里都能给我气受!” “母亲跟她生气做什么,根本不值得。”迟意哄着她,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钟氏却不乐意了,梗着脖子赌气道,“她这还没嫁入皇家呢,就已经开始摆上皇家的谱了。以后那还能了得?” “三姐姐也就能现在摆摆谱了,等以后嫁入皇家,她想回来摆谱,也没什么机会了。您现在跟她置气,还不是气自己的身子?”迟意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儿,“而且想要惩治她,那办法还不多的是。” “惩治她?这不好吧?”钟氏有些担忧的看着迟意,嘱咐道,“你可别去给她闹不愉快,她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以后若是用身份来压你,你肯定会吃亏!” 钟氏也就是自己生生闷气,要真让她明刀明枪的跟迟凝对着干,她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可迟意却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人,她安慰钟氏道,“母亲不用担心,咱们这也算是给迟凝先上一课,免得她往后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再连累了咱们国公府。” “不会有事吧?”钟氏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让迟凝这么欺负,她也确实心中不舒坦。 迟意淡淡的说道,“您就放心吧,保证不会有事的。” 钟氏自来就对迟意完全的信任,所以也没再纠结,听迟意说起要如何惩治迟凝了。 正美滋滋的喝着鸡汤的迟凝却完全意想不到,自己不过是逞一时威风,却丢了个大脸。 一连六七日,送到迟凝房中的菜品全是鸡肉做的,乌鸡汤也是顿顿不落。一开始迟凝还美滋滋的,觉得大厨房的人一定是在巴结自己,否则怎么会这么有眼力价儿,她让人去拿了一次鸡汤,她们就开始顿顿都给送了。 但是时间一长,迟凝就察觉出不对味儿来。就是再要巴结她,也不可能一日三餐全都是鸡肉吧?她这两日吃的已经开始反胃,见着鸡就想吐了。 今儿一早,丫鬟刚把食盒打开,闻着味儿的迟凝也顾不上礼仪,扭头就吐了起来。 早上什么都没吃呢,迟凝吐也吐不出什么来,呕出几口酸水,她就已经感觉胃里抽着疼上了。 “赶快端走!不要再让我看见这些!”刚漱完口,迟凝就对着丫鬟大喊,让人赶紧把早膳都撤下去。 丫鬟手忙脚乱的把早膳都端了下去,味道一散,迟凝便感觉好了很多。 一直默不作声的教养嬷嬷走到迟凝的身侧,没有关心她的身体,反而问她道,“姑娘看出什么了么?” 迟凝不明所以,不明白嬷嬷问的是什么意思。 嬷嬷冷着脸,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说道,“姑娘这几日的膳食都跟鸡有关吧?难道还没想明白?” “你是说,是三婶儿故意让人每日给我送的?”迟凝这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教养嬷嬷。 第230章 告状(一) 教养嬷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迟凝还算有救,脑子不是笨到家了。 第一天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就算是大厨房想要投迟凝的所好,那也不用每道菜里都有鸡肉。而且就连早膳都是油性较大的鸡丝粥和鸡油包。 也只有迟凝,不仅没有怀疑,还心安理得的吃了起来,事后还说这大厨房还算有眼力价儿。 教养嬷嬷已经懒得吐槽了,心想她干脆也不提醒了,就要看看迟凝自己什么时候能发现。 结果也确实让她失望,迟凝都已经吃吐了,也没往三房那儿怀疑。 不得不给她提示,教养嬷嬷对迟凝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她还安慰自己,反正四皇子也没有打算争夺皇位,这皇妃就算是单纯点儿也没什么不好的。 “老奴不知到底是哪房的夫人吩咐,但是一看就能知道,这是要给姑娘点儿警示。”教养嬷嬷面无表情的说道。 迟凝面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的坐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她的丫鬟却有些不乐意起来,噘着嘴不满的说道,“她们怎么会如此恶毒!姑娘,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迟凝平时虽然对其他几房颇有怨言,但从不敢顶撞。因为她的身份,更因为也没有人会为她撑腰。可现在不同了,她是皇上亲赐的四皇子妃,那可是皇室的儿媳妇。往后就算是祖父见了她,也是要先问安的。 想到这里,迟凝顿时觉得底气足了,谁也不用再去怕了。 可她又不知道现在该如何,便把目光投向了教养嬷嬷,迟疑着问道,“嬷嬷,您说我现在要怎么办呀?我虽然不想和几位婶婶闹出矛盾来,但是她们如此欺辱我,显然就是不把蓉嫔娘娘和四殿下放在眼里呀!我自己倒是没什么,也都已经习惯了,但藐视皇家威严,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迟凝不确定这位教养嬷嬷会不会替自己出头,所以她故意把事情往大了说,然后顺带卖一下惨。 她一边说,还一边偷偷摸泪,加上她柔弱的外表,不知内情的人还真会被她给忽悠过去。 教养嬷嬷在心中冷哼一声,就迟凝这点儿小心思,她都不用猜就看的透透的。不就是想借助她的手,去教训一下其他人么。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还都习惯了。她虽然一直在宫中伺候贵人,但也不是没见过这世家大族内宅中的猫腻。 就迟凝的生活条件,显然要比其他人家的庶女好上不知多少,能有自己单独的院子,伺候的下人也和嫡女一般多,吃喝上也从未苛待她。她现在却弄出这幅样子来,真以为她见识少? 不过迟凝有一点说的也不错,既然已经和四殿下订了亲,那她代表的就不单单是她个人,也代表了四殿下的面子。 “姑娘也有两日没有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吧?不如今儿就去清风堂看望老夫人,中午便留下一起用个午饭。”教养嬷嬷说的隐晦,但迟凝也听明白了,就是让她去老夫人跟前儿告状。 可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可跟其他府中的祖母不同,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背地里告状。 老夫人出身武学世家,虽然是姑娘,但从小也是跟兄长们一起在泥地里打着滚儿长大的。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但性子依旧还是那样,有什么事就大大方方的敞开了说,要不就自己解决,她是没耐心给这些小辈儿打官司的。 何况迟凝以往也不是没跟老夫人告过状,但老夫人非但没有心疼她,还觉得她没弄,被欺负了之后偷偷摸摸的哭鼻子。 一想到此,迟凝脸上的表情就更尴尬起来,扭扭捏捏的样子直叫教养嬷嬷皱眉。 “姑娘不想去?”嬷嬷问道。 迟凝犹豫着点了下头,解释道,“麻烦祖母不太好吧?” 嬷嬷倒是无所谓,反正受欺负的不是她,“看姑娘的意思,您若是还没吃够鸡肉,那就这么算了吧。” 一想到一日三餐的鸡肉,迟凝赶紧摇头道,“那咱们现在就去,祖母早膳用的晚,没准儿这会儿还能去看看祖母吃的什么。” 说走就走,迟凝带着丫鬟也教养嬷嬷,一路去了清风堂。 老夫人这会儿确实是在用早膳,她口味清淡惯了,早膳一般都是一碗粳米粥配两样酱菜,胃口好的时候会再吃上一个肉馒头。 今儿她起的早了,便在院子中溜达了一会儿,等早膳送过来,她也觉得胃中有些空了。 大厨房里腌酱菜的厨娘手艺非常不错,今儿的酱豆子和酸萝卜都比较开胃,老夫人一连添了两碗粥,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董嬷嬷怕她积食,便要叫人把剩下的都撤下去,老夫人还想挽留,门外就说三姑娘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老夫人不好再多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下人把早膳都端下去了。 迟凝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到老夫人的神情不对了,还以为大厨房哪儿对老夫人的膳食也做了手脚,心中还偷偷乐呢。 “祖母可用过早膳了?是否还合胃口?”迟凝不用老夫人让,便让丫鬟搬过来一个锦凳,坐在了老夫人的下首。 老夫人眉头还皱着,扫了一眼迟凝,却没有应声。 迟凝心中也有些紧张,双手都感觉没地方放,一直来来回回的动着。 身后默不作声的教养嬷嬷看着迟凝的样子,心中有些不满,感觉这段日子都白教了。 老夫人对迟凝的表现也有些不满,这丫头总是一副扭捏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身为迟家人该有的姿态。 “坐没坐样!你这段时间的礼仪就是这么学的?就算宫廷礼仪没有学会,那从小学的也忘了?”老夫人忍不住呵斥道。 以前她还真没注意过迟凝,这几个孙女儿小的时候其实都是跟着府中的武学师傅习过武的,虽然不能跟迟冰比,但扎个马步,站个军姿什么的,也都学习过。 她以前之所以对迟意心有不满,也是因为迟意从小体弱,钟氏心疼她,从没让她一起跟着学过。 但现在瞧瞧,迟意虽然依旧弱不禁风,但她通身的气度和仪态却让挑剔的老夫人都说不出毛病来。 反倒是迟凝,小时候没觉得什么,如今长大了,却越发的矫揉造作起来。 老夫人最是看不惯这种样子,而且迟凝感觉自己就要嫁入皇家,给她行礼都敷衍起来,没经过她同意,自己就坐下了。 第231章 告状(二) 原本还想摆个谱的迟凝吓得立马站了起来,满脸通红的低着头,不敢去看老夫人。 经过教养嬷嬷的点拨,她便觉得自己已经高人一等,身份不同了。凭着这点儿自以为是,她当着老夫人的面,暗戳戳的就想耍一个威风。 但她本就有些心虚,所以小小的摆个谱后,她就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该如何跟老夫人说话了。 只不过老夫人目前显然没把她当做皇子妃对待,依旧对她表示出了不满。 被老夫人这么一训,迟凝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儿优越感立马破碎,讷讷的不知如何回答。 老夫人本就还没有吃饱,迟凝又来上赶着找训,她自然也没有给迟凝留面子,而且还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把教唆迟凝过来的教养嬷嬷也给埋汰了一顿。 她嫌弃迟凝宫廷礼仪没学会,不就是在说她没有教好么。 教养嬷嬷心里气,可她又不能跟老夫人顶嘴,毕竟这可是超一品的诰命夫人,她在迟凝面前再如何严厉,可不可能在老夫人面前耍威风。 迟凝忍不住回头去看嬷嬷,眼巴巴的看着她,希望她能替自己出头。 但教养嬷嬷却垂着眼,看也不看迟凝一眼。 心中还想着,这三姑娘可真是块木头,这老夫人训她,只是单纯的家事。她要是上赶着找骂,那丢的可就是蓉嫔娘娘的脸了。 没能得到嬷嬷的帮助,迟凝顿时六神无主,慌了神。 见她这幅样子,老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跟皇家联姻就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这丫头莫名其妙去了趟皇宫,不知怎的就把蓉嫔给迷住了,非要她当儿媳妇。 皇命难为,老夫人也只能妥协。只是这丫头看不清局势,还没嫁给四皇子呢,就想先耍起皇子妃的威风。 皇上赐婚的第二日,老夫人其实就已经把迟凝叫来谈过,让她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招惹麻烦。可这丫头显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现在见她这个样子,老夫人也觉得心累,不想再多言什么了。 “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不是跟你说过么,专心学习礼仪,安心备嫁。”老夫人不想看迟凝哭哭啼啼的样子,便没有再为难她,给了她一个台阶。 迟凝神色慌张的攥着手指,垂着头讷讷说道,“孙女儿也不想来打扰祖母的,只是……孙女儿实在是受不住了,这才一早过来,想让祖母给孙女儿做主。” 老夫人斜睨了教养嬷嬷一眼,见她不吱声,一副事外人的样子,便问道,“什么事?” “大厨房不知是不是出了纰漏,这一连七日,给孙女儿送去的膳食顿顿都是鸡。一开始孙女儿没当回事,可这餐餐都是,孙女儿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 迟凝卖起可怜来就比较顺手了,简单的几句话,就把自己原本不想惹事,但实在忍不住的受害人形象给表现个淋漓尽致。 老夫人听的有些迷糊,忍不住问了一句,“顿顿都是鸡肉?” 迟凝点点头,扭头忍不住干呕了一下,然后连忙告罪道,“祖母见谅,孙女儿实在是忍不住,别说吃了,现在就是听见和鸡有关的,都忍不住想要吐出来。” “你先坐下,老董!使人去大厨房问问,给三姑娘准备膳食的是谁。”老夫人直接让董嬷嬷叫人去大厨房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没一会儿,董嬷嬷直接带着大厨房的厨娘进来了。 厨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进来后就直接跪下,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让人起来,直接问道,“三姑娘的膳食是你负责的?” 厨娘点点头,条理清晰的说道,“奴婢是灶上掌勺的,府中所有的菜品都是奴婢负责。” “哦?这么说来,三姑娘这几日的膳食都有什么,你也都清楚?”老夫人微微点点头,又问道。 “是,奴婢都省得。”厨娘疑惑的看了迟凝一眼,没有犹豫的就承认了。 “那你说说,为何三姑娘这几日的膳食全是鸡肉,没有其他的?”老夫人沉声问道,面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啊?难道不是三姑娘喜欢吃,所以奴婢才给三姑娘换的么?”厨娘震惊的看着老夫人,大呼冤枉。 迟凝却不乐意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了? “休要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了?” 厨娘立马接话道,“难道三姑娘不喜欢?那为何当日偏偏要把四少爷的乌鸡汤全都端走?” “你不要胡说……”迟凝心中一惊,连忙制止厨娘说话,明显急躁起来。 老夫人也察觉到了迟凝的慌张,抬手示意她闭嘴,转头又问那厨娘,“什么情况,你具体说出来!” 那厨娘也没有紧张,反而条理清晰的说起了当日的情况。 “四少爷最近当值辛苦,三夫人心疼四少爷,便吩咐大厨房买了新鲜的乌鸡,给四少爷温补。那日大厨房单独给四少爷炖了一锅乌鸡汤,正巧三姑娘房中的屏翠去大厨房取点心,见刚出锅的鸡汤新鲜,便直接都给端走了。” “奴婢也跟屏翠说了那是给四少爷特意准备的,若是三姑娘喜欢,不如等晚上大厨房再做,或者少拿一些。但屏翠说三姑娘最喜欢鸡汤了,耽误不得。奴婢也不敢阻拦,只好让屏翠把鸡汤端走了。” “三夫人没办法,只好又让大厨房多准备了些鸡肉,说三姑娘既然喜欢,那就多做一些。后来给三姑娘的菜品便是鸡肉偏多,三姑娘也是顿顿都能吃完。奴婢怕三姑娘吃的不尽兴,只能每顿都变着法儿的做鸡肉了。只是没想到,三姑娘已经吃够了。” 这厨娘说的声情并茂,从一开始不敢得罪迟凝的小心翼翼,到后来费尽心思给迟凝做菜,然后到得知迟凝不喜,难过又心酸的样子,表现的淋漓尽致。 若是让不知内情的人看到,一定会感觉这厨娘是真心实意的为了迟凝好,但是却不得迟凝的欢心。 迟凝却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吃鸡肉了?那日她不过是吩咐屏翠去大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她早上吃的少,没一会儿就饿了。 后来屏翠端了一锅乌鸡汤回来,她确实是觉得好喝,但也没说顿顿都要喝啊! 老夫人自然也知道这厨娘有夸大的成分,但显然,一开始是迟凝的丫鬟不分先来后到,把给迟君谦的鸡汤全给端走了。 第232章 对峙(一) “祖母,孙女儿冤枉!”迟凝恨不得上前去把厨娘的嘴给堵上,但她又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有什么不当的举动,只能憋屈的喊冤。 厨娘也不甘示弱,直接跪倒在地,对着迟凝委屈的说道,“三姑娘为何要否认?这全厨房的人可都知道的呀!奴婢一个小小的厨娘,怎么敢冤枉您!” “你住嘴!”迟凝心慌意乱,只想着要如何为自己辩解,却全然不顾这是在老夫人的房中了,“再胡言乱语,你就不用在府中做事了!” 厨娘是个懂的看人脸色的,她察觉到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识趣儿的没有再说话,而是缩着脖子退到了一旁,一副被迟凝吓到不敢说话的样子。 见厨娘胆怯,迟凝便觉得是自己的要挟让她心生畏惧,竟然隐隐有些得意起来。 “祖母,依孙女儿看,就是这厨娘自作主张!如此胆大包天的下人,不如直接撵出府去,以儆效尤!”迟凝一改方才的胆怯,理直气壮的对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沉着脸,看不出表情的盯着迟凝,让迟凝刚刚的嚣张显得分外的可笑。 迟凝说完后,才察觉出老夫人似乎情绪不太对,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讷讷的问道,“祖母……孙女儿说的不对么?” “没什么对不对。”老夫人淡淡开口,异常平静的说道,“就是看你威风耍的不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要嫁给四皇子,成为皇子妃了,拿自家人练练手,没什么不好的。” 老夫人这等于是在赤裸裸的打迟凝的脸,瞬间就让迟凝颜面扫地,抬不起头来了。 迟凝腿一软,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撞在了身后的锦凳上。 屏翠赶紧搀住她,担忧的看着她,“姑娘,您没事吧?” 迟凝没搭理屏翠,颤抖着身子看着老夫人,带着哭腔说道,“祖母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夫人摆摆手,没听她的解释,而是扭头去问厨娘,“当时是谁去大厨房取走谦哥儿的汤的?” 厨娘抬头看了一眼迟凝,飞快的答道,“就是三姑娘身边的丫鬟,这位屏翠姑娘。” 屏翠扶着迟凝的手一僵,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当日确实是她去的大厨房。 迟凝当日早膳时没有胃口,不等到中午,自然就有些饿了。她奉命去大厨房看看有没有合胃口的点心,正巧看到了刚刚出锅的鸡汤。 新鲜的乌鸡加上人参枸杞,香味儿瞬间就飘散开来。 屏翠当时就觉得,她们姑娘一定能喜欢。 挑了几样点心,屏翠便让厨房的下人把鸡汤也一并装进食盒,要给迟凝带回去。 厨娘却犹豫着没有动作,她不耐烦的催促,厨娘才说这鸡汤是给迟君谦单独准备的。 屏翠听了当即就不乐意了,她们姑娘饿了就只能随意挑些垫肚子的点心,四少爷就能有特意熬制的鸡汤。凭什么这么区别对待? 若是以前,屏翠当然不敢多言,但现在不同了呀。她们姑娘以后可是身份高贵的皇子妃,四少爷以后见了都要行礼问安的。 屏翠也觉得自己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根本看不上这些在灶上忙活的下人。 她疾言厉色的把厨娘训斥了一番,说她们竟然敢怠慢三姑娘,若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三姑娘,肯定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厨娘无奈,只好把鸡汤给了屏翠。 她把鸡汤端给迟凝的时候,迟凝可是把她好一顿夸奖,还说她做得对。 结果她也没想到,大厨房之后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现在把事情闹到了老夫人面前,她这才感觉到后怕。 不等老夫人发问,屏翠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眼泪流了满面。 “老夫人恕罪!奴婢也不知那是给四少爷的鸡汤啊!若是奴婢知道,还怎么敢直接端走!都是这厨娘没有说清楚,奴婢才会做下错事!求老夫人原谅奴婢!”屏翠心眼一转,便直接否认自己知晓那是特意为迟君谦熬制的鸡汤。 反正不过是一锅鸡汤而已,老夫人就算是要惩罚她,也是会顾及三姑娘的面子,不能对她下死手。 而且现在明显吃亏的是她们三姑娘,大厨房这几日暗戳戳的使绊子,老夫人还能原谅了她们? 屏翠一瞬间就想了许多,而且不得不说,她想的其实要比迟凝还要全面。 厨娘一听这话,肯定也是不同意的,当即就回嘴道,“屏翠姑娘莫要狡辩!当时大厨房中可不仅有奴婢一人,其他在场的人自然也能为奴婢作证,看到底是谁在撒谎!” “你们大厨房的人自然是一条心!为了欺辱我们姑娘,你们早就串通好了!而且这还有什么好作证的,你们这几日是如何为难我们姑娘的,这还用我说么!”屏翠也是不甘示弱,当即就顶了回去。 厨娘没想到这屏翠的一张嘴竟然这么能说会道,可要比三姑娘难缠多了! 心思一转,厨娘就转变了说法,立即哭诉道,“老夫人,奴婢何必要跟您扯这个谎?若是奴婢真的没有跟屏翠说明,那岂不是就得罪了三夫人和四少爷,到头来两头都得不了好?奴婢在府中做事也有十几年,不说兢兢业业,但也从未闹出过事端来。就为了这一锅鸡汤,奴婢闹不上得罪了主子呀!” “这有什么,你当时就是为了巴结我们姑娘呗!我们姑娘就要成为皇子妃了,你不想得罪,就没有跟我明说!然后又不想让三夫人多想,就干脆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屏翠理直气壮,瞪着厨娘高声喊道。 厨娘气的直拍大腿,大呼冤枉。 看厨娘这是没话说了,屏翠又挺着胸脯转向老夫人,略有些得意的说道,“老夫人明察,奴婢就是被冤枉的!还连累我们姑娘跟着受罪,求老夫人给我们姑娘做主呀!” 老夫人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屏翠,没想到迟凝的身边竟然还有如此能言善辩的丫鬟。虽然她也能明白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如何,但黑的能让她说成白的,也不得不让人佩服。 但是没等老夫人说话,那边的厨娘却突然一拍自己的脑门,扬声说道,“奴婢想起来了!当时在场的可不仅仅是我们厨房的下人,还有清风堂的一位姑娘在!” 方才还一脸洋洋得意的屏翠立马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厨娘。 第233章 对峙(二) 厨娘却不管屏翠心中是怎么想的,只管把自己想起来的事情说出来。 “当日正巧大厨房采买了一批新的秋茶,阿菁姑娘当时正在取清风堂的份例。奴婢当时还问她,怎么亲自去取,阿菁姑娘说老夫人这阵子有些咳痰,茶水喝的比之前多,所以她去多拿了一些。当时正好屏翠进来,奴婢敢肯定,阿菁姑娘一定都听到屏翠是如何说的了!” 屏翠这时才慌了神,她当日根本没注意大厨房里都有谁在,进去就叫来厨房的人,让她们给装好点心。 谁知道当时在大厨房的还有老夫人身边的人啊! 不等老夫人吩咐,董嬷嬷已经出去让人把阿菁叫来了。 屏翠这会儿也不说话了,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知道这下子自己算是逃不掉要受到惩罚了。 见屏翠这幅样子,迟凝也慌了神,她也跟着跪了下来,向老夫人求饶道,“祖母,屏翠一片忠心,求您原谅她一次吧!” 老夫人冷哼一声,讽刺道,“不狡辩了?不是说她不知道么?” 屏翠额头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她连连给老夫人磕头,声泪俱下,“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求老夫人开恩,原谅奴婢吧!” “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儿了?”老夫人不为所动,反倒扎心的问她。 迟凝不忍心看屏翠受辱,膝行到老夫人身前,求道,“祖母,求您看在孙女儿的面子上,就原谅屏翠一次吧!屏翠幼时就在孙女儿身边照看,这么多年,孙女儿身边只有她一人是真心实意对待孙女儿的。她会犯下大错,也是为了孙女儿。您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计较了!” 说着,迟凝也弯下腰来,额头贴在地面,竟是不起身了。 屏翠见迟凝为了她竟然做到如此地步,心疼的痛呼道,“姑娘!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接受惩罚,您万万不能为了奴婢而伤了自己的身子呀!” 老夫人不冷不淡的看着她们二人上演主仆情深,等屏翠哭声渐歇,她才缓缓说道,“屏翠不分尊卑,仗势欺人,事后还巧言令色,不知悔改。别说三丫头以后是皇子妃,就算她现在就是,你是从我镇国公府出去的丫鬟,我也会严惩不贷!” “祖母!”迟凝一惊,老夫人这话的意思,就是直接不给她面子! 老夫人却不搭理迟凝,平静开口吩咐道,“把屏翠拉出去,打十大板。让府中其他的丫鬟也都知道知道,仗势欺人,就是这个下场!”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 外面已经有粗使的嬷嬷进来拉人,屏翠浑身酸软,根本没力气反抗,只能尖叫着求饶。 迟凝跪坐在老夫人膝下,双手用力的攥着自己的裙角,泪水模糊了双眼,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刚刚被叫进来的阿菁一脸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偷偷拽了拽董嬷嬷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嬷嬷,发生什么事情了?” 董嬷嬷示意她噤声,让她到一边儿站着去。 这时,从进来就一直没有做声的教养嬷嬷终于上前两步,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平缓的说道,“老夫人,屏翠怎么说也是三姑娘的贴身丫鬟,日后也是要作为陪嫁跟着三姑娘走的。您今日的惩罚,是不是有些严重了?” 迟凝心中一喜,满眼期待的看向老夫人,希望她能看在教养嬷嬷的面子上放过屏翠。 老夫人却不为所动,反而冷笑一声,“嬷嬷在宫中任职也有不少年头了吧?” “得娘娘赏识,三十年由余。”教养嬷嬷不知老夫人是什么意思,恭敬却又有些傲慢的说道。 “那嬷嬷就没有学过,不轻易过问他人府上的事情?”老夫人脸色一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教养嬷嬷顿时觉得面上无光,她虽然只是宫中的一个教养嬷嬷,但这么些年,宫中大大小小的女官见了她都要行礼问好,常年养尊处优,让她的性子也变的高傲起来。 即使老夫人身份尊贵,但在她眼中也是不及宫中的那些娘娘公主的。如今让老夫人当着小辈儿的面回怼,她自然觉得掉份儿。 “还有,嬷嬷入府是为了教导凝姐儿学习宫规礼仪,不是学习如何颠倒是非黑白,污蔑他人的!” 若说方才的那句是下了教养嬷嬷的面子,那现在这句,可就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了。 教养嬷嬷的脸色难看至极,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脸淡漠的老夫人。 老夫人却不以为意,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老货都教了迟凝什么东西。宫中的规矩虽然多,但歪门邪道也不少。想要在宫中站稳脚跟,要凭借的是真材实料,光靠些不入流的手段,根本就活不长久。 而且就迟凝这个脑子,然她安安分分的老实点儿,也比耍些阴谋诡计的强。 结果这老东西好的不教坏的教,这还没嫁到皇家呢,就开始摆皇家的谱了。 这也就是还在自己家中,万一是在宫中得罪了哪位,她的小命儿都得直接交待了。 教养嬷嬷抖着唇,睁大眼睛盯着老夫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若是你,现在就会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好好教导姑娘,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你也知道,我们镇国公府都是些粗人,弯弯绕绕的学不会,但是动刀动枪什么的,却都熟练的狠。” 老夫人平静的看了教养嬷嬷一眼,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迟凝,“有野心确实没什么不好,但若没脑子,光有野心,那离丢了小命儿也就不远了。我以往也没少跟你说,但显然,你没听进去多少。我现在也懒得跟你多说,往后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儿,端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迟凝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楞楞的发呆,心中却也知道,祖母这是对自己真的失望透顶了。 院子里,木板重重的打在屏翠的后臀和大腿的位置,每打一下,屏翠的痛呼和哀嚎就响亮几分,等打到最后几下时,屏翠疼的已经意识模糊,叫都叫不出来了。 十下打完后,仆妇们便把屏翠带到了廊下,进房中回话,听候接下来的吩咐。 老夫人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淡淡的吩咐道,“送回去吧,该诊治诊治,往后若依旧不改,便发卖出去,三姑娘身边不能留如此不懂事的下人。” 迟凝咬着下唇,恭恭敬敬的对着老夫人磕了一个头,然后带着已经半昏迷的屏翠,狼狈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234章 眉目 迟凝主仆狼狈离去后,老夫人又敲打了一番伶牙俐齿的厨娘。 厨娘受钟氏的吩咐,这段时间确实是有所针对迟凝,但钟氏也和她说了,若是迟凝反应过来取告状,便让厨娘直接说出是她指使便可。 不过老夫人显然并不不想把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所以只让厨娘安分些,不要再针对迟凝。全程都没有问过她是谁指使的。 事情已经解决,厨娘自然不会再故意针对迟凝,恭恭敬敬的给老夫人行礼后,也回大厨房去忙活了。 阿菁这时才反应过来,偷偷跟董嬷嬷咬耳朵,“奴婢当日就觉得三姑娘的丫鬟太嚣张了,您是没看到她当时的嘴脸,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啧啧。” 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日屏翠的嘴脸,阿菁有些幸灾乐祸,让她嚣张,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老夫人斜睨了阿菁一眼,板着脸训道,“就你会说!赶紧着,拿本新出的话本子来,这一天天的,也不让人消停!” 阿菁吐吐舌头,连忙去把博古架上装话本子的小箱子搬先来,那出这个月新出的话本子,声情并茂的给老夫人读了起来。 揽月阁,迟意也已经知道了清风堂里发生的事情,却十分不以为意。 她跟钟氏明说,直接让她在大厨房那儿给迟凝动些手脚,她还真不怕迟凝去告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最终如何处罚,没脸的都会是迟凝。 她的心野了,还没出嫁呢,就已经摆上了谱。这事儿拿到老夫人面前去说,只会让老夫人对她失望,对迟意母女却没什么影响。 知道迟凝的婢女被当众打了板子,清秋简直兴奋的要飞起来了。 她在府中的消息十分灵通,这会儿正绘声绘色的给众人讲述屏翠受罚的全过程,好像她亲眼看到的一样。 迟意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阻止清秋,只是她自己躲到了房中,不想受到清秋的魔音洗耳。 午后,迟意又带着白芷忆岚出府去。这段时间暗卫的人正在跟踪黑虎,总算是有了一些眉目。 黑虎正是那位武艺高超,进出丞相府和户部尚书府的黑衣人。 至于是如何得知他的名字,还是有一次他又去石头巷的那处民宅,跟踪他的暗卫听到他和那民宅中的妇人对话才知道的。 那民宅中的妇人和黑虎的关系十分复杂,他们二人并不是夫妻,但黑虎却隔三差五的去看望妇人。民宅中除了那位妇人,就只有以为贴身伺候的婢女和一对年长的夫妇,老妇负责做饭,老仆负责打扫采买。 除了黑虎时常去看望她,这家中再也没有进过其他的男子。 丞相府和户部尚书府不好监视,迟意便让人打听,在石头巷买了一处二进的小院子。 也是巧了,这院子正在那妇人的对面。 昨日院子里就已经收拾出来了,青璧和谷云扮做寻常的婢女,已经搬了过去。 迟意有意接近那妇人,便乔装打扮,成了一位商人的新婚妻子。 谷云虽然沉默寡言,但她却有一手神奇的乔装易容的本事,迟意让她这么一装扮,竟真的变成了一位将近二十岁,长相只是略有些柔美的妇人。 白芷和忆岚也要装扮一二,毕竟她们跟在迟意身边出入过其他宴会场合,未免让人识破,自然也装扮了一番。 虎子带着另一个小厮驾着一架租来的普通马车,拉着乔装打扮后的迟意几人,一路去了石头巷新买的那处民宅。 院子已经收拾的很干净,青璧和谷云一路向迟意介绍着,也简单的说了下对面的情况。 “那妇人姓穆,奴婢听人唤过她穆娘子,而且这一家子应是豫州人,说话的口音还比较明显。”青璧把这几日打听到的事情都跟迟意说了一遍。 她们留守京城的暗卫其实都不太同意让迟意亲自冒险过来的,但想要扳倒蔡茂君,实在是有些艰难。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儿其他的眉目,迟意不想轻易错过,便执意过来,想要打探一二。 青璧几人没办法,只好严防死守,想着无论如何,保护迟意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这小院子看着小,但该有的也都不差,迟意转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然想要打探情况,那自然是要做到以假乱真。所以迟意还让人在门口放了炮,巷子中挨家挨户的送了糖果点心,当做是乔迁之喜了。 所以不出一日,巷子中新搬来了一户小夫妻的事情就传遍了。 迟意已经跟清秋交代过,今日她有可能不回府,让清秋不要声张。所以一直到晚饭时,迟意都还在小院儿里等着暗卫前来汇报情况。 用过晚饭,暗卫还没有回来,迟意却先听到了对面大门打开的声音。 开门的是那老仆,听他说话似乎还有些惊讶,“二爷怎么今日过来了?” 黑虎抬了抬手中拎着的纸袋,笑着说道,“今儿路过味仙居,没想到娘子喜欢的梅饼竟然还有,我就买了些回来,给娘子尝尝。” “二爷有心了。”老仆连忙侧身,让黑虎进了院子。 黑虎自身的功夫不错,还隔着一条路,他就已经察觉到对面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他谨慎的回头驻足看了看,小声问那老仆,“对面有人住了?” “是,前几日刚搬来的,今日还放了炮,给周围邻居也送了礼。”老仆解释,还指了指天井旁石桌上的那盘糕点,“那就是他们送的,不过娘子没有吃,都赏给奴才们了。” 黑虎这才打消了疑虑,走进了堂屋。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房中的穆娘子都已经卸了钗环,听闻黑虎过来,她又把头发简单的拢了拢,疾步走出了卧房,去了堂屋。 “今日怎么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穆娘子不等黑虎说话,便急匆匆的问道。 黑虎站起身,略有些拘谨的对着穆娘子行了一礼,说道,“并没有事情,娘子不必担忧。是属下给您送些糕点过来,既然您就要歇息了,那属下这就告退。” 说着,黑虎垂着头,脚步有些匆忙的就要往外走。 穆娘子却赶紧叫住他,让他坐下说话,“我这阵子心中总是不安,总感觉有事要发生。你跟我说说话,我也能安安心。” 黑虎闻言只好重新坐下来,说着千篇一律的安慰话,“您不必担心,主上现在很安全,您只管安心等待,主上回京之日,您也就不用蜗居在此了。” “你这话我都听了多少次了?他为何一定要让我躲在京城?豫州才是我的家!”穆娘子大发脾气,直接把桌上的青瓷茶杯扔到了黑虎的身上,对着他怒吼。 第235章 野心 黑虎却躲也不躲,直挺挺的让茶杯砸了个正着。 伺候的婢女见状也是见怪不怪了,沉默着上前去打扫,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 见黑虎什么都不说,穆娘子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断断续续的落了下来。 她颓然的跌坐在椅中,苦笑着说道,“我因为他背井离乡这么多年,他却对我不闻不问!当年若不是因为我爹爹,他能在豫州安稳这么多年么?现在他的脚跟站稳了,野心大了,就想把我这个累赘撇开了么?” “娘子……”黑虎张了张嘴,却不知要如何安慰了。 “别叫我娘子!”穆娘子突然大声吼道,狠狠的瞪着黑虎,“你回去告诉卫骁,他若对我还有意,那就把我接回豫州。否则就给我一纸休书,还我自有!” “娘子!”黑虎也急了,语气自然也就没那么恭敬了,他皱眉看着穆娘子,略含威胁的说道,“还请您慎言!无论如何,您也是上了皇室宗牒的亲王侧妃,这种话可不能轻易说出口!” “你也知道我还是亲王侧妃?”穆娘子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你看有哪个亲王侧妃过的像我这般?夫君不在身边,还要偷偷摸摸的躲在异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卫骁把我困在京城,就是为了拿我威胁我爹!他想要我爹手中的兵权,却又放不下蔡茂君的权利。他想的倒是好,可是我不愿!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去告诉他,若是他不把我接回豫州,那我就干脆吊死算了!” 黑虎气的心口疼,没想到穆荷竟然如此决绝,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可看她泪流满面,伤心不已的样子,他又于心不忍,说不出狠话来了。 “您这是何必?王爷也是有苦衷的,他又怎么不想让您回到豫州去?只是为了以后的大业,您只能再忍耐忍耐。您想,等王爷重新回到京城,那您的身份就不单单是亲王侧妃了。” 端王卫骁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当年四位皇子夺嫡时,端王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幼童。等到太皇太后扶持现在的皇上登基后,他这个便宜弟弟也得了个端王的名号,封地就在还算富庶的豫州。 那几年皇上基本就是个傀儡皇帝,朝堂上文官以蔡丞相为首,一家独大。武官虽然拥护皇上,但那些年边境常年战争,有权的武官们基本都在忙着抗敌,朝中便有些使不上力。 蔡丞相为了笼络这位唯一的亲王,便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了端王,也就是如今的端王妃。 过了些年,端王卫骁在豫州渐渐也有了自己的势力,豫州刺史穆阳平便是他最大的依仗。 端王为了稳住穆阳平,便娶了穆阳平的长女,穆荷为侧妃。 一开始那几年自然还能和平相处,但随着当今皇上对蔡家的打击越来越大,蔡家慢慢就开始培养起端王来。 端王的野心也渐渐变大,有了想要夺皇位的心思。 但穆阳平却举棋不定,一直没有给端王明确的答复。 而京城的蔡茂君又一直催促的紧,端王便一不做二不休,让侍卫黑虎带着侧妃穆荷进了京。 黑虎明面上是端王送到蔡茂君身边,用来双方联络。但实际上却是让他监视着穆荷,不让她偷跑的。 把穆荷送到京城,端王也是不得已。可只有这样,才能让穆阳平忌惮,不得不听命于他。 穆阳平只有两个女儿,长女穆荷嫁给了端王,次女穆兰却生来眼盲,一直未嫁。这两个女儿就是穆阳平的心头肉,哪个他都不希望遇到危险。 长女被送到京城,在蔡茂君眼皮子地下监视,穆阳平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穆荷一开始其实是心甘情愿来到京城的,毕竟她那是心思单纯,一心只想让端王能够得偿所愿。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独守空闺多年,又不得端王的心疼,她便慢慢心生怨恨,不想再被困在京城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跟黑虎闹,但这人一心向着端王,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 “你以为我稀罕?而且他这是造反!一个不查就是要掉脑袋的!我以前傻,什么都不考虑,一心一意只想着满足他的心愿。可谁又考虑过我的感受?这么多年,我背井离乡,有家回不去,就是为了他那个什么可笑的野心!可他是怎么对我的?不闻不问,从不关心,他可能早就把我忘了吧?” 穆荷凄惨的一笑,两行清泪滴落在她胸前的衣衫上,泅出两团深色的印迹。 黑虎这些年也从未回过豫州,但他跟端王的联系却没有断过,他也自然知晓端王的情况。 虽然为了稳住穆阳平,端王不敢做的太过分,但端王府中除了正妃蔡氏,伺候他的选侍也有好几位。而且端王这些年还生了不少孩子,嫡出庶出差不多有七八个。但远在京城的侧妃穆荷,却连一个亲生的孩子都没有。 穆荷进京时才二十多岁,现在过去了将近十年,她却显得老了许多。不是容貌上的变化,而是心境不同了。 看着穆荷如今的模样,黑虎虽然心生愧疚,但为了端王的大业,他却不得不狠下心来。 “侧妃的牺牲王爷自然是知晓的,您放心,用不了多久了,只要王爷手中的兵马强壮起来,一定会风光迎您入宫!” 穆荷却冷笑一声,脚步沉重的往自己的卧房走去,“你们还在做什么梦呢?就凭豫州的兵力,如何跟五大营的兵力比?我一个深宅妇人都晓得的道理,你们这些大男人却偏偏视而不见。可笑,可笑!” “侧妃……”黑虎想要叫住穆荷,却只张了张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了。 穆荷却突然转过头来,坚定的说道,“往后还是叫我穆娘子,这亲王侧妃,我不稀罕了。” 说罢,她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走到卧房,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黑虎心情低落,叹了口气,却也只能摇着头走了出来。 天井中的石凳上坐着这院子中的三个下人,见黑虎沉着脸走出来,年轻的婢女立即站起身来,理也不理黑虎,从他身边匆匆跑向了房内。 年长的妇人只好赶紧赔笑,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丫头被娘子惯坏了,二爷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黑虎根本就不在意,轻轻摇了摇头,嘱咐他们夫妻二人道,“娘子心情不好,你们仔细伺候着,不要怠慢了。” “您放心,奴婢省得。”妇人点点头,殷勤的问道,“您今日还回去么?用不用奴婢给您收拾一下房间?” 黑虎在这院中也有一间单独的房间,他还未去蔡家住的时候,一直都是在这院中居住。 不过今日黑虎还要着急回去,便挥了挥手,让妇人不用忙了。 等黑虎心事重重的离开后,一直跟踪黑虎的玄二在墙角也悄悄的离开,绕了一圈儿后,才进了对面迟意的院子。 第236章 筹谋造反 当玄二把自己听到的事情经过禀告给迟意后,迟意完全没料到这位深居在此的妇人竟然会是端王的侧妃。 迟意皱着眉,略有些焦躁的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走着,思索接下来要怎么办。 “姑娘,这件事很严重么?”忆岚盯着迟意,想让她坐下来休息,但迟意根本静不下来。 迟意谨慎的看向白芷,询问她四周安不安全。 白芷点点头,沉声说道,“姑娘放心,院子里都是咱们自己的人,周围绝对不会出现可疑人。” 迟意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按了按额角,苦笑着说道,“一开始我以为蔡茂君只为敛财,黑虎接触户部尚书的时候我也没有多想。但是现在看来,蔡家本就和端王是姻亲,他会转投端王也就不足为奇了。” “姑娘的意思是……端王可能会造反?”忆岚惊讶的张大了嘴,忍不住低声问道。 迟意抱着手臂,盯着灯罩中不住跳动的烛火,开口缓缓说道,“不是可能,是他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被送到京城当做人质的侧妃,还有用于双方联络的黑虎,端王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在筹谋造反的事情。只不过因为他和皇上年龄差距有些大,以往又表现出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而且豫州这些年的进贡从未少过,朝廷自然不会去特意关注一个无权的闲散王爷。 只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一直表现的无欲无求的小王爷,现在竟然发现他暗地里为了造反而筹备了多年。 “那可怎么办呀?姑娘,咱们是不是要把这件事告诉三爷?”忆岚有些慌,她虽然跟着迟意见识过少,也没少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但造反这种大逆不道,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接触到的事情,突然就发生在她的身边,她不可能还像她家姑娘似的,如此气定神闲。 迟意倒是没有多紧张,只是还在考虑要如何才能把端王的真面目揭露出来。 让忆岚这么一提醒,迟意才反应过来,对呀,她现在又不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不说有沈宴铮在,就是她父亲和祖父,也是强大的助力。 现在联系沈宴铮不方便,迟意当机立断,决定现在就回国公府。 青璧和谷云还是留在这里,玄二和另外两个暗卫的兄弟则护送迟意几人悄悄回去了。 迟励宇今日公务不忙,所以也早早回了内院,打算和钟氏亲热一番。结果床榻还没坐热,花姑姑就在落地罩外喊说迟意有急事找他。 钟氏一听是迟意叫他,赶紧把人往外撵,还说别让女儿等急了。 迟励宇阴沉着脸,套上外衫气呼呼的就走了。 等他到书房的时候,迟意已经一脸焦急的在里面等他了。见他过来,连忙上前来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对面坐下。 迟意让白芷和忆岚守在门外,茶都懒得上了,还说谁也不能靠近。 迟励宇见她神色紧张,也顾不上气女儿打扰了自己和妻子相处的时间,安抚着问道,“不要急,慢慢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迟意组织了一下语言,上来就说道,“父亲,女儿偶然得知,端王暗地和蔡丞相和户部尚书勾结,意图谋反!” “什么?!”迟励宇大吃一惊,脸上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惊呼一声后连忙禁言,缓了一会儿后才恢复了沉着冷静的样子,但说话时略微颤抖的声音也出卖了他此时内心中的震撼。 “阿慈,这件事不容有失,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来。”迟励宇神情严肃,不自觉就在迟意面前露出了他在外人面前的样子来。 迟意整理了一下语言,没有丝毫隐瞒,把从自己是如何算计迟君舟,然后偶然得知那赌坊的背后是蔡家,再到沈宴铮开始着手调查蔡家,自己何时发现了黑虎跟户部尚书联络的事情毫无遗漏的都告诉了迟励宇。 “今晚正巧黑虎去了石头巷,玄二最近一直在跟踪他,他和穆侧妃的对话也听的一清二楚。从他们的对话来看,端王筹谋已久,而且蔡家和豫州的穆家正是他的仰仗。” 迟意最后把自己的分析也一并告诉了迟励宇,语毕,她静静的看着迟励宇,没有再出声打扰他。 迟励宇一直没有出声说话,只是眉头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松开过。 “蔡家可能已经有所察觉。”过了好半晌,迟励宇才缓缓开口说道。 “被他们察觉了?不可能吧?暗卫调查一直非常隐蔽,被发现的几率非常小。”迟意还是非常相信沈宴铮的手段的,她不觉得蔡茂君能如此谨慎,现在就已经察觉到了。 迟励宇却没有迟意乐观,他正了正神色,沉声说道,“户部这段时间一直在核对前些年的账目,赵芃刚刚任职,对户部还不算熟悉,但就算如此,他也察觉到了一丝异常。按理说隔年的账目早就应该封存入库,可今年却一连审核了之前五六年的账。” “父亲的意思是……”迟意一开始还没有转过弯儿来,但细想一下,她立马就明白过来,“蔡茂君给吴文景暗示,让他把账目做平?” 迟励宇点头,分析道,“若像你说的,端王的人不仅住在蔡家,还半夜去了吴文景的府中,那就差不多已经能确认,吴文景也是端王的人。蔡家不仅私下敛财,朝中应该也贪了不少,他既然有所警觉,那自然就会吩咐吴文景赶紧把尾巴清扫干净。” “那该如何是好?若让他们销毁了证据,岂不是那他们就没有办法了?”迟意也有些急了,若是让蔡茂君就这么逃脱了,那沈宴铮岂不是就有麻烦了。 迟励宇安抚她道,“不用急,现在还不算晚。户部的账目没那么好平,而且户部并不全是吴文景的人,他为了不留把柄,也不会做的太明目张胆。我让赵芃时刻注意,留意账目上的事情。” “有父亲出手,阿慈自然放心。只是那位穆侧妃,现在有些不好办。”迟意心中有了一些想法,只是沈宴铮留下的人手实在不多,她需要迟励宇的帮助。 迟励宇一挑眉,也想听听迟意是如何想的。 第237章 接近 迟意这几日都住在了石头巷的小院子里,也幸好这院子不小,能住得下她们这么多人。 早上刚起床,谷云就先进来伺候迟意洗漱后给她化妆易容。忆岚和清秋则在厨房忙着准备满院子人的早膳。 没错,满院子,差不多十几人。 那日迟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迟励宇,她就是打算近水楼台,看看有没有办法接近穆荷,从她口中套出些什么有用的话。 一开始迟励宇自然是不同意的,他根本不可能让迟意去冒险。 但是迟意态度坚决,她直接就威胁迟励宇,若是迟励宇不同意,那她肯定背地里偷偷溜出去,反正谁也不能阻止她。 见迟励宇要生气了,迟意又一改态度,撒着娇说让迟励宇多给她一些人手,有他的人盯着,肯定不会让她有危险的。 迟励宇最是受不了女儿的撒娇,但还是心有不甘的说她身边不是还有沈宴铮的人呢,怎么会稀罕他的人。 迟意一听这话,就知道老父亲这是吃醋了。 一通甜言蜜语暴击,迟励宇最终没能坚持住,只好叹着气妥协了。 他也确实怕迟意会有危险,所以从自己的亲军中挑选了几个功夫了得的属下,让他们扮作家仆,跟在迟意的身边。 沈宴铮的人在军中都是出类拔萃的人,不过他们并不擅长跟踪,所以迟意让他们守在石头巷的院子中,自己住在那里,也更安全些。 至于玄二几人,迟意也都吩咐了他们任务,分散开盯住蔡家和吴家,还有快马加鞭去给沈宴铮送信的。 都布置好后,迟意便让迟励宇给她找了个借口,这阵子直接就不回府了,打算在石头巷常住下来。 只是这些人中竟然没有一个人会做饭,迟意无奈,只能把忆岚和清秋都带了过去。 在这边儿已经住了两日,迟意这两日没有轻易出门,而是尽量跟身边的人熟悉起来,以免露出马脚,让人怀疑。 谷云手脚麻利的给迟意易好容,然后又去找忆岚和清秋,她们二人也需要每日重新装扮上。 用过了早膳,迟意便带着白芷和青璧出了门,打算去铺子上溜达一圈。 “呦,俞娘子又要去铺子上啦?您可真够勤快的,每日都要亲自去。” 刚出了大门,隔壁的邻居大娘就笑着凑了上来,跟迟意打招呼。 迟意也随和的笑着回应道,“陈大娘要去集上了么?用不用我捎上您?” 邻居陈大娘在集市上有一个小摊子,卖她自己家地里种的蔬菜,现在眼瞅着要入冬了,正是家家户户囤积过冬蔬菜的时节,陈大娘最近的生意还不错,每天都喜笑颜开的。 她这会儿也正是要出门去集市卖货,家中没有马车,她只能挑着担子步行过去。 见迟意邀请她坐马车,她连考虑都没考虑,对着迟意一通感谢,麻溜的坐在了车辕上。 “陈大娘进来坐吧,马车行起来快,风也要大一些,在外面可能会有些冷。”迟意邀请她进到车厢中。 陈大娘拘谨的拍了拍自己的薄袄子,抻着头向车厢中看了看,还是拒绝道,“不了不了,我坐在这儿就挺好的,你这车中这么干净,我身上脏,再给你蹭上灰。” 迟意正想打入内部,跟周围人熟悉起来呢,又怎么会在意这些。便极力邀请她进来,还说也想跟她说说话,这都住在一条巷子中了,就都是亲人。 陈大娘何时见过如此平易近人的有钱商人,被迟意这么一忽悠,便喜滋滋的进了车厢,坐在了车门边上。 马车哒哒的向前行去,车厢中,迟意也跟陈大娘随意的聊了起来。 迟意为了真实,特意新盘下了一个小门面,重新装修了一番,开了一家小面馆。 她在石头巷的身份就是一位新婚不久的小妇人,跟着相公刚刚入京,夫妻二人做些小生意。 至于现在怎么就只有她一人,她对外的说辞则是相公在老家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她带着仆从先行入京来了。 为何开了一家面馆,迟意也是这几日才决定的。穆荷的老家在豫州,豫州人都喜欢面食,各种各样的面条做法让人眼花缭乱。 迟意特意找人请来了一位豫州本地的师傅,面馆的掌勺师傅就有了。掌柜和小二就更方便了,顾管家手里有的是人手,从各处调过来几人,面馆随时就都能开张。 铺子已经收拾停当,昨日也已经开张,铺面虽然小,但是做面的师傅手艺不错,这才两日,就已经有回头客来吃面了。 去豫州调查的人还没有传回来信儿,迟意也耐得下心。她打算豫州的人调查清楚之后,她就开始行动,想法子接近穆荷。 这几日她已经和周围的几家邻居熟悉起来,隔壁卖菜的陈大娘一家,斜对面开成衣铺子的赵叔一家,还有左边隔壁在码头搬货为生的张小哥一家。 这几家都是比较爱热闹,很好接触的人家。迟意当日放鞭炮送点心,这几家就表示过感谢,第二日也送了回礼。 这么一来二去的,迟意跟他们也渐渐熟悉起来。 至于正对门的穆荷主仆几人,穆荷本就深居简出,伺候她的几个下人也都不爱与人接触,这几日下来,迟意都没跟他们院子中的人说上话。 今儿正好遇上了爱凑热闹的陈大娘,迟意便想着跟她打听打听。 去西大街的集市还有一段距离,迟意让白芷给陈大娘倒了杯茶,随意的跟她聊了起来。 “你们这刚搬过来,可能还不知道,住你对门的那家娘子,听口音也是豫州人,没准儿你们见了面还能认识呢!只不过我听你的口音倒是听不出来,还以为你是京城本地人呢。” 陈大娘喝了一口茶,只觉口舌生津,暗道一声好茶,这小娘子家中确实殷实的很啊。 迟意不知道陈大娘心中所想,只好奇的问了一句,“陈大娘见过这位娘子么?我才搬来,还没把邻居们认全呢。那日也只是在门口遇到了她家中的下人。” 陈大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茶杯上了,心不在焉的说道,“我也没怎么见过,那位娘子不怎么爱出门儿,而且也不跟邻居们来往。不过她好像跟老赵媳妇儿比较熟悉,她做衣裳都找老赵家的,住得近,都不用再去街上买了。” 迟意点点头,又笑着说道,“我这面馆的师傅也是老家的,既然那位娘子也是豫州人,有空我就让师傅给她做些家乡的小食尝尝,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第238章 面馆 “俞娘子就是心善啊!” 陈大娘不住的夸赞迟意,她虽然跟这位新搬来的小媳妇刚认识没几天,但她看人可准的很。 这小娘子年纪不大,但是为人处世却十分老道,这才搬来几天呀,就跟她们街坊邻居都打成一片了。 而且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人家,她住的那栋宅子,可是石头巷里最大的一户,她说买就买了,而且这出行还都有马车代步,车中布置的也都是好东西。 陈大娘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不说多么见多识广,但什么人值得结交,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再有就是,迟意为了方便接近穆荷,跟街坊邻居相处时更是热情大方,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就冲着这一点,陈大娘都在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跟这俞娘子打好关系。 迟意也有意跟她们搞好关系,所以也笑着说道,“陈大娘若是不嫌弃,每日中午也可以去我那铺子里吃午饭,不说给您全免了,但一定不会多赚您钱,咱都是一条巷子里住着,肯定不能让您花冤枉钱。” “哎呦,那感情好啊!我先谢谢俞娘子啦。”陈大娘立马眉开眼笑起来,心中得意,她就说嘛,跟俞娘子处好了准有好处拿! 别看迟意只是说她去吃面给优惠,但这好处可是不少的。她卖菜的摊位就在集市上,不论春夏秋冬,那可是都要在外面抗着。 春秋还好一些,天气不冷不热,但一到了夏冬两季,那可就真遭罪了。夏天热,还时不时会淋雨。冬季就更难熬了,冷风吹在身上,半宿都缓不过来。 虽然大冷天不用出摊子,但那三四个月也就没有收入了。 陈大娘为了省钱,每日都是从家中带着食物去摊子上,中午就随便对付一口。不过入冬后就更难熬一些,她能带的也只有烤白薯。 她以前倒是也在集市上的面摊吃过面,但一碗清水面就要五文钱,还是清汤寡水,她根本吃不饱。想要吃的饱,她还得再加两个肉包子。 这么一算下来,她在这外面辛苦一整日,得有四分之一的收入用来吃午饭。 但若是去俞娘子的铺子,同样都是吃饱,她肯定就不会像外面那样多收她钱。 而且俞娘子的面馆就在集市后面的铺子,她在铺子里吃面,都能照看到外面的菜摊。 迟意的面馆开在集市附近,自然也是她故意为之。 她先是打探到了这陈大娘在西大街的集市有个菜摊,而那位赵叔家的成衣铺子也正好在西大街上。 这样一来,她不管是在石头巷,还是西大街,都有机会能接触到他们。 迟意正好也是要先去面馆,所以陈大娘直接坐着她的马车到了自己的菜摊子。 把扁担和两筐蔬菜从马车上搬下来,陈大娘跟迟意道了谢,喜滋滋的开始摆摊卖菜了。 迟意也让人把马车停好,带着白芷和青璧去了面馆。 这大早上的,迟意原本以为面馆不能忙,结果刚一进门,就被里面的景象震惊住了。 原本她开面馆也不是为了赚钱,所以铺子都没有选太大的,可没想到,此时的铺子中,一个空位都没有,还有几个年龄稍长的老者正排着队,面好后就直接端着面碗去门外蹲着吃去了。 迟意看着生意兴隆的面馆,心中疑惑不已,这面馆的生意也太好了吧?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顾叔找的托,好为了这新店造势。 忙的马不停蹄的店小二自然是认识东家的,见迟意三人站在门口,他连忙迎了上来,“东家来了?快进来!不过现在大堂没有位置了,要不您先去后厨看看?刘师傅正好在做面,您去瞧瞧!” 迟意点点头,这位豫州师傅的手艺她还没有尝过呢。既然生意如此兴隆,想必厨艺一定差不了。 小二还要忙着大堂的事情,迟意就没有让他带路,主仆三人径直去了后厨。 刘师傅正一脸认真的在揉面,一面揉还一面给身旁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讲解揉面的手法和技巧,听到有人进来,他这才抬起头来,见是迟意几人,他便赶紧放下面团,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给迟意行礼。 “东家怎么过来了?哦,对了!给东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徒弟阿阳,他只给我打下手,不拿工钱的!这店里太忙了,我一人实在是有些应付不来,所以才把他叫来的。东家您看……若是您不同意,我立马就让他走!” 刘师傅面上有些局促,双手不住的搓着身上的围裙,小心翼翼的看着迟意的脸色。 他也没想到这才开起来没几日的面馆会这么火,可后厨只有他一人,前几日忙的他晚上回去都腰酸背痛,早上差点儿都爬不起来了。 歇在家中的阮少爷却突然说要来给他打下手,他吓得不轻,自然是百般拒绝。但这少爷的性子也是拧,直言他若是不同意,他就自己出去找活干,反正不能呆在家中无所事事。 主子都说这话了,刘师傅也只能点头应下。跟在他身边他还能照看一下,若是让这小祖宗自己跑出去,万一吃亏了,那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今儿一早,他便带着阮正阳来了面馆,对店里的掌柜的说辞也同样是他是自己的徒弟,来给他打下手,但是不用给他结工钱。 掌柜的自然没什么疑义,但刘师傅没想到今日迟意这个东家也过来了。他怕迟意会不同意,所以心里也在打鼓。 迟意却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位刘师傅的徒弟,打量了半晌,便对刘师傅说道,“刘师傅辛苦了,我也是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知道您一人忙不过来,我进来时还想着要不要再找一个跟您打下手的,不过既然您有徒弟,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工钱肯定是要给的,就按您工钱的一半,也是月结,您看如何?” 刘师傅眼瞅着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道,“谢谢东家!不过他也是刚跟我学,因为是我的老乡,所以我也是为了照顾他一二,工钱就真的不用了,他也不会什么,不给您添麻烦就不错了。” “那怎么行,也不能让他白干不是?那不如这样,他的工钱先日结,干一日结一日。若是他不想干了,您就跟掌柜的打声招呼,让他再找一个给您打下手的。”迟意顿了顿,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239章 生意 刘师傅听了这话,也感觉可行,对着迟意又是一通感谢的话。 迟意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着说道,“那您忙吧,外面还有不少的客人,先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东家您给的工钱可是不少,我做这些也都是应该的!”刘师傅不敢当,连连弯腰给迟意行礼。 迟意便没有再打扰他,转身出了后厨。 掌柜有一个单独的小雅间,迟意主仆进去坐下,掌柜给上了茶后就识趣儿的出去带上了门。 刚刚坐下,青璧就小声的跟迟意说道,“姑娘,那个年轻男子身上有功夫,不像是普通人。” “有功夫?”迟意挑眉,没想到竟然还是个会功夫的。 白芷也点点头,沉声说道,“是个练家子,他应该也看出我和青璧会功夫了。” 迟意靠坐在椅子上,手指下意识的在桌几上点了点,喃喃道,“这倒是有意思了,这人年岁也不大,但通身的气质却不似常人,说是刘师傅的弟子,可明眼人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再加上他会功夫,保不准儿是哪家的公子哥隐姓埋名出来的。” “姑娘,用不用盯着?”青璧皱眉说道。 “过两日再说,今日他突然见到你们二人,难保不会谨慎行事。过几日等他放松警惕,在盯也不迟。”迟意并不觉得这个叫阿阳的少年是坏人,他的身份虽然可能有所隐瞒,但给她的整体感觉却只是个年轻气盛,出身不错的少爷。 青璧点点头,记了下来。 因为她们是吃了早膳出来的,所以迟意依旧没有尝上刘师傅的手艺。不过她就算想吃,这会儿也不一定能有她的份儿,外面排队的人还有不少,等到给她做,那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主仆几人说了几句话,白芷就去把掌柜叫来,问他这几日生意为何如此火爆了。 掌柜是顾城的手下,顾城让他过来前,就吩咐过他,让他不要多嘴,不该问的不要问。 所以当知道东家易了容,还用了化名后,他心中虽然不明所以,但什么都没有问,就当自己不知道,只管照顾好这面馆的生意。 迟意把他叫过来,问了问这几日面馆的生意。 说到生意,掌柜的就有话说了,“东家您挑的这处位置十分不错,西大街的人流量大,来集市赶集的人也多,早晚来吃面的,大部分都是集市上做生意的人。他们起早贪黑,这眼看已经入冬了,能吃上一口热乎的汤面,他们自然就不想啃冷干粮。而且您的定价又实惠,他们都能吃的起,这一来二去的,他们自然是愿意来咱们面馆吃饭了。” “这集市上也有面摊吧?而且价格还要比咱们便宜,他们怎么不去集市上的面瘫吃?”迟意其实也有考察过这附近,西大街的集市规模不小,其中也有不少的小吃摊子,而且价格也都还算合理。 她之所以要开一家豫州面馆,主要还是为了能跟穆荷扯上关系。 可谁知道,她根本没放在心上的铺子,生意竟然还非常火爆。 掌柜得意起来,忍不住有些炫耀的说道,“这您就不知道了,那集市上的摊子虽然价格不高,但一点儿也不实惠,一碗面汤多面少,成年人根本吃不饱。而且小的也去尝过,味道和刘师傅的根本没法比。咱们的面虽然比他贵上两文钱,但面多,而且汤也都是精心熬制的肉汤。他那清水面根本比不上。” 迟意恍然大悟,忍不住笑道,“当时这一片只有这一间铺子出售,我原本是想买街角那家更小一些的铺子的,没想到现在这间都不够用了。” “幸亏东家没买街角那家,否则都摆不下几张桌子。”掌柜的也跟着笑起来,这家面馆算是他单独经手的第一家铺子,能干的这么有声有色,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那掌柜的就辛苦些,店里人手若是不够,你就去和顾叔说,让他给你调人过来。”迟意对顾城自然是放心的,能让他选中的掌柜人选,她自然也不担心。 掌柜的受到鼓舞,立马站直身体,拍着胸脯保证道,“东家放心,小的一定把铺子打理好!” 面馆的生意红火,不至于让迟意的银子打水漂,她自然也是高兴的。在铺子中又转悠了一圈儿后,迟意便打算先回去,不过刚走到面馆的门口,竟然就发现了她的目标之一。 穆荷院子里的那个男仆从,竟然好奇的走到面馆来了。 那仆从显然也是认出了迟意,愣了一下后,先跟迟意弯腰打了声招呼。 迟意和他还没熟悉到陈大娘那种程度,所以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刻意的示好接近。 仆从也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面馆。 迟意歪头,对着白芷挑了挑眉。白芷心领神会,脚步慢下来,竖着耳朵听着仆从和小二的对话。 这会儿面馆里依旧还没有空余位置,仆从进来后也没有去看,而是直接走到了小二的面前。 小二弯腰示好,笑脸相迎,“客官要吃面么?若是不急,能否稍等片刻?等有了空桌,您再入座。” “不是我吃,是我家太太,不过我家太太不方便出门,不知道你们面馆能不能外带。”男仆从吸了吸鼻子,好奇的打量起面馆。 小二却有些为难起来,他们的面都是现吃现做的,若是外带,味道肯定会受到影响。 见小二面露难色,仆从又问道,“那你们的大厨能不能另请?实不相瞒,我家太太是豫州人,来京这么多年,就没有尝到过正宗的家乡食物。我光是闻着味道,就知道贵店的师傅手艺正宗,所以若是不方便外带,就想问问这位师傅有没有时间去我家中给太太做一顿家乡饭。” 不等小二回话,去而复返的迟意便开口说道,“王叔是要给你家太太带回去?” 仆从回头,才发现迟意又进来了。也没有隐瞒,点头说道,“正是,不过这面馆似乎不能外带。” “不是不能外带,而是这面食,不似平常的吃食,放坨味道就变了。”迟意笑着解释,然后又说道,“王叔是怎么来的?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乘我的马车回去,这样速度快一些,面也不至于放的没法吃。” 仆从听了迟意的话,一开始也为难起来,结果又听迟意能送他回去,他就又有些心动了。 “这……也太麻烦您了。”仆从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一家身份尴尬,所以跟巷子里的邻居们处的都比较远,这位刚搬过来的俞娘子,倒是个热情人。 “不麻烦,反正我也正好要回去,顺路罢了。”迟意不在意的说道,然后扭头对小二吩咐道,“做两碗烩面和焖面,汤面也要两碗,不过面和汤分开放。” 小二应声说道,“好嘞,东家您稍等!” 仆从一愣,惊讶的看向迟意,问道,“东家?这是您的店?” 第240章 试探 迟意歪头笑笑,大方承认道,“不错,正是我开的店。” 仆从王叔有些怔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迟意也没有太刻意的讨好他,而是先跟他说了一声,便去马车上等着了。 白芷则留下来,陪着王叔一起等外带的面。 面馆中人声鼎沸,进进出出的食客都是一副步履匆匆的样子,只有站在一旁的白芷和王叔,二人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等着。 店小二把已经打包的面和高汤装好,一溜小跑着给送了过来。 “客官,您的面,请拿好!”小二殷勤的说道。 王叔略一点头,接过面后问道,“一共多少文钱?” 不等小二说话,一旁的白芷便出声道,“是东家的邻居,都按照成本价格收。” 迟意一早就已经交代过了,石头巷里的街坊邻居若是来吃面,一律都给优惠。 小二躬着腰,笑着说道,“诚惠十八文钱。” “十八文?这么便宜?”王叔有些不敢置信,看了看手中拎着的面,皱着眉扭头对着白芷说道,“该多少就是多少,不用给我优惠。” “我们太太说了,新铺子开张,本就有优惠。而且也是一早就决定了的,街坊邻居来都只给成本价。您不用觉得占便宜。” 白芷实在是不会说什么软话,原本是能拉进邻里间距离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就仿佛是在背书,毫无感情可言。 不过幸亏王叔也是这样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就谢谢你家娘子了。”王叔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从怀中摸出铜钱来,递给了小二。 付完钱,白芷正引着王叔向外走去,正巧就遇上了探头探脑像铺子里张望的陈大娘。 陈大娘得了迟意的承诺,说她若是来面馆吃面,会给她大折扣。她今日起的本就有些晚了,早饭也只囫囵个的塞了两口窝窝头。而且她的摊子正在面馆正前面的集市上,进进出出这么多吃面的人,看的她也有些眼馋。 现在天儿冷了,一大早出来买菜的人也少了许多。陈大娘一合计,便让隔壁的人帮她看一会儿摊子,她便犹犹豫豫的往面馆走来。 正在想要不要进去,就遇上了拎着打包的面条出来的王叔和白芷。 陈大娘一愣,主动打招呼道,“呦,他王叔,你也来吃面呀?” 王叔冷淡的点了点头,依旧什么都没有说。绕过陈大娘,径直向外走去。 后面跟上来的白芷也对着陈大娘点了点头,正要往外走,却没想到被陈大娘一把给抓住了胳膊。 白芷疑惑的扭头看她,陈大娘这才讪讪的松开手,陪着笑问道,“哎呦,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这面,是怎么卖的呀?” 白芷似乎是看穿了陈大娘的小心思,直接对着铺子里小二招招手,把他叫了出来。 “姑娘叫小的有事?”小二机灵的跑过来。 “这位也是东家的邻居,价钱也都按照折扣算。”白芷干脆利落的说道。 小二赶紧应下,殷勤的招呼道,“您放心,一定招待好!” 说完,他侧身迎着陈大娘向里面走去。 陈大娘心里高兴,面上也露出和蔼可亲的模样,跟白芷道别,“那可真是谢谢你家俞娘子了!改日我再上门儿去道谢!” 不等白芷点头呢,陈大娘就已经跟着小二走了进去,一边走还一边问他,“你们点里都有什么面?哪种管饱呀?” 王叔虽然没有跟陈大娘说话,但他也没有独自一人离去,而是站在了台阶下,等着白芷。 见陈大娘也是一样有折扣价,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白芷的态度也好了一些。 二人来到迟意的马车旁,王叔先是对着迟意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才说他自己走回去就好,他一个大男人,虽然年龄上是长辈,但也不方便坐迟意一个小娘子的马车。 而且这里距离石头巷也不算很远,他加快点儿速度,一会儿也就到家了。 见他态度坚决,迟意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笑着让他回去尝尝这面的味道如何,若是还算不错,那就多多照顾她的生意。 王叔拱手行礼,这才转身先行离去。 迟意招呼白芷上了马车,关上车门后也回了石头巷的宅子。 王叔走的飞快,等他回到家中,手中的面都还是热的,他自己的身上也走出了一身的汗。 开门的王婶儿嗔怪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一声不响的就没影儿了!” 王叔把手中的面递给她,闷闷的说道,“拿去给娘子尝尝,街上新开了一家豫州面馆,我闻着味儿就感觉像那么回事儿。” 王婶儿面上一喜,赶紧把面接了过来,一边看还一边凑上去闻了闻,“正不正宗啊?万一不是那味儿,再惹的娘子难过。” “随你,反正我买回来了。”王叔也没什么反应,直接走到廊下坐在了台阶上,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烟斗,擦上火后啪嗒啪嗒抽了起来。 王婶儿拉着脸,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赌气说道,“要抽你去外面抽!不知道娘子不喜欢这儿烟味?” 王叔依旧不吱声,沉默着站起来,背着手溜达去了门房那儿,蹲下继续抽上了。 “孬货!”王婶儿骂了一句,身子一扭,就进厨房去了。 自那日和黑虎吵了一架之后,穆荷就有些闷闷不乐,这几日更是连屋子都没有出过。 丫鬟莲蕊伺候着穆荷更衣洗漱后,就跑到厨房去问王婶儿什么时候用早饭。 王婶儿被王叔气了一肚子的火儿,正在一边骂他一边把买回来的面妥善的放到碗中。 莲蕊刚一进来,还没说话呢,就先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说道,“哇,王婶儿今日做了什么,味道如此香?” “你王叔去外面买的!都是现成的面条。”王婶儿也忍不住闻了闻,她虽然是想骂王叔,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面做的确实有豫州老家的味道。 莲蕊不是豫州人,她是几年前从人牙子手中买回来的丫鬟,不过她是死契,身家性命都捏在穆荷的手中,所以她对穆荷也很忠心。 “那我给娘子端过去吧!”莲蕊手脚麻利,接过王婶儿递过来的托盘就回了穆荷的房间。 穆荷正坐在榻上发呆,那日和黑虎吵完,她就更加思念起家中的父母,若不是因为她当初被端王的手段蒙蔽了双眼,他说什么是什么,也就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了。 第241章 后悔 越是想念,穆荷越是后悔。 若是当初没有执意要嫁给端王,她现在也许会过的很快乐吧? 听爹的话,嫁给他的部下,她也能住的离她娘近一些,平日还能去看望一下。她现在也许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在家相夫教子,琴瑟和鸣。 可这世间又怎么会有后悔药呢?过成如今的模样,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穆荷坐在这儿发呆,都没有注意到莲蕊走了进来。 还是突然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她才回过神儿来。 “今日做的什么?怎么味道这么熟悉?”穆荷难得主动开口问道。 莲蕊脸上一喜,脚下走的飞快,把手中托盘里的面展示给穆荷看。 “娘子你看!是豫州烩面!”莲蕊说着,便把面碗和银箸摆放整齐,示意让穆荷赶紧尝一尝。 穆荷看着面前的碗,闻着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不自觉的已经动手拿起了筷子。 小心翼翼的夹起面,放入口中,这一瞬间,穆荷差点的儿忍不住落泪。 已经有多久没有再尝过家乡的味道了?应该是从来到京城开始吧? 那时她的行踪需要隐蔽,跟着她一起入京的王叔王婶儿又因为豫州口音过重,而被黑虎勒令不准出门。 她的一日三餐便由黑虎找来的一个妇人负责,那妇人是京城本地人,虽然手艺是不错,但她是在吃不惯。 后来稍微稳定一些了,便是王婶儿掌勺了。但她以前从未在厨房做过活儿,手艺根本谈不上美味。 但她却不愿再让其他人负责,即使王婶儿做的饭不好吃,她也坚持着。 现在想来,她不过是为了留住那点儿对家乡的念想罢了。 再之后就是无尽的等待,从期盼,到绝望,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就让她这么生生浪费掉了。 不再有盼头后,她对一切也都无所谓了,她这辈子有可能只能见着这院子里的四方天地,再有不切实际的美梦,最终也不过只会让她更加绝望而已。 只是当再次尝到家乡熟悉的味道后,她心中的不甘也随之翻涌而出。 凭什么受苦的是她,受制的是她的父母?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的人,却能够坐享其成,还妄想要谋得皇位? 穆荷满腹的委屈,眼泪最终也没能忍住,啪嗒啪嗒的落在了面碗里。 可她却丝毫都不在意,更是不顾形象的端起碗,大口大口的把面条往嘴里塞。 莲蕊原本兴高采烈的进来,想用这面哄娘子高兴,结果却发现,她家娘子不仅没有心情变好,反而哭了起来! 而且一面哭还一面吃,这豪放的举止,可把她吓了一大跳。 “娘子……您不要紧吧?”莲蕊慌了神,想要把面碗抢下来,却不敢动手,只能焦急的团团转。 穆荷却动作不停,抽噎着直接把一碗面全塞进了嘴巴里。 莲蕊怕穆荷出什么事,只好一跺脚,风风火火的跑出去,找王婶儿拿主意去了。 等同样一脸焦急的王婶儿跑进来时,穆荷都已经把面吃饭,正抱着空碗痛哭不止。 “我的祖宗呦,您这是怎么了?”王婶儿心疼的够呛,赶紧上前去把那面碗抢下来,揽着穆荷的肩膀轻声哄她。 穆荷更是忍不住了,趴在王婶儿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王婶儿是穆荷的陪嫁嬷嬷,更是跟着她从豫州一路过来的。见穆荷如此伤心难过,她的心中也不忍,一边拍着穆荷的后背,一边叹气。 “嬷嬷,我想爹娘,想妹妹,我想回家了!”穆荷把脸埋在王婶儿的肩头,呜呜咽咽的说道。 王婶儿拍着穆荷的手一顿,同样哽咽起来,“老奴也想家啊……” 她和王叔夫妻二人跟着主子北上,同样的背井离乡,而且还是扔下了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她的儿子也已经成亲了吧? 若是快一些,可能都已经能抱孩子了…… “嬷嬷,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穆荷的身子一僵,忍不住开口道歉。 王婶儿却轻轻拍了她一巴掌,安慰道,“您有什么可道歉的?是我们夫妻二人要跟着您一起的,奴才照顾主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 “可若不是因为我,你和王叔已经能享天伦之乐了。”穆荷从王婶儿怀中退出来,定定的看着她,话语中满是歉意。 “奴婢相信,咱们一定能回去,和家人团聚的。”王婶儿用帕子给穆荷擦掉脸上的泪水,不知是哄她,还是在哄自己,“这一天一定不远了。” 穆荷被她的话刺激到,也坚定的点了点头,双眼中满是坚决,“嗯,我也信!” 另一边,迟意几人回到宅中,却听到迟励宇的人过来给她传话,说户部那里有了一些眉目。 迟意自然欣喜,便打算回去好好问问父亲。 她这几日都没有在家中住,今儿回去她便打算晚一些再过来。 带着白芷回府后,迟意直奔迟励宇的书房,父女二人便交换了一下这几日自己这边儿打探到的内幕。 迟励宇一早便交代了在户部当值的赵芃,让他注意着些。赵芃能够短短几年从燕北的一个盐运寺副使爬到户部侍郎的位置,虽然其中有迟励宇的动作,但也能说明他本人有这个能力。 他也确实没让迟励宇失望,这才短短几日,还真就让他发现了一些猫腻。 户部前几年的账目中,确实有一部分的账对不上。 户部尚书最近让他们加班加点的整理账目,其实就是他在填平前几年的亏空。 之前赵芃之所以没注意,是因为吴文景交代给他们每个人负责的部分都不同,统计的工作都是交给吴文景的心腹。心腹把他们整理的部分一合,哪里有缺就补哪里。这么一来,账被平上了,还不会叫人发现。 赵芃这几日统计的部分正是两年前水灾发生,朝廷拨下去的赈灾款。 当时皇上就怕发生瘟疫,所以赈灾款项中也包含了足够的药材。但瘟疫不仅爆发了,还严重到差点儿毁了一整座城。 事后的调查结果是当时的守备军不作为,搜刮民脂民膏,扣下了药材,还按照高价卖了出去。 皇上自然震怒,直接派了钦差大臣前去调查。但是那守备得知自己的事情败露后就上吊自杀了,钦差大臣也只能先组织赈灾。 事后那守备一家自然是全被砍了头,可是被他高价卖出去的药材却是寻不回来了。 赵芃注意到,当时朝廷拨下去的药材数量,和一路上途径城池中的记载有着很大的出入。 他便专门盯着这一项,仔细翻阅卷宗和账目后,真的就让他给对出来了。 迟意听了迟励宇的话,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第242章 思念 对于朝廷当时是如何调查的,迟意不知道。 但是既然当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猫腻,那自然是有人不想让人察觉出来。作为管着朝廷钱袋子的户部,在这其中的作用自然就小不了。 至于吴文景为何敢光明正大的用赵芃这个新人来整理账目,迟励宇也说了,若是他没有嘱咐赵芃仔细调查,按照平时户部年末封账的习惯对账,还真就不容易被发现。 这也是赶巧了,赵芃是迟励宇的人,而且他们也已经发现吴文景和蔡茂君之间的关系。 “这件事暂时不宜声张,皇上既然是让暗卫调查蔡茂君,那我就不方便出面。等沈宴铮回来,这件事就交到他手中,经他的口告诉皇上,对咱们双方都有利。” 迟励宇已经放下对沈宴铮的偏见,努力让自己欣赏他的优点。毕竟早晚都是自己的女婿了,他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也不能再看他不顺眼了。 “朝堂中的事情女儿不懂,父亲做主便是。”迟意也懂得在父亲面前示弱,娇憨的模样十分讨人喜欢。 但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背地里却计划着要如何把朝堂中作威作福的丞相大人搞下马呢。 迟意这几日都不着家,虽然有迟励宇给她打掩护,但毕竟不好一直不露面。趁着今日她回来的早,便去了浅云居陪着钟氏说了会儿话。 午饭自然也留在这儿跟父母一起吃的,饭后又去了清风堂在老夫人面前转了一圈,然后祖孙两个不知那句话说的不对付了,老夫人不耐烦的把她撵了出来。 眼瞅着就快傍晚了,迟意便带着人又偷偷溜了出去,在顾城的铺子里易容后才光明正大的回了石头巷。 结果她刚进房间,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住,鼻息见也全都是熟悉的味道。 “你回来了?”迟意艰难的在沈宴铮的怀中探出头来,惊喜的看着他。 沈宴铮风尘仆仆,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疲惫的神情,但依旧不变的,是他强有力的臂膀和看向迟意的目光。 微微点了点头,沈宴铮把脸埋在迟意的肩颈间,蹭着她的皮肤嘟囔道,“这次出门的时间有些久,每天都在想你。” 迟意脸上的笑容却是藏也藏不住,同样紧紧搂住他的腰身,不想和他分开。 “我也想你呀!非常想非常想!” 沈宴铮好半晌才从迟意的怀中抬起头来,看着迟意有些陌生的脸,不满的抬手捏了捏,“没有你自己的脸好看。” 迟意斜睨他一眼,推着他进到房间里面,把人按着坐在了临窗的矮榻上。 “我总不能用真面目跟他们打交道,被认出来就麻烦了。”迟意挨着他坐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沈宴铮失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颊,调侃道,“干什么这么盯着我?喜欢?” 谁想迟意却丝毫不扭捏的就点头承认了,还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喜欢啊,更何况你都是我的未婚夫了,我看看怎么了?” 正好端着茶进来的忆岚听了个清清楚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两个主子全都扭头看她,她连忙把茶杯放下,然后默不作声的又走了出去,还顺带把门也管上了。 迟意被抓包,脸上这才泛起不好意思的红晕,眼神也有些躲躲闪闪的。 沈宴铮却忍不住笑起来,挑眉逗她,“这会儿怎么知道害羞了?” 迟意气鼓鼓的瞪她一眼,气恼的拍了他一巴掌,“你快去洗漱一下,回来还没休息呢吧?” “不急,等下我要先进宫一趟,等回来再说。” 沈宴铮回来的一路已经遇到了好几拨给他送消息的暗卫,虽然他人不在京中,但消息却不闭塞。所以他才能进了城就直奔石头巷而来,对于方才迟意说的未婚夫一事也没有多大的惊讶。 “还要入宫呀?”迟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沈宴铮是要先去给皇上回信儿的。 “那你还跑这儿来,耽误不耽误你的事?” “不急,等会我就走。”沈宴铮心一动,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迟意的小手,包在自己的大掌中细细抚摸。 迟意被他撩拨的面红耳赤,却也没有拒绝他的亲近。 两人这次分开的时间不短,好不容易等到沈宴铮回来了,迟意心中自然是雀跃的。 沈宴铮却得寸进尺,握着人家的手还不够,最后竟然长臂一揽,又把迟意给搂在了怀中。 迟意一个不察,趔趄着倒在了沈宴铮的身上,她下意识的伸手阻止自己摔倒,却把沈宴铮撞的一声闷哼。 沈宴铮的哼声不似故意,迟意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额角都在流汗。 “你怎么了?”迟意心中一慌,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爬起来。 沈宴铮眼神有些躲闪,摆手不在意道,“没事儿,你方才太用力了,正巧推在我胸口上,搁的我生疼。” 迟意却是将信将疑,沈宴铮从小习武,身体强壮的很,她这小力气,能把他推疼了? “到底怎么了?和我说实话!”迟意脸色冷下来,皱着眉盯着他的眼睛看。 沈宴铮还想要隐瞒,却在看到迟意的目光后不得不如实招来,“受了点儿小伤,不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你受伤了?”迟意忍不住浑身一颤,双眼瞬间就红了,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别担心,小伤而已。原本不想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你看,这不就哭上了?”沈宴铮不当回事儿,只想着赶紧把迟意哄好。 迟意却不领情,躲开他伸过来要给她擦眼泪的手,噘着嘴吼他,“你快给我看看!严不严重啊?” “伤口有什么好看的?而且包扎着呢,你要我拆开来给你看啊?”沈宴铮不依,吊儿郎当的逗弄她,“还是你想看我的身子?没想到啊,你竟然是眼馋我了!” 迟意的眼泪却忍不住,憋着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使尽方法要逗自己开心。 “沈宴铮,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我不需要你对我隐瞒,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胆小。” 沈宴铮脸上的笑容一顿,深深的看着迟意,最终还是妥协般的叹口气,自己动手把上衣给脱了。 露出来的上半身都缠着白色的绷带,因为缠的很厚实,所以并不能看出来他的伤到底如何了。 但是迟意却看的心惊胆战,抖着手轻轻的碰了碰他身上的绷带,轻声问道,“还疼么?” 沈宴铮握住她的手,抵在唇边轻轻的吻了吻,“本就是小伤,只不过骑马颠簸,为了防止伤口迸裂,这才缠了这么多层。而且有你在身边陪着我,再疼我也感觉不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油嘴滑舌啊?讨厌!”迟意忍不住破涕而笑,但心中却依旧后怕不已。 第243章 调查的结果 沈宴铮如今的差事差不多是刀尖上舔血,拼着命的。 而且还是在暗处,摆不到明面上来。即使皇上给了他再多的特权,前提也得是有命享受才行。 迟意之前不觉得,沈宴铮是统领,许多事只要他吩咐下去就好。但这次他回来,身上带了伤,迟意才知道他有多艰难。 忍不住的心疼,还有对皇上莫名其妙的不满,都让她的心情十分糟糕。 沈宴铮不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想的,但也感觉到了她不高兴。 胡乱的把衣服重新穿上,沈宴铮小心翼翼的请示,“等我一起回来吃晚饭?我得先去宫里了。” 迟意吸吸鼻子,垂着头闷不吭声。 “好阿慈,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若是不高兴,那就打我一顿,把气撒出来就好了。”沈宴铮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身上拍。 迟意生怕再碰到他的伤口了,连忙抽回自己的胳膊,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你这是不想好了吧?万一碰到伤口怎么办?” “我还以为你不心疼我了呢。”沈宴铮难得露出一副沮丧的表情,小心翼翼的看着迟意。 迟意也不忍心在他受伤的时候还训他,只好收起脾气,给他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 “我不心疼你心疼谁?你就会如此拿捏我。” 沈宴铮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人哄好了。他一开始倒是想养好伤之后再来看迟意的,但两人分别了这么久,他实在忍不住不来见她。 只不过还是把人给惹生气了。 “你快进宫去吧,回了话就赶紧回来,我让忆岚给你做好吃的。”迟意眼睛还哄着呢,但已经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了,“我也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你快去快回。” 沈宴铮心里跟灌了蜜一样甜,忍不住在迟意脸颊上偷了个吻,然后脚步飞快的走了出去。 迟意没想到他会突袭,等人都走没影儿了,才反应过来。捂着红透了的脸颊,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在房中缓了好一会儿,迟意才恢复成正常的样子,举止从容的出了房间,淡定的吩咐着忆岚和清秋晚上要多做些有利于伤口恢复的饭菜。 站在外面守门的两个丫鬟自然也听到了方才房间中二人的对话,一边高兴自家姑娘和沈公子的感情好,一边又忍不住想笑,没想到以往淡定从容的沈公子,在她家姑娘面前竟然也会撒娇卖萌。 两个丫鬟不敢打趣儿迟意,只好垂着头努力憋笑,然后赶紧去厨房忙活了。 宫中,皇上在听了沈宴铮的调查结果后,陷入了沉思。 “皇上,现在的证据虽然能够打击到蔡茂君,但还不够把他置之死地,至于他是否和端王达成协议,属下还要在豫州调查一番。”沈宴铮平静的陈述。 他之前一直在追查矿山的事情,蔡茂君能在朝中毅力这么多年,自然不是无能之辈。他做的事万一被察觉到,他就是砍头的大罪,他自然是谨慎再谨慎,不露一丝马脚。 但是沈宴铮也不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他把蔡家嫡系旁支三百多口人全都调查了一遍,还真就让他发现了其中的联系。 那管理矿山开矿的管事,是蔡家旁支一个已经出嫁女儿小叔子的妻弟。拐了这么大的弯儿,足见蔡茂君有多谨慎。 他让人先跟那管事手底下的人混熟,不求能立即抓住有用的把柄,只求能顺利混到运送的队伍中。 只不过运送的人都是那管事的心腹,沈宴铮的人在短短两个月内混进了开矿的队伍中已经实属不易。 不过这样已经很不错,他也能够得到他们送货的时间和路径。 就在他还在等待矿山合适往买家手中运货时,京中的来信给了他思路。 信中说豫州端王非常有可能和蔡茂君勾结,意图谋反。蔡茂君的铁矿非常有可能就是给端王的。 沈宴铮恍然大悟,困扰心中的疑惑随即就解开了。 他一直在思索,蔡茂君已经位极人臣,他若是还想往上爬,那只有造反一条路。 可他虽然四处敛财,又私下开矿,但却从未有屯兵的迹象。 要知道,一个文臣,想要谋反自己当皇帝,光是凭着一张嘴和拉拢一些文臣是没用的。没有能震慑朝堂的兵力,其他的就都是纸上谈兵,不足为惧。 但是现在经过信中的提示,他就能够明白过来了。 沈宴铮之所以没有把端王怀疑进来,其实还是跟蔡茂君和端王的关系来分析了。 当年蔡茂君的小女儿嫁给端王,蔡茂君是反对的。 他当年可是丝毫不顾端王的脸面,当着朝堂众多大臣的面,指着端王的鼻子骂他是个草包,自己女儿嫁给她,就是委屈了。 当年皇上还没有能力跟蔡家抗衡,这桩婚事也是因为端王和蔡茂君的女儿有了私情,才不得不匆匆完婚。 而且对于蔡茂君当堂辱骂端王,皇上心中是既不满,又轻松的。 不满的自然是他竟敢辱骂皇室,而且还是他的皇弟,轻松的则是蔡茂君和端王联姻,但起码双方是互相看不顺眼的,蔡家不至于因为端王是他的女婿,就此投靠了端王。 而且婚后蔡茂君还拒绝了端王妃回门儿的请求,扬言从此不再认她。 就因为有这么一出,所以皇上和沈宴铮都下意识的没有把目光转向一直都老老实实的端王身上。 当听闻端王不仅和蔡茂君有联系,还拿捏住了豫州刺史穆阳平的时候,皇上气的差点儿一口气厥过去。 “继续调查,务必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皇上气的双目冒火,啪啪的拍着身前的龙案。 沈宴铮拱了拱手,淡定从容的说道,“臣自然会全力以赴。” 交代完了调查的结果,沈宴铮的心就忍不住往迟意身边飞去,皇上又跟他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清楚。 还是郑不禄在一旁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裳,让他回过神来。 “皇上说什么?”沈宴铮丝毫没有走神被发现的惊慌,依旧一脸淡定的表情。 “朕问你想什么呢!”皇上拿沈宴铮已经没脾气了,这小子仿佛就从来没怕过他似的,跟他说话还真就有种长辈和小辈聊天的样子。 “想我未来媳妇儿呢。”沈宴铮倒是也没有隐瞒,当即就让皇上哑口无言。 一想到沈宴铮的未来媳妇还被自己的儿子喜欢过,皇上就更觉得憋气,看沈宴铮也不顺眼了,瞪着他赌气道,“算了,赶紧滚回去吧,看见你就闹心!” 沈宴铮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去,随意的行了一礼,转身就走了。 “这小子!”皇上都被他气笑了,指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244章 重视 沈宴铮归心似箭,出了宫便快马加鞭赶回了石头巷,他可没往,迟意可说了要等他一起吃饭的。 急匆匆回到宅中,沈宴铮正好看到亲自端着托盘往饭厅送菜迟意。 “你怎么还亲自动手了?赶紧给我,别烫到你。”沈宴铮赶紧迎上去,从迟意手中接过了托盘,端了进去。 迟意跟在他后面,进去后直接坐在了桌边。 这一趟是最后一趟,此时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六菜一汤,沈宴铮把托盘里的菜摆放好后,也坐在了迟意的身边。 看着丰盛的晚餐,还有坐在身侧的迟意,沈宴铮胸口涨涨的,感觉心中的满足和幸福都要溢出来了。 刚忙着去给其他人送饭的忆岚也回来了,见沈宴铮已经坐在屋中,便赶紧给二人盛了饭。 沈宴铮殷勤的给迟意布碗筷,忍不住问她,“你这是亲自下厨,给我做饭了?这都是我爱吃的,真是辛苦阿慈了。” 迟意似笑非笑的看了沈宴铮一眼,十分冷酷的打击他道,“做什么美梦呢?还想让我下厨?给你端过来就不错了。” 虽然平时的迟意平易近人,但她的身份摆在这儿,从小锦衣玉食的让人伺候着,别说下厨了,她连切菜都不会。 沈宴铮不知这是抽了什么疯,竟然做起了这样的美梦。 被无情怼了一顿的沈宴铮也不孬,嬉皮笑脸的亲自给迟意布菜,让她赶紧吃饭,“我这不是瞧见你端着菜过来么,生怕是你亲自动手做的,我吃不吃的无所谓,千万别累着你。” 磨磨蹭蹭在一旁不走,正垂着头偷听二人说话的忆岚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奇,真是看不出来,在外人面前温润如玉的沈二公子,在她们姑娘面前竟然还有如此厚脸皮的一面。 忆岚忍不住啧啧出了声,让迟意瞪了一眼,“这儿不用伺候了,你也去吃饭吧,等会儿记得进来收拾就行。” 迟意可没有让人看热闹的习惯,出言让忆岚出去后,才跟沈宴铮一起用饭。 房中没有外人,他们也就没有遵从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一边吃饭,迟意一边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跟沈宴铮说了一遍。 沈宴铮这会儿也没有隐瞒,把自己这两个月调查的经过也都告诉了迟意。 前几日派去豫州调查的暗卫还没有回来,目前他们还说不好豫州刺史穆阳平的态度如何,所以也不便跟对门的穆荷有太过深入的接触。 “等下让谷云也给你化一下妆,你这张脸,在京城的辨识度太高,太容易让人认出来了。”迟意看了沈宴铮一眼,有些烦恼的说道,“你怎么就这么招蜂引蝶?” 沈宴铮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她,“我何时又招蜂引蝶了?” “切,自从传出咱们两府定亲之后,不知多少名门闺秀在暗地里骂我,沈姐姐可跟我说了,她之后又去参加了两次宴会,可有不少姑娘跟她打听这婚事你是不是自愿的了。” 迟意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控诉起来。 之前跟沈以羲小聚的那次,沈以羲可是神秘兮兮的跟她说来着。 沈宴铮身为京中出了名的佳公子,对他心生爱慕的闺秀可不在少数。之前因为他本人毒舌又不解风情,没少当众给姑娘们难堪,所以不少姑娘都打了退堂鼓。 但她们也隐隐有些安慰,毕竟沈宴铮谁都没相中,大家半斤对八两罢了。 可当突然传出沈宴铮定亲,还是和镇国公府的那位光有脸蛋没有才华的迟意时,她们的心中便不平起来。 有不少在背后讲究的,说沈宴铮之所以同意,还不是为了家族牺牲。毕竟能跟镇国公府结亲,那可算是强强联手,有了长平侯这个岳丈在,沈宴铮日后的仕途肯定平顺。 也有说是因为迟意相中的沈宴铮,沈二公子丰神俊朗,哪家的姑娘没眼馋过?就因为迟家权势大,所以沈家不好拒绝,这才点头同意的。 后面的说法认同的人比较多,毕竟在外人眼中,镇国公府的名头还是很能唬人的。 迟意越说越委屈,最后连看沈宴铮的目光中都带了些许的控诉味道。 沈宴铮这一瞧,哪还有心思吃饭了,放下碗筷,赶紧先把迟意哄好要紧。 迟意也不过是跟沈宴铮唠叨唠叨,结果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矫情,连这点儿醋都要吃。 在外人面前她是冷静自持的迟四姑娘,家人面前她也是成熟可靠的懂事孩子,可只有在沈宴铮面前,她才能表现出自己不轻易表露出来的一面。 不好意思让沈宴铮哄自己,迟意有些窘迫的让他赶紧吃饭,自己也端起饭碗来认认真真吃了起来。 等吃过晚饭,谷云便开始给沈宴铮化妆易容,打算把他装扮成一个稍微普通一些的生意人。 迟意就坐在她身边,一脸好奇的看着谷云在他脸上弄这弄那儿。 沈宴铮则微微闭着眼睛,闲散的靠在椅子中,跟迟意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这话。 “大伯给我送信儿,说已经找了媒人去国公府提亲的时候,我的心差点儿就要蹦出来了。”沈宴铮嘴角含着笑,回忆着当时自己的心情。 “怎么,你不高兴啊?”迟意也笑着睨他一眼。 “怎么可能!”沈宴铮赶紧解释,“就是有些遗憾,不是我亲自去的。” “事出突然,不是我自恋啊,我是真怕四皇子会语出惊人,所以才跟我父亲提了一下。”迟意的脸有些红,不敢用正眼去看沈宴铮,“我还怕父亲不同意,毕竟他之前为了不让我跟你联系,都狠心把我关起来了。” 一说到四皇子,沈宴铮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虽然若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和迟意定亲,但有个男人曾经觊觎他的人,他的心情能好就怪了。 “不用担心,我迟早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自以为隐藏的很好,还玩儿扮猪吃老虎这一套,殊不知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哗众取宠罢了。” 沈宴铮的眼中迸发出一股杀意,瞬间就让正在给他易容的谷云察觉到了。 谷云垂下头,默不作声的继续手上的动作,心中却是震惊不已,公子已经有多久不曾动怒了?看来公子对迟姑娘的重视,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多。 第245章 尴尬 等谷云给沈宴铮确定了易容的样子后,迟意好奇的凑上去打量起来。 迟意的装扮是一位年纪在二十上下的妇人,长相普通,属于那种在人群中都不会让人注意到的那种。 为了降低被认出来的风险,沈宴铮的妆容同样也是尽量往普通了去化。不过沈宴铮本身骨像也十分出色,五官确实平淡了不少,但依旧能看出来是位俊俏的公子。 迟意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不满的撇撇嘴,对着谷云控诉道,“怎么比之前画的还要俊?不行!再给他画丑一些!” 沈宴铮刚回来时用的也是易容,但要更普通一些,这会儿谷云重新给他弄的,和之前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娘子这是嫌弃为夫了?”沈宴铮轻笑一声,坐着没有动,但是却伸出手来,拉着迟意的衣袖晃了晃。 迟意的脸红了红,瞪着沈宴铮娇嗔道,“你瞎说什么呢!” “怎么,难道不对?苏州俞氏四姑娘,三年前嫁给了豫州白家的二少爷。今年夫妻二人打算进京闯荡,这才在石头巷买了一座宅子?”沈宴铮笑着调侃。 他说的这些都是迟意对外伪造的身份,不过这两家确实都有其人,只不过人家白家二少爷夫妻两人并不是入京闯荡,而是去了江南。 迟意借用了他们的身份,就算有人前去调查,一时半会儿也是露不出马脚的。 可是让沈宴铮这么说出来,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没完了啊?谷云快来!赶紧给他改一改,画的要多丑有多丑!”迟意不想搭理沈宴铮了,扭头走到一旁气呼呼的坐下了。 谷云忍着笑,跟迟意解释道,“姑娘莫急,主子的妆容还没有画完,等全部搭理好,自然就是另一番样貌了。” “他这妆怎么这么麻烦?给我弄的时候没用这么长时间吧?”迟意有些好奇,当初谷云给她第一次易容的时候只用了两盏茶的功夫,给沈宴铮画的这都快要半个时辰了。 “姑娘的面部棱角不似主子这般凌厉,而且还可以用发型来掩盖,自然就省时省力。但男子本身发型不变,再加上主子的面部特征明显,所以要修改的部位就会多一些。”谷云详细的给迟意解释,而且也没有藏拙,把自己易容的手法都尽量给迟意展现了一遍。 迟意对易容的手法确实非常感兴趣,所以听的也十分认真,有不懂的地方还会像谷云请教。 一旁被当做示范的沈宴铮不愿意了,抬手打断这二人的对话,“好了好了,等有空了再让谷云教你,现在天已经不早了,谷云先下去吧,房中不用伺候了。” 谷云不敢违逆沈宴铮的命令,干脆利落的收拾好东西,就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沈宴铮顶着一张有些陌生的脸,对着迟意招了招手。 谷云出去后,这房间里就剩下了他们二人,迟意不自觉的有些紧张,见沈宴铮叫他过去,她不仅没动,还缩了缩脖子,干巴巴的说道,“干嘛?你说话我能听到。” “怕我?”沈宴铮嘴角一挑,有些意外迟意的反应。 “我为什么要怕你?我才不怕!”迟意没有底气的反驳,一双依旧有神的大眼睛却不敢去看沈宴铮,胡乱的瞟着。 之前二人不是没有单独相处过,但如今二人的关系不同以往,他们是已经定亲的未婚夫妇了,而且现在伪装的身份也是一对夫妻。 不管是真是假,一想到现在自己是沈宴铮的妻子,迟意的心中就觉得不可思议。 之前沈宴铮没回来的时候还好,迟意换了容貌,梳着妇人头,在外丝毫尴尬和负担都没有。但今日和沈宴铮这么共处一室,她就感觉哪哪儿都不一样。 沈宴铮看出了她的紧张,走过去坐在迟意身边,哄着她说道,“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说话你就好好说,坐这么近干什么。”迟意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却不自觉红了脸颊。抬手捂着自己热的发烫的脸,心中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 沈宴铮无奈,只好起身坐的远了些,问她,“这样可以了?” “你想说什么?”迟意不回答,让他想说什么赶紧说,自己都困了。 “去豫州调查的人手还没有探出太多有用的东西,所以你最近也不要轻易接近穆荷。我和皇上的打算,是想要先动一动蔡家旁支的人,这样一来虽然是打草惊蛇,但也能让蔡茂君慌一慌,只有着急了,才能露出更多的马脚来。等这边儿应对好,你再想办法接近穆荷。” 沈宴铮见迟意确实紧张,不想再吓唬她,便只好说起了公事,用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法子也确实好用,迟意的注意力当即就变了。 “我还没跟你说呢,我父亲的人已经有吴文景的把柄了!” 沈宴铮已经知道吴文景和蔡茂君有联系,但这二人是不是早就已经串通一气,吴文景和端王有没有关系,还有待商榷。不过能肯定的是,吴文景确实贪墨,户部的账目也确实有问题。 “真的?”沈宴铮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迟意点点头,把今日迟励宇告诉她的消息完完整整的和沈宴铮说了一遍。 “这就更好办了,不管吴文景是不是端王的人,有了他贪墨的证据,朝中的毒瘤也能拔出来不少!到时候蔡茂君定然不会无动于衷!现在就怕他沉得住气!” 沈宴铮兴奋不已,有了迟励宇的帮忙,铲除蔡家定然会手到擒来! “你要不要跟我父亲详谈一下?毕竟我对朝中的动向不如你们熟悉。”迟意对于沈宴铮的打算其实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即使沈宴铮跟他说的已经算是比较详细,但她还是不如他们自己知道的详细。 沈宴铮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最近调查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他大伯沈衡的,他两个月走之前,沈衡也跟他说过会盯着朝中的人,现在又有了迟励宇的帮忙,他想现在就先回府去找大伯商量一番。 “你要现在去?”迟意看他有些走神,毫不意外的说道。 沈宴铮点点头,“我需要先回趟侯府,大伯也在等我的消息。” “你还没回家?”迟意诧异,赶紧撵他走,“快回去,快回去!可别耽误了正事!” 沈宴铮没有反对,只是走之前突然一把搂住了迟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娘子休息吧,为夫先去忙了。” 说完,他便脚步飞快的出了门,留下被他逗弄的红着脸的迟意,对着他的背影愤愤不已。 第246章 送上门 沈宴铮一回来,迟意便有了主心骨,每日在国公府和石头巷来回奔波,也不觉得累了。 那日沈宴铮回到长平侯府,和沈衡商量了对策后,第二日也亲自拜访了迟励宇。 迟励宇对沈宴铮的能力是肯定的,更何况这人也算是自己未来的女婿,所以迟励宇对他也没有藏私,双方非常愉快的决定合作。 事情全部交给了沈宴铮后,迟意也就没再关心,只不过穆荷那里,她一直没有放弃。 而且去豫州调查的暗卫也已经回来,经过他们的调查,豫州刺史穆阳平和端王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十分的融洽。 对于把自己女儿当做人质扣留在京城的罪魁祸首,穆阳平心中的怨气自然不少,但架不住是女儿自己的选择,只是穆阳平还没有完全倒向端王,对于端王正在策划谋反一事,他也保持了沉默的态度。 得到消息后,迟意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豫州虽然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但驻军人数依旧不可小觑。身为豫州刺史,穆阳平自然有着绝对的兵权。若他已经是端王的人,那等端王起兵,豫州驻军自然就是端王手中的底牌。 可若他的态度不明确,那端王自然不敢轻易起事,留给他们策反穆阳平的机会自然就多了。 既然已经有了眉目,迟意自然也开始有目的的接近穆荷。 那日王叔去面馆外带了一次面后,之后的几日他偶尔也会去。面馆的生意可以说的非常的火爆,可店里一早就得了迟意的命令,石头巷的邻居不仅便宜许多,还有优先的权利。 王叔每次都是外带,而且一次都会买上好几份,一来二去的,他自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日他一大早收拾好后就要出去买面,昨晚娘子就说今早还想吃汤面,他家老婆子自然满心欢喜的答应,不过这出门跑腿的活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套上了厚实的棉袄,王叔跟王婶儿说了一声,就揣着手出门去了。 只不过还不等他走出巷子,迎面就遇上了自家对门俞娘子的马车。 巷子里的路并不是很宽敞,迟意是特意换了一驾小巧的马车,那每次进巷子时,走路的人也需要贴着墙根才能过去。 王叔侧着身子,打算等马车过去后他再走。 谁成想,那马车竟然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被从里面推开,对门娘子的贴身丫鬟从里面跳了下来。 王叔现在遇到迟意一行人也会主动问好了,见状自然就跟白芷点了点头。 马车中的迟意也露出脸来,看着王叔笑眯眯的问道,“王叔是要去面馆么?” “正是,俞娘子怎么这么早就出门去了?现在这天儿冷的厉害,出门儿也遭罪了。”王叔点点头,难得还闲聊了几句。 迟意其实是刚从国公府过来,路过面馆时就让白芷进去打包外带了一些。 既然遇到了王叔,她自然是不想浪费这次能够拉进关系的机会。 “是啊,今日这天还阴沉沉的,似乎是有下雪的意思呢。”迟意遮着额头望了望天,灰蒙蒙的一片,太阳的影子都看不到。 王叔并不是十分健谈的人,能主动说上几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遂点点头后,就说自己还有事,要先走了。 迟意却赶紧拦住他,并从马车中拿出了打包带回来的面,让白芷递给王叔。 “俞娘子这是?”王叔没有接,疑惑的问了一句。 “今儿天气不好,去吃面的人也没有往常那么多。早上师傅揉面揉的多,面条剩下了不少。我正巧今儿去的早,想着有可能咱们街坊邻居们可能还没有用早饭,就带回来了一些。正想着让丫鬟送一些过去呢。” 迟意抬手把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说完后,又用有些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王叔不会嫌弃吧?虽然是剩下的面条,但也都是今早新揉的面。只是因为今早去吃面的人少,所以才剩下的。” 白芷也已经伸手把袋子递到了王叔的面前,大有他不接,她就一直这个样子的架势。 迟意已经这么说了,王叔自然不好意思不接的,他犹犹豫豫的接过来,连连道谢道,“那可真是谢谢俞娘子了,我也是打算去买面回来吃呢。我们娘子特别喜欢你家面馆的面,几日不吃就想的厉害。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也省得我跑一趟。” “您不嫌弃就好。”迟意面带微笑,略显普通的面容竟叫王叔看的呆了呆,感觉这俞娘子还真是个奇特的人。 “那我就先回去了,俞娘子也赶紧回家吧!”既然不用再往街上跑了,王叔便决定直接回府。他也没说要给迟意面钱,既然人家说了是送的,那他要是执意给银子,到显得有些死板了。 “您请便,那我就不上门打扰了。”迟意笑着跟他道别。 王叔心急火燎的往回走,进了院子后还把正在大嫂庭院的王婶儿吓了一跳。 “不是叫你去买面么?怎么回来了?”王婶儿放下扫帚,掐着腰指着王叔不满的说道。 王叔哼了一声,把手中的袋子抬了抬,往王婶儿怀里塞去,“这不买回来了?就知道训我!” 王婶儿自然不信,石头巷虽说就在西大街上,但走到集市那边儿还是有些距离的,老头子这是刚出门,可能连巷子都没走出去呢,怎么可能就买回来了? 她疑惑着拿起袋子看了看,嘿,还真是打包好的面! “你这什么时候练成飞毛腿了?竟然这么快!”王婶儿啧啧两声,好奇的打量着王叔。 王叔推了推王婶儿,却还是小声的解释道,“正巧遇上了对门的俞娘子,她说今日面馆人少,剩的面多,她本就打算多打包带回来一些分给邻居们的。我正巧遇上了,她就让丫鬟直接给我了。” “还有这么巧的事?”王婶儿眉头一皱,面上显得凶了几分。 王叔算是和迟意接触比较多的,按照他最近对迟意的了解,迟意不像是那种巴结人的人。 而且大家都是住在石头巷里,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她就算是想要巴结,也不可能来巴结他们这种平民百姓,而且还是用这么寒酸的面条。 “你这老婆子想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弄好了给娘子送进去。”王叔嘟囔了一句,背着手像厨房走去。 第247章 后悔 王婶儿自然没工夫和王叔扯皮,赶紧转身也去了厨房,把袋子里的食盒拿出来,分装好后便端到了穆荷的房门外。 敲了敲门,王婶儿扬声问道,“娘子,您起了没?早饭好了!” “嬷嬷稍等!就来!”里面传来莲蕊的声音。 不一会儿,莲蕊就快步走来,给王婶儿开了门,“今儿怎么这么早?娘子刚刚洗漱好,嬷嬷快进来吧!” 王婶儿端着托盘,进门后先把面放在了餐桌上,然后走进里间,去叫穆荷。 穆荷最近胃口不好,消瘦的厉害,又加上心情抑郁,脸色也十分的苍白。 “娘子,今儿是您爱吃的焖面,奴婢看了,还是豇豆的呢,快来尝尝吧!”王婶儿走到穆荷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穆荷瘦弱的肩膀上根本就没有多少肉,王婶儿的动作已经算是十分的轻柔了,但还是感觉到她肩膀骨头的硬度。 王婶儿有些心酸,也有些怨恨,但又不能表现在穆荷的面前,她只好忍着心中的愤懑,轻声哄着穆荷,让她放宽心,多吃点儿饭。 穆荷正坐在罗汉床上发呆,听了王婶儿的话后,才有了点儿反应。 她在王婶儿身上借力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虚浮的往外间走去。 “不知道今儿这面的味道和我小时候吃的一不一样。”穆荷还笑了笑,颇有些期待的说道。 “您尝尝不就知道了?不是奴婢夸,这家面馆的师傅,手艺确实老道,奴婢只是闻了闻,就觉得十分正宗!”王婶儿心里高兴,娘子最近这半年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请了大夫看,却也只说是郁结于胸,看开些,放宽心还能好。 但就他们现在这状况,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让她们如何放宽心? 黑虎侍卫之前跟他们透露过,王爷的势力已经整合的差不多,朝中有蔡丞相的支持,只要豫州那边穆大人点头,他们就可以直接举兵攻进京城。 只要王爷一登基,那他们娘子那可就是尊贵的贵妃娘娘了。 黑虎说的轻松,但这件事哪里会那么容易?不说他家老爷不会同意,就算是同意了,真以为京城是那么好攻陷的? 她一个深宅妇人都懂,京畿大营的兵也不是吃闲饭的,而且兵权还在长平侯手中,他可是皇上的心腹,他能让豫州的兵轻易的就进京来? 虽然他们谋划的时间不短,端王也在藏了不少的私兵,但没有经验的私兵,又如何跟正规军队抗衡? 她不知道王爷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为何偏要干谋反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但她的主子是穆荷,穆荷既然狠了心要帮着王爷,她一个伺候的奴婢,自然不会反对。 但是要让她知道主子付出的代价会这么大,她当初是说什么都不会让穆荷来到京城的。 现在穆荷显然也是后悔的,但如今的形势已经这样了,她们主仆几人连跑都跑不了,又有什么能力去阻止端王呢? 王婶儿自然也是后悔的,但看到穆荷如今的样子,她又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心思,只能先哄着穆荷,不能让她把身子都糟害了。 搀着穆荷在餐桌前坐下,王婶儿赶紧把碗筷递给穆荷,让她尝尝味道如何。 穆荷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面条,竟然也觉得胃口大开,手中的筷子不自觉的就夹起来往口中送。 不知不觉间,一碗分量不小的面条全进了穆荷的胃中。 等放下筷子,穆荷才反应过来,脸有些红的看了看王婶儿,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没想到……竟然全吃完了。” “吃完好,吃完好呀!”王婶儿开心的差点儿跳起来,娘子都有多少日子没有好好吃顿饭了?也只有吃这家面馆的面条时,才会有些胃口。 穆荷自然也知道王婶儿关心自己,今日难得胃口不错,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莲蕊站在一旁也跟着开心,等穆荷放下筷子,她赶紧端过来漱口的茶杯,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穆荷看。 穆荷动作优雅的漱口,用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 莲蕊见王婶儿一直没有走,就知道她们二人这是有话要说,十分有眼力价的把餐桌收拾了,转身出门去。 等莲蕊一走,穆荷率先问王婶儿,“这几日黑虎没有来?” “二爷上次说最近会有些忙,不一定有时间过来。”王婶儿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平静的说道。 黑虎是端王身边的侍卫,当年奉命带着他们主仆北上,名为保护,其实就是监视他们的。 王婶儿对黑虎从来就没有过好印象,每每提到他,语气中都是满满的嫌弃。 往日就算在忙,黑虎也会抽空过来看看,有时就算是半夜,也都是翻墙进来,非得把她家老头子揪起来问问娘子最近的状况。 可自从上次娘子跟他大吵一架后,他就跟失踪了似的,再也没有露过面。 王婶儿心中却巴不得他不来,有时还祈祷他干脆死在外面算了,他们也能自由些。 “嬷嬷,别这么说。”穆荷苦笑着说了一句,她知道嬷嬷看不上黑虎,但他毕竟也保护了她们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主子卖命的,她也理解他的苦衷。 不过既然嬷嬷不愿意提他,穆荷便没在说黑虎,而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说这家面馆的东家,就住在咱们对面?” 王婶儿点了点头,有了说话的欲望,“是前阵子刚搬来的,小夫妻俩人,都是能干的。不过人家家底儿也算殷实,刚入京就开了家面馆,生意也十分的火爆。” “我听老头子说,今儿这面是那俞娘子给送来的,倒是十分的热心肠。” 王婶儿把迟意今日一大早给箱子里挨家送面条的事情都跟穆荷说了一遍,最后还嘟囔了一句,“这么殷勤,奴婢都怀疑他们是知道娘子的身份了。” 王婶儿说者无心,可穆荷听了却心中一动。 迟意对外的说辞是夫家是豫州人,所以开的面馆也是地地道道的豫州面。 穆荷吃后,也确实能感觉出这是豫州老师傅做出来的面条。既然都是豫州人,那她是不是可以从对门邻居那里,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一把拉住王婶儿的衣袖,穆荷深情兴奋的说道,“嬷嬷,我想见见这位俞娘子!” 第248章 疑虑 迟意这段日子在石头巷的时间并不算多,因为国公府和长平侯府定下了小定的日子。 沈宴铮的父亲沈放也已经回京,并且对于长子订婚这件事表示十分的赞同。 之前因为沈宴铮人没在京城,所以暂时没有过小订,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自然没有拖下去的理由。 更何况就连一直在外游历的沈放都回来了,长平侯府自然积极的准备起来。 沈宴铮虽然一直在忙,但是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就算是再忙,他也一直亲力亲为,在这大冬天里不知从哪儿弄回来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大雁。 镇国公府也没闲着,小定的日子定下来后,何氏便跟钟氏商量好了当日的宴请流程,邀请的请帖也都挨家挨户送了过去。 钟氏虽然知道迟意最近总是往外跑,但她不清楚迟意到底在做什么,也不知晓她有时晚上都不会来。 但眼瞅着就要到小定的日子了,钟氏便把迟意拘在了府中,不准她再往外跑了。 石头巷那边儿最近没什么动静,迟意也让人盯着了,所以也没有反抗,老老实实的在府中悠闲的待了几日。 不过这日一早,白芷便进来给迟意回话,说穆荷给她递了上门拜访的帖子。 “还特意送了帖子?”迟意有些意外,想了想也就了然了。穆荷虽然在石头巷住了多年,但她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出身,后来更是端王的侧妃,这些礼仪也算是深深刻在了骨子里,就算身处陋巷,这些习惯也是改不了的。 白芷把拜贴递给迟意,点头说道,“是她身边的婢女送来的,青璧只说你有事出城两日,回来后再给回信儿。” 迟意打开帖子看了看,字体娟秀工整,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就练的。 “知道什么原因么?这几日他们又去面馆了?”迟意猜不准穆荷想见她的目的,自那日她主动给几家邻居送去面后,也过了有六七日,这几日她又没在石头巷住,跟他们也没有过接触。她不知道穆荷怎么就突然想要跟她见面了。 “奴婢听青璧说,这几日那位王叔都去面馆了。还有,王婶儿也去送了一回点心。青璧说您不在,她就说等您回来了再来感谢,只是没想到,穆荷会亲自写了拜贴。”白芷把这几日石头巷那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跟迟意汇报了一遍。 迟意拿着那张印有淡雅花纹的拜贴扇了扇,想了片刻说道,“明日去石头巷,是该会一会这位端王侧妃了。” 第二日用过了午饭,迟意几人便偷偷溜出了府,在沈宴铮的另一处院子里换好了衣裳和妆容,这才回了石头巷。 也是凑巧,马车正往巷子里拐的时候,遇到了买菜回来的王婶儿。 王婶儿是穆荷的心腹,自然知道穆荷有想要认识认识迟意的意思,所以她一见到迟意的马车,便上赶着走过来打招呼。 “俞娘子这是回来啦?这大冬天的出城,可不少遭罪呀!”王婶儿说着,还探头向车厢中望去。 迟意自然听到了声音,推开车厢的窗户,露出一张粉白的面容来。 “王婶子去买菜了?谁说不是呢,我这也是第一次进京,才知道这北方的冬季会这么冷,一时还真有些适应不了。”迟意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来,适当的表示出了对京城天气的不适。 因为迟意说的一口流利的官话,丝毫听不出地方音,所以当初知道对门这一家子是从豫州来的时,一直小心谨慎的王婶儿是有过怀疑的。 她生怕穆荷的身份已经暴露,若是让皇上的人知晓,定然就会对端王产生怀疑。她虽然对端王的做法不满,但怎么说她们也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端王的计划若是暴露了,她们几人肯定不会有好日子。 所以她对突然搬过来的迟意一行人一开始是比较谨慎的,不仅没主动接触过,迟意让人送去的礼物她都没让近过穆荷的身。 但自从吃了西大街面馆的面后,她对迟意的怀疑就开始渐渐变少。她觉得,若是迟意是皇上的人,那大可不必费这么大的功夫来接近,直接让人闯进来抓住他们,再严刑拷打一番,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虽然是穆荷的心腹,但她自己都不敢保证在言行逼供的面前能不能守口如瓶。 那日穆荷跟她说想要和迟意见一见后,王婶儿没有立即同意,而是说再观察几日看看,若她们还是这么殷勤的话,那最好不要轻易跟她们接触。反之,她就相信迟意不是真的故意来接近她们的。 穆荷也同意了她的说法,所以这才又过了几日,才给迟意送了拜贴。 也幸亏迟意这几日没有在石头巷待着,否则她若是再上赶着送几回,按照王婶儿的谨慎程度,肯定不会轻易让穆荷跟她见面的。 王婶儿这算是第二次见到迟意,不免有些好奇的打量了她几眼,见她只是个年轻的普通妇人,心中的谨慎也降低了不少。 “您若是打算在京中定居,那肯定是要适应适应的,现在这天儿还算好的,等进了腊月,那才是真的冷!”王婶儿笑了笑,看到迟意手中还握着个手炉,就更肯定这小娘子确实不是京城本地人了。 这还没到下雪的时候呢,这小娘子就都快受不了了,看看这京中的本地人,谁在这个时候就捧着手炉啊,她家老头子前几日穿上薄棉袄都让她笑话了好几日呢。 “还会更冷?”迟意适时表现出了惊讶,又流露出一丝害怕的深情,无奈的说道,“这可让人怎么活呀?我看我是真的不适合在京城住,不如回豫州去呢。” 王婶儿不免安慰她,“哎呦,这谁不想在京城站稳脚跟?俞娘子你这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往后的日子肯定会更好过!这天气嘛,习惯习惯就好了!” 迟意苦笑,埋怨的说道,“婶子说的是,若是能在京城定居,我也是真不想回豫州那地方了。” 一听这话,王婶儿心中便有了一丝疑虑,豫州虽然不像江南那样富庶,但临着黄河,百姓也都是安居乐业,小子日过的都是很有盼头的。 她看迟意的穿着和身边这么一大帮的仆从,就知道她的家底儿应该十分丰厚。那又是什么原因,让她们夫妻二人不得不背井离乡,跑到京城来? 王婶儿有意想要多问问,可迟意却不给她机会,道了一声有空儿再聊,就催促马车赶紧回府。 王婶儿拎着菜篮子,若有所思的也进了对门的院子。 第249章 见面 而迟意几人回到院子后,却没有着急给穆荷送信儿,她既然已经给了王婶儿一种她比较忙的暗示,那自然不可能刚一回来就去邀请穆荷来做客。 她先是睡了个午觉,起来后才慢悠悠的让青璧去对门儿回话,说穆荷若是有空,就来一起说说话。 王婶儿回来后自然也告诉了穆荷迟意已经回来了,穆荷早就想见见这位老乡了,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回信儿。 告诉青璧等一会儿她就过去,穆荷赶紧让莲蕊给她重新梳妆,不可怠慢。 王婶儿自然也是要跟着的,她还在想着迟意到底在豫州发生了什么事呢。 主仆三人收拾妥当后,这才敲响了对面的大门。 看门的是迟励宇调过来的人,三四十岁的年纪,长相也十分普通,十分的不起眼。 青璧和谷云一起迎了出来,带着穆荷三人进了堂屋。 见穆荷几人进来了,迟意便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主动问好道,“这便是穆姐姐吧?我搬来这段日子,和您还是第一次见呢!” 穆荷的样貌可谓让迟意大吃一惊,按说她差不多应该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可面前的穆荷,身材消瘦,即使穿着厚衣裳,给人的感觉依旧太过单薄。 而且她的面容有些病态的苍白,双颊也有些凹陷,两侧的颧骨都突了出来。头发更是已经有些发灰,不复年轻女子那般的黑亮有光泽。 迟意心中诧异,她是真没想到,穆荷的状况会如此的糟糕。 但是她面上却丝毫看不出,亲热的跟穆荷互相问好,但又不会太过热情,让人觉得不适应。 穆荷也同样惊讶,她没想到对门搬过来的这位娘子会如此年轻,虽然长相一般,但看上去顶多能有二十岁。如此年轻的妇人,就敢带着家当闯入京城来,可见她魄力十足。 “贸然上门打扰,还望俞妹妹见谅。”穆荷说话的声音也有一股豫州特有的温柔劲儿,不似京城女子的爽朗,也不同于江南女子的柔媚。 因为是第一次见面,所以迟意准备的还是相对比较正式的,在堂屋的正座上坐下后,迟意便跟穆荷聊起了家常话。 没一会儿,几个丫鬟就送进来了点心水果,摆满了二人身侧的小几。 迟意让穆荷随意,不要拘谨。她自己也捻起一块儿糕点,放入口中咬了一小口。 “这京城的糕点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和豫州苏州的点心都不一样。”迟意尝了尝,煞有介事的说道。 她没想到会是穆荷先上门来,所以准备的并不充分,府中没有厨娘,忆岚和清秋又不会做豫州饭菜,所以她干脆率先打破对方的疑虑,自己先提了出来。 穆荷也尝了尝,随后点头说道,“豫州胃口偏清淡,两地确实有些差距。俞妹妹没有带自己的厨子来么?” “老家的厨娘上了年纪,开春之后才能赶过来。我本也不是挑剔之人,所以入京后便请的京城的厨娘。实不相瞒,我还蛮喜欢的。”迟意回答的滴水不漏,也打消了王婶儿一直对她的疑虑。 “我刚入京那两年,却是有些不习惯的,总觉得没有豫州的饭菜香。不怕妹妹笑话,前阵子刚吃过你那面馆的面,实实在在的勾起了我的馋虫,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去吃呢。” 穆荷说到此,不禁自己先笑了起来,眼中却是流露出一丝遗憾。 “穆姐姐是孤身一人入的京?”迟意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即连连摆手,赶紧说道,“我不是要打听您的隐私,就是听您这么说,有些想不明白而已。” “是,因为一些原因,我才入的京。当时走的匆忙,什么都没能来得及带。现在也不方便回去,也只能怀念怀念了。”穆荷模糊的说道。 迟意却是知道,穆荷当初是偷偷入京,身边自然不可能带着多少人。 “不回去也好,豫州现在也没什么好怀念的。”迟意低声嘟囔了一句。 “俞妹妹这话怎么说?”穆荷面露疑惑,有些焦急的文道。 迟意有意晾一晾穆荷,便面露难色,摆出一副不想细说的表情来,“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反正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儿,咱们说点儿其他的吧!” 让迟意这么一说,穆荷心中就更焦急了。她离开豫州已经将近十年,十年前的豫州在她父亲的管辖下十分的太平,说不上夜不闭户,但百姓间也很少闹出什么耸人听闻的大事来。 人人称赞她的父亲是位好官,给豫州百姓带来了安稳。 可怎么从迟意的话中来看,豫州似乎并不太平呢? “俞妹妹就跟我说说吧,我背井离乡多年,十分怀念家乡,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个老乡,可不就想听听关于家乡的事儿?”穆荷祈求的说道,脸上满是凄苦。 迟意想了想,最终还是叹口气,往穆荷的身边凑了凑,小声的跟她说道,“不瞒姐姐,豫州最近的日子,并不太平。” “怎么个说法?”穆荷连忙问道。 “这些年端王逐渐掌控了豫州,刺史大人反倒沉寂了不少。端王不似刺史大人,不仅加重的豫州百姓的赋税,还征调了不少的民兵,许多人家年轻的男子都被迫入伍了。我夫家世代从商,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手中也有一些闲钱。之前用银子买掉了一个入伍的名额,可这才两年不到,官府就又开始征兵了。” “我夫婿不想入伍,也不想年年花这笔银子,和家中长辈商量后,我们夫妻二人这才打算北上入京,也算是为了躲避此事。” 迟意说的都是暗卫去豫州调查出来的结果,端王似乎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所以这些事情他做的大张旗鼓,并未有隐瞒的意思。所以暗卫并未废了多少力气,就打听出了不少有用的事情。 豫州俞家的二少爷确实带着妻子躲了征兵的名额,但人家去的是俞娘子的娘家苏州,并非京城。 穆荷听了这话,心中一颤,端着茶杯的手不禁抖了抖。 她紧张的看着迟意,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豫州刺史如何了?为何会不主事了?” 端王虽然是王爷,但他并没有兵权,所以除了王府定额的二百府兵外,他是不可以私自练兵的。而且他并无官职,豫州依旧是州刺史管理。 可听迟意的意思,豫州现在分明就已经落入端王的手中,他全权接管了! 那她的父亲到底如何了?穆荷不敢想象,她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第250章 自己选择的路 豫州刺史穆阳平如今到底为何退居幕后,迟意暂时还没有调查清楚,不过豫州百姓对于端王征调民兵的行为倒是意见颇多。 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道,“不瞒姐姐,刺史大人为何如此,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也无从得知。不过前段时间,倒是听说刺史大人和端王殿下有些政见不合。” “政见不合?”穆荷懵了,在她入京前,端王还只是个闲散王爷,并不插手豫州的政事。而且他还对自己承诺过,他只希望能够得到穆阳平的支持,并没有插手豫州的打算。 难不成他这些年都是在骗自己,其实他早就已经开始谋划要夺权了? 穆荷不敢相信,她怕自己的猜测就是真相。 眼看穆荷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的惨白,迟意有些担心的询问道,“姐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娘子……”站在穆荷身后的王婶儿心中也跟着担忧起来,生怕穆荷会坚持不住,受到打击。 穆荷却摇了摇头,双手用力的抓着圈椅的扶手,祈求的问道,“俞妹妹,你知道豫州现在的状况到底如何了?能不能详细的跟我说说?” 见穆荷神色紧张,迟意心中也有些不忍,但为了得到穆荷的帮助,她也不得不狠下心来,原原本本的把豫州的状况都告诉了她。 “豫州的日子是真的不太好过,以前刺史大人勤政爱民,管辖下的百姓都能算上安居乐业,可自从几年前端王不断接手了刺史大人的政务后,许多官员都投靠了端王。您是不知道,端王世子十几岁的年纪,可却是完完全全的纨绔子弟,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少女。” 说到此处,迟意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那端王世子正是蔡茂君小女儿的长子,小小年纪不学无术,吃喝玩乐却样样在行,豫州百姓只要一提到他,无不摇头叹息。 穆荷的眼神暗了暗,什么话都没说。 她刚入端王府的那年,端王卫骁其实就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均是端王妃所出。 迟意口中的端王世子,想必就是卫骁的长子,如今好像已经十四岁了吧。 她是在入府后的第二年来的京城,入京前她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端王却哄骗她说,只要她安心在京城住上几年,等他完成大业,以后两人的孩子出生他就封为太子。 可是现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端王却儿女绕膝,还请封了世子位。 看了看穆荷的脸色,迟意继续说道,“一开始刺史大人还会管束一下的,可后来不知为何,刺史大人也不管了,豫州的大小事务,差不多也都是端王接替下来。百姓们都说,刺史大人是扛不住皇家的威仪,才不得不退让。不过刺史这么一让,苦的却是豫州的百姓。” 豫州的动荡其实也只在这几年,之前穆阳平一直没有妥协,所以端王也不敢做的太过。只是不知为何,三年前穆阳平突然退居了幕后,虽然他还没有致仕,但如今除了军权,政务上他已经完全不再过问。 暗卫的人还没有打听到内幕,所以迟意现在也不清楚原因到底是什么。 不过就凭借现在知道的这些,迟意也有把握能够让穆荷产生动摇。 听完迟意的话后,穆荷果然有些承受不住了。若不是因为还在迟意家中,她现在都恨不得痛哭出声,好好发泄一下了。 已经没有了闲聊的兴致,穆荷抖着唇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容,哑着嗓子对迟意说,“今日打扰妹妹了,我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下次有空,我再请妹妹去我那儿坐坐。” “姐姐不舒服?那赶紧回去休息吧,用不用请大夫来瞧瞧?”迟意自然也看出了穆荷脸上的变化,关切的问了一句。 “多谢妹妹,不过我这都是老毛病了,回去躺一会儿就好。”穆荷微微点了点头,回身看向王婶儿。 王婶儿赶紧上前来,把穆荷搀了起来,对迟意鞠躬说道,“俞娘子我们就先告辞了。” 迟意也赶紧起身,让青璧亲自把穆荷送了回去。 等人一走,迟意便摇头叹息起来,暗道这穆荷还真是所托非人。 经过暗卫这段时间对端王府的调查,迟意可以断定,这卫骁可不像是什么重视感情的人。他那端王府中,不算正式记入宗牒的妃嫔,光是妾室和通房丫鬟,就多达十几人。庶子庶女更是多到一只手数不过来的程度。 穆荷这个刺史府的嫡女,却成了他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迟意一边感叹命运不公,却也并未对穆荷生出什么同情来。都是自己选择的路,她当时没有看清卫骁的真面目,也怨不得别人。 穆荷回到自己家中后,却是扑倒床上放声大哭起来,王婶儿在一旁轻声哄着她,自己的眼泪却也是流个不停。 “娘子,您哭一哭发泄一下,但是可千万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啊!您想想老爷夫人,还有二小姐,他们可都还盼着您能回去一家团圆呢!” 王婶儿说的心酸,她心中其实都已经不抱希望了,老爷都被夺权了,王爷还有什么可顾及的?他现在可能巴不得他们主仆几人死在外面吧? 可这些话她又不能对穆荷说,万一她一个想不开,有了轻生的念头,那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嬷嬷,我想我爹娘,想二妹!我想回家!”穆荷从被子中抬起头来,眼睛已经哭的通红,脸上也全都是泪水,但她的话却坚定异常。 “咱们怎么回去?二爷虽然不是日日都来,但他也没少安排监视咱们的人。走不到城门,咱们就能被他抓回来!”王婶儿苦笑一声,说的却是实情。 黑虎隔三差五会来看看穆荷,但他不来,却也不表示不知道穆荷的现状。 还记得他们入京后的第三年,那时王叔王婶儿还会和儿子通信,在得知儿媳给他们王家生了小孙子时,王叔便打算回豫州去探亲。但他人刚出城,就被黑虎安排的人给带了回来。 人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就是不同意让王叔出城。等黑虎来后,王叔向他说明情况,谁知黑虎却表示,若是王叔再有回豫州的打算,那他的小孙子可就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了。 黑虎是端王身边的侍卫,杀个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王叔王婶儿吓的那一整年都没怎么睡过安稳觉,自然也就不敢再反抗了。 第251章 王婶儿的游说 穆荷又如何不知,黑虎虽然对她还算恭敬,但也是建立在她听从安排的情况下。 若是她敢说出执意要回豫州的话,她都能想象得到黑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自己当初的第一个丫鬟,就是听了她的吩咐,给她往豫州送了一回信,黑虎就当着她们主仆几人的面,活活掐死了那个丫鬟。 可是她又实在不放心,父亲为何会对端王一再忍让,不惜放下手中的权利。她怎么想都觉得这其中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 “那我该怎么办?我在这京中实在是待不下去了!”穆荷弓着身子,双臂抱着自己的腿,把头深深的埋在了臂弯中。 “娘子若是真想知道,也不是非要回到豫州不可。”王婶儿想了想,轻声说道。 “嬷嬷有办法?”穆荷立即抬起头来,期待的看着王婶儿。 王婶儿往穆荷的身边凑了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娘子不如再和那俞娘子接触接触,若是确定她是个可靠之人,不如就拜托她,给老爷送个信儿!” “不妥!这样岂不是就暴露了我的身份!”穆荷下意识的摇摇头,就算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不想因为自己而坏了端王的大事。 王婶儿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无奈的劝诫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身份暴露了又如何?您想想老爷和夫人,他们现在的状况是紧要的!王爷根本就完全没有顾及到您,您还在想着他做什么!” “可是……”穆荷依旧犹豫不决。 那日她虽然和黑虎吵的厉害,说出的话也是足够决绝,但那也只是气话。她虽然对端王失望,但他依旧是自己的夫君,不管他做的如何过分,自己一个出嫁女,又如何能不听从夫君的话呢? 若不是因为实在想念家乡的父母,她也不会这么纠结了。 “您还可是什么?想想老爷夫人,他们膝下无子,以前还指望您能在身边尽孝。二姑娘眼盲,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您以前还说,二姑娘这辈子能依靠的也只有您了。可现在呢,您被困在京中,老爷顾及您的安全,不得不对王爷妥协!王爷享受着您给带来的权柄,可他又是如何对待您的?您怎么还这么想不清楚呀!” 以前听穆荷说想念家乡,王婶儿只能连哄带骗的让她放宽心。因为她知道,不论再怎么想,王爷那里不松手,他们就回不去。 可现在明显有一个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她若是不牢牢把握住,那才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既然能有机会,那为何不努力试一试呢?反倒是平时说着思念家人的穆荷,机会摆在眼前了,她却又犹豫起来。 “您怎么还想不明白?之前您不都说了么,王爷对您不仁,您还惦记着他什么?更何况,王爷现在做的事那可是一个不好就要杀头的!奴婢是个俗人,可也能分辨的清,谁是明君!您再看看王爷,他这几年对待豫州的百姓是什么样子!那世子的年纪才多大?就已经不学无术,往后若是真让他得了皇位,那大周岂不是就走了前朝的老路?” 王婶儿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从迟意的描述中不难猜测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就已经开始祸害无辜的平民少女,这要是让他再得了皇位,那岂不是会民不聊生? 而且端王刚一得权,就已经开始随意征兵,他打的什么目的,王婶儿一个伺候的下人都能想得到! 若她们再不反抗,那就是助纣为虐! 王婶儿不是吓唬穆荷,而是真真切切的把之后会发生的事情都摊开了跟她说的。 穆荷显然也被吓住了,忘记了哭,只是愣愣的盯着王婶儿看。 “真的会这样么……” 王婶儿又填了把柴,道,“那您就想想老爷,老爷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豫州刺史。可他如今不明不白的放了权,豫州的官员还有不少都倒向了端王,这说明什么?说明老爷根本就不是自愿的呀!否则为何不光明正大的站队?” “你是说……父亲会有危险?”穆荷心中一惊,紧紧的抓住了王婶儿的胳膊,满脸的惊恐。 “在豫州地界,能够威胁到老爷的,除了端王这个皇室之人,想必也没有其他人了吧。”王婶儿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 穆荷胸口不停的起伏,脸色变的更为煞白。 “我想想,你让我再想想……”穆荷抖着唇,心中却犹豫不决。 王婶儿也知道不能把穆荷逼急了,闻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赶紧躺下好好休息休息。 穆荷没有反抗,乖巧的躺下闭上了眼睛,但眼泪却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滑落。 “您也不要逼迫自己,随您自己的心吧。”王婶儿于心不忍,怎么说穆荷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也不忍心让她如此难过。 “奴婢去厨房看看,您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就让莲蕊去跟奴婢说,奴婢给您做。”拍了拍穆荷身上的被子,王婶儿塌着肩膀走了出去。 穆荷悄悄睁开眼睛,泪眼朦胧的看着王婶儿已经算不上结实的背影,咬了咬嘴唇。 对门儿那里,沈宴铮也在晚饭前赶了过来,和迟意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迟意围着炭盆坐着喝茶,沈宴铮却躲得老远,热的直扇扇子。 “哪有那么热?我怎么不觉得?”迟意歪着头看着沈宴铮身上的单衣,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穿了两三层的衣裳,有些疑惑。 沈宴铮本就身体强健,加上从小习武,火力更是壮,冬季时都很少穿棉衣的。如今刚入十二月份,京城还没有下雪,看着迟意都已经裹着棉袄,出门还得捧着手炉,他就觉得身上都要冒汗了。 “你这身子还是太过虚弱,有空我叫罗老来给你瞧瞧,不求多强健,但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畏冷。”沈宴铮生怕迟意的身子出问题,说完就直接站了起来,扔了扇子就向外走去。 “你干嘛去?”迟意在后面连忙喊道。 沈宴铮头也不回的说道,“反正现在无事,我现在就就去把罗老带来!” 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跑的没影儿了。 迟意看着晃动的房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252章 诊脉 罗老是被沈宴铮从床上给揪起来的。 老人家年纪不轻了,他又注重养生,所以这大冬日的,早早就洗漱后躺下休息了。 结果被窝还没热乎呢,就被沈宴铮给叫了起来。 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他连头发都没梳,套上衣服就跟着沈宴铮出了门。 结果到了之后,才知道这小子心血来潮,叫他来给心上人号脉,养身体来了。 罗老气的吹胡子瞪眼,颤抖着手指着沈宴铮,骂骂咧咧的说他欺人太甚。 迟意赶紧上前,安抚罗老,又让忆岚赶紧给罗老上一杯热茶。 罗老背着手,瞪着沈宴铮哼了一声,然后就跟着迟意去喝茶了。 一杯热茶下肚,还顺带吃了两口热乎乎的烤红薯,罗老叹谓道,“还是年轻好啊,大晚上的也能吃夜宵。” “您老若是有什么喜欢吃的,明日我让人给您送去。”迟意笑着说道。 罗老满意的点点头,还不忘挖苦沈宴铮,“也就是这小子命好,能有你这个丫头在他身边,否则就他这个驴脾气,其他人还受不了他。” “那是您还不了解我,等您了解我了,也得说是我命好,只有他能忍受得了。”迟意不好意思的笑笑,话中却是在极力维护沈宴铮。 罗老意外的看了迟意一眼,又扭头去瞅了瞅正坐在椅子上摇着扇子,一脸得意的沈宴铮。 “罢了罢了,老夫白操心,到了你们才是一人家。”罗老哼了一声,说是在埋怨他们,其实迟意也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了。 沈宴铮为了她大晚上的去劳烦罗老,罗老不见得是生气,但他话中却是在维护沈宴铮,让迟意明白,沈宴铮为了她做的一切。 迟意的反应也让罗老大感意外,这丫头并没有把沈宴铮为她的付出当做理所应当,反而也在维护他,肯定他。 罗老不禁对迟意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手伸出来,老夫给你看看。”罗老从自己的药箱中拿出脉枕,让迟意把手腕搭在上面。 迟意听话的伸出手,让罗老给自己号脉。 罗老微微闭着眼,两指搭在了她的腕上。 过了片刻,罗老睁开眼,又让迟意换了一只手。 见罗老面色凝重,一旁的沈宴铮也不禁紧张起来。 他是知道迟意几年前生过一场大病的,就是不知道过了这几年,她的身体是否已经痊愈。 几人都不说话,时间也仿佛跟着慢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罗老终于睁开了眼,缓缓的说道,“前几年可是生过一场病?” 迟意点头道,“是,病的很严重,当时是宫中的薛太医诊治的。后来便去江南养了三年,今年年初才回来。” “病虽然好了,但到底伤到了根本,不过也不用担心,只要你遵医嘱,再养上个几年,差不多也就能痊愈了。” 罗老点点头,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 “那她这畏寒的体质也能改善?”沈宴铮不禁问道。 迟意夏季怕热,冬季怕冷,身子骨确实比不上正常人,沈宴铮心中担忧不已,生怕她再生病了。 罗老瞪了他一眼,道,“有我出手,还有治不好的?你是多不信任老夫?” “罗老见谅,我也是一时着急,没有不信任您的意思。放眼整个大周,能比得上您医术的,可找不出第二个了。”沈宴铮恭维的话张口就来,就差把罗老夸的天上仅有地上绝无了。 罗老却非常吃他这一套,还满意的点点头,一副受得起的表情,“算你小子有眼光,放心吧,有我给这丫头治病,保管你成亲三两年后就能抱上儿子!” 迟意脸色瞬间通红,没想到这罗老这种话都能当着他们二人说出来,只是又一想,两三年后?这是什么意思? “罗老,您说两三年后……”迟意下意识的问道,方才因为不好意思而变的通红的脸颊也在一瞬间苍白起来。 罗老也没有隐瞒,实话是活道,“你身子骨确实算不上强健,成亲后若是立即要孩子,怕是你的身子受不住。到时候别说孩子能不能顺利出生,就是你的身子怕是都要垮了。需等你身子养好后,再打算要孩子吧。” “罗老……”迟意还想追问,不想沈宴铮却拉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您只管给她调理身体,孩子不着急。”沈宴铮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让她安心。 罗老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欣慰的点头说道,“你们都还年轻,要这么早孩子做什么?更何况女子的身体本就应该等到更成熟的时候要孩子,十六七岁都还小呢。” “那就听您的,我们都不急,更何况成亲还要等到后年呢。”沈宴铮笑着说道。 两家已经过了小定,交换庚帖后,成亲的日子自然也就定了下来。 因为迟意还没有及笄,所以日子便订在了后年的八月初六。算下来,差不多还有一年半的时间。 罗老有些诧异,他倒是能看出来迟意的年纪不大,但是两家都已经定亲了,他还以为日子已经近了呢。 “不错不错,这样一来,小丫头养身子的时间也就够了。” “那就拜托您了。”沈宴铮一脸正色的跟罗老道谢。 罗老摆摆手,转身就去给迟意写方子去了。 迟意的心情却不怎么好,她知道自己身子有些差,但没想到已经严重要影响要孩子的程度了。 见她噘着嘴不高兴,沈宴铮低下头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不高兴了?” “你说万一我要是治不好,是不是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迟意低着头,两只手来来回回的揪着指头。 沈宴铮好笑的呼噜了一把她的脑袋,正色说道,“瞎想什么呢?没听罗老说的,只要听他的话,两三年就好了。” “万一治不好呢?这个谁也说不准吧?”迟意有些悲观的说道。 跟两人有些距离,正在埋头写药方的罗老突然头也不抬的插嘴说道,“老夫说能就是能,没有不准的时候。小丫头就放下吧,肯定能让你给他生大胖小子!” 迟意没想到罗老的耳朵竟然这么好使,这么远都能把他们两个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一瞬间,脸色爆红,用手捂着脸,什么话都不好意思说了。 沈宴铮用拳抵着嘴角,却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253章 晕倒 因为被罗老嘲笑,迟意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和沈宴铮说话,这几日也是能躲就躲,躲不掉,就离沈宴铮远远的。 沈宴铮懊恼,却也没办法,他又不敢强迫迟意,最终也只能忍着了。 罗老的药方当日便给了迟意,有内服和药浴两种,内服需每日早晚各一次,药浴则五日一次,每次需要半个时辰。 药材迟意自然不缺,她名下就有一处药田,药方上的药材一个都不少。 罗老对迟意的药田也产生了不小的兴趣,他在自己的院子里也种植了一些药材,但毕竟地方有限。当得知迟意竟然有药田后,他便带着自己的徒弟去了迟意的药田,住在那儿竟然就不想走了。 迟意也没有什么不满,还让已经回去打理药田的小溪照顾好罗老的起居。 自那之后,迟意便过上了与药为伍的日子。不管是国公府还是石头巷里,每日都能闻到药香味。 对门的穆荷自那日来串过一次门后,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联系迟意,迟意也着急,她有的是耐心。 结果又过了没两日,一脸焦急的王婶儿便敲开了迟意的大门。 “俞娘子在家么?老奴有事要求俞娘子!”门刚一打开,王婶儿便一把抓住了门口侍卫的胳膊,急切的说道。 “王婶儿快进来吧,我家娘子正在房中!”清秋正巧端着刚熬好的药给迟意送去,招手把王婶儿叫了进来。 王婶儿来不及道谢,踉踉跄跄的就跟着清秋进了房间。 今日沈宴铮正巧也在,正在和迟意坐在暖炕上下棋,见对门的人求上了门,他便对着迟意挑了挑眉,无声的问她这是有什么进展了? 迟意微微摇了摇头,然后问进门来的王婶儿,“王婶儿今儿怎么过来了?” 王婶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匍匐在地痛哭流涕,“俞娘子,求您救救我家娘子吧!” 迟意吓了一跳,赶紧让清秋去把人扶起来。 “王婶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这是做什么呀?穆姐姐怎么了?”迟意都来不及喝药了,急忙问道。 王婶儿跪在地上不起来,哭着说道,“我家娘子突然就晕过去了,我家老头子还不在家,老奴舔着脸求您让府上的人去给我家娘子请个大夫来,老奴给您磕头了!” 说着,王婶儿便对着迟意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清秋也吓了一跳,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王婶儿从地上拽起来。 “别着急,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你也赶紧回去,好好守着穆姐姐!”迟意心中一惊,没想到穆荷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就晕倒了。 迟意让清秋陪着王婶儿先回对门去,说自己再立马就让人去请大夫。 王婶儿对着迟意连连行礼,她心中还担忧着穆荷,便也没有再犹豫,让清秋搀着先回去了。 沈宴铮拉着急得团团转的迟意,让她不用担心,“罗老在郊外,不方便回来,不过招财还在城中,我这就让人先把他叫来。” 招财是罗老的大徒弟,医术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有他给穆荷诊治,迟意便放下心来。 过了不到两盏茶的时间,招财就已经气喘吁吁的被带了过来,沈宴铮跟他交代了一番,就让他跟着迟意去了对门。 王婶儿和莲蕊都在房中照看昏迷的穆荷,清秋则站在门外等着迟意。 见迟意带着一个面生的男子脚步匆匆的过来,她连忙迎上去,跟迟意说道,“姑娘,那穆娘子的状况怕是不太好!” 迟意眉头一皱,赶紧让招财去给穆荷诊脉。 已经哭成两个泪人的王婶儿和莲蕊赶紧让开位置,让大夫给穆荷看病。 看着招财如此年轻的容貌,王婶儿即使脸上还挂着泪,也不忘问迟意道,“俞娘子……这大夫的年纪……” “王婶儿放心吧,别看这位大夫年纪不大,但是医术高明,绝对没有问题的。”迟意知道王婶儿的顾虑,但也只能先尽量安抚她,让招财给穆荷诊治才是首要的。 王婶儿心中忐忑,可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自家老头子这会儿还去集市上买菜,根本来不及叫他回来。 莲蕊又吓的六神无主,她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守着娘子,没办法,她只能求到了对门迟意的身上。 正犹豫着要不要她再去请一个老大夫的时候,就见那年轻的小大夫已经从自己的药箱中拿出了一套金针,手速飞快的就扎在了自家娘子的脑袋上。 看的她这个心惊肉跳!刚要开口让他住手,就发现娘子的眼皮缓缓动了动,然后竟然慢慢的睁开了! 世间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医术!王婶儿差点儿就给招财跪下,直呼神医了! “娘子,您醒了!”王婶儿心中大喜,连忙走上前去,要去碰穆荷。 招财手一伸,却是把她拦了下来。 “先不要动她,等我施针后,我说可以了再动。”招财口中说着,手上也没有停,继续给穆荷施针。 王婶儿连连点头,躬着身子往后退了退,不敢再打扰招财。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招财这才缓缓的把穆荷一脑袋的针都拔了下来,然后用烈酒擦拭后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已经无事,不过这位太太气血两亏,身体耗损严重,想要痊愈,还要再喝上一段时间的药。”招财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看向一脸感激的王婶儿。 “不过你若是信不过我的医术,自然可以另外去请大夫。”招财说的真诚,他倒是真的对王婶儿没有意见,纯粹是好心的建议。 他毕竟年轻,就算师从医术绝顶的罗老,他自身的天赋也非常高,但也架不住被人怀疑。不过他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他是跟着沈宴铮的,又不用去医馆坐堂,一般人想请他看病还请不到呢。 但是王婶儿让他这么一说,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尴尬的看了看迟意,她赶紧对着招财行礼道歉,“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小先生您别介意!老奴自然信得过您的医术,那就麻烦您给开个药方,老奴这就去抓药!” 招财也没有为难她,要来了纸笔,刷刷刷写好了药方,递了过去。 抓药这种活儿莲蕊自然能干,拿着药方就跑了。 穆荷这会儿也已经醒了,招财便嘱咐了王婶儿几句,就先回了迟意的院子。 “是俞妹妹请的大夫?”穆荷已经被王婶儿扶着靠坐在床上,对着迟意虚弱的笑了笑,“真是麻烦你了,还让你跟着跑了一趟。” 迟意摇了摇头,一脸担忧的问道,“姐姐怎么突然晕倒了?王婶儿去跟我一说,可把我吓了一跳。” 穆荷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垂着眼,泪水慢慢蓄满了眼眶。 第254章 坚定决心 穆荷一直在考虑王婶儿跟她说的话,在犹豫要不要跟迟意说明自己的身份,好得到她的帮助。 一开始拒绝的想法是占了上风的,但今日,有段时间没来的黑虎突然过来,还疾言厉色的质问她是不是跟外人接触了。 穆荷这些年差不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巷子里的这些邻居们,她也只跟隔壁成衣铺子的娘子见过几面。 这段时间因为迟意这个老乡的出现,她才有了主动接触的心思,没想到,她这才和迟意见了一面,黑虎就怒气冲冲的跑来质问她了。 这些年黑虎对她也是从一开始的尊敬,慢慢变的不屑一顾。若不是端王的大业还没有完成,他其实是不太想过来看望穆荷的。 一个什么忙都帮不上,还需要有人好言哄着的女人,在他看来,就是个累赘。 再加上这么多年,穆阳平都没有因为她而妥协,黑虎对她就更瞧不上了。 之前还能看在她是王爷侧妃的面子上,黑虎还能分出一些心思在她身上,但她若是有了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心,他都不会给她好脸色。 今日也是如此,得知穆荷跟对门新搬来的邻居有过接触,而且还是她主动去串的门,黑虎气急败坏的跑来,质问她为什么要轻易露面。 穆荷早就对黑虎监视自己不满了,所以也没有给他好脸色,当即就告诉他没资格跑来质问自己。 黑虎却冷着脸警告她,若是再发现她和外人接触,那他就不会再让她住在这里,而是关到别的地方去了。 穆荷自然就和他吵了起来,说他只不过是端王身边的一个侍卫,凭什么要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黑虎却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叫她老老实实待着,否则就要了她的小命。 长到这么大,穆荷还没有被人打过巴掌,而且还是一个下人。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黑虎,不明白他怎么就敢做出这种事来。 黑虎冷笑着警告,说现在豫州基本已经是王爷说了算,有没有她的牵制,已经没什么大的作用了。若是她能老老实实的,还能留她一命,否则,他就会直接动手,替王爷处理掉她这个累赘。 黑虎说完就走了,根本没管穆荷会怎么想。 穆荷大吃一惊,对家人的担忧导致她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晕倒了。 王婶儿发现后心中大乱,这才跑去求迟意,让她救救穆荷。 好不容易醒了过来,穆荷一想到方才黑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就悲痛不已。 “俞妹妹,我有话要对你说。”穆荷抬手擦了擦忍不住流出来的眼泪,抬头看着迟意,坚定的说道。 迟意呼吸一窒,知道穆荷应该是要对自己坦白了。 “穆姐姐有什么话?”迟意走上前,坐在了穆荷床榻的边上,轻声问道。 “能先让你的丫鬟先出去么?这件事关系重大。”穆荷脸色苍白,小心翼翼的询问迟意。 迟意点点头,那边清秋就已经十分知趣的拉着招财出去了,还贴心的把房门也关上了。 见没了外人,穆荷这才跟迟意缓缓说道,“说出来不怕俞妹妹笑话,我本名穆荷,豫州人士,家父正是豫州刺史,穆阳平,而我的夫婿,则是大周端亲王,卫骁。” 迟意自然知晓穆荷的身份,但是为了能让穆荷亲口承认并且反水端王,她也只能演到底。 所以适时的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好用一只手捂住了嘴,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你是谁?” “我是端王的侧妃,穆阳平的长女。”穆荷的呼吸重了一些,语气却更加坚定了。 她拉过迟意的手,有些歉意的说道,“之前一直没有对俞妹妹说明我的身份,实在是因为身不由己,我背井离乡来到京城,其实是有原因的。” “你等等……”迟意皱着眉打断她,迟疑的说道,“你说你是穆大人的长女,十一年前嫁入端王府的那位?” “正是我。”穆荷没想到迟意竟然知道自己,“你听说过我?” “这是自然!”迟意表情丰富,演的惟妙惟肖,“豫州百姓谁不知道穆大人是端王的岳丈!但是穆大人和王爷的关系却不怎么好,坊间都传是因为王爷对侧妃娘娘不好,所以穆大人才不给王爷好脸色的。” 穆荷愣了愣,脸上的神情有些悲伤,讷讷道,“父亲是因为恼怒我被送到京城吧……” “那姐……啊,侧妃娘娘,您为什么会在京城啊?”迟意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好体现出自己在知道了穆荷的身份后,那种无所适从的样子。 穆荷见她神情和态度都有些拘谨,便拉着她的手安慰她,“你不用这样,像平常一样就好。我这个侧妃的地位,还不如你这样的正头娘子呢。” “那怎么能一样啊,您怎么说也是皇室中人,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室的人呢。”迟意红着脸笑笑,拿眼睛偷偷瞟着穆荷。 站在一旁小心伺候的王婶儿见迟意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觉有些飘飘然起来。 “俞娘子能跟我们侧妃娘娘称上一声姐妹,也是你的大造化了。”她就连说话的声音中都不自觉带上了一丝优越感,看向迟意的目光也没有了先前的感激。 迟意心中一晒,暗道这老婆子倒是个会拿乔的人,这才说明了身份,就想用身份来压她了? “是是!我就一平头百姓,还是几年前有幸在豫州城见过一次穆大人的真容,没想到现在竟然又能见到侧妃娘娘,这还真是缘分啊!”迟意没计较王婶儿的态度,反而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来。 穆荷却不满的看了王婶儿一眼,让她不好插嘴。 “其实我跟俞妹妹说出实情,是因为有一事,想请俞妹妹帮忙。”穆荷眼神灼灼的看着迟意,她觉得既然迟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一定就不会拒绝自己了。 “请我帮忙?”迟意吃惊的指了指自己,有些意外的说道,“娘娘有什么事要让我去办?” 听迟意这么说,穆荷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她拉住迟意,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抖道,“我想请你,回豫州,去告诉我父亲,让他绝对不能帮助端王!” 第255章 红脸白脸 穆荷话音一落,迟意的心却是彻底放了下来。 她一开始接近穆荷,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劝阻穆阳平,好控制住豫州的兵力。 穆阳平也因为穆荷被困的原因,所以对端王虽然没有投诚,但也颇有忌惮。 但现在有了穆荷的承诺,那事情就已经成了大半了。 但是演戏还是要演足,迟意适当的露出不解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她,“不能帮助端王?这是为什么呀?” “娘娘的话自然有深意,你不用问这么多!”王婶儿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十分不屑的看了迟意一眼。 “哦哦!我知道了,我不问。”迟意抬眼悄悄看了王婶儿一眼,又连忙收回目光,一副不敢再多言的样子。 “嬷嬷!”穆荷皱着眉,不高兴的看着王婶儿,“俞妹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要用王府里的那套对她。” “娘娘说的是。”王婶儿恭敬的对着穆荷行了一礼,但话一转,又说道,“但尊卑有别,之前俞娘子不知道便罢了,现在既然她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那就应该把身份摆正,不能仗着您脾气好,就真的能跟您称姐妹了。俞娘子是个心思通透之人,想必也能理解奴婢的意思吧?” “理解理解……娘娘您有话就吩咐,我一定帮您办成!”迟意赶紧表决心,还从床边站了起来,对着穆荷一顿鞠躬。 “既然俞妹妹这样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穆荷跟王婶儿对视一眼,扶住王婶儿的手也跟着暗暗用力。 王婶儿也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她可以说了。 迟意可没放过两人这暗地里的小动作,心中不免觉得好笑。这主仆二人显然是怕她不同意,所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先是穆荷表明了身份,然后王婶儿在一旁端出贵人的架子来,好以此来震慑住自己。 若她真是一个没见识的平民百姓,还真有可能被她们二人给唬住,但她们失策,自己也是带着目的接近她们的。 “您说您说,我听着呢。”迟意面上依旧是一副惶恐的表情,拘谨的样子成功让她们二人上钩。 “我一人在京中,自然是还有其他的任务在身,现在不方便回豫州,王叔王婶儿也不能脱身。所以我只能拜托俞妹妹,回到豫州后,就去刺史府找我父亲,让他一定要重新掌权,绝对不能把豫州交到端王的手中!” 穆荷自然也保留了一些,她只让迟意去告诉自己的父亲不可和端王同谋,但没有告诉迟意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迟意下意识的就想问问原因,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人设可是一个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小媳妇,见了穆荷这种贵人,自然是人家说什么是什么,怎么还能敢问原因呢。 她赶紧闭上嘴,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下我给你一封信笺和我的信物,这样你才能见到我父亲,才能让他信服于你。”穆荷也松了口气,迟意没多问原因,她也懒得跟她多做解释。自己现在毕竟是被半软禁的状态,若是全都告诉了她,她怕是就不敢替自己传话了。 “对了,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不可再让其他人知晓,否则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穆荷又叮嘱了一句,还用有些威胁的意味说道,“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就是知情人,若是这件事被暴露出去,那你自己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知不知道?” “啊?还有危险啊?”迟意露出一副后怕的样子来,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那我能不去了么?” “当然不能!”王婶儿眉毛一竖,瞪着眼睛怒吼道,“你若是不答应,那你的小命儿可就有可能不保了!” “那……那我……我去……”迟意缩着脖子,被王婶儿吓的不轻,连连后退了几步,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俞妹妹放心吧,只要你把消息送到豫州,我父亲自然就会派人保护你,到时候你们夫妻二人也不用背井离乡,完全可以回到豫州生活了。”穆荷用诱惑的口吻和迟意说道,她知道迟意夫妻二人是被迫来到京城的,若是能重新回到豫州生活,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事情完成。 一听穆荷的话,迟意立即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不敢置信的问道,“真的么?我们还能回豫州?不用被征兵了么?” “这是自然,只要我父亲重新执掌豫州,那自然就不会再征兵了。”穆荷点点头,觉得自己赌对了。 “那我一定会给你把信带到的!”迟意坚定的说道,一副拼了的架势。 “俞妹妹的话,我自然相信,你也放心,我也绝不会誓言,到时候你们一家自然就能回到豫州了。” 迟意对着穆荷行了一礼,感激涕零的表示自己就是拼了命也会完成她交代的任务。 “嬷嬷,给我准备纸笔,我这就写信,让俞妹妹也能早日出发。”穆荷也不想再耽误时间,她又何尝不是想要早日回到豫州呢?既然卫骁对她不仁,那她自然也不必再抱着对他的幻想,说到底,自己也不过只是他手中夺权的功夫罢了。 王婶儿赶紧去准备笔墨,扶着穆荷坐起来写信。 穆荷写好信后,亲自封了起来,然后又拿出了自己的一个贴身玉佩,郑重的交给了迟意,让她一定要保管好,到时候一并交给自己的父亲。 迟意也一脸正色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保管好。 说完了正事,穆荷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还想和迟意再聊聊其他的,结果迟意却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说自己现在就回去准备,争取明日就出发。 见她如此积极,穆荷便没有再留她,让她先回去了。 过了不一会儿,去抓药的莲蕊也回来了,站在院子里冻的直哆嗦的招财亲自去给熬了药,然后端进房中,嘱咐穆荷每日的用量。 见识过招财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金针入穴后,王婶儿对这么一位年轻的神医自然是态度恭谨,丝毫不见方才对迟意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招财背着手,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等穆荷喝完了药,王婶儿正要伺候穆荷重新躺下再休息一番,却见招财还站在房中没有出去。 “小大夫您?不用回去么?”王婶儿疑惑道。 招财眉头一皱,不满的伸手说道,“走什么走?难不成你想赖账?诊金还没给呢!” 王婶儿一愣,问道,“什么?难道去请你的人没有付诊金?” 招财冷哼一声,夸张又带着些许不屑的表情说道,“不是吧?找我来的不是你家邻居么?你看病难不成还要邻居付钱?穷到这个地步了?” 第256章 新消息 迟意回去后,便把信件和信物都给了沈宴铮,之后的行动自然就要靠沈宴铮去完成了。 “我跟她说争取明日就出城,所以之后的这段时间,我就不打算过来住了。黑虎已经注意到了这里,我怕他会有什么动作。” 迟意不是那种爱以身犯险的人,之所以敢易容来接近穆荷,也是因为穆荷本身对她没什么威胁。现在既然有可能会让黑虎盯上,她自然就不会用自己的安全去赌了。 沈宴铮也正有此意,本来他就对迟意的做法不太赞同,这也是看了周围都是他的人还有迟励宇的人在,这才勉为其难的让迟意继续乔装下去的。 现在她的任务也完成了,自然就不用每天来回奔波,这样他之后再出去,也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你今晚也不用在这边儿住,悄悄回去便是。剩下的我来安排。”沈宴铮把信件小心翼翼的拆开来,把里面的内容大致扫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这次能成么?穆阳平到底为何迟迟不露面?”迟意还有一些疑问,暗卫的调查信息源源不断的送回来,但是穆阳平一直避而不见,现在更是躲在府中,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了。 沈宴铮叫来自己的手下,把信件和信物都交给了他,让他立即安排人手赶往豫州,好继续接下来的任务。 “豫州前几日传来消息,说穆阳平妹妹家的小儿子最近不知所踪,很有可能是上京来了。”沈宴铮拉着迟意坐下,把差不多已经晾的差不多的药碗递给她,让她赶紧喝药。 迟意撇着嘴,不情愿的端起碗来,憋着一口气,直接仰脖咕咚咕咚咽了下去。 口中瞬间被苦涩的药汁侵占,迟意忍不住皱了皱眉,赶紧端起一旁沈宴铮已经给她倒好的茶水漱了漱口。 “这有什么关系么?”迟意把药碗推的远远的,一脸疑惑的看着沈宴铮。 沈宴铮掏出自己的帕子,轻轻的给她拭了拭唇上的药渍,解释道,“听说穆阳平的这位小外甥,是个武学奇才,小小年纪,就已经把豫州守备军中的将领打的满地找牙。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不难看出,穆阳平是非常看中他的。” “这个时候,这位小公子突然上京,穆阳平又称病在家,放任端王扩展势力,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迟意皱眉思索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道,“他是在迷惑端王,其实是想让人把穆荷偷偷带回去?” “非常有这个可能。”沈宴铮点点头,继续给迟意解释,“穆阳平之所以以前没有动作,是因为他觉得端王不可能会成功,即便是有蔡茂君的帮助,他想要名正言顺的从皇上手中篡位,那也是天方夜谭。” “但是蔡家两年前突然开始插手铁矿,端王又在私下豢养私兵。穆阳平知道自己按不住端王了,但是若就这么像皇上告密,他难保不会落下个包庇的罪名。所以他应该是打算先把穆荷偷偷带回去,然后用豫州的兵力,打端王一个措手不及。” “啊?”迟意有些懵了,“那这么看来,我做的这些岂不是多余了?穆阳平本来就没有打算支持端王吧?” “怎么能算多余?”沈宴铮笑笑,看着迟意的目光中满是温柔,可说出的话却是霸道无比,“这样一来,咱们才算是掌握了主动权,他穆阳平想占一个平反的大功劳,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 “你心中有数就好,那穆阳平的那个外甥,你找到了么?”迟意有些扛不住沈宴铮现在的这个样子,红着脸,眼睛都不敢去看他了,连忙找了个话题说道。 一说到穆阳平的外甥,沈宴铮就忍不住发笑,摇着头感叹,“这回也要多亏了你,才能找到这个小子。” “和我有什么关系呀?我还是刚知道呢。”迟意眨眨眼,歪着头问他。 “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的。穆阳平的外甥叫阮正阳,十六七岁的年纪,身边只带了个老仆就上京来了,暗卫的人在京中只调查了一日,就找到了人。”沈宴铮让迟意猜,这人到底身在何处。 “我怎么知道,你快点儿说!”迟意催促他。 沈宴铮忍着笑,说道,“这主仆二人,身上的银子被偷了,为了能有一口饭吃,他的仆人去当了个厨子,在你的面馆里揉面下面条呢!” “啊?”迟意大吃一惊,当即就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宴铮,“你是说,面馆里的刘师傅,是那个阮正阳的仆人?” 沈宴铮点点头,十分的肯定。 “阮正阳……十六七岁……难不成,刘师傅说在厨房里帮他打下手的徒弟阿阳,就是这个阮正阳?”这么一想,迟意就反应过来了。 怪不得那日她瞧着那个少年怎么看怎么感觉怪呢,他身上虽然穿的粗布麻衣,但通身的气度却一点儿也不像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样子。 还有,刘师傅说是让他留下给他打下手,但刘师傅自己身上弄的都是面粉,可他那徒弟身上确实干干净净,别说身上了,就连手上都是一尘不染,完全没有打下手干活的样子。 既然是小少爷和老仆人的关系,那自然就说得通了。 一想到那阮正阳的样子,迟意就抱有怀疑的态度了,“就他那样的,穆阳平也放心让他来找人?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若刘师傅没有这手艺,他们二人岂不是要去街上乞讨了?” “穆阳平应该也是没有办法了,他身边的人端王应该都熟悉,谁突然不见了,怕是都会引起端王的注意。可这阮正阳就不同了,他平时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虽然身上功夫不错,但平时就有出门游玩儿的过往。只有他离开,才不会让端王怀疑。” 迟意点点头,又问道,“那这个阮正阳,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王叔时常会去店里买面,若是让他们双方见面,能不能被认出来?” “我今日就是想和你商量此事的,阮正阳二人我肯定是要先控制起来,一方面怕他的行踪会让黑虎这边注意到,另一方面,也算是给穆阳平一个警示,让他不好投鼠忌器。” 沈宴铮还是怕穆阳平那里有变故,万一让阮正阳找到了穆荷,给穆阳平送了信,穆阳平一旦没了顾忌,非常有可能会直接和端王刀剑相向。 一旦先惊动了端王,那蔡茂君就有可能会干脆利落的短尾求生。若是再不能把蔡茂君拽下来,再想抓住他的把柄,那就真是难上加难了。 第257章 得罪 迟意自然理解沈宴铮的意思,闻言也点点头,附和道,“为了以防万一,自然是先把人控制住比较好。” “我看你那生意真挺不错,每日基本从早忙到晚。我怕把他们二人控制住,你那铺子里就没有掌勺的师傅了。”沈宴铮无奈的笑笑,他是真没想到,迟意为了铺这么个局,准备的会如此充分,竟然真的弄起来一个小饭馆。 迟意得意的挑挑眉,自豪的样子让沈宴铮又想伸手去揉她的头发了,“你也不看看是谁开的,你放心吧,我原本是打算再开一家分店的,师傅也已经找好了。现在这样正好,那边的铺子还没有收拾好,就先让那位师傅过来顶上一阵。” “还要开分店?”沈宴铮更惊讶了,这还真是政事生意两手抓,一个也不落啊。 “这是自然!你是不知道这面馆的生意是有多好,这才开了多少日子,我买铺面的银子就已经赚回来一半了。京城这么多的集市,这可都是我的顾客啊!而且也不一定非要再开面馆,江南的早茶点心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只要价格合理,自然是不用愁客源的。” 迟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个身体里也有钟家血脉的缘故,她感觉自己对做生意这方面,要比以前敏感的多。她自己还想呢,若是之前也有这个头脑的话,自己那些年可能就不一定会过的那么落魄了。 沈宴铮也对她刮目相看,连连竖大拇指,却也不得不提醒她。 “不过你这生意还是隐蔽些好,不好太过大张旗鼓。皇上为了充盈国库,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这你放心,铺子都是我母亲的陪嫁,摆在明面上的都是过了明路的。生意都是以各个掌柜的名义,我只是他们背后的东家而已。”迟意让他放心,自己还是有分寸的。 各个世家大族其实暗地里都会做些来钱的买卖,否则就凭着那些不动产和京郊庄子上的产出,根本就养不活这么一大家子的人。 但士农工商,老祖宗传下来的观念却不会轻易的去改变,无论再怎么有钱,地位却依旧排在最末位。 也只有像钟家那种做到了皇商的位置,还能让人对你刮目相看。但这其中要承担多少的风险,也只有钟家人自己知道。 迟意这几年打理钟氏手中的铺子,自然也就更有感触,虽然赚的银子确实多,但如今大周的赋税不轻,一年的收入会有五分之一都进了国库。 但就是这样,也只是刚刚持平每年征战的损耗。皇上现在依旧不敢大肆的铺张浪费,他现在拮据的,连自己的皇陵都没有修建。 迟意为了不打眼,所以并不敢太高调的张扬,许多赚钱的买卖明面上都不是她或者钟氏的名。 见迟意自己有分寸,沈宴铮便放下心来,让她带着白芷几人先悄悄的离开,他则留下来善后。 “那我就不给你添乱了,你自己也注意安全。”迟意其实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小院子的,她和沈宴铮假扮小夫妻,在这里喝茶下棋聊天,其实还真的过了几日悠闲的日子。 看出迟意眼中的不舍,沈宴铮轻轻拉着她的手,轻声承诺道,“这里我们还留着,以后有空了就来坐一会儿,怎么样?” 迟意弯着嘴角,点头笑着跟他撒娇,“你说的,不准反悔呀。” “嗯,我说的,不反悔。”沈宴铮捏了捏她的手指,二人之间暧昧的气氛浓稠的化不开。 “公子,我跟你说……” 两人在这儿正浓情蜜意,谁知却被突然推门进来的招财给打断了。 迟意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挣脱开沈宴铮,红着脸蹿到他的对面,缩着脖子坐下了。 招财也没想到他们俩竟然在房中说亲热话呢,这俩人也是的,门口也不知道让个丫鬟守着,他这么冒失的跑进来,不知道会不会被公子给胖揍一顿啊? 看着沈宴铮黑透了的脸,招财觉得非常有可能。 “我什么都没看见!”招财连忙转身,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眼瞎了,什么都看不见啊!” 沈宴铮简直要被他气吐血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沉声怒喝,“回来!把事情说完再走!” “啊?那会不会打扰到公子和姑娘啊?”招财不敢回身,站在门口依旧背对着他们。 “少说没有用的!”沈宴铮催促他,“赶紧说,说完了再滚!” “哦哦,好的好的!”招财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跟二人说道,“属下刚从对门儿回来,姑娘都和公子说了吧?那主仆二人可真会使唤人啊,也是真够抠的,看病的诊金竟然还想要姑娘替她们出呢!不过属下也没惯着她们,直接就要了五两银子!” 招财一直站在门外,所以把穆荷还有王婶儿是如何一唱一和糊弄迟意的话给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正愁要如何表现呢,见这主仆二人如此拿人不识数,当然就不想轻易放过她们了,所以他非常硬气的开口,把诊金的费用直接叫到了五两银子! 沈宴铮皱皱眉,迟意回来就说事成了,并没有细说经过是什么。可听招财这么一说,仿佛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你说说,她们是怎么使唤人的?” 招财一愣,下意识的就转身过来,问道,“您不知道啊?” 说完,还不好意思的对迟意扯了扯嘴角,感觉自己好像又闯祸了。 前两个月跟着沈宴铮去办事的正是招财,以往都是大师兄平安跟着的,但师父说他也应该出去历练历练。公子二话不说,便带着他出了门。 他没什么经验,又不会功夫,所以这一路上,虽然没给公子添乱,但也拖慢了不少的行程。 回京之前,他还不小心暴露了行踪,惹得对方的追兵追了上来。 公子更是为了救他而不小心受了伤。 招财心中过意不去,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公子,以后再也不给公子惹麻烦了。 师父和大师兄这阵子去了迟姑娘的药田,他和小师弟则留在了城中。 今日公子派人去叫他,说让他来给人看看病。他自然满心欢喜,想着一定要给公子争气,不惹麻烦。 不过他确实没给公子惹麻烦,不过好像间接的,把公子的心上人,迟姑娘给得罪了。 第258章 姑母 迟意自然是没功夫跟招财生气的,沈宴铮黑着脸让招财把穆荷跟王婶儿是如何给迟意下套的过程完完整整的说出来后,迟意就只能想办法先安抚他了。 沈宴铮气的不轻,对这主仆二人的印象差不多也跌倒了谷底,并扬言一定要在穆阳平的身上给找补回来。 迟意自己倒是不在意,本来嘛,她们也是隐瞒身份故意接近人家的,互相试探自然也是正常的。 沈宴铮让迟意先带着人离开,后续的事情他派人安排,眼瞅着就快到年根儿了,他和皇上的意思是要赶在年前把户部的事情先解决完,若是蔡茂君能露出了马脚,那就直接一锅端了。 为了不让沈宴铮分心照顾她,迟意便悄悄回了国公府,老老实实的也不往外跑了。 以往临近年根的时候,衙门里其实是事情最少的,都要开始封衙了,自然就没什么公务的。 但今年不会为何,兵部一直在忙碌,五军都督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大冬天的竟然安排了好几场演习,调动了好几次军力。 户部也一样,越到年底了,要对的账目越多,已经对到四年前去了。 迟励宇也是成日的不着家,钟氏这阵子每每和迟意说话儿,都会嘟囔上几句。不过幸好太学已经放了假,迟君书能在府中待上小一个月,也算是让钟氏能有一丝安慰了。 小年的前一日,是今年最后的一次大朝日,国公府的四位爷全都天不亮就去上朝了,可直到日上三竿,也不见回来。 今年迟意那两位远嫁的姑姑带着家人一起回来过年,今儿一大早就已经到了,原本说好中午家宴要给他们两家接风洗尘的,结果这眼瞅着就要到中午了,家中的四个男子却还都不见人影儿。 老夫人已经好几年不曾见过两个女儿,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却迟迟不见四个儿子回来。 “让人去宫门那儿守着,打听打听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老夫人左手拉着大女儿家的幼女,右手握着小女儿家的长子,心情倒是还没怎么受到影响。 董嬷嬷早就已经使人去守着了,见老夫人有些着急了,便又让人去问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迟意兄妹几人自然也都坐在一旁陪着,清风堂里又烧着地龙,暖和和的,待着倒是也舒服。 迟冰坐在她身边,两个人凑在一块儿偶尔说上几句话。 大姑姑迟婉莹的夫家是冀州府的世族,如今冀州常山郡的郡太守就是迟婉莹的公公,她的夫君刘之谚也是冀州当地闻名的文士。 迟婉莹育有一儿一女,长子刘明宸今年十八,倒是比迟君谦还要打上两个月。幼女刘碧柔,和迟意一样大,而且二人的生日竟然就差了两日。 迟婉莹是老夫人的第三个孩子,比迟励宇还要大上两岁,不过她的长相倒是随了老夫人,浓眉大眼,不笑时给人非常严厉的感觉。 小姑姑迟婉遥则是老夫人最小的孩子,长相没有迟婉莹那般严厉,性格也更为随和一些。 她的夫君徐培是老公爷的养子,如今则是在西北军任职,四叔迟明宇调回京前,和徐培是同僚。 迟婉遥如今只有一子,名叫徐泓,今年才十二岁,倒是和迟君书能玩儿到一块去。 徐培年前接到调令,年后也要回京任职了,所以迟婉遥一家算是举家北上,很可能就会在京城定居了。 迟婉莹则是因为长子刘明宸明年要参加春闱,想着让儿子今早熟悉京城,这才提前进京。 老夫人看着这三个不常见的外孙外孙女,笑的是合不拢嘴,一会儿摸摸这个的脑袋,一会儿捏捏那个的脸蛋儿。 两位姑爷在给老夫人见礼后,就跟着老公爷去了书房说话,没有打扰这边儿的女眷们。 “婉遥有两年没有回来了吧?这次应该是彻底不走了?”老夫人揽着小外孙儿徐泓,笑呵呵的问道。 迟婉遥点点头,“夫君能调回京中,应该是不用走了,我这正想这,年后就在京中寻摸一处宅子,也不好一直住在娘家。” “这有什么不好的!阿培自小也是唤我一声义母,和你们一同长大,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从他那算,这不也算是会自己家了?我说了算,你们就住在府中,不用搬出去,也不是没有地方住。” 徐培的亲生父亲是老公爷儿时的好兄弟,他们兄弟二人一同参军,不过徐培的父亲过世早,他的母亲因思虑过重,在他三岁的时候也因病去世了。 老公爷不忍自己兄弟的儿子受苦,便接到了家中抚养。这一养,就是二十年。 徐培和迟婉遥成亲后,徐培就被调到了西北军中。夫妻二人不忍离别,迟婉遥这才跟着他一起去了西北。 如今徐培终于调了回来,老夫人自然是舍不得让她搬出去住的。 “就是,你闺中住的院子都没动,接到你们年前回来的信儿,就已经让人都打扫过了,你们回来就能住,干嘛还非要往外跑?你是不知道,老夫人听说你们能回来,这几日可是高兴坏了!”何氏在一旁帮着游说。 她嫁到国公府的时候,小姑子迟婉遥还没有出嫁,姑嫂二人相处的也非常不错。迟婉遥能回来住,她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再加上迟婉莹没有公婆,只有一家三口,再搬到外面去,未免有些太过冷清了。 “这不太好吧?”迟婉遥有些犹豫不决,她自然是愿意住在娘家的,但她现在是出嫁女,生怕几位嫂嫂会不高兴。 “娘和二嫂都发话了,你就安心住下。更何况泓哥儿年纪还小,不论是读书还是习武,在府中也要比你出去单住要方便的多。等以后泓哥儿到了娶妻的年纪,你们再搬出去也成。” 坐姿笔挺的迟婉莹也出声挽留,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人一般,有些低沉,但是十分的有力。 迟婉莹年轻的时候是跟着兄弟们一起习武的,她那时还立志要成为一位女将军,要把哥哥弟弟们都打趴下。 她也确实差一点儿就做到了,老公爷那时带兵打仗,身边一直带着的,就是她。 不过在一次平乱的途中,偶遇了被敌军抓住当成人质的刘之谚,刘之谚对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女子吸引,获救后就一直追在她的屁股后头,发誓一定要娶她为妻。 第259章 巾帼 刘之谚之后确实也做到了,不过按照迟婉莹自己的说法,她是实在忍受不了这个跟屁虫,才无奈答应的。 嫁入刘家后,迟婉莹没能继续留在军中,自己当女将军的宏远自然也没能完成。 不过自己完成不了,她就开始培养下一代。不过长子刘明宸显然继承了刘家的家风,习武不太行,但是读书倒是很有一套。 小女儿倒是喜欢舞刀弄枪,年纪不大,但是已经能把自己的兄长揍的爬不起来。 刘明宸今年十八,但是他十岁时就已经是童生,十二岁过了乡试,是远近闻名的小秀才了。 不过刘家不想让他太过锋芒毕露,前些年便让他一直在外游历,打算明年再让他参加春闱。 老夫人对这个大外孙儿是真心喜爱,不仅一表人才,学问更是没话说,这会儿见他和迟君杭坐在一块儿说话,不禁满意的点点头。 “你大姐的话你总听吧?就这么说定了,不准搬出去!”老夫人听到迟婉莹都帮着一块儿说了,赶紧趁机让迟婉遥答应下来。 迟婉遥自小就听大姐的话,闻言也只好答应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几位嫂子,“那就要麻烦几位嫂嫂了。” “这有什么可麻烦的,都是一家人,你们能回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钟氏也在一旁说道。 白氏虽然对这个小姑子不怎么熟悉,也没怎么接触过,但也没表现出不满来。 见几位嫂嫂都这么平易近人,迟婉莹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这些年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徐培没有亲人,他们又住在西北那种偏远的地方,所以已经有些不太习惯和这么多人一起生活了。 她也怕给其他人带来麻烦,所以才想着干脆买个宅子,他们一家三口依旧和以前一样,过的也自在些。 但看家人都如此热情,她又有些舍不得了。 看了一圈儿,她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对了,怎么不见大嫂?” 迟婉遥出嫁前只有四哥迟明宇还没有成亲,所以孙氏她自然是见过的。今儿难得她和大姐都回来,却不见当家主母孙氏露面。 她话音一落,房中却是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而且众人的脸色也都变得尴尬起来,几个嫂嫂更是喝茶掩饰,全都不做声。 迟婉莹也早就注意到了,不仅孙氏不在,就连身为世子的迟君舟也不见人影儿。 不过她显然要比迟婉遥想的多,既然这二人没有出现,那自然是有原因的,母亲和嫂子弟妹们都没有说,那她也就没有当场提出来。 谁知道婉遥这个傻姑娘,想也不想就问了出来。 迟婉莹刚想打岔揭过去,老夫人就淡淡的开口了,“你大嫂身子不好,这都大半年了,一直在修养。舟哥儿身染恶疾,夏季那会儿便去了兰亭,只不过没能撑过来,两个月就去了。” 听了老夫人的话,迟意倒是愣住了。孙氏一直被关着倒是不假,可迟君舟竟然已经死了,她是真没想到。 能把人送回老家兰亭,迟意已经很满足了。毕竟迟君舟是老夫人的长孙,就算对他再失望,老夫人对他的感情也是不一般的。 谁承想,他竟然已经死了有几个月了。 这件事迟意是丝毫不晓得,国公府里也是静悄悄的,谁都没有传过这件事。 其他几位兄弟姐妹也是第一次听说,全都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迟冰更是惊的低呼一声,忙小声问迟意,“四姐姐,大哥竟然已经去世了?你知道这件事么?” “我也是今日才听说的。”迟意摇摇头,还在想为何祖父和祖母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再把目光在何氏几人身上扫过,迟意发觉她们也是一脸惊讶,显然她们也是今日才知晓的。 “祖母……你说大哥他……去世了?”迟君杭不敢置信的问道。 他知道大哥因为做错了事被打断了腿,更是让祖父撤了他的世子之位后送回了老家。 他以为过了一年半载,大哥就能回来,谁知道,这才半年不到,大哥就已经死了? 而且还是无声无息,他们全都不知晓! 老夫人沉着脸看了迟君杭一眼,让怀里的小外孙和外孙女都会自己母亲身边坐着,她则咳了一声,严厉的看着下首已经懵了的家人们。 “舟哥儿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再提,但既然说到这儿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回到兰亭后,舟哥儿不仅不尊重族老,还整日买醉,把家中闹得兵荒马乱。他身子本就不好,又日日喝酒,他就是喝酒喝死的!被下人发现时,他整个人都是倒在酒瓶子中的!” “身为迟家人,他不仅不上进,还整日沉迷买醉,更是让人不齿!兰亭传回信儿的时候,我和你们父亲差点儿被他气死!族中长辈对他也是同样失望,随意我们这才没有声张,让族人把他葬在了兰亭的祖坟中。” 老夫人说完,其他人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迟意也是完全没有想到,迟君舟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人既然已经没了,娘您也不必再介怀,他之前即便做过错事,那也是生前事。您现在再生气,他也改不了了。放宽心,下面还有这么多孙辈儿需要您和父亲教导呢。”迟婉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虽然对迟君舟没有多了解,但从前些年不多的接触中就能看出来,那孩子并不适合做国公府的世子。 文不成武不就,还没有什么担当。若真让他袭爵,那镇国公府也就算是走到头了。 虽然这么说显得她有些不近人情,但现在看来,迟君舟的死对于国公府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迟婉莹的性子其实是比几个兄弟更为坚韧的,老公爷也曾感叹,若迟婉遥是男儿,那大周则会多一位强大的将领。 迟意对这位大姑姑也有些刮目相看,不愧是让老公爷赞不绝口的人。 家中的气氛还没有缓和好,董嬷嬷叫去问信儿的下人也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带回了一个让众人更加惊讶的消息。 “听闻朝会上有人上奏,弹劾户部尚书吴文景,贪污赈灾款项。皇上震怒,要求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方彻查。如今朝会还没有结束,吴文景一派还在据理力争,几位爷暂时也还不能出来。” 第260章 彻查 吴文景的事情自然影响不到国公府,但四位爷暂时回不来,老夫人心中还是有些意见的。 “先摆饭吧,给四位爷的都留出来,他们回来肯定也要饿坏了,吩咐厨房里都给他们温着,回来就能吃。”老夫人叹了口气,也只能作罢。 老公爷那里显然也听到了消息,带着两个姑爷过来后,沉声吩咐道,“最近朝中不太平,出门说话也都要注意,万万不可张扬过度。” “老太爷放心,咱们家的孩子都是有分寸的,不会胡乱惹是生非。”何氏给老公爷保证,若是其他的事,她还不一定敢这么肯定的保证,但贪污这种事情,却是绝对不会发生在国公府中。当然,除了大房的孙氏母子。 “行了,先用饭吧,婉莹和婉遥他们长途跋涉,用了饭也好让他们先去休息,就不等大郎他们了。” 老夫人发了话,众人这才一起去了饭厅,分坐在两桌。 因为迟励宇兄弟四人都没有回来,所以老夫人发话,让迟婉莹姐妹俩都做到了主桌那儿,挨着她坐。 表妹刘碧柔则挨着迟意,坐在了女眷那桌。 因着朝中发生了不小的事情,所以老公爷有些心不在焉,众人自然也没心情闲聊,吃过午饭就散了。 迟意自然也是担心的,吴文景为何会被弹劾,又是如何被人发现贪墨银两,她也是门清儿。 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更加担心,怕不能一举拿下吴文景,也怕蔡茂君狗急跳墙。 回到揽月阁后,她心绪不宁,在房中来来回回的溜达,在想沈宴铮会不会使人给她送信回来。 一直快到傍晚,迟励宇兄弟几人这才步履匆匆的回府来,直奔老公爷的书房。 迟意那里,沈宴铮也终于让人给迟意送了口信过来,只说了一句成了。 总算是能松了一口气,这小半年的功夫也不算白费。 之后的这两日,京中就连平民百姓也察觉出了不寻常来。 巡逻的士兵变得多了,锦麟卫更是接连抄了好几个官员的府邸,大理寺那里也是接连升堂断案,临近年根儿了,却让百姓看了好几出热闹。 吴文景贪墨案最后只用了四天的时间,在年前,就彻彻底底的断清了。 涉案的官员一共六十一人,毫无例外,这六十一人全部被砍了头,七八位主要成员更是直接株连九族。剩下的也都抄了家,成年男子全都发配边疆服役,女子也都送入了官妓。 这其中,蔡家旁支共有三人参与,不过蔡茂君是个狠人,非常干脆利落的断尾求生,直接与旁支撇清关系,并且亲自上书,说明这一切自己毫不知情,但是自己没有做到管束好家人,求皇上惩罚。 皇上心里恨不得直接把蔡茂君也给砍了呢,但是还不到时候,他也只是罚蔡茂君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让他好好管束住蔡家人。 不过这三个月看似不长,看也足够皇上把朝中蔡党成员清洗一遍了。 蔡茂君也没想到吴文景的事情会败露,自己也被罚了禁闭。但棋差一招就会满盘皆输,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尽量保住剩下的棋子。 趁着吴文景的贪墨一案,皇上直接大刀阔斧的改革起来,六部九卿直接被他打散重组,去掉了好多不必要的职位。 也幸亏因为贪墨案撤掉了那么多人,所以重组后的六部人员也只是职位上动了动,并没有几人被直接一撸到底。 值得高兴的是,赵芃直接就接任了户部尚书一职,成为了六部中最年轻的尚书大人。 之前的兵部和礼部尚书也因为年纪大,而主动提出了致仕。皇上也没有挽留,直接提拔了自己的心腹,这一下子,朝中差不多已经都是皇上自己的人了。 礼部尚书罗孟致仕后,在年后便举家回了老家,只留下了两个还在朝中任职的儿子。之前和迟意有恩怨的罗青瑶也跟着出了京。 迟意听说时,还有些感慨,兜兜转转,这几个以前便和她不对付的人,竟然走的都差不多了。 因为在年前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所以今年的年节看不到丝毫的热闹。皇上干脆连宴请大臣都省了,只让三品以上的官员带领家眷在年初一时进宫磕了头。 有意思的是,钟氏领着迟意在太后宫中问安时,蓉嫔竟然也来了,还专门让人打听了哪个是迟意。 当她看到迟意的容貌后,愣了好半晌,然后连连说道失策了。 迟意被她看的莫名其妙,钟氏却在知道这位是蓉嫔后,就赶紧把迟意藏到了身后,给太后请完安后也没有等迟励宇,直接就出宫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迟意问钟氏,“母亲,您怎么有些紧张?” 钟氏现在还一脸后怕呢,拉着迟意,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阿慈,你没注意到蓉嫔看你的目光么?” “是有些莫名其妙。”迟意现在想想,蓉嫔的态度确实有些异样,看她的目光毛毛的,让迟意非常不舒服。 “这就是啊!”钟氏一拍大腿,把迟意吓了一跳。 “你忘了?四皇子是她的儿子,之前四皇子可是对你有意思来着!结果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定下了迟凝。今日蓉嫔见到了你,怕不是要后悔呀!”钟氏说的头头是道,说完还更加肯定的点点头,觉得自己分析的绝对错不了。 “这不能吧?”迟意有些不确定,不说蓉嫔是不是后悔,单说四皇子,也并没有传出他有想娶她的意思来。 “你不懂,娘看蓉嫔的眼神,绝对是这个意思!”钟氏紧张起来,握着迟意的手都有些用力了。 “那您也不必担心,四皇子已经定亲,我和沈宴铮也都定下日子了,蓉嫔就算再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迟意倒是不担心,毕竟是皇上赐婚,蓉嫔就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了。 让迟意这么一说,钟氏想了想,也确实如此,便也就放心下来。 只不过,宫里的蓉嫔确实后悔了。她本来以为都是堂姐妹,就算有差距,也应该差不到哪去。 可谁知道,这迟意,小小年纪,就已经出落的如此美丽动人。但看迟凝的话,她自然也是不差的,但和迟意一比较,那可就真真的是天差地别。 蓉嫔唉声叹气,又觉得迟凝的身份也拿不出手,家族再昌盛,也改变不了她庶女的身份。 越想越愁,只过了一个晚上,蓉嫔的嘴角就起了一溜儿的火泡,嘴都张不开了。 第261章 后悔 正月里都是连着的家宴,蓉嫔也不好不去,只能遮着嘴角,低着头不让人瞧见自己的面容。 如今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就是惠妃,然后就是生育了皇子公主的各位妃嫔。但总共算下来,也只有十几人。 蓉嫔有封号在身,所以那些位份低的见了她都上前来跟她行礼问安。 可蓉嫔却不想搭理她们,用帕子遮着嘴角,忍着恼火让她们离她远一点儿。 惠妃娘家郑大将军府上,因为有一个小辈儿跟吴文景的案子有些牵扯,虽然只是边缘人物,但依旧遭到了皇上的呵斥。惠妃这阵子担惊受怕,年都没过好。 昨个儿好不容易皇上松了口,说不会因此而迁怒于她父亲,惠妃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但是原本想着趁过年好跟皇上求情,让三皇子出府,也只能暂时压下,过后再说了。 后宫如今是惠妃和大公主的母妃丽妃管理,,年后的家宴自然也是她们二人操持的,见蓉嫔今日这个样子,丽妃便上前去担忧的问道,“妹妹今儿是怎么了?看你兴致不高,可是身体不适?” 蓉嫔依旧用帕子遮着嘴,躲躲闪闪的说道,“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什么事。” “若是身子不适,最好尽快宣太医来看看,可不能耽搁了。”丽妃见她不说,也就没在多问,转身又去跟别人说话了。 过了不多时,皇上穿着便服,背着走走了进来。 殿中的妃嫔们齐齐跪倒,口呼万岁。 皇上坐在了上首,心情看上去倒是很不错,让众人平身,入座开席。 席间皇上也说了不少话,倒是让一些基本一年到头见不了皇上几次的低位份妃嫔高兴了好一阵。 蓉嫔却心事重重,坐在那儿饭也不吃,话也不说。 皇上注意到她,还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蓉嫔却没有听到,还是身后的侍女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 结果她想的太过入神,竟然直接把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要是轩儿是和迟四定亲就好了!那迟凝还是有些拿不出手呀!”蓉嫔喃喃自语。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加上因为皇上方才问话,殿中其他人全都等着蓉嫔回话,所以非常的安静。 这就导致,蓉嫔话一出口,在座的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身后的侍女吓得当即跪倒在地,在后面赶紧扯了扯蓉嫔的裙角,提醒她这里不是寝殿。 蓉嫔这才反应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眉头紧皱,目含怒意的皇上。 “皇上……妾身不是这个意思!”蓉嫔吓得冷汗直流,赶紧跪了下来,苍白的解释着。 皇上却觉得脸上无光,也恼怒蓉嫔不分场合,什么话都敢说。 “荒唐!这种话你也能说的出口!” “妾身……妾身知错,求皇上宽恕!”蓉嫔不敢辩解,确实是她口无遮拦,所以只能连连叩头,乞求皇上能饶了她。 “妾身听说,四皇子这桩婚事,还是蓉嫔妹妹好不容易求来的呢。”惠妃趁机插了一嘴,似笑非笑的看着不断乞求皇上原谅的蓉嫔。 惠妃这话,更是让皇上觉得愤怒。当初确实是蓉嫔先跟他提的,而且她当时也说了不在乎身份,她看中的就是迟凝这个人。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她又觉得人家配不上轩儿了? “皇上!您知道妾身说话不爱过脑子,这真的是无心之失!妾身没有不满,求皇上原谅妾身呀!”蓉嫔恨恨的瞪了惠妃一眼,不惜揭自己的短,只求皇上不要跟她计较。 若是在私下里,蓉嫔说也就说了,但当着这么多人,她这话一出口,万一传到了镇国公府的耳朵里,那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皇上也想给蓉嫔一个教训,她以往在口头上吃的亏本就不少,结果还是不长记性。 只是不等皇上想出什么惩戒她的办法,李嫔就站了起来,冲着皇上行了一礼,柔柔的说道,“皇上,蓉嫔姐姐也不是有意的,当日她在妾身那里见到迟姑娘,确实是真心喜欢她的。只不过四殿下身份尊贵,蓉嫔姐姐心有遗憾也是正常的。” “遗憾?那当时做什么要求着皇上赐婚?既然看不上人家庶女的身份,就不应该强求才对。过后反悔,岂不是也耽误了姑娘家。”惠妃却不吃李嫔这一套,冷笑一声,说的却是句句在理。 “蓉嫔姐姐当时也是一时冲动……”李嫔说的有些苍白,但她其实是不想让这桩婚事作废的。 当初是她牵的头,她其实是觉得四皇子比三皇子要有能力,她的儿子年纪太小,根本指望不上等他长大参与夺嫡,所以她只能先攀附他人。四皇子就是她的选择,所以当初拉拢镇国公府和四皇子联姻,她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她当初觉得迟凝能当个侧妃就不错,没想到蓉嫔竟然把正妃之位都许了出去。 现在蓉嫔后悔,但皇上却不能言而无信。只不过这样一来,皇上难保不会迁怒于蓉嫔。 李嫔和蓉嫔是一条船上的,她自然不想蓉嫔因此惹怒了皇上,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替蓉嫔开罪。 只是她们不占理,说什么都显得不对。 “你闭嘴,让蓉嫔自己说,这桩婚事,你到底还想不想要!”皇上气的胸口疼,好不容易高兴了几日,却被蓉嫔给败了兴。 “妾身想要!妾身想要!”蓉嫔连连点头,心中即使再后悔,却也只能认下了。 皇上也没心情再跟她们扯皮,直接站了起来,一甩袖子,沉声说道,“都回去吧!没事儿都老老实实在自己殿里待着,少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蓉嫔也是,轩儿成亲前,就好好闭门思过吧!” 说完,皇上就出了大殿,撇下了一众面面相觑的妃嫔们。 蓉嫔更是直接瘫在了地上,泪水连连,好不狼狈。 丽妃看了一眼众人,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各位妹妹这就回吧,天也晚了,都早些歇息。”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互相道了别,静悄悄的离开了大殿。 李嫔和蓉嫔住在一个宫里,两人自然是一起,互相搀扶着走了。 惠妃看着蓉嫔二人的背影,不屑的冷笑一声。 过了没几日,京中最新的传闻人尽皆知,说四皇子的母妃,原本相中的其实是国公府的四姑娘,只不过四姑娘先定了亲,这才退而求其次,不得已才选了庶出的三姑娘。 传闻自然也传到了镇国公府,老夫人还没来得及让人去安慰迟凝,就听下人跑来说,三姑娘竟然投井自尽了。 第262章 疑惑 老夫人差点儿厥过去,吓得董嬷嬷连忙喊人让去叫大夫来。 “我没事,快!去看看三丫头!”老夫人强撑着坐起来,招呼董嬷嬷赶紧把她扶过去。 “老夫人,您的身体重要呀!”董嬷嬷不肯,眼看着老夫人的脸色变得毫无血色,若是再强撑着走动,怕是不妥。 老夫人却摇了摇头,忍着头晕说道,“我没事,现在三丫头生死未卜,我不去看一眼,实在是放不下心来。” “那不如奴婢去看看,您就在这儿歇着,有什么事,奴婢第一时间来告诉您。”董嬷嬷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说什么都不同意让老夫人亲自过去。 说她心硬也罢,反正在她心中,别说一个迟凝了,就算是几位爷,也没有老夫人在她心中重要。 老夫人也确实身子不舒服,头晕眼花,方才更是差点儿就晕过去。觉得董嬷嬷的办法也成,便没再继续坚持,点了点头,就同意了。 “你亲自过去看着,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回来告诉我!”老夫人紧紧攥着董嬷嬷的手,沉声说道。 董嬷嬷更不放心的还是老夫人,但老夫人已经妥协,她也不好继续敷衍,只能把其他几个丫鬟都叫了进来,让她们好好守着老夫人,一定要仔细着,等大夫来给老夫人诊脉。 交代妥当后,董嬷嬷这才领着人去了大房,去看迟凝。 大房这边,进进出出的已经围了一大圈儿的人。董嬷嬷拉住一个从里面跑出来的丫鬟,问她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丫鬟见是董嬷嬷,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慌里慌张的回道,“三姑娘已经救上来了,大夫正在给诊脉。嬷嬷您怎么来了?二夫人不是说不让去告诉老夫人的么?” “二夫人在里面?”董嬷嬷面色一沉,不怒自威的样子吓的那小丫鬟缩了缩脖子。 “是,二夫人三夫人还有大姑奶奶二姑奶奶都在。”小丫鬟赶紧回话,生怕惹恼了董嬷嬷。 董嬷嬷点点头,挥手让那丫鬟走了。 小丫鬟如蒙大赦,行礼后脚下抹油,立马跑的不见踪影了。 “去查查,给清风堂送信儿的人是哪房的人。”董嬷嬷吩咐道,跟着她一起来的下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吩咐完后,董嬷嬷这才信步走进迟凝的院子。 何氏钟氏还有迟婉莹迟婉遥全都在堂屋中,里间,被救上来的迟凝正躺在床上,大夫正在给她诊脉,徐姨娘坐在迟凝的床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口中也在不断的喊着迟凝的名字。 董嬷嬷进来,还把何氏几人吓了一跳。 “嬷嬷怎么来了?老夫人那儿也知道了?”何氏赶紧站起来,上前去一把拉住董嬷嬷的胳膊,心神不宁的说道,“你说说,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可把我吓的够呛!” “二夫人放宽心,三姑娘如何了?”董嬷嬷也没有跟众人叙旧,直截了当的就问迟凝如何了。 何氏摇摇头,不太乐观的说道,“救上来的人说凝姐儿磕到了脑袋,具体伤到了那儿不知道,但满头满脸的血。唯一庆幸的是那口井不深,只是这大冬天的,井水实在寒凉,凝姐儿怕是要受罪了。” 董嬷嬷皱了皱眉,在房中四下看了一眼,不免问道,“怎么不见三姑娘身边的教养嬷嬷?” “嬷嬷说是那位宫中来的教养嬷嬷?”迟婉莹问了一句。 她是这几人中唯一淡定的人,正坐在椅子中慢悠悠的喝茶,丝毫不受周围紧张气氛的干扰。 “正是,大姑奶奶见到了?”董嬷嬷点头。 迟婉莹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说出的话却让何氏几人有些无地自容。 “我过来时正好见到那人偷偷摸摸的想要出府去,便让人拦下了。我怕她有异,现在正关在柴房,让人守着。” “她要出府?”何氏疑惑了,那教养嬷嬷是宫中拨过来教导迟凝学习宫中礼仪的,结果迟凝刚出了事,她不仅不守着,反而偷偷摸摸的要出府去。 迟婉莹嗯了一声,“我看她还带着包袱,所以才把人拦下的。” “让大妹操心了。”何氏尴尬的笑笑,面上感激迟婉莹,可心中却犯了难。 这教养嬷嬷怎么说也是宫中拨过来的,虽然她行为举止有异,但二话不说就把人给关到柴房了,怎么说她们也不占理。 但是何氏又不敢反驳迟婉莹,这位在闺中时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女罗刹,别说她这个当嫂子的,就连她几个哥哥弟弟,让她不顺眼了,她也是照打不误的。 迟婉莹似乎是看出了何氏的难处,难得主动解释道,“二嫂放心,若那嬷嬷没有问题,一切后果自有我来承担。” “大妹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何氏赶紧解释道,生怕迟婉莹对她有意见。 迟婉莹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老神在在的喝茶。 董嬷嬷却是看得清楚,这迟凝刚一出事,教养嬷嬷就带着包袱想要出府去,这怎么看,都觉得其中有猫腻。 只是她们确实不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审问,现在只能期待迟凝能醒过来,问她到底为何要跳井了。 钟氏这几个月也一直在学习管家,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和以前也不同了。听她们几人这么一说,她也察觉出来一些异样的地方。 “二嫂,你不是已经吩咐了,不准去清风堂告诉老夫人么?董嬷嬷是怎么知晓的?有人去传话?” 董嬷嬷也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钟氏,不免点了点头,说道,“有人特地去给老夫人送信儿,说三姑娘投井自尽。” 何氏脸色一白,高呼冤枉,“我自然是让人先瞒着老夫人的!这边儿情况不明,我怎么敢让人去告诉老夫人!三弟妹你当时也是在场的,我是怎么说的,你也听到了呀!” 迟凝虽然跳了井,但人救上来时还有气儿,只要救治得当,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所以何氏就想着,先不要惊动老夫人,等人没有生命危险了,再告诉老夫人,省的她跟着担心。 何氏自认为自己吩咐的及时,当时在场的人也全都应了下来。只是没想到,刚转过头,就已经有人把事情捅到老夫人面前了。 何氏不仅觉得委屈,还觉得面上无光。自己掌家也有一段时间了,可这下面的人,却依旧不把她放在眼里。 第263章 影响 “是谁吩咐去传的话,奴婢已经让人去查了,二夫人不必惊慌。” 董嬷嬷示意何氏不必惊慌,有什么事过后再解决便是。 有了董嬷嬷的帮忙,何氏也算放下心来,只是越发的觉得无奈。 院子里忙前忙后的丫鬟婆子们全都让董嬷嬷呵斥了一番,让她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乱了阵脚,让人看的心烦。 众人自然是不敢忤逆董嬷嬷的,少数几个迟凝的贴身丫鬟是真情实感的担忧,剩下的大部分其实都是跟着凑个热闹。让董嬷嬷这么一训,她们自然不敢再往前凑,全都散了。 又过了能有两盏茶的功夫,大夫便出来了,写了药方让药童去抓药,他则赶紧给围上来的众位夫人问安。 “人如何了?”何氏担忧的问道。 大夫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姑娘头部受创,还在昏迷中,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要看她自己的意志了。而且这个天气落水,不免有些寒气入体,对于日后的生育,恐怕多少也会有些影响。” 跟着出来想要问问的徐姨娘一听这话,当即腿软的跪倒在地,捂着脸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闭嘴!若是再出声,就回你自己的院子去!”迟婉莹柳眉一竖,不悦的看了徐姨娘一眼,成功让她闭上了嘴。 “大夫,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我们姑娘年纪还这么小,以后怎么能不要自己的孩子?”董嬷嬷问道。 迟凝如今的身份毕竟不同,若是嫁入皇家却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傍身,那对她也太过残酷了些。 大夫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小人医术有限,实在没有这个能力。” “大夫,大夫,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治好姑娘呀!”徐姨娘这会儿也不在乎迟婉莹的威胁了,直接跪在地上,拉着大夫的衣摆,连声哭求。 “是啊,大夫您再想想其他办法吧!”钟氏也有些不忍,跟着恳求。 大夫却一脸难色,尴尬的连连后退,对着几人弯腰行礼。 “不是小人不救,实在是小人没有这个能力。若是国公夫人或者侯夫人有能力,不如求了太医院的太医来替迟姑娘医治。” “对对!可以求太医!”徐姨娘顿悟,直接膝行到钟氏跟前,直接给她磕头道,“三夫人,您是侯爷夫人,求只有您能请来太医!求求您了,一定要救救三姑娘!” “你先起来,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钟氏往旁边让了让,不受徐姨娘的礼,却也赶紧吩咐黎儿,让她拿了自己的名帖,去请太医来。 药童抓回药来,大夫便解释道,“我这方子是针对迟姑娘的外伤和驱寒的,先去熬上,等太医给诊治过,再另做打算吧。” 徐姨娘赶紧让人去熬药,她则回了里间去,守在迟凝的身边。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黎儿这才带着一位太医回来。那太医态度恭谨,先是给钟氏几人行了礼,这才背着药箱,去给迟凝看伤。 不多时,迟泽宇也匆匆赶了回来,进来便高声嚷道,“我听说凝姐儿落水了?到底发生了合适?” 因着年前朝中的动荡,所以年后没几日,衙门便开印了,国公府的几位爷自然也都不得消停,每日差不多都是起早贪黑,忙的脚不沾地。 迟泽宇的位置也难得往上动了动,出任兵部左侍郎,算是兵部的二把手了。 他这几日正是春风得意,虽然忙了些,但他乐在其中。只是方才侍从慌慌张张的跟他说,遇到了三夫人身边的丫鬟去请太医,他一问,才知道是三姑娘落了水。 迟泽宇这才匆忙赶了回来,进来便问了起来。 “大爷稍安勿躁,有什么问题奴婢给您解答。” 在座的都是迟泽宇的弟妹和妹妹,不好跟他明说。董嬷嬷便站了出来,把前因后果都跟他说了一遍。 坊间的传闻迟泽宇自然也是听过的,但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暗暗想着,若真是如此,皇上会不会趁机解除了婚约。 虽然会对迟凝的名声有损,但跟往后的一辈子来看,迟泽宇还是偏向不跟皇家联姻的。 只是他这么想,迟凝可不怎么想,这不,传闻刚传了几日,迟凝就想不开,自己跳井了! “糊涂!”迟泽宇懊恼的吼了一句,背着手在屋中来来回回的踱着步。 “大哥你安静一会儿,太医正在给凝姐儿诊治,你现在急也没有用。”迟婉莹放下茶杯,沉声不满的看着迟泽宇。 迟泽宇自来就不敢惹这个妹妹,哪怕自己现在心烦意乱,迟婉莹话音刚落,他也只能找了把椅子憋憋屈屈的坐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太医也出来了,众人又连忙围了上去,问他如何了。 太医显然要比方才的大夫有把握,把迟凝的病情和众人说了一遍,然后开口道,“我已经给迟姑娘用了药,今晚应该就能醒过来,不过身子确实被冻着了,这个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尽量养着了。”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迟泽宇追问道。 “女子最忌讳身体受寒,落水本就对身子害处大,再加上这是冬天里的井水,最是阴寒。下官也是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啊!”太医摇摇头,叹了口气。 “多谢大人跑这一趟,麻烦您了。”迟泽宇没再死缠烂打,而是吩咐随从去给太医倒茶,让他坐下来休息片刻。 太医拱手道,“下官还要回太医院,就不叨扰了。” “那我送大人。”迟泽宇亲自给太医带路,把人送了出去。 快到门口时,迟泽宇斟酌一二,还是开口说道,“大人,小女的病情,还望能够不要外传。” 太医在宫中混迹多年,自然也是老油条了,听迟泽宇这么一说,他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国公爷放心,病人的病情属于隐私,下官自然不会宣扬出去,还请国公爷放心。” “那就好,马车已经备好,我就不送大人了,您请。”迟泽宇让随从亲自送太医回去。 太医哪敢坐国公府的马车,赶紧推辞,说距离也不远,他走着就行。 迟泽宇便没有坚持,但是一定要让府中的下人亲自把他送到。 太医不好再拒绝,道谢后这才出了国公府。 迟泽宇站在影壁后,背着手想了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第264章 流言蜚语 这会儿的清风堂里,一直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老大夫也收起了脉枕。 “老夫人身体如何?”得了董嬷嬷吩咐,一直在房中照看老夫人的婢女神色紧张的问道。 老大夫摆摆手,随口说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日后再遇到天大的事儿,也不要着急,这心一慌,气一拱,身子可不就不舒坦?老夫人您可得听话,否则等真出了问题,那就得不偿失了。” 老夫人缓了好半晌,这会儿也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自己整理了一下袖口,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她这些年已经把脾气收了许多,不像年轻那会儿,一点就着了。 但再怎么想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真遇着事儿的时候,也就顾不上了。 老大夫显然也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见她没有反驳,但显然也是没怎么听进去。 他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罢了罢了,等我给您写个方子,开胸顺气的,您喝上几日,就当顺顺心了。” 诊完脉开完方子,婢女正引着老大夫向外走,就遇上了过来的迟泽宇。 迟泽宇见大夫从老夫人房中出来,吓了他一身冷汗,“母亲可是身子不舒服?” “国公爷放心,老夫人只是一股火儿上来,降降火就好了。”老大夫赶紧解释,侧开了身子,让迟泽宇进去。 迟泽宇松了口气,大跨步进了房间,站在落地罩外面就开始给老夫人问安。 老夫人正等着大方那边儿的消息呢,见迟泽宇来了,忙把人叫了进来,问他怎么回来了。 迟泽宇把黎儿去请太医的事情告诉了老夫人,又把迟凝目前的状况说了一下。 “能醒过来就好,其他的暂时都不重要了。”老夫人缓缓说道。 “是,儿子也只求凝姐儿人能清醒过来,至于身子,以后慢慢将养吧。”迟泽宇不免有些感慨,自己这庶女性子也太过刚烈,只听了坊间谣言,竟一言不合就跳了井,她倒是想着一了百了,却扔下了家中这么多还在关心着她的人。 “你方才说,婉莹把那个教养嬷嬷给关起来了?”老夫人又问道。 迟泽宇想了想,点点头,“是,婉莹说她看到那老嬷嬷背着包袱想要出府,她察觉有异,便让人把她关到柴房去了。” “叫人把她给我看好了,三丫头醒来之前,谁也不准接近她。”老夫人猛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母亲是怀疑……”迟泽宇心中一动,也反应过来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防备着些。”老夫人点点头,没有明说,但母子二人却全都明白。 迟泽宇张了张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问老夫人,“母亲,太医说,凝姐儿很有可能会影响生育,既然如此,您看,和四皇子的亲事,有没有可能就这么算了?” “皇上赐婚,你说算了就算了?”老夫人斜睨了迟泽宇一眼,不满他的异想天开。 “可如今京中传的沸沸扬扬,都在看咱们家的笑话,若咱们一语不发,凝姐儿岂不是白白牺牲了?”迟泽宇有些急了,虽然他对迟凝的感情没有多深厚,但总归也是自己的骨肉,让人这么讲究,他心中自然是不满的。 “一语不发?那你说说,咱们要如何开口?若是跟平常人家,咱们自然可以挺着胸膛闹上门去,就算撕破了脸,这婚事也能给退了!但这是皇室!是大周的天子!你想怎么退?你又能怎么退!” 老夫人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急躁起来,胸口的怒火也随时要喷发。她能不知道么?现在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不仅说迟凝就是个替代品,还把迟意也给牵扯进去了。说若不是她先引诱住了四殿下,也不至于闹出这种事来。 你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她们家姑娘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就因为怕跟皇家扯上关系,这还没及笄呢,就匆忙订了婚。 可到了外人的眼中,所有的不是竟都算在了她们迟家姑娘身上! 若不是那四皇子臭不要脸,她们家至于处在这风口浪尖么? 可她们又能怎么办呢,身为臣子,就算有天大的冤枉,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啊! “母亲,您别着急!是儿子的错,儿子考虑不周,您千万不可再动气了!”迟泽宇虽然心疼女儿,但老母亲的身体显然更为重要。 他不敢再提退婚的事,只能先哄着老夫人,让她消火。 一连灌了好几杯茶水,老夫人这才缓过劲儿来。 她拉着迟泽宇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你心疼凝姐儿,我又如何不心疼?这是我的孙女,是咱们迟家的骨肉!可咱们家再显赫又能如何?你能让皇上不向着他自己的儿子,反过来向着你?抛开君臣身份,哪家父亲能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揽?你这不也是拼了命的想要摆脱这屎盆子么?” 老夫人说的虽然粗俗,但道理却显而易见,这件事也只能是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现在重要的是凝姐儿的身体,其他的都可以先放放。你先回去,等凝姐儿醒了,你这个做父亲也要好好关爱关爱,不能因为是女儿,你就不重视了。” 老夫人也知道迟泽宇是如何考虑的,只是想要借此机会退了皇家的亲,现在时机还不算成熟。 迟泽宇不敢再打扰老夫人,垂着头站起来,行礼后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迟意这边儿自然也听到了各种流言蜚语,不过显然,她关注的并不是流言本身,而是这种话,是从哪里先开始传起来的。 初一那日在宫中见到蓉嫔后,钟氏就提醒过她,但是迟意当时不以为然。可谁能想到,蓉嫔可能真的会后悔呢? 她倒是不觉得这流言是空穴来风,毕竟四皇子和迟凝订婚也已经有小两个月了,若是蓉嫔不乐意,这流言应该早就传了出来。 可到现在才开始,显然是那日蓉嫔见到她之后,才有了后悔的念头。 至于她都跟谁提起过,迟意就不知道了。不过能肯定的是,传这个流言的人,一定是蓉嫔的对头。 宫中谁和蓉嫔最不对付?显然是把蓉嫔视为对手的惠妃了。 惠妃虽然并不把蓉嫔看在眼里,但四皇子却是三皇子的有力竞争对手。 略微分析了一下,迟意就已经把目光锁在了惠妃的身上。 第265章 还击 迟意这儿正想着要如何处理流言的事,清秋就一脸凝重的进来,凑到迟意耳边低语道,“姑娘,三姑娘跳井了!” “跳井?”迟意微微诧异,“是因为听了流言?” “估摸应该是,否则以三姑娘的性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去跳井。”清秋也只是听说出了这么一事,但具体情况如何,她也没有打听出来,二夫人使人封锁了消息,若不是她在大房里有眼线,她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迟意想了想,却摇头道,“不太像,迟凝这种人,把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这种程度的流言蜚语,根本不可能让她搭上性命。” “可三姑娘确实跳井了啊,奴婢听说黎儿姐姐都拿着三夫人的名帖去请太医了。”清秋能肯定自己消息来源的可靠,更何况也不可能随便用三姑娘的姓名来开玩笑。 “母亲也在?让人去守着,母亲若是回来了,就说我找黎儿有事,让她过来一趟。”迟意吩咐道。 她并没有去浅云居等着钟氏,既然何氏让人封了消息,那自然是不希望这件事被大肆宣扬开。她私下找黎儿来打听一番就好,没必要让何氏难做。 清秋应了一声,脚下飞快的就出了院子。 另一边,迟意使人调查流言的出处也有了一些眉目。 白芷跟暗卫的人接头后,便把消息告诉了迟意。 “最先是从城中的乞丐口中传开的?”听了白芷的话后,迟意嗤笑一声,“倒是会选人,这样一来,想要揪出幕后之人,就怕没那么容易了。” “是,那群乞丐年纪不大,只说让他们传话的人出手十分的大方,给了他们足足十两银子。但具体是何人,他们就不知晓了。”白芷也有些犯难,那人之后根本不可能再来找这群乞丐,等于说线索就断在了这里。 迟意眸子一转,嘴角牵起弯弯的弧度,语气轻快的说道,“这有什么,你让人去找这群乞丐,也让他们宣扬一下,就说三皇子妃心胸狭隘,容不下三皇子府的其他侍妾,三皇子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子嗣,就是因为皇子妃善妒,不让其他侍妾怀孕。” “姑娘好计谋!”白芷当即就明白了迟意的意图,流言而已,真真假假,百姓也不过是听个乐呵罢了,但若是让有心人听去,难保不会做出迟凝这般的糊涂事来。 “记住,事情只管往皇子妃身上扯,不要牵扯到三皇子。”迟意特意嘱咐了一句。 白芷这回就有些不明白了,她是个实心眼的人,不明白当即就问了。 迟意挑了挑眉,笑呵呵的说道,“若是牵扯到三皇子,皇上那儿怎么可能还让流言继续传?只有不牵扯到皇子,皇上才懒得插手。” “奴婢知道了,就如同这次的流言,起因明明是因为四皇子,可流言却只提了您和三姑娘。没有把四皇子牵连进来,所以这流言才能肆无忌惮的大肆宣扬开。”白芷恍然大悟,不得不赞叹一声高明。 “不过这样一来,那幕后之人应该是坐不住了,难保不会再去寻那乞丐。你让人继续盯着,看看能不能把人揪出来。” 迟意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裙摆,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端的是悠闲自在,丝毫没有受到那流言蜚语的影响。 白芷有些好奇,这世家贵女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名声么?别管私下里的做派如何,但明面上,谁不想给世人留一个大家闺秀的印象。 见白芷困惑的站在那里不动,迟意抬眸看了她一眼,笑着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姑娘不在意么?”心中这么想着,白芷也就这么问了一句。 迟意一愣,接着反问道,“那你说,这是事实么?” “当然不是!姑娘躲着那四皇子还来不及呢。而且姑娘也根本就不是外面传的那样,除了公子,您根本就没多看过其他外男一眼。”白芷连连摇头,她虽然跟在迟意身边的时间不长,但迟意的为人,她还是清楚的。 “那不就得了。”迟意叹口气,“人活着,干嘛非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又不是活给外人看的,自己活着舒服才最重要。当然,你们公子不相信是最好的。” “公子自然不会相信外面的流言了,您的为人,公子最是清楚不过。”白芷赶紧替沈宴铮证明,心中却在打鼓,毕竟流言传的这两日,她家公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心翼翼的看了迟意一眼,白芷还真有点儿不确定,迟意是不是生公子的气了。 “还杵在这干嘛?没事情做了?”见白芷还不走,迟意失笑。见她脸上一副纠结的样子,她就知道白芷心中所想了。 “放心吧,没生你家公子的气。”迟意只好跟她解释了一句。 她和沈宴铮之间的感情,自然是要比她们这些手下知道的要深厚的多,但她们并不知晓,所以难免有些担忧。 迟意也知道白芷是好心,所以也没有怪她。 白芷见迟意说的真诚,知道她不是在说谎,也就松了一口气,不用迟意再吩咐,颠颠儿的自己就跑了。 吩咐完需要做的事情,接下来只要等待事情的发酵就可以了。 因为天气渐冷,昨夜还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所以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冷。 迟意畏寒,还没入秋时房中就已经都改好了地龙,地面铺着厚实的毛毯,地龙把屋中熏的暖暖的,迟意就更不爱往外跑了。 团在暖炕上喝喝茶看看书,想动弹的时候就去隔壁书房下棋写字,迟意过的分外悠闲。 直到天快黑下来,清秋和黎儿才一起带着冷气进来。 二人在落地罩外的炭盆前烤了烤火,去了身上的寒气,才进到里间,跟迟意说话。 不等迟意发问,黎儿就已经噼里啪啦的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跟迟意说了一遍。 知道迟凝真的挑了井,迟意才感到意外。 “真是她自己跳的井?”迟意不敢置信的问道。 黎儿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着迟意竖起了大拇指,夸张的说道,“还是四姑娘聪慧!除了四姑娘,还真没有人怀疑过,都认为是三姑娘想不开呢。” “此话怎讲?”迟意来了兴致,让黎儿赶紧跟她说说。 清秋也一副八卦的表情,兴奋的看着黎儿。 黎儿轻咳两声,神神秘秘的说道,“三姑娘刚醒过来,就叫着有人要杀她!” 第266章 以牙还牙 “她当真这么说的?”迟意问道。 黎儿肯定的点点头,“当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只不过三姑娘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叫嚷了几句后,就又昏睡过去了。二夫人不让众人声张,说让人一定要把三姑娘的安全照看好,看她明日是否能够彻底清醒过来,到时再做打算。” “大房里可还有其他的异常?”迟意想了想,把目光确定在了大房自己人的身上。 既然迟凝这么说了,那十有八九是真的有人想要害她。而且应该还是能近她身的人。毕竟这青天白日的,即便是府外的人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脱身的。 黎儿一拍脑门,突然说道,“那个从宫里来的教养嬷嬷,被大姑奶奶给扣下了。她说见到那个嬷嬷背着包袱偷偷摸摸的想要出府去,便直接把人绑了扔到柴房去了。” “大姑姑看到的?”迟意顿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是呢,这位大姑奶奶还真是不一般,您是没瞧见,大爷见了她都不敢大声说话了。”黎儿绘声绘色的说着,显然对迟婉莹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好,我知道了。黎儿姐姐先回去吧,若是之后还有什么消息,就还要麻烦你过来说给我听了。”迟意心下有了底,便让清秋把黎儿送回去。 黎儿本就是钟氏的人,对待迟意自然也是一心一意的,所以根本就没把何氏不让外传的话放在心上,跟迟意讲起来丝毫负担都没有。 点头答应下后,她也没有多留,趁着夜色不浓,赶紧回了浅云居。 入夜,迟意盖着厚棉被,脚下也捂着两个热烘烘的汤婆子,躺在床上睡的正浓,却被突然造访的沈宴铮给捏着鼻子弄醒了。 缩着脖子躲开他作恶的大手,迟意瞪了他一眼,嘟囔道,“你怎么过来啦?外面冷不冷?” 沈宴铮也怕身上的寒气过到她身上,所以直接把身上披着的大氅脱下来扔到了一旁,坐在了她的床脚。 “放心不下你,过来看看。云霆已经把你让人调查的结果告诉我了,已经有眉目了?”沈宴铮给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问道。 城中的流言他自然也已经知晓,但这阵子他也实在是忙的脱不开身,所以过了两日才赶过来看看她。 见她神色正常,并没有受到流言的干扰,便也放下心来。 说到这件事,迟意也没有了困意,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卷着被子,睁着依旧有些睡眼朦胧的双眼,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了沈宴铮。 听了迟意以牙还牙的办法后,沈宴铮忍不住笑出声来,点了点迟意的脑门,说她干的漂亮。 得了夸奖,迟意自然也是高兴的。 “对了,我还怀疑,推迟凝下井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教养嬷嬷。”迟意又说了今日迟凝跳井的事,把自己的怀疑也告诉了他。 “这个也不一定,她跟迟凝无冤无仇,更何况日后迟凝可是四皇子妃。她是蓉嫔的人,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沈宴铮却不这么认为,虽然蓉嫔心中后悔选了迟凝,但板上钉钉的事,她即便后悔,也无计可施。 再者说,虽然迟凝不得她心,但怎么说也是和镇国公府攀上了亲戚,对四皇子绝对是有好处的。只要蓉嫔不傻,她就不会让教养嬷嬷做出杀害迟凝的事来。 “那为何她要偷偷出府?还是背着包袱?”迟意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一开始她也没把凶手往教养嬷嬷身上想,但她的举动实在有些出乎意料,她若不是凶手,那她根本没必要偷偷摸摸的走。 沈宴铮也有些迷惑,迟意说的也在理,蓉嫔确实没有杀迟凝的必要…… 想着想着,沈宴铮突然说道,“若她不是蓉嫔的人呢?” “你是说……她背后的主子另有其人?”迟意吃了一惊,却豁然开朗。 “对呀!她若不是蓉嫔的人,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现在不管她背后的人是谁,也不论迟凝是死是活,只要她被抓,那这件婚事基本算是废了……她是故意让人看到的!只有她被抓住,才能证明有人让她要了迟凝的命!” 沈宴铮也点点头,同意迟意的说法,“没错,她之所以让人发现,是她不确定迟凝到底死没死。若是死了,她大可以说因为她的过失,没能照顾好迟凝,害怕宫中责罚,所以她才想着一走了之。若是迟凝没死,她醒来后自然会说出有人要害她的事。而被抓的教养嬷嬷,自然就会顺利成章的说是蓉嫔交代给她的。” “加上坊间的流言,她的话自然就更有可信度了。毕竟蓉嫔后悔选了迟凝,只要她一死,这婚事自然就成不了。”迟意补充说道。 两人只用了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前因后果都想通了。 “只是这背后之人,是否就是惠妃,还有待商榷。” 沈宴铮看着迟意一脸得意的小表情,忍不住手痒,轻轻捏了捏她圆润小巧的耳垂。 迟意的耳朵异常的敏感,被他这么一摸,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屁股往里挪了挪,躲开了他作恶的手。 “不是惠妃还有谁呀?”迟意红着脸,赶紧让他专心想事情,不要胡乱摸她。 沈宴铮笑笑,却突然凑近了些,故意贴着迟意的耳边,低声问了一句,“你先告诉我,四皇子是怎么被你吸引的?” 迟意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么不正经的话,一时间有些发愣,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等沈宴铮又在她耳边用勾人的声音,疑惑的嗯了一声后,迟意这才反应过来。 两颊赫然爆红,眼睛里都蓄满了水雾,贝齿轻咬下唇,迟意往下扯了扯让她冒汗的锦被,小声且缱绻的说道,“我不是只吸引你了么?” 沈宴铮本想着逗弄她一番,谁想这丫头今日竟然不恼他,而且还反过来调戏他了。 可他却不得不承认,只这一句话,迟意就成功了。 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滑动,沈宴铮顿觉口干舌燥,看向迟意的眼神也是暗潮汹涌。 突然往后撤回了身子,沈宴铮的额角都已经有细汗滑落。 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扯过被子,把迟意露在外面的一片瓷白肌肤给盖的严严实实。 “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我过后再来,你赶紧歇着吧。”说完,沈宴铮连仍在一旁的大氅都没有拿,慌乱的站起来,同手同脚的就往窗外翻去。 出去后还不忘给迟意把窗户关严实,生怕漏进来一丝冷风。 等沈宴铮走后,迟意这才狡黠的笑了笑,想着他方才窘迫的样子,得意的哼了一声,躺下继续睡了。 第267章 愤怒 第二日一早,忆岚轻手轻脚进来服侍迟意起床时,就发现了仍在绣墩上的那件黑色大氅。 拿起来抖了抖,忆岚就发现这不是她们姑娘的了。 “姑娘……这……”她自然晓得这是谁的,但明晃晃的仍在房中,却也有些不妥。 迟意心情十分不错,笑眯眯的说道,“先放起来吧,等他下次来再给他。” 忆岚哎了一声,赶紧把大氅叠好,放进了箱笼。 迟凝那里还没有传过来信儿,迟意也不着急,正好可以等着之后的流言传出来。 也不知道白芷是让谁去传的话,不到半日的功夫,城中便传出了新的流言,而且还被编成了儿歌,传的更为凶猛。 京城中热爱八卦的百姓自然不少,酒楼里,说书先生那儿,全都传的有鼻子有眼,仿佛他们亲眼瞧见了似的。 迟意听了新的流言后,也算是感受到了流言蜚语的强大之处。 她明明只让人说三皇子妃善妒,心胸狭隘。可坊间的传闻,却已经传成了一个个有声有色的小故事,就仿佛三皇子妃在做这些事情时,他们就在一旁专门记录呢。 迟意不免咋舌道,“所以说,这流言蜚语,害人不浅啊。” 白芷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您这么想可不对,流言蜚语,也算是神兵利器呢。” “你这是跟谁学的?怎么也伶牙俐齿起来?白芷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迟意夸张的摇了摇头,一副心痛不已的表情。 “姑娘惯会拿奴婢们开玩笑,您这不就是在怪奴婢们带坏了白芷么。”一旁的清秋替白芷解围,反倒把迟意逗得笑了起来。 “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你!”迟意斜睨了她一眼,却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她房中的人都没有那么死板,她也不是多么严苛的人,只要不犯错,其他的迟意也都不拘着。所以不论是清秋忆岚,还是新来的白芷,都各有各的性格。 迟意这里笑语连连,三皇子府中,气氛凝重的让人生畏。 三皇子自从年前被罚禁闭,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出府,就连过年,皇上都没让他进宫请安。 再加上郑大将军府上有人牵扯进了贪墨案一事,皇上对惠妃都没了好脸色,更别说惹他生气的三皇子了。 坊间的传闻自然也传到了三皇子府,三皇子还没什么反应呢,皇子妃郑惜彤就已经发起了火儿来。 “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把事情给宣扬出去的!”郑惜彤气的狠狠摔了一个茶杯,面容扭曲的对着房中的侍女大声吼道。 侍女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全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还愣着做什么,等着我收拾呢?”郑惜彤怒吼,瞧着这房中伺候的人全都不顺眼,一个个的没有眼力价儿,全都是些木头! 侍女这才赶紧上前去收拾,然后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坐在房中的郑惜彤却还憋着一股火儿,自从嫁入三皇子府,她就没过过顺心的日子! 男人花心很正常,她打小儿就喜欢自己这位皇子表哥,也知道他往后是要成大事的,所以二人定亲后,她也没有盼着他能只守着自己一人。 而且他府中已经有了选侍,还是她的亲姑母给挑选的,这些她在成亲前就已经是知晓的了。可让她不能接受的,却是自己闺中的手帕交,安情,竟然在她当婚当日就勾搭上了表哥! 她这不仅是打她的脸,更是让郑家在京中无地自容! 自那以后,郑惜彤就哪哪儿都看安情不顺眼,有事没事都会寻机会教训她,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每次教训了安情后,郑惜彤都会获得短暂的愉悦,时间一长,她每每心中烦闷,便会让人去叫安情来,想方设法的教训她一下。 再之后,郑惜彤觉得只有她一人也没什么意思,正巧三皇子后院还有几个选侍,反正表哥不会因为几个女人而迁怒她,郑惜彤便更是变本加厉,把后院的几个女人轮番折磨起来。 年前因为三皇子被罚,郑惜彤心中也跟着烦闷,用鞭子抽打人时,不小心把其中一个女人给抽死了。 她当时确实心中害怕,但三皇子却并未说什么,反而替她处理了后续的事情。 这之后,郑惜彤就仿佛有了靠山一般,下手越发的没有轻重了。 可这些事都发生在皇子府的后院,她身边的人也都守口如瓶。但是她没想到,现在竟然传的满城皆知! 郑惜彤一边生气,一边又有些后怕,她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外面的人会如何想她? 越想越坐不住,郑惜彤也没喊侍女,自己一个人便跑到了三皇子的书房,想让他给自己出出主意。 今儿天冷,书房门口守着的小厮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偷懒,郑惜彤也没用人通禀,走上台阶,就要敲门进去。 可不等她抬手,里面就传出了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声音。 让郑惜彤听的清清楚楚。 不用看,郑惜彤都能猜得到。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愤怒。 自成亲后,三皇子歇在她房中的日子她两只手都能数的清楚。府中虽然有好几个选侍,但三皇子也很少歇在她们房中,她以为三皇子本就如此,所以也从未怀疑过。 但今日她才知道,原来这种事并不一定非要到晚上,而且也不是非得在卧房中。 一瞬间,失望和心痛的情绪把她淹没,再加上方才听到流言时的怒火,直接让郑惜彤不顾后果的推门而入。 听到开门声,三皇子吓了一跳,怀中的女人也惊慌失措,开始手忙脚乱的把衣裳往身上套。 “表妹你怎么来了!”三皇子完全慌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会被她撞到这种事,一时间也手足无措起来。 郑惜彤却一言不发,瞪着通红的双眼,直接奔到了两人的身边,拿起书案上的白玉镇纸,想也不想的就往那女子身上扔去。 那女子一直缩着身子躲在三皇子怀中,郑惜彤不管不顾的拿东西砸她,她下意识的就躲了一下。 只不过她这么一躲,就把三皇子给暴露了出来。 白玉镇纸直接砸到了三皇子的脸上,然后咕噜咕噜从他胸口往下滑。 三皇子痛呼一声,顿时眼冒金星,抬手捂着脸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他身后是一架六层高的博古架,让他这么一幢,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的就掉了下来。 三皇子身上还没有穿衣服,架子上一个装饰用的小匕首就这么直直的掉在了他的下腹处,当即就飚出了一注血来。 三皇子这下更是忍不住了,震耳欲聋的痛呼响彻书房,然后他就这么疼晕了过去。 第268章 大事不好 年后这段时间,皇上的心情一直是肉眼可见的高兴,下面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过的也悠闲起来,主子好伺候,他们自然轻松。 今儿皇上难得有兴致,还让宫女去御花园采了新鲜的腊梅回来,装点了一下御书房。 郑不禄正陪着皇上说话,徒弟金喜则一连慌张的跑了进来。 “皇上,大事不好了!”金喜进来直接跪倒在门内,匐在地上高声呼道。 “什么事情这么慌乱!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看看你这样子,成何体统!”郑不禄一甩拂尘,沉着脸训斥了他几句。 皇上却没在意他的失礼,抬手打断郑不禄,让金喜说话,“发生什么大事了?” “三皇子受了伤,太医院的大人们去都府上诊治了。”金喜没敢起身,把三皇子送进来的信儿告诉了皇上。 “老三受伤了?”皇上一愣,立即担忧起来,“可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受伤?他不是在府中禁闭么?” “回皇上,说是皇子妃不小心用镇纸砸到了三殿下,这才受伤了。” 皇上松口气,“小夫妻闹矛盾了?那应该不是什么大伤吧?” 金喜都快要哭出来了,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但是……三殿下不小心撞到了博古架,被匕首不小心伤到了命根子……” “什么?!”皇上大惊,怒火立马就烧了起来,“伤势如何,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们刚去,三殿下伤势如何,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金喜生怕被皇上迁怒,禀告完之后,就缩着脖子退到了墙角,一声都不敢吭了。 “简直荒唐!怎么会伤到那处!这皇子妃也太不懂事了,有天大的矛盾,她也不能和老三动手!这就是郑家的家教?”皇上气的吹胡子瞪眼,方才还说小夫妻之间闹矛盾没事儿呢,这会儿听见受伤的是自己儿子,就立马改口了。 郑不禄自然开口安抚道,“陛下您先别着急,太医们也全都过去了,想必治疗结果也会尽快送进宫来。您放宽心,三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皇上心烦意乱,背着手在御书房中来来回回的走着,最终还是放心不下,便吩咐金喜道,“让人去老三那儿守着,一有结果了,立即回来告诉朕!还有,把三皇子妃给我关起来!不论发生什么事,她伤了老三,朕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奴才遵旨!”金喜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躬着身退了出去,连忙带人出了宫,亲自去三皇子府照看去了。 三皇子受伤的消息自然也不可能瞒着惠妃,她听说三皇子被伤了子孙根儿后,双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伺候的宫女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的把人抬到了贵妃榻上,让她缓一缓。 惠妃平时都是一副冷淡坚韧的性子,可只有涉及到三皇子,她才会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浑身发着抖,惠妃死死的抓着宫女的手臂,不相信的又问了一遍,“方才传信儿的人说的什么?你再跟本宫说一遍!” 宫女不敢忤逆惠妃,忍着疼痛,跪倒在地,垂着头,把方才的消息又说了一遍。 “我的儿!”惠妃痛呼一声,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娘娘!您可一定要挺住呀!三殿下如今伤势未名,还需要您给他做主呢!”大宫女赶紧安抚惠妃,若是她再挺不住倒下了,那三皇子才是真的没了靠山! 惠妃无声的哭泣着,浑身依旧无力,但她却坚持着站了起来,立即吩咐道,“走,随本宫去见皇上,本宫现在还不能倒下!” 宫女松了口气,也来不及给惠妃整理仪容,就这么匆匆的出了门。 御书房中,皇上也在耐着性子等消息,伺候的下人们也都禁了声,不敢去打扰皇上。 过了不多时,御书房外便传来了通禀声,说是惠妃娘娘求见。 皇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本是不想见的,但一想到是郑家人伤了皇子,他便改了主意,让惠妃进来了。 惠妃提着裙摆,脸上因为还有未擦干的泪水,被冷风吹了这么一路,已经有一些冻在了脸上。 可她丝毫不在意,进来后就扑倒在皇上腿边,哭求道,“皇上,求您一定要让太医治好兆儿啊!他还这么年轻,连自己的骨血都还没有!伤在那种地方,要是有个万一,那可是要被耽误一辈子的!” 皇上冷着脸,抬步就挣脱开了惠妃的双手,坐在玉案后,他沉声问道,“那你知道,是谁伤的兆儿么?” “兆儿一直在府中思过,并没有外出,这一定是他府中哪个有异心的贼子所为!皇上明鉴,一定要替兆儿出这口恶气!”惠妃这会儿早就乱了心神,一心只想着自己正在受苦的儿子,哪还能注意到皇上的异样。 若她还想平日里那样镇定,那一定会发现,皇上此时看向她的目光,是多么的可怕。 “既然惠妃都这么说了,那朕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人。”皇上停顿了片刻,直接开口吩咐道,“传朕的旨意,三皇子妃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即日起废除皇子妃位份,褫夺封号,降为选侍!” “皇上这是何意!为何要废除彤儿的位份?”惠妃一惊,赶紧膝行几步,跪到皇上的身边。 “何意?不是你说的,要严惩让兆儿受伤的贼人?”皇上依旧没有给惠妃好脸色,还十分厌弃的抖了抖被惠妃碰过的袍子。 惠妃大脑一片空白,给她送信儿的人只说了兆儿受伤,却没有说是谁伤的兆儿。听皇上的意思,难不成是彤儿动的手? “皇上,皇上您听妾身说,这一定是误会!彤儿自小就对兆儿一片真心,她怎么可能做出伤害兆儿的事来!这其中肯定有内情,求皇上明鉴!”惠妃怎么可能让皇上这么轻易就把皇子妃给废了,那不仅是她娘家的侄女,也是兆儿以后的靠山啊! 皇上却不为所动,本来因为贪墨案的事情,他对郑家人就有所不满,现在又出了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轻拿轻放? 现在只是废除了郑惜彤的皇子妃位份,若是兆儿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动的可就是整个郑家了! “朕劝你还是想明白了,这个情,你到底能不能求得来。若是兆儿有什么不妥,郑家,朕也不会轻饶。” 皇上说的轻巧,但是听在惠妃的耳中,却是满满的警告。 颤抖着身子,惠妃双眼无神的盯着皇上明黄色的鞋面,颓然的跌坐在地上,却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第269章 废人 见惠妃不再出声,皇上冷哼一声,斜眼瞪了郑不禄一眼,“还不去传旨!” “是,奴才这就去。”郑不禄低了低头,转身出去吩咐人走一趟三皇子府。 皇上站起身,踱步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户,望着外面有些萧条的景色,不轻不重的说道,“你也回去吧,看在你爱子心切的份儿上,朕不会迁怒于你。但该怎么做,想必你心中也清楚。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朕多说吧。” 惠妃凄惨一笑,自然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她父亲郑老将军虽然已经退了下来,但郑家依旧有小辈活跃在朝堂。因为她的关系,郑家人手中也握着不小的兵权,虽然不能跟长平侯和武安侯相比,但依旧是不弱的兵力。 以前郑家一直都是支持皇上,自从三皇子成年后,郑家其实隐隐有了拥立皇子的倾向。 想来皇上是一直知道的,但是他隐忍不发,除了郑家没有大的过错,也是因为郑家并不是蔡家一党。 但是出了贪墨案这种事,皇上便对郑家更为不满了。 惠妃能在后宫屹立这么多年,除了母凭子贵,更加离不开她聪慧的头脑。从年前皇上开始整顿朝堂,她就知道皇上这是要对蔡家下手了。 蔡家一直是文臣之首,按说皇上若是要动蔡家,那肯定是要先把偏向他的武将安抚好的。但是皇上却直接开口告诉她,他看郑家不爽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郑家有人是偏向蔡家一党的! 一想到这其中的关键,惠妃便如同被抽走了魂魄,整个人都颓了下来。 见惠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皇子也有些不忍,虽然不见得对她有多么的喜爱,但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后宫被她打理的也不错,他也不忍对她太过苛责。 “朕知道你没有异心,也不会迁怒于你。但求情这种事,只会消耗朕对你的感情。你也不用如此失魂落魄,若郑家没有错的太过离谱,朕不会下杀手的。” 惠妃正了正神色,抬手慢慢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对着皇上恭敬的磕了个头,说道,“妾身叩谢圣恩。” “回吧,兆儿那里有消息了,朕会让人去告诉你的。”皇上挥挥手,叹了口气。 惠妃已经平静了许多,皇上既然留了情面,那郑家就有很大希望不会覆灭。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使人去告诉父亲,让他把家中和蔡家有接触的人处理掉,以免后患。 被宫女搀扶着起身,惠妃脚步蹒跚的往外走去,正要抬脚跨过殿门槛时,皇上又把她叫住了。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宫中修养,你宫中的人也不许出去。朕既然告诉了你,就不希望你让朕失望。但与其互相猜忌,不如就干脆些。” “皇上……”惠妃这下是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皇上已经说的很明显,不准她出宫,也不准她宫里的下人出去。这已经明摆着了,就是怕她给郑家传信儿。 “回吧。”一见惠妃这个样子,皇上就知道,她的心还是向着娘家的。 惠妃被关在了寝宫,这件事并没有宣扬出去,对外的说辞,只是因为三皇子伤势严重,惠妃爱子心切,这才突然病倒了。 蓉嫔听说后,却是高兴的在寝殿里大笑了好一会儿。 前两日她还愁眉不展,宫外的传闻都已经人尽皆知,宫中的人都是一副看她笑话的样子,都在背地里说四皇子这婚事怕是要黄了。 她自然也是心急如焚,她当日在大殿上口无遮拦,让众人看了笑话,转天这件事就被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她心中就怀疑是惠妃这个眼中钉给传扬出去的,但她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憋着气没处撒。 谁承想啊,这才过了两日,风向就变了。不仅没人再关注她儿子的婚事,三皇子还因为在府中和选侍瞎胡闹,被三皇子妃给废了子孙根! 虽然伤势到底如何还不知晓,但这男人啊,伤到了那种地方,就算治好了,往后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加上三皇子至今还没有子嗣,这么一看,她儿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继承大统了! 蓉嫔有些坐不住了,她叫来自己的心腹,让她使人盯紧了三皇子府,若是有个风吹草动,一定要来禀告。 只是等了整整一日,也没有信儿传回来。 三皇子受伤这事之所以传的这么快,还是因为三皇子府的人当时乱了阵脚,光想着叫太医去给三皇子看伤,却忘了封锁消息。 但之后皇上已经下了令,便没人敢再传了。 得不到有用的消息,蓉嫔撇了撇嘴,却也没再继续纠结。反正这事儿又不能瞒得住,他到底能不能有孩子了,自然会知晓的。 一直等到了傍晚,金喜才风尘仆仆的回了宫,一脸惨白的给皇上回信来了。 郑不禄一直陪着皇上,见金喜这幅样子,心中就已经有了大概。 金喜硬着头皮,把太医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皇上听。 “说是伤到了要害,整个差点儿就切断了。太医们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断根重接的本事。”金喜战战兢兢的说完,就赶紧缩着脖子躲到了郑不禄的身后。 太医们诊治时,他就在一旁盯着,看着也实在是惨,三皇子何等贵重的身份,可往后,却和他们这些断了根的人没什么两样了。 皇上也没想到竟然会严重到这种地步,眼前一花,身体不受控制的就向一旁倒去。 郑不禄和金喜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皇上,让他赶紧坐下来。 “都是废物!太医院的人就这点儿本事?朕要他们何用!”皇上大怒,郑不禄和金喜直接跪倒在地,口中喊着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朕能息得了么!朕的儿子成了废人!你要朕如何不怒!”皇上气不过,抓起身旁的雕花小几就摔了出去。 那小几是黄杨木所制,坚硬无比,却被皇上直接摔的四肢断裂,可见皇上心中的怒火有多大。 “去告诉那群废物,若是治不好三皇子,他们的脑袋也不用留着了!”皇上喘着粗气,直接怒吼道。 “皇上三思!太医院的大人们兢兢业业,并不曾懈怠。若他们有法子,又怎会不治?”郑不禄让皇上先消消气,气头上的话,保不准过后就会后悔的。 太医院十几位大人,院首更是已经将近古稀之年,老大人这些年一直钻研医术,从未懈怠过。 若是因为此事而让整个太医院的人丧命,实在有些不妥。 第270章 挡枪 “连你也要忤逆朕?”皇上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抬脚,踹在了郑不禄的肩上。 郑不禄一个不察,直接栽了个跟头。 他一骨碌爬起来,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依旧劝诫道,“还请皇上三思!如今正是朝堂飘摇时期,朝中难保没有因为皇上大刀阔斧改革而心存怨恨之人。奴才一个阉人,本不该多言,但为了皇上的声誉,奴才却不得不说! 奴才知道您心疼三皇子,但若是因为三皇子的病情而要了太医院上下十几人的性命,那实在不妥!不说会寒了天下医者的心,就是蔡党一派,也会跳出来指责皇上! 为了往后的太平,还请皇上手下留情啊!” 金喜跪在一旁,心脏仿佛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师傅竟然这么敢说,在皇上怒气上头的时候,他就开始劝诫上了。 他胆子没那么大,这会儿正恨不得自己会隐身,不叫皇上看到他才好。 但是看皇上脸上的表情,好像确实有被他师傅说服的迹象,下定决心,金喜也颤颤巍巍的开了口。 “皇上,今日城中又有新的流言传开,是有关于三皇子妃的。” 突然被转移了话题,皇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他也知道金喜不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便喘着粗气喊道,“那还不快说!” “是,是!”金喜浑身一哆嗦,赶紧说道,“坊间传闻,说三皇子妃草菅人命,心胸狭隘,对府中的几位选侍非打即骂,更是直接打死人过。而三皇子非但没有制止,私下里还抢了好几个民女入府。” “荒谬!这种传言如何能当真!是谁在城中散播流言,去给我查!查清楚了,朕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皇上没想到京中的百姓竟然闲到了如此地步,竟然都开始讲究起皇家的是非来了! 金喜却为难的说道,“皇上,奴才想说的是……这事儿,应该就是事实。” “你再说一遍?”皇上双目怒瞪,不敢置信。 “今日三皇子妃之所以会和三殿下闹起来,正是因为三殿下在书房中和一名民女厮混,皇子妃一时气急,这才动了手。那女子是年前三殿下从临县带回来的,并未造册记录。而且……那女子已经嫁人,都已经有孩子了。是三殿下给了那女子夫家银两,才把人带回府中的。” 金喜今儿一整日都在三皇子府中,自然是要把前因后果都问清楚的。 当他要把今日和三皇子在一起的选侍叫来时,府中的丫鬟这才一脸纠结的跟他说明了那女子的身份。 至于三皇子妃草菅人命的事,则根本不重要了。反正皇上都已经下旨废除了她,她做过什么,皇上也没兴趣知道。他想说的,其实是三殿下在府中是如何荒唐的事情。 三皇子平日里做事一贯张扬,宫中伺候的人对他不说有多了解,但只要一说三皇子,那肯定是躲的比夸的人多。 金喜是郑不禄的徒弟,又是一直在皇上跟前儿当差的,跟几位殿下的接触自然也要多一些。 虽然四皇子也不尽然像表现出来的一般无欲无求,但相比起来,三皇子就讨人厌的多了。 但他一个当奴才的,自然是不能评价主子的为人如何如何,但有机会给他上上眼药,他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现在眼瞅着三皇子就是个废人了,若是因为这么个废人,而迁怒了太医院里那么多的太医,金喜也打算学他师傅,壮着胆子,在皇上面前开了口。 金喜话音刚落,御书房中便变的安静下来,主仆三人谁都没有开口,一时间安静的有些可怕了。 皇上攥着拳,后槽牙狠狠的咬着,感觉都能喷出火来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艰难的开口说道,“这事儿没有纰漏?你确定都是真的?” 金喜额头贴地,诚恳道,“奴才怎敢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您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这件事三皇子也并未隐瞒,三皇子府中的下人全都知晓。三皇子妃一开始倒是不同意,但她这半年来只要一发火儿就会拿那些女子撒气,所以之后也就没再多言。” “好啊,好啊!真是朕的好儿子!”皇上怒而发笑,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一句话。 “陛下,大理寺少卿周大人求见!” 门外,守门的奴才谨慎的喊道。 皇上心烦意乱,三皇子的伤势加上他让人不齿的生活作风正让他焦头烂额,哪有心情去见周芳? “不见!让他滚回去!” 门外的人等了片刻,似是去回话了。 只是过了没一会儿,又说道,“陛下,周大人说,是关于三皇子的事情。” 皇上眉头一皱,直觉告诉他,周芳前来,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是他如此坚持,事情应该还不简单。 “让他进来!”皇上只好妥协,半眯着眼挥手让金喜先出去。 金喜赶紧爬了起来,头都没干抬,迈着小碎步就出了大殿。站在门口时,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冷风一吹,她浑身一哆嗦,这才发现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周芳则脚下飞快的进了御书房,进来后他也没有跟皇上寒暄,直接跪倒说道,“皇上,今日有人在衙门击鼓鸣冤,状告三皇子强抢民女!” 金喜刚刚说完三皇子做下的荒唐事,这就已经有人去报官,喊冤去了? 郑不禄都愣住了,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突然,发生的让人防不胜防。 皇上显然和郑不禄想到一处了,怔愣一下后,才指着周芳的鼻子骂道,“混账东西,你再说一遍?” 周芳也愣了,完全没闹明白皇上做什么上来就骂他。 但他也是个实在人,皇上既然让他说,那他就老老实实的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皇上扶额,气的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 郑不禄却知道皇上为何如此生气。 方才金喜说的,就足够让皇上动气,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皇上即使要惩罚三皇子,那也只是用处理家事的方法惩戒。 可闹到了大理寺,这事儿就压不下去了。 皇上原本的打算,自然也就无疾而终。 只是可怜了一腔热血的周大人,成了挡枪的人。 第271章 决定 在三皇子府忙了一整日的太医们,晚上不仅没得闲,反而连夜都被叫进了宫。 进宫后他们才知晓,皇上竟然怒急攻心,吐血晕过去了。 在场的还有一直跪在大殿门口的周芳周大人,他满脸颓败神色,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汗水浸透了棉袍,狼狈极了。 太医们却没有人去跟他寒暄,全都进了皇上的寝殿,去为皇上诊治。 为了防止被有心人察觉到皇上身体有异,郑不禄早就让金吾卫的人封锁了消息,寝宫里也是只能进不能出。 也幸好皇上的身体一直康健,虽然这次受的打击比较大,但经过了多名御医的共同医治,皇上也只是昏迷了不到两个时辰。 醒来后,皇上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竟是先问了三皇子的病情如何了。 太医们也各个冷汗直流,跪下连连求饶。 不用他们明说,皇上心中也知晓了,这是真的保不住了。 “罢了罢了,这也是他的造化。”皇上心累的闭上眼,浑身无力的躺在龙床上。 “皇上,是微臣无能!”老院首无地自容,但也确实无能为力。短肢续接这种医术,别说他们不会,哪怕古往今来的医书中,也只提到了寥寥数语,并无具体内容。 皇上也是因为被三皇子气到,对他彻底失望了,所以才能如此轻描淡写的揭过此事。若是在周芳没有入宫前,皇上可是扬言要让整个太医院的人去陪葬呢。 “朕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皇上也没心情听他们在这儿检讨,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 金喜正盯着人给皇上熬药,等把药碗端进去时,才发现太医们已经走的干干净净。 小心翼翼的服侍皇上用了药躺下后,金喜颤颤巍巍的问郑不禄,“师傅,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我的头?” 郑不禄面露疑惑,不解的看着金喜,“皇上什么时候要砍你脑袋了?” “太医大人们不是都被皇上砍了么?下一个就该轮到小的了吧?”金喜哭丧着一张脸,憋着嘴,差点儿就要抱头痛哭了。 皇上没昏迷之前可是扬言要把太医院的人都砍了的,他这个目睹了一切的知情人,想必也是逃脱不了的! 郑不禄气的用手里的拂尘把敲了敲金喜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成日里脑子都在想些什么?皇上什么时候砍人了?” “那太医们都哪儿去了?”金喜抱着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郑不禄。 郑不禄叹口气,不知道自己是倒了什么霉,才收了这么个贪生怕死的徒弟。 “皇上宽宏大量,只不过一时气话罢了。太医们都出宫去了,皇上没有大碍了,还要他们专心去给三皇子治疗,就让他们赶紧先回去了。” “啊,原来如此,吓死小的了。”金喜面上一喜,顿时放下心来,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师徒二人没有打扰皇上休息,便一起出了寝殿,自然也看到了还跪在门口了无生趣的周芳。 “郑公公,皇上如何了?”见郑不禄出来,周芳连忙直起身子,神色慌张的问道。 “周大人放心,皇上用过药已经歇下了。”郑不禄用眼神示意了金喜一下,金喜微微点了点头,去门外守着,防止有人过来打扰。 “周大人也不必焦心,看皇上的意思,应该不会迁怒于你。周大人一心为了朝廷,皇上心中自然也是知晓的。” 郑不禄的话让周芳整个人放松下来,他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满头的冷汗。 “多谢郑公公告知,下官铭记于心。”周芳自然知道郑不禄的心意,他能冒着被皇上迁怒的风险给他透露一二,自己自然是要感激的。 郑不禄把周芳扶了起来,轻声提点了一句,“周大人公正不阿,实为百姓之福!皇上虽然一开始有迁怒之意,但也是出于一个父亲的角度。但身为天子,皇上还是把百姓看的更重。如今三皇子已然成了废人,往后想必也是不能再在朝中行走了,可惜啊!” 周芳自然听出了郑不禄意有所指的话来,眼珠一转,他便紧紧拉着郑不禄的手腕,凑到他耳边问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郑不禄挑挑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杂家一个奴才,可不敢轻言插手朝中事务。”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周芳连连点头,自然是清楚了这是皇上的意思。 郑不禄这才露出一个笑容,点头道,“周大人还是快出宫去吧,明日还要审理案子,可不要操劳过度。” 周芳借着郑不禄的力气,费劲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顾不上揉一揉疼痛不已的膝盖,他对着郑不禄一拱手,着急忙慌的就出宫去了。 郑不禄一甩拂尘,也轻手轻脚的回到了殿内,守着皇上去了。 皇上一直没有睡着,自然也把他们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等郑不禄走近,他这才问了一句,“都交代清楚了?” “皇上放心,有了您的授意,周大人还是很有底气的。”郑不禄站在床尾,回着话。 皇上抬手,把前臂搭在了额头上,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朕是不是太无情了?” 一开始听到兆儿受伤的消息时,他确确实实心疼了,也有要迁怒他人的意思。只是后来周芳的话,却让他立马就改变了心中的想法。 一个已然成为废人的儿子,他虽然心中不舍,但为了维护皇室的颜面,他也只能放弃。 若是这事儿没有闹得人尽皆知,他还能私下里让人处理了,但俨然已经闹到了大理寺去,而且对方显然还是有备而来,全城的百姓差不多都去看笑话了。 这他要是还想包庇兆儿,那不用御史觐言,百姓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皇上并不刚愎自用,他十分懂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所以即便是气到吐血昏迷,他也只能狠下心来,放弃这个儿子了。 郑不禄虽然没有儿子,但教导一个金喜就已经够让他心力交瘁,所以也能够理解皇上的难处。 “皇上不仅不无情,正相反,您是太过柔情了。”郑不禄轻声说道,“身为君臣,您已经尽心尽力,满朝文武谁不赞您一声明君?身为父子,您也尽到了自己教导小辈儿的责任,几位成年的皇子幼时哪个不是您亲自教导的?不论哪一样,您都已经做到最好了。” “不用说好听的哄朕了,说到底,朕也只是个俗人罢了。为了名声,为了权利,不得不选择放弃而已。”皇上嗤笑一声,却十分的坦然。 第272章 结果 京城的百姓原本觉得今年的年节过的索然无味。 年前出了那么大一桩贪墨案,皇帝震怒,朝中人心惶惶,过年都变的没那么重要了。 年后还没消停几日呢,结果就又传出了关于三皇子的各种传闻。 原本百姓没也认为只是和前几日镇国公府的传闻一样,只是百姓们杜撰出来的谈资,谁承想,竟然真的有苦主闹到大理寺去了! 这下子可就热闹了,大理寺刚刚开印,就被人敲了鼓,闹得人尽皆知。 围观的百姓听了苦主的哭诉后,便都觉得这事儿悬了。 毕竟对方是皇帝的儿子,那可是天潢贵胄,岂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够抗衡的? 没人会觉得这件事能有一个善了。 一时间,讲究起皇室的话便传遍了京城。关于三皇子的各种流言蜚语也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了出去。 结果让百姓们大感意外的是,这件事没得上两日,就出结果了。 大理寺的大人说皇上大公无私,要求彻查。只两日的功夫,就查出了案情的始末。 那日三皇子受伤的事情到底也没能完全隐瞒,周芳索性直接摊开了说,也好有借口惩治郑家。 最后则是,郑惜彤被废了皇子妃的位份,又因她杀人的事情暴露,最终被发配到了边疆服役。 三皇子也因强抢民女,包庇郑惜彤,而被打发去看守皇陵,无召不得回京。 因为三皇子是宗室子弟,所以大理寺并无查处的权利,是皇上直接下的圣旨,并且张贴了出来。 凑热闹看了圣旨的百姓们无不赞叹一声皇上圣明,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因为已经确定了三皇子已经成了废人,皇上肯定不会罚的这么重。 毕竟在皇上眼中,儿子们犯了再严重的错,也要比其他人的命贵重的多。 不过这次,百姓们不知内情,只是对皇上更为敬重了。 三皇子的闹剧后,显赫一时的大将军府也渐渐沉寂下来,身为惠妃父亲的郑大将军更是以年老为由,辞了官。 皇上连挽留都没有,直接就同意了。 而郑大将军手中的兵权,更是让皇上牢牢掌握在了手中。 而这件事都快要处理完时,镇国公府里,迟凝才刚刚有了好转。 京中的谣言是一天一个样儿,迟凝还沉浸在自己悲惨的遭遇时,外面看热闹的百姓早就不知道去关注谁了。 迟意也是没有想到,因为她祸水东引的举动,竟然直接就把三皇子给废了,更是让大将军府一夕间土崩瓦解。 不过镇国公府也没少捞到好处,四叔迟明宇也接手了一部分原本郑大将军的兵权,一时间成了京中让人眼馋的香饽饽。 只不过镇国公府内,一大家子人却是愁容满面。 原因无他,迟凝清醒后就说是有人推了她,她才失足跌落井中。 推她的人,正是那位被关在柴房已经好几日的教养嬷嬷。 老夫人自然震怒,把那老嬷嬷提出来审问,谁想那老嬷嬷竟然也没有否认,竟然点头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再问她为何要暗害迟凝时,那老嬷嬷张口就说是蓉嫔娘娘指使的。 老夫人也不是傻子,这嬷嬷连打都没挨上,就轻易出卖了主子,有点儿脑子的人就知道这其中有异。 指使她的肯定另有其人,但她这次却是坚定的不肯改口,只说是蓉嫔娘娘看不上迟凝,想反悔了。 反观迟凝,在听了老夫人分析,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后,也就不再纠结,而是一心一意想要等着嫁给四皇子。 这下老夫人就更犯难了,迟凝执意想要保住这件婚事,那教养嬷嬷的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若是轻易处置了她,他们国公府不好跟蓉嫔交代,毕竟是她把人派过来的。 可若是不处置,留这么个有二心的人在府中,那后患定然无穷。 迟意有些不理解,不知道老夫人在愁什么,不管迟凝的心意如何,这嬷嬷肯定是不能留的,把人往宫中一送,不就解决了? 她正想去说服老夫人把人送回宫去,就听清秋回来说,大姑奶奶已经让人把教养嬷嬷送回去了,并且把她是如何暗害迟凝的事情也都跟蓉嫔说了。 迟意莞尔,心想有大姑姑在府中,确实解决起事情来都容易了不少。 后来想了想,她也就明白了老夫人的顾虑,她不过是怕迟凝日后嫁到四皇子府,蓉嫔对她印象不好罢了。 毕竟传出蓉嫔身边的人曾经暗害过她,即便迟凝已经没事儿,可蓉嫔心中难免不会有意见。 不过迟意和迟婉莹却没有什么顾虑,这教养嬷嬷明显就是别人安插过来的眼线,若是因此大事化小,难保日后不会出其他的披露。 把人送回宫后,蓉嫔得知了这嬷嬷的做法后,自然是大怒,直接就让人杖杀了她。然后又使宫人给镇国公府送了不少的东西来,给迟凝的补品也是抬进来好几个箱笼,并让她好好养身子。 迟凝虽然身上依旧不爽利,但心情却豁然开朗,心想蓉嫔就是真不喜欢自己又如何,皇上圣旨赐婚,谁又能改得了。 这件事后,京中也渐渐平静下来,朝中虽然看似风平浪静,但其中的暗潮汹涌,也只有局中人才能看的明白。 自三皇子失势后,四皇子便异军突起,逐渐崭露头角。 朝中之前一直持中立的人,也有了像他倾斜的意思。 四皇子也一改以往不争不抢的作风,也开始和大臣们接触起来。 皇上自然把一切都看在眼中,不免感叹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但也难免有些欣赏起来,若真的没有丝毫心机,怕是也不能安然无恙的长到这么大。 四皇子的作为自然也传到了镇国公府的后宅,迟凝没想到,她原本只想往后能得个亲王妃的头衔就已经是高攀,可现在看来,四皇子未必就没有登上皇位的可能。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接近那至尊之位,迟凝就满心的激动。 再看到家中其他的姐妹时,她也没了往日那般的谨小慎微,反而隐隐有了压她们一头的趋势。 第273章 解决 迟意懒得应付迟凝,所以基本上都是避其锋芒,不与她争夺。 反倒是迟冰和表妹刘碧柔,两个武力值爆表的丫头,每次都把迟凝怼的哑口无言。 刘碧柔比迟冰大几个月,两人的性格又相似,所以接触没几次,二人就成为了闺蜜,刘碧柔干脆直接搬到了迟冰的院子里,姐妹二人同吃同住了。 加上刘碧柔也是自小习武,和迟冰没事儿就要比划比划,两个人疯起来,让何氏简直头痛不已。 不过迟婉莹在管教孩子方面却是要比何氏拿手的多,两个皮猴子一样的丫头在她面前,全都老实的如同鹌鹑一般。 迟凝也在迟婉莹手中吃过几次亏,渐渐的也就明白过来,自己在这位姑母面前讨不到好处。 有迟婉莹这位手腕强硬的姑姑坐镇,镇国公府最近倒是安静了许多,迟意也老老实实在自己院子里待了大半个月。 这日傍晚,迟意刚沐浴出来,忆岚正拿着帕子给她擦头发,白芷就风风火火的推门走了进来。 “姑娘,豫州那边儿来消息,穆阳平那儿成了!”白芷满脸的兴奋和喜悦,平日里的稳重都维持不住了。 迟意担心了半个月的事情终于有了定数,她也能放下心来了。 “成了?还说什么了?”迟意让白芷坐下,跟她详细说说。 白芷整理了一下语言,把豫州那边儿的消息完完整整的跟迟意说了一遍。 端王卫骁意图谋反,但他手中并没有兵权,凭借蔡家的财力豢养的私兵人数也不可能助他成功。可已经蛰伏多年,端王渐渐的,已经忍不住了。 所以他便铤而走险,买通了穆阳平府中的一个管事,竟然给穆阳平下了毒。 幸而穆阳平谨慎,他本人没有中毒,而是试菜的下人当场毒发身亡。 穆阳平干脆将计就计,还趁机揪出了下毒的人来。 只是他既然要麻痹端王,自然就不能再露面。他只能困在府中,佯装中毒,对外却只说身体不适,给端王放了权。 端王对此虽然有所怀疑,但到手的权利却是实打实的,他便没有再多虑。 另一边,穆阳平为了不让端王起疑,只能让阮正阳这个不打眼的外人去京城打探穆荷的下落。他之所以不敢对端王动手,也是因为穆荷还在他的手中。 若是阮正阳能够找到穆荷,他便下定决心,要揭穿端王。这样一来,他还能在皇上跟前儿立个功。 只不过他的打算并没有成功,阮正阳被沈宴铮设计出了京城,正追着‘穆荷’往东去了。 而他的人则带着穆荷的信物和亲笔书信,找上了穆阳平。 得知来人是皇上的亲信,穆阳平自然不敢再左右逢源,答应会听从调遣,捉拿端王叛党。 京城这边儿,蔡茂君被斥,只能在家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在朝中大刀阔斧的改革,而自己的人却是贬的贬,撤的撤。 长子蔡益按捺不住,频频跟端王还有铁矿那边儿联系。 过多接触自然就会留下把柄,沈宴铮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所以铁矿那边儿的证据,他也搜集的差不多了。 穆阳平那边儿定下后,沈宴铮也就可以收网了。 听了白芷的消息后,迟意愣了愣,问了一句,“这就可以收网了?” “是,公子是这么说的,蔡家已经不足为惧!”白芷点点头,他们调查了将近半年,如今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迟意眉眼间全是笑意,沈宴铮为了这件事没少往外跑,若是真的能够解决,她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又过了两日,果不其然,朝中又掀起了关于蔡家和端王意图谋反的狂潮。 皇上直接就下令让锦麟卫把蔡家给围了起来,连给他们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豫州那里,穆阳平也调兵直接捉拿了端王,还把他豢养的私兵都给围了。 一时间,朝中又是一番动荡。 蔡太后在听闻此事后,直接晕了过去,好不容易醒来,就看到身边的嬷嬷在她身边偷偷抹眼泪。 撑着身子坐起来,蔡太后就要去找皇上,却被嬷嬷给拦了下来。 “放开哀家!哀家要去见皇帝!”蔡太后一句话能喘好几次,身体虚的不行。 嬷嬷却直接跪在了她面前,声泪俱下道,“太后,皇上已经吩咐,让您在宫中好好修养,若是执意要出去,便让人把您送到皇陵,跟三皇子作伴去!” “他这是要软禁哀家!”蔡太后身子一顿,浑身无力的瘫坐在榻上。 “您要保重身体呀!如今皇上还能念着旧情,您就更不能操之过急!蔡家的事情还没有定论,您先让皇上消了火,救人的事情咱们从长计议。”嬷嬷只能先哄着蔡太后稳住,否则皇上一怒之下不讲情面,才是真的毫无办法。 “对,对!现在不能去找他!”蔡太后显然把嬷嬷的话听了进去,抬手揉着如同针扎一般的额头,又浑身无力的躺回了榻上。 寝殿中燃着安魂香,太后在喝了药后便沉沉睡了过去。嬷嬷轻声叫了她两声,见她没有反应,这才悄悄起身,退到了殿外。 殿外站着的赫然正是皇上殿前伺候的金喜,嬷嬷出来后就卑躬屈膝的上前来,跟金喜回话。 “公公放心,奴婢已经安抚下太后,不会让她去皇上跟前儿叨扰。” 金喜淡漠的点点头,竟是把郑不禄的神态学了个十足,“嬷嬷办事,杂家自然是放心的。看好太后,否则陛下怪罪下来,嬷嬷也要不好受了。” “您放心,奴婢一定寸步不离,不会让太后有机会接触到外人。” 嬷嬷的年纪足够当金喜的祖母了,但却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搁谁见着,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嬷嬷也是太后宫里的管事嬷嬷,普通的小宫女小太监见着,谁不是对她先行礼问好的。 不过风水轮流转,如今蔡家失势,蔡太后在宫中的日子越发不好过,她这个管事嬷嬷,也不得不为了以后考虑。 金喜甩着拂尘,又提点了她几句,这才领着人大摇大摆的出了太后的宫殿。 因为沈宴铮手中的证据充足,更何况还有端王这个把柄在手,蔡家只用了不到十日的功夫,就全军覆没,无一人逃脱。 后又经过大理寺的审理,蔡家和端王密谋造反,豢养私兵,倒卖铁矿的事情都被公之于众。 对蔡家和端王的判决,也依次定下。 蔡茂君一族男丁全部斩首,九族之内的族人也全被打入奴籍,男子发配边疆,女子则有部分入了官妓。 至于端王,皇上也完全没有留情,直接判了死刑。 刺史穆阳平因为渎职之罪,也被降职,不过穆荷却因此躲过一劫,已经被沈宴铮的人送去了豫州。 黑虎一开始是跑了,但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穆荷一行人的踪迹,他狗急跳墙,要杀了她给端王报仇,结果却被沈宴铮的人给活捉了。 至于之前被沈宴铮暂时保下来的孔修,在蔡家落网后,他自然也就没有用处了。 皇上只要一想起他就会想起长公主做下的糊涂事,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也把人给处理了。 这件大事看似牵连甚广,但皇上和沈宴铮都是布局已久,一经揭发,他们便以雷霆之势迅速解决。 所以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曾经显赫一时的蔡家,就从京城消失了。 当蔡太后养好了身子,想要再去跟皇上求求情的时候,却听到了蔡家已亡,尸骨都已经处理掉了的消息。 刚刚恢复的老太太,突然听闻了噩耗,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第274章 边关急报 皇上自然不可能让蔡太后在这个时候有什么意外,所以整个太医院又忙活了起来,全部投入到救治太后的行列中。 蔡太后本身也没有死志,救治过来后便一心一意的开始将养身体,丝毫不提有关蔡家的事情。 蔡家一倒,朝堂自然就全部被皇上把控,上位二十多年,皇上也终于能够松了一口气。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份,春闱马上就要开始,四皇子和迟凝的婚事也到了日子。 国公府今年算是有的忙,迟君杭和刘明宸都会下场参考,迟凝要大婚,迟意也需要准备及笄礼。 老夫人说是全权放手了府中的权力,但牵扯到小辈儿往后的前途,她自然也放心不下。 春闱前夕,她便亲自替孙子外孙准备了考场需要的东西和吃食,以确保他们能够顺利结束考试。 今年朝堂多有动荡,自然需要不少年轻才俊来填补官职,老夫人倒是看的比较开,只让迟君杭二人放心考试,不要太过计较名次。 把二人送到考场后,国公府的众人也算松了一口气,剩下的只能看他们自己的了。 迟凝的婚事就在春闱后的第三天,皇家婚事自然声势浩大,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最让迟凝自豪的是,四皇子身为皇家子嗣,竟然亲自来接亲。 虽然她盖着盖头,没有看到,但听着周围人惊奇的讨论,她都觉得面上有光。 只不过没等到她和四皇子洞房,边关就传来急报,匈奴骑兵偷袭燕北,虽然燕北军成功御敌,但战事一旦有了苗头,后面怕是很难轻易平息。 四皇子作为已经听政的皇子,自然也被紧急招入宫中,共讨政事。 迟励宇兄弟四人自然也入了宫,迟励宇作为燕北大都督,没人比他更清楚燕北的情况了。 御书房中,已经被急招进宫的大臣挤满,皇上连外衫都没来得及穿好,就已经和众人探讨起来。 暂代丞相之职的是吏部尚书杨修文,他上前一步,率先觐言道,“皇上,当务之急,是要守住燕北关隘之地。匈奴来势汹汹,虽然去年被武安侯大败,但他们狼子野心,难保不会趁着武安侯不在而举兵南下。” “杨尚书言之有理,匈奴忍饥挨饿了一整个冬季,如今春暖花开,他们非常有可能会为了粮食而铤而走险。” 赵芃附和,他去年还是在燕北任职,对于匈奴的了解,他算是比较有发言权的一个。 可不等皇上说话,礼部尚书就插话道,“臣以为,匈奴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老可汗身死,他那几位儿子和下面的部落首领也都不是摆设,夺权都要忙不过来,哪里还有精力南下打仗?” “张大人也知道那几位王子不是吃素的?”迟励宇幽幽的说道。 礼部尚书扭头皱眉看着迟励宇,面色不善的问道,“武安侯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北探子来报,早在年初,匈奴内乱就已经平息,新任可汗已经继位。张大人以为,内乱之后,匈奴要做的是什么?” 迟励宇平静的话语却把在场的众位大臣全都震惊住,他们居于京城,对于燕北都不甚了解,就不要说更北边的匈奴了。 听闻匈奴内乱已经平息,他们自然震惊,也有人还不相信。 “侯爷的消息可准确?”有人问道。 迟励宇冷笑一声,反问道,“不然大人以为为何能够轻易击退此次的匈奴军队?” “原来侯爷早有对策!”问话的人恍然大悟,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最难堪的,自然要数新任的礼部尚书,他刚说完匈奴内乱未平,不会轻易引起战争,结果迟励宇紧接着就说匈奴新可汗已经平了内乱。 皇上按了按额角,抬了抬手,示意让众人先安静下来。 “朕叫你们来,不是为了询问你们意见,而是通知你们。”说着,皇上顿了顿,眼睛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然后接着说道,“匈奴不会无缘无故试探,接下来的战事定然也会发生。所以,朕要你们全力配合。武安侯即日帅军出征,五军营的调遣,长平侯也要及时应对。户部做好粮草和物资的准备,兵部也要调遣好应援的将领。” “微臣领旨!” “微臣领旨!” 迟励宇和沈衡齐齐上前一步,躬身领命道。 皇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匈奴来袭,自然不可掉以轻心。为防止京中官员对匈奴太过生疏,朕决定,京中的大臣,三个月一轮,不论文武,全都去燕北军中历练一番。” 燕北和匈奴的战争,不光是大周朝,细细数来,往上两百余年,殷朝中期就已经和匈奴多有摩擦。 到了大周,双方更是几十年都在战争中度过。 卫家子弟好战,大周如今的三位皇帝,和匈奴从来没有要握手言和的打算,虽然没能直接灭了匈奴,但也让匈奴在这几十年中从未踏入过大周的境内。 只不过如今这京中的许多官员,入仕多年,却从未体会过战事的残酷。他们身在朝堂侃侃而谈,却轻易的无视了边关征战沙场的将士们。 蔡家当政期间,暗地里克扣的军饷不在少数。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战士们抛洒血热换来的太平盛世,却不屑于承认他们的功绩。 早年皇上无可奈何,但如今蔡家已倒,皇上自然没有了后顾之忧。该如何灭一灭这些文人骨子里的高傲,他早就有了打算。 不是瞧不上军人的粗鄙么?那好,就让他们也去尝尝士兵们的苦,让他们设身处地的体验体验,为了保护大周的子民,他们都付出了些什么。 皇上的决定自然让下首的大臣们齐齐一愣,文臣们暗暗叫苦,武将们却是心中不爽。 迟励宇显然也是刚刚知晓皇上的打算,让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去燕北军中历练,受累的自然也是他。 “皇上三思,与匈奴一战避无可避,若是众位大人贸然插手,恐有不妥。” 在燕北,可以说迟励宇就是土皇帝,燕北的一众官员也是他的心腹。可要是突然去了京城的官员,难保不会对他指手画脚。 虽然他能直接无视,但下面的人却会受影响。万一影响了战事,后果就更是不堪设想了。 礼部尚书张大人虽然刚刚接任尚书,但在朝中也是老资历了。他早年凭借科举入仕,在朝为官几十年,虽然不是顺风顺水,但也没吃过什么苦头。 刚一听说皇上要让他们去军中历练,他心中自然是不愿的。可自己不愿,和被人嫌弃,这就是两码事了。 “侯爷这是不满皇上的决定了?燕北军虽然是侯爷的麾下,但也都是我大周的子民!皇上既然要派遣京中官员去参政,那燕北军就没有反对的说法!” 和张大人交好的几个文臣自然在一旁附和,纷纷指责迟励宇目中无人,藐视皇威。 可谁知,皇上却突然开口,还是完全倒向迟励宇的。 “都先住口,励宇你也不用担心,轮职前去的官员是去参军的,又不是监军!不论官职高低,只要是去燕北的,就都以小兵的身份,更无参政的权利!” 皇上话音一落,迟励宇松了口气,可那群文官,却一个个全都傻了眼。 第275章 出征 皇上心意已决,众位大人就算是心有不甘,可也无法反驳。 不过通过这件事,日后在军饷和粮草上面,朝廷官员却丝毫不敢再拖延,也算是好事一件。 出征在即,皇上又嘱咐了迟励宇和几位随行的副将,想了想,皇上又询问了一直没有出声的四皇子和五皇子。 “你们可愿随军出征?身为大周的皇子,朕不说要求你们文武双全,但没经历过战事,多少也有损你们卫家儿郎的威名。” 皇上都说这话了,四皇子和五皇子即使心中再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儿臣愿赴前线,扬我大周威名!”四皇子态度谦卑,说完又冲着迟励宇行礼道,“还望侯爷多多提点。” “儿臣也愿意!”五皇子就有那么一些些不甘愿了,他本就没有什么大志向,往后能做个富贵王爷,他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但是父皇却不想让他这么悠闲,他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去了燕北,武安侯也不可能真的让他上战场,他就当去燕北体验一番罢了。 皇上欣慰的点点头,有上进心就好,至于帝王之道,可以日后慢慢培养。 时间紧迫,皇上交代清楚之后,众位大臣也就纷纷出宫去,连夜忙碌了起来。 四皇子自然也要准备一番,他这是第一次随军出征,也想要在迟励宇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只是苦了刚刚过门儿的迟凝,别说洞房了,连合卺酒二人都不曾喝上,四皇子就急忙入宫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四皇子却使人打发她,说自己要准备随军出征,让她自己先休息。 四皇子府是新修葺的宅子,二人新婚,也是刚刚才搬进来居住。迟凝初到一个新的地方,本就有些生疏,结果四皇子还不体恤她,这叫她十分的没面子。 洞房不成,迟凝一气之下还真就一个人洗洗睡了,丝毫没有去关心就要出征的四皇子。 这也直接就导致了,第二日四皇子都走了,迟凝也没再见到他一面。 大军出征,自然是重中之重,更何况四皇子都跟着去了,迟凝自然也就没有去给皇上磕头,蓉嫔也只是使人出宫来安抚了迟凝一番,让她就在四皇子府安安心心的待着,等四皇子回京。 迟励宇回京时只带了一万的亲军,燕北军依旧驻扎在燕北。所以这次出征,除了他原本的那一万亲军,皇上也只是让沈衡在五军营中多调遣了五万随行军。 加上匆匆忙忙被打包带上的十几位去参军的朝中官员,六万多人的军队在天微亮的时候就出发了,一路向北而去。 户部和兵部则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粮草和军饷,全力支援前线。 国公府中,除了迟励宇,四叔迟明宇和迟君谦也一同随行。钟氏一下子就慌了神,丈夫和长子一下子全走了,她心中担忧不已。 等送走了大军,钟氏把自己关在屋子中,好半天都没有出来见人。 迟君谦是第一次上战场,之前他没有身份的重担,迟励宇自然也就没有要求他一定要在军中闯出什么名声。但如今他若想要袭爵,就不能只在金吾卫混日子,尽快的建功立业,才能让燕北军的众人接受他。 迟君谦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在昨晚迟励宇回来后,他便主动去找了迟励宇,表示自己也想随军出征。 迟励宇一面欣慰儿子没有让他失望,一面也心疼儿子,想要出人头地,就要有付出。 钟氏不是不明事理的女人,她也尊重丈夫和儿子的选择,只是战场上瞬息万变,她依旧会为他们担心。 不过多年来她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煎熬,缓了两日后,也就平复下来。 又过了两日,也就到了春闱的放榜日,迟君杭和刘明宸都在榜上,刘明宸更是位列第二。 国公府中自然是一片喜气洋洋,只是正值战事前夕,不宜太过铺张,所以也只是自家人聚在一起热闹了热闹。 过几日就是殿试了,老夫人让他们二人放宽心,正常发挥就好。 刘明宸倒是一切正常,只是迟君杭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孙茹欣如今的月份大了,眼瞅着也是要到临盆的日子。迟君杭虽然心思深沉,但对孙茹欣也是真的上心。 这几日孙茹欣身子就已经有些不爽利了,他一面要参加春闱,一面还要担心她的身体,所以发挥的并不是特别理想。 老夫人自然也知道他的顾虑,所以还特意单独找他说了说话,让他放宽心,孙茹欣有家人在照看,让他只把心思放在接下来的殿试上。 结果不等殿试开始,孙茹欣便发作了。也幸好府中提前就准备好了,直接就把孙茹欣抬到了产房中。 孙茹欣身子骨还算康健,只是怀孕后期,她的反应比较大,吃什么吐什么,特别是这一个月以来,整个人都快要吐的虚脱了。 所以直到生产时,她的身子一直都没什么力气,疼的她直接晕过去了两次,才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 孩子呱呱坠地,孙茹欣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迟君杭也算是终于放下心来。 生的是一个女孩儿,胖乎乎的孩子十分讨人喜欢,迟意去探望的时候都忍不住抱了抱,还送了一副分量十足的纯金长命锁。 迟凝自然也回来了,三日回门那日,因为四皇子已经出征,所以迟凝是一个人回来的。即使身边没有四皇子,可迟凝依旧把皇子妃的派头摆的足足的。 迟家众人一开始欢欢喜喜,可迟凝却非要拿乔儿,不仅让兄弟姐妹们对她跪拜行礼,还施施然的坐在了首位,和老夫人平起平坐了。 那日闹的自然是不欢而散,迟凝走后,老夫人气的没忍住直接踹断了一条椅子腿。 迟泽宇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最终只能拿迟凝的姨娘徐氏撒气,又让她去跪祠堂了。 这没两日孙茹欣就生了孩子,迟凝可能是威风没耍够,所以都没让人去信儿,她自己就坐着马车回来了。 第276章 威风 迟凝回来,主要的目的自然不单单是看望孙茹欣,享受被众人恭敬对待,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不过今日老夫人听说迟凝回来后,就佯装身体不适,并没有出面见她。 何氏几人倒是也想躲清闲,但如今迟凝的身份毕竟不同,老夫人还能用祖母的身份压一压,她们这几个当婶娘的却不好再躲了。 迟婉莹也看出了何氏的为难,便主动跟在她身边,一起去见迟凝了。 迟凝见三位婶婶和两位姑姑来了,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还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 “凝姐儿是回来看你三嫂的吧?如今她也是当娘了,你闺中时就与她要好,要不就直接过去看看?也好瞧瞧你那小侄女儿。”何氏心中虽然不满,但面上却依旧挂着笑容,还要主动开口,问候迟凝。 迟凝连眼都没抬,缓缓放下茶杯后,这才抬头看了众人一眼。 “怎么不见迟意她们几个?本宫回来,她们连过来问候一下都不曾?”迟凝没有接话,反倒是先挑起了迟意几人的意见来。 钟氏面色不虞,迟凝自从出嫁后,就觉得身份不同了,上次回来时也是这样,根本不把她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更是让兄弟姐妹们对她行跪拜礼。 不是钟氏瞧不上迟凝,只是她这变脸的速度,实在是让人不齿。就算往后真叫四皇子得了势,就她这个样子,也难以登上后位。 “阿慈几人都去看望杭哥儿媳妇儿了,皇子妃若是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不等迟凝再说什么,钟氏沉着脸,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钟氏的突然反应,倒是让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何氏和白氏是没想到一直面软心软的钟氏会第一个不满,迟婉莹和迟婉遥则是觉得迟凝这个当侄女的做法太过分。 迟凝却是被弄了个没脸,她今日回来,身边带着的除了自己陪嫁的大丫鬟,还有四皇子拨给她的人,让外人见到如此场面,她心中怎么可能舒坦? 不等钟氏走出堂屋,迟凝就气急败坏的叫嚷起来。 “放肆!本宫没让你走,谁给你的胆子?!”叫嚷完,她就指挥自己身边的嬷嬷,让她去把钟氏给拦下来。 迟凝前日的做法虽然有趁机刷威风的嫌疑,但她今日的做派,却是太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了。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国公府嫁出去的姑娘,如此不给娘家人脸面,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傻。 那嬷嬷得了吩咐,也有些左右为难。她虽然是四皇子派过去照顾迟凝的,但她也知道是非,若是她今日真的得罪了国公府的众位夫人,迟凝是刷威风了,可也是实实在在的把国公府给得罪了。 她家殿下之所以娶迟凝,不就是为了能和国公府搭上线吗?若是因为迟凝把国公府给得罪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就在嬷嬷举棋不定的时候,迟凝不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本宫说话你听不见?还不快去!” 老嬷嬷为难坏了,她自然知道迟凝的做法不对,但当着外人的面,她这个做下人的,也不好当众质疑主子的吩咐。咬了咬牙,嬷嬷只能听命行事,走上前去要把钟氏给拦下。 “皇子妃,你真要如此?”迟婉莹起身抬手拦下了嬷嬷,面无表情的盯着迟凝。 嬷嬷却松了一口气,趁机停下脚步,往一旁挪了挪,还一脸感激的对着迟婉莹微微福了福身。 钟氏自然也听到了迟凝让人拦她的话,不敢置信的转身看着迟凝,差点儿被气笑了。 “皇妃别忘了,这里是国公府,不是四皇子府。”白氏脚下没动,话却说的强硬。她本不想和迟凝闹出不愉快,但迟凝太不把她们几人放在眼里。 “你们也知道本宫是皇子妃?”迟凝梗着脖子,有些气虚的说道。 她如今虽然有了皇子妃的身份,但从小到大一直唯唯诺诺,让她习惯了讨好别人。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凭借身份压其他人一头,她自然是想把威风耍够。 只是几位婶婶和姑姑全都冷下脸来,她心中又有一些胆怯了。不过要让她再低头跟几人道歉,她的自尊心又不可能妥协。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硬挺着,说什么也不会率先低头认错。 “就因为知道你是皇子妃,所以才对你一忍再忍。”迟婉莹对迟凝没什么感情,她成亲的时候迟凝都还没出生呢,后来这些年她回京的次数也是有限,对这位庶出的侄女儿就更没什么深厚的姑侄情谊,所以说教起来也没有什么负担。 “迟凝,我劝你回去好好想想,不要急着用身份来耍威风。”迟婉莹平静的看着她,继续说道,“若不是因为有国公府之女的身份,你觉得普通人家的庶女,可能嫁给皇子当正妃?如今身份高贵了,转头就开始打压娘家人,你觉得这很威风?” 迟婉莹的话不可谓不犀利,其实这事搁在谁身上都能明白,只不过迟凝初来乍到,被光鲜亮丽的高贵身份晃了眼,才做出如此有损双方关系的事情来。 国公府本就对和皇家联姻没有想法,更不可能因此而效力于四皇子。迟凝不说维护好和国公府的关系,却反其道而行,上来就要用皇子妃的身份给众人一个下马威。 她自己可能觉得自己身份不同了,入了皇家宗牒,就高人一等了。 可她这个皇子妃,头衔是高贵,可四皇子如今没有实权,更没有展现出过人的学识才能,日后皇上能不能选他继位,还是两说呢。 若真只是个闲散王爷,那迟凝的身份,就更没什么分量了。 国公府的人不说全都看的明白,但起码没有迟凝如此糊涂。上一次众人依着她,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但是迟凝自己想不明白,这次更是变本加厉,对待长辈都没有了该有的恭敬。 迟婉莹原本也不想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加上她也是出嫁女,娘家的事情也不该是她来插手。只不过几位嫂嫂弟妹全都不会唱白脸,她这个当姑母的,不得不站出来,好好跟迟凝说道说道了。 第277章 茫然 迟凝不是傻子,迟婉莹话中的意思她自然也能听得明白。 只不过好不容易能够翻身,她又如何甘心继续伏低做小?趁机好好在众人面前摆一摆架子,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种机会了。 但是若因此而彻底得罪了国公府,那自然是得不偿失,迟凝抿着唇,眼神躲了躲,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 见迟凝还能够把话听进去,迟婉莹和钟氏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丫头还算有救,没到一意孤行的地步。 “皇子妃能够时常回来探亲,我们自然是高兴的。但四皇子如今毕竟人在前线,四皇子府还要有皇子妃看顾,蓉嫔娘娘那里也需要皇子妃时常探望。皇子妃还是多多关心一下蓉嫔娘娘的好。” 何氏想了想,说的话就比较婉转了。 她们这些当事人是知道迟凝回来是个什么态度,但是外人不知道啊。 外人只以为皇子妃一心向着国公府,这才成婚了几日,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回跑。更何况如今四皇子还不在京中,他的正妃不说多多关心他的母妃,反倒一心一意往娘家去。 这事若是闹大了,说大也不大,但总归对迟凝本人没什么好处。 而知情人呢,知道迟凝回来是耍威风,想要炫耀她如今皇子妃的身份。 但是这种事情,就是为了脸面,国公府也不可能宣扬出去。里里外外,遭受非议的就只能是国公府。 迟凝若是能想得明白其中的道理,自然就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若是她依旧一意孤行,那国公府对她也只能是仁至义尽,不可能再给她任何助力了。 听了何氏的话后,迟凝终于是变了脸色。愤愤不平的看了众人一圈后,这才气哼哼的招呼了自己的人,去了自己出嫁前的院子,看望徐姨娘去了。 “真是让人想不到,凝姐儿原来是这么个性子?”都看傻眼了的迟婉遥这会儿才敢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行了,家丑不可外扬,迟凝再是不好,也是迟家人,在外代表的也是咱们迟家人的脸面。这事儿就到这了,都不要往外传。”迟婉莹打断迟婉遥,让她不要再提。 说完,她又把目光转到钟氏的身上,放缓了语气说道,“三弟妹,我知道你心中不痛快,但咱们做长辈的,也不能跟小辈儿太过计较。你就当看在杭哥儿喜得麟儿的份儿上,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大姐不必如此,我也没把她放在心上,若是因为这么点儿事我就计较个没完的话,那这些年我也不用做别的了。” 钟氏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以往被老夫人和孙氏欺负也就罢了,如今连迟凝这个小辈儿都开始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若是按照平时,钟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迟励宇和迟君谦如今都上了战场,她心中如何能够平静? 迟凝不让她痛快,她自然也就不想忍了。 迟婉莹看似是在安慰她,又如何不是让她就这么算了。大家都想大事化小,她也不想闹的多大,但心中的委屈,她还是要说出来的。 被钟氏不软不硬的说了一句,迟婉莹微微愣了一下,却没有生气,反倒是笑着摇了摇头。 娘家这几个兄嫂弟妹的为人她虽然接触的不多,但几人都是什么性格,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钟氏因为不得母亲的喜爱,所以这些年谨小慎微,可以说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但今日看钟氏丝毫不给迟凝面子,她又觉得钟氏倒也不是那种烂好人,完全会被欺负的那种。以往不和母亲对着干,不过是因为尊敬罢了。 正是因为知道了,所以迟婉莹更是生不起气来,反倒更心疼钟氏了。 “那咱们就散了吧,二嫂你们先忙,我去前院看看宸哥儿。”迟婉莹说着,就率先走人了。 剩下的几人自然也没闲工夫坐这儿聊天,互相安慰了几句,就都算了。 迟凝那边儿,带着人气鼓鼓的回到闺房,她就让人去请徐姨娘过来。 可过了一会儿,却是丫鬟莲翠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姨娘呢?怎么是你自己回来的?”迟凝心中还憋着火儿呢,想要跟自己的娘亲好好说一说,结果却不见徐姨娘的人影。 莲翠慌里慌张的跑进来,扑到迟凝身边,惊呼道,“娘娘,徐姨娘被大爷罚去跪祠堂,已经好几日了!” “你说什么?”迟凝眉头一皱,不敢置信的问道。 莲翠便把自己方才去徐姨娘院子的经过都讲了一遍,肯定道,“是大爷亲自吩咐的,姨娘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 “父亲这是何意!姨娘为人谨慎,怎么可能会惹恼了他!”迟凝气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手心儿都拍麻了。 莲翠眼神有些闪躲,支支吾吾的不知该不该把听来的消息告诉迟凝。 陪在迟凝身边的嬷嬷自然看出来莲翠的异状来,便在一旁轻声说道,“娘娘,先听听莲翠怎么说,她应该也打听了一些消息。” “打听到什么了,快说!”迟凝急的直接抓住了莲翠的肩膀,双眼仿佛都能喷出火来了。 莲翠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然后立即又回到了原处,然后才斟酌着说道,“姨娘院中的人说,是那日娘娘回门后,大爷气哄哄的就去了姨娘的院子,然后对着姨娘大发脾气,说都是姨娘把娘娘惯的眼高于顶。之后一气之下,就让人又把姨娘带去祠堂,说不准她出来了。” “父亲这是在迁怒姨娘?”迟凝无力的垂下手来,心中却后悔不已。 她虽然敢对着何氏几人拿架子,但面对迟泽宇这个一直对她不上心的父亲,迟凝还是有些不敢说话的。 就因为自己上次没有给国公府的人好脸色,父亲就把火撒到了姨娘的身上,迟凝这会儿才真切的感受到,即便自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妃了,可在国公府众人的严重,自己依旧还是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女。 心里的落差让迟凝无比的茫然,自己之所以执意要嫁给四皇子,为的不就是成为人上人?可为何自己已经成功了,可以前看不起自己的人,依旧还是看不起她? 迟凝颓废的呆坐在那里,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278章 身份 迟凝最终还是没有把事情闹大,虽然心疼徐姨娘,但为了自己往后的日子能好过,她不得不当做不知情,看望过孙茹欣后就灰溜溜的回了四皇子府。 没了迟凝搅局,国公府的日子便平静下来,又过了半个月左右,殿试的成绩也随即有了结果。 刘明宸不负众望,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探花郎,也算没有埋没刘家百年读书人的风骨。 迟君杭可能是因为孙茹欣已经平安生产,心中没了担忧,所以名次也非常不错,得了二甲进士出身。 因为战事又起,所以皇上干脆直接省了琼林宴,大笔一挥,便把众人的官职都分了下去。 刘明宸去了翰林院,原本迟君杭也是应该被分到翰林院的,但是他自己去求了老公爷,说想去都察院历练一番。 若是去都察院,那往后的晋升便是放弃了内阁,但都察院也确实是历练的好地方。 老公爷没有多说什么,只让迟君杭自己规划好,往后不要后悔就行。 刘明宸和迟君杭任职之后,迟婉莹夫妇便带着刘碧柔回了常州。刘明宸在京中少说也要任职满三年,之后会不会调回常州,还要以后再看了。 转眼就到了五月,匈奴经过多次试探,最终没能忍住,还是和燕北军打了起来。 不过有迟励宇迟明宇兄弟二人在,还有骁勇善战的燕北军,匈奴一次都没捞着好,反倒损失了不少兵力。 眼看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束战争了,这时候四皇子却不知何时带着人偷偷溜到了匈奴后方。 皇上说是让两位皇子去前线,但也是拨了两千亲军给二人的。这两千人不归迟励宇帐下,只是为了保护好两位皇子。 四皇子观战了几次,觉得这匈奴也没多厉害,心中就有了其他的想法。 他带着自己的人,悄悄溜到了匈奴后方,想要放火把匈奴的粮草给烧了。但想法挺好,做起来却难。 四皇子不但没办成,反而暴露了身份。也幸好他身边带了不少的人,损失了一部分人后,他从匈奴大军逃了出来,但是却没能回到燕北,反而失去了踪迹。 消息传回京城后,皇帝大怒,在朝上发了好大的火。 有幸灾乐祸想要看国公府热闹的人,还等着皇上什么时候惩罚迟励宇看顾不当呢,结果皇上不仅没有斥责迟励宇,还传旨让迟励宇专心战事,更是斥责四皇子成事不足。 外人热闹没看成,却也是看清了国公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然还有对四皇子能力的斟酌,虽然成年皇子不多,但显然,四皇子也没有让人信服的能力。 朝臣们怎么想,皇帝没空去搭理,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把西皇子给找出来。 皇上连夜召集了暗卫的四位统领,让他们一定要亲尽全力,把四皇子平安带回来。 沈宴铮原本最近是没什么事情的,而且眼看就要到他及冠的日子,所以最近都闲在家中。 现在突然出了这种事,他自然是没时间留在京中了。 从皇宫出来后,他便快马加鞭回了长平侯府,让苏木给他收拾行李,明日就要出发去燕北。 元老夫人这儿自然也得了消息,她也顾不上这会儿已经入夜,直接让人去把沈衡夫妇给叫了起来。 长平侯沈衡和夫人宋氏连外衫都没来得及套,急匆匆的就去了元老夫人的院子。 “母亲可是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让我们过来。”沈衡担忧不已,进屋后就来到了元老夫人的床前。 元老夫人没工夫跟他寒暄了,直言问道,“皇上是否要让铮哥儿去燕北寻四皇子?” “母亲如何得知?”沈衡一愣,他知道,是因为皇上已经跟他商量过,但老夫人却不知内情,又是如何猜到皇上会让铮哥儿去? 元老夫人眉头紧皱,厉声问道,“问你是与不是,你如实回答!” 沈衡苦笑一声,实话实说道,“皇上确有此意,四皇子在匈奴地盘失踪,不好让燕北军大张旗鼓的去寻人。但暗卫在匈奴也有探子,铮哥儿去也合情合理。” “胡闹!你让铮哥儿入了暗卫我本就不同意,如今还要他去冒如此大的险境,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元老夫人大怒,也顾不得房中还有下人在,直接冲着沈衡的肩膀就拍了一巴掌。 沈衡没想到元老夫人反应会这么大,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 “铮哥儿有这个能力,更何况咱们长平侯府自来就是以战功起家,铮哥儿如今已经是暗卫的统领,他日后若是想要搏出功名,只在京中做个名门公子,又如何能成?而且这次明显就是个机会啊,母亲为何会反对?” “他跟你去剿个匪我就不说什么了,可这次不同!那可是和大周征战了几十年的匈奴!虽然如今已经不成什么气候,但危险总归是有的!铮哥儿是什么身份,你怎么能让他去冒这个险!” 老夫人听了沈衡的话后,气的差点儿背过气去。颤抖着手指着他,恨不得再拍他几巴掌。 “咱们府上的二公子,什么时候连战场都上不得了?”沈衡有些看不明白元老夫人了,觉得她今日实在是有些反常。 长平侯府中如今有四位少爷,大少爷沈卿煦如今已经封了世子,在都督府中跟着沈衡也已经开始历练。下面的二少爷沈宴铮和三少爷沈时逸同龄,但沈时逸却志不在此,功夫学的都马马虎虎。四少爷沈承云年纪还小,如今还在学堂中读书。 这四个小辈儿中,若说能力最强的,当属二房长子沈宴铮。沈衡这个做大伯的,最欣赏的也是他。 只是沈宴铮不能袭爵,若是他想要出人头地,自然就少不了要努力更多。 让沈宴铮入了暗卫,沈衡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只是很显然,家中的老母亲并不赞同他的决定,为此也没少给他脸色看。 沈衡之前也纳闷儿过,元老夫人对待几个小辈儿从来都是一视同仁,没说偏向过哪个。可今日瞧母亲的反应,明显有异。 一旁的宋氏也是急的团团转,见沈衡皱着眉询问,她也实在忍不住了,便试探着跟元老夫人说道,“母亲,这件事怕是瞒不住了!” “瞒不住了?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沈衡这下更懵了,不知道母亲和妻子两人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瞒着他的。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在宋氏焦急万分的等待之后,她这才下定决心,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隐瞒了。铮哥儿,不是老二的孩子!” 第279章 隐情 沈衡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差,懵懵的看着元老夫人,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母亲方才说什么?” 元老夫人眉头紧皱,沉着脸耐心解释道,“我说,铮哥儿,不是老二的儿子!” “母亲,这种事可是要有证据的!当年弟妹的身孕可做不了假!”沈衡依旧不敢置信。 当年易氏和他的妻子宋氏差不多前后脚有的身孕,这十月怀胎,又没有特意背着人,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要说铮哥儿不是二弟的儿子,那岂不是说易氏做了对不起二弟的事情? 可要真是如此,元老夫人既然知情,就不可能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还疼了铮哥儿这么多年。 沈衡的语气和表情都没有隐藏,所以元老夫人自然也知道他心中的疑虑。 “老二媳妇儿自然没有对不起老二的地方,当年她也确实怀了老二的孩子。只不过,她的孩子没能活下来。”元老夫人不等沈衡发问,便主动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衡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对此是一无所知。 元老夫人叹了口气,便娓娓道来。 当年皇帝继位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内忧外患苦不堪言。 皇后沈氏虽然名义上是后宫之主,但蔡太后在宫中威望尤在,沈氏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因为沈氏第一胎时就没有保住,所以身子也有所亏损,第二胎的时候,精神状况就更不理想了。 身为母亲,元老夫人在沈皇后有身孕后经常入宫陪伴,所以对她的身体状况还算了解。只要调养得当,这一胎完全没有问题。 但就是太医都说没问题之后,沈皇后没两个月,身子就出现了问题。 孩子更是没有足月就出生,沈皇后也因此一病不起。 心腹太医好一番救治,才发觉沈皇后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就连刚出生的小皇子都受了连累。 为了保住孩子,沈皇后的身子也因此亏损严重,没出月子,人就没了。 元老夫人当时就在宫中,是眼看着沈皇后闭上眼的。 当时大周正处在动荡时期,皇上更是亲自帅军出征,攻打南方倭寇。宫中里里外外都是蔡太后的人,沈皇后人一没,还没有满月的小皇子根本就活不成。 沈皇后知道自己的身子,所以她乞求元老夫人,一定要把她的孩子保住。 元老夫人含泪答应下来,让人偷偷从宫外带进来一个男婴,和沈皇后的孩子调换了。 沈皇后病逝后,果真不出所料,三日都没到,宫中就传出小皇子体弱,也没能熬过去。 元老夫人不舍把自己的亲外孙送走,正巧自己的大儿媳马上就到了生产的日子,她便叫来大儿媳,跟她商量,就说她生的是双生子。 接生婆和一直给宋氏看诊的大夫都是长平侯府的自己人,不怕她们多嘴。只要宋氏点头,这孩子就能留在沈家。 宋氏自然没有犹豫,自己小姑子已经没了,她的孩子,她们这些娘家人自然要看护。 只不过计划没有变化快,不等宋氏生产,原本还有一个月才生产的易氏不小心滑了一下,提前发作了。 只是易氏的孩子没能保住,生下来就没了气儿。 易氏性情温婉,不似宋氏那般坚韧果敢。若是知道自己没能保住孩子,她不知会自责到什么时候。 元老夫人看着明明已经出生好些日子,却依旧如同刚出生的孩子大小的小皇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死婴换了出来。 就这么着,皇上和沈皇后的嫡皇子,成了长平侯府二房的长子,也就是沈宴铮。 元老夫人把当年的实情一一说出,把沈衡听的一愣一愣的。 缓了好半晌,沈衡才懊恼的低声道,“母亲怎么能如此糊涂!偷换皇上嫡子,这可不是小事!” “我糊涂?我若真是糊涂,那铮哥儿可就没命了!当年潇儿病逝不过三日,那孩子就跟着没了命!若我不把铮哥儿带出来,那才是糊涂!” 元老夫人忍不住一拍桌子,虽然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但是每每想起当年的事情,她依旧怒气不减。 她的亲女儿命苦,年纪轻轻就没了命。外孙也只能隐瞒身份,有亲爹也不敢相认! 宋氏是知情人,也是见过当时刚刚抱回来的沈宴铮的。那孩子本就是早产,加上没怎么喝上母乳,瘦瘦小小的一个,就连哭声,都是细细的,瞧了就让人心疼的厉害。 “老爷你是没瞧见,当年铮哥儿是真的可怜!若是母亲不管,你让他怎么活。原本是想着放在咱们大房养,谁承想弟妹的孩子没能保住!” 宋氏生怕沈衡再扣没遮拦,惹怒了元老夫人,赶紧插话说了起来。 沈衡也知道自己方才说话不过脑子,赶紧低头认错。 “母亲误会儿子了,儿子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只是,您之后为何没有把真相告诉皇上,而是继续隐瞒了这么久?皇上对小妹的感情您也知晓,若是知道小妹的孩子还在世,他肯定会疼爱有加。” 元老夫人冷哼一声,“告诉他?怎么告诉?告诉了之后,让铮哥儿回到那吃人的皇宫去?皇上当时连自己都护不住,拿什么护自己的孩子!” 当时皇上和蔡家明争暗斗,沈皇后都不慎着了蔡太后的道,铮哥儿一个小孩子,又如何能保全自己? 倒不是说皇上不会保护小皇子,只是他到底是个男人,前朝的事情都让他一个头两个大,哪有精力再放到孩子身上? 还不如就让孩子在沈家生活,起码安全能够保障。 其实沈衡说的也没错,出自男人的角度,知道自己的孩子依旧好好的活着,肯定是高兴的。 但是元老夫人也有她的顾虑,女儿刚刚过世,她本就对皇上有所不满了,若是外孙再有什么意外,她肯定也会受不了。 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保护,元老夫人和宋氏便把这件事瞒了下来,而且一瞒就是二十年。 若不是知道皇上有意让沈宴铮去匈奴地界儿寻四皇子,她这辈子都不想把沈宴铮的身世说出来。 让她的外孙去那凶险之地给皇上寻找他另外的儿子,元老夫人说什么都是不干的。 “好了好了,事情你也已经知道了,那你现在就赶紧去把铮哥儿给留在府中,明日一早,我就入宫去见皇上,把铮哥儿的身世告诉他!” 元老夫人不耐烦的挥挥手,让沈衡赶紧去想办法把沈宴铮给拦住,千万不能让他走。 沈衡自然也不敢再让沈宴铮去涉险了,这万一再有个好歹,他就真成了罪人了。 第280章 恢复身份 朝中又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情。 原本四皇子在边关失踪,就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但谁承想,这才转过天去,就又传出,皇上原本夭折的嫡皇子,竟然还在世! 当年沈皇后病逝,不出三日,还没有满月的嫡皇子也跟着去了。皇帝回朝后得知皇后和皇子都没了,更是病了大半年才缓过来。 结果都过了二十年了,才知道小皇子竟然没有死。 皇上直接昭告天下,立即恢复了沈宴铮的皇子身份,并且祭拜了先祖,入了宗牒。 朝中大臣们有的还没有缓过来神,皇上一系列的动作就已经完成了。 直到第二日上朝,当满朝文武看到站在最前排,身着皇子服饰的沈宴铮时,才算彻底明白过来,皇上已经先斩后奏,根本就没有要和他们商量的意思。 这就让一些大臣开始怀疑,皇上很有可能一早就知道沈宴铮的身份,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只不过这回他们确实猜错了。 皇上之前也是一概不知,要不是元老夫人亲自入宫来跟他讲明真相,他到现在也不知自己的嫡子还在世。 刚得知沈宴铮竟然是他的儿子后,巨大的惊喜早就盖过了被隐瞒的愤怒。 毕竟他早就欣赏沈宴铮,加上那孩子的长相与他莫名的有些相似,他连怀疑都没有,就这么理所当然的相信了。 当然,一同知晓的,还有当年蔡太后对沈皇后母子下的毒手。若不是因为蔡太后还顶着个嫡母的名头,皇上都想亲自动手去解决了那老毒妇。 而被沈衡留在府中的沈宴铮,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其实他一早就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毕竟他的长相和自己前世相差不多,一看就是卫家人。 只是他当年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沈家,虽然有过怀疑,但并没有深入调查过。 所以当沈衡把当年的事情经过告诉他后,他并没有过多惊讶,只是有些心疼易氏。 这件事当然也瞒不住沈家的其他人,特别是沈放夫妻二人。 易氏当年本就难产,自己的身子都差点儿没保住。如今得知沈宴铮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直接就晕厥过去了。 沈放来不及细问,只能先把易氏照看好。 至于其他的兄弟姐妹们,虽然拘谨了不少,但毕竟是和沈宴铮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依旧亲密。 直到皇上把沈宴铮的身份昭告天下,易氏这才冷静下来,说想再见沈宴铮一面。 易氏这些年对沈宴铮一直疼爱有加,沈宴铮也是把她当做母亲对待。这两日之所以没有来见易氏,是因为他也不知该如何跟易氏开这个口。 只不过没想到,易氏这么快就平复下来,还愿意再见他。 走进内室后,沈宴铮这才看到,易氏的脸色依旧苍白,面容憔悴的半躺在临窗的软塌上,沈放一脸担忧的坐在一旁,见沈宴铮进来,这才叹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路过沈宴铮身边时,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宴铮微微福身,待沈放出去后,这才把目光又放到了易氏的身上。 易氏仰头看着沈宴铮,抿唇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沈宴铮没有迟疑,走到易氏身边,半蹲下身,叫了声母亲。 易氏抬起手,想要如同以往那样,拍拍他的肩头,却又想到他如今身份不同,便迟疑了片刻。 沈宴铮察觉到易氏的迟疑,伸手握住了易氏的手腕,把她的手掌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易氏红了眼眶,泪水忍不住跟着落了下来。 “母亲……”沈宴铮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想要安慰易氏,但一想到易氏的亲生孩子,安慰的话就不知该从何说起。 易氏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哑着嗓子说道,“原本我不该说这种话的,但这二十年,你一直是我的亲儿子。现在突然告诉我,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母亲,”沈宴铮打断易氏的话,握着她手腕的手也改成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掌,“您养育我二十年,就是我的母亲。无论我是何身份,都不会改变。我一直不敢来见您,其实是怕您怨我……” “傻孩子!”易氏忍不住轻轻捶了他一下,接着说道,“我虽然心疼那孩子,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若不是因为有你,我怕是都坚持不下来。其实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我这个当母亲的,做的一直都不称职。” 易氏身体算不上多好,早年还跟着沈放在外游历,可以说沈以羲幼时跟在沈宴铮身边的时间都比跟在易氏身边的时间长。 二房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务,大部分也都是沈宴铮在打理,易氏更是在生了小儿子后,过起了深居简出的舒心日子。 二房这些年能够如此,也都是沈宴铮的功劳。 所以当得知沈宴铮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后,易氏虽然一时间接受不了,但却丝毫没有埋怨家人隐瞒她的意思,只是感叹造化弄人,自己又要失去一个孩子了。 沈宴铮心中同样也是如此想法,他对自己皇子的身份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只是怕易氏对他心生怨怼。不过二人把话说开,就知道双方都多虑了。 “母亲,这些年是您和沈家养育了我,不论我是何身份,您都是我的母亲,沈家也一直都是我的家。”沈宴铮坚定的说道。 易氏的眼泪又没能忍住,伏在沈宴铮的肩头痛哭起来。 安抚好易氏后,沈宴铮又亲自拜访了镇国公府。 在他恢复身份之后,朝堂中就有不少人盯上了迟家。毕竟他之前是和镇国公府有婚约在身的,只不过如今镇国公府已经是四皇子的岳家,皇上会不会同意他和迟意的婚事,就值得推敲了。 不过在看到沈宴铮亲自上门拜访后,众人的反应就更精彩了。 皇上也是其中之一。 恢复沈宴铮二皇子身份后,皇上就已经让人整理出了给沈宴铮居住的寝殿,宫人回禀沈宴铮回宫后,皇上就让人把沈宴铮叫了来,问他对自己婚事的看法。 沈宴铮今日之所以会亲自拜访国公府,其实就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所以皇上刚一问完,他就直接开口说道,“能有什么看法,自然是等着明年的大婚。” 皇上头痛不已,若两个儿子是同一个岳家,这事儿可就真不好办了。 “你跟朕装什么傻?朕是什么意思,你能不明白?”皇上眉头紧皱,忍不住敲了敲御案。 “那您是什么意思?”沈宴铮在皇上面前态度依旧,没有因为他成了自己老子而有丝毫的变化。 皇上沉默的看着他,御书房里一时间沉静的有些吓人,就连在一旁伺候的郑不禄都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可也不敢出声,只能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儿。 过了好半晌,皇上见沈宴铮依旧没有要退步的意思,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就非她不娶?这京中有家世有相貌的女子应有尽有,为何就非迟家女不可?” 沈宴铮站的笔直,说出口的话却差点儿把皇上气个仰倒,“据儿臣所知,四皇子大婚当日,并未圆房。若是根据长幼尊卑,现在解除他们二人的婚事,也不是不可。” “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皇上都要被他气笑了,指着他骂道,“赶紧滚回你的寝宫,朕看到你就头疼!” 沈宴铮却又说道,“暗卫的人已经出发,儿臣也耽误不得,回宫来就是跟您说一声,这就要走了。” “你做什么去?”皇上有些懵,不知道沈宴铮要做什么。 “自然是去燕北寻人,这不是您一早就吩咐下来的?”沈宴铮疑惑开口。 皇上连忙阻拦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怎么还能亲自涉险!暗卫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统领,其他人去就行,你不准去!” “燕北战况复杂,武安侯分不出心去寻人,若想要深入匈奴找一人,我只能亲自前往。” 还有一点沈宴铮没有明说,就是如今的匈奴可汗,正是上辈子要阿慈和亲的匈奴后人。 当年他把匈奴打的节节败退,但也没能完全杀光这支匈奴部落。如今他们重新壮大起来,他自然不可能再放过他们。 寻人是假,他想要杀人才是真。 不过皇上不知晓他的目的,还以为他是关心四皇子的安危,不禁又欣慰起来。 “你这弟弟虽然不争气,但有你这个兄长的关怀,朕深感欣慰。不过燕北形势严峻,你要去涉险,朕还是不放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燕北我也不是第一次去,暗卫哪次的行动都不见得比这轻松。您放心就好,只要四皇子没出意外,我就能把他带回来。” 沈宴铮有些不耐烦了,虽然皇子的身份更有利于他行事方便,但和皇帝老子周旋,他就觉得有些别扭。毕竟按照上辈子的身份算,皇帝都算是他的侄孙了。 见沈宴铮执意,皇上虽然心中不想让他前往,但也知晓沈宴铮的能力,只不过又给他拨了一些人手,让他一定要小心行事。 沈宴铮没有再浪费时间,带着人连夜出城,直奔燕北而去。 待转日上朝后,大臣们又不见了沈宴铮的身影,全都在窃窃私语。 皇上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疑虑,便忍不住开始炫耀起来,把沈宴铮这些年在暗卫的功劳都给抖落的一干二净。 原本还有些看不上沈宴铮的大臣们这才忍不住惊叹,原以为被沈家养废了的二皇子,没想到私下里竟这般厉害,就连蔡家的倒台,都是他在暗处出的力。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二皇子在不到二十的年纪,就成了大周最为神秘的暗卫统领。 锦麟卫指挥使聂成风这几日过的更是战战兢兢,没想到啊没想到,跟他称兄道弟的沈宴铮,华丽转身,就成了皇上的嫡亲儿子,而且看皇上对沈宴铮的满意程度,这储君之位,还有什么悬念! 朝中大臣们和聂成风的想法不谋而合,如今三皇子已经出局,四皇子和五皇子又都不成器,二皇子虽然是刚刚才被认回,但人品和能力都有目共睹。 关键皇上对他也是赞不绝口,相认第一天,就立即恢复了他的身份。而且二皇子如今居住的寝宫,更是历代太子居住的宫殿,不难看出,皇上也是满意二皇子的。 只不过短短三日的功夫,朝中的风向就又转了好几个弯儿,明里暗里巴结沈衡的,连带国公府的几位爷,也都收到了不少人的示好。 只不过国公府里,钟氏的心情就不怎么明媚了。 原先她还有些不满意沈宴铮的身份,知道他是暗卫统领后,一面是对他个人能力的肯定,一面又是担忧,毕竟暗卫的工作不容易,出事就是要去了半条命。 可现在沈宴铮身份尊贵了,她又开始担心,日后他若是对阿慈不好,阿慈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再加上迟家已经有了一个皇子女婿,皇上能不能同意沈宴铮和迟意的婚事还是两说。 若真的被退了婚,那影响的可就是自家女儿的闺誉。 两厢抉择艰难,钟氏这两日愁的嘴角都起了火泡,说话都疼的难受。 所以当得知沈宴铮依旧带人前往燕北后,她急的忍不住跑到了迟意的院子,想要问问她的想法。 虽然被一系列的事情震惊到,但迟意依旧能够很好的接受沈宴铮身份的转变。毕竟连两人重生的事情都能发生,这点儿小事儿就显得微不足道。 所以当钟氏担忧不已的过来后,看到迟意依旧能够气定神闲的在廊下喂两只聒噪的鹦鹉时,莫名其妙的,她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迟意见到钟氏,放下手中的食盒,走下台阶迎了上去,“母亲这是上火了?可曾用过药?” 见钟氏嘴角红彤彤的火泡,迟意心中愧疚不已。她暗地里得了沈宴铮的信儿,自然不愁。可不了解内情的钟氏却是依旧蒙在鼓里。让母亲着急上火,确实是她疏忽了。 钟氏随口应了一句,就直奔主题问道,“阿慈,娘问你,你和二殿下的婚事,你可曾有什么想法?” 迟意眨了眨眼,笑着把在钟氏拉进房中,让她坐下。 “母亲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若沈宴铮自己想要反悔,前几日他就不会明目张胆的来拜访了。” “我这心中总是放心不下,你也知道,迟凝已经是三皇子妃,若是你再嫁入皇家,那咱们国公府可就真的不好办了。”钟氏苦着脸,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母亲放心吧,沈宴铮执意要去燕北救人,也是在给皇上一个选择。” 钟氏又问,“这话是何意?” 迟意道,“只有明显的比较,才有明确的选择。沈宴铮能力如何,只要皇上眼睛没有问题,心中自然能明白。” 迟意说的直白,就差实话实说,挑明沈宴铮有能力继位了。 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儿子,和一个事事都低他一等的儿子,两个如何选择,只要皇上不偏向,选择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