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矜持点》 第1页 [现代情感] 《请你矜持点》作者:小洋火儿【完结+番外】 文案: ☆ 六年前,梁大小姐倒追攻势迅猛,迟阳被搞得焦头烂额,不胜其烦。 以至于每次见她,迟阳都想找个没人的地儿把她埋了。 六年后,再见梁大小姐,迟阳依然是想找个没人的地儿—— 把她办了。 ☆ 阅读tips: 女追男,别后重逢,前期校园,后期商战。 不是爽文,没有上帝视角,主角也会犯错,女主不够伟光正,写这个故事就是要讲她从吃亏到成长改变的过程,不接受请直接点叉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圆舒,迟阳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女追男,校园 第1章 喧闹一整天的校园渐渐陷入宁静,窗外晚风习习,蝉鸣声声,校园超市里,只有两三个正在挑选东西的顾客,迟阳他清点着钱盒里的现金,另一个女生在清理办公室的卫生,为打烊做准备,他们今日的勤工俭学工作进入尾声。 一阵争吵,打破了小超市的宁静。 声音显然来自门口的女顾客,她戴着一副大大的太阳镜,将小小的脸蛋遮了一半,只可见得唇红齿白,说起话来掷地有声,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小巧的下巴高高仰着。 “我朋友怎么会偷你们的东西!一定是你看错了!” 女同学穿了一件明艷的黄色连衣裙,煞是显眼,她把朋友护在身后,大声与拦在面前的人辩驳。她的朋友站在她身后,缩着脖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可是你们……”勤工俭学的女生显然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气势上就输了大半。 “叶子,怎么了?”迟阳见状,锁好钱盒,走到她们身边。 “学长,我刚在办公室打扫,正巧就从监控里看见她们……” 名唤叶子的勤工俭学生赶紧向他求助。 “你快放我们走啊,不然我投诉你,你……”黄裙女生想了想,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听起来很唬人的罪名,“你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面对盛气凌人的女生以及煞有介事的威胁,迟阳面无惧色,气定神闲。 “同学,会不会是你有些东西忘记付钱了产生了误会?”他说话留有余地,措辞委婉,只字不提“偷”字。 旁边的叶子嘴一撅,不同意学长的说法,指着黄裙女生身后的人,小声而坚定地反驳:“我看见她放包里的,不是心虚的话怎么不让开包检查?” “叶子,”迟阳阻止了她的针锋相对,他看了看表,“你宿舍远,先下班吧。” 目送叶子离开,迟阳刚刚转头想说话,却被黄裙女孩抢了先。 “背包是私人物品,不是警察,无权查看。”她说着,猛地拉过男同学的t恤,凑近了读着胸牌上的名字,“迟阳是吧?你是负责人?” 迟阳垂眸看了一眼被抓皱的t恤,又抬眼对上她的墨镜,承认:“嗯。” 她点点头,显得傲慢异常:“我记住你了,我会投诉你的。” 迟阳抚平t恤上的褶皱,不卑不亢道:“同学,大家都是泰大的学生,我也不想难为你们,只要求你们把东西留下或者钱钱补齐,我就装作没有这回事。” 黄裙女生身后的女同学小声劝道:“那个……月月,我们……给钱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给钱?那不就等于承认偷东西了?”黄裙女生断然拒绝,转过头来,面对收银员,坚定道,“钱我不是没有,但我不会给,我做事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迟阳就没见过这么倔的,他无奈地摇摇头:“你要这么执着,那只能报警了。” “报警吧。”黄裙女生毫不犹豫递了手机给他,“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警察来了,不能证明我朋友有偷盗行为,你就等着收律师——” “不行啊,别报警!”话没说完,便被身后的女生慌忙打断,她抢过手机阻止报警,急忙从包里掏出钱包,“我赔钱,我……”发觉钱包里只有几块钱零钱,她又伸手在书包里翻找一番。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一支唇膏还带着包装,被她手忙脚乱间不小心带出来,掉在地上,不偏不倚,落在黄裙女生的脚下。 黄裙女生抬起头,惊讶透过墨镜溢出,她看向朋友,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女生顿时羞愧难当,转身哭着跑走了。 “佳儿!” 黄裙女生叫了一声,想去追,又意气难平,她俯身,把唇膏捡起来,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向迟阳,一把将唇膏拍在桌子上。 “一个润唇膏而已,也许是自己掉进去的呢!你至于这么不依不饶的吗?” “小姐,”迟阳看着她,哭笑不得地提醒,“好像是你一直不依不饶。” “你——”黄裙女孩气结。 迟阳不再理她,自顾自地出去把gg牌收进店里,黄裙女孩追着他进进出出,半天也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 第2页 “冰镇啤酒来一打!”一阵大喊大叫声打破僵持的气氛。 迟阳一听声音,面色一凛,看也不看来人,淡淡地说:“没有。” “你小子是不是——” “餵!”男同学的骂骂咧咧被黄裙女生打断,“现在是我在跟他吵架好吗,要吵请排队,谁允许你打断别人了,真没礼貌!” 男同学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会儿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得更加凶神恶煞,恶狠狠威胁道:“你活得不耐烦了这么跟我说话?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 黄裙女孩对威胁视而不见,拿出钱拍在迟阳面前的桌上:“现在我赔给你钱,你记得信守承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哎——这就怂了?有种别走啊!”尖嘴猴腮男跟身后几个小弟骂了几句,又想起了这次的目的,调转矛头,继续找迟阳的麻烦。 “连冰镇啤酒都没有,开什么超市,关门算了!” 迟阳把东西一一收好,双手交叉在胸前,往桌子边一靠,看看手錶,施施然道:“我正准备关门,所以——”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不送。” “不给你点教训不行是吧?兄弟们!” 迟阳目光转寒,呵斥道:“吴凯!你别太过分了!你做什么,监控里都一清二楚,砸坏了照价赔偿,损人不利己!” “利不利己不重要,能损到你,老子就爽。赔就赔,反正老子有的是钱。” “你天天来捣乱,到底想干什么!” “不明白?那我就告诉你。”尖嘴猴腮男伸出手指,嚣张地点在迟阳胸前,“你打工打到哪,我就闹到哪,我就看看哪个老闆还敢用你!” 他恶狠狠地把收银台旁的架子推倒,货物散落一地,他一挥手,招呼手下:“给我砸!” 这一声令下,他身后三人分散开在店里到处打砸,迟阳见阻止不成,只得去办公室拿手机报警,然而才解锁了屏幕,他便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中骤然出现女人的声音。 “喂,我刚刚忘了拿——哎呀!”黄裙女生冒冒失失地跑进来,再加上戴着墨镜,脚下穿着高跟鞋,没跑几步,便滑倒在地。 而打砸的人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正在晃动着货柜,货品哗啦啦地掉落,黄裙女生一时之间也被这阵仗吓到了,望着一屋狼藉,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危险。 “小心!”与声音同时而至的,是男人的胸膛,迟阳将她紧紧护在身前,滚向一边。 “轰——” 她骇然回头,身后的货架轰然倒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讲理的大小姐和外冷内热贫困生的故事 第2章 闹事的四个人也被这一下巨响吓住了,齐齐看过来,对于差点闹出人命,几个人也是始料未及,慌慌忙忙地一窝蜂跑走了。 “谢谢。”黄裙女生从迟阳身上爬起来道谢。 迟阳撑起身子,下意识抽了一口气:“嘶——” “你怎么了?”黄裙女孩赶忙俯下身查看,“你……你流血了?” 她登时便被吓到了,颤抖着手帮他捂住背上的伤口,血顺着指缝哗哗流下来,她吓得只会重复一句话:“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墨镜早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手足无措的样子引人怜惜。 迟阳于心不忍,安抚道:“听我说,被碎玻璃割伤而已,包扎一下,顶多打个破伤风针,没事的。” “对……包扎!我送你去医院。” “医生呢,医生在哪?”黄裙女生一进到急诊大厅,便踮起脚尖焦急地左顾右盼,终于,让她瞧见急诊室那边闪过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她心下一喜,急匆匆地跑去。 “哎——”迟阳想叫住她,回头却见一群医护人员推着一台推床急急火火地奔向急诊室,而那个傻乎乎的女生就在这时听见他的呼声,停下脚步回头找他。 眼见她就要被撞到,迟阳快跑两步,将她拉回,自己的身子却重重撞到墙上,他痛得直咧嘴。 今晚第二次被救,而且每次都害对方受伤,女生显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你怎么样?” “没事。”迟阳忍住痛意,微皱的眉头泄露些许不适,他指了指另一边,“先挂号。” “挂号?”女生不解。 迟阳揉揉额头,懒得再解释,自顾自往那边走,想了想,又放慢脚步等她跟上,他可不想再救她一次。 “没什么事,记得伤口不能碰水。”医生包扎好,嘱咐了几句。 女生嗫嚅地问道:“会不会留疤啊?” 医生想也没想,诚实地回答:“有可能。” 女生紧张起来:“那怎么办啊?” 医生奇怪地瞥了她一眼,略带不爽,下一个病患捂着胳膊龇牙咧嘴地进来了,迟阳抱歉地笑笑,将她带了出去。 女生不太高兴:“你干什么?我还没问完。” “留不留疤的,这种事,男人不会在乎。” 第3页 “但是女人在乎啊。”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迟阳不理解她的脑回路。 “怎么没关系?你女朋友会在乎。” 迟阳懒得再跟她争论,举步离开。 女生跟在身后:“你不会没有女朋友吧?” 迟阳不耐:“同学,我又不认识你。” “哦,对。” 身后安静了下来,迟阳想,她总算是识趣了。 谁知过了两秒,她又追上来,挡在他面前,伸手:“你好,我叫梁圆舒,再开学大三,你呢?” 迟阳板着脸,道:“刚不还说要投诉我吗,怎么,忘了?” 梁圆舒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她还真仔细想了半天,说:“你好像叫黄昏。” 迟阳忍不住纠正:“迟阳。” “迟阳不就是黄昏的意思嘛,你是黄昏出生的吗?” 迟阳一愣,依父亲的说法,他名字的确是包含这层意思,不过二十几年来都没人提过,今天倒被这个看起来只懂得衣服鞋子化妆品的丫头片子说中,这样看来,好像她也并不像他想像中那样草包。 梁圆舒跟在他身后,套近乎:“我的名字跟你很像啊。” 迟阳板着脸,在心中腹诽:胡说,哪里像! 当然,根本不用问出口,她已经自己在说了:“我是正月十五出生的,圆舒,是满月的意思。这样说起来,我们都跟星体有关,你是太阳,我是月亮,是不是很有缘啊?” 迟阳轻哼了一声,继续腹诽:就算有,也是孽缘。 身后的人持续着喋喋不休: “你也是泰大的学生吧?” “你大几啊?” “学什么专业?” “怎么会在超市工作啊?” …… 迟阳有点烦了,只想让她赶快安静,言简意赅答道:“勤工俭学。” 这会儿说到勤工俭学,迟阳才想起来,超市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还不知明天要怎么向老闆交代才好。 “什么是勤工俭——” 迟阳忍无可忍,他猝不及防地转身,不耐道:“别跟着我行不行!” 梁媛圆舒被吓了一跳,不敢再上前,只得隔了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远远地跟着他。 走过一个转角,她却发现,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他的面前,站着一男一女。灯光昏暗,看不清两个人的面容。 梁圆舒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影掩藏在转角处,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男人甩了甩车钥匙,示意要去拿车。女人点点头,待男人走后,她向前走了几步,与迟阳面对面。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沉默许久。 “交了新男朋友?”迟阳的声音。 “是啊,他叫——” “不用了,”迟阳毫不犹豫的拒绝,“反正我跟有钱的少爷一辈子都没什么机会见面,何必多此一举。” “也对。”女人认同,又问,“怎么在这啊?接了新兼职?是学费凑不齐吗?要不要帮忙?” “周琳玥,你管好你自己吧。”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是想帮你!” 迟阳冷哼:“用什么帮?别的男人的钱?既然都分手了,我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尽情去傍你的大款,我还没这么贱,吃你给的软饭。” 周琳玥也急了,口不择言道:“真的没有任何关系的话,你也不会从分手后一直单身,不交女朋友了!” 迟阳一瞬间挫败的表情,梁圆舒实在看不下去,黄裙在街角一闪,她如一阵风一般,跑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臂,昂首挺胸地面向对面的女人,说:“我就是他女朋友!” “哗啦!”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声音。 面面相觑的三个人看向声音的来源,蓝色的跑车停在路边,刚刚去开车的男人此刻站在车门边,钥匙掉落在地。 梁圆舒与那男人的惊讶如出一辙,说的话也一模一样—— “你怎么在这?!” 第3章 豪华的欧式别墅,精緻的室内装饰,每一样都像是艺术品一样,看上去价格不菲。梁圆舒跟在男人身后进了家门,并没有打算停留,径直朝楼上走去。 “那个男朋友到底怎么回事儿?”男人开了口,声音还不小。 梁圆舒吓得一熘烟跑过来,忙不迭地伸手捂他的嘴:“小点声!” 男人拍开她的手,神色悠闲地靠在沙发上:“不想我嚷嚷,你就老实交代呗。” “你呢?你没什么交代的吗?你那个女朋友又是怎么回事儿?”梁圆舒反将他一军。 男人摊手,不在乎道:“那是普通朋友。” “我的也是。”梁圆舒顺着他的话,一语带过。 男人还想再问,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敏行,打你手机没人接,去哪了?”低沉浑厚的声音,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刚刚还讨论得不亦乐乎的两人同时噤了声,小心翼翼地回头,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大哥。” 大哥点点头,从楼上走下来:“月月怎么也回来了?” 第4页 梁圆舒与身边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计上心头:“刚二哥带我去看电影,结束得太晚了怕吵到室友,就直接回家了。” 梁敏行真想给这个机智的妹妹点个赞,既能解释了他的不接电话,又能解释她今天突然回家。 “嗯,”大哥果然没有过多追问,他转身朝楼上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月月,你的墨镜呢?” “啊?”梁圆舒摸摸脸颊,墨镜早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她支支吾吾编造了个藉口,“电影院太黑,我就摘了,可能就给掉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对了,你们看电影,问袁医生了吗?” 梁圆舒赶紧答:“问了问了,其实我手术都过了这么久,袁医生早说不用戴墨镜,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了,是你太紧张了,大哥。” 大哥还要问,二哥敏行赶忙解围:“啊!哥,哥,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急事?是公司的事吗?我们去书房说,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 大哥怎会看不出他们俩的小心思,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敏行你跟我来书房,月月早点睡。” 梁敏行给妹妹挤挤眼,梁圆舒也对他报以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扬声道:“好,大哥晚安!” 梁家经营着本地区最大的五星酒店瑞福酒店,兼而涉足其他许多产业。在外,这庞大的业务都由梁家长子梁谨言一手负责,在内,他也是家里的“大家长”,父母年迈,早已把里里外外的权力全下放给他,他的话在家里有着最高的权威,作为老大,他比一双弟妹年长将近十岁,算是从小把他们一手带大,梁敏行和梁圆舒两兄妹对这个大哥除了依赖和敬爱以外,还有一点点畏惧。 梁圆舒等到彻底听不见大哥的脚步声,才如释重负地去厨房拿了瓶水踮着脚尖悄悄上了楼。 第二天一早,梁圆舒小心翼翼地打开寝室的门。三个室友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像以往一样对她回来表示欢迎。 “那个……佳儿?”梁圆舒凑到陈佳儿身边,“昨天在超市……抱歉,我不知道那个唇膏掉到你包里了。” 陈佳儿戴着耳机,充耳不闻。其他两人,好像也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自顾自做着事情。她从包里拿出三个小小的盒子,放在桌上,说:“迪奥新出的色号,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哇!”两个女生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像蜜蜂见了花蜜一般围过来。 梁圆舒看了看依然坐着不动的陈佳儿,对另外两个女生投去求助的目光。 “知道了,交给我们。”两个女生拍着胸脯打包票。 梁圆舒搞定了这边,又赶去校园超市,那里却并没有开门。 “同学,我们今天歇业,一整天都不会开门了,买东西请去其他超市吧。” “我想找迟阳。”梁圆舒踮着脚往超市里看。 “他?他被辞退了。” 宿舍每一层有两个公共洗手间,内里是便池,靠外是长长的水槽。此时,一层楼的人上课的上课、实习的实习,楼道里安安静静的,按照以往的日程,迟阳也应该在超市打工,忙得一整天脚不沾地,今天被辞工,得了闲,能在宿舍好好休息,不知是否算因祸得福。 他拿着水盆和毛巾,站在水槽边,光着上半身洗头。 “啪嗒”,“啪嗒”,楼里响起了脚步声,不用问,这个时间能在这层楼出现的,一定是他的懒人室友朱立平。 迟阳满头泡沫,闭着眼边沖洗边递出毛巾:“立平啊,帮我擦一下后背。” 毛巾很快被接过去,接着背上传来被擦拭的触感。 “怎么一点力气没有,跟个女人似的,大力一点行不行啊?”迟阳抱怨。 “这样够不够?” 迟阳沖洗的动作停了下来。 身后人再次问:“怎么了?力道不够啊?” 迟阳慌慌张张睁开眼睛,洗发水的泡沫流到眼睛里,他都顾不上了,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打翻了地上不知道谁的盆,显得异常狼狈。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梁圆舒摊开手展示着自己的穿着,得意地笑着:“就这么进来的啊。”她穿着一身男孩子的t恤和短裤,头上戴着棒球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混进了男生宿舍。 “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啊。数学系,研一。迟阳同学,你还挺难找的。”梁圆舒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献宝一样,“我想跟你说,我联繫了一个整容科医生,等你伤口癒合好了,就帮你做除疤手术,保证你平整光滑,比没受伤之前还细嫩。” 迟阳没有接那张名片,而是从她另一只手里夺过毛巾,随便擦干头发。 “你怎么这样啊,我好心好意过来找你。” “谢谢好意,我不需要。” “我好不容易联繫到的这个医生,你去看看又没什么损失。” 迟阳强忍着怒气:“我的工作没有了,我还要抓紧时间找工作。” “为什么这么急着找工作?少做一天又不会死。” “当然是为了赚钱。” 梁圆舒完全不能理解:“没有钱找爸妈要嘛。” 第5页 迟阳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们一个月学费多少钱吗?” 梁圆舒被问住了,别说是学费,就连她喜欢买的衣服鞋子化妆品,她都没问过价。 “不知道,是不是?那可能只是你一条裙子或者一盒化妆品,但是对我来说,这需要努力学习拿奖学金、不停地打工赚工资,才能维持我的学业。大小姐,不是每个人都有个有钱的父母的。” 梁圆舒被说得哑口无言。学习不是因为兴趣吗?打工不是为了开心吗?为了金钱而努力奔波,那是她无法理解的世界。 梁圆舒低着头不说话,迟阳不再理他,把毛巾往盆里一扔,端着盆转身就走。 “哎——”梁圆舒伸手拉住他。 “你放——”迟阳话没说完,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差点跟他迎面撞上。 朱立平吓得眼镜都掉了:“迟阳,你带女生回宿舍?” “我没有。”迟阳赶紧否认。 在朱立平看来,迟阳的辩解很无力,简直是欲盖弥彰。 第4章 楼道里响起嘈杂的人声,朱立平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二话不说,赶紧拉着两人进了宿舍,“砰”的一声关门,上锁。 迟阳有点懵了:“你干什么啊!” “楼上本科的下课了,被他们看到你带女生回来很麻烦的。” “都说了不是我带的。” “好,就算是她自己进来的,你以为203那帮人不会藉机做文章吗?你已经够惨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迟阳思考了一下朱立平的话,也觉得他言之有理,遂搬了个凳子给梁圆舒:“你在这呆一会儿,等一会儿人少了你再走。” “我还是第一次进男生寝室呢,”梁圆舒显得异常兴奋,她走到朱立平面前,伸出手,自我介绍,“我叫梁圆舒,花好月圆的圆,心情舒畅的舒,数理学院天体物理专业,大二。” 朱立平悄悄瞧了一眼迟阳,后者根本没打算理他们,优哉游哉地翻开书本背起了单词,他只好也礼貌地跟梁圆舒握手:“数理学院研一,计算机专业,朱立平。” “朱——立——平?英文名是jolie吗?”梁圆舒问。 “啊?为什么这么说啊?” “因为发音很像啊。” 迟阳合上书本:“她在耍你,朱莉是女人的名字。” 梁圆舒瞪大眼睛,很惊奇:“咦?你在听啊?” “你们太吵了。”迟阳淡淡地回道。 “迟阳,立平,203那帮孙子又——”男生用钥匙开了门刚一推开就咋咋呼呼地嚷嚷,却在看到梁圆舒的一刻,被施了定身术,“这是谁啊?哦——我知道了,立平你带女朋友回来?” 朱立平表示冤枉:“我女朋友在电脑里。” 男生挥挥手,表示一点也不信:“别狡辩了,不是你,还能是迟阳?” “诶,你别说,还就是迟阳。” 跟在他身后的男生是个娃娃脸,他直直地盯着梁圆舒半天,突然试探着开口:“你是梁家的那个小妹?叫——梁月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春田西点老闆的儿子,我叫曹玺炀。” 梁圆舒想了想,站起身来,盯着他左看右看,恍然道:“我记得你,喜羊羊嘛!” 先前进来的男生看着两人兴高采烈的样子,一头雾水,戳了戳笑得合不拢嘴的男生:“不解释一下吗,喜羊羊?” “去!”曹玺炀甩开他的手,“喜羊羊是你叫的吗?” “那这是——?” “我爸公司之前给她爸爸的公司提供过西点礼盒,我们俩见过几面,她叫梁月月。” “我不叫梁月月!”梁圆舒纠正,“我叫梁圆舒。” “你好你好,我是宿舍长,我叫马光,你是来找玺炀的?” 迟阳由始至终都坐在自己的写字檯前戴着耳机听听力,此刻抬眼看了一眼,又埋头做自己的事。 “咣咣咣”!一阵砸门声让这个话题被迫终止。 “103的龟儿子,出来,当他-妈什么缩头乌龟!”门外的人边砸边叫嚣。 马光一听,火不打一处来,骂道:“妈的,又来?害迟阳没了工作,我们还没找他,他倒来劲了?”他说着,就要去开门。 “哎——”朱立平拦住他,看了看梁圆舒,“她怎么办?” 迟阳将她拉到一边,指指上铺:“你上去,把帘子拉起来。” 毫无疑问,吴凯带着他的跟班们,就是来挑衅的。 “我们宿舍地上裂了个缝,是不是你们弄的?”吴凯戳着迟阳胸口,显然在无理取闹。 宿舍长马光是出了名的嘴损,他一把推开吴凯的手:“你有完没完?什么破事都来赖我们,分明是找茬!是不是你妈怀孕也说是我们弄的?” 提及父母,这就是要打架的节奏了。双方早就拉开了架势,外面的围观群众见怪不怪,这吴大少仗着自己老爸跟院长关系好,简直是横行校园,无法无天。 由于新宿舍区离研究生常用的教学楼太远,学校便把迟阳他们这届安排和本科生共用一个旧楼,一层是研究生,楼上几层全是本科。他们搬进宿舍的第一天就吃了楼上203宿舍一记下马威,当天晚上熄灯后,203几个人又唱又跳,房顶都要被震得塌下来,几个人作为学长,当然吃不下这个哑巴亏,尤其是从别的学校考进泰大的曹玺炀和马光,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直接找到楼上大吵一架。此后,整个203就与103水火不容。 第6页 迟阳与吴凯有旧怨,当年迟阳还在读本科,吴凯追求周琳玥,周却选择了迟阳,虽然迟阳没与她交往多久就分了手,但这个祸根确确实实就这样种下了,吴凯三天两头找迟阳的麻烦,也找103寝室的麻烦,以此为乐。 吴凯不屑地嘲讽:“你们也就在嘴上占点便宜,和我斗,你们哪次不是输的那一个。” “你不就是仗着你爸的那点关系吗?哪天给你爸发现你不是亲生的,我看你上哪哭去。”不用问,说话这么损的一定是马光。 吴凯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给我上,打他嘴,给我打得他说不出话来!” 曹玺炀抄起角落的晾衣杆,指着对方,一张娃娃脸努力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怕你啊?” 两边短兵相接,你一拳我一脚,瞬间打成一团,宿舍里的东西叮叮咣咣一顿乱响。 梁圆舒撩起帘子一角,偷偷地观战,突然,混乱之外好像产生了更大的混乱,待“混乱中心”走进了,梁圆舒才看清,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顶微秃,中气十足:“都住手!” 双方停了手,看清来人,纷纷唤:“罗院长。” 罗院长戳着朱立平脑门:“平时懒的要命,打架挺有精神啊!” 接着,换下一个:“马光,好好学习没你,打架你沖最前面!” 下一个:“曹玺炀,我知道你家里有钱,你要不想学习,就别学,别带着别的同学跟你一块儿疯!下次再这样,我就通知你老爸,看他怎么说!” “迟阳,你要再这样,总是惹事,我看你今年的奖学金别想要了!”罗院长吓唬完了,想了想,又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面孔,循循善诱,“你一向品学兼优,老师很看重你,系里还推荐你去参加明年的数学建模大赛,老师们都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 罗院长又转身看了看203的几个人,嘆口气,说:“你们回去。” 一场猴戏不出意外地又是这样散了场,围观群众纷纷散开,打算回宿舍,却听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罗院长,是不是还没骂完啊?” 梁圆舒掀开帘子,从床上下来,对呆愣愣的迟阳调皮地眨眨眼笑,问:“我鞋呢?” 第5章 梁圆舒的突然出现,让在场所有人,包括103宿舍的四个男生都瞠目结舌。 她才不管那些,光着脚,直接走到罗院长面前说:“罗院长,这里打架的一共有八个人,你只骂了四个人,就这样走掉,不太好吧?学生们会误会你徇私枉法的。” “你……你是哪个院的?谁让你进男生宿舍的!你想挨处分吗?”罗院长依然一副威严的样子。 梁圆舒从善如流:“处分嘛,没问题,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找校长来帮我解释一下,有什么理由,两伙人打架,却只有一方挨骂呢?” 吴凯这时也认出了她,厉声厉色的恐吓道:“又是你?你算哪根葱?我告诉你,就算是校长在这,我们院里的事儿也是罗院长说了算。” “是吗?” 这一声不是来自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众人循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不由自主地纷纷让开了道路。 “我没看错吧?那不是胡校长吗?”周围的学生议论纷纷,都不是很确定的样子,毕竟,对校长的印象完全来自于学校的各种宣传册和毕业授予学位仪式上远远望上的那一眼。 “胡校长?”他们的猜测,在罗院长嘴里得到了证实,院长脸上堆着笑。 “罗院长,我在办公室没找到你,学生说你在这,我就过来了。”校长很和蔼的样子。 罗院长锃亮的额上满布亮晶晶的汗水,他伸手抹一抹:“校长,你找我……有什么事?” 校长环视一室狼藉:“这是怎么了?” “啊,没什么,两个寝室有点小矛盾。”罗院长说。 校长面上保持着微笑,话里有话:“罗院长还是这么负责,连学生矛盾都亲力亲为。” “额……正赶上了,就……进来看看。” “那你这边都解决完了?” “是。” 胡校长点点头:“那走吧,去办公室说。” “好,好的。”罗院长擦着汗,陪着笑,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院长和校长离开后,203的几个人也骂骂咧咧地上了楼,围观的群众却有了越来越多的趋势,男生宿舍进来个女生,这可是大新闻,况且这小女生长得这么水嫩嫩的,男生们呼朋唤友,踮着脚扒着103的门窗往里看,把这间小小的寝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迟阳一个头两个大,哪还有心思骂她,只觉得……心力交瘁。 “现在怎么办?”朱立平问。 “还能怎么办,”迟阳把钥匙手机一股脑往口袋里塞,“当然是送她出去,不走难道留下吃饭?” 曹玺炀此地无银道:“吃什么饭?我们宿舍又没电磁炉,怎么做饭?” 迟阳瞪他一眼。 曹玺炀显得有些委屈:“好吧,我只想活跃一下气氛嘛。” 梁圆舒偷偷瞥见迟阳阴沉着的脸,拍拍曹玺炀,安慰道:“我先走了,喜羊羊,有时间再约。” 第7页 “等等,你把你电话给我一下。” 梁圆舒接过他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迟阳伸手开门,皱着眉,催促:“走不走?” “走走走,”梁圆舒边应着边回头道别,“各位,我先走了,拜拜!” 迟阳护着大小姐一步步挪出去,可谓困难重重,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免费的保镖。临分开的时候,梁圆舒跟他说再见,他没有回话,如果可能,他才不想跟她再相见呢! 接下来的几天,迟阳果然得偿所愿,没有再见到梁圆舒。再次听到与她相关的消息时,他后背上的疤都已经结痂了,几个室友正凑在宿舍里,光着膀子大汗淋漓地吃着火锅。 “兄弟们,大新闻!大新闻!”曹玺炀从外面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屋里几人一听,纷纷手忙脚乱地收拾着食材,找地方藏匿热得烫手的锅和电磁炉。 “不是查寝的,不是查寝的,是……是……”曹玺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连不成句子。 马光是个急性子,催促道:“是什么啊?” “是……是上次咱们跟203打架那次,处分公告出了!” “靠,那个‘地中海’不是真给咱们处分吧?”马光扑到电脑旁,迅速登录学校主页。 曹玺炀抱着水杯灌了几口水,平了平气息,说:“不……不是咱们!” “啊?” 迟阳站在马光身后等着处分通告的页面缓冲,听曹玺炀这样说,突然意识到:“难道是梁圆舒?” 没等曹玺炀回答,页面加载出来,马光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地飙出了一串脏话:“卧-槽,这他-妈不是203那几个孙子吗?!” 他还没从这个劲爆的消息里走出来,身后的朱立平的惊呼又把他吓了一跳:“老马,你点开看看,下面这个罗忠海……是不是罗院长?” 马光按照他的提示,点击进了下一个通知,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也受处分了?”马光带着震惊和疑惑缓缓回头,紧紧盯着迟阳,“这女生,到底什么来历?” 迟阳两手一摊。 三人又一同把目光转向曹玺炀。 曹玺炀摆摆手:“我不知道啊,只知道我高中时他家公司来跟我爸谈合作,要订一批西点。” “什么公司?”朱立平追问。 “好像是个酒店吧……我爸一个开西饼屋的,合作的酒店应该没多大。”曹玺炀挠挠头,不太确定。 “小酒店家竟然能动得了吴凯?”马光感嘆,吴凯的父亲近几年在房地产业发展得风生水起,也算是泰城提的上名的企业家之一。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事有点匪夷所思。 第6章 梁圆舒上次惹祸,惊动了校长,被哥哥关了几天禁闭,学校各门课程都陆续结了课,她也没什么藉口出门,确实安分守己地在家里呆了几天。不过今天,她还是趁大哥去公司的时候偷偷熘了出来。 梁圆舒所在的专业只有一个女生,所以她从入学开始就被强行安排到一间“三缺一”的宿舍,那三个室友当时都是大三的学姐,如今她们都将毕业离开学校,今天的毕业典礼,梁圆舒说什么都要回来参加。 进了宿舍,室友们果然都在,梁圆舒从包里不停地往外掏东西,兴高采烈的好像毕业的是她一样。边掏边说:“知道你们毕业,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呢,给你们买了毕业礼物,人人有份,来看看。” 三个人还坐在原处,看着她,无动于衷。 梁圆舒知道了,她们一定是捨不得,于是她劝道:“虽然说毕业之后再想见面不容易,但你们也不用那么伤感,我们还可——” 方倩怡冷哼一声打断了她,恨恨道:“梁圆舒,我真是看错你了!” “什……什么事啊?”梁圆舒一头雾水。 小爽摇摇头:“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 方倩怡质问:“我让你帮我安排进你家酒店工作,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为了进瑞福,推了两个offer,结果呢,今天名单公布出来,根本没有我!” 梁圆舒仔细想了想,有点懵:“我是答应你帮忙跟我大哥说一下,可我不是也跟你说了,别抱太大希望嘛。” “你是瑞福的大小姐,我只是进去工作,又不是要当ceo,你会连这个都搞不定?” 梁圆舒解释:“公司的事情一向是我大哥做主的,他最讲究规矩,不合规矩的事情他是不会答应的。” “规矩?招聘公告上要求硕士,我学历是不够,但她就够吗?”方倩怡把一叠资料摔在她面前,“这就是你说的合规矩?到底是我不合规矩,还是你根本就没帮我争取过?” 梁圆舒拾起资料,那个女生有些眼熟,资料显示,她今年大三在读,却出现在瑞福酒店的录用名单上。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等我回去问问我大哥。” 方倩怡摆摆手:“算了吧,反正也毕业了,不用再做戏了,以后就各走各的路。” 梁圆舒瞪着一双大眼睛,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知不知道,这两年来我们演得有多辛苦。整天哄着个又天真、又自以为是的大小姐。”方倩怡嘲讽地笑笑,指甲戳在梁圆舒带来的礼物盒上,“你随便花点钱施点恩泽,我们就得像哈巴狗一样,跟在你屁股后面摇尾巴,哄着你,捧着你,你很开心吧,很有成就感吧?” 第8页 “不是啊,我没……”梁圆舒急着想解释,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明明把她们当朋友,为什么她们会这样想她? “真是高估你了,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随便答应!看着我推掉两个offer最后什么都没得到,毕业就失业,你有没有一点歉意啊?我跟你不一样,走错了路是不能回头的!” 方倩怡控诉完,转身离开了宿舍,另两个人也随她而去。 梁圆舒抓着那份材料,越看越气,拿起背包气势汹汹地回了家。 梁谨言今天不像往日一样加班到很晚,梁圆舒一进门后就看见他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这样正好,她心里愤愤地想。 “不是让你关禁闭吗?去哪了?”他把报纸翻了一个面,随口问。 梁圆舒怒气沖沖:“大哥,我有事想——” 玄关一阵声响。梁谨言微微抬手,制止了她的话,把报纸放好。 “你的事一会儿再说。”他站起来,面色看不出喜怒,对刚进门的人说,“敏行,你跟我上来。” 梁圆舒并不想偷听的,只是他们争吵的声音太大了。 “你胆子大了,公司是你一个人的吗?想招谁就招谁,这合规矩吗?还联合人事部欺瞒我,你以为你公告发出来就算生米煮成熟饭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那你眼里有我吗?”梁敏行和大哥针锋相对,“我一个总监,连自己请个员工的决定权都没有,我在你眼里是什么?” 梁谨言深吸一口气,尽量讲道理:“如果她各方面都符合要求,你决定,我没异议,但你这样招一个在校生进来,连最起码的硬性规定都达不到,怎么服众?” “工作能力强的破格录取不行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工作能力强?”梁谨言终于忍无可忍,扔下一叠照片,“你跟这女的最近经常在一起,同进同出,还说不是有私心?” “你查我?工作上干涉我,现在是不是连我跟什么女人交往也要管?” “如果她是好人我当然不会干涉你。”梁谨言警告道,“别说我没提醒你,跟她关系密切的男人不止你一个。” “多谢你的提醒,跟你弟弟关系密切的女人也不止她一个,照你这么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我是关心你!” “我是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梁圆舒不想再听下去了,大哥虽然与他俩同父异母,但却对他们疼爱有加,她和二哥也一直对大哥很敬重,从小到大,两个哥哥从没有吵过架,而今天,二哥却因为一个无谓的外人,破坏公司规矩、顶撞大哥,还对大哥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还害她失去了朋友,简直不可饶恕。 她推开书房的门,气急败坏地冲到二哥面前,大声指责:“是你有错在先!” “我有什么错?”梁敏行反驳,“在家里他说了算,在公司也要他说了算,在公司我是傀儡,在家里我是摆设,我的事情为什么我自己都不能做决定!” “因为……”梁圆舒理所应当地答,“因为他是大哥啊。” “这算什么理由?幼稚!你已经二十岁了,你想对他言听计从是你的事,拜託你不要干预我的想法。” “你那算什么想法,破坏公司规矩就是你的想法?为所欲为就是你的想法?我看幼稚的人是你!” “你懂个屁!” “都给我闭嘴。”梁谨言揉了揉要炸开的头,沉声道,“出去。” 梁圆舒和梁敏行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互看不顺眼,推推撞撞地出了门,走到门外,看了看彼此,齐齐地“哼”了一声,一人走一边。 梁圆舒心烦意乱,没有回房间,直接下楼,出了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小姐分不清好坏人,被室友坑了两次,在和男主一行人的接触中才得到了成长。 我相信很多妹子都有这种经历,你明明是个聪明又机敏的人,可就是对有些人一再退让和讨好,外人看你又傻又包子,可你并不是傻,你只是觉得对方是朋友,不想太多计较,最后却被人得寸进尺。 第7章 漫无目的地走在华灯初上的街上,梁圆舒放空的思绪被小巷里不寻常的声响拉了回来。 鲜有人经过的空荡小巷,是电视剧里最常出现的抢劫场所。此时,一个瘦弱的男生,被四个人团团围住痛殴,梁圆舒刚想上前救人,听到那四人的头儿说话的一瞬间,她又退了回来。 “老天让我在这儿遇到你,这是给我报仇的机会啊。害老子背了个处分,看我这次不好好的教训你!”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天仗势欺人的吴凯,不用问,被围在中间的肯定是103宿舍,最瘦弱可欺的朱立平了。上次吴凯和103交手吃了亏,这次让他抓到落单的朱立平,还不往死里报复。 吴凯身后跟着的三个人和前两次那几个大学生不同,这显然是所谓的“社会人”。 梁圆舒眼看朱立平被打得不轻,想了想,还是冲上去,吼道:“让你背处分的人明明是我,有本事,来找我啊。” 第9页 四人循声转头,一见是她,面目更显狰狞。 “长得不错啊。”吴凯身后三个人,为首的应该是那个手臂上纹着一条龙的男人,他摸着下巴,狞笑着上下打量着梁圆舒。 “这可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吴凯说着,一步一步朝她逼近过来。 “上次你运气好,有你爸撑腰,让你搞了个轻描淡写的处分了事。这次,我一定送你进局子。”梁圆舒声色俱厉,毫不退缩,“我已经报了警,附近小巷子不多,警察很快就会找过来,你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我看你爸也保不了你。” 吴凯听她这样说,心里也有些忌惮,于是看向身后的“龙大哥”。“龙大哥”对一个绿头发的小弟使了使眼色,绿头发意会,点了点头,跑走了。不一会儿,绿头发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向他报告道:“大哥,没有。” “龙大哥”似笑非笑,将梁圆舒逼到墙根:“臭_娘_们儿!长得挺漂亮,嘴很厉嘛。” 朱立平捂着腹部,冲过来,骂道:“你们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可惜还没近“龙大哥”的身,便被他两个手下一把按倒在地。 “龙大哥”啐了一口,说:“吴凯,这小子交给你处置,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至于这小妞儿嘛,我一会儿舒服完了,让你也舒服舒服。” 事情的发展有点超出预期,吴凯找“社会大哥”来,其实就是想增加点气势,唬唬人,再打几下出出气,现在,他有点胆怯了:“大哥……这……” “别废话了。”“龙大哥”不耐烦了,迫不及待地把毒手伸向梁圆舒。 梁圆舒曲起膝盖,照着他下体使劲顶过去。 “龙大哥”登时便疼得龇牙咧嘴,他恼羞成怒,一把将梁圆舒掼在地上。 朱立平趁机逃出钳制,抱住龙大哥的腿,阻止他的行动,却体力不支,被一脚踢在脸上。 梁圆舒坐在地上,往后退了两下便被墙堵住了退路,“龙大哥”甩掉了朱立平,再次欺过来,扬手就要给她一个巴掌。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她一咬牙一闭眼,等死。 “住手!” 这一声大喝,在小巷子里尤为清晰。 103的三个兄弟及时赶到。 迟阳像一阵风一样,飞奔过来,踹开“龙大哥”,把梁圆舒护在怀里。 曹玺炀扶起伤痕累累的朱立平,和马光并肩战与那几人缠斗起来。 “龙大哥”趁迟阳不备,抡起拳头朝着他的后脑击过来,迟阳飞快闪身,一手格挡,一手反击,动作干净利落。“龙大哥”被摔在地上,对绿毛喊道:“快叫人来!” 他话音才落,只听一阵警笛响彻夜空,他们哪还顾得上叫人,纷纷爬起来,落荒而逃。 迟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有点意外,看了看其他几个室友:“报警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只有梁圆舒,神神秘秘地莞尔一笑。 待他们走出巷子,梁圆舒俯下身子,从角落里掏出手机,和一个由废光碟旧水瓶破电线之类的废旧物品组成的奇怪的东西,她摇摇头,有点不满意:“啧啧,声音还是不够清脆。” “这是什么啊?”马光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梁圆舒笑得俏皮可爱:“我第一次做这种东西,要是不成功,咱们几个都得交代在这了。” 梁圆舒见众人依然一头雾水,从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大家就都听到了响亮的警笛声。 曹玺炀明白了:“这是简易扬声器?” 梁圆舒微笑着点头。 马光也恍然大悟:“你把手机铃声设置成警铃了?” 梁圆舒仍然微笑点头。 “但是,你怎么带着两个手机啊?”曹玺炀有疑问。 “额……”朱立平犹豫着开口,“这手机……好像是我刚打架时掉的。” 梁圆舒再次笑着点头,把手机扔给他,低头捡起自己的手机,吹了吹土,装进口袋里。 一直沉默不语的迟阳开口了:“你——” 梁圆舒以为终于能得到他的认可,立即转过身来准备接受夸奖。 “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迟阳对上她一双水汪汪的眼,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不客气地教训道,“他们不是学校里的小流氓!” 梁圆舒耸耸肩,不以为然:“好玩嘛。” 迟阳气得吹鬍子瞪眼,曹玺炀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好了好了,总之现在是有惊无险,梁月月你下次不要这样了,知不知道。” “就是就是,今天好日子,别让那几个王八羔子败坏了兴致。”朱立平也顺着说。 梁圆舒抓住了重点:“什么好日子?” “迟阳的生日咯。”朱立平努努嘴,不慎扯到了伤口,疼得直咧嘴。 “生日?” “是啊,”马光说,“今天出来就是为了给他庆生的,立平先出来订蛋糕,才被那几个孙子给盯上。” “啊!”朱立平被提醒到,才想起来蛋糕的事,“现在应该做好了,快去拿,曹玺炀你不是还订了酒吧嘛。” 第10页 马光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梁圆舒,笑道:“走吧,一起。” “我?” 曹玺炀不由分说,过来拉住她:“走吧!” 迟阳跟在几人身后,问道:“才认识人家多久,就拉着人家去酒吧。” “合眼缘这种东西,一秒钟就足够了。”马光笑答。 “就是,”曹玺炀振臂高呼,“吴凯的敌人,就是我们103的朋友。” 朱立平跟他们嘻嘻哈哈地说笑了一会儿,慢走了几步,等落在最后的迟阳,从迟阳的表情上看,他对于带梁圆舒去酒吧这件事还是不太认同,朱立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如果吴凯那帮人找过来,她不是很麻烦?” 迟阳低头想了想,觉得朱立平言之有理,他盯着前面那个活蹦乱跳的姑娘,有点认命地苦笑:“她就是个大/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期月月的设定就是一个仗着家里有钱到处惹事的大小姐。 第8章 城市渐渐沉睡,酒吧一条街则是另一番灯红酒绿的样子。曹玺炀选的是一家叫做amora的酒吧,酒吧看起来不错,高档的黑胡桃木吧檯,后面摆放着五花八门的基酒、利口酒,吧檯另一侧还有乐队演奏。 迟阳一行人随着曹玺炀进了酒吧,立即有人上来相迎,待他们到了预定的卡座那边就坐。 朱立平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凑到曹玺炀面前,小声问道:“知道你有钱,也不用订这么好的地方吧,我怕一会儿我没钱跟你俩a啊。” 曹玺炀挥挥手,解释道:“朋友开的,酒水按市面价算,花不了多少。你们坐,我去打声招呼。” 待他离开,梁圆舒不解地问:“怎么不是他请客吗?” 马光对她的疑问更加不解:“凭什么让人家请客啊,不能因为人家有钱,就把人当凯子吧。” “我们宿舍的传统,一直都是aa制。除非有人提前有什么事说要请客。”朱立平说。 最意外的是,向来冷酷话少的迟阳也开了口:“钱这种东西,越是模糊着,越纠缠不清,越增加矛盾,不如算得清楚点,反而大家都开心。” “是吗……”梁圆舒有点迷糊,“可是我每次跟室友出去玩,都是我付钱,大家也很开心啊。” 啤酒被放在冰桶里摆到了桌上,马光帮大家开了盖,一瓶瓶分发好,曹玺炀也回来了,一时间大家开始推杯换盏,“请客还是aa”的话题就这样被带过了。 迟阳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声音很轻:“早晚有不开心的一天。” 梁圆舒愣住了,旁边三个人大声地吵嚷着,酒吧里人生和音乐声一个比一个分贝高,她却听见了这句话。梁圆舒被戳中了痛处,心中不免有些难过,她放下酒杯,站起来,去厕所。 她刚站起来,有人走到她座位外面,她抬眼一看,气不打一处来。 “让让!”她语气不善。 来人皱眉,侧身让开了一个窄窄的通道,让她过去。 梁圆舒不客气地往旁边推了她一把,不满道:“这么窄我怎么过。” 那人借着她的这股劲,一下子扑倒在座位上,就这么巧,扑在迟阳怀里。迟阳吓了一跳,立即将她扶起来,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周琳玥长长的头发被弄得有些乱,有几丝遮在脸上,显得楚楚可怜,抬头看梁圆舒的时候,眼睛里却有一丝挑衅。 梁圆舒被激起了火气,如果不是二哥破坏规矩录取了这个女人,室友也不会跟她反目,两个哥哥也不会吵架,她今天也不会愤而离家。 她上去,一把把周琳玥从迟阳怀里拉出来:“你给我起来!” “你干什么……”周琳玥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勾搭完我哥又跑这来勾搭迟阳,真够水性杨花的!”梁圆舒生气起来口不择言,周围已经出现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我没有……”周琳玥眼含泪光看向迟阳,“我只是想来帮你庆祝生日。” “谁用你庆祝生日?你要不要脸?都有男朋友了还跟别的男人藕断丝连的,是不是特享受世上的男人都被你玩弄于手心的感觉?” “够了。” 梁圆舒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让她惊讶的是,这一声不冷不热的呵斥竟来自于迟阳。 “这是我的生日会。”言下之意,谁来庆祝生日,你没权管。 “你——!”梁圆舒被气得直瞪眼。 迟阳走到周琳玥面前,说:“谢谢你来帮我庆祝生日,不过现在我只想跟朋友们喝酒,恕我无法招待你,我送你出去。” 他的语气客气中带着强势,不容置喙。 周琳玥看看周围好事者们伸长的脖子,暗暗递给梁圆舒一个不善的眼神,随迟阳往外走。 遇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店员,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还跟她打招呼:“周小姐要走了?” 周琳玥换上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与他道别,做得一丝不苟。 迟阳将他送出门,站在路边帮她打车。 “迟阳,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来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第11页 昏黄的路灯下,迟阳嘆了口气,转过头来,面对她,说:“你觉得你今天来,这么一闹,我还能快乐得起来吗?” 周琳玥眼中水雾迷濛,抢着解释:“是她闹,我没——” “周琳玥,”迟阳打断她,轻轻地摇头,淡然道,“别拿我当傻子。” 周琳玥保持着泫然欲泣的表情,认真地看向他,过了几秒,才“噗嗤”一声笑出来,露出得意的样子,感慨道:“还是你了解我。” 迟阳回来的时候,梁圆舒还冷着一张脸,看见他坐过来,赌气地别过头去盯着吧檯不说话。 盯着盯着,她想起来刚刚周琳玥出门的时候店员跟她打招呼的情景,这给她提供了一个可能性——她笑得奸诈,起身走到吧檯。 “小哥,帮我调一杯薄荷茱莉普。” 吧檯的调酒师看了看这个笑得甜甜的小女生,拿了按照转身准备拿基酒,她又开口叫住他:“梁敏行应该在你这存酒了吧?给我用他的威士忌,我知道他最近收了一瓶什么礼炮,哎呀我也不是很懂,就用那个吧。” 调酒师没料到她竟提出这么出格的要求,一时之间无所适从:“这……” “怎么了?是不是那个炮不适合调酒?”梁圆舒假装看不见他为难的表情,大方道,“那算了别调了。” 调酒师松了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她说—— “给我直接开了,加冰喝。” 后来,服务员给梁敏行打电话,他没有接。梁圆舒并不是开玩笑,坚持要开这瓶酒,服务员只好叫来了店长,店长打电话问了老闆,他们反覆确认了她的身份,把那瓶酒给她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你们平时竟然都在qq和微信里活跃,我可能用了个假微博吧,感谢大家支持啦 第9章 梁圆舒奸计成功,心满意足地回到卡座,继续与103几个男生推杯换盏,单单不理迟阳,迟阳默默地喝着酒听他们胡扯,倒乐得清闲。 几人聊着聊着,又说到了刚刚在小巷里惊险的一幕。 “拿废品做喇叭,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马光由衷地佩服。 “这没什么,高中的物理知识。”梁圆舒有点小得意,“就是能一次成功,这个比较意外。” 朱立平往嘴里塞着零食,口齿不清道:“我记得你说你是物理系的。” “嗯,天体物理。” “你一女生学这个?为什么啊?”马光表示惊奇。 “当然是喜欢咯,你们本科时选的专业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吗?” “我不是啊,”马光老老实实摇头,又转头问曹玺炀和朱立平,“你们是吗?” “我不是。”朱立平说,“我是因为泰大的数学系比较‘值钱’,不论是金融还是计算机界,认可度都高,就业比较容易。” “我是因为高考成绩不错,上别的专业有点糟蹋,就选了这个。”马光说完,问曹玺炀,“你呢?” 曹玺炀有点不好意思,嗫嚅了一会儿,说:“我有弱视,感兴趣的理工科专业基本全不能报,就报了数学了。” 梁圆舒悄悄瞄了一眼迟阳,后者只顾喝酒,什么也没说。 朱立平看到了,笑了笑,说:“迟阳是数学竞赛保送的。” 梁圆舒眼睛一亮:“我也是保送的。” 迟阳放下酒杯,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梁圆舒水汪汪的大眼一瞪,“你笑什么?” 朱立平一看,怕又吵起来,赶紧转移话题:“女侠,今天你救了我,咱们就是过命的兄弟。来,干一杯。” “女侠,算我一个!”曹玺炀也凑热闹。 马光认同,也举起杯来,大有歃血为盟的气势,号召道:“对,我也敬你一杯,以后你梁圆舒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就是我们103的好兄弟!大家一起举杯!”他边说,便往不大情愿的迟阳手里塞了一个满噹噹的酒杯。 梁圆舒从善如流地举杯,就在几个人的杯子要碰在一起的时候,她叫了停。 “等等。”她放下杯子。 “怎么了?” “跟你们几个做兄弟可以,但是他——”梁圆舒扬了扬下巴,眼神指向迟阳,“我不跟他做兄弟。” “哎呀,别这样了,”朱立平打圆场,“我替他给你道歉。” “不行。”梁圆舒摇头坚持,“跟他做兄弟,不行。” 眼看局面有点尴尬,不想她突然莞尔一笑,接着说:“他得做我男朋友。” 众人愣了一下,瞬间起闹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接下来,迟阳一直都是懵的被大家指示着,吹蜡烛,切蛋糕,都没缓过神。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迟阳在自己23岁的这个晚上,脸红成了一个番茄。 迟阳早上醒来,揉揉因宿醉而疼得要裂开的头,昨晚的画面一点点在眼前回放,他的脸又红了,他晃晃头,赶走这奇怪的感觉,他想,昨天,大概是自己喝醉了,要么,就是梁圆舒喝醉了。 “寿星醒了?”马光是最早起床的,他递给迟阳一杯蜂蜜水,关心道,“来,喝点蜂蜜水解解酒。” 第12页 迟阳觉得哪里不太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接过杯子,警惕地问:“今天这么关心我,不是想抄我作业吧?” 马光对他的猜测嗤之以鼻:“切!哥用得着抄你作业吗。要不是你小女朋友对我耳提面命,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啊,我还怕被我女朋友知道还以为我是弯的呢。” 迟阳皱眉:“你说什么女朋友?” “就我女朋友啊,冯潇潇,上次来找我,你见过的。” “谁问你女朋友,我是说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关我什么事?” 迟阳觉得自己可能要疯,脑袋更疼了:“我问你,谁是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就——” 阳台的栅栏外面突然探出个小脑袋,笑嘻嘻地问:“在聊我啊?” 迟阳的床头靠近窗户,突然出现的人把他着实吓了一跳,问:“你怎么在这?” “怕他笨手笨脚的照顾不好我男朋友,在这监视他啊。”梁圆舒答得理所当然的。 “谁……谁是你男朋友!”迟阳一向淡定的面容此刻显现出一丝慌乱,还有……红晕。 梁圆舒更受到了鼓舞,故意滔滔不绝道:“唔,我男朋友,数学系金融数学专业研一的高材生,姓迟名阳,他长得帅气逼人,玉树临——” 迟阳走到窗边,“唰”的一声,拉上了窗帘。 “哎——!我还没说完呢!” 迟阳到实验室的时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把书本放好,拿出手机,发了个简讯:我到了。 信息才刚发出一会儿,就收到回复,对方说已经到了楼下,正在等电梯。 这份兼职是马光托人帮迟阳找的,现在临近考试周,无论是微积分、线性代数,还是统计学,总之跟数学有关的所有学科,都是挂科重灾区。迟阳的工作内容,就是做考前辅导,每天帮这个同学补习两个小时,今天是第一天,迟阳一直与对方用简讯联繫,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因为没有提前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占座位,就只能把地点定在这间空的实验室。 咔嗒,门响了,迟阳转身。 梁圆舒背着大大的书包,从门缝里钻进来,古灵精怪地看着他笑。 第10章 “你怎么来了?”迟阳有点儿惊讶,“这实验室今天已经有人订了。” “是我订的。” “嗯?你等一下……”迟阳微微皱眉,他想会不会是有人搞错了,于是拿起手机,想打电话跟僱主确认。 谁知他这边电话刚一拨出,梁圆舒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只见她轻轻巧巧地把手机放在耳边,接了电话,迟阳的听筒里传来了她的声音。 迟阳挂了电话,对于现在的情形,心里有了数。 “是你雇我来的?你要补习功课?” 梁媛舒轻轻点头,笑容漾开在唇边,她的唇色本就偏向于浅粉,现在涂了一层淡淡的润唇膏,笑起来显得晶莹而柔软。梁圆舒今天化了淡淡的妆,穿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也不知来之前做了什么,搞得现在满头大汗。她胸膛微微起伏,脸红扑扑的,水汪汪的眼睛被衬得更是无比清澈。 迟阳眼神别向一边,不看她,问:“你一个学物理的,数学能差到哪儿去?干嘛来耍我?”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着名的物理学家海森堡他的数学就很烂。” 梁圆舒引用名人事迹做论据,她说得可怜兮兮的,如果她不是梁圆舒,迟阳差点就信了。 “大小姐,我跟你说过了,我还要找工作,我很忙。” 梁圆舒不满:“怎么还找工作?给我辅导功课不就是工作吗?又不是不付给你钱。” 迟阳对她无意间流露出的天然的优越感很是敏感,语气也硬了起来:“你只是想花点钱雇个人陪你玩,可惜你看错人了,我不是宠物。” 梁圆舒很委屈,她急切地想要向他证明自己并非是来玩的。 “这是课本,这是练习题,这是找学长要的去年的复习笔记,这是往年的试卷,这是图书馆借来的书。”她低头从书包里一本一本地往外掏,希望迟阳能看见她的诚意。 可惜,迟阳现在被刚爆发的自卑情绪沖昏了头脑,根本不想听她说,一味认定了她是故意耍他找乐子。他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毫不犹豫地离开实验室。 迟阳在离学校不远的快餐店找到一份工作,除了到了饭点比较繁忙以外,平时还算轻松。过了午饭时间,客人渐渐少了起来,调味酱吸管都几乎见了底,迟阳趁着清闲,一点一点把缺少的东西补足,开箱子的时候,闪了神,壁纸刀一偏,割伤了手指,血流得不多,但那痛感也足够让人回神了。 那个时候,他在想梁圆舒。昨天不欢而散,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再见到她,他想,本来说要他做男朋友就是酒后胡言再加上生气想作弄他吧,被他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之后应该也就觉得无趣,放弃了。 那种大小姐,只是赌一时意气罢了。 迟阳松了一口气,幸亏她是闹着玩,否则,他要怎么回应呢?与周琳玥分手之后,不是没有女孩子明里暗里对他表示过好感,他视若不见,并非忘不了谁,而是周琳玥的事为他敲响了一个警钟。 第13页 迟阳的父亲曾经卧病两年多,耗光了家里的大部分积蓄,终于在他高二那年熬不住,过世了,从那之后,做了多年家庭妇女的母亲不得不出去找工作,四十几岁的人,没什么工作经验,连保洁员的工作都不好找。 周琳玥的家庭条件比他还糟,家在中部农村,有一个弟弟,父母重男轻女,不仅不给她生活费学费,还数次要上着学的女儿给家里寄钱。 周琳玥和迟阳同级,在两人大二的那年,她家中来信,说母亲病重需要用钱,周琳玥办了休学,每天都打工到很晚,那段时间,迟阳什么都帮不上,只能天天接她下班,直到有一天,迟阳的母亲也生病住院,他连这仅剩的陪伴都做不到了。 知道周琳玥跟那个啤酒肚土大款在一起的时候,他竟然很平静,周琳玥也只是笑笑,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辩解,他们两个人,都活得太明白,太清醒。 从那之后,迟阳意识到,在他一无所有的年纪,连谈钱都算是奢侈的,更不要说是感情。他努力学习、打工,把所有的旖旎情感都抛在脑后。 “叮铃铃”门口的风铃响了,迟阳打起精神,不再想其他。 下午三点换班之后,迟阳回到学校宿舍,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趁现在澡堂人少去沖个澡清醒一下,提着洗澡的篮子刚出宿舍楼,没想到,遇到了梁圆舒,他开始也是吃了一惊,愣了一秒钟,假装看不见,甩开步子往前走。 “去洗澡啊?”梁圆舒背着手,一蹦一跳的,心情很好的样子,跟在他身后。 迟阳当她空气。 梁圆舒才没那么容易放弃:“后背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吧?沖澡对伤口不好。” 迟阳停下脚步,拽拽衣服,整理一下头发,当她不存在。 迎面走来几个人,似乎与迟阳认识,互相打了个招呼。 梁圆舒狡黠一笑,说:“要不我再帮你擦背吧,这次你想怎么擦?”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那几个没走远的人似乎听见了,回头看,一个个脸上带着探究的表情。 迟阳立即转身,惊慌地去阻拦她,被她轻巧躲过,嘴里还在说着暧昧的话。 “怎么了?上次力道行不行?不行我再改进啊。” 被她躲开几次后,迟阳终于还是把她捉住,拉到没人会路过的转角处才放开。 “你到底想怎么样?”迟阳问。 “嗯……”梁圆舒想了想,说,“想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不要。”迟阳都不用考虑,总之拒绝就对了。 “哦。”梁圆舒轻轻点头,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那你走吧。”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想起响亮的一声:“迟阳,我喜——” 迟阳迅速转身,一把把她嘴牢牢捂住。 “怕了你了,跟你去,行了吧。” 第11章 迟阳怎么样也没想到,不,应该说任哪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穿着t恤和花不拉叽的沙滩裤、提着洗澡的篮子,站在……高级温泉酒店门口。 他浑身不自在,问:“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开房,怕了吧?”梁圆舒调皮地眨眨眼。 迟阳当然不信她的话,半信半疑地跟在她身后,他们被服务生带到大堂的茶室,有人帮忙倒茶、递热毛巾,还有两盘看起来漂亮可爱的甜点。 不一会儿,穿着考究的温泉管家走进来,恭敬地询问:“梁小姐,今天是来泡温泉还是做spa?” 梁圆舒站起来,往一边走了几步,对他招招手,温泉管家按照她的意思与她走到一边。她悄悄指了指迟阳:“我今天带个朋友来洗澡。他的后背有没完全癒合的旧伤,你们要注意一下,还有,他最近做粗重活有点多,需要解解乏。” 温泉管家十分专业地默默记下她的每个要求,不问一句八卦:“好的,我们会给他定制一个理疗方案。” 迟阳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只好坐在座位上喝茶等待,等了一会儿,他们讲完了,管家带了两个年轻人过来:“先生,请跟我来。” 迟阳被带到了一个两层独栋别墅,温泉管家为他一一介绍房间设施,区别于一般的温泉酒店的和风装饰风格,这里採用的是北欧的装潢风格,除了起居室、卧室、浴室、卧室,还有室内温泉和室外温泉,甚至还有独立的庭院,推开落地的玻璃窗就能看到繁茂的树林,室外温泉正对着树林,掩映在碧叶红花之间,飘散着氤氲的蒸汽。 “请换上衣服。”管家介绍完了,又让人奉上浴袍。 迟阳还云里雾里,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管家以为他的伤很重以至于不好换衣服,于是体贴地说:“先生如果不方便的话也可以由我们的服务生代劳。” 迟阳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吓得赶忙制止了走向他的两名服务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管家也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但依然保持着专业的笑容,解释着酒店周到的服务:“先生请放心,我们会根据您伤口的情况为您定制安全的方案,不会对身体有伤害的。” 第14页 “等等。”迟阳好像有点懂了,“谁说我要泡温泉的?” “不仅是泡温泉,我们还会为您安排spa以及——” 迟阳手一挥,打断他:“是谁说的?” “是……梁小姐。” “她呢?” 迟阳一进门,气势汹汹的,就到处找人。 “梁圆舒,你给我出来!” “喊什么,在这呢。” 迟阳循着声音找过去:“梁圆舒,你——” 他的话说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入眼的是梁圆舒裸露的后背,在温泉池波光的映衬下细腻而洁白,凝脂一样。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说话,气势都减了大半。 “你……你把那个什么温泉理疗退了,我不做。” 迟阳听见身后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好啊。”梁圆舒从温泉里出来,她知道他的软肋在哪,“房已经开了,人也给你安排了,那客房费、vip服务费、衣服毛巾之类的钱,你都自己付好了。” “你!” 梁圆舒趁火打劫:“你要是乖乖把全套做完,我就付钱。” 迟阳双手垂在身侧,握拳:“不要。你说的那些费用,我会还给你的。” 梁圆舒劝他:“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你要真还,几个月的工都白打了。” 迟阳终于生气了,转身怒气沖沖地瞪着她,呵斥道:“梁圆舒,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耍人吗?” 梁圆舒有些惊讶:“你觉得,我是在耍你?”她觉得,就算使了点小计谋,她做的事明明也都是为他好。 “你莫名其妙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莫名其妙找了俩人说要帮我换衣服洗澡,还做什么spa,不是耍我是什么?这次也是,辅导功课也是,如果你觉得昨天我那样对你说话惹你生气了,我跟你道歉,还有上次酒吧的事,我统统道歉,我只求你别再耍我了。” 迟阳说完,气哄哄的,转身就走。 梁圆舒真是恨死了,这个榆木疙瘩脑袋!好啊,既然说她耍人,那她不做点什么怎么行呢? “迟阳你——哎呀!”梁圆舒说了一半的话变成惊呼。 迟阳听见这声惊呼,哪还有时间生气,想也没想,转身就想救她。 结果,他急急地转过来,却看见梁圆舒好好地站在他面前,裹着刚换上的干浴巾,正笑靥如花地看着他紧张担心的表情。 意识到自己被骗,迟阳心下更加愤怒,转身就走。梁圆舒上前想拉住他。 “啊——!”往前走了一步的梁圆舒突然发出惊呼。 迟阳嗤之以鼻,还想骗我第二次? 没等他腹诽完,他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了一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就一头栽进水里。 梁圆舒这次还真不是故意的,脚下滴落的水太多,想上前留住迟阳时走得又急,这么一滑,临下水之前下意识地抓住眼前的东西,于是,两人就这么双双入了水。 温泉水不深,但摔进去的时候梁圆舒还是呛了两口水,正难受得咳个不停,迟阳虽然气她,但也还是一脸焦急地帮她拍着背。 咳了一会儿,梁圆舒的不适逐渐缓解,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一个问题—— 浴……浴巾……呢? 迟阳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尴尬,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水上,才发现,湿哒哒的浴巾正可怜兮兮地漂浮在那里,迟阳一惊,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也不敢回头了,脸上红通通的像有火在炙烤。 梁圆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迟阳紧张兮兮地上下检查自己紧贴在身上的湿衣服,问:“你笑什么?” “迟阳。”梁圆舒笑得更开怀了,“你不想洗也得洗了。” 泡了温泉,做了一套昂贵的理疗,要说不舒服,那是谎话,可迟阳身体舒服了,心里还是不舒服,一直臭着一张脸。 梁圆舒看了看表,说:“在这边吃点东西等一下吧,我家司机今天要去接机,可能会晚一点到。” 迟阳不爽:“我自己回去,你自便。” “这边没有公交的。” “我打车。” “来这种地方的,人人都有好几辆车,还有司机,谁会打车啊,没有出租会开过来的。” 迟阳脸更臭了。 “哎?迟阳,你怎么在这?” 迟阳和梁圆舒顺着声音一看,是熟人。 第12章 “喜羊羊来泡温泉啊?”梁圆舒笑嘻嘻地问。 “嗯……嗯,对啊。”曹玺炀脸一红,含含糊糊地答。 迟阳的目光移向他身后的女生,明白了个大概。 “嗨。”他礼貌地点头,打了个招呼。 “女朋友啊?”梁圆舒自来熟,“你好我是梁圆舒,曹玺炀的朋友。” 曹玺炀身后的女生落落大方的,也不扭捏,友好地报上了姓名:“你好,袁婧。” “对了,你们俩怎么会来这?”曹玺炀问。 梁圆舒大大咧咧地答得直白:“来这能是干什么?当然是跟你们一样了。” 第15页 “跟……跟我们——”曹玺炀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 “不……不是!诶?你别……”任迟阳怎么阻止,曹玺炀脑袋里的猥琐小剧场也已经不受控制地售票开演了。 “你们要回学校吗?”曹玺炀问,“我开车来的,捎你们回去。” 梁圆舒摇头:“你送迟阳回去吧。” “你呢?” “我回家。” “你家还住兴园吧?”见梁圆舒点头,曹玺炀迅速规划好路线,“正好,我送迟阳跟袁婧回学校,然后去兴园那边见个朋友,顺路。” 袁婧也出言邀请:“就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梁圆舒不再推辞,上了车。 梁圆舒和迟阳坐在后座,一人守着一边车门,曹玺炀这辆并不算特别宽敞的小轿车硬生生地被这两个人从中间让出一个大胖子都能坐得舒坦的空位出来。 曹玺炀一路与袁婧说说笑笑,打情骂俏,直到到了学校,车上只剩他和梁圆舒,他才严肃起来。 “闹矛盾了?”他直入主题。 梁圆舒也不问他怎么知道的,事实上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 “嗯。” “因为什么?” 遇到一个肯听她吐苦水的“垃圾桶”,梁圆舒一股脑地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当然,略去了温泉池那件令人脸红的尴尬事。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梁圆舒越说越气。 “你问过我,跟室友吃饭喝酒为什么不请客,非要aa。” “嗯,你还记得啊,我就随便一问。” “我现在告诉你,是因为尊重。”曹玺炀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到底,以‘尊重’二字来维繫的才最为可靠,朋友,家人,爱人,还有生意伙伴。作为室友,aa能给他们带来一种平等的感觉,谁也不依附谁,穷的不会自卑,富的也没理由高高在上,这种平等的关系就是尊重。” 梁圆舒辩解道:“我……我只是想帮他嘛,我没想那么多。” “你的问题在于,你给的只是你想给的,而不是对方想要的。”曹玺炀拐了个弯,车子缓缓地停下来,“交朋友就是这样,你付出什么,就会吸引什么样的人,你只想付出金钱,那交到的就是为钱接近你的人,而这种人,不能长久,为钱来的,也终究会为钱而去。 “想得到感情,就得付出感情。”曹玺炀说完大道理,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提醒她,“你到家了。” 梁圆舒一进门,两个哥哥都坐在沙发里,各做各的事,互相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流。 “爸妈呢?”她明显是在问大哥梁谨言。 “姚叔说飞机延误,他们还在机场。” 梁圆舒心里还在想刚刚曹玺炀的话,现在只想独处一会儿好好整理明白,于是找了个藉口道:“那我去洗个澡,换个衣服。” 梁谨言点头,坐在沙发里继续看他的文件。 梁圆舒上了楼,才发现不对劲,她突然转身,语气不善地问:“梁敏行,你跟着我干什么?” 梁敏行被她吓了一跳,缓了缓神,揶揄:“洗什么澡啊,下午包了两间房洗,还没洗够啊?” 梁圆舒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管得着吗你。” “用我的卡去洗温泉,还开了我一瓶皇家礼炮,还没消气啊?”梁敏行拿她没辙,这个妹妹从小就是这样,每次跟他斗气,都让他破财,不过她每次都不会气很久,通常发泄过后很快就能与他和好,梁敏行没想到,这次她竟然这么长时间还不理他,那他也只能放下身段主动求和。 “想让我消气啊?”梁圆舒提出条件,“去跟大哥道歉。” “啊?” 梁圆舒再次一字一句地强调:“你跟大哥道歉,我就跟你和好。” 正当两人对峙的时候,楼下一阵嘈杂,接着就听到大哥喊:“月月,敏行,爸妈回来了!” 梁母姓乔,闺名静淞,是瑞福大酒店前董事长兼总经理乔炳文的独女,梁昆当年离异,独自带着孩子到瑞福工作,又聪明又勤恳,乔老先生对他很是看重。要说以乔静淞当年的家庭背景,不是不能嫁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但她身体孱弱,乔老先生怕她到了婆家吃亏,只有这个老实本分的梁昆,才是良婿首选。 嫁女儿,送公司,梁昆岂止是少奋斗十年,简直是一步登天。梁昆也算知恩图报,几十年来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一直对乔静淞关爱有加,乔静淞怕冷,自从公司交给梁谨言,退休了的梁昆年年冬天都赔老婆去澳洲过冬,今年乔静淞身体状况不错,老两口还顺带旅了个游才回家。 一家人难得一起凑在饭桌前,梁圆舒和梁敏行两人依然是互不相让,用眼神较劲,梁谨言则好像一个幼儿园老师在见学生家长。 “公司怎么样?”梁昆问。 “公司交给谨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看倒是他们俩,”乔静淞看梁谨言的目光柔和而慈爱,提起自己亲生的两个却满是无奈,“谨言,他们俩又给你惹什么事了?” 第16页 “没有,挺好的。”梁谨言也难得地微笑起来,帮乔静淞夹菜,“妈,尝尝这个,上次你说澳洲吃不到,多吃点。” 那边厢两个人的“眼神战”以梁敏行败北结束,在梁圆舒警告的目光下,他面朝梁谨言,支支吾吾道:“那个,大哥……前几天的事……对不——” 梁谨言经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敏行,周琳玥明天去你部门报到,你有没有问题?” “什么?”梁敏行差点没被自己一口唾沫呛到。 “如果没问题我就让人事部安排了。” “哥……你怎么……”怎么改变主意了? 梁谨言笑道:“你长大了,我也应该尊重你的决定,放手让你做事情。” 梁圆舒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心不在焉地嚼着。 尊重,又是尊重? 她扒拉了几口饭,筷子往桌上一放,英勇就义一样:“我吃饱了。” 第13章 接下来的几天,迟阳都没有见到梁圆舒,这也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他的室友最近有点儿怪。 “迟阳,还没吃午饭吧?”朱立平从外面进来,手上拎了个外卖盒,“特意给你买的,你的最爱,东区食堂酸辣粉。” 迟阳眉心微蹙,虽说他真爱吃,但大夏天的,吃这种又热又辣的东西,还是有点勉强。不过怎么说也是室友的好意,拒绝了不太礼貌,迟阳只好强忍着狼吞虎咽。等他吃完整碗的酸辣粉,汗湿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第二天,迟阳的脸上就毫无意外地冒出了两个又大又肿的痘痘。 马光塞给他一管药膏:“这个祛痘很有效。” 迟阳疑惑,一个洗脸洗澡洗衣服一块肥皂解决所有问题的人,给他推荐祛痘药膏? “哪来的?”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不会是用来整人的吧? 马光傻笑着,跟他打哈哈:“女朋友……女朋友给的。” 下午,迟阳从图书馆回来,几件昨天放到脏衣篓里的衣服已经被叠好放在床上,衣服上还有清新的洗衣液香味。 “这怎么回事儿?” 曹玺炀边打游戏边答道:“哦,我洗衣服,顺便给你洗了。” 同屋一年,这个糕点店小少爷除了内衣从没在宿舍洗过衣服。 迟阳犹豫着,把衣服上下左右翻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机关,将信将疑地收了起来。 不正常,相当的不正常,迟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的课程情况,确定这几个人并不会因为学业和考试有求于他,他带着一脑袋疑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第二天,就起晚了。 迟阳坐起来,看了看表,因为睡过头,没来得及去占座,看来图书馆是去不成了。 朱立平拎着一袋包子“砰”地一声撞开宿舍门,嚷嚷着:“迟阳迟阳,我给你在图书馆占了座,你赶紧去啊。” 迟阳揉着太阳穴:“你起这么早?” “是啊是啊,赶快去吧,一会儿被别人占了。”朱立平塞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 空座位的桌子上摆了两本图书馆里的书,摊开在桌上,这也是同学们最常用的占座方式之一,只不过不能持续太久,一段时间没人坐的话就会被人把书推开强行占用了去。 梁圆舒举着一本书,躲在书架后,暗中观察。 “哎——同学同学,这个座是我的。”一见到有人在那个座位驻足,梁圆舒就赶紧过去阻止,“我在那边查点资料,没走远啦,你看我卡都还在这呢。” 听她这样说,对方只好放弃这里,寻找下一个座位。 就这样,梁圆舒呆了半个多小时,赶走了三个企图占座的同学。直到远远看见迟阳进了门,等他落了座,她才把手上的书放回书架,心满意足地离开。 今天第一个任务达成,她开开心心地躲到楼下期刊阅览室找了几本青春疼痛杂志打发时间,把或矫情文艺或邪魅狂狷的男主角统统代入迟阳的脸,每一本都粗粗翻了一遍,频频摇头,总觉得差强人意——就算人人都长着迟阳的脸,他们也不是迟阳。看了几本之后也就差不多快到中午闭馆时间了,她把杂志摆放回去,继续她今天倒追计划的第二项任务——帮他买午饭。 她随手摸一摸衣服兜,一愣,又仔细翻了一遍衣服和包包,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饭卡丢了。 与大部分高校一样,泰大也实行一卡通制,一张卡片同时作为饭卡、借书卡、洗澡卡、寝室出入凭证,丢了一卡通卡片几乎对每个大学生来说都是个“噩梦”。 没办法,只能循着记忆去找。梁圆舒回想了一下,最后一次见到卡片是在楼上占座时。 她不得不上楼进了刚刚那间阅览室。迟阳正埋头学习,她悄悄躲在一边,眯着眼睛,隐约看见他旁边的男生椅子下有个疑似卡片的东西,她想上去看个清楚,又怕迟阳发现她帮忙占座的事情又来跟她生气,于是只能躲在书架后,等他什么时候离开。 终于,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图书馆里开始播放闭馆通知,梁圆舒聚精会神盯着那个卡片,盼着迟阳赶快收拾东西离开。迟阳这边呢,却不紧不慢的,还在看书,他身边那人站了起来,抱着书,把凳子往桌子下一推,梁圆舒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卡片“咻”地飞向了书架下面的缝隙。 第17页 梁圆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走就走嘛,要不要这么有公德还非要推一下椅子!她赶紧跑到书架那里,所幸这边正好在迟阳的视线死角,她跪在地上,手伸到书架底下去够,每次都好像只差一点点,由于视线不够清晰,她俯身趴下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好巧不巧的,背后有人影覆过来,挡住了大片的光。 “餵同学,别挡我光线啦!”她使劲伸着手指一次次地去够卡片。 阴影的主人俯下身,把手伸进缝隙,一会儿的工夫,小卡片出现在他修长的手指之间。 “谢——”梁圆舒道着谢要把卡片接过来,才发现不对,“这不是我——” 抬头看见眼前帮她捡卡片的人,梁圆舒变得更惊讶了。 “你找这个?”迟阳双指夹着卡片,问。 “嗯……啊!”梁圆舒不想让他知道占座的事,于是笑眯眯地承认,“嗯,对啊,我最爱喝这家奶茶了!” “可这卡是我的。”迟阳故意拆穿。 “啊?”梁圆舒傻笑,“真巧,哈哈。” 迟阳把会员卡放进裤兜,顺便从兜里摸出另一张卡片:“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梁圆舒一看,卡片的照片里笑得傻乎乎的女生,可不就是她嘛。 “被你捡到了啊,谢谢。”她尴尬地笑着,伸手去接。 迟阳手一扬,恶劣地把卡举到一个她够不到的高度,梁圆舒踮着脚尖去抓,抓了几次抓不到,急得她突然蹦起来去抢,东西没抢到不说,落下的时候还重心不稳,晃了一下,撞到迟阳怀里。 迟阳把她扶住,顺势抵在身后的书架上。 许久,谁也没有说话。 图书馆里的人已经走光了,梁圆舒低着头,她知道自己现在离他很近,近到一抬头就脸碰脸的程度,近到能看见他的胸膛细微的起伏,甚至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也许,是听错了,可能是她自己的心跳。 “梁圆舒。”迟阳突然压低了声音,叫她。 “啊?”不是要表白了吧?梁圆舒眨了眨眼,心里小鹿乱撞,怀着满满的希冀,抬头看他。 “啪”!一张试卷拍在脸上。 “这题是你做的?”迟阳忍无可忍地问。 梁圆舒还没从旖旎的幻想里回神呢,呆头呆脑地抓着试卷看了一会儿。是她的期中考试试卷,应该是找迟阳补课不欢而散那次被他不小心带走的,她不明所以地照实回答:“嗯。” 他从书架边拿过自己刚刚放在一边的书本,拍拍因为捡东西弄脏的裤腿,留下一句:“明天早晨过来占座。” 说完抬腿就走。 梁圆舒没听明白,屁颠屁颠地跟上:“什么?” “记得带着你的课本。”他补充一句。 梁圆舒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突然高兴得跳起来,追上来,在迟阳面前,立正,响亮地答了一声“遵命”,然后跳着不知名的舞,开开心心地跑远了。 迟阳望着那抹欢快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唇角悄悄翘了起来。 第14章 迟阳刚出去接了个水,回来就看见一个男生坐在他的位子上,和梁圆舒小声聊天。 他走过去,把水杯放在桌上,问梁圆舒:“做完了?” 今天是为期一周的补习活动的最后一天,明天梁圆舒就要去参加微积分科目的考试,迟阳把前年的试卷找出来,给她做模拟考场,要求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一张试卷。 梁圆舒对他粲然一笑:“还没。” 迟阳双手环胸,靠在桌边,看着她,不说话。 “额……那个……”梁圆舒被他看得毛毛的,不得不对身边的男生说,“抱歉,你这道题,我也不会……” “没关系,学姐,”那男生锲而不捨,“方便留个电话吗?以后有什么物理问题我再请教你。” “这个……”梁圆舒犹豫。 “时间到。”迟阳突然出声,声音又轻又有力,只是有点冷冷的。 “啊?”梁圆舒吓了一跳,赶忙趴在桌上死死地护着卷子,央求道,“还有一道题,再给十分钟。” 迟阳淡淡道:“五分钟。” “十分钟吧,这题好难。”梁圆舒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眨,看着他,撒娇道,“拜託啦,就十分钟,好吗?” 迟阳看了看表,不为所动:“还有四分三十秒。” 梁圆舒不再说一个字,埋头一顿狂写。那男生讨了个没趣,只好灰熘熘离开。 过了一会儿,交了卷的梁圆舒百无聊赖地手托着腮,盯着身边认真批改试卷的男人的侧脸看。 迟阳被盯得心神不宁,终于是忍不住:“不看书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 “有。” “又胡说八道。”相处了这许多天,迟阳对她的个性也早就领教一二了。 梁圆舒托着腮笑,拿着镜子给他照:“你看不见吗?” “什么啊?”迟阳看她这么煞有介事的样子,也开始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的脸,“什么也没有啊。” 第18页 “胡说。”梁圆舒凑过去,两个人的脸同时出现在镜子里,她指了指镜中的迟阳,一本正经地说,“明明就有个这么大的‘帅’字!” 迟阳猝不及防被逗笑,一直板着的脸也缓和了许多。 “笑起来更帅!”她又补了一句。 迟阳被奉承得不好意思了,低头继续批改试卷。 “诶,我说。”梁圆舒拉了拉他的衣服,轻轻问,“你刚……是不是吃醋了?” “我?我吃什么醋?”迟阳矢口否认。 “还说没吃醋。”梁圆舒揭穿道,“现在才八点二十。”也就是他们约定交卷的时间。 迟阳无从辩驳,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当他看到梁圆舒和那男生有说有笑的时候,就是想搞破坏,他做那些事时没意识到,这是不是就叫吃醋,直到现在他也搞不清。 “你看你这道题——”他赶紧转移话题。 “这道题怎么了?”梁圆舒笑得更开心了,“这道题没做错。” “这道题……这道题就……”迟阳被戳穿,脸红红的,还在硬撑,“就做得不错。” “迟阳。”梁圆舒不打算放过他,笃定地给他下了结论,“你害羞了。” “我害什么羞,你——”他狡辩,却在抬头的瞬间瞪大了眼,“你干嘛拿我杯?” 梁圆舒做坏事被发现,这会儿正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把杯放回去:“我太渴了,又忘了带杯子……” 迟阳最难抗拒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嘆口气,把杯子打开,推到她面前,终究还是心软地提醒道:“可能有点烫。” 寝室熄灯后,不一会儿便响起了鼾声,迟阳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没有一丝睡意。 今天在图书馆,他试卷批改到一半,一直趴在桌上看他的梁圆舒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迟阳没有叫醒她,这几天,她每天都早早起床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占座,晚上也学习到很晚。 迟阳承认,自己先前对她有很大的偏见,甚至认为她能进泰大是家里花了钱走了关系的,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梁圆舒的毅力相当惊人,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废寝忘食都是家常便饭,而对于没兴趣的东西,她连多碰一下都嫌多余,比如数学,她的数学基础其实并不算太差,物理学得好的人数学能差到哪里去?她只是没兴趣学。 只有当她睡着,迟阳才敢肆无忌惮地放任自己盯着她看。她的脸,像剥了皮的鸡蛋,白皙而光滑,不带一丝瑕疵,鼻子小而挺,睫毛又密又长,浅粉色的嘴唇形状饱满,生气时尤其可爱,看起来软软的,像果冻一样。。 迟阳揉揉脸,把自己从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里拉回来,拿起手机看时间,无意间打开了q、q界面,他随便翻了翻,目光在某个亮着的头像上停留。 他停顿了一会儿,把手机扔到一边,翻身睡觉。 过了几分钟,又翻了个身,拿手机,看了看,又扔下。 再过几分钟,迟阳干脆坐了起来,点开对话框,发了一句:“还不睡?” “紧张,睡不着。” “给你写的公式还有定理不是都背会了嘛,考试没有多难。你认真一点,多重积分一层一层地求,别跳步骤,时间够用。” “如果我考到90分,能不能跟你要一个奖励?” “你想要什么?” “要你一天的时间,陪我玩。” 迟阳拿着手机,无奈地摇摇头,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我已经免费给你补课了,你还找我要奖励,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他回。 “那我奖励你好了,我把我的一整天交给你,算是报答师傅对我的栽培。” “我考虑考虑,明早告诉你。” “要那么久啊?现在就想嘛,我在这等你。” “好啊,你不睡觉我就不答应。” 梁圆舒看到这句,立即窜到床上,被子一盖,回了一句“睡了晚安”,头像迅速灰了下去。 迟阳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幼稚,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嘴角的笑容到现在还没有消减。 第二天一早,迟阳早早起床,手机一直带在身边,不管是刷牙、穿衣还是吃饭,一会儿拿起来解锁,又放下,又解锁,又放下……终于在他重复这样的操作无数次之后,手机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他接了电话,就传来梁圆舒紧张的声音。 “我要去考场了。”她说。 “嗯。” “我就不带手机过去了,放宿舍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好。” “挂电话了哦。” “嗯。” 梁圆舒挂了电话,嘟着嘴,有点不满,什么嘛,这么敷衍。 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奔赴考场。 第九教学楼今天有很多考试安排,早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她低着头往里走,突然撞到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道了歉,头也不抬,继续走。 “曲面面积怎么求?”被撞的人突然问。 第19页 梁圆舒一听见这声音,愣住了,呆呆地抬起头来,念了一串公式。 “隐函数求导公式呢?” 梁圆舒继续认真作答。 “线与线夹角?” 梁圆舒依然毫不犹豫,顺利背出长长的公式。 迟阳笑起来:“看来我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利用你给的一天了。” 梁圆舒听见这话,顿时打了鸡血一般,猛点头:“你好好想!” 迟阳看看表,说:“赶快进去吧。” 梁圆舒听话地走向考场教室,迟阳立在她背后,看了一会儿,轻轻说:“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写补习数学那几个问题短短几十个字,我去看了一下午多年没碰的高数课本,现在再看像看天书。 今天提前一小时发,因为有点困。明天还是晚8点,其他时间捉虫 第15章 梁圆舒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图书馆二楼休息区,紧张地盯着屏幕,隔几分钟便按一下f5。 迟阳下楼来查些资料,见到她在这边有点意外:“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怀疑我宿舍的网坏了。”她抱着笔记本,无比认真地说,“明明说今天出成绩的,我刷新几十遍,成绩单页面都不更新。” “下午也是今天,晚上也是今天。”迟阳忍俊不禁,他把手伸到梁圆舒眼前,让她看清手錶上的时间,“而且你看看,现在还不到八点,人家还都没上班。” 梁圆舒也知道自己过度紧张了,于是想借聊天转移注意力:“想好那一天要怎么使用了吗?” “没有,想这么早干什么?”迟阳摇头,坦然说,“也许你考不到90呢。” 梁圆舒愤愤然,一边习惯性地按f5,一边坚定地宣称:“我一定能!” 页面突然有了变化,梁圆舒呆愣愣地看着电脑屏幕,没了声音。迟阳感到奇怪,也凑上去看,然后笑了起来。 梁圆舒随后嘴角也一点上扬,最后抑制不住喜悦,几乎要在图书馆大叫,被迟阳及时控制住之后,还是有点兴奋,迫不及待地问:“我们去哪玩啊?游乐园?还是看电影?” “嗯——”迟阳认真地思考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笑得有点诡异,“真的……一整天,都给我?” “嗯!”梁圆舒猛点头,“如果你喜欢安静一点的,新区那边开了个水族馆,也不错啊。” 迟阳点点头,拿起书本往电子阅览室走,说道:“行,下周二早上八点,校门口见。” “好啊好啊。”梁圆舒满口答应,“不过我们要去做什么啊?” “搬砖。” 迟阳说完,进了阅览室,留下傻愣在原地嘴巴张成o字型的梁圆舒。 到了约定的那天早上,迟阳看到梁圆舒的打扮,抱着的箱子都差点脱了手。 “你干嘛穿成这样?” 梁圆舒笑着转了一圈展示给他看:“我特意买的,好看吗?” 好看,是真好看,梁圆舒这个身材这个样貌,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再加上她的行头都是名牌货,裁剪得体、材料昂贵、最新款的设计,怎么可能不好看?只是——这酷热的七月,穿着一整套长袖长裤的运动服,还戴着棒球帽。 “穿这样,你热不热啊?”迟阳看着都热。 “嗯……是有点热。”她的表情严肃认真,“不是说搬砖吗……我怕晒……” 迟阳“噗嗤”一声笑出来,要怎么说她才好?有时候古灵精怪爱捉弄人,偏偏有时又傻得可爱,别人说什么她都信以为真。 两人这边正说这话,突然有人抱着箱东西朝他们跑过来,边跑还边喊:“迟阳,迟阳!” 原来是隔壁宿舍的生物化学系的老周和小刘同学。 “太好了,你还没走。”他们把手里的箱子放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汗水哗哗的流,“这是我们两个宿舍的,你也一起带过去吧!” 老周和小刘走后,梁圆舒和迟阳站在原地,犯了难。 “所以不是搬砖,是给西王爷山的福利院送书本文具?”梁圆舒才搞明白。 “嗯。每次都是我一个人捐,这次室友知道了就给凑了一大箱,我想我抱着,坐大巴也没问题,可谁成想隔壁宿舍也知道了。”迟阳始料未及,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搬不了三箱。 “打车呢?”梁圆舒问。 “没有出租愿意去那边,太远了,回来的时候一路拉不到活儿。” “回来时让他也拉我们回来就好了啊。” 迟阳摇头:“我们要住一晚,出租司机不能住在那吧。” “诶?我们要住一晚吗?”梁圆舒听了,有些激动。 “嗯,室友订了农家院,说考完试轻松一下,顺便在山里避避暑,他们昨天已经过去了,我送了文具之后就和他们汇合,你……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没有。”梁圆舒连忙摆手,想了想,计上心头:“不如我回家去弄辆车过来。” “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第20页 迟阳略一思考,同意了:“也好。” 梁圆舒得到许可,转身就去拦车,计程车在她面前停下,她边上车边嘱咐:“你找个阴凉地方等……嗯,一小时吧,我去去就回。” 迟阳点头:“不急,顺便……衣服也换了吧。” 一小时后,梁圆舒果然开着一辆车回来了,这车子单从外观看就不便宜。有稜有角的平直线条,复古的圆形车灯,后部挂着越野味十足的备胎,最能准确直白地传达出它价值不菲的还是车头大大的奔驰车标。 迟阳从车窗外看她,问:“衣服没换?” 梁圆舒开车门下车,无所谓地笑笑,过来帮他搬东西:“怕你等太久嘛,不用担心,我带了衣服,一会儿找地方换就好了。” 迟阳放好了东西,随她上车,繫上安全带,犹豫着问:“这车——” “我二哥的,不错吧?”梁圆舒拍拍方向盘,笑道,“好久没开车了。” “二哥?”迟阳回想着,就是和周琳玥在一起的那个二世祖? “嗯,我有两个哥哥,大哥擅长赚钱,二哥擅长吃喝玩乐。” “你呢?”迟阳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聊起来。 梁圆舒仔细想了想:“我好像只擅长物理。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对衣服鞋子化妆品之类的东西没有太多了解,只有换季的时候会去添置几件,每次聚会跟那些富家小姐都没什么共同话题。” “父母呢?” “我父母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我妈身体不好,我爸就陪她,家里的事、公司的事都是大哥管。”梁圆舒说完,又问,“你呢?” “我爸去世了,我跟我妈过。”艰难的生活,拮据的家境,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是这样云淡风轻的几个字。 “对不起。” 迟阳看了看她,笑了:“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人都会死的。” “以前……我是说我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梁圆舒说,“对不起。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迟阳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目光温柔,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 “但我说喜欢你,这个是真的!”梁圆舒迫切地澄清这件事,生怕他误会自己这件事也是玩笑。 “嗯。” “所以你——?”梁圆舒问得小心翼翼。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 第16章 清爽的空气从车窗灌进来,微弱的风声此时异常清晰,这车子性能优越,开起来太/安静了。迟阳甚至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他微微吞咽,好像要把心中汹涌的思潮压制下去。 真皮的座椅、皮革包裹的方向盘、桃木风格装饰的操控台,迟阳环视着车中的一切,闭了闭眼,目光转向窗外,轻声说:“对不起。” 梁圆舒急急地追问:“我能知道原因吗?如果是我做得不好……” 迟阳不敢转头看她的表情:“不是,你很好。”他很清楚,一看,就心软。 “那是……放不下前女友?”梁圆舒试着猜测。 迟阳没有说话,看着窗外保持沉默,真正的理由不能说,倒不如闭嘴,不管原因是什么,造成的结果没有区别。对于他的沉默,梁圆舒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他是默认了。 但他忘记了,他面前这个女人,和以前他遇到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同,她是无所畏惧的。 他低估了梁圆舒的行动力和毅力,失败的原因对她来说远比失败的结果重要,不管那个阻碍她的东西是什么,她都会排除万难,神挡杀神。 出了市区开一个小时就到了西王山脚下,车子再走盘山公路,不久便到了半山腰上的西王山福利院。这家福利院并不大,是用一间废旧的小学改建的。 福利院里有百十来个孩子,大都身体有缺陷,梁圆舒的车驶进院子时,院子里有很多孩子在玩闹嬉戏,一下子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在一旁照看他们的是个年轻男人,见了迟阳笑着迎上来,寒暄了几句开始帮他们搬东西,梁圆舒跟在后面观察了许久,总觉得这个老师哪里怪怪的。 “他的右腿是义肢。”迟阳好像看出她的疑惑,走到她身侧,低声解释。 将东西搬到办公室后,迟阳问道:“小朗呢?” 男老师指了指尽头的教室:“在上课。” 为了让孩子们能跟上学校的学习节奏,福利院几个工作人员就利用周末的时间帮他们补习功课,迟阳走到教室外面,从窗户往里看,梁圆舒跟着他,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在黑板上做题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小男孩,穿着有些宽大的衣服,小小的身躯装在里面显得更加单薄,右手的袖管空荡荡的,左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便解完了一道题。 学生分成左右两边,黑板也从中间画了条线,一分为二,在边上标註着,靠左的一边是五年级,靠右是六年级。 那男孩子在黑板做题的同时,老师正在六年级那边给一个孩子讲题,没人盯着的时候,就总有那么几个调皮的学生,大声聊天、打逗,还有几个孩子举着手,召唤着老师来给自己讲题,一时之间,年轻的女老师应接不暇。 第21页 迟阳敲了敲门,推门进去,问:“需要帮忙吗?” 孩子们见到迟阳,很是兴奋,迟阳将手指轻轻竖在唇上,示意他们安静。 女老师见到迟阳,那表情比学生还兴奋,梁圆舒皱着眉,浑身的刺都乍起来了,眼神中充满敌意。 迟阳礼貌地笑笑,转头对梁圆舒说:“你负责五年级,我跟小杜老师负责六年级。” “为什么啊?” 梁圆舒不满,她才不想让迟阳跟其他女人一组。 可是迟阳脑子里却没她那么多儿女私情的想法,他的想法很简单—— “因为我觉得你教六年级可能有点困难。” 课后,迟阳和梁圆舒帮他们分发带来的文具,孩子们天性活泼,领东西的时候也不消停,等到忙完,二人均是满头大汗。 除了迟阳带来的书本文具,在来的路上,梁圆舒还买了一些零食,刚刚那位小杜老师和迟阳正在把这些东西分给孩子们,又来了两个护工帮忙,梁圆舒得了闲,坐在一旁的树荫下,用手扇着风休息,看着迟阳和小杜老师有说有笑的亲密样子,她感觉怎么扇都热——简直要热炸了! 迟阳拿了两瓶水过来,递给她一瓶。 梁圆舒不接,闷闷道:“你别忘了,你可是刚拒绝过我的,对我这么好,我要是又误会了怎么办?” 迟阳没说话,直接把水放在她身边,自己开了另一瓶,站在旁边喝起来。 沉默了许久,迟阳犹豫了一会儿,向她娓娓道出一个故事。 “我爸住院的那段时间,楼上单人病房住着一个30多岁的男人,他年轻时走错路,吸过du,有爱滋,传染病院那边没有多余的床位,只好暂时把他放在肿瘤医院医治。我妈有一次劳累过度滚下楼梯,要不是他帮忙,怕是救不回来了,所以有时我妈做了吃的会叫我给他拿过去一些。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和善了,因为身患爱滋,所以被其他病人视为洪水猛兽 ,一同住院的病人,大都排挤他。 “入院时他的肝癌就已经是末期,儿子只有五岁,我见过那个孩子几次,瘦瘦小小的,也不爱说话,胆子很小。他死后,孩子就被送到了市区的大型福利院,与父亲遭遇相同,福利院的孩子们理所当然地觉得,爹有爱滋,那儿子一定就有爱滋。其实他们也不知道爱滋到底是什么,只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死于那个可怕的疾病,于是每个人的心中就都充满了恐惧。他们不停地欺负他、殴打他,固执地认为恶魔就住在这孩子的身体里,只要把他打死,恶魔就灰飞烟灭,一切灾难就会消失。 “我再见到他,是在医院里,我的室友打球摔断了腿,我去探望的时候,正巧碰见这孩子躺在医院的床上。欺负惯了他的孩子们把耍他取乐当做了日常功课,那天,他们谎称捉迷藏,骗他说躲到运货的大货车下面,之后,他们就各自玩耍去了,等不到别人来找的孩子就在车下睡着了,货车开动,他就这样被轧断了手臂。而事故发生后,各方都觉得,这只是一个意外。” 梁圆舒记得迟阳曾经说她:从来都不知道人间疾苦。 她当时反驳:“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啊,非洲黑奴的故事我也听过,近的也有,山区里上不起学的孩子,我从我哥公关部那边捐建希望小学的资料里看到过。” “纸上谈兵。身边的呢?活生生的。”他问。 “步行街那边有很多啊,我看过他们写的那些自白书。”她说的是那些在步行街和繁华地带乞讨的人。 当时,对于这个问题的探讨,以迟阳哭笑不得的表情结束。现在,她突然发现,原来,在泰城这座现代化的繁华城市里,真的存在着这样不幸的人,他们生活之艰苦,是她这种每天坐着宾利对这个城市走马观花的富小姐所完全不能了解的。 作者有话要说:  自动更新时间又被吞了…… 迟先生大概没发现,他现在损起月月来那语气……完全是把她当做自己家的傻媳妇了 第17章 “你说的这孩子,就是小朗吗?”梁圆舒问。 迟阳点头,继续讲:“我想帮他,却苦于找不到方法,在那个时候,就让我遇见了小杜,她帮我把小朗转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小福利院,小朗刚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这么活泼,他胆小又敏感,遇到点风吹草动,就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他能变好,全靠小杜的精心照顾。” “小杜真的是个善良的女孩。”梁圆舒说这话是由衷的。 “嗯。” “所以你们俩——”梁圆舒又开始猜测。刚刚见到迟阳时,小杜眼里的喜悦,骗不了人。 迟阳还沉浸在刚刚的故事情绪里,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她问这句话的意思,迟阳饶有兴味地盯着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梁圆舒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不已——有什么好笑的? 迟阳笑了一阵,才渐渐平复,目光里还残留着着满满的笑意,说道:“你的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小杜,她是我的初中校友,准确的来说是我的师姐。” 梁圆舒没说话,但那审视的目光分明在说:那也不能说你们就没有那个意思吧? “她生过一些病,智商比一般人要低,初中的时候就因为这样,被人欺负。我救过她一次,她就一直记得我,认定我是好人。” 第22页 梁圆舒继续一根筋顺着自己的思路想: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 见梁圆舒依然目露狐疑,迟阳接着说:“她的思维方式跟小孩一样,就是很简单的,觉得谁是好人,就会亲近谁,没别的想法。而且,她上个月已经结婚了。” “啊?”最后这一句,搞得她始料不及。 迟阳示意她往右边看,那里,小杜和他们刚来时遇到的男老师正甜甜蜜蜜地互餵食物。 搞了个大乌龙,梁圆舒有点窘迫。又是一脸做错事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向迟阳。 对于她疑神疑鬼的性格,迟阳早就见怪不怪。他拿起水放到她手里,言简意赅:“喝水。” 梁圆舒一边听话地捧着瓶子喝水,一边傻兮兮地抿着嘴偷笑。迟阳向她解释这么多,是否证明她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位置? 迟阳看着操场上的孩子们,他的眼里带笑,侧脸线条温柔而充满魅力,梁圆舒一直不明白自己对迟阳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一开始说要追他,她确实是怀着整他的心,可后来追着追着,她发现自己开始不对劲。 就算他长得是有那么一点英俊吧,可凭她的家世,别说是娱乐圈小鲜肉,就是事业有成内外兼修的富二代,她也结识过几个长得不错的,可偏偏只有迟阳,他笑,她就跟着开心,他皱眉,她就担心自己做错了事,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奇。 就在今天,就在刚刚,梁圆舒突然茅塞顿开。 他善良、温柔、正直,总是正面而刚强地面对着生活的责难,他对待小朗、对待小杜老师,就如初见梁圆舒时对待她一样,即使面对刚刚才刁难过他的女生,他也义无反顾地保护了她。或许从那时起,她就对这个穷酸书生上了心。 下午,迟阳和梁圆舒离开福利院,驱车赶往和室友约好的农家院,农家院靠近山顶,离半山腰的福利院直线距离不远,但却没有直达的道路,弯弯绕绕地绕很久才能到达,而车子驶进农家院时,已经是傍晚。 几个室友已经在院子里的烤炉上点好了火,山里的蔬菜都是自家地里种的,鸡肉也都是附近的养鸡场现卖现杀特供的,曹玺炀爱吃牛羊肉,自己从家里带了一箱,全都穿成了串,羊肉肥瘦相间,牛肉是上好的上脑肉,马光和朱立平去里屋把饮料啤酒搬了出来,马光的女友冯潇潇正拿着小板凳坐在一边,把洗好的蔬菜和蘑菇穿串。 “哎呀你们可来了。”马光给梁圆舒介绍,“这我女朋友,冯潇潇。潇潇,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梁圆舒。” “叫我月月就好,”梁圆舒入乡随俗,也不磨叽,撸起袖子,笑着问:“我帮你弄?” 两个女孩子一边干着活,一边就聊了起来,气氛相当欢快。 迟阳环视了一圈,问曹玺炀:“袁婧呢?” 曹玺炀一边弄着炉火,一边答道:“说是晚上来。” “你还有时间管别人女朋友呢,先顾好你自己吧。”马光把迟阳拉到一边,神神秘秘的,“我跟你说,你可得有心理准备,那个——” 马光还没说完,就从屋里传来一道甜美的女声:“迟阳,你来啦?” 梁圆舒一听见这声音,手里的蘑菇“噗”的一滑,掉到地上。 周琳玥毫不留情地露出嘲讽的表情:“呦,梁大小姐,这种活儿你可不能干,还是我来吧。” 迟阳皱眉,低声问:“你带她来的?” 马光举双手錶清白:“冤枉啊,我们谁也没带她来。她……她自己来的。” 朱立平也赶紧过来澄清:“是啊,我们也是来到这才发现她也住在这里的。” 周琳玥故意拿了凳子和两个女生挤坐在一起,说道:“我帮你们弄。” 梁圆舒没说话,冯潇潇看了看马光,收到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便乖乖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无比。周琳玥手速很快,不一会儿便穿完了小半盆,梁圆舒发现这个问题时,明显加快了自己手下的速度,一副势要与她比个高低的架势。 周琳玥不屑地笑笑,她出身农村,活干得多了,这种小事情做起来一点也不难,梁圆舒哪里比得过,周琳玥把最后一块土豆穿上去的时候,还停顿了一下,挑衅道:“手下败将。” 梁圆舒低头忙着手里的事,不想回应她的挑衅,周琳玥活儿都做完了,甚是无聊,就想没事找事,她悄悄凑到梁圆舒耳边,说,“你,永远是我手下败将。迟阳早晚也是我的。” 梁圆舒拿起一根青椒,扔到周琳玥身边的水盆里,溅起的水花湿了周琳玥的裤脚,周琳玥抬起头来,拧着眉毛瞪她。 她不示弱地瞪回去。 一时之间,火花四溅。 第18章 不过梁圆舒的气势没有持续太久。扔完青椒,她和周琳玥互相瞪视着,气势汹汹地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珠,然后就……被辣得眼泪哗哗流,冯潇潇本来一直留意着二人的状态准备随时劝架呢,这一下也是始料未及,赶紧去找清水。 迟阳始终不放心这边的情况,此时也过来查看,恰巧就看见泪流满面的梁圆舒。 他心一揪,以为她受了欺负,忙问:“你怎么样?” 第23页 周琳玥伸手抚了抚湿乎乎的裤脚,冷笑着讽刺道:“我当你迟阳多清高,结果还不是犯贱,上赶着跟在有钱人家大小姐屁股后面卑躬屈膝?” 梁圆舒哪还顾得上眼睛,她可以忍受别人说她,不可以忍受他们诋毁迟阳:“我告诉你,是我上赶着追他!” “行了。”迟阳阻止她再说下去,接过冯潇潇手里的瓶子,要帮她沖洗眼睛。 梁圆舒刚顺从地低下头,迟阳也刚要倒水沖洗。 就听周琳玥又不知死活地挑衅:“不知道的还以为受多大的伤呢,看你忙前忙后的,就像条哈巴狗。” 梁圆舒气急,顺手就从迟阳手里抢过水瓶扔了过去,骂道:“你自己当biao子,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你他妈的能不能要点脸?” 对于梁圆舒赤luo裸的指控,周琳玥不痛不痒,还在拱火:“看看看看,迟阳,这就是你家教良好的大小姐,还会说脏话骂人。” “我不仅会骂人,我还打人呢!”梁圆舒低头又举起了一样蔬菜,这次不是奔着水盆,而是要照着周琳玥的脸就要扔过去,冯潇潇一看,竟是一只硕大的红薯,这要扔过去,还不出人命啊?她赶紧上前抱住梁圆舒。迟阳也抓着她握红薯的手不放,生怕她一时冲动真的扔出去。 梁圆舒本来就一脸泪水,这样看上去特别悲壮,她使尽了全身力气要冲向周琳玥,迟阳怕伤到她,又不敢真的使劲,一个没拉住,就让她挣脱了,冯潇潇也被惯性摔倒在地,梁圆舒冲到周琳玥面前,刚要下手,迟阳冲过来,挡在她面前,怒喝道:“闹够了没有?!” 梁圆舒愣住了,停下了所有动作,眼神里充满着难以置信:“你说我?明明是她诋毁你,我——” “我的事,我自己处理,不用你管。”迟阳说话也有点重。 “你!”梁圆舒气得怒目圆睁,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喘着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听见动静从院子四面八方赶过来的室友们看见的就是梁圆舒开着车气呼呼地离开的场面。 “发生什么了?”后来的曹玺炀问先来的朱立平,朱立平又看向早他一步的马光,马光又看向目睹了全部过程的冯潇潇。 冯潇潇看了一眼迟阳,说:“还不快去追?” 迟阳蹲下来,收拾着一地狼藉,听她这样说,顿了顿,愣了一会儿,又继续捡着地上的东西。 周琳玥站在一边双手交叉在胸前,阴阳怪气的:“你跑我追这种小孩子把戏,真是幼稚。” 周琳玥和迟阳有很多想法比较相像,比如他们都认为做人要成熟、理智,哪怕是谈恋爱也应该保持这种品质,不能让爱情沖昏头脑。独立自强不粘人,是他们当初选择彼此的理由。因为相像,所以周琳玥一直坚信,她是最懂迟阳的人,梁圆舒那种幼稚无脑又爱撒娇耍赖的大小姐,根本不是她对手,随随便便几句就能激怒,白痴一样。迟阳这种成熟的人,最烦这种小孩子把戏。 她想,迟阳一定会认同她的想法。 谁知迟阳却站起来,厌烦道:“你闭嘴。” “我说错了吗?二十几岁的人了,一点也不成熟,凭什么惯着她?” “你说够了没有?”迟阳终于爆发,“你仗着我对你有歉意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我不跟你计较,但我请你离她远点,她很单纯,受不住你那些那些阴险的诡计。” 刚刚忙完赶过来的袁婧在院子里停好车,农家院老闆也随后开车载着一车饮料回来了。 老闆一边搬饮料一边陪着笑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村口洛阳路那边撞车了,有点堵。”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理他,老闆摸摸后脑勺,识趣地进了屋。 袁婧发现气氛不对,问题一连串地抛出来:“你们吵什么呢?梁大小姐呢?不是说也会来?这位又是谁啊?” 曹玺炀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梁圆舒刚跟迟阳闹别扭,开车走了。” “什么?你们让她自己开车走?”袁婧的惊呼,声音大得整个院子都能听到。 “那怎么了?这边开发得不错,也没有难走的山路,都是柏油路。”曹玺炀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袁婧解释:“她的眼睛不久前做过手术,有点后遗症,夜视力极低,医生不建议晚间开车。” “你怎么知道?” “我爸就是她主治医生,上次我见过她之后回家正好在我爸书房看见她的病例,出于保护病人隐私的原则,我就没告诉你。迟阳你是她男朋友,你怎么不——”袁婧说着转头问迟阳,刚刚站在那里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朱立平耸耸肩:“他出去追了。” 梁圆舒对这边不熟悉,又心里有气,等意识到自己开错了路时,已经开进了窄窄巷子里。前面是死路,她慢慢把车倒出来,倒到路口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车身晃动了一下,她还没缓过神来,后面那辆车下来了几个男人,骂骂咧咧的过来敲车窗,这边路口昏暗,人烟稀少,她没下车,摸索着手机准备报警解决,抬手要锁车门。 几个男人看她开的车价值不菲,这小姑娘又什么都不太懂的样子,想着如果私了还能多讹一些钱,反应比她还快,在车门上锁之前,便擅自拉开车门,把她拽了下来。 第24页 梁圆舒猝不及防间,手机掉在地上。 为首的男人裸lu着上半身,夏装短裤挂在啤酒肚下面,勒得肚子更大了。酒肚男派人把前后路口拦住,有车辆通过就说前面出了车祸,一副不给钱就要跟她耗到底的架势。 “你们想私了?好,可以,要多少钱?”梁圆舒故作镇定,打算随机应变。 那帮人见她好说话,料定她不谙世事,更加嚣张,狮子大开口道:“五万。” “没问题。”梁圆舒满口答应着,意图与他们周旋,“只是我现在身上没有这么多钱,让我打个电话,找人送来,好不好?” “你当我傻啊,让你打电话,找人求助吗?”酒肚男眼就看穿了她的小聪明,“没有现金,有卡也行啊,你长得这么漂亮,哥几个今天不怕麻烦,就做个护花使者,陪你去银行取吧。” 梁圆舒慌了:“银……银行ka我也没带呀。” “带没带,我们搜搜不就知道了吗?”酒肚男笑得不怀好意,和手下的两个人围了过来。 梁圆舒平日里仗着哥哥神通广大,没少在外面惹麻烦,但她心里总归还是有分寸的,这次虎落平阳,就算哥哥再厉害,也鞭长莫及,不能及时过来救她。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梁圆舒此时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你……你们别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呼唤迟先生! 月月比较死心眼,之前她问迟先生是不是因为前女友拒绝自己,他没回答,月月就上心了,所以对周就比较敏感。 好多口口啊,为了不影响阅读,用拼音提换掉了 第19章 梁圆舒跌坐回车里,想关门,被其中一个瘦高个拦住,随即便和另一人把她按在座位上,压住了手脚,她动弹不得,酒肚男凑近了,就要对她上下其手。 “住手!”听到这声怒喝的酒肚男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人扔了出去,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两个手下放开梁圆舒,过来从地上搀起酒肚男,三个人再次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不打算放过这个坏人好事的程咬金。 迟阳轻轻把梁圆舒从座椅上扶起来,她吓得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眼神慌乱,像是受惊的小鹿,完全没有了平日古灵精怪的神采。迟阳一时间心中充满了自责,他不动声色地攥着拳,看向那群人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你哪冒出来的?还打人?撞坏了别人车不用赔钱啊?”酒肚男大吼道。 迟阳冷着脸,问:“你想要多少?” “五万。”酒肚男伸出五个手指。 “五万?”迟阳感觉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五万够你换辆新的了。” “少废话。不用赔精神损失费啊?”酒肚男从电视里听来的词,也敢大言不惭的用上,“没钱就扣车。” “就是要明抢了?”迟阳也不想多废话了,“报警,损坏赔偿走保险,除此以外,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多赔。” “敬酒不吃吃罚酒。”酒肚男在这一带横行无忌,不服气的也不是收拾过一个两个了,不在乎再多一个,他手一挥,命令手下动手。 迟阳既然敢叫板,自然是心里有底。 眼见瘦高男朝他沖了过来,他准确有力地抓住对方袭来的拳头,往后一带。 酒肚男见正面无果便从侧面进攻,迟阳抓着瘦高男没有放手,顺势转身一个回旋踢,直击酒肚男面门。 另一个人想从背后搞偷袭,迟阳早有准备,在对方冲到面前的同时,狠狠给了他一记肘击,偷袭者痛得在地上打滚。 迟阳一对三却毫无颓势,左一拳右一脚,扫堂腿过肩摔招招不留情,只消一会儿的工夫,三个壮汉就只有趴在地上哀嚎的份了。 几人见今天碰到一个不好惹的主儿,钱也不要了,灰熘熘地爬起来开上车就跑了。 迟阳回到车子边,车门还是那样大开着,梁圆舒还是坐在座位上,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迟阳心软,上前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别怕,有我在。已经没事儿了。” 那声音,温柔得好像一泓波光粼粼的湖水,好像要将人溺毙在里面。 梁圆舒听话地抓着他的手,感受着那分让人心安的温度,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渐渐地,迟阳感受到她的身子不再僵硬,知道她应该好多了。 他轻轻收回手,又恢复了淡淡的语气:“回去吧,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梁圆舒就是气他这种态度,这种对陌生人一般的客气和克制,像是大人对一个从马路上救来的小孩说的话。 她下了车,走了几步,在路灯下站定,转过身来,冷冷地说:“我的事,我自己处理,不用你管。”用他说过的话来反过来刺伤他。 迟阳深呼吸,知道她刚刚受了惊吓,不想再刺激她的情绪,他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对不起。” 迟阳的道歉虽然简单,但十分诚恳。梁圆舒的语气放缓了许多,心中依然不忿,背对着他,抱怨:“反正只要遇到她的事,你就会帮她。” “那种情况下,如果让你冲动,真打下去,出了事,吃亏的是你。”迟阳嘆气,“也许我的方法是不对,但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帮她,我是帮你。” 第25页 那声“我是帮你”,好像是湖里投下的一颗石头,轻轻的,“噗通”一声,声音不大,却堪堪砸在心上。 梁圆舒转身,给了迟阳一个拥抱。这个拥抱完全出乎迟阳的意料,他整个人瞬间呆住了,像被人施了定身术。 拥抱很短暂,一秒钟后,梁圆舒放开他,又恢复了元气满满的样子,笑容在身后路灯的照耀下好像加了特效,光华夺目,闪闪发光。 迟阳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他听见了,她拥抱他时窝在他胸前说的那句“谢谢”,轻轻浅浅的两个字在他四肢百骸里泛滥成海,他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再也受不住控制,激烈得好像马上就要冲破束缚的声音。 梁圆舒问道:“能不能在外面多呆一会儿再回去?” 毕竟刚刚跟周琳玥吵过架,想躲开她,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迟阳想想觉得可以理解,现在让她回去,再遇到周琳玥,说不定还会吵起来,于是他决定顺了她的意。上车,发动,探头出去叫她:“上车。” “去哪?” “找个没人的地儿。” 梁圆舒笑着上车,系安全带,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找没人的地儿干什么?” 迟阳压下上翘的嘴角,装作一脸严肃道:“埋了你。” 过了半小时,车子停在山顶。 “这么偏僻,不是真想杀我吧?”梁圆舒跟着迟阳下了车,嘴里还嘀嘀咕咕。 迟阳不理她,抬头望天。 “看什么啊?天上掉钱了?”顺着迟阳的目光,梁圆舒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边。 就在说话间,突然一道闪亮的光线划过夜空,梁圆舒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抱着迟阳的手臂,兴奋地狂跳:“是流星!” “真是的,至于这么兴奋吗?”迟阳唇角含笑,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声音里的宠溺。 她遗憾道:“太快了,我都还没许愿。” 迟阳帮她把被风吹进嘴里的碎发拨到而后,微凉的手指碰到她小巧的耳尖,一触即离,梁圆舒的耳朵瞬间变得通红,她愣在原地。 迟阳带着她远离了公路,这样视线比较不会受灯光影响。 梁圆舒很快忘记了刚刚的害羞,跟着他找到一块石头,并肩坐下,笑道:“这会儿的宝瓶座流星雨虽然达不到峰值,但一小时十个八个应该不成问题,我只有一个愿望,一颗流星就够了。” 她认真地举着一根手指头,强调着。 迟阳笑道:“学天体物理的竟然信这个。” “科学也不是万能的,偶尔唯心一下没关系啦。”梁圆舒不以为然,又问道,“你呢?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啊——”迟阳眯着眼看了看她,转头看天空。 第20章 迟阳认真地想了想,掰着手指,说:“希望我爸在那边过得好,希望我妈身体健康,希望小朗能健康成长,希望马光补考能通过……” “你自己呢?”梁圆舒发现了问题。 “我?没有。”他摇摇头,“我身体不错,学习也算优秀,长相……我也比较满意,暂时想不到有什么想要的。” “真无——哎呀!”她说到一半,天边忽然一道亮光出现,她赶紧闭眼,许愿。 再后来,梁圆舒和迟阳等了一个多小时,再也没看到流星,精神集中太久,她渐渐感到眼皮发沉。直到迟阳看到一颗流星,想叫她,才发现她坐在原地,垂着头睡着了。 他轻轻地托着她的头,把自己身子靠近一些,以便她能舒舒服服地靠到他的肩膀上。 迟阳看着她沉睡的侧脸,水蜜桃一样的脸蛋,粉嫩嫩的的唇,睡着觉还不老实地嘟起来,仿佛梦里正跟谁斗气。迟阳的唇不受控制地凑近,再凑近,终究还是硬生生地停在了一指远的微小距离上。 他其实说了谎,他自己也有愿望,只是愿望太重,流星也载不动。 梁圆舒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和迟阳互相靠着。她偷笑着,心里别提多甜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头轻轻抽离出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他。 迟阳的面部线条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既不会过分刚硬,又脱离了稚气,显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俊朗。他是典型的剑眉星目,闭着眼睛,也难掩舒朗的阳刚之气。只是,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间都是微微蹙起的,这让梁圆舒不太满意,她伸出食指,轻柔地将那抹愁思抹平。 刚刚看到流星的一瞬间,她把心里一直想要的“请让迟阳喜欢我”悄悄地换成了“请让迟阳永远快乐幸福”。 她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痴迷地傻笑,她知道,这是她喜欢的男孩子,他的快乐和幸福,是她最大的心愿。至于喜不喜欢她,不重要,因为她坚信,迟阳一定会喜欢上她。 迟阳突然动了一下,这让陷入遐想的梁圆舒赶紧把手缩了回来。迟阳却没有醒来,只是挠了挠胳膊,继续沉睡。 她这才注意到,夜晚乡间的蚊子不少,嗡嗡地围着他们飞,她穿着长裤长袖还没怎样,可他的胳膊上已经被叮了几个大包。她不愿让这些不识趣的傢伙打扰了他的好梦,毕竟他已经忙了一整天,还一度被她自己和周琳玥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第26页 再听到嗡嗡声时,梁圆舒判断好了方位,迅速伸手一抓,蚊子没抓到,却差点让沉睡的迟阳从她肩上熘下来,意识到这样反倒会把他吵醒,她想了想,轻轻推开迟阳的头,慢慢脱下身上的长袖运动衣,裹在他裸/露的胳膊上。 梁圆舒长袖运动服里面套的是工字背心,一晚上下来,被叮得脖子、锁骨、肩膀、手臂,全都是红红的包。 早上,梁圆舒在迟阳还没醒过来前先醒了,把衣服拿回来,套在身上。迟阳被她的动作唤醒,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伸了一个懒腰。 真可爱! 梁圆舒抑制住像扑过去给他一个早安熊抱的冲动,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说:“赶紧回去吧,趁他们没醒过来,免得又被瞎猜。” “嗯。”迟阳的声音带着一些刚刚醒来后的沙哑,慵懒而性/感。 梁圆舒想起来两人昨天相依而眠,不自觉地就傻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迟阳伸手拉她,“走了。” 开车时,迟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很痒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看她左挠挠右抓抓的样子,怎么感觉比他还痒? “啊?”梁圆舒心虚地笑笑,“还好。” 早上的农家院,大家都还没起床,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偶尔有两声鸡鸣或是狗吠,也扰不了众人的清梦。 迟阳将车开进院子,梁圆舒要回房,被他叫住。 “你等等,”迟阳锁了车,把钥匙递给她,“我带了止痒药膏,等我拿给你。” 梁圆舒跟着迟阳来到他的房间外等着,迟阳拿了药膏出来,递给她。她反手在肩膀后面挠了挠,伸手去接,迟阳却把药膏高高举起来,不给了。 “后背上也有?”他皱着眉,问,“梁圆舒,你别告诉我,你是在野外脱光了衣服,晒月光。” “嘿嘿,”梁圆舒干笑着,胡诌道,“也……也许它们喜欢挑战高难度,就爱隔着衣服叮人,可能这边的蚊子有这种比赛,比谁的口器长,你知道男人对长短这件事很在意嘛。” “梁圆舒。”迟阳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沉着脸拆穿她,“公蚊子会吸血吗?” 梁圆舒委屈地低着头,无从反驳。 迟阳嘆口气:“进来。” “啊?不太好吧,马光他……” “马光不在,估计是晚上跟立平他们打牌之后睡他们屋了。”迟阳简短地解释一下 说,“赶紧进来,趁他们还没醒,帮你把药涂了。” 梁圆舒略一思考,便随他进了屋。 她的锁骨上和脖子上就有四五个包,迟阳把药膏挤在指尖,冰凉的触感初接触皮肤,梁圆舒往后缩了一下。 “怎么了?”迟阳抬眸看她。 “凉。”她怯怯地说。 迟阳轻笑,边涂边说:“下次别那么傻了,我皮糙肉厚,多叮几个包又没关系。” 他的声音温柔无比,梁圆舒红了脸,低头看他的时候,俨然是一个含羞带怯的小女孩。 “嗯。”她的声音轻轻的,态度无比的柔顺。 涂完了脖子,他继续蘸上药膏,帮她涂抹肩膀。 “迟阳,你回——”莽撞地推门而入的马光,被屋里的景象惊得呆若木鸡,因为从他这个角度看,梁圆舒香肩半露、迟阳俯身的动作好似在她颈间亲吻。 屋里的两人也始料未及,尴尬地与他面面相觑。 “你……你们继续!”他默默地退了出去,他得好好消化一下这件事。 而他“消化”的方法就是——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迟阳。”冯潇潇摇头嘆息。 “我说你俩昨天晚上去哪了,原来是……啧啧啧。”曹玺炀咂着嘴。 “瞧瞧给人家姑娘这脖子上弄的,青一块红一块的。”连一向高冷的袁婧也来补上一刀。 “呵呵,小两口和好啦?我就说嘛,床头打架床尾和。”连……农家院的老闆都知道了? “不是啊,袁姐,你看看,我这是蚊子咬的。”梁圆舒边急急地解释着,边凑上去硬拉着袁婧让她看。 袁婧轻轻在她耳边调笑:“那是野外嘛,当然蚊子多了,你说你们明明开了车,干嘛非要在外面……” “袁姐这你就不懂了,”冯潇潇也加入进来,“这是一种情趣。” 梁圆舒平时再怎么主动热情,也毕竟是个单纯的姑娘,被两人这么一打趣,羞得满面通红,不知所措的样子看起来愈发惹人怜爱。 迟阳用手肘撞了撞两个室友:“差不多就得了啊。” 马光和曹玺炀也懂得分寸,笑呵呵地上前,带离了自己的女伴。 作者有话要说:  迟先生你说实话,人家误会你俩,你心里是不是特美? 第21章 “好了好了,吃饭了。”那边的朱立平一改懒惰的习惯,从早上起来就帮老闆忙前忙后的,他好像是唯一一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现在还在摆着碗筷招呼大家吃饭。 梁圆舒去外面院子里洗手,遇到了周琳玥。 她想起昨天晚上迟阳嘱咐她的话:这个周琳玥天生好斗,你越是跟她针锋相对,她越是乐在其中,而且她百毒不侵,你骂她什么,她都不往心里去,骂得越厉害,她反而越兴奋,反之,你不理她,她觉得你没趣,就不会追着你找茬了。 第27页 于是梁圆舒谨记迟阳的话,对付她最好的招式,就是对她视而不见。 “我以为你会回家告状去。”周琳玥突然说。 梁圆舒不理她。 “你这种一无是处的大小姐,凭你自己,怎么跟我斗?给你指条明路,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哥给的,回家告状,是对付我最有效的办法。” 梁圆舒甩甩手上的水,不屑道:“我不像你,才不会用这种狐假虎威的招数。” 迟阳透过窗户看见梁圆舒和周琳玥在外面,怕二人再起冲突,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了出来。 还没等他开口关心这边的“战况”,就听门口乱糟糟的一片喧闹。 “是住这吗?是住这吗?给我把他们找出来!”似曾相识的声音,一声令下,呼啦啦十个八个无业青年涌进院子里来。 迟阳知道为什么这声音这么熟悉了。 “就是他!”为首的男人指着迟阳,恶狠狠地说。 原来是昨晚那三个男人叫上了帮手,看样子这气势汹汹,是要来报一箭之仇的。 迟阳快走几步,把梁圆舒拉到身后,低声吩咐:“去里面呆着别出来,把立平他们叫过来。” 梁圆舒点点头,进了屋,迟阳见周琳玥还杵在一边,也叫她进屋去。周琳玥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泡沫,不紧不慢地沖了沖水。 那几个人就骂骂咧咧:“不相干的人滚远点,老子今天就是来收拾这小子的。” 周琳玥旁若无人地拽过一旁的擦手纸,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扔了纸,进屋。 “敢在我地盘上撒野,今天非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朱立平、马光和曹玺炀三人从屋里赶来支援:“迟阳,怎么了?” “还有帮手?行,一块给我打!” 四人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摆开了应战的架子,一场血腥的斗殴一触即发。 屋里的女孩子们坐立不安地商量对策。 “报警吧。”袁婧果断地拿起手机。 农家院老闆摆摆手:“没用的,这些人在这一带横行霸道,特别嚣张,就算现在警察来了,也只能管这一会儿,等警察一走,他们还得再来,而且变本加厉,你们怕是村子都出不去。” 梁圆舒自责:“都怪我,惹到这种人。我……我会负起责任的!” “嗤!”周琳玥嗤笑,“大小姐,你要能负责早就负了,也不至于把迟阳他们牵连进来弄成现在这样。” “你够了!”冯潇潇不满。 袁婧也动了气:“就是,她也是受害者,你要是有办法,你去,别在这说风凉话。” “懒得管你们的事。”她拿起背包,头发一甩,转身就走。临出门前转过身来,说,“不过大小姐,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下次耍你的小姐脾气之前好好想想后果,没人有义务给你收拾烂摊子。” 周琳玥走到院里时,两拨人剑拔弩张正要开打,把院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她直接走到人群里,沉着而礼貌地说:“拜託让让。” “你他/妈谁啊?”酒肚男感觉自己的威严遭到了践踏,“闲杂人等都给我躲远点!” “王大军,是吧?”周琳玥淡淡道。 “既然知道老子是谁,还不给我让开!” 周琳玥笑:“你是谁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老子没告诉你我是谁吗?” “我管你他/妈是谁!”酒肚男耐心用光,粗鲁地伸手就要推她。 周琳玥穿着高跟鞋,被推得一个踉跄,脚崴得生疼,却依然强忍着,站直了,冷冷道:“你动我,你家那几亩地、房子,还有你老子从别人手里高价买来的那些地,就等着砸手里吧。” 酒肚男讶然:“你怎么知道?” 周琳玥拍拍裤腿上沾上的土:“我啊,职位不高,但是不巧,这个收地项目前期是我负责调研。县官不如现管,听过吗?如果我说你们这一区不适合开发,上面就会暂停这个项目。反正我们是没什么损失啦,就是你爹——那点棺材本,都投在了这上面,不知道会不会倾家荡产呢?” “你……你……你说真的?”酒肚男磕巴了。 “昨天我刚去你家那片地看过,是真是假,回家问你爹,不就知道了?” 酒肚男带着手下撤退后,马光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谎话说起来面不改色!” “谁跟你说我说谎了?”周琳玥斜他一眼,“瑞福今年打算投资旅游资源开发,西王爷山是个试水项目。” 曹玺炀也讶然,看向梁圆舒,后者茫然地摇了摇头。 “梁大小姐,我说你说错了吗?自己家的公司在搞什么生意,你竟然全然不知。”周琳玥双手叉在胸前,冷冷地嘲讽。 梁圆舒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受了人的恩惠,不好的话就假装没有听到:“总之这次能脱险,谢谢你。” “受不起,我只是用了你大小姐最不屑的那招‘狐假虎威’。” 第22章 周琳玥回到宿舍,把已经肿胀了的脚从高跟鞋里慢慢褪出来。 今天那个叫王大军的男人冲进来的时候,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几年前。 第28页 高考之后,为了用学校的网络查成绩,她在学校又呆了一段时间,直到分数出来,确定了自己成绩比预估的还要高,应该可以稳上泰大,她才高高兴兴地办了退宿。 回家的路上,她远远瞧见邻村一个三四十岁的老光棍,不知道名字,平常大家都叫他葛老六。这会儿葛老六正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的,不知又是去谁家找麻烦。周琳玥不敢接近,躲着走,却好巧不巧始终和这些人同路,就这么一路躲着到了自己家。 见那些人竟然进了她家院子,她悄悄爬到院子外的树上,看那些人在院子里大吼大叫,找爹娘要人。 从他们的谈话间,周琳玥才知道,爹娘收了葛老六三万块的彩礼,要把她嫁出去,原因不用问,自然是为了拿这笔钱给她那个不长进的哥哥娶媳妇。 “放心,她还在学校,等她一回来,我立刻送她上花轿。”看着她爹卑躬屈膝的样子,周琳玥就觉得心寒。 从树上下来,周琳玥逃也似的离开了家。生怕被抓回去,她没有等明天早上的大巴车,而是选择步行,昼夜赶路,等回到县城时,她的脚都磨出了血。她就这样,离开了那座城市,背着从学校收拾来的书本和日用品,凭着仅剩的一点钱,来到了泰城。 她住过火车站、24小时快餐店,甚至最惨的时候,是公园的长椅。 泰城是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就连酒店服务员,也要求会讲英语。她的成绩虽好,但学的都是“哑巴英语”,没有系统地学过音标,口语还带着家乡的口音,听起来不中不洋的,十分滑稽。 她最后一顿称得上是“饭”的食物,是把背着的几本书按斤卖给收废品的人,换来一点点钱,买的一个馒头,这些书她曾经背着走了几十里山路,都不捨得丢掉,没想到知识的唯一用处竟然是在她要饿死之前,换一个馒头。 迟阳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给了她一顿饭,还把她介绍到他母亲打工的地方做临时工,他救了她。 周琳玥对迟阳是有一种依赖之情的。 她从小不受父亲待见,母亲又胆小懦弱,就连让她上高中,还是奶奶在世时强烈争取来的。别人家的哥哥会疼爱妹妹,她的哥哥就只会压榨她,让她替自己洗衣服、做饭,不停地告诉她,女人生来就是要干家务生孩子的。 迟阳和他的母亲给了她久违的亲情,她时常在想,如果她自己的亲哥哥是迟阳那样,那该多好。 从农家院回来,暑假生活就正式开始了。梁圆舒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学校,她整天无所事事地去学校附近转悠。一天,艷阳高照,梁圆舒走了几步就汗如雨下,就在南门后巷随便找了一家快餐店,推门进去,冷气扑面而来。 “欢迎光——你怎么来了?” 梁圆舒也很惊讶,真是想着谁就能见到谁。 “外面太热了,我进来凉快凉快。”梁圆舒随口答着,盯着菜单牌灯箱,食指点在下巴上,皱着眉认真地挑选,“我没有现金,可以刷卡吗?嗯……喝什么好呢?” “你不是非鲜榨不喝吗?别勉强。”相处久了,对这个大小姐高端的生活品质,迟阳也略有了解。 “不消费不好吧……”梁圆舒没有喝过这些调制饮料,被搞得眼花缭乱,放弃了挑选,直接问,“有什么推荐吗?” 迟阳转身,倒了一杯冰柠檬水,放在她面前:“自己找地儿坐。” 梁圆舒捧着水坐到窗边,从这边观察他的侧脸,嗯,角度刚刚好。 店长过来接班时一眼就看见了这个一瞬不瞬盯着这边的漂亮姑娘,笑呵呵地揶揄:“别忙了,我来就行,女朋友等你,还不快点?” “她是——”迟阳红着脸要解释。 “行了,是朋友嘛,我站这半小时你往那边瞥了七八次了,胡姐是过来人,都懂,你啊,赶紧下班吧,不能让女孩子等。” 迟阳去换衣间换掉衣服,出来站在梁圆舒桌子旁,问:“是想出去走走,还是在这再坐会儿?” 梁圆舒站起来,笑得眼睛弯成一对月牙:“出去。” “走吧。”他顺手拿过她用过的空杯子,扔到垃圾桶里。 “都放假了,来学校干什么?”走在小巷里,迟阳问。 想你啊——要是这样说,迟阳又会骂她脑子里整天不想点别的东西。梁圆舒看见刚刚走过去的人腋下夹着一本考研英语,她信口说道:“准备考研。” “嗯。”两人走到公路边,迟阳问,“回家吗?” “你呢?你去哪?”她背着手,跟在迟阳身后,一蹦一跳的。 “回家。” “唔……你家住哪啊?远不远?” “远,所以抱歉,没时间跟你闲逛,我得回去睡个觉,晚上还要过来接班。” 看起来,迟阳并不是为了甩掉她胡编的,梁圆舒也懂事地不再纠缠,想了想,说:“好啊,我去公司找我哥,要坐什么公交车?” 迟阳摇摇头,伸手拦了一辆车,递了五十块进去:“师傅,麻烦送她去瑞福公司。” “干什么你给钱?”梁圆舒不情不愿的。 迟阳问:“那你有钱吗?” 第29页 “钱花完了。”梁圆舒老老实实地说,“我有卡。” “人家打车不能刷卡,行了,赶快走吧。”迟阳催促着,把她推上车。 她被塞进车里的同时还不忘了问。 “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嗯。” “那我能来找你玩吗?” “嗯。” “你会觉得我烦吗?” “嗯。” “诶?觉得我烦还允许我找你?”她降下车窗,把脑袋伸出来,追问。 迟阳笑起来,用手指戳着她的脑门,把她推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梁谨言有些意外,这个妹妹可是稀客。 “不欢迎啊?” 梁谨言依然埋头在文件里:“马上要开会,没时间招待你,你自己在这边玩会儿,下班载你回家。” “在看什么啊?”梁圆舒走到桌边,从大哥手中抽走文件夹,“西王爷山旅游景区开发案?” “拿来,呆会儿要用的。”梁谨言夺回来。 “哥,你真要开发西王爷山啊?”梁圆舒噘着嘴,不快,“不行。” “为什么?” “西王爷山有个福利院,你把地收走了,他们不是要被迫併入市福利院了?” 梁谨言淡淡道:“那又怎么样?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行不行不行!”如果那样,小朗不是又要回到欺负他的孩子身边去?梁圆舒坚决不依,“我也是股东吧,我反对。” “梁圆舒小姐,你的股份要结婚之后才能生效。”梁谨言提醒她。 “那我现在就找人结婚!”她往沙发上一坐,耍赖。 “好啊,正好,妈跟我提过,说让你去相亲,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既然你自己有这个意向,一会儿我就——” “我才不要!”梁圆舒吓得一口拒绝。 “老闆,开会了。”秘书进来提醒。 梁谨言整理了一下衣服,拿着文件夹指了指沙发:“坐这等着。” 梁圆舒突然站起来:“等等。我也要参加会议。” 作者有话要说:  周琳玥从小缺乏骨肉亲情的关怀,所以如果有人对她好,她就会很依赖,迟阳在她心里的位置更接近于哥哥。 第23章 公司的几位高层对于梁圆舒在会议上出现有点惊讶,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是梁家大小姐。但还有一个人的在场,让高层颇有微词。 “关于这个西王爷山的项目——” “等等,这是高层会议,你只是个连实习期还没过的学生,你不应该在这出现吧?”高层a打断周琳玥的话,提出质疑。 梁谨言淡淡道:“我让她来的。作为周琳玥小姐的实习考核,我让她负责评估这个项目,重新考察了一次。” “考察小组已经去过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高层a说,“这个项目应该尽快开始,太晚的话赶不上明年夏天流星雨旅游季。” 梁圆舒突然出声:“我不同意开发西王爷山。” 高层a耐着性子:“大小姐,你不懂公司的业务。我们为了这个项目,投入了很多。” 梁谨言看向周琳玥,身子往后倚坐在皮椅上:“周小姐,你的看法呢?” “我不看好这个项目。”周琳玥一句话让乱糟糟的会议室静了下来。 “周小姐,这个项目完全没有问题,考察小组的专家也签了字的,你以为你比专家权威?”高层a毫不留情地质疑。 “我当然不敢跟专家比,但你们的专家只去了一个下午,而我特意留在那边住了一天,这让我发现了一件事,我认为对这个项目影响很大。”周琳玥环视在座的高层,毫不畏惧,“西王爷山的水硬度很高,游客突然饮用硬水,会产生水土不服的反应。” “笑话,你说硬水就硬水吗?专家也喝了,完全没有问题,这么多年那边也有一些农家院招待游客,并没有人有什么水土不服。”高层b对这个口出狂言的年轻人很是不满。 “当然没问题,因为招待游客的水——包括你们的专家喝的水都是桶装纯净水。”周琳玥翻动幻灯片,“这一张就是硬度检测报告。如果在座各位不相信数据的真实性,也可以找你们信任的人再去取样重新检测。现在这样小规模的人流量,固然可以用纯净水,一旦开发景区,大规模用水,水源的供给一定会捉襟见肘。” 梁谨言对这个结论一点也不惊讶,他抛出一个解决方案:“政府已经有意向在那边建立水库和自来水厂。” 周琳玥点头,按动遥控,出现第二张投影:“在山上造水库,如何防止汛期溃口造成泥石流是工程要考虑的重要问题,如果不巧处在泥石流高危地带,为了防患于未然,一定会叫停一切人工开发项目,保证树木植被的密度。这张图就是汉邦省、辽西省、吴越省过往类似工程的处理方案。” “那不一样,你举例的些地方,山洪和泥石流高发,西王爷山根本不会有泥石流,我在泰城活了几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西王爷山有泥石流。你简直是杞人忧天。”高层c坐不住了。 第30页 周琳玥轻笑一声:“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又展示另一张图片,“这是闽侯县的县志,西王爷山是闽侯县的主体,由于过度开发农田,西王爷在1895年曾经发生过泥石流,几乎全县覆灭,灾后遗民开始退耕还林。我在地质学刊物里查到,西王爷山位于褶皱带上,极易发生泥石流。所以你看到的近几十年没有泥石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些树木的功劳。政府兴建水库的时候,一定会考虑到这些原因,到时候为了保护这些树木,景区开发被叫停,损失的就不是现在这点钱了。” 众人被反驳得哑口无言,低着头没人再说话。 “没有其他意见了?”梁谨言左右看看,“如果没意见,我会亲自请相关专家按照周小姐说的情况尽快出一份评估报告,在这期间,你们手头上关于这个项目的工作先停下来。没别的事的话,散会。” 众人纷纷散去,梁谨言站起来,扣好西装外套,回头看了一眼梁圆舒:“回家。” 梁圆舒被他们的会议内容搞得云里雾里,幻灯播放的环境又有些暗,她脑袋低垂着,像捣蒜一样,一晃一晃的。被大哥一叫,她才惊醒,刚刚睡意朦胧的时候,她虽然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但她也大概知道了结果。大哥採纳了周琳玥有理有据的调查结论,西王爷山项目将会被暂停开发。看了看会议室里已经没有了周琳玥的身影,她对大哥扔下一句“等我一会儿”,便跑了出去。 “周琳玥,你等等!” 周琳玥听到呼喊,转身:“有事?” 梁圆舒一个没剎住,差点撞到周琳玥身上。她咽了咽口水,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为了保护生态、保护村民叫停这个项目。”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保护生态、保护村民了?”周琳玥感到不可思议,“我不过是从公司的利益出发,我是向‘钱’看的。” “就算你不承认。反正我觉得,你并不是我想像中那么坏,所以除了谢谢,还有——对不起,以前对你有成见。真的很抱歉。” “神经病。”周琳玥翻了翻白眼,“你别误会了,我确实有私心,但不是什么保护生态,我是看不惯那个王大军,他跟他爸恶意收购其他人的土地房产,想在景区开发时坐地起价,大赚一笔,我就是要让他血本无归。” “能走了吗?”梁谨言站在梁圆舒身后,淡淡地问。 “额……好。”梁圆舒转身要走,又回头,甜甜地笑着,“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谢谢你。” 梁谨言随着妹妹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周琳玥下达命令:“这个项目如果取消,前期几千万的投入就得付之东流,我要你替我想一个解决方案,尽量把损失降到最小。” 这样不可能的任务砸到头上,周琳玥眉头不皱一下,喜怒无波地答道:“好。” 回去的路上,梁圆舒还没从刚刚的兴奋情绪里走出来,坐在副驾驶座上,叽叽喳喳的。 “哥,你觉得我考研怎么样?” 梁谨言应道:“你是想走搞研究这条路,当然要念下去。” 梁圆舒贊同地点头:“那——给我钱。” 梁谨言以为她要买衣服和化妆品,于是下巴一扬,指向车后座的外套:“钱包里拿。” “卡也可以用吗?”梁圆舒从他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 “你到底要买什么?”梁谨言皱眉。 “房子啊。”梁圆舒答得理所当然,“要考研,当然要去学校附近住了,我看好多考研的前辈都是在学校旁边小区租房的。” “有必要吗?家里隔音很好,就是开party也吵不到你。” “不一样的,人家要的是那种学习气氛嘛。”梁圆舒一本正经的,“而且能得到很多专业的指导。” 梁谨言挑眉,思维异常敏锐:“老师都放假了,谁给你指导?” “嗯……就图书馆啊,查阅资料方便,还有很多考研的同学,都……都可以一起探讨互相指导的。” 梁谨言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投资,房子可以买,但你要交租金。” “租……租金?”梁圆舒觉得他在开玩笑,“哥,那还不是你的钱,左口袋进右口袋的事儿。” “我有时候就喜欢把左口袋的钱拿出来放右口袋,这也是一种乐趣。”梁谨言不为所动,做起决定来斩钉截铁,“我不管你打的什么算盘,我允许你有一定程度的自由,既然你说要考研,我的要求很简单,把研究生考下来。考上了,房子过户给你,租金不收,考不上,这段时间的租金全部给我补上,一分不能少。” “天哪!”梁圆舒哀嚎,“跟我算得这么清,你是不是我亲哥啊!” 梁谨言目光一凛,淡淡道:“就因为是你亲哥,我才不能任由你胡作非为。我提醒你,你最近惹了不少麻烦,我都没跟爸妈告状,你收敛一点。” 梁圆舒突然想起之前迟阳生日那天打了朱立平的社会青年,好像从那之后再也没来找过茬,就连吴凯都安静了许多,她问道:“哥,上次打我朋友的那几个流氓,是你帮我搞定的吗?” 第31页 “不然还能是圣诞老人?”梁谨言连开玩笑也冷冷的。 “哥,你是不是动用了你‘道上’的势力,把他们扔海里餵鱼了?”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梁谨言懒得跟她贫:“没那么复杂,那些人个个都不干净,搜集点罪证捅给警方,自然有人会做事。” “呦,我哥还是正义的好市民呢。”梁圆舒小心翼翼地拍着马屁,偷看他的表情,见他脸上似乎有了淡淡的笑容,撒娇道,“正义的哥哥,你看这个租金的事,能不能就——” “唉。”梁谨言把车子开进车库,无奈地嘆气,“兄妹一场。” “就是就是!”梁圆舒狂点头,像个小狗,眼里闪着期待火腿肠的光。 “就给你打个八折吧。”梁谨言说完,长腿一迈,下了车。 “哎——哥,哥你听我说——” 梁圆舒使尽浑身解数,大哥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她站在原地,表情沮丧。 “明天找律师跟你详谈。” 风里飘来这么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有没有很长?快来夸我夸我~ 第24章 迟阳拿着拖把擦着刚刚被客人洒了饮料的地板,忽然门口的想起铃音。 “欢迎光——”“临”字还没出口,衣摆就被人从后面给抓住了。 鼻间嗅到一丝熟悉的甜香,他便没有再挣扎。 “迟阳,你得帮我!”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乎还有浓浓的鼻音。哭了? 迟阳蹙眉,问:“到底怎么了?” “我要是考不上研究生,就得给我哥好大的一笔钱,拿不出钱来,我就要吃官司了。”她说得煞有介事,听起来挺严重,“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你想我怎么帮?” “做我家教,帮我辅导功课,好不好?” “这倒没有问题。不过——”她这样可怜兮兮的,迟阳怎么能扛得住,自然是先应了下来,但他也有一些顾虑,“你不要又以给我工资为藉口让我放弃这份工作。” “放心吧,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听到他答应,梁圆舒放开他,从背后转到面前,滔滔不绝,“我知道你在这边打工的时间长,有时候中间还要回家睡觉休息,路上要浪费不少时间,所以我不会额外再占用你的时间的,我们就利用你路上的这两个小时。” “等等。”迟阳打断她,“你没哭啊?” “哭什么?”梁圆舒茫然。 “你声音怎么了?” “你说这个啊。”梁圆舒嘟着嘴,不满意地抱怨,“我哥要求员工着装得体,女士还好,只要求不能太清凉暴露,男士就惨了,上班必须穿正装打领带,这大热天的怎么可能嘛,所以他们公司的冷气就一直开得很低,他们那些人常年生活在秋天,我这种来自夏天的正常人,穿短裙过去,自然就被冻感冒了。” 迟阳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低头擦地:“你的‘万全之策’是什么?” 梁圆舒眨眨眼:“下班带你去。” 迟阳下了班,梁圆舒神神秘秘地带他去到附近新开发的浩海园小区,开了房门,吹着冷气,向她讲述了自己和哥哥从提议到签约的全部过程。听了她絮絮叨叨的解释,迟阳提取了一下对他来说有用的内容,总结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说,你想让我每天在这,给你补习两个小时的功课。” “没错,”梁圆舒满脸期待,“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有地方休息,空间大,又安静,还能吹冷气。” “是吧?那就这么定了。”梁圆舒趁热打铁,“钥匙呢,我们一人一套,时间就按你的时间表排吧。” 迟阳赶紧叫停:“你等等,我还没有说完。” “怎么了?” “为什么是我?”迟阳抛出问题。 梁圆舒笑眯眯的:“我试过了,你好用嘛。讲得好又有耐心。” “别跟我打马虎眼。”迟阳不吃这一套,“凭你家的条件,请个教授回家辅导都没问题,我一直凶你,态度可没好过。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梁圆舒嘟着嘴,小声地咕哝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还问。我……我就是喜欢你嘛。” “这就是问题所在。”迟阳表情严肃,“所以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梁圆舒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拉着他的手臂摇一摇,“别开玩笑了。” “我说真的。”迟阳并不像开玩笑,“第一,学习的时间必须用来学习,不能干别的事情。” 梁圆舒委屈地点头答应。 “第二,”迟阳把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拉下来,“不许对老师动手动脚。” 梁圆舒收回自己的小手,坐正了。 “第三,你是来学习的。裙子,至少要过膝,领口,最多开到锁骨。” 梁圆舒恭谨地坐着,伸手往下拉了拉裙子下摆,挡住一片雪白。 第32页 “记住了?”迟阳问。 梁圆舒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迟阳拿起桌上的钥匙:“我回去看一看我的排班表,明天的补习时间,今天晚上通知你。” “耶!”梁圆舒得偿所愿,高兴地跳起来就要给他一个拥抱。 迟阳眼神里带着警告,看过来。她瞬间停止了扑上去的动作,摸着鼻子傻笑。 “如有违反,那你就另请高明。”迟阳出声强调。 一直到进了电梯,关上门,迟阳才懊恼地靠在电梯壁上。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对梁圆舒说出拒绝的话,但答应下来,就是给自己挖坑。他定力再好,也只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与自己喜欢的女孩,长期在密闭的空间里相处,这考验太过艰巨。 对,他骗不了自己,他喜欢梁圆舒。与其说那些约法三章是提给她的,倒不如说是用来约束他自己的。 “啪”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在灯光昏暗的屋子里。 而后是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想方设法让你进瑞福,不是为了让你帮梁谨言的!” 周琳玥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平静至极:“我没有在帮他。我是在按照你的指示,取得他的信任。” “你取得信任,让我付出几千万的代价!” 周琳玥解释道:“就算我不这么做,这个项目也一定会流产。从梁谨言在会上的表现来看,他早就知道西王爷山不适合开发了,你找的那些专家,根本敷衍不了他。既然势必会损失这笔钱,倒不如利用一下剩余价值,顺水推舟,让我可以最大限度获得梁谨言的认可。” 男人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她所说的话,才说:“我姑且信你一次。下次有事及时向我请示,不要再让我提醒你,你的身份。” 周琳玥点头,恭敬的应下。 “没什么事你出去吧。” 周琳玥听从吩咐,转身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哦对了,你跟梁大小姐关系很好?” 周琳玥扶着门把手的手一抖,压下情绪,淡淡地答道:“没有,我们是情敌,关系怎么会好呢?” “可有人看见会议结束,她追着你跟你说话。” 周琳玥笑笑:“她以为我跟她抢男人,威胁我来着。我在西王爷山上考察,遇见她们去野营,她还要跟我打架。” “那你觉得她怎么样?”男人问。 周琳玥知道他问的是哪方面,想了想,答道:“幼稚,冲动,对生意上的事情完全不清楚,也没有野心,头脑简单,以为自己天天在过偶像剧生活。总之,对你完全不存在威胁,不足为惧。” “很好。”男人很满意,“继续做你的事吧,帮我好好盯着他们,有情况跟我汇报。” “好。” 周琳玥开门出去,关上门之后,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是要想想办法了。 第一天在“补习屋”开课,梁圆舒就表现得非常听话,穿着一身保守的t恤和牛仔长裤,一进屋,就热得对着空调狂吹。 迟阳一把将她从空调下拎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给你十分钟。” 她捧着水,小脸皱起来:“怎么不是冰的?算了算了,我记得冰箱里有雪糕。”说着放下杯子,就往冰箱走。 “回来。”迟阳声音轻轻的。 梁圆舒后知后觉地问:“怎么了?你也要吃吗?” “你不能吃雪糕。”不容置喙的语气。 “那……那我倒杯冰水可以吧?” “也不行。”迟阳沉着脸,把柠檬水往她身边的桌上重重一放,“喝冰水吃雪糕,一身汗吹空调,我看你感冒是不想好了。” 听出来他的关心,梁圆舒顿时犹如凉风轻柔地拂面而过,细雨打湿了一身的燥热,四肢百骸都凉爽无比,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感冒都要不治而愈了,她看着迟阳傻笑。 “你笑什么?”迟阳感觉莫名其妙。 “我好高兴。”她两个食指绞在一起,一副柔柔的小女儿情态,“你关心我,我好高兴。” 迟阳脸一红,转移话题:“那个……复习的书呢?” “哦,在这呢。”梁圆舒赶忙从包里掏出一本又一本。 拿一本,迟阳翻一本,边翻边摇头,一本本翻了个遍,最后全都往沙发上一堆。 “你不是看见‘考研’两个字就买了吧?” “不是吗?”梁圆舒一脸茫然。 “算了。”迟阳无奈地摆摆手,“我那边应该有几本我用过的还没有扔,明天给你拿来,其他的,等我有时间再去买。” 梁圆舒闻言很是雀跃:“买的时候叫上我。” “今天也不能就这么浪费掉,这样吧,我先考考你的基础。做个评估。”迟阳打开屋里的电脑,从网上找了个英语词彙和语法的测试列印出来。 梁圆舒拿到手里就犯了憷:“英……英语啊?” “怎么了?有异议?” “没……没有……”梁圆舒接过来,抓耳挠腮地做了四十分钟,交了卷。 第33页 迟阳收了卷子,一看,气得七窍生烟:“梁圆舒,你是不是以为二十六个字母随便排列组合自己造词我看不出来?竟然还给我写汉语拼音?明天你给我从高中英语开始学!” 作者有话要说:  。 第25章 九月,学校门口挂上了各式各样的横幅,又是新生入学的日子。 鑑于梁圆舒的前室友已经毕业,她被分配到了新宿舍,同寝的是三个数学系与她同年级的姑娘,其中竟然有一个熟人。 “哎?是你啊!”冯潇潇见到她很是惊喜,“快进来进来。” 冯潇潇热情地招呼两个室友帮她搬行李,两个室友见到新来的姑娘模样可人也很高兴,也都放下手上的事情迎接她。 梁圆舒受宠若惊,笑呵呵地跟几个新室友打招呼。 放好了行李,室友何晓晨看看表:“走吧。” “干什么啊?”梁圆舒问。 冯潇潇揽着她往外走,另一个室友陆雨楠锁了门,钥匙在手指上甩啊甩的:“去迎新。” “你们系里安排你们去帮忙吗?”梁圆舒不解,“我没有接到我们系的通知呀。” 何晓晨和陆雨楠对视一眼,忍俊不禁。冯潇潇挽着她的手臂笑着说:“帮什么忙啊,我们是去看学弟的。” “学弟有什么好看的。”梁圆舒还是不懂。 “当然是看有没有长得帅的,先下手为强了。”冯潇潇在空中抓了一把,声情并茂的。 “可是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啊。” “我们俩还是单身嘛。”何晓晨说,“潇潇陪我们去,也能有别的收穫。” 见梁圆舒还是一脸茫然,冯潇潇笑答:“我去看学弟,就是为了让老马吃醋,吃醋了才能证明他心里有我嘛。这是一种情趣啦,别告诉我你们家迟阳从来没吃过醋。” 梁圆舒回想了一下,上次在图书馆,学弟找她搭讪的时候,迟阳好像是不太高兴的,可仔细想想又不是很确定。 “走吧!”梁圆舒突然来了兴致,跑在前面。 梁圆舒这种天生丽质又保养得当的女生,就算是放到女多男少的文史学院,也能力压群芳,更何况是男女比例完全倒过来的理学院,不一会儿就被不下十个男生搭了讪。 朱立平本来是凑个热闹顺便找个学妹发展一下感情的,没想到看见梁圆舒和冯潇潇,赶紧掏出手机给两个兄弟打电话。 马光接了电话火速赶到,气急败坏地拉着冯潇潇往外走。 梁圆舒左顾右盼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跑去湖边的小公园找马光和冯潇潇,两个刚刚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人此时正抱在一起吻得面红耳赤。 梁圆舒冲上去,站在旁边,冲着马光直接问:“迟阳呢?” 马光不情不愿地跟冯潇潇分开,心里老大的怨气:“不知道,去图书馆了。” “他不知道我在这吗?”梁圆舒心里抱了一丝希望,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不来找她吗? “知道吧,接了立平的电话跟我一块出门的,我以为他要来,结果走半路跟我分道扬镳了,说是去图书馆。”马光老老实实回答。 “月月,你没事吧?”冯潇潇看到她的表情,有点担心。 “别管我,你们继续。”梁圆舒垂着头,走了。 马光迅速调动情绪,提议:“亲爱的,我们继续……” “继你妹的续。”冯潇潇一指头戳在他脑袋上,“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怎么会,她可是打不死的小强。”马光不以为然。 “再打不死也是女孩子,你说迟阳怎么想的?”冯潇潇还是不放心,“给他打个电话吧,你告诉他,要是不喜欢,就好好地拒绝,别给人家希望了。” “呵,不喜欢?我看他早陷进去了。”马光下巴一扬,“还用打电话?” 冯潇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诧然,那个故意拉开距离,远远跟着梁圆舒的,高大的背影,不是迟阳还能是谁。 梁圆舒在湖边台阶上坐下,垂头丧气的。她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日光西斜,悄然笼罩在湖面。 这让她又不得不想起一个人,他的名字,是黄昏的阳光。 “衣服脏了就不漂亮了哦。” 男人的声音?梁圆舒满怀期待地回头,见到的却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她把头转回来,继续看着水面,不搭理那人。 “学姐,你不记得我了?” 他这样说,梁圆舒就仔细看了看,然后终于想起来:“你是那天在图书馆问我题的学弟。” “太好了,你还记得我。”学弟走过来,和她并肩坐在湖边,坐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你不高兴吗?” 梁圆舒不想说话。 学弟不放弃:“要不,我给你变个魔术?” 沉默。 “讲个笑话?” 依然沉默。 “那干脆,这样吧,”学弟站起来,“我给你——啊——” 可能是坐久了腿麻,他就这么一头栽到了湖里去。 梁圆舒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赶紧站起来向湖里喊:“你没事吧?” 第34页 湖里不仅见不到人影,连声音也没有了,梁圆舒焦急地从湖边的台阶涉水下去,口里呼喊着,吸引来了一群人围观,却没人帮忙,迟阳刚想过去拉她出来,突然,湖里“哗”的一声,学弟在她面前冒出头来,一身湿淋淋的,手里拿着一支玫瑰花,递给她。 男孩在水里站着,湖水还未及胸。梁圆舒被吓了一次,又被突如其来的玫瑰花搞得不知所措,围观的不明群众以为是情侣间的告白,纷纷鼓掌的鼓掌、吹口哨的吹口哨,梁圆舒脸上火辣辣的,实在不想与他这样在水中僵持,只好伸手把花接了过来。 男生趁热打铁,甩了甩头上的水珠,自告奋勇地要送她回宿舍。 黄昏的最后一抹斜阳隐匿在夜色里,迟阳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马光和冯潇潇在见到迟阳一直跟着梁圆舒之后便放心地回了宿舍。迟阳回来的时候,马光正哼着歌打游戏。 迟阳翻找了一会儿,提着一个纸袋就要出门,想了想,又走回来,敲了敲马光的桌子。 “你不找你媳妇儿去吗?”他问。 马光手里忙活着:“找她干什么,下午我们见过面了。” “是吗?”迟阳若有所思,“那你送她回宿舍时她们8号楼就已经停电了吗?” “停电?”马光游戏也不玩了。 “我回来路上听人说的。”迟阳一脸严肃。 “靠,我媳妇儿最怕黑了!”马光起身就要出门。 “等等。”迟阳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帮我把这个捎过去。” 马光也没多问,拿上袋子就跑了出去。 8号宿舍楼下。 冯潇潇头上包着毛巾,一副想扁人的表情。 “哦,已经来电了啊?”马光傻笑着,松了一口气。 冯潇潇莫名其妙:“什么来电?” “不是停电吗?” “什么时候停电了?”冯潇潇被这个猪头气死了。洗着一半的头发,就被他风风火火地叫下来,还说这种不知所谓的话。 “行行行,没停就没停,喏,”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迟阳给你的。” “给我?” 冯潇潇把袋子里的东西拎出来看了看,又塞了回去,哭笑不得:“咱俩又让老奸巨猾的老迟同学给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红包,我是按照留言的积极性和是否言之有物的程度来发的,所以大家的金额都不一样,这其实就是一个小心意,请不要嫌少,如果觉得少,那就多多留言让我眼熟你吧!本来订阅过低的号不发红包,还有撒花加油之类的也是,但是最近过节嘛,我就都发了,大家开心就好,还有,请大家不要拿了红包就删收藏,谢谢支持。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26章 梁圆舒身上湿哒哒的,干了之后更是浑身不舒服,想去洗个澡,却看着行李箱犯了难。她过去住宿舍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从旧寝室搬来的箱子里除了内衣和睡衣以外,并没有可供换洗的衣服。 “给。”冯潇潇从外面回来,把袋子放到梁圆舒桌上。 梁圆舒疑惑地翻看袋子,从里面拿出那件衣服,难以置信地看向冯潇潇。上次在农家院遗落了这件衣服,原来是被冯潇潇拾了去,这时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冯潇潇耸耸肩:“别看我,我不知道,问你家迟阳。” 梁圆舒听了这话,瞬间一扫整个下午的阴霾,拿出手机兴奋地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有事?”迟阳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 “那个……你怎么知道我衣服湿了?”梁圆舒心里隐隐又升起了期待,“你去报到处了?” “‘水中求爱’的浪漫事迹已经全校皆知了,我知道,很奇怪吗?”迟阳的语气有点酸。 “你……你生气了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迟阳不以为意。 “那你今天怎么都没发学习计划给我?” 他下午一直跟着她,哪有时间发什么学习计划。 “我只是在想……”迟阳沉吟着,思考了一会儿,说,“学习计划是不是该改变一下了。” “怎么变?” “我看你挺闲的,这样吧,以后每天再加二十个单词,两篇阅读理解,外加一篇作文。” 梁圆舒震惊万分,哀嚎道:“迟老师!迟哥哥!迟大善人!” 迟阳不为所动:“叫大爷也没用。” “迟爷爷!”她还在垂死挣扎。 “叫祖宗也不行。”迟阳斩钉截铁,“新计划从今天开始。赶紧去洗澡,下午已经都让你给浪费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梁圆舒不敢再讨价还价,拿了东西飞快地奔向澡堂。 迟阳挂了电话,马光就凑到他身边,一边啧啧有声,一边摇头。 迟阳靠在椅背上:“你牙疼啊?有话就说。” 马光指着屏幕上男生在水中拿着玫瑰花献给女生的照片,照片拍得不算太清晰,可在贴吧里已经盖了七八页的高楼:“你瞅瞅人家,掉水里还能撩妹呢,这叫浪漫,你再看你,成天就会管着梁圆舒,一会儿让她背单词,一会儿让她做题的,你啊你,一点情趣都没有!我要是她,我就选这种会耍浪漫的小帅哥!” 第35页 迟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照片里梁圆舒湿了的裙子发呆。他不懂什么是浪漫,他可以连自己命都不要,也不愿意让喜欢的姑娘少一根毫毛,又怎么会为了所谓的“浪漫”让她下水?即使这只是半人多高的人造湖,那湖边台阶青苔多,依然有滑倒跌落的风险,就连让她着凉,他都捨不得。 会让梁圆舒置身危险的事情,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某天下午,迟阳打开“补习屋”的门,发现梁圆舒已经在屋里的电脑上鼓捣上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 “上网选课,宿舍的网太慢了。”梁圆舒头也不回,不停刷新着页面。 迟阳把包放下,突然发现一些问题:“选修课不是下个礼拜才开放选课吗?” 梁圆舒盯着屏幕,答道:“不是选选修课,是选体育课。” “你都大三了,还有体育课吗?”是毕业太久了吗?他怎么记得自己好像只有大一和大二才有体育课呢? 梁圆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一笑:“因为之前的体育课挂掉喽,重新选课重修。” “不是吧,体育课也有人能挂?”迟阳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你学的什么项目?” “排球。”梁圆舒撇撇嘴,“考试考传球和发球,传球传着传着球就飞了,发球力气小根本发不过网,力气大就出界。那皮球跟活了一样,憋着劲的跟我作对。” 迟阳第一次听人把挂科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他也拿她没有办法,建议道:“既然排球不行,那你这次就选个好过一点的,我记得往届游泳和健美操通过率是最高的。别的科目还有人补考,这两科听说都是一次过,考试很简单。” “报好了!”梁圆舒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迟阳看了一眼屏幕,不禁大跌眼镜:“你是填错了编号吗?怎么又报了排球?” 梁圆舒盘腿坐在凳子上,鼻孔扩张,眉心紧皱,嘴唇深抿,表情夸张得引人发笑,一副使了全身力气下定决心不死不还的样子,重重地说道:“我就是喜欢排球,今年过不了,明年还报,明年过不了,就是毕不了业,也要继续重修,我就不信,我这辈子都考不过!” 迟阳看着她这滑稽可爱又异常认真的举动,不禁轻声失笑,笑过之后,又不免轻嘆。他想,她就是这样的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管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 他在由衷佩服她这份毅力的同时,也有羡慕,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任性固执、勇往直前的资本。他羡慕她做事可以完全从自己的喜好出发,能不能毕业不重要,耗多少年也不重要,不需要疲于奔命,也不需要为工作发愁,不用在乎学哪些专业好找工作,也不用计较哪些工作经历有利于以后升职加薪,她可以不顾一切,只为拿下一个自己喜欢的学科。 迟阳与之完全相反,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对自己的未来,他有长久的规划,什么该取,什么该舍,并不取决于自己是否喜欢,而是取决于性价比。 “喂,想什么那么出神?”梁圆舒突然伸手在他眼前挥一挥。 “没什么。”迟阳把书翻开,“学习。” 两小时后,结束了今天的补习。梁圆舒收拾着书本文具,迟阳站在一旁看着他,几次都张了张嘴,又闭上,欲说还休。 他不想揽太多的事情上身,可又着实不忍心看她这样不得要领地一次次重修,想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开了口:“那个……需不需要我……顺便帮你补习一下排球?” 梁圆舒从手下的工作里抬起头来,讶然:“你会吗?” 迟阳不好意思道:“高中的时候,参加过校队,后来,学习比较忙,就给放下了,好几年没碰,生疏不少,但稍微指导你一下,我想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迟老师,你真好!”梁圆舒蹦起来,兴奋得手舞足蹈,蹦蹦跳跳绕屋一周,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飞吻,“那就拜託喽!” 梁圆舒只是拉着迟阳陪她去了几次体育课,就成功吸引了老师的注意。 这天自由练习时,迟阳被叫了过去。 排球老师姓裘,是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大概因为常年从事体育类工作,人到中年还身强体健、中气十足,皮肤黝黑黝黑的。 “怎么每次点名都没见你答到?”他问。 迟阳照实回答:“我是来陪练的。” 裘老师骄傲地点点头,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样子。梁圆舒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迟阳回来,就抱着球往这边走来,老师努努嘴,问:“就是她呗?” 迟阳转头看了看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传球传飞发球下网的……是我 第27章 “你是泰大的学生吗?大几的?”裘老师接着问。 迟阳乖乖的,有问必答:“研究生。本科也是在泰大读的。” “学过排球?” 梁圆舒此刻正巧走到他们跟前,听到他的问话,立即自豪地插话:“他很厉害吧?人家高中可是一中校队的呢!” 一中校队?老师眼前一亮,泰城一中男排年年保持在全国中学生联赛前三,可以说是相当厉害了。 第36页 老师继续问:“本科怎么没见过你?” “本科没有报排球。” “报的什么?” 迟阳认真想了想,回答:“大一是篮球,大二想报网球,名额满了,运气不好被调剂到健美。不过我不喜欢健美,通常点了名就去楼下游泳,或者去楼上打羽毛球了。” “哎。”不想裘老师听到这里,竟嘆了口气,幽幽地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师我最想教的就是健美了。” 梁圆舒去年修了一年的排球,和裘老师已经很相熟了,偶尔也喜欢互相开个玩笑,她对老师说的事情来了兴趣,打趣道:“那怎么跑来教排球了,是不是因为你姓裘所以派你来教球啊?” 老师瞥了她一眼,酝酿了一下感情,换上一脸遗憾的愁思:“选错了。前几年教师队伍重组,推行电脑选课,那个选择框太小了,第三个字都被隐藏在后面,三个字的课程像羽毛球桌球这些,都显示不全。” “但这些项目只看前两个字就够了,也不至于选错啊。”梁圆舒疑惑。 老师摇摇头,继续讲:“我呢,想选健美,看它就排在第一个,直接就点了提交,谁知道咱学校还新开了个健美操,分配结果出来我才发现……哎!” “哈哈哈!”梁圆舒笑得停不下来,揶揄道,“老师,你这智商,也只能教个球了!” 迟阳本来竭力保持严肃和同情的表情瞬间崩塌,“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梁圆舒对裘老师没大没小惯了,裘老师只是瞥了她一眼,目光里满含幽怨。 老师看了看眼前两个笑得开怀的年轻人,可算是找到了倾诉的机会,大吐苦水:“你能想像吗?啊?一个大老爷们儿,穿着紧身的健美操服,周围全是女生,女同学一个个的都对我特别警惕,生怕我是什么猥琐教师,喂,是我想这样吗?我也很绝望啊。” 迟阳压下总是不厚道地上翘的嘴角,试着安慰:“现在教排球也不错。” 老师嘆气:“后来跟一个怕晒的女老师换了课,才过来教的排球。”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梁圆舒笑得更大声了。 “行了,笑完了,说正经事。”老师假装板起脸,问迟阳,“你多高?” 迟阳憋住笑,答道:“一米八三。” “嗯……”老师沉吟着,好像很为难的样子,“一八三这个身高在排球队里是有点矮,你这动作技巧也不是太扎实,哎,算了,谁让咱们是熟人呢,就凑合着要了你吧,。” “要我什么?”迟阳懵了。 梁圆舒比他本人更激动:“他是我的,不给不给!” 裘老师说道:“加入校排球队,好处很多的。” “排球队?”梁迟二人异口同声。 “是啊,”老师不遗余力地游说,“食堂特供营养餐,免费使用学校所有体育场馆,比赛替学校拿了名次的话,还有奖金拿。” 迟阳摇摇头:“抱歉,我没有兴趣。”他每天又要学习,又要打工,还要给梁圆舒补习功课,哪还有闲工夫练球? 下了课,轮到梁圆舒去归还器械,这种粗重活,自然是由迟阳代劳了。迟阳走后,梁圆舒独自一个人正往外走,被裘老师叫住:“你再帮我劝劝他嘛。” 梁圆舒粲然一笑:“老师,要坚持原则,宁缺毋滥,就算是熟人也不能凑合要啊,不用勉强,真的,不用勉强。” 老师气得直跺脚,这孩子怎么净揭人短呢,他是老师,傲娇一下不可以吗?非得无情拆穿不可,现在的孩子,太残忍了,这届学生可真是不行。 一周后,迟阳再次跟随梁圆舒来上排球课。 既然如此,裘老师狠了狠心,想,还是别顾面子了,呆会儿直接求他加入校队吧——这次校队要是再拿不到名次,他就真要再被调回去教健美操了! 上课的时候,新加了一组课前热身运动动作。两个人一组,相对而立,互相搭着对方肩膀压下上身,尽量做拉伸。这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相近的两排对应的两人组成一组,梁圆舒的搭档是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可爱女生。 梁圆舒按照指示,摆好了预备动作,一眼瞄到迟阳那边,她缓缓直起腰,站在原地,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满脸写着两个字——“生气”。 雀斑女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所有的人都俯身开始做起热身运动,只有她们二人,突兀地立在中央。 “你们干什么?”老师过来问。 雀斑女生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梁圆舒嘴巴撅得老高,表情又委屈又气愤,赌气地说:“老师,我不舒服,我要请假!” 她的目光还黏在迟阳身上,老师顺着那目光看了看,迟阳和一个个子高高的女生搭档着在做热身,他们互相搭着肩膀,俯身下去的时候,两人离的很近,头顶都要碰到一起,老师无奈地摇摇头,现在这些小年轻啊…… 老师挥挥手:“行了,下面大家自由结对,拿球练习。” 老师说完,将梁圆舒带到树荫下,问:“哪不舒服?” 第37页 梁圆舒按着胸口,照实回答:“心脏,心脏疼。” 刚才心里就堵,现在发生在球场另一边的场景让她更堵了,前几次课,就算她缠在迟阳身边无声地宣示着主权,偶尔都会有女生来大胆搭讪,现在,她才离开一会儿,他的身边就已经围上了一群狂蜂浪蝶。 “你回去休息吧。”老师也不强求,毕竟梁圆舒已经上过一年他的课,对她,老师只要求今年能够通过考试即可,出勤方面就可以适当放宽了。 梁圆舒得到特赦,嘟着嘴气哄哄地往外走。迟阳那边正对女生们各种各样没话找话的问题应接不暇,一眼瞥见她离开的背影,他立即推开眼前的人群,追了上去。 “怎么不上课了?”迟阳追上她,拉了一把。 梁圆舒一把将他甩开:“不用你管!” 迟阳一下子愣住了,梁圆舒从来没有对他说过重话,她现在是在生气吗? “你在气什么?”迟阳拦住她,追问。 “我气我自己怎么会喜欢你!”梁圆舒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就是想钻这个牛角尖,委屈劲儿一上来,眼里就有泪水在打转了,她使了全身力气,重重地一把将迟阳推开,“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迟阳望着她的背影,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正站在原地发呆的工夫,背后忽然传来悠悠一声—— “哎——” 他一回头,裘老师就站在身后,长长地嘆了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算是无故旷课吧,要直接挂科的呦。” 迟阳一惊:“您……您就原谅她这次吧,她身体确实不舒服……” 裘老师缓缓摇头,假意为难:“可这也没有假条,说走就走,你说——” “我加入你的校队。”迟阳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  健美选成健美操那个……是真事 “球”本来是个脏话,但不是很脏,现在更多的在口语里表示语气情感,感觉像“真他妈可爱啊”这种水平的吧,比如“没钱你跟我说个球”,女主在这里就是用双关来跟老师开玩笑 第28章 “我去图书馆了。”迟阳收拾了几本书,跟室友打了一声招呼。 曹玺炀玩着游戏,随口问道:“怎么最近都没见你跟梁圆舒在一起啊?” “那个传闻不会是真的吧?”朱立平的八卦之魂立刻燃烧起来。 迟阳手下一顿。 马光也凑上来:“什么传闻?” “就是有个学弟在追她,又是送花又是买饭的,特别殷勤,好像就是上次网上那个视频里掉湖里还给女生送花的那个。”朱立平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他这样一说,马光也恍然:“诶?是他吗?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呢,最近他俩走得很近哪,我好几次去找潇潇,都看见他俩在楼下说话。” “上次为了追一个女生掉湖里,闹得轰动全校,这才多久啊,就又换了个人,一看就是个花心大萝蔔。”朱立平不齿,上次的视频拍得模糊,他们都不知道那女生就是梁圆舒。 “我告诉你,女生还就喜欢这种会耍浪漫的花心大萝蔔。”曹玺炀不以为然,拍拍迟阳的肩膀,“迟阳啊迟阳,这次对手强劲,困难重重啊。” 迟阳听他们在这里一唱一和的,丝毫不为所动,拿起书本开门出去。 “关我屁事。”他说。 他走后,朱立平把门关起来:“你们说这样有用吗?” “我看够呛。”马光撇撇嘴,摇头,“你看迟阳,每天该吃吃该睡睡,该学习学习,生活一点都没有被打乱。像是为情所困吗?” “哎!”三个人齐齐的嘆了一口气。 自上次吵架后,梁圆舒就没见过迟阳,转眼间一周过去了,头两天,她没去“补习屋”,迟阳给她打过两次电话,她都没有接,他便再也没打过。 “死木头,臭木头!”梁圆舒踢着脚下的碎石发泄,“就不会多打几个电话吗?我不接,你可以来找我啊,这么几步路,很远是不是?” “学姐!” 听到这声呼唤,梁圆舒直觉就是想跑,然而下一秒,她抬起的腿又放下了。 她回头,笑道:“真巧,要不要一起吃饭?” 巧什么巧,一点也不巧,这段时间这个学弟追她追得很紧,她一直是躲着走,见了面也装作看不到。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她向来没有耐心,对追求者,她的态度总是又高傲又冷漠。 说什么一起吃饭,不过是她想利用此人,让迟阳吃醋,她知道,这样有违厚道,可这也算是她的最后一搏了。 她从小生活优渥,在她的意识里,世上的东西只分两种——她想要的,和她不想要的。想要却要不到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可她忽略了,迟阳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物件。 她追迟阳也有一段时间了,坚信着努力就有回报,一个劲儿地蒙着头往上沖,却从来没有停下来,仔细考虑过,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如果不喜欢,那这样猛烈的追求,对于对方来说,就是一种困扰。 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前一天发生的一件事。 第38页 那天,她下了课,从学校的小礼堂路过,礼堂楼下围了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学校每年都会开展各种各样的文艺比赛,听他们的对话,这些人应该是在排队报名。 梁圆舒对此毫无兴趣,她换了一条安静的路,躲开喧闹的人群,低着头边走路边想事情。 “哎呦,终于被迟阳甩了?”这声音听起来就带着一股敌意。 梁圆舒抬头一看,不解道:“我以为我们已经和解了。” 周琳玥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和解?你不缠着迟阳,我就可以考虑,你行吗?” “不行。”梁圆舒斩钉截铁,“而且,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两个人?你以为迟阳乐意陪你玩吗?他烦你还来不及。”周琳玥不屑,“要不是因为你家有钱有势早就懒得应付你了。” “我才不信你。”梁圆舒甩头,不看她。 “不然你以为他最近为什么不联繫你?”周琳玥抓住她的弱点,“摆脱你,让他如释重负。请你以后不要再去烦他。” “就……就算是这样。”梁圆舒又委屈又气愤,“你也管不着!” “那这样好了,敢不敢跟我赌一把?”周琳玥撩了一下头发,问。 梁圆舒气得想也不想,直接应下:“赌什么?” 周琳玥歪歪头,目光指向旁边的比赛招募牌,上面的印着比赛的名字,又俗气又浮夸——“泰大之星”校园代言人大赛。 “谁输了,谁就不能再缠着他。”周琳玥挑眉,“怎么样?” 梁圆舒被她挑衅的表情激怒:“赌就赌!” “这件事,你不能告诉迟阳。”周琳玥加了一个附加条件。 “好!” 由于梁圆舒已经大三,课业繁忙,又已经上过一年排球课,所有的课程也都学过一遍,所以裘老师特别批准她,只要她觉得状态不错,随时都能安排她考试,能通过考试就可以不用再来上课。 过去这几周,迟阳对她的训练成效卓着,如今再来上课,她已是成竹在胸,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的梁圆舒与裘老师商议了一番,决定要在这堂课结束后立即接受考试。 考试结束后的当天晚上,梁圆舒约了几个室友,去amora酒吧。室友们先过去,她后到。 行至酒吧门口,遇到了熟人。 “学姐?” 梁圆舒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正是那追求她的学弟。她敷衍地点了点头,进了酒吧。 学弟锲而不捨地追上,殷勤地对她说着话,梁圆舒却没有心情倾听,左看右看寻找室友。 “月月,这边,这边!”室友看见她,大声招呼着。 梁圆舒看向那边,卡座里不光有她要找的室友们,还有103那几个男生。 她眼神瞟向旁边追着她不放的学弟,突然伸手挽住他,一起走到室友面前。 “怎么这么晚啊?”冯潇潇问,抬起头看见梁圆舒旁边站了个男生,疑惑道,“这位是?” 梁圆舒笑笑:“一个朋友,你们玩,我们去那边坐。” 迟阳坐在卡座的角落里,视线一直定格在她挽着那人的手臂上,微微眯着眼,喝啤酒。 梁圆舒走后,朱立平推推迟阳,问:“你们俩什么情况?” 迟阳继续喝酒,保持缄默。 “是啊,到底怎么了?最近那男的总来宿舍找月月,你小心让人趁虚而入啊。”冯潇潇也替他担心起来。 马光揽着冯潇潇肩膀,怂恿道:“我要是你,就干脆一点,直接上去跟那小子宣战。” 曹玺炀端着杯子,晃了晃,幽幽地说了一句:“金钱和地位,都与爱无关。患得患失,被别人占了先机,后悔都来不及。” “一人一句,说完了?”迟阳环视一圈,问。 “额……其实……”何晓晨嗫嚅着,像个小学生一样举起手来,“我也有话说。” 众人看向她,等着她的高论。 “那个男生……叫顾然,是我高中学弟,在我们中学很出名,我听高中同学说,他搞大了一个女同学的肚子,又始乱终弃,那女生本来成绩不错,因为这事,高中毕业就出去工作了,都没参加高考。” 陆雨楠惊讶道:“这事你怎么不跟月月说!” 何晓晨解释道:“我以为她只是用这个人来气气迟阳的,没有必要说这些。可是现在这样下去……我怕她假戏真做。” 迟阳听着她们的对话,看着梁圆舒在另一边吧檯旁与那学弟有说有笑的样子,拿起酒瓶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目光幽深。 梁圆舒硬着头皮和学弟聊了一会儿,便藉口不胜酒力要先回去,学弟坚持相送,梁圆舒想了想,做戏要做全套,于是挽着他,来到卡座这边。 “我就先回去了。”梁圆舒对众人说道。 “让迟阳送你吧。”朱立平提议。 “就是,大晚上的,”曹玺炀也附和,他故意停顿一下,看了看她身边的学弟,“不安全。” 梁圆舒推辞:“不用了,顾然送我回去就行了。”她故意直呼姓名,叫得亲切。 第39页 陆雨楠不依:“这么晚了,你这么跟一个男生走了,出什么事我们怎么跟你家人交代?” 梁圆舒觉得好笑:“顾然怎么了?迟阳送我就安全?他送就不安全?迟阳不也是男的?” “迟阳不一样,他是你男朋友。”何晓晨说。 冯潇潇也说:“你们俩早都住一起了,他送你,我们放心。” “喂,什么住一起,你们别瞎说!”梁圆舒百口莫辩,她转头看着在一旁悠闲喝酒的迟阳,“你怎么都不解释一下!” 迟阳抿了一口酒,抬眼,淡淡地对众人说道:“听见了?以后少把人家跟我放一起说,坏了人家的名节。” 他疏远的表情和阴阳怪气的语气,让梁圆舒彻底爆发:“既然你这么说,那最好了,我们两不相欠,后会无期!” 她拉着顾然转身欲走,迟阳突然开口道:“考试通过了,就对便宜教练说两不相欠?这就是你的处世之道?”迟阳一改往日淡然处之的性格,像是势要与她斤斤计较到底。 梁圆舒挥挥手,指着桌上的酒水食物说道:“为了表示感谢,今天这桌消费算我的。” 迟阳失笑,语气依然是淡淡的,步步紧逼:“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他的笑容太可恶,梁圆舒看得怒火中烧,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照着他淡笑的唇角就吻了上去。 众人谁也没反应过来,就连今晚一直自信满满与她周旋的迟阳也是始料未及,愣在原地。 “一个球,一个吻。教练先生,这样够不够诚意?” 她说完,再次倾身,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亲上了!!! 一直把上本书的收益拿来发红包,昨天发现没有余额了,所以发红包先告一段落吧,等这本入v有了收入会再发,目前没有收到红包的小伙伴不要气馁,请继续留言支持,让我眼熟你! 第29章 一开始,所有人都被梁圆舒大胆的举动惊呆了,反应过来之后,几人开始跟着起闹,甚至异口同声地帮着数起数来。 排球考试的发球项目,要求连发十球,每个球要过网并落在界内指定的号位上,一个球记十分,六十分合格。 一个球,一个吻,大家都好奇,她今天到底是以几个球的成绩通过考试的。 迟阳的意志力,随着计数声越来越响亮而渐渐崩塌,淡淡的樱粉色的唇,带着一丝清甜的香气,一下又一下,轻吻,又离开,明明这样轻轻的触碰,却像是巨人抡起的大锤,重重地,一下一下砸烂了他长久以来筑起的理智的堡垒。 他的手紧紧地攥着裤子,布料皱得不像样子,手心里,全是汗水。 “6!”室友们的大喊声愈发热烈了。 “7!”迟阳的拳头攥得更紧了。 与之前连续亲吻不同,第七次之后,她有了明显的停顿,观察着迟阳的反应,只见他好似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眼神深邃,明暗莫辨。 众人见她停顿,以为到此结束了,拉着她你一句我一句地夸奖。 “哇,你很厉害啊,竟然过了七个球!”冯潇潇竖起大拇指。 马光也夸道:“不错嘛,从两个球到七个球,进步神速。” 一旁的顾然仍然不愿放弃,他忽略了刚刚让人脸红心跳的那一幕,也凑上来,拉着她,热情地提议:“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为你庆祝?” 梁圆舒没有回话,她看着几个室友,伸出食指,晃一晃:“谁说是七个球了?” 她的烟波带水,一个个看过去,颠倒众生。忽而神秘一笑,在大家谁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拉过迟阳,又一次凑了上去。 这一次,她闭了眼,带着不舍,无比虔诚。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告别的一吻,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气氛远比前几次热烈,大家鼓着掌,吹着口哨,齐声大喊—— “8!” 第八次轻轻触碰之后,梁圆舒如之前一样迅速抽离。她想潇洒一点,那么就这样吧,如果她的纠缠真的带给迟阳困扰,她愿意就此放手。 迟阳眼神一黯,在她离开之前,便有了反应,他抓着裤子的手突然放开,一手拉着她的胳膊,一手按在她的脑后,阻止了将要离开的唇。 他抢回了主动权,浅尝辄止的吻变成了一点即燃的烈性炸/药,闪着火花,在瞬间便炸得人体无完肤。 梁圆舒被拉着,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她挣扎着想推开,迟阳铁了心按住不放,唇齿间的较量激狂而强烈,她是个不谙情/事的纸老虎,遇到这样的高手,除了节节败退,别无他法。 她不再挣扎,乖顺地靠在他身上,迟阳的动作放轻了,捧着她蜜桃一样可爱的脸,一点一点辗转厮磨,像对待绝世的珍宝。 直到她被吻得喘不上气来,迟阳才依依不捨地结束了这场亲吻。 “额……那个……今天差不多了。”曹玺炀看看大家一张张瞠目结舌的脸,只好出来打圆场,“咱们就先回宿舍吧。” 朱立平问:“那……他们俩呢?” 冯潇潇机灵地安排道:“现在回宿舍可能要翻墙,迟阳喝这么多,我看那个月月你就带他回你们浩海园的小公寓住一晚吧。” 第40页 “那咱们就先撤吧。”马光拿着包起身,见顾然还站在一边,遂伸手推推他,“我说,杵着干啥?你也走吧!” 迟阳确实是醉了,梁圆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带回到“补习屋”。使尽全身力气,把迟阳搬到床上,她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累得够呛,坐在床边频频喘粗气,目光扫到床上安睡的人,她不禁放轻了呼吸,看着他,发起呆来。 趁着迟阳睡着,梁圆舒肆无忌惮地从上到下打量起他来。 他可真好看。让她最捉摸不透的,是深邃的眼睛,总是平静无波,却在吻她的时候烧起一把火;她最不喜欢的,是英挺的剑眉,虽然蹙在一起的时候也俊朗无比,但她讨厌他皱眉,太过冷漠疏离;她最爱的,是形状美好的唇,谈吐优雅,声音悦耳,用最严厉的语气骂过她,也用最温柔的语气表达过打动人心的关怀,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她。 那个吻,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预示着,她的苦恋终于要开花结果? 她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以食指抚触自己的唇,然后轻轻地,把还沾染着余热指尖印在迟阳的唇上。 柔软的触感,让手指流连,不忍离开。 突然,迟阳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将她的手指含在嘴里,轻轻舔/舐。这超出了梁圆舒的预料,她慌乱地抽身,迟阳却不打算放过她,他只是微微使力,将她支撑着身子的手臂向怀里一拉,她立刻重心不稳,跌进他怀里。 趁她来不及反应,迟阳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的手在她的脸颊上游移,最后轻轻捏着她小巧可爱的下巴,盯着她果冻一般粉嫩的唇。 俊庞一寸一寸凑近,因为醉酒,他的眼神不似平时清明,带着薄薄的雾气,有一丝/诱/惑和迷离。 吻上去的时候,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闭上眼睛,轻轻地与她交缠、嬉戏,像是入定了千百年的高僧,终于在得道前夕,遇到了美艷不可方物的美女蛇,千年修行一朝丧,这一刻,他感受不到天地,只感受到她,在他怀里,她娇美如莺啼的声音,细嫩如羊脂的肌肤,不是虚幻,不是夜夜入梦后醒来时面对的虚空,是切切实实的存在。 现在,此刻,他的脑袋混沌了,什么家世背景,什么经济差距,他只想溺毙在这温柔乡里。 欲/火燎原,梁圆舒没有喝太多酒,但她的脑袋昏昏沉沉,面色酡红,四肢百骸酥麻得不能动弹,好像醉了。 “月月,月月……”迟阳轻轻吮/吻着她的耳朵,声音低沉嘶哑。 梁圆舒仅存的意志突然被这声呢喃唤醒,她用力将迟阳推开,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跑了出去。 迟阳就着被推开的姿势,仰躺在床上,手背搭在额头上,身体像发了烧一般热腾腾的。他不知道梁圆舒突来的火气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女生拒绝,他也不便再继续,况且……他仰面看着天花板,自嘲地笑笑——确实是冲动了啊。从在酒吧看见她挽着别人的那一刻起,他今晚就失了冷静。 梁圆舒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心跳还如擂鼓一般。 迟阳从来没叫过她“月月”,即使是103的兄弟都已经开始称呼她小名之后,他也依然坚持叫她全名。 他有一个名字尾字是“玥”的前女友,这是不是就是他一直坚持不松口的原因?而今天,他意乱情迷的时候,叫的又是谁? 第二天早上,梁圆舒是在床上醒来的,她醒的时候,迟阳已经离开了。她洗漱了一番,收拾好自己,回了宿舍。 躺在宿舍的床上,梁圆舒翻来覆去,又不想起来做事,又没法进入梦乡。 室友以为她与迟阳经过昨晚已经和好,自然是有说有笑不再过问。她几次坐起来想跟她们商量一番,见她们看着电脑嘻嘻哈哈的样子,又烦躁地躺了回去。 “哈哈哈,岳岳太可爱了。”何晓晨捧腹大笑。 冯潇潇也附和:“是啊是啊,我真的超喜欢岳岳。” 梁圆舒听见“yueyue”条件反射一般,一下子坐起来,阴森森地拉着冯潇潇:“哪个yueyue?” “……”两个室友被吓到。 “天上挂的‘月月’,还是身上戴着的‘玥玥’?”她的表情严肃,语气都是恶狠狠的,仿佛他俩一旦说错就要人头落地。 “额……那……那个……是……”何晓晨指指电脑屏幕,“是说相声的‘岳岳’……” 梁圆舒丢下一脸懵逼的室友,怒气沖沖地出了门。 “哎呦,我们家大小姐回来了?”梁圆舒一进家门,二哥又没去公司上班,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见她回来,大声喊道,“罗阿姨,月月回来了,中午加菜!” 梁圆舒往里走着,听他叫“月月”,当下便愤愤地拒绝这个称呼:“别叫我月月!” 梁敏行挠挠头,一脸莫名其妙:“不叫月月,叫什么……” “叫舒舒!”梁圆舒任性地甩下三个字,头也不回,转身上楼。 梁敏行追上去,不满道:“占我便宜是不是?” “谁占你便宜了?”梁圆舒觉得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第41页 “不占便宜,干嘛让我叫你‘叔叔’?”梁敏行跟在她身后,不依不饶地叨念。 梁圆舒心烦道:“不愿意叫‘舒舒’,就叫‘圆圆’!” “圆什么圆,你以为你是大熊——”门板在眼前“砰”地关上,梁敏行差点被撞到,他惊魂未定地揉揉鼻子,默默地把没说完的话说完,“猫啊……” 第30章 迟阳睡梦中感到口渴, 醒了过来。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缓了好一会儿, 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酒吧里喝醉后的一幕幕,像过电影一样在眼前展现,还有最后, 在这个床上发生的,未竟的旖旎——柔软的触感,动听的声音,以及甜美的馨香。 他的失控, 比起一时冲动的迷惑, 更像是积聚已久的爆发。 他敲了敲混沌的头, 起身找水。 厨房里轻微的响动, 似乎惊动了沙发上熟睡的人一场好梦。 她嘤咛一声, 翻了个身。 迟阳端着水, 轻轻地走到沙发边上, 俯身看着她可爱的睡颜。 梦里的人似乎惹了大小姐不满意,她嘟着个小嘴, 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撒娇。迟阳伸手,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你梦里的我,也是这么可恶吗?”他嘆口气,低声自语。 迟阳知道,他真的是个很烂的男人。明明喜欢,却碍于家世背景的差距, 不敢说出来。理智想远离,感情却不配合,她一旦凑过来,他又贪恋着她的美好,捨不得放开。 看见她和别的男人亲亲密密在一起的时候,他嫉妒得快要爆炸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只想把她搂在怀里,狠狠地亲吻,让那些虎视眈眈心怀不轨的男人知道,她是他的。 他轻轻地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盖好薄被。 做了那些事,虽然有酒精的作用,也有被学弟激起的冲动作祟,但他没有后悔,他看着床上樑圆舒沉睡的侧脸,帮她掖好了被角,想,明天等她醒来,是时候开诚布公地谈一下两人的关系了,他不想再逃避。 迟阳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随手翻翻,吓了一跳,上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他打回去,对方的话更是让他一惊。 迟阳赶到医院,发现周琳玥也在。 “你怎么在这?”他问。 “你忘了?阿姨现在上班的宾馆,我也在那边工作过嘛,同事发现她烧得厉害,联繫不上你,以为我还跟你一起,就给我打个电话。”周琳玥解释道。 “我妈怎么样?” “我刚陪她做完一堆检查,医生说就是感冒没重视,引发的肺炎,现在在输液。”周琳玥看看他,责备道,“都病成这样了,还让她上夜班。要不是及时发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迟阳低着头,自责不已,母亲一向要强,上次周末他回家,见到她有些咳嗽,劝说她去医院,但母亲推说吃几天药就能好,他也就没有再坚持。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迟阳由衷地向她道谢。 “打电话也不接,那么晚,你做什么去了?”周琳玥不满,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和一丝女人的甜香,语气更加不好,“又是陪你的小公主?” 迟阳别开视线,淡淡道:“你垫付了多少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周琳玥却还纠缠在刚刚的话题上:“你现在被她搞得五迷三道,整天就知道围着她转,真是越来越不像你了。连你妈生病你都不管了。” 迟阳深深呼了一口气:“我承认,我喝多了,没接到电话,是我的不对,但这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针对她?” “不是我想针对她,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跟她根本不是一类人,走不到一起的。”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迟阳不想继续讨论下去。 “你的事?迟阳,你的事应该是想想去哪凑钱给你妈妈治病,不是跟人谈恋爱!”周琳玥把缴费单扔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今天一个晚上急诊,花了3000多,后面还会有后续的治疗,就算是医保报销一部分,剩下的呢?保守估计,你也得打一个月的工才能负担的起。让你发愁到睡不着觉的这笔钱,还不够小公主买一个名牌包!你跟她纠缠下去,只有痛苦!” 迟阳无法反驳,他知道,周琳玥说的都对,因为,这些话,他早就在心里跟自己强调过太多遍,他喜欢一个人,会想得很长远,如果真的在一起,他要让梁圆舒过什么样的日子呢?为了几千块劳碌奔波甚至到处求人,这种苦,他自己承受就够了,怎么能让心爱的姑娘去体验? 周琳玥冷哼一声:“还是你早就想好了,要卑躬屈膝给人家做上门女婿?” 梁圆舒在家里呆了一下午,举着手机,坐立不安地等电话,最后终于忍不住,拨了号出去,不在服务区? 她拿了几本琴谱,“咚咚咚”跑下楼,站在玄关换鞋。 “要吃晚饭了,出去干什么?”梁敏行扬声问。 “不吃了,回学校。”她边换好了鞋,边急急忙忙出门,却撞上了刚刚回家的大哥。 梁谨言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琴谱,淡然道:“先吃饭,吃完让姚叔送你回学校。” 第42页 梁圆舒不敢忤逆,只好把鞋换回来,洗手,上桌吃饭。 “听说你报了‘泰大之星’的比赛?”饭桌上,大哥不经意地问起。 梁圆舒讶然:“你怎么知道?”怎么什么都逃不过大哥的手掌心? “瑞福年年都有贊助。”大哥回答了她的问题,反问她,“为什么?” 梁圆舒目光闪烁,总不能说是为了跟人抢男人吧。 “什么为什么啊,哥,你还不了解我吗,觉得好玩,就报了呗。”她随口扯了个理由。 “那我——” 梁圆舒打断他:“哎!哥你可给我打住,想内定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跟有些妖艷贱货不一样,我可是要凭真本事夺冠的!” 梁谨言没忍住,笑了出来:“我什么时候说内定你了?你自我感觉倒挺好。” 梁圆舒被嘲笑了一下,有点下不来台,脸一红:“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跟公关部那边说一下,多拨一些经费,优化一下舞台效果,让你有个好的登台体验。” 梁敏行也跟着点头:“对,然后让爸妈那天也把时间空出来,像今天这种party都推掉推掉,全家一起去,见证我妹妹是怎么,嗯——怎么认清现实的!” 梁圆舒一巴掌挥过去:“呸,打死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行了行了,”梁谨言出言制止两人继续胡闹,“我晚上会跟爸妈说。” 梁圆舒张牙舞爪的动作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术,她慢慢转头,看向梁谨言:“大……大哥,你没开玩笑吧,爸妈……也……也去?” 梁谨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梁圆舒欲哭无泪,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暴打梁敏行泄愤,没事瞎出什么馊主意! 梁圆舒回了学校,待司机姚叔叔走后,又从宿舍楼里熘出来,从后面小道绕到了迟阳的楼下。 她等了一个多小时,身上叮了几个包,才把迟阳等回来,看到的却是他和周琳玥并肩走在一起的画面。 见到她,迟阳没有太意外。 “补课,还是练球?” 他问话的语气,像是在快餐店里问“堂食还是带走”一样,满是公式化的疏离感,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更是绝口不提。 “昨天……”她试着开口,问。 迟阳打断她:“昨天喝多了,抱歉,让你照顾我。” 梁圆舒还以为自己能得到一个期待已久的答案,看来是自作多情了。 “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忙,补课可能要停一停,”迟阳像是老师在交代课程安排一样冷淡,“至于排球,你发球已经考完了,下周考传球,如果需要搭档,我安排一个排球队的朋友陪你考。” 梁圆舒胸膛剧烈起伏了几次,义愤填膺道:“我的事,就不劳烦您这个大忙人操心了!” 迟阳点点头:“那最好。” 这一晚之后,说不见,梁圆舒还真就整整一周都没再见到迟阳。她每天下课,都故意绕到他的宿舍楼下,一次都没“偶遇”过,他经常去的图书馆、实验室、食堂,她每次去,都要故意多做停留,而迟阳,就好像真的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一样。 与他同时消失的,还有周琳玥,她同样也没在学校里再见过周琳玥。 传球项目考试的时候,裘老师打量了形单影只的她许久,带着三分幸灾乐祸和七分关心,问道:“哎呦,怎么了?跟小男朋友分手了?” 梁圆舒烦躁地瞪他一眼,一点也不客气:“我说您啊,要是不这么八卦,也不至于一把年纪还娶不上媳妇。” 裘老师被噎得无法反驳,黝黑的脸上满是委屈:“要不是看在迟阳的面子上,我真想再挂你一年。” “关他什么事?”梁圆舒拿球拍了两下,试了试手感。 裘老师对于她全然不知的状态很震惊:“他加入排球队,交换条件就是,只要你传球和发球能通过,今年就算你过,考勤和纪律还有其他各个方面,就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你考完试就不用再来上课,也是他提的,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要准备考研?” “他现在在排球队训练吗?”她想找他问清楚。 “没有,最近他都请了假。” “理由呢?”她有种预感,自己正一步步接近真相。 “他妈妈生病了。” 排球脱了手,掉在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第31章 (一更) “妈, 我把干净的衣服拿来了, 给你放柜子里。”迟阳打开病床的床头柜, 看着里面的东西,疑惑道,“妈, 谁来看你了?” 迟母眼神瞥向另一边,想了想,答道:“酒店的同事。” 迟阳伸手拿暖壶,每天他这个时候来, 暖壶都已经见了底, 可今天, 壶的分量很重, 水是满的。 “他们走之前帮忙打满了。”迟母笑着, 拉他, “你先别忙活了, 陪我说说话。” 迟阳顺从地坐下,拿着刀子, 削苹果:“您说,我听着呢。” “那个……你是不是有新女朋友了?”迟母开门见山。 第43页 迟阳刀子一歪,差点削到手上,他顿了顿,面色不改,继续手上的动作:“妈,你听谁说的?是周琳玥来跟你说了什么吗?” “不是。”迟母赶紧摆摆手,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是说了嘛,闲聊,闲聊。隔壁床的周奶奶,孙子跟你一样大,二胎都怀上了,我这不是,触景生情嘛。你说你老大不小的,也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 “妈——”迟阳无奈苦笑,“我还没毕业。” 迟母不认同:“没毕业怎么了?那要是有合适的,年龄到了,法律也是允许结婚的嘛。” “男人应该先立业后成家。” “这谁说的?你爸是不是?他就会说这些没用的歪理,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在我肚子里了。还好意思说让别人先立业?”迟母说到激动处,用手拍着床铺。 “妈妈妈,行了行了,吃口苹果。”尽管父亲已经过世很多年,母亲每每提及他就是这样又爱又恨的语气。 “阳阳,”迟母看着儿子这张与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脸,语重心长,“我怨你爸爸,是怨他狠心先我而去,可我从来没怨过他撒手之后丢下的烂摊子。如果可以重来,如果我知道他只能活到41岁,我也不会逃跑,我会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告诉他,请你跟我结婚吧,这样,我就可以跟他在一起多生活一年零五个月。” 迟阳低着头,默默地搓着杯子,没有说话。 “儿子,和爱的人在一起,贫穷还是富贵,你还有赌一把的机会,幸福或不幸,概率五五开,但现在就放弃你爱的人,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就判死刑,就算你以后腰缠万贯,没了那个一起分享的人,你也幸福不起来。” 迟母说了一个小小的谎言,来探望她的,根本不是什么同事。 两个小时以前,她自己举着输液袋去厕所,动作迟缓而笨拙,输液袋拿得低了一些,输液管靠近手部的一头立刻有了回血,一个小姑娘正进门,见此情景立刻从她手里接过输液袋,高高举起。 “阿姨,我来帮您吧。”小姑娘的声音怪好听的,迟母回以一个微笑,接受了她的好意。 从厕所出来,迟母与她聊了几句,才知道,这姑娘是来看望自己的。 “是我儿子的同学?” 梁圆舒不好意思道:“算……算是学妹吧,之前受迟师兄帮助很多,听说您住院了,我想怎么也应该上来看看的。” “学妹?”迟母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含探究。 梁圆舒被盯得脸都红了,不自然地笑笑,转移话题:“阿姨我给您剥个香蕉吧。” “你喜欢我们家迟阳?” 梁圆舒刚刚掰下来的香蕉“唰”的一声,没拿稳,甩了出去。迟……迟家人说话是这么单刀直入的吗?看迟阳那个闷葫芦的样子,不像啊,她挠挠头,想,不会是走错楼层看错了人吧? 她把香蕉捡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想逃离:“掉……掉地上……脏了,我去洗洗……” 迟母“噗嗤”一声笑出来,提醒她:“香蕉有皮。” 梁圆舒下意识地抹了抹香蕉上的土,脸更红了,她支支吾吾的,却也照实回答:“我是……我是喜欢他。” “嗯——?”迟母这一声长长的“嗯”里意味深长,“那他呢?喜欢你吗?” 梁圆舒低下头:“我想……他喜欢的,应该另有其人。” 迟母想了想,问:“另有其人?难道是那个什么小公主?” “什么小公主?” 迟母回想着周琳玥跟迟阳争吵的内容,试着提炼有用的信息:“听说倒追我们家迟阳,好像是那个什么福酒店老闆的女儿,闹得人尽皆知的,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厉害了。” “阿……阿姨……”梁圆舒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是我……” 迟母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你啊!” 宾馆后门外,梁圆舒把钱分给几个中年女人。 “总之,替班的事,就麻烦各位了。” 这几天,梁圆舒找朱立平偷偷要来了迟阳的日程表,每天还有几个眼线,帮她通风报信,才能让她每天偷偷来探望迟母的时候不被迟阳发现。 这天,迟母接到宾馆催促她回去上班的电话时,梁圆舒正在病床边剥桔子。这才让他知道,原来迟母在宾馆只是临时工,超过三天没有上班就会被辞退。生病已经是一件很费钱的事情,如果病好了再丢了工作,那落在迟阳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于是她思前想后,决定悄悄地找人替班。 拿着一份工资,又有梁圆舒额外给的这些钱,这样的好事,任谁也不会推辞,几个中年女人笑呵呵地一口答应:“那有什么问题,就包在我们身上了。” “没问题?我说问题大了!”突然出现的女人,一句话,让中年妇女们全都噤若寒蝉。 梁圆舒皱眉:“你有什么问题?” 那女人搬出规矩压人:“宾馆规定,原则上,临时工换班或者替班,一个月不能超过三次。” 第44页 梁圆舒驳斥道:“你也说了,是原则上。现在有人愿意替她上,只要你不往上报,这种小事,没有人会知道。” “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要不这样吧,”那女人打量着梁圆舒细白的肌肤,漂亮的裙子,下巴扬了扬,示意旁边的垃圾箱,“你把这些收拾了,我就放她一马。” “你说真的?”梁圆舒问。 那女人轻蔑地歪着嘴笑,点头。 “好。”梁圆舒咬咬牙,答应下来。 “曲领班,又见面了。” 梁圆舒刚要蹲下,听到这声音也是一愣,转头,就看见了周琳玥,她的身后,还跟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大美女。怎么样?最近又傍上哪个大款了?”这招呼打得,火药味十足。 周琳玥不以为忤,竟然还顺水推舟:“哎,托你的福,这次这个可厉害了,瑞福大酒店的老闆。” 大腹便便男一看就是个领导,阻止姓曲的领班乱说话,以防惹恼了财神爷:“小曲啊,小周这次是代表瑞福,来跟我们谈注资的。” “哎呦?钓上大鱼了?”曲领班不愿意放过她,说的话粗俗不堪,“腿张大点,叫得卖力点,这次够你吃一辈子的。” “吃不吃得下,还得看曲领班你赏不赏脸呀。”周琳玥根本不生气,面上还笑嘻嘻的,“像你这样折辱瑞福大小姐,传到那梁谨言耳朵里,我后台再硬,也不敢在注资的事情上给你们宾馆说好话呀。” “你可别信口雌黄,我见都没见过瑞福公司的大小姐!” 周琳玥晃晃手机:“你刚跟她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你要不要亲自跟梁谨言确定一下,这是不是他妹妹?” “你是说……她?”曲领班瞪大了眼。 梁圆舒不想参与她们的争执,她站起来,掸掸身上的脏污,发现越弄越脏,只好作罢,举着脏脏的一双手,她从容认下:“对,我就是梁谨言的妹妹。垃圾都给你倒完了,也收拾干净了,我希望你信守你的承诺,不再追究迟太太缺勤的事。” 说完,她转身离去,走到转角时,突然想起来什么,停下脚步,嘱咐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迟太太。” 梁圆舒走了几条街,发现周琳玥还在跟着她,她停下来。 “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周琳玥问道:“怎么?气我跟他们说你的身份?是不是又要说我狐假虎威?可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有强大的身份背景,还不好好利用,就是傻。” 梁圆舒转过身来,不高兴:“我就是不想靠梁家。” 周琳玥觉得好笑:“身为梁家的女儿,你才得到了这么多好的资源,现在展示高风亮节,给谁看?” “至少在我和迟阳的事情上,我想少掺杂梁家的关系进来,涉及我们俩的事,我希望就只有我跟他。”梁圆舒坚持,“我不想因为出身富贵就被提前宣告出局,不想让他时时刻刻都在意着我的身份,我只想作为一个普通女生,跟你们所有人一样,得到一个公平竞争的权利。” 周琳玥被说得一愣,而后笑了笑,对她的论调嗤之以鼻:“两个人在一起,不考虑家世背景,不考虑经济因素,你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 梁圆舒坚定地说:“爱情本来就是简单的事,是你们想得太复杂了。” “哼,唱高调谁不会?” “说什么你也不会信,好,等我比赛拿下第一名来证明给你看!”梁圆舒认真地说。 周琳玥不解:“第一名又能怎么样?” “只要拿下第一名的奖金,就能用我自己赚到的钱帮助他。”梁圆舒信誓旦旦,“不靠哥哥也不靠爸爸。” 周琳玥看了她许久,确定她真的没有开玩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该说她是认真呢还是天真呢? 第32章 (二更) 迟阳到病房门口的时候, 赶上了周琳玥正要离开。周琳玥提出让迟阳送她一程。 迟阳拒绝:“你自己走。” 周琳玥也不强求, 点了点头, 状似无意地说:“我今天遇见小公主了,还跟她说了好多话。” “你说什么了?”迟阳皱眉,警告道, “你别跟她乱说。” “瞧把你紧张的。想知道说什么?”周琳玥歪歪头,看向外面,意思很明显——送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迟阳冷冷回绝:“爱说什么说什么, 我不想知道。” 周琳玥看着他的背影, 故意自说自话道:“我跟她说, 我比赛时会穿低胸超短裙。你也知道, 观众投票有多重要, 你再多才多艺, 不如露个大腿来得实在。她要是想赢我, 我看怎么着也得穿个比基尼了。” 迟阳转过身来,不信她的话:“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为了个破比赛?” “嗯——”周琳玥审视地看着他, “她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如果没兴趣,根本不会报名,既然报名了,就是要拿冠军,为了赢,她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为了什么?就为那两万块钱奖金?” 第45页 “也许是呢?”周琳玥不置可否地笑笑, 转身离开。 第二天,迟阳有一些东西要去“补习屋”去取,他远远地站在楼外的花园里,看着梁圆舒离开,才悄然上楼开了门,屋里东西乱糟糟的,书房的角落里多了一架立式钢琴,桌子上放着零食和泡面,琴谱扔在一边,上面勾勾画画了好多标註。 迟阳记得,梁圆舒平时连外面卖的瓶装饮料都嫌添加剂太多。 其实这种校级的比赛,才艺展示表演要求比较低,是不需要这么认真的。按照她这拼命的程度,迟阳开始担心,她不会真像周琳玥说的那样吧?比基尼不至于,但低胸超短裙…… 迟阳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瑞福大酒店加大了对“泰大之星”比赛的贊助投资,使得主办的校学生会对这个活动愈发重视,比赛当天一早便开始布置会场,通知了选手们下午就开始彩排,小礼堂里一时间纷乱嘈杂。 大学生男子排球比赛预选赛第一场也在这一天下午打响,对手是泰城的另一所知名高校——紫金大学,紫金曾经夺得过三届省级第一,去年成为了赛会黑马,替泰城一举拿下有史以来第一个全国冠军,一时之间吸粉无数,其中主攻手范志超的粉丝一夜之间彪至十万,懂球的不懂球的一哄而上,全都自诩“范太太”。 基本上,这天下午,男生都去看了“泰大之星”,而女生则一股脑地涌到了排球场。 排球场外一圈密密麻麻的女同学,一个个手里还拿着应援的横幅,搞得活像是明星见面会。迟阳被鼎沸的人声吵得有些烦躁,这是一个颜值导向的时代,他在想,不知道小礼堂那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况。 迟阳稍作热身,便和队友们上了场,双方握手之后,正式进入比赛。 排球比赛,採取五局三胜制,每局先得25分者获胜。 紫金大学一上来就表现出冠军的水平,主攻手身材高、力量强、擅于扣杀,泰大无力招架,马上陷入被动,很快就输掉了第一局。 这一局下来,迟阳基本摸清了对方的底细,也思考好了应对的方法。对方攻击力强,他就想办法尝试避其锋芒。 第二局,相对于第一局紫金大学的压倒性优势,迟阳的战术初见成效,虽然仍然失败,但分差极小。 第三局一开始,作为二传,迟阳开始找寻对方的漏洞和弱点,然后调整给球的方式,传球给自己的攻手,让其能以最舒服的方式攻对手之不备。 这个方法是行之有效的,不一会儿,泰大相继拿下了三四局,双方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决胜局之前,对方球员和教练老师经过长时间商议,达成一个共识。 重新进入比赛后不久,对方将攻击点着重集中在一个学弟所在的位置,那是整个球队最薄弱的部分,迟阳时不时要帮助挽救,以至于有些应接不暇,双方互有胜负,转眼间到了15比14,泰大仅以一分领先,第五局与前几局不同,谁先获得十五分并领先对方两分,就能胜出。 就在迟阳又一次将球救起之后,对方突然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发起攻击,迟阳迅速转身救球,脚下一拐,站立不稳,整个人向右侧倒去。 梁圆舒在后台等待彩排。 突然人群里产生一阵骚动,而后便听见有人说,排球场那边出事了。 “有个男生把胳膊摔断了。” 梁圆舒急急忙忙拉住那个人,紧张地问:“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那女生奇怪地看着她,“听说还挺帅的。” 梁圆舒脑袋里“嗡”的一声,不顾别人惊诧的目光,迳自向外面跑去。 排球场乱糟糟的,她拉住人便问,打听了一会儿,才问到伤者送到哪家医院,于是二话没说,拦了一辆车就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大楼,梁圆舒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逢人就问有没有从泰大送来的打球受伤的男生。 也算是幸运,终于被她问到知情人,那护士不耐烦地指了指病房,她急切地丢下一个“谢谢”,一步跨进病房,跑得太多的她此时喘着粗气,对着床上那个男生宽厚的的背影哭得稀里哗啦。 “在这哭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梁圆舒难以置信地转身,眼前站着的人正是迟阳。她迷惑了,抹抹眼泪绕到病床另一边去看,病床上躺着睡觉的男人,是紫金大学的范志超。 她看看范志超,又看看迟阳,眼泪又流了出来,这次是喜极而泣,她扑进迟阳怀里,边哭边口齿不清地一遍遍重复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迟阳拍着她的后背,心里说不出的涌上一阵暖意,梁圆舒十分在乎他,这个认知,让他多少有点愉悦。 两人这正拥抱在一起,突然一阵旋风“咻”的一下刮过,比起梁圆舒这边的梨花带雨,刚刚刮过去的那位“风女士”显然是豪放派,一跑到病床前,就紧张地嚷嚷着:“我去,不会死掉吧?这只手会不会残废?他怎么不醒呢?是不是植物人了?” 医生无奈地提醒她:“他只是在睡觉……” “哦。” 女生把手上拎着的东西往柜子上一放,一边整理着带来的生活用品,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睡着的男生。 第46页 梁圆舒揉揉哭得红肿的眼睛,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晓晨?” 室友何晓晨这才发现梁圆舒和迟阳,她尴尬地嘿嘿一笑,说:“好巧,你们也在。” 原来,何晓晨和范志超是青梅竹马,晓晨性格偏中性,两人一直以兄弟相称。 “什么兄弟呀?”梁圆舒调笑道,“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洁的友谊?” 何晓晨脸红道:“喂,你不能因为你们俩不纯洁,就觉得全世界男女都不纯洁吧。” “全世界纯不纯洁,我不知道,但是你,对他,肯定是不纯洁。”梁圆舒穷追不捨,“听说人家受伤了,第一时间就跑来给人家送东西,你为他做这么多,他知道吗?” “你……”何晓晨愈发不好意思,反驳,“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知道?你又帮迟妈妈,又拼了命要帮迟阳赢奖金,你做这么多,不也没有让他知道吗?” 梁圆舒被问得哑口无言,辩解:“我那是——” “等等。”一直没有说话的迟阳开了口,把两人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还在这?”梁圆舒心虚地问。 迟阳的目光在她们二人身上稍作来回,最终停留在何晓晨身上:“刚刚从你们的对话里,我好像听见了我的名字,所以我想问,你们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何晓晨不自然地笑笑:“没……没什么意思啊。” 迟阳声音淡淡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说。” “额……那个……”何晓晨一咬牙一闭眼,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地全部老实交代。 迟阳听完,轻轻垂眸,喜怒莫辨地看着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的梁圆舒,看她头顶的发旋,也不说话。梁圆舒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暗暗下定决心,拔腿就跑。 折腾了这么久,如今外面已经入了夜,迟阳追到医院的小花园里,光线晦暗,他抓住她。 迟阳胸膛微微起伏,不知道是刚刚跑的,还是别的原因。 梁圆舒低着头,小声问:“你……是不是又要怪我想拿钱资助你了?” 迟阳没有说话,只是嘆了口气,拿出湿纸巾,帮她擦拭着脸上晕开的眼妆。结果却是越擦越花,迟阳看着眼前的一张熊猫脸,终于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梁圆舒噘着嘴,不满。 迟阳捧着她脸的动作很轻柔,擦拭的动作更轻柔,声音里带着暖暖的笑意,很是好听:“不就弹个琴嘛,化什么妆。” “不好看吗?”她问。 好看,迟阳在心里回答,怎么会不好看,她啊,不化妆也好看,化妆也好看,就算现在顶着一张熊猫脸,他也忍不住想亲她。 “哎呀!”梁圆舒惊呼一声,这才想起来,“我的比赛!” 迟阳看了看表,淡淡地耸了耸肩:“已经过了时间了。” 梁圆舒还想再争取一下,着急地想赶回去,迟阳一把将她拉住。 他轻声说:“算了。” “什么算了?”梁圆舒急于摆脱他,“不能算了!” “钱的事情,你的好意,我收到了,谢谢。”迟阳安慰道。“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你不用操心” “这不光是钱的事!”梁圆舒急得要哭出来了。 “那是什么事?” 因为有那个赌约在先,如果赢不了比赛,我就不能每天跟在你身边了!她想大吼,却碍于当初立下赌约时答应的条件,不能说出口,只能跺跺脚,推开他。 梁圆舒提着裙摆,在夜色里撒腿狂奔。 第33章 迟阳发现, 梁圆舒开始躲他。 食堂里, 迟阳刚刚进来, 梁圆舒正在一个窗口等汤,见他过来,她竟然连汤也不要了, 转身就走。 图书馆里,梁圆舒抱着几本书来还,迟阳见她拿得有些吃力,伸手帮了一把, 她像见鬼一样, 扔下书就跑。 实验楼外, 迟阳和马光一起去见导师, 出来的时候遇见梁圆舒和冯潇潇, 马光拉想和迟阳一起送她们两人回宿舍, 梁圆舒藉口自己有东西落在实验室, 又跑进电梯里去。 迟阳看着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合上,他伸出手, 又按了向上键。 电梯门再次打开,梁圆舒诧异地与外面的迟阳面面相觑。 “我也落了东西。”迟阳语气平静地撒着谎,边说边长腿一迈,进了电梯。 “额……那个……我好像记错了,东西在宿舍里,我……我回去了!”趁电梯关门之前,她一熘烟地钻出去, 跑得不见了人影。 迟阳疑惑地按动开门键,从电梯里走出来,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挫败而颓唐。 “想知道为什么?” 迟阳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周琳玥从大厅的柱子后款款走出来,笑得神秘。 迟阳好像有所领悟:“又是你搞的鬼?” 周琳玥咂着嘴,也看着梁圆舒离开的方向,觉得好笑:“啧啧啧,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认真的人,随便说说,就当真,我能怎么办?” “你跟她说了什么?”迟阳追问。 第47页 “想知道?”周琳玥笑道,“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问。” “我那时候被人追债被迫休学的时候,我约你一起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打工,你没去。你跟我说,你不可能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一切。”周琳玥回顾往事,有些怅然,“那现在呢?你还是不会为了爱情放弃一切吗?” “是。”迟阳想也没想,答道,“没有爱情不会死,但没有面包会。” 他的回答,完全在周琳玥的意料之中,她很满意。 “所以说,如果换做是她,你也不会跟她走,是不是?”她继续追问,她想确定,自己才是最了解迟阳的人。 “不是。”迟阳却给出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我想,我可能会跟她走。” 这个答案,打乱了周琳玥的阵脚,她慌忙地问:“你不是说不会为爱情……” “不是为爱情,”迟阳纠正,“是为她。” 迟阳也不知道为什么。起初,他只是喜怒哀乐被她牵动,到现在,就连他的心跳和呼吸,也为她而改变。他只知道,如果失去面包会死,那失去梁圆舒的这些日子,就是生不如死。 自从上次没赶上比赛而输掉赌约,梁圆舒心里虽然有千百个不甘愿,但依然恪守承诺,见到迟阳就远远躲开,切切实实地践行了“不再缠着他”的承诺。 就这样躲了一周,一周后的某天上午,她在实验室又一次遇到了迟阳。每次相遇,她都很纠结,要说心里没有悸动,那一定是骗人的。 下午,梁圆舒接到裘老师的电话,要她去一趟排球场,说是找她商量一下,她上次还没有考完的传球项目什么时候再考。 几个室友本来约了她一起吃饭,听见这个消息也都很大度地表示可以先陪她过去,等她跟老师聊完了,再一起去吃。 梁圆舒赶到排球场,泰大校队力克实力强劲的紫金大学后,又一鼓作气,相继打败了两个泰城高校球队,裘老师接连几天都乐得合不拢嘴,见到梁圆舒,也是乐呵呵地招呼她。 “来来来,”老师收拾着器械,指指旁边的椅子,“你坐会儿。” 一个皮球扑通扑通滚远了,梁圆舒帮忙捡回来,感到奇怪:“他们呢?怎么让你一个老人家在这收拾?” 裘老师今天心情好,根本不在乎她的称呼问题,解释道:“他们去洗澡换衣服了,一会儿出去聚餐。” “你不去吗?”梁圆舒问。 老师把球一个个放到网兜里,说:“我不去,我找了代言人。” “谁?” 裘老师眨眨眼,笑得诡异。 一群男生闹哄哄地回来了,见到梁圆舒和几个室友,一个个都显得很兴奋:“哎?老师您真够意思,还给我们找几个美女来!” “就是就是,以后这种庆功可以多搞一些!” “对嘛,早这样的话我们早就拿下联赛冠军了!” 更有甚者—— “美女,你电话号多少?” 迟阳看了看举着手机找梁圆舒要电话的队友,状似无意地默默插到中间,语气不咸不淡的,说:“走吧,刚刚不就吵着饿了吗?” 裘老师朝梁圆舒努努嘴:“去吧,代言人。” 梁圆舒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问插着手在一边看好戏的裘老师:“我?” 冯潇潇和两个室友快速消化着现在的情况,几人略微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接受了这个邀请,怂恿梁圆舒。 “反正我们也不知道晚饭吃什么,就跟他们去呗。”陆雨楠说。 “人多热闹点。”何晓晨也同意。 梁圆舒看向没说话的冯潇潇,企图寻找同盟:“可是你有男朋友……” 冯潇潇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所以—— “老师,能带男朋友吗?” 裘老师也是高兴,豪爽地许诺:“今天你们谁有家属,甭管是男朋友、女朋友、暗恋的、明恋的,都带上,我请客!” “哇!我要给我女朋友打电话!” “我也给我隔壁班的小爱打电话!” “我给我室友——”男生说到一半,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发现自己被误会了,“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喜欢我室友的表妹,给他打电话让他把表妹叫上!” “切!”大家齐声糗他。 梁圆舒就在这样欢乐的气氛里被几个室友一路推着,莫名其妙地跟他们来到了烧烤店。 十月下旬,天气已然转冷,烧烤依然很受年轻人的欢迎,整个店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迟阳他们被安排到角落的位置,几个小桌拼接而成一个大桌。梁圆舒坐在迟阳的斜对面,私心里想着,这样的集体聚会,应该不违反当初定下的赌约,也就默默地低头吃起来。 身边的男生是之前找她询问电话号码的人,他表现得异常殷勤,刚烤好的肉串,一串串递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迟阳坐在对面,和队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突然皱起眉头,对那殷勤的男生淡淡道:“她不吃内脏。” “不吃内脏?”那男生恍然,又换了一串肉串,“那吃这个。” 第48页 迟阳还是摇头,淡然道:“辣椒太多了。” 他站起来,微微欠身,把梁圆舒盘子里不爱吃的东西一串一串挑出来,放进自己的盘子。 那男生终于发现了问题:“你们俩什么关系?” 梁圆舒一惊,急急地撇清:“只是认识。” 迟阳听了,眉毛一挑,不置可否地笑着,轻声重复:“只是认识。” 吃完了饭,众人还未尽兴,非要去唱歌,梁圆舒想推掉,又被室友以“太晚了你自己回去不安全”为由,强行带了去。 刚到ktv时,梁圆舒自己一个人躲在一边唱歌,饭局上大献殷勤的男生又凑了过来,问东问西。迟阳坐在一边,看梁圆舒有问必答的样子,心里堵得慌,于是扬声道:“来玩游戏!” 梁圆舒想了想,没有参与迟阳他们的掷骰子游戏,而是拉着殷勤男一起加入了另一边一群人的男女对决问答游戏。 两人刚入座,迟阳端着酒杯,走到了这边,说:“我也来加入。” 短发女生是排球队长带来的,性格很豪爽,一直很擅长炒热游戏气氛,她挥挥手,示意迟阳坐到对面一排:“正好,这样男女人数持平,别说我们女生欺负你们了。” 为了赢,大家都绞尽脑汁,尽出一些异性不太可能知道答案的问题来刁难对方。 开始,彼此都互有胜负,直到轮到梁圆舒旁边的眼镜女孩,眼镜女孩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像个书呆子,真正上场之后,众人才发现她是个高手,接连把几个男生挑落马下。 “学校超市卖的最长的卫生巾有多长?”眼镜女孩问。 “半……米?”对面被问到的板寸男瞎猜一通。 “错了!喝!”眼镜女孩毫不客气,立即给他面前的酒杯满上,“你当是买布啊?还按米算?” 板寸男不死心:“正确答案是什么?” “410毫米。” 板寸男掰着手指算了很久,突然反应过来:“那不是跟半米差不多吗!” 板寸男败下阵来,换下一个男生向这个女生提问,男生想了想,指着身边另一个脖子里戴着一根金鍊的男生,问道:“他喜欢穿平角还是三角的?” “什么东西啊?”眼镜女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摸着下巴盯着金鍊男的脸,推测道,“看起来这么骚,一定是喜欢三角的咯?” “靠!”男生崩溃,“这都被你答对了!” 下一个,轮到男生的最后一棒,是迟阳。 眼镜女孩想也没想,直接问道:“换我问了?好,卫生巾——” “你等等!”一个男生提出抗议,“你是卫生巾促销员吗?能不能换下一个话题?” 梁圆舒没忍住,跟着笑起来。男生阵营只剩最后一人,她作为眼镜女孩的下一棒,看来是没有上场的机会了。 于是她默默地喝了口水,悠闲地从包里翻出润唇膏在唇上抹了两下,抿了抿唇,起身去卫生间。 眼镜女孩突然眼前一亮,抓过梁圆舒放在桌上的润唇膏,问:“好,不说卫生巾。那你来猜猜,这是什么口味的。” 迟阳伸手接过来,小小的唇膏管在修长的手指间转来转去。 女生赶紧强调:“不许打开啊!” “好。”迟阳笑了笑,目光在刚刚关上的门板上停留了一会儿,把唇膏放下,说,“内急,先欠着,回来告诉你答案,你们先玩。”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有姑娘订阅了我的旧文,谢谢喜欢~顺便打个gg吧,如果喜欢民航题材欢迎收藏专栏里的预收文《你对女司机有什么误解》,是一个女飞行员和男空管由误会引发的欢乐爱情故事,逗比日常小甜文 第34章 梁圆舒从卫生间出来,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刚走没两步, 就被人猛地拽进了一间无人的包间。 她吓得要大叫。 “别叫,是我。”熟悉的声音。 包间没有人使用的时候是不开灯的。好在她的眼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借着走廊里的光线, 可以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人的身形轮廓,她眯着眼睛,拉近距离,凑近了轻嗅他身上的味道, 虽然沾染了很重的烟气和酒气, 但他身上朴素干净的皂角清香, 她还是可以准确地分辨出来。 她有些贪恋这一刻黑暗中的宁静, 还保持着凑在他胸前的姿势。 两个人就这样近近的站着, 寂静中只听见从隔壁传来的音乐声。 梁圆舒受不了这样的尴尬, 往后退了一步, 开了口:“那个……厕所在前面……” “我不上厕所。”迟阳不打算让她糊弄过去,向前逼近一步。 “那我……我上厕所……”又退两步。 “你刚从厕所出来。”迟阳故意提醒她, 前进两步。 他的步步紧逼,让梁圆舒心如鼓擂,她退着退着,不知不觉间已经退到了墙边。 她紧紧地攥着衣角:“那……” 迟阳声音沉沉的,直接问:“为什么躲着我?”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让梁圆舒猝不及防,她支支吾吾半天, 才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我哪有躲你,这不是跟你们来了嘛。” 第49页 迟阳根本不相信这套说辞,揭穿她:“因为跟周琳玥的赌约,是不是?” 梁圆舒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是’咯?” “既然你知道了……”梁圆舒认栽,一股脑地说,“就是这样,我答应了她,输了就不再缠着你,你也不想让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迟阳垂眸想了想,认同地微微点头:“确实不能言而无信。” 就这样就同意了?看来这无情的男人对她还真是毫无眷恋啊!梁圆舒闷闷地想着,问:“反正这样正合你意,是不是?” 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些小小的期待,不停地吶喊着:快说不是! 迟阳一口认下:“是。” “那……那我们就再也别见了!”梁圆舒愤愤,转身就走。 迟阳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臂,略一使力,让她靠在身后的墙上,他的手也随后跟上,抵在她旁边的墙壁上,将她圈在怀里。 “我的确是……不想让你再缠着我了。” 梁圆舒没想到自己屏气凝神、心如鼓擂,最后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她更加来了小脾气,背靠着墙,使劲推他。 任她费尽全身力气,迟阳依然不动如山。直到她累了,挫败地垂着手,噘着嘴气呼呼地瞪着他,他才莞尔一笑,轻轻地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而蛊惑。 “从今天开始,换我缠着你。” 梁圆舒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欣喜,最后强行压住雀跃的内心,换上傲娇的表情,故意矫情道:“你以为你想缠,我就让你缠啊?” 迟阳看着面前粉嘟嘟的小嘴一张一合,突然低头,轻轻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梁圆舒全身像被电流击中,一下子患了失语症,只剩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震惊地瞪着他,一眨不眨。 “原来是草莓味的。”迟阳意犹未尽地点点头。 梁圆舒听到这句话,赶忙捂住嘴巴,一张小脸委屈得要死。 迟阳被她的样子逗得笑了出来,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安抚道:“我不是为了游戏。” 梁圆舒脸上写着两个大字:不信! 迟阳拍拍她的胳膊:“出来很久了,回去吧。” 梁圆舒默默地跟在迟阳身后,拐过一个走廊就到了他们的包厢,在他推门而入的瞬间,她突然支支吾吾问了一句:“你真的愿意以后一直……我是说一辈子都……缠着我吗?” 她的声音小小的,小到被推门的一瞬间包厢的热闹淹没。 “哎呦我的迟先生,你可回来了!”男生们起闹道,“快来快来!男同胞的荣辱就看你了!” 迟阳笑着,直接走到桌子边,举起酒杯:“愿赌服输,我猜不到。” “我去——!”男生一阵哀嚎。 板寸男认命地开了几瓶啤酒,拍拍桌子:“算了算了,我们输了,喝吧喝吧!” “哎——光喝酒没劲!”短发女生提议,“小韩和小李,你们两个就来个脸贴脸伏地挺身吧;锐锐和平平,来唱个最炫民族风,包子小智还有洛洛,嗯……就伴舞吧!” 短发女生整人的馊主意层出不穷,把男生一个个整得哀嚎不已。 “等等!”男生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做运动的做运动,被整得气喘吁吁叫苦不迭之后突然发现一个对这一切隔岸旁观的漏网之鱼—— “迟阳呢?” 迟阳冷眼看着他们,众人看向点子倍出的短发女,她也没有了新主意,又见迟阳表情冷冷的有点不敢惹,于是随意挥挥手:“你就唱个歌吧。” 不想这个敷衍的主意却让大家兴奋起来,纷纷跟着起闹。 “好啊好啊,迟阳从来都没唱过歌。” “对呀,你是不是五音不全?” “来来来,唱一个什么呢,我给你点!”好事者一号自告奋勇跑到点歌机。 “点这个,《新贵妃醉酒》!”好事者二号翻着ktv必点曲目,挑了一个有难度的。 “不好不好,《飞向别人的床》怎么样?”好事者三号眼里闪着贼贼的光。 “你也太三俗了,这还有女生在呢。”好事者四号假装体贴,“来个《我爱台妹》就行了!” 迟阳默默地走到点歌机旁,淡淡道:“我自己点。” 好事者们碍于他一身“寒气”,不约而同地退避三尺,让出点歌机。 迟阳点的歌曲,开始没有音乐,是一段长长的清唱。 他的声音像潺潺流水,围观群众们都被这温柔的嗓音感染到了,热闹的气氛顿时变得安静,再没有一个人高声说话。 少了一分喧嚣,他吐露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流进梁圆舒的耳里。 唱着唱着,众人开始感觉到异样,因为太明显了——他唱歌的时候,目光就没离开过某个人。尤其是当他的声音柔柔的,唱着“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彩好像璀璨的星空。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的尽头,是一个眼睛里闪烁着水光的傻姑娘。 第50页 回去的路上。 “诶?你们没看出来吗?”短发女生对于男生们的神经大条表示震惊,“吃饭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俩有问题了。” “不是普通朋友吗?”之前对梁圆舒频频献殷勤的男生很受伤。 玩游戏很厉害的眼镜女孩以一个隔着眼镜都能看到的白眼表示了她的不以为然:“整个晚上,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那个姑娘!不然你以为这么好的男生我为什么都没有行动?” 短发女生点头:“很明显,一看就是有主儿的嘛!” 殷勤男抓抓头发,感觉天要塌,他不仅没追到女孩,而且他把迟阳给得罪了! 一群人闹闹腾腾地走了,几个室友硬是把梁圆舒推给迟阳,理由是:她喝多了,回宿舍没人照顾。 迟阳无奈,将她带回“补习屋”。 这情景似曾相识,只不过这次倒了个个儿,变成她醉他醒。 迟阳倒了一杯水,将她扶起来,杯沿贴在她的嘴巴上,拍拍她红扑扑的小脸,说:“喝一口。” 梁圆舒半睡半醒,拒绝配合。 迟阳轻笑,威胁道:“再不张嘴,我就嘴对嘴餵你了。” 梁圆舒一听,立即睁开忽闪忽闪的眼睛看着他,下一刻,故意挑衅地把嘴巴紧紧闭上。 迟阳却没有跟她继续纠缠,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出去。 梁圆舒索吻不成,小脸皱起来,不满地追出去:“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不渴就等会儿再喝,我给你弄个湿毛巾,擦擦脸。”迟阳一边洇湿毛巾,一边嘱咐着。 “我不要擦脸,我就要喝水。”她耍赖。 迟阳拿醉鬼没办法,放下毛巾,进屋拿了水,递给她:“喝吧。” 梁圆舒不接,紧紧闭着嘴巴,像个无赖一样。 迟阳肩膀垮下来,顺了她的意,举着杯子自己含了一口,凑到她唇边。 梁圆舒高高兴兴地闭着眼,等待着甘甜清爽的饮用水。然后她听到“咕咚”一声,睁开眼,只见迟阳不仅咽下了刚刚的那口水,还恶劣地当着她的面把整杯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竟然还舔舔唇,满足地说:“就这么一杯凉开水,本来想让给你喝我一会儿再烧的,既然你不渴……就算了。” 梁圆舒被气到,甩手就走。 “这就生气了?”迟阳跟在她身后逗她,“不就是水嘛,你要是想喝,我再给你烧。” 他是故意的,梁圆舒终于确定了这一点,太可恶了! 她突然停下,“噌”的一下子转过身来,猛地将双手环在迟阳的脖子后,略一使劲,拉下那张可恶的脸,狠狠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容易,让迟先生主动真的不容易,不过这事儿还没完,多了不剧透了,祝看文愉快,删了一天的gg我的手都软了。 推荐配合度陈晓东版本的《我愿意》一起食用~ 第35章 马光转过身, 捉急地挠挠头, 对身后的人忍无可忍, 问:“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迟阳耸耸肩,无辜地说:“谁跟着你?我也去女生宿舍。” “你去女生宿舍?”马光一点也不信,“你每天这个时间都是去图书馆的。”他想了一会儿, 恍然道,“哦——难道你们和好了?” 迟阳不置可否,微微翘起的唇角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呦!看意思真和好了?”马光见他这样,内心八卦的小火焰又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啧啧, 可惜了, 前两天外语学院还个学弟找我问月月的电话呢。” “你给了?”这几个字从迟阳口里说出来, 简直要把人冻成冰。 “那不能, 哥们儿最讲义气了。”马光胸脯拍得砰砰响。 迟阳的目光这才放柔了一些, “嗯”了一声, 专心等人。他的紧紧盯着宿舍楼的大门,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狡猾的小姑娘给跑了。 “诶, 给我讲讲,怎么搞定的。”马光贱兮兮地凑过来,“教哥们儿两招,我也拿来对付对付我们家那个泼妇。” 迟阳冷着一张脸,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身后。 然后,理学院八号女生宿舍楼下就传来一阵又一阵杀猪一般的叫声—— 马光边跑边求饶道:“啊!潇潇, 我的好潇潇,我真没说你是泼妇啊!手下留情啊!” 梁圆舒刚出宿舍楼,看到的就是马光被冯潇潇追着打的劲爆场面。 她赶紧拉住冯潇潇,问:“这是怎么了?” 冯潇潇叉着腰,指着马光,气急败坏地说:“这孙子说我是泼妇,你说他是不是欠教训?” 马光躲到迟阳身后,偷偷露出一个头来,又在不怕死地顶撞道:“还说不是泼妇?你看看人家月月,多淑女,你再看看你!” 呵!以为夸一夸她,她就会帮忙吗?梁圆舒瞥了他一眼,才不吃他这一套,她立即和冯潇潇站到一条阵线上,拍拍潇潇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确实要好好教训一下。” 梁圆舒都这样说了,迟阳自然是毫无义气地让开,没有一丝犹豫,就将马光推了出去,体贴地告诉冯潇潇:“你接着打,不用顾虑我们。” 第51页 “迟阳你变了!”失去庇佑的马光眼看冯潇潇又扑了过来,一边撒腿就跑一边控诉,“你变得重色轻友了!” 迟阳冷哼一声,“小心眼”地跟他算起了旧帐:“你做过多少‘重色轻友’的事,要不要我现在给你一一列出来?” 马光一边闪避着冯潇潇的飞踢,一边辩解:“天地良心,我哪有啊?” 迟阳揭穿他的鬼话:“那是谁,为了让女朋友期末考能及格,偷偷把我的电话号给了她们班第一名的?” “这这这……这你怎么知道的?”马光讶然,连冯潇潇都渐渐停下了追逐,心虚地不敢看他。 “还有那次,谁把我的读书笔记偷拿去给女朋友当选修课课外作业。”迟阳细细地历数过往,“还有……” “行了行了,迟大人,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夫妻俩给您作揖了。”马光还真煞有介事地躬身鞠了个大大的躬。 知道他也就是存心做做样子,迟阳也不虚情假意地去扶,就立在原地看他耍宝。 马光起身的时候,瞥见迟阳眼里似笑非笑的表情,细细琢磨了一下,平时不灵光的脑子竟然突然就变聪明了,只见他笑得一脸谄媚,忙不迭地拉着冯潇潇,识趣地离开。 梁圆舒见他们走了,一场闹剧结束,也打算随着离开, 迟阳往左跨出一步,堪堪挡住她的路。 梁圆舒抬眼看他,表情也是淡淡的,礼貌客气地说:“借过。” 迟阳不让。 梁圆舒自己躲,她从右边绕过。 迟阳又向右跨出一步。 三次,四次……迟阳铁了心要跟她磨到底,梁圆舒彻底失去耐心,嘴巴又嘟了起来,皱着眉不爽地看他。 迟阳伸出食指,修长的手指在她眉间轻轻地揉着,褶皱在不知不觉间舒展开。 梁圆舒拉下他的手,不解风情道:“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找你吃饭,不行吗?” 梁圆舒不为所动:“我一向是一个人吃饭的。” 迟阳不接她的冷水,坚持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现在你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梁圆舒故意左看右看,“哪?哪有?在——唔!” 突如其来的吻,只是轻啄一下,浅尝辄止。却在她的心上掀起惊涛骇浪,将她的游刃有余彻底打乱。 “你你你干什么!谁准你亲我的?” “亲我女朋友,怎么了?”迟阳说得理所当然。 “谁是你女朋友?” “你啊,我可记得,你昨天晚上——” “诶!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梁圆舒故意用他以前的说辞来对付他。 迟阳轻嘆口气,不再调笑,面容严肃而真诚:“我承认,上次是我的错,那个时候,我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清楚。” “谁……谁知道你这次想没想清楚啊,你再好好想想吧你!” 说罢,她潇洒地甩手离开,将迟阳留在原地。 冯潇潇坐在床上敷着面膜,突然想到:“我说月月,今儿怎么没看见迟阳啊,昨天看你俩还好好的,怎么,吵架了?” “切!”梁圆舒转着手上的笔,从作业里抬起头,“不相干的人,我跟他有什么架可吵?” “怎么又不相干了?”陆雨楠回忆着ktv里的场景,“前天晚上你们俩不是挺恩爱的吗?” “我说你们小两口啊,还能不能好了?”冯潇潇拍了拍脸上的面膜,口齿不清地感嘆。 “谁跟他小两口?你跟马光是小两口,你说,他有没有一整天连个简讯都不给你的时候?”梁圆舒问。 “那倒没有。” 何晓晨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道:“一整天没有简讯?潇潇,我今天在图书馆好像看见咱班班花缠着迟阳问东问西的。” 陆雨楠惊讶地问:“班花?就是你们班第一名,还长得特漂亮那个?” “是。” 陆雨楠虽然与她二人不同班,但整个数学系的人对这个“能靠颜值偏偏靠才华”的女生都略有耳闻,这个女生一直对迟阳青眼有加,也是人尽皆知的一件事。 梁圆舒装作事不关己地埋头写着作业,作业纸上一团又一团杂乱的黑线,无情地暴露了她的烦躁情绪。十分钟后,梁圆舒收拾好书本,拿着钥匙出了门。 “诶?迟阳吗?他说去‘补习屋’了,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他去给你补课了呢。”面对突然找到男生宿舍来的梁圆舒,朱立平不明所以地据实回答。 迟阳拿完了东西,从“补习屋”出来,锁了门,猝不及防地就被人翻过来,按在门板上。 楼道里的灯坏掉了,物业还没来得及修,整个楼道昏昏暗暗的,只能借着电梯外那盏灯的光,将眼前的人看个大概。 迟阳任由眼前的人这样近距离地凑近瞪着他,他甚至还淡定从容地与之对视。 “今天一天干什么去了?”梁圆舒直奔主题。 迟阳想了想,歪着头看她:“这种私人问题,只有我女朋友问,我才会回答。”言外之意——你承认自己是我女朋友,我就告诉你。 第52页 梁圆舒被将了一军,恼羞成怒地转身就走。迟阳早就有所准备,双手前伸,将她整个人从背后抱住。 “别闹,今天忙着接我妈出院,才没顾得上找你。”他柔声解释。 梁圆舒挣扎:“放开我,这话找你的女朋友说去!” “已经找到了,在我怀里。”迟阳附在她耳边,声音柔柔的,能融化千年冰川。 梁圆舒可比冰川好融化多了,她含羞带怒地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流氓!烦人!讨厌!” 迟阳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嗅着清甜的香气,轻声问:“真的讨厌我吗?” “对,讨厌死了!”她嗔道。 “不对,你喜欢我。”他轻轻在她颈间落下一个轻吻,追问,“你喜欢我,是不是?” 梁圆舒身上顿时像有电流通过,腿一软,下意识地将整个身子靠向身后的人,她经不起这份诱惑,一叠声应下:“是是是,喜欢你,我喜欢你。” 迟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了:“说,你会喜欢我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梁圆舒还真的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嗯——先来个六年吧,我看这数挺吉利。到期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续期好了。” “你当是办美容卡吗?”他不满意地轻咬一口,作为惩罚。这个笨蛋,这种情况当然要说一生一世嘛,再不济也应该是一万年啊! 梁圆舒傲娇地扭头,抬着头迎着他的目光,挑眉:“怎么?不愿意啊?那本姑娘就再找其他的‘美容会所’好了,我想,总有人会愿意的吧。” 迟阳眉头一皱:“你敢?” “那你呢?我可是要求私人专享服务,不接受跟任何人共用的。”她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胸膛,“你这家店,以后只能服务我,同意?” 可恶的小嘴在眼前一张一合,诱人犯罪,迟阳莞尔一笑,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唇印上去:“梁小姐,小店今晚赠送试用。” 最后一个字,融化在交缠的唇齿间。 两人吻得难捨难分,迟阳将梁圆舒拉过来,按在墙上,换了一个姿势,细緻地品尝属于恋人间的缠绵甜蜜,这种云开月明的欢愉、互相明了心意后的喜悦,似乎与以往每一次的触碰都不同了。 他腾出一只手,在裤子口袋里摸出钥匙,试了几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随着“啪嗒”一声,门开了。电梯门也在同时打开。 梁圆舒半清醒半迷醉之间,眼睛瞥到电梯上走下来的人,惊得差点咬掉了某人的舌头。她一把将身前的男人推开,拽了拽自己乱七八糟的衣服。 迟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她低着头弱弱地叫了一声:“大哥。” 第36章 “大哥, 这是迟阳。”客厅里, 梁圆舒有点不好意思, 停顿了一会儿,才低着头,红着脸, 说,“我男朋友。” “你好。”梁谨言公式化地与迟阳握了一下手。 梁圆舒用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地想在大哥面前展现迟阳的优秀:“那个……哥,迟阳他是数学系的师兄,学习特别好, 他还——” “迟先生?”梁谨言打断了梁圆舒的话, 转身面对迟阳, 客客气气的, 依然保持着商务人士特有的微笑, 看不出喜怒, “我有一些事情, 想跟我妹妹单独谈。”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迟阳看了看梁圆舒, 略微点了点头,说:“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梁圆舒站在一边,不高兴,她不想让他走。迟阳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嘱咐着:“一会儿你哥如果不方便送你回宿舍,你就住在这边, 别回去了,知道吗?” “哦。”她像个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迟阳不舍,又轻轻地在她可爱的脸颊上掐了一把,虽没有出声,但想说的话,已经以温柔的眼神传达了过去,梁圆舒不甘心地撇了撇嘴,最后听话地点了点头。 迟阳转身,向梁谨言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开门离开。 梁谨言的目光从关闭的门板上收回。 “上次你说参加比赛,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去看,结果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出现。后来你倒是回来了,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有事情耽误了,就没了别的解释。好,我们尊重你,什么也没问。可是那之后,你一个礼拜都没有回家,知不知道爸妈都很担心?” “哥,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真的没事,就是最近比较忙。让我公务繁忙、全宇宙最帅的大哥来亲自看我,真的是罪无可恕,罚我请你吃冰激凌,好不好?”梁圆舒虽然顽劣,但插科打诨技术一流,在梁家多年来担任“润滑油”的重任,不是没有道理的,在梁家,要问谁最狗腿、最会说好话、最爱拍马屁,那绝对非梁大小姐莫属。 她忙不迭地跑去冰箱,献宝一样地捧出自己最爱吃的冰激凌,双手奉上。 “忙什么?”梁谨言这次真的动了气,对她的谄媚,不为所动,话里带刺,“忙刚才那件事?” 梁圆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哥,我都二十几岁了,谈个恋爱不犯法吧?” “是不犯法。”梁谨言点头,“爸妈希望,你能跟他们选定的人谈恋爱。” 第53页 梁圆舒生气了,冰激凌“咚”地一声重重地放在桌上,双手叉在胸前:“干什么,卖女儿啊?” 敌进我退,梁谨言开始缓和了语气,晓之以情:“你也别这么偏激,大人是关心你,就是想知根知底。” “好哇,”梁圆舒掰着手指,气不顺,“他一没坐过牢,二没结过婚,家世也很清白,就是普通的工人家庭。你不放心可以自己去查,反正你手眼通天。” “本来爸妈说让你相亲,我还说你年龄小。从明天开始,你就给我相亲去。” 梁圆舒坐直了,义正辞严地拒绝:“我不去。大哥,我记得二哥当初拒绝接受爸爸的安排,不想学经济,你曾经跟爸爸据理力争,你说,人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做得快乐,也才能有所成就,你还说,你想让我们快乐。大哥,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以为你是真的想让我们好!现在我就是要爱我自己想爱的人,我才能快乐。” “选科,跟选男朋友怎么能一样?”梁谨言思路清晰,并没有钻进她的套,“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也不是只要有快乐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 梁圆舒与他针锋相对:“但是如果不快乐,我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爱情和面包,到底哪个重要?”梁谨言气急。 “爱情。”她答得毫不犹豫,“我吃过最贵的面包,却没尝过,最普通的爱情。” “你想尝是吧,那好——”梁谨言站起来,眼神凌厉,“把你以梁家人的身份所得到的东西,让你觉得粗俗而廉价的这一切,都给我留下。以后梁家不会再干涉你的任何事情,同样也不会给你任何的资助。” 梁圆舒的目光同样决绝,她倔强地点点头,把手錶、项鍊全部摘下,拍在桌子上。毅然决然地离开。 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后悔了?”梁谨言问,那运筹帷幄的语气,好像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梁圆舒“咻”地一下,拿走桌面上的冰激凌,昂首昭告:“这不是梁家的,是我男朋友给我买的,才不留给你吃!哼!” 她潇洒地甩头,大步离开。 “嘁!幼稚!”她走后,梁谨言起身,面无表情地拉开冰箱门,淡淡道,“这不还有这么多了么?” 他挑了一盒酸奶味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吃了起来。 梁圆舒气得肺都要炸了,脚步声很重,每走一步,都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拼命地跺,地板的图案被她当做大哥的脸。 气得她血气上涌,气得她热血沸腾,她撕开冰激凌的包装,凉爽的冷食一勺一勺地送进嘴里,满嘴冰凉的口感也无法消解她的怒意。 就在她慢慢地塞了一嘴冰激凌走到楼门外的时候—— “不是说了吗,别一个人回去,晚上多危险。” 梁圆舒惊讶得小嘴微张,唇上沾染着冰激凌的汁水,看到说话的人时,满嘴的冰激凌更是“咕咚”一声,咽了下去,来了个透心凉。 “你……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回去了吗?” 迟阳拿出纸巾,帮她擦着嘴角,答道:“我就知道你会一个人回宿舍,特意躲在这抓你的。” 梁圆舒从他手中接过纸巾,轻轻地擦着,若有所思。 “怎么了?不好吃?” “啊?”她哪有心思想好吃不好吃的问题。 迟阳低声轻笑:“我尝尝。” 他就这么在她的唇上……尝了一下。梁圆舒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唇角是翘起来的。 “迟阳。”她轻唤他,声音里满是深情。 “嗯?”他低着头,专心帮她擦手,手上的肌肤细细滑滑的。 “明天……带我去你打工的地方吧。” 迟阳不解:“不是嫌我工作时没时间陪你吗,怎么又想去了?” “我想去打工。” “为什么?” 梁圆舒换上一个调皮的笑容,撒娇:“就是想体验生活,不想被大家说我好吃懒做就会靠家里嘛。” 迟阳明显是存疑的,但也没有多问,只说:“好。” “你说你要干什么?”胡店长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我想介绍女朋友来店里打工。”迟阳重复一遍。 “你换女朋友了?” “没……没有……”迟阳也不想辩解之前自己和梁圆舒的关系了,“还是她。” 胡店长不解:“她一看就是个家庭条件特别好的,至于出来打工吗?” 迟阳撒了个小谎:“是学校要求的社会实践学分。” “可是我们这里现在也不缺人手啊。”胡店长为难。 “我知道,”迟阳点头,“我们不会让你加大人员开支的,我都想好了,我不要薪水,胡姐你把我的那份发给她就行了。” “你这是何必呢?” 迟阳无奈地笑笑:“没办法,您也能看得出来,她没出来工作过,不把她放在眼皮底下,我不放心。” 迟阳的人缘向来不错,胡店长对他的工作表现也很满意,想了想,决定帮他一把。 第54页 “好吧,我帮你安排一下。” “谢谢胡姐。” 不出所料,梁圆舒上班的第一天,就状况频频,一会儿弄错了客人的餐食,一会儿打翻了饮料,迟阳这一个上午,什么都没做,光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残局了,搞出这么多麻烦,就算是两个人只要一份工资,店长能同意也真是看了迟阳的面子。下午,胡店长就不敢让她再碰这些东西了,于是,梁圆舒被派去做点餐和收银。 令人欣慰的是,梁圆舒是个合格的学生,虽然笨手笨脚了些,但学习能力比较强,对于简单的收银点餐,学得也很快,不一会儿便熟练了起来。 一整天下来,算是有惊无险度过。 迟阳下午跟着送了几分外卖,回来的时候,本想与梁圆舒一起下班,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那个——”迟阳开口,想向正在一边点钱的出纳员询问。 出纳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浓浓的眼妆中间,白眼珠一翻,指了指更衣室。 更衣室是不分男女的几间隔开的小单间,迟阳一扇扇门推开,都是空着的,推到最后一扇门时,手下的动作一顿,听见里面传来的啜泣声。 他心里一惊,急切地敲门,唤着:“月月,你在里面吗?” 梁圆舒听见这熟悉温暖的声音,眼泪更是越流越多,她努力克制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压制住啜泣声声回应:“我马上就换完了。” 迟阳想了想,说:“我还有些工作,一会儿过来找你。” “嗯,好。”她咬着衣服,眼泪哗哗流。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了,关于生活艰辛的部分不想写太多,会一笔带过,就是过渡一下,大家不用惊慌 第37章 实际上, 迟阳并没有所谓的“没完成的工作”, 他出去是想弄明白, 明明在自己走之前还好好的人,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没注意到,就被人给弄哭了。 他直接到后面办公室, 找刚刚的出纳员,显然从各方面看来,此人应该是当事人。 “张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开门见山地问。 出纳员张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柜里钱少了六十多块, 帐对不上, 另外, 还收了一张假/币。” 迟阳深吸一口气, 心中十分不爽, 语气尽量客气:“麻烦交易流水给我一份。” 出纳员将打好的流水单递过来, 撇撇嘴, 口中仍有微词:“我都查过了。” 迟阳没说话,拉过凳子, 坐下,拿着流水单,一条一条地核对、计算。 张姐还在滔滔不绝的抱怨着,迟阳是闹市里长大的学霸,早就练就了一身随时随地都能入定的绝活儿,认真做起事来好像周身罩着一层结界,自动屏蔽掉了耳边嗡嗡的骚扰声, 一丝不苟地忙着手中的事情。 他把数据反覆查验了几遍,又把整个钱箱都翻了一遍,最后把算出的结果拿给张姐。 “根据流水记录,有几笔点的东西应该是套餐,她开始不太熟悉,按照单品点的,客人付钱却是按照套餐付的,这几笔,我算了一下,差价总共是24块8毛,还有,这里有一张代金券,压在钱箱底下,是你漏掉了,这个是20块钱,还有,下午因为组长的失误,配错了餐,客人退了款,我记得是20块3毛,如果怀疑,可以去问组长或者胡店长,这三部分加起来,正好是柜里的现金和电脑交易记录的差价。她钱箱里并没有少钱。至于假/币——”迟阳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币,拍在桌上,淡淡道,“我赔偿就是了。” 张姐不相信,大睁着一双浓妆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恨不得把流水单盯穿,最后却又不得不承认,迟阳算得都对。她只得不爽地撂下一句:“你放这吧。” “张姐,据我所知,你刚刚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迟阳没有立即离开,他来办公室的路上已经从各种各样的议论里对事情经过有了耳闻,“我希望你有个交代。” “交代什么?老员工骂一骂新人,不是很正常吗?”张姐死不认错。 迟阳毫不相让:“老员工骂新人正常,但骂一个女孩子‘骚货’,就已经超过教训新人的范围了。” “我骂错了吗?店里明明已经不招人了,她靠什么进来的不是显而易见吗?笨得要死,什么都不会,二十几岁的人了,连人民币真假都不会看,不是靠跟你的关系,这种笨蛋能招进来?” 梁圆舒确实在辨别纸币这方面有欠缺,毕竟她以前大多时候都是刷卡。可就算是一个常用纸币的人,在今天这么忙乱的情况下,也不能保证不收到假/币的,这个张姐,摆明是针对她。 “张姐,说实话,我不是那种唯学历论的人,但你一个高中毕业的,骂一个重点大学的保送生‘笨得要死’,是不是有点讽刺?”迟阳言语犀利,平生第一次如此咄咄逼人,“她只是第一天工作,平心而论,你第一天是什么水平?干了几年的熟练工了,跑新人面前秀优越是不是有违厚道?况且,她进店不是我说了算的,是店长同意的。” 张姐没想到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的男孩会这样口齿伶俐,顿时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店长?店长还不一定收了你什么好处呢?” 第55页 迟阳张了张嘴,刚要反驳,却听见一声—— “你倒是给我说说,我收了什么好处?” 张姐闻言一惊,慢慢地转头,看见胡店长站在门口,面色不愉。 迟阳回到更衣室,敲了敲最里间的门:“出来吧,还要在里面鸵鸟多久?” 梁圆舒犹豫了一会儿,开门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店里的制服,在里面呆了这么久,都没有换下来。 “你都知道了?”她怯怯地看着迟阳,“我今天的表现,是不是特别差?” “说实话,我觉得你还不错。”看得出来迟阳答得真诚无比,他见过很多新人,态度认真的没她有毅力,有毅力的没她聪明,聪明的态度又不如她认真。 梁圆舒却是不信,平日里灵动可爱的脸,此时哭丧着,对自己的表现很失望:“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今天一天,都白干了对不对?他们不会不要我了吧?” “没有的事儿,帐都对上了,你也没有太大的失误。” “那假/币呢?”她追问。 迟阳嘆了口气,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珠:“还好这次是虚惊一场。” “真的?”她不信。 “我还能骗你不成?”迟阳拿出一张纸币,“你看,我特意把这张钱找出纳员换回来了,给你看看,是不是你收的那一张?” 一百块都长一个样子,梁圆舒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哪看得出来什么差别,不过是被他认真的样子给唬住了,她将信将疑地点头,说:“好……好像是吧……” “也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怎么看假/钞。”迟阳把纸币展开,在她面前举起来,“你看,除了这条防伪线呢,这边的盲文应该是凸起的,你用手摸一摸,可以摸得出来,试试。” 梁圆舒伸出手来,试着摸了摸,果然感受到凸起,顿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瞪大了眼睛:“真的有诶!” 迟阳又把纸币换了个角度:“你再看这里,右上角的数字下面这里,有个隐形的数字,以切线角度观察,就能看到。” “哪有哪有?”梁圆舒看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迟阳的手从她身后伸出来,把着她的手,调整了一下角度,笑她:“你得动一动嘛。” “哦!看见了!”梁圆舒兴奋得手舞足蹈,像个看万花筒的小孩。 “还有……” 迟阳把几个应该仔细辨别的地方给她一一讲解,她学得很认真。学完了,有些跃跃欲试,把迟阳钱包里的钱一股脑掏出来,连一块钱都没放过,一张一张地,全都看了一遍。 迟阳看着她幼稚的举动,坐在一边发笑,嘱咐道:“总之记住,像五十一百这种面值的,如果遇到新的,就要提高警惕,多检查几遍,慢没关系,但千万不要错。” 梁圆舒一边看着钱,一边开心地应下,阴霾的心情被新奇和喜悦所取代。 “为了庆祝你第一天上班,”迟阳说,“我给你个奖励。” 梁圆舒从纸币中抬起头,满眼期待:“是什么?” “做饭给你吃。” “真的?” 迟阳扶着她的肩膀把她身体转向换衣间,柔声催促道:“还不快点?” 梁圆舒立正,煞有介事地答了个“遵命”,跑进去,“啪嗒”锁了门,一连串的动作简直训练有素,看来是真的饿坏了。 迟阳正站在外面轻笑,换衣间的门却再次打开了。 “怎么了?”他问。 梁圆舒支支吾吾,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举着皱皱巴巴的衬衫:“我……刚刚哭的时候,用它……擦眼泪了……” 迟阳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自己的储物柜里翻出一个纸袋,递给她,说:“先用我的衣服凑合一下。” 梁圆舒愣愣地看着他,有点难以置信,心里小鹿乱撞。 他……借衣服给她穿诶,就是间接身体接触了?这是不是在暗示她什么啊?人都说男人看见喜欢的姑娘穿着自己的衣服若隐若现的样子最是把持不住,这呆会儿回去酒足饭饱,万一他……哎呀!亏大了!今天都没有穿最喜欢的那套内/衣! 迟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眼里一会儿惊讶一会儿纠结一会儿遗憾的神色,想了半天,觉得让她这么犹豫不决的原因大概只有一个—— “我洗过了,这是干净的!”他信誓旦旦地强调。嗯,这娇气的大小姐一定是怕脏没错了。 他的眼中一片正直,正直到了不解风情的程度。 梁圆舒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纸袋,“砰”地关了门。 第二天,店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让梁圆舒像一只遇到威胁的小猫一样,竖起了全身的毛。 “我没看错吧,小公主这是来体验生活啊?”周琳玥故意损她。 梁圆舒在点餐檯前站好,抬头挺胸的,语气不怎么好:“吃什么?” 周琳玥笑呵呵的:“你就这么招呼客人啊?” 这会儿刚刚过了用餐高峰,除了后面配餐的人员和一个收银的梁圆舒以外,大家都去轮班休息了,空荡荡的大厅里,冷冷清清的。而周琳玥,似乎是在享受一种乐趣。 第56页 梁圆舒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她想起迟阳之前跟她说过,周琳玥就像个好斗的公鸡,你越积极应战,她越兴奋。梁大小姐目光转柔,竟然换上一副微笑的表情,说:“请问美女想吃点什么呢?” 周琳玥撇撇嘴,顿感无趣,敷衍道:“来个套餐。” 梁圆舒还保持笑脸相迎:“请问要哪个套餐?” “都有什么?” 梁圆舒指了指身后的灯箱菜单:“都在这上面。” “看不见。” 梁圆舒找出一张硬纸板菜单:“那你看看这个。” “不识字。”显然周琳玥这是故意的。 不管她怎么做,梁圆舒就是不生气:“那你吃鸡肉的还是牛肉的?” “猪肉的有吗?” 迟阳刚送了外卖回来,把二人这一连串的对话全都听在耳里。他大步走过去,拉住周琳玥往外走,一边还对梁圆舒说:“给她辣鸡肉汉堡,招牌变态辣的那个。” 周琳玥任由他拽着自己来到店门外,笑得有几分得意:“不错啊迟阳,能让小公主为了你跟家里闹翻,你这个男狐狸精。” 迟阳懒得跟她绕弯子:“你来不会就是想看笑话的吧?” 周琳玥晃晃脑袋,气他:“我还真就是来看笑话的。” “专程跑一趟来落井下石,不是你的风格。”迟阳断言。 周琳玥笑道:“什么叫落井下石啊,我这也是帮她锻鍊,干服务行业,什么样的顾客都得遇到是不是?” “你能有这么好心?”迟阳不信,耐性耗尽,直奔主题,“到底来干什么?” “我这次还真就做了一回好心人。”周琳玥把背上背着的又大又鼓的登山包卸下来,交到他手里,“受人之託,给小公主的。” 迟阳拉开拉链,大致看了看,原来是梁圆舒的衣服,问:“梁谨言?” “怎么可能,梁谨言出了名的铁腕作风,会这么好心?他巴不得小公主过不下去回去求他呢。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公主跟他对着干,让他很生气,现在在公司里天天都骂人,这回啊,我看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我死我亡?”迟阳哭笑不得,“听你的意思,我这是非死不可了?” “不是你死,难道梁谨言死?”周琳玥说,“当年瑞福危机的时候,他从大学辍学,回去临危受命力挽狂澜,到今天纵横商场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败绩。你认为你能跟他斗?” 迟阳想了想,识趣地摇摇头:“不能。我一个小蚂蚁,他一个指头就能捏死我。” “那不就结了。”周琳玥指指登山包,“梁敏行让我带话给小公主,说会永远站在她这边。” 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他在家里和公司里都没什么话语权,很忌惮他大哥,送个衣服都不敢亲自来,我看也就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一下了。” 梁圆舒推开店门,手里拿着纸袋,看了看他们两人,递过来给她:“辣鸡的汉堡,请拿好。” 周琳玥听出梁圆舒用谐音骂她,竟然不气,伸手接过纸袋,付了钱,趾高气扬地说了一句“剩下的是小费”,心情颇好地离开了。 “进去吧。”迟阳拉开店门,对梁圆舒说。 他有一句话,是埋在心里的。他是小蚂蚁,他从没想过要撼动大树,可就算是小蚂蚁,也有自己誓死也要捍卫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假/币会被口口,刚刚改好了。 第38章 梁圆舒和大哥闹翻的第二天, 就曾接到他的律师打来的电话, 对方对她依然客客气气的, 向她讲明了,之前的租赁合同仍然有效,这也就提醒了她一件事——如果考不上研究生, 按照合同规定,是要补齐所有房租的。 从那之后,她每天上完了课,打完了工, 还要回到“补习屋”学习到很晚。而迟阳, 有的时候陪她学习, 有的时候帮她收拾屋子。再后来, 他也忙了起来, 导师安排他去金融公司实习, 快餐店的兼职也就辞掉了, 每天下了班,还要抱着电脑工作。两个人每天唯一的交集就是在这间小屋里, 在这短暂的共处时间内,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很多时候一句交流也没有,却因为有了对方的陪伴,而感到心安。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天气逐渐转冷了,迟阳的实习工作也渐渐进入正轨, 这天两人都闲下来,便一起逛起了超市。 梁圆舒在方便面货架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迟阳忍无可忍,问她:“你到底想买什么?” 她本人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个方便面怎么这么多种?有袋装的,有盒装的,有什么区别吗?” “盒装的,出门在外比较吃起来方便,你就不用自己准备碗了。”迟阳说。 梁圆舒认真想了想,像个用功的好学生,拿起一包袋装的,晃了晃,分析道:“可是在家里吃,家里是有碗的,就可以买袋装的了,对不对?这样说起来还是袋装的比较划算。” 迟阳把她手上的方便面拿过来,放回货架上:“没事吃什么方便面呀?多不健康?” 梁圆舒苦着一张脸,颇感无奈:“快到期末考试了,我要复习,又要出去打工,没办法赶回学校食堂吃,我也不会做饭,就只能吃这个了。” 第57页 迟阳微微嘆了口气,拉着她离开方便面区,说:“我给你做。” “真的?”梁圆舒抱着他的胳膊,一蹦一跳的。 “嗯。” 来到蔬菜区,梁圆舒又在保鲜柜前驻足,拿着一盒被保鲜膜包得严严实实的蔬菜,左看右看仔细研究。 “你说这边的蔬菜,和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些,有什么区别呀?怎么卖得这么贵?” 迟阳为她解惑道:“这边的是有机蔬菜,当然贵了。” “有……鸡?”梁圆舒坏笑着,好像在想着什么邪恶的事情。 迟阳一拳敲到她的头上,淡淡道:“收起你那不健康的思想。有机蔬菜是——” “哎呦,开个玩笑啦,我一个学理科的,会连有机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切!”她挥挥手,对于他欠缺幽默感的表现很是失望,低下头,继续左右摆弄,自言自语道,“我看这有机蔬菜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嘛,也没有多长个犄角出来。” 迟阳觉得好笑:“这蔬菜要是长了犄角,你还敢吃啊?” “不长犄角,那就别卖个肉价。”梁圆舒放下手里的有机蔬菜,临走还对它们“哼”了一声,好像不长犄角的蔬菜真的有招惹到了大小姐似的。 迟阳一边跟在她身后,一边看她耍宝,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一时之间觉得生活甚是美好。 这时,一直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的梁圆舒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迟阳问。 梁圆舒愣了一会儿,才呆呆地回了一句:“我妈……” 迟阳顺着她的视线去看,一个衣着高档时髦的中年女人,正与另一个男人在货柜前,挑选着商品,男人帮女人整理好围巾,姿态亲昵。迟阳曾经在网上查过瑞福酒店的资料,见过上一任总经理也就是梁圆舒父亲的照片,显然与他现在眼前看到的男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那两人挑好了矿泉水,男人一直有意伸出手臂护着女人,不让她受到推挤,结了帐,消失于梁圆舒和迟阳的视野中。 梁圆舒拍拍自己的脸,不停地自语道:“不可能,上礼拜梁敏行才告诉我,爸妈回了澳洲,我妈怕冷,不会留在北半球过冬的。现在我妈应该在澳洲的疗养院,一定是我看错了。” 迟阳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缓解她焦躁的情绪,安慰道:“你先别急,这件事情,我会帮你调查的。” 还没等迟阳调查梁家,梁家人便主动找上了他。 梁谨言坐在咖啡厅里,姿态轻松,好像在会见一个老朋友,他轻轻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请坐。” 迟阳点点头,拉开椅子,在他对面落座。 “迟先生,喝什么?”梁谨言问。 “迟阳,”迟阳纠正他的称呼,“叫我迟阳就行。” 梁谨言从善如流:“ok,up to you.” 他伸手,招来服务生,客气地问迟阳:“咖啡可以吗?” 迟阳以对方说过的话应答,只是语气更淡:“it’s up to you.” “这两个多月,和我妹妹过的怎么样?”梁谨言喝了一口咖啡,放下咖啡杯的时候以小拇指缓冲一下,杯子和下面的小碟磕碰的声音极其微小,他的姿态优雅,神情也很放松,“她很刁蛮,是不是搞得你焦头烂额?” 迟阳的视线从咖啡杯移回梁谨言的脸上,象徵性地给予一个微笑,道:“还好,她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没那么刁蛮。” 梁谨言不相信他说的话,自己的妹妹什么样,他是最清楚的,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平日冷峻的脸上忽然展现出了笑意,说道:“我听说,她曾经强行押你去西郊的温泉酒店,有这回事儿吧?” 迟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想,照实答道:“是。” “那里的温泉的确不错,不过我对温泉兴趣有限,我们家敏行和月月倒是常客。”梁谨言好像意识到自己对见面只有两次的人说得太多了,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突然说这些。也是我昨天陪客户去的时候,那里的人问起来,怎么好久没见她,我才记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迟阳点了点头,说:“没关系。” 服务生将梁谨言刚刚为迟阳点了咖啡端了上来,他轻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尝尝这咖啡怎么样。” 迟阳端起来,礼貌地抿了一口,道:“不错。” “月月最爱喝这个,这种咖啡豆,是我从萨尔瓦多托人空运回来,寄存在这家店里的,她每次在楼上做完spa都喜欢在这里坐一会儿。”梁谨言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又周到地招呼迟阳,“别客气。” 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在这个高档商场中,出入的尽是些衣着光鲜的富家女,梁谨言的视线,落在窗外两个笑嘻嘻挽在一起走过去的女人身上,不禁感嘆:“她们两个像姐妹一样,不过应该是母女。” 迟阳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那两个女人,身材窈窕,皮肤白皙,仔细辨别,可以从着装风格看出,右边的偏成熟,但从他们这边稍远的距离看过去,在那个女人身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第58页 “迟阳,月月最近的功课怎么样?”梁谨言对这方面有所担心。 迟阳照实回答:“期中考成绩不错,考研的事情也没有落下。” “那我就放心了,听教授说,想叫她去帮忙做课题,她拒绝了,我还怕她是没人管教就对学业有所懈怠。”梁谨言笑着看迟阳,“既然有你督促她,我就放心了,她做出取捨自有她的道理吧。” 迟阳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迟阳也找了个时机,提出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梁大哥,月月这次是有些鲁莽了,伯父伯母那边……还好吧?” 梁谨言答道:“爸妈开始是有点生气,不过现在也不管了,她这个孩子,打小就主意正。” 迟阳想了想,说:“过几天,我劝劝她,让她回去当面赔罪。眼看快过年了,这样下去也不好。” “她什么脾气我还不清楚吗?你劝也没用。”梁谨言摆摆手,“她要是真有心啊,早就打个电话回来了,爸妈每年冬天11月20号都会坐同一趟飞机去澳洲,她不是不知道,连送机都不去,看样子是要抗争到底了。” “伯父伯母去澳洲了?”迟阳抓住重点。 “当然了,月月没跟你说过吗?我妈身体不好,不能在这边过冬的,我爸每年都陪她去澳洲。”梁谨言解释道。 “确定他们那天真的上飞机了?”迟阳追问。 梁谨言握着咖啡杯的手突然几不可查地轻轻颤了一下,放下杯子,答道:“这是当然了。”虽然面容没有丝毫松动,但回答的速度太快,还是露出一丝端倪。 “可是那天我有朋友也坐同一班飞机,那天雾气太大,飞机没有起飞。”迟阳淡淡地说道。 梁谨言目光向一边倾斜,让人看不出是在认真回想还是酝酿谎言,他始终保持着稳如泰山的样子,笑道:“那就不知道了,也许他们航班取消就先回家等消息了,我不是很清楚,送机之后在公司通宵了,没有回家。” 迟阳微微点了点头,报以轻笑,没有再追问,垂眸喝咖啡。 第39章 迟阳回到“补习屋”, 屋子里一片漆黑, 他把手放在电灯开关上, 眉头皱起来——开关明明是打开的。 梁圆舒听见动静,身上穿着一件吊带裙,头上包着毛巾, 从里间跑了出来,一个不小心,差点被椅子绊倒,黑暗中, 迟阳赶紧扶住她。 “额……你……你这是……?” “我刚刚洗澡洗一半, 就停电了。”梁圆舒看起来很狼狈。 “怎么会停电?”迟阳觉得奇怪, 从窗户看出去, 周围的几幢楼全都灯火辉煌。 “我也不知道。”她扶了扶头上的毛巾, 可怜兮兮的, “头发还没沖干净。” 迟阳无奈地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自己挽起袖子进了厕所,检查了一下, 没发现有线路烧坏的问题。只好先找来烧水壶,灌满凉水,而后打开煤气炉,烧起水来。 “烧点水给你先用,我问问物业。”炉灶上烧着水,迟阳跑到楼下去找物业的值班人员。 过了几分钟,他回来了, 壶里面的水随后也烧开了,在灶火上鸣叫起来。迟阳关了火,把水壶提到卫生间,把盆子和水瓢都给梁圆舒摆在面前,嘱咐她:“你先用这个兑着凉水用,物业说没有问题,别人家都没有停电,我帮你检查一下家里的电路。” “哦。”梁圆舒听话地进了卫生间,迟阳拿着从楼下保安室借来的两个手电筒,一个给梁圆舒在卫生间里找角度摆好,另一个自己拿出去用。 过了一会儿,迟阳仔仔细细地检查完电路,从凳子上下来,突然,从卫生间传来一声惊呼。 迟阳放下手中的事情,跑到卫生间外,因为停电,卫生间的门敞开着,他侧身站在门侧,没有往里面看,只把手伸长了,敲了敲门,问:“怎么了?” 梁圆舒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没事,烫了一下。” 烫了一下还说没事?迟阳的声音立刻变得有点着急了:“烫哪了?严重吗?” “真的没事啦,你也太紧张了吧。”梁圆舒无所谓地嗤笑“我就是碰到壶的时候烫了一下手指尖。” 迟阳还是不太放心,问:“我方便进去吗?还是我来给你洗吧。” “额……嗯……”梁圆舒想了想,答应了,“好吧。” 得到了准许,迟阳走进去,将手电筒放好,袖子挽高,把冷热水在水盆里混合好,用手试了试。他把她的头微微推低了些,拿起旁边的塑料水瓢,一点点舀着水帮她沖洗。 “水热不热?”他问。 “不热,正好。”他手上的动作无比轻柔,梁圆舒沉醉其中。 “我刚刚检查了一下,电路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迟阳一边沖洗着她的头发,一边对她陈述当前的状况。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梁圆舒也懵了。 头发沖得差不多了,迟阳倒掉用过的水,打算再换一盆新水给她洗干净脖子和耳朵上残存的一点泡沫。他往盆子里倒好了热水后,拧开水龙头兑凉水,兑到一半,水龙头里突然没了水。 第59页 “怎么回事?连水也停了?”迟阳跑去厨房,拧开那边的水龙头,里面只冒出来一点点水便停止了。 他垂着两只手回来,看着梁圆舒用毛巾擦着泡沫,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事在一般人家不太可能,但对方可是梁圆舒,她可不是什么一般人。 于是他试探着问:“你不会……没交水费吧?” “水费?”梁圆舒一脸诧异,“自来水也要钱吗?” 迟阳闻言,泄了气,肩膀垂下来,问道:“不用说,电费也没交了?” “电也花钱?” “你以前都没交过吗?” 看见梁圆舒傻呆呆的表情,迟阳竟然被她气笑了。想也知道了,过去应该都是梁谨言直接转帐的。 “算了,我明天去交吧。”他安慰道,“我送你回学校住。” “哦。那我换个衣服。” 梁圆舒转身进了屋,迟阳拉住她,把手电筒塞进她的手里。 入夜之后的校园东门外,小吃摊和各种卖小商品的摊位鳞次栉比,好不热闹。 梁圆舒被四溢的香味勾起了馋虫,拉着迟阳,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泛着期待的光。 迟阳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拍拍她的头,问:“不是从来不吃外面的东西吗?” “那是以前嘛。大哥总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不健康。”梁圆舒辩驳,“我看别人都吃得好好的。” “不是说吃过晚饭了?” “只吃了两片面包而已。”梁圆舒摇一摇他的胳膊,央求道,“拜託嘛!” 迟阳被磨得没了脾气,妥协道:“好吧。” 梁圆舒挥着手欢呼,跑在前面,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的,每一样都想尝试的样子。 迟阳跟在她身后,提醒道:“不许吃太多!” 梁圆舒买了一份凉皮,边吃边凑过来,问:“喂,你给我说实话,我最近是不是胖了?” 迟阳笑着逗她:“是啊是啊。” 见梁圆舒小脸垮下去,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呢,我喜欢胖一点的。” “真的?” 迟阳帮她抹了抹嘴边沾上的酱汁,答道:“当然是真的。” 梁圆舒笑容在脸上绽开,得寸进尺道:“那我再多吃一点好了。” “喂,你!”迟阳拦也拦不住,纵容地微微摇头,轻笑。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梁圆舒,渐渐地,回想起梁谨言与他的谈话。 下午,梁谨言表现得十分温和有礼,一句难听的话也没说,就把想表达的意思一丝不差地传达给了迟阳。他说的话看似只是简单的寒暄,但每一句都不是废话。迟阳很清楚,他说那些话,无非就是想表达三件事: 第一,梁圆舒和你在一起,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 第二,女人靠美貌吸引男人,就算再天生丽质的人,要想延续美貌,都是要靠真金白银的。 对于这两点,迟阳都不在乎,但是第三点——她的专业方向决定她未来只能搞科研,而现在,过多的生活琐事严重影响了她分配给钻研学业的时间。 梁圆舒捧着章鱼烧,和迟阳并肩走,边走边吃。 迟阳想了想,开了口:“月月,我问你。” “什么?”梁圆舒含着东西,口齿不清地问。 “听说教授找你参与项目,”迟阳问,“为什么拒绝了?” “我觉得那个项目不太适合我。”梁圆舒随口说。 “本科生参加这种项目,是为了增长见识的,不要挑肥拣瘦。”迟阳语重心长,“下次不要再拒绝了,知道吗?” 梁圆舒搞怪地立正敬礼:“遵命,学长!” “以后钱的事,你不用太操心。”迟阳叮嘱她,“我的实习公司是导师介绍的,待遇还不错,你不用这么辛苦。” “那——迟先生这是要包/养我了?”梁圆舒挑着他的下巴,问。 “如果你饭量小一点的话——”迟阳笑了,打量她,目光定格在她手中的食物上,“可以考虑。” “我吃得很少的。”梁圆舒察觉到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了看章鱼烧,赶紧叉起一个,餵到迟阳嘴边:“我吃饱了,都给你吃!” 梁圆舒拒绝项目的真正原因,迟阳并没有拆穿,事实上,他稍微想想就可以知道是因为什么。本科生参与硕士生的研究项目,虽然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但毕竟是打杂,不仅事情繁杂、耗时费力,而且没有报酬,梁圆舒权衡之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机会,选择把课余时间用于在快餐店打工。 一月,学校放了假,梁圆舒还是没有与家里人和解的趋势。 吃饭的时候,迟阳问她:“你真不打算回家吗?” 梁圆舒嘴里塞满了食物,腮帮子鼓鼓的,想也没想,就说:“不回。” “你也看见楼下贴的公告了,年关将近了,盗窃的很猖獗。”迟阳试着劝她。 梁圆舒表现得很无所谓:“盗窃就盗窃喽,我又没有值钱的东西。” “是不是故意气我?”迟阳放下筷子,变得严肃起来,“你一个女孩子,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 第60页 梁圆舒也放下筷子,也十分严肃:“反正我不回去。” 迟阳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固执,于是说出自己做好的安排:“这段时间我在这陪你,但我是肯定要在家里过年的。” 梁圆舒表示理解:“没关系,你就回家嘛,不用担心我,真的,不用担心我。” 迟阳深吸一口气,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梁圆舒有些惊讶:“真的?” “嗯。” “那阿姨……” “我妈不知道多希望你去呢。”迟阳打消她的顾虑。 “你问过她?”梁圆舒意识到一些问题,“你早就计划好了?” “你第一天认识我?”迟阳慢条斯理地说,“我什么时候是没安排好随随便便就给人许诺的?” “也对,”梁圆舒笑着绕过桌子,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侧身轻点他的鼻间,“我们家迟先生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迟阳把她的小手拿下来,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目光渺远,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了不好剧透,但是姑娘们,这篇文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急着给任何人下定论 好想吃章鱼小丸子…… 第40章 迟母见到梁圆舒时, 表现得相当热情, 又是倒水, 又是递点心,忙得不亦乐乎。 梁圆舒的脸都快笑僵了,求助地看向迟阳。 迟阳接收到她的目光, 赶紧推着母亲去了厨房:“妈妈妈……你这样,把人家给吓跑了。” “好了,知道了!”迟母慈爱地拍拍儿子的手,“把这些水果端出去, 给你女朋友吃。” 迟阳把水果端出去, 梁圆舒坐立不安地在沙发上搓着衣角看着他。 “放轻松点, ”迟阳叉了一块水果递给她, “吃水果。” “你说阿姨喜不喜欢我啊?”梁圆舒接过水果叉, 还是有点担心。 “怎么了?没自信?”迟阳笑道, “别担心, 之前在医院时我妈就很喜欢你。” “你知道我去过医院?”那时她记得只告诉过他帮迟母保住工作,并没有说去过医院。 迟阳点点头。 “你到底知道我多少事啊?”梁圆舒锤了他一下, 抱怨道。 迟阳眨眨眼,笑道:“你猜。” 迟母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边招呼着迟阳帮忙,边笑得合不拢嘴地对梁圆舒说:“我们迟阳啊,女朋友交过不少,可还从来没带女孩子回家吃过饭呢。” “女——朋——友?”梁圆舒狠狠地剜了迟阳一眼,又笑着看向迟母, 变脸速度快得让迟阳咋舌。 “是啊。”迟母看热闹不嫌事大,“像莹莹啊、小美啊、君君啊、琳琳啊,迟阳可是一个都没带回来过。” 饭后,迟母留在客厅里看春晚,迟阳被梁圆舒拉进房间里。 “咳咳!”梁圆舒清了清嗓子,“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迟阳懵了。 “诶!那么一长串名字,什么琳琳、莹莹、小美、君君,都是谁啊?” 记性真好啊……迟阳心里暗暗感嘆着,干笑一声:“琳琳就是周琳玥,我跟她以前在一起过,你是知道的。” “等等,”梁圆舒疑惑道,“周琳玥叫琳琳?” “对啊。” “一直都叫琳琳?”她追问。 “改没改过名我不知道,”迟阳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执着于这件事,也还是认真回答,“反正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叫这个了。” 梁圆舒懊恼地咬着下唇,真想穿越回去,给当初差点因为吃飞醋而错过迟阳的自己一个大巴掌。 懊悔归懊悔,但她还没忘了眼下的这件大事:“其他的呢?” “其他的什么啊?” “别跟我装傻,其他的那些名字都是怎么回事儿?”梁圆舒眯着眼,指着他的鼻子逼问。 “其他的那些都是谁,我也不知道啊!”迟阳很冤枉。 梁圆舒双手环胸,头一甩:“不信。” “不信是吧?”迟阳拉着她,来到母亲面前,挡住电视机,“妈,你没事瞎编几个人出来胡说什么啊?你看,她当真了,我搞不定了,你解释吧。” “我怎么瞎编了?”迟母嗑着瓜子,说,“琳琳就是周琳玥嘛。” “这个我跟她说了,莹莹呢?”迟阳问。 “莹莹就是初中总跟你一起放学回家的那个啊。”迟母言之凿凿。 迟阳瞄了一眼梁圆舒,赶紧辩解:“哎呀!妈!初中大家就是顺路一块回家,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那时候好几个人一起回家,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那小美呢?小美总是真的了吧?”迟母不甘心,继续揭儿子老底。 “小美又是谁啊?”迟阳问。 “我怎么知道是谁!”迟母把瓜子皮收进垃圾桶,拍了拍手,“我有一次给你洗校服的时候在外套口袋里找出来一封情书,上面的署名就是小美。” 第61页 “妈啊!妈!”迟阳双手合十,哀嚎道,“我真的不记得了!平时校服外套就放在一边,谁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梁圆舒半信半疑地审视他,问:“君君呢?” “君君?”迟阳看向母亲。 “君君你都不记得了?那可是你的青梅竹马啊。”母亲表示很失望。 “青、梅、竹、马?”梁圆舒盯着迟阳,一字一句地重复。 “什么青梅竹马?”迟阳赶紧追着母亲问,这要是不澄清,还不得被活剥了? 迟母又抓了一把瓜子,说:“就幼儿园时跟你玩得特别好的那个。” “幼——儿——园?!”梁圆舒不易察觉地狠狠地拧了迟阳一把,“你很厉害啊。” “妈,幼儿园的事你都不放过?”迟阳被拧得挺疼,龇牙咧嘴地控诉。 “怎么不能说,我还记得那个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就住在前面那幢楼里,不过后来搬家了。” “妈,你等一下。”迟阳质疑道,“你说的是不是跟我玩得挺好,住前面那幢楼,上小学那年搬走的那个孩子?” “对啊。”迟母猛点头,“想起来了吧?” 迟阳欲哭无泪:“那是个男孩……” “噗!”这下真相大白,梁圆舒没忍住,笑出声来,而后又板着脸,佯装生气,“没想到你连男孩都不放过。” “我冤枉啊!” 迟阳的喊冤声被新年的爆竹声淹没了。 转眼间,寒假过去,暑假又来,梁圆舒和迟阳也都面临着最后一年前途的选择。 要说这段时间最大的改变,就是迟阳已经习惯了梁圆舒时不时拉他来校外的小吃摊吃路边小吃。梁圆舒对什么事情一感兴趣就特别认真,这可真不是吹的,每一家她都吃了个遍,还都悄悄给评了星级。 “你少吃点吧。”迟阳抽出纸巾递给她。 “哎!”梁圆舒幽幽地嘆了口气,怨气颇深,“以前都是亲手帮我擦的。” 迟阳习惯了她时不时的撒娇耍赖,也习惯了哄她:“好好好,给你擦。” “哎!”她继续拿乔,“好敷衍啊——” “哦?怎么才叫不敷衍?”迟阳挑挑眉,双手叉在胸前,“拿嘴擦敷不敷衍?” “好啊好啊!”梁圆舒猛点头,看来这小子还是挺上道的嘛。 迟阳起身,隔着桌子,凑到她面前,梁圆舒高高兴兴地闭上眼,笑靥如花。迟阳喉结轻轻滚动一下,缓了缓,凑在她耳边,轻声说:“想得美。” 梁圆舒“唰”地睁开眼睛,不满道:“竟然耍我!” 迟阳照着她的脑门轻轻推了一把:“脑子里就没点正经事。” “跟自己男朋友当然要不正经了,那既然你喜欢正经事,好吧。”梁圆舒装作正襟危坐的样子,故意说,“迟先生,来聊聊中东局势?” “别跟我打马虎眼啊,”迟阳不吃这套,“我问你,你是不是找了实习公司?” “有什么问题。”梁圆舒轻易地认了。 当然有问题,迟阳似乎不太开心:“问题是你说要考研的。” “我是要考啊,”梁圆舒两手一摊,满不在乎道,“我大二就开始复习了,知识很扎实,没必要太紧张了,也有很多人一边备战考研一边实习的。” “你找的是什么实习公司?”迟阳也不兜圈子,“电子公司质检工程师对不对?做什么的?” “就……就是工程师啊。”梁圆舒有点心虚,“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我大哥又找你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梁谨言倒没有找过迟阳,只是通过别人,“不小心”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了。 “别转移话题。”他怎么知道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并不认同她这样的做法。 “好,我承认,我是没跟你商量,就在外面找了工作,是我不对。我是不想继续读研,但我真的会参加研究生考试。”梁圆舒老老实实地交代。 “为什么?”迟阳追问。 “因为考试过了的话能得到一套房子啊。” 迟阳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是气梁圆舒,而是气自己,学物理,尤其是理论类的物理专业,唯一的出路就是科研,这是一条不容易见到收益的苦行路,如果梁圆舒还在梁家做大小姐,她可以不用顾忌任何的经济条件,无所顾忌地追逐自己的梦想,但是现在,她告诉他,她想放弃。 对于迟阳会来找他这件事,梁谨言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秘书一听到迟阳报上的姓名,就对他放行无阻。 “别客气,请坐。”梁谨言说话的样子还是那样的温和有礼。 “梁先生,我开门见山吧,”迟阳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如果我和月月分开,你是不是能保证她还可以过以前一样的生活?想读到博士、博士后,甚至是想出国、想搞任何没有报酬的研究,你都会无条件资助她?” 梁谨言笑道:“她是我妹妹,我当然会供她、养她、帮助她。我看起来不像那种无情的坏哥哥吧?” 第62页 “好,谢谢你。”迟阳好像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说说你的要求。”梁谨言伸手做了“请”的手势,“你想得到的东西,能做到的,我会尽量满足你。” “我没有要求。”迟阳淡淡道。 梁谨言轻笑,不太认同:“工作、买房、赡养母亲,你不想?”如果不想,那一直以来这么努力做什么? “想。”迟阳坦然承认,“但这是我的事,我得靠自己去得到,我想这跟我们今天说的事情没什么关系。” “其实你也不用把这当做是一种交易。确切地说,这是一种——”梁谨言思考了一下措辞,说得很客气,也很中肯,“补偿。我相信你们现在是真的相爱,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我妹妹不懂,我想你不会不懂,你在错的时候遇到对的人,就是会这样的。我希望补偿你,也是想帮你一把,至少让你再遇到下一个‘对的人’的时候,能有个好结局。” “我真心诚意地感谢你的体贴,但我真的不需要补偿,你就当我死要面子也好、冥顽不灵也好,我都不会要。至于下一个,如果我真有发达的那一天,我希望我遇到的下一个人……”迟阳苦笑,“大概还是她吧。” 梁谨言点点头,也不强人所难:“好吧,你回去,好好跟她讲,她很固执的,未必肯听,祝你好运。” 第41章 梁圆舒最近想学做饭, 又实在不敢用煤气炉, 想了很久, 拉着迟阳去了电器城。 这一天是迟阳的生日,两人早就说好先逛街,再买些菜回去做一顿好吃的庆祝。梁圆舒对这一天计划已久, 迟阳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和她并肩走着,酝酿了很久,还是开了口:“月月, 有件事情我想跟你——” “你见过我大哥了?”梁圆舒云淡风轻地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目光还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打转, 好像一点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迟阳愣了一下, 点头:“嗯。” “要分手?”她单刀直入地问。 迟阳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惊讶之余, 也不拐弯抹角:“对。” “他给你钱了?”梁圆舒追问, “你要没要?” 迟阳垂着眼,没有说话, 心里盘算着,或许让她以为自己拿了钱更好一点,而且梁谨言毕竟也真的提过钱和其他条件。 梁圆舒却不是这样想的,她一见迟阳的反应,气鼓鼓地训道:“你没要,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会不要。你说你是不是傻?他给钱,你就拿着呗, 我们能用那笔钱生活好长时间呢,至于拿了钱分不分手,这种口头约定没有什么法律效力,我们就是不分,他能把我们怎么样?干涉别人的婚姻和恋爱自由,就是到了法庭也不会被承认的。” 迟阳望着面前连珠炮一样的小姑娘,有点哭笑不得,她总是把问题想得很简单,她的世界就像做物理题一样,只有一个答案。 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太可爱,迟阳一刻不停地盯着她,想把她的一颦一笑深深印在心里。 梁圆舒说完了,看着迟阳发呆的表情,总结性地宣告:“迟阳,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迟阳想了想,狠下心来,说:“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把爱情看得比面包还重要,跟你在一起,我的压力很大,对我来说,你是一个包袱。” 梁圆舒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忽然捧着他的脸,近距离与他对视:“就是这样?这是你的真心话?” “嗯。”迟阳别开视线,不看她。 “迟阳,你当我傻?”梁圆舒一个字也不信,迟阳的深思熟虑她是见识过的,这些问题,在准备接受她之前,就应该考虑过了,断不可能到今天才说出这种话,“除非你告诉我真正的理由,否则休想甩掉我。” 迟阳知道骗不了她,嘆了口气,也不愿再隐瞒,晓之以理道:“你在物理方面很有天赋,你已经为它努力了这么多年,我不想因为我荒废掉。” 梁圆舒不认同:“古今中外,很多搞研究的人,都是穷光蛋。” “对,因为知道他们艰苦,所以我不想你也跟他们一样艰苦。”迟阳坚持。 梁圆舒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执拗地抿着唇,什么话也不说,拉着他往前走。 “去哪儿?电磁炉在这边。” 买什么电磁炉,男朋友都要没了,做饭给谁吃!梁圆舒拉他来到电视区,坚定地对一个长头发娃娃脸的工作人员点点头。 迟阳正一头雾水,四周近百个电视突然变成了同一幅画面。而画面里的人,他再熟悉不过。 “今天,是你的生日。一年前的今天,我宣布追求你,我承认,那时候是存了想耍你的心思。 “我一直以为,自己使尽浑身解数追你,仅仅是因为我想打碎你严肃成熟的假面具。你面对死缠烂打的追求者时,那种惊恐的窘迫的样子,是我快乐的源泉。 “可是后来,随着对你过多的关注,我发现我可能一直都在欺骗自己。 “那些蹩脚的理由,都是藉口,我追你,仅仅是因为我想追你。我对你的喜欢,大概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趾高气扬地刁难你,而你却奋不顾身救了我的时候,就开始了。 第63页 “我知道,不管是我大哥,还是我爸妈,甚至包括你,都觉得我是个不成熟的人,做事情凭一时冲动,对感情也是脑袋一热。在很多人看来,像我这样,要爱情不要面包的人,看起来像个傻子,就是因为没有受过苦,才会这样任性。 “大家总觉得,我还是孩子,帮我计划,帮我安排,就是为我好,可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迟阳,我是喜欢我的专业,但世界上有很多物理学家,就算没有我,也有千千万万的人去做,但是你不一样,你的未来,幸福还是不幸,都只能跟我一起尝,我不接受假手他人的情况发生。 “你对我而言,并不是为了前途就可以放弃掉的部分,我清楚地知道,你必须在我的未来里。我请你相信我,也请你支持我,因为,这是我慎重考虑之后做出的选择。” 屏幕上播放着这段录好的影片,画面中,是两个人从相遇到相爱走过的所有地方,梁圆舒的旁白情真意切,背景音乐是一首旋律很美的粤语歌。 因为突然改变约定好的播放计划,播放的过程就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字幕和视频还在,声音却突然没有了,梁圆舒从娃娃脸店员手中接过话筒,竟然就这样唱了起来。屏幕上打出了这段歌词。 如不可跟你逛想逛的街人又谈何愉快 难道是为了安置未来才爱你 谁要计算过安享晚福便一起 说到底我暂时受不起 爱别忘面包那些道理 只想去成全自己 谁活着未靠感觉做人才可悲 陪你到处吃街灯晚餐极欢喜 挽你手 也只因想挽手 决不因世俗看得起你 若笑着吃苦也饿不死 迟阳的拳头在身侧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她的声音温柔柔软,坦率而真诚地望着他,眼中饱含深情,像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她的话,字字句句都落到了他的心坎上。他开始发现,自己一直把她当做没心没肺的孩子,但其实,他的顾虑、他的担忧,她都已经看在眼里,她什么都知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梁圆舒唱完,对站在一旁的男主角眨眨眼,笑靥灿烂而耀眼。 “面包努力就有,爱情却可遇不可求。”她说,“本来今天只是想给你庆祝生日的,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想说——” 梁圆舒拉长了尾音,向迟阳伸出一只手,问:“迟先生,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轰”的一声,迟阳的理智瞬间坍塌,围观群众的起闹声此起彼伏,他听见自己简洁而坚定地说:“好。” 他握住梁圆舒伸出的手,轻轻一拉,她顺势扑进他怀中。 卡住的背景音乐又可以使用了,一句一句,唱着年轻人坚定的誓言,围观群众欢呼着,鼓起掌来。 这一把热情之火势头异常猛烈,不仅让两个人在公开场合许下婚约,还持续烧到两个人回家。 电梯里,年轻的恋人激烈拥吻。下了电梯,梁圆舒迫不及待地拿钥匙开门,手却颤抖着,几次都没有插/进去,迟阳按着她的手,对准了锁孔,帮她开了门,两人纠缠着进了屋,又纠缠着进了房间,气喘吁吁地一起倒在床上,一时之间可以说是兵临池下蓄势待发。 两人谈恋爱这段时间,迟阳虽然偶有留宿,但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地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在这件事上,他表现得相当绅士,也十分坚守原则,在不能确定一定可以结婚的情况下,他坚决不会碰她一根寒毛。 梁圆舒尊重他的原则,反正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嫁给他,有些事,也就不在乎早一天还是晚一天。她竟然还有些窃喜,至少这可以证明,迟阳是她一个人的迟阳。 “你真的要跟我结婚吗?”迟阳停下亲吻,再次确认。 “怎么?你没到结婚年龄吗?”梁圆舒挑衅地笑道。 迟阳的吻再次袭来,愤愤地回击:“我怕你没到。” 这一吻极尽痴缠,直到呼吸困难,梁圆舒改为攻向他的颈项,吮着他的喉结,说:“明天就去民政局!” 迟阳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慢慢解着她的衬衣扣子,笑她心急:“明天?知道登记要带什么吗?” “带什么?带人去就好了。”梁圆舒理所当然地说着,也伸手去帮他宽衣解带。 迟阳亲吻着她的锁骨,一路向下,呼吸急促,还不忘反驳:“是不是傻?我得回家跟我妈要户口本,她明天不在家。” “那我也——”梁圆舒说到一半停住了,她没法回家拿户口本。 思及此,她推开迟阳,“嚯”地一下子坐起来,迟阳疑惑地看着她一颗颗地把纽扣扣起来。 她答得无比认真:“等我把户口本拿到手,再继续。” 户口本拿不到手,就不能确定可以结得成婚。梁圆舒这样做,是在尊重他的原则,他也明白,可他低头看着自己难平的欲/望,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等梁圆舒去要户口本,梁谨言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梁圆舒接起来,就听见九个月没联繫的大哥的声音,言简意赅,惜字如金:“下午你们俩来我办公室。” 那声音平静里带着点寒气,梁圆舒听得一个哆嗦,隐约有一种高中做错事被老师“请到”办公室的错觉。 第64页 作者有话要说:  强烈推荐,配合这首本章主题曲一起食用。 卫兰-《街灯晚餐》,词写得太好了,我已经尽量压缩了,但觉得我贴出来到那段歌词每个字都很重要。 还有一首国语歌,也是讲两个人一起过苦日子的,如果有不喜欢听粤语歌的也可以听这个,tank-《会长大的幸福》。 第42章 进到宽大的办公室, 梁圆舒生怕被精明的哥哥占了先机, 于是还未等梁谨言开口, 她便先声夺人,直接说道:“我跟迟阳要去登记结婚,不管你就不祝福, 请你把户——” “户口本的事,不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梁谨言笑着,截断了她的话, 并没有打算追究她昨天在电器城胡闹的那件事, 这个妹妹啊, 还是怎么心直口快, 不让人省心。 梁圆舒食指点在下巴上, 努力思考了半天, 才恍然。 梁谨言见她终于想起来了, 才点点头,说:“晚上你们两个一起到家里来吃饭。” 梁圆舒闻言, 有些惊讶,愣了好久,才回过味来,是她的错觉吗?她好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她满怀期待地试着问道:“吃饭的意思是——?”是表示接受我们两个交往了吗? “吃饭的意思,就是吃饭。”梁谨言没好气地白她一眼,真是给个杆子就顺着往上爬。 梁圆舒看哥哥心情好,知道这就是有戏了, 于是笑嘻嘻的:“那我跟迟阳现在去买个礼物。” 梁圆舒说完,悄悄的压低声音,跟一头雾水的迟阳解释:“今天是我爸生日。” “礼物我已经买好了,你们带过去就可以了。”梁谨言显然早有安排。 梁圆舒一口拒绝:“你买的,怎么能叫我们的心意呢?” “谢谢梁大哥的好意,不过这样真的不行。”迟阳也认同她的决定。 “以前,你可从来没有跟大哥算的这么清楚过。”梁谨言撇撇嘴,有些伤心,却也不强求, “好吧,随你们的便。” “以前是以前嘛,现在我也长大了,也不能什么都依靠你了。”梁圆舒笑着挽上迟阳的臂弯,“那我们就先去商场了。” 梁圆舒拉着迟阳,在商场里左逛右逛,始终犹豫不决。 迟阳问:“还没想好要买什么?” 梁圆舒迟疑道:“我们刚刚可能应该接受我哥的礼物。” “怎么?” “我爸那种身份,别人送的礼物,动辄都是十几万的名表,再不济一瓶好酒也要几万块。”梁圆舒苦着一张脸,“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呀?” 迟阳垂眸思考了一会儿,从钱包里摸出一张卡片,抽出来,递给她。 “这什么?”梁圆舒不明白。 “这几个月实习的工资,我存下来了一部分。虽然买不了几万块钱的好酒,但我想,还是够我们挑选一件体面的礼物的。” 梁圆舒跑到atm机前面,把卡片插进去,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顺利地通过了密码验证。她看着上面的余额,有些惊讶。 “你存了一万多块?”她瞪大眼睛,显得有些难以置信,这几乎表明,迟阳最近这几个月,都没怎么花钱。 “我妈说她钱够用,不要我的钱。让我自己存起来……”迟阳一瞬间变得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声音变低了些,“存起来……娶媳妇用。本来打算再存一点,买个戒指。” 梁圆舒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打算过要跟我结婚。” 迟阳红着脸,嘴硬道:“切,我说娶媳妇,我说那个人是你了吗?” “哦——是吗?那我也去跟别人结婚好了。”梁圆舒笑着假装赌气。 迟阳眉毛竖起来:“你敢?” “嘿嘿。不敢。”梁圆舒干笑着,拉住他的手,撒娇地摇摇晃晃。 梁圆舒时隔九个月,再次回到这幢位于南郊的别墅——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她和迟阳一进屋,罗阿姨立即眼尖地瞧见了她。 “哎呀大小姐你可回来了!”罗阿姨激动地拉着她嘘寒问暖,“看你都瘦了。” 梁圆舒见到久违的罗阿姨,也笑起来:“哪有啊,罗阿姨,我明明胖了两斤。” “嗯——”罗阿姨仔细看了看,固执己见地摇摇头,心疼道“还是瘦了,肯定是没吃好。” “那是当然了,罗阿姨的手艺哪是外面那些人比得了的。”梁圆舒笑着哄她,对身后的迟阳嗔怪道,“你啊,要是能有罗阿姨一半的手艺我也不会变瘦了!” 罗阿姨是家里资历最老的一个保姆,从他们外公还在的时候就在这个家里工作了,梁圆舒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自然对她无比亲切。 迟阳好笑地看着她,也不反驳,笑呵呵地说:“那找机会我要跟罗阿姨请教,争取能偷学几招,把你再餵胖一点。” 罗阿姨这才注意到梁圆舒带来的这个年轻男人,梁圆舒趁机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迟阳。” 罗阿姨对这个干净帅气又礼貌得体的小伙子印象不错,笑着引他们进门:“快进来,先生在庭院里,等你好久了。” 第65页 梁家三兄妹的父亲,也就是瑞福酒店的前任总经理兼董事长梁昆,虽然已经年近花甲,但仍然像个中年人一般,背嵴挺拔、声音洪亮,在别墅的庭院里与几个老相识觥筹交错、侃侃而谈。 梁昆余光瞥到两人并肩进来,和朋友低声表示歉意,从交谈中抽身出来,迎向他们。 “爸爸。”梁圆舒脆生生地唤他。 梁昆点点头,应道:“来啦?” “爸,这就是迟阳,我男朋友。”梁圆舒挽着迟阳,向父亲介绍。 “你好。”梁昆与迟阳握了握手,和梁谨言的态度一样公式化,不过还算礼貌,让人看不出喜恶。 梁圆舒把手中精心包好的礼物盒奉上:“这是我跟迟阳送您的生日礼物。” 梁昆接过来,说了谢谢,垂下手,左右看了看,出声叫正在旁边和女人闲聊的次子:“敏行。” 梁敏行听到父亲叫他,放下酒杯,走过来,一眼瞧见梁圆舒和迟阳,眼中闪过惊喜:“呦?好久没见,想哥哥了没?” “切!”梁圆舒撇撇嘴。 梁敏行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嘿!我说你对哥哥什么态度?男朋友都不给我介绍介绍。” 梁昆对这兄妹俩的习惯性的斗嘴已经见怪不怪了,平常都是充耳不闻的,只不过今天场合特殊,他出言阻止道:“行了,敏行,你带月月和迟先生去楼上换件衣服。” 梁圆舒闻言,偷偷看了一眼迟阳,见他笑得有些尴尬,她的眉毛也拧了起来,拒绝道:“这么麻烦做什么?今天是生日会,又不是模特走秀,穿t恤牛仔裤就不能参加了?” 迟阳与她交握的手紧了紧,制止她。 他淡淡地笑了笑,对梁敏行说:“那就有劳梁先生了。” 在着装这种小事上,既然主人在意,他一个做客人的,从善如流就好,如果非要过分地坚守,捧着脆弱敏感的自尊心不放,倒是会让梁圆舒失了面子。 梁圆舒不满地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挑选衣服。 迟阳跟着梁敏行来到他的房间。梁家老二,别的不行,要说享受和玩乐,那可算得上是骨灰级。他的更衣室,比迟阳和母亲住了二十多年的小房子还大,里面的衣服,按照色系整整齐齐地挂在柜子里,占满了一大面墙,还有整柜整柜的鞋子、手錶、领带、皮带,琳琅满目的程度简直堪比博览会。 梁敏行认认真真地执行父亲交给的任务,手指搓着下巴思考着应该帮迟阳怎样搭配。 “你看看这个喜欢吗?”梁敏行从柜子里摘下一套酒红色带金银丝的潮流西装 “额——”迟阳面露难色,直接说不喜欢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但是这种款式,确实是有些过于骚气了。 “不喜欢?”梁敏行把衣服挂回去,又拿了另外一套,再接再厉,“试试这套?” 宝蓝色的时装款,梁敏行还热情地帮他挑了一件花衬衫。 “嗯——”迟阳试着用委婉的措辞表达自己内心的拒绝,“其实……就简单一点的,普通黑色西服就好了。” “黑西服?有啊。”梁敏行拉开另一个衣柜,满满一柜,全是黑西服,各种款式,应有尽有,比卖西服的店里还全,“要不你干脆自己来看看,你喜欢哪种风格的。” 迟阳看得有点晕,随便摘下来一套:“这个,可以吗?” “这个料子比较热,”梁敏行帮他拿了另一套,“穿这个吧。” “你叫迟阳,是吧?”梁敏行趁他在换衣间换衣服的时候,靠在门外闲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迟阳认真想了想,说:“不记得了。” 迟阳从换衣间出来,晚宴款式的西装,相比商务款,多了一分休闲感,穿在迟阳身上,把整个人衬得挺拔而高贵,像个王子一般,耀眼迷人。 迟阳这还是第一次打领结,梁敏行站在一边,看他别别扭扭地捣鼓了半天,突然转身出了门。再回来时,身后跟着梁圆舒。 梁圆舒穿着今年夏天的新款礼服裙,清新的薄荷色,显得皮肤白皙,美丽的颈项上戴着花样繁复的钻石项鍊。 “来,我帮你弄。”梁圆舒伸手过来,纤细洁白的小手近距离看已经有了细纹。 梁圆舒帮他整理好衣服,站在他旁边,挽着他的胳膊,着迷地看着镜子里的人,情不自禁在他脸上轻啄一口,由衷地夸赞:“我男朋友真帅。” 迟阳看着镜子里与自己站在一起的女孩,伸手覆在她的手上,紧紧握在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没时间回复评论,抱歉!不过每一条我都有看的,大家有什么要说的还是欢迎积极留言~ 第43章 他们整装完毕, 正准备下楼的时候, 遇到了梁母——瑞福酒店曾经的大小姐, 乔静淞。虽说都是大小姐,但比起梁圆舒的活泼刁蛮,她却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她安静,端庄,远远看上去,就有一种出身的优雅。 梁敏行向母亲报告喜讯:“妈, 你最爱的闺女回来了, 高兴不高兴?” 他向梁圆舒使了个眼色, 示意她, 赶紧讨好一下母亲。 梁圆舒却因为上次在超市看见母亲和陌生男人在一起那件事, 心中还有芥蒂。 第66页 犹豫了很久, 她才上前, 跟母亲打招呼道:“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梁母慈爱地笑了笑,说:“好了很多。” 梁圆舒拉着迟阳, 给母亲介绍:“妈,这是迟阳,我男朋友。” “伯母好。”迟阳温和有礼地欠身微微鞠躬。 梁母淡淡地“嗯”了一声,对梁圆舒说:“下楼帮你爸招呼招呼客人。” 说罢率先向楼下走去。 梁圆舒安慰迟阳道:“别往心里去,不管别人怎么想,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的。” 梁敏行无奈道:“平时一直是爸比较严厉,妈向来是护着我们的, 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妈就是坚决反对,比爸还要顽固。她对你这次的事可上心了,到处张罗着要在那些少爷公子里给你找个婆家呢,我看你这次有的忙喽。” 梁圆舒不以为然,她对母亲和那个男人的关系耿耿于怀,不禁小声嘲讽道:“自己一屁股烂帐还理不清,倒操心起别人来了。” 梁敏行没听清:“啊?” 迟阳微微了她的手一下,阻止她口无遮拦。梁圆舒悻悻然住了嘴,迟阳看着梁母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梁圆舒刚来到庭院,就被母亲拉了过去,还禁止迟阳跟随。 梁圆舒敷衍地跟眼前这一对母子打了招呼,听着他们和母亲聊天,她的眼睛四处乱看,在人群中艰难地寻找迟阳的踪迹。 两个中年女人聊着聊着,便互相使了个眼色,那男人的母亲对他说:“我跟乔阿姨上楼去看看她新买的镯子,你就在这好好陪一下樑小姐。” 男人点点头答应下来。待两位母亲走远,他主动与梁圆舒攀谈道:“听说梁小姐在泰大念书?” “是。” “为什么不出国念本科?”他又问,“像我的母校,乔森大学,还有罗伯特数理学院,教育水平不知比国内高出多少倍。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繫教授。” 梁圆舒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她不是一个对国内的每件东西都完全持否定态度的人,本科阶段所学的东西,并没有高深到一定要到国外去学的程度,至于下一阶段,学什么、去哪学,主要还是依个人的研究方向而定。 她不想争执,于是轻描淡写道:“我英文不好。” 男人笑了笑,说:“那以后可以找我帮你指导指导。” “嗯,李先生这么忙,又要带团队,又要在学校当领导,还要经营家里的公司,我这点儿小事儿,就不麻烦您了。”梁圆舒把刚刚母亲们的说辞拿出来恭维他,礼貌而顺理成章地拒绝掉,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我让我男朋友帮我补习就好。” “你……你有男朋友?” 梁圆舒没说话,因为她的目光被另一件事锁住了——一个小孩子,拿了一块蛋糕,边吃,边躲避着纷纷走过的大人,往后退,退着退着,便退到了泳池边上。 眼看孩子就要落水,梁圆舒喊了一声“小心”,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把那孩子,拉到一边。 不巧的是,这时正有人从她身后走过,来不及躲闪,与她撞了一下,梁圆舒身子一晃,眼看朝着泳池倒去。 在落水前的一瞬间,她认命地闭上了眼。却意外地被一把拽进一个温暖而熟悉的胸膛。 迟阳将她搂在怀里,责备道:“自己都顾不好,还救人。” “我会游泳呀。”梁圆舒理直气壮的。 迟阳脸一板,不爽道:“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梁圆舒知道他关心自己,心里有些小雀跃,想让他在关心几句,于是故意装作不懂,与他对着干:“这泳池可浅了。” 迟阳恨恨道:“就你穿的这裙子,掉水里,还不被人给看光了?” 梁圆舒偷偷笑,撒娇道:“我不是有你呢嘛,你一定会救我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好?”迟阳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受用得很,他正儿八经地问:“跟刚才那个少爷比呢?” “这有什么可比的?”梁圆舒笑道,“他连你的小拇指都比不上。” 迟阳嘴角不自觉上翘。 “那我问你啊。”梁圆舒无聊得很,存心问了一个又俗气又无聊的问题逗他,“我要是跟阿姨……哦,就是你妈妈,一起掉水里,你救谁?” 让人意外的是,迟阳竟然陪她玩,他一本正经地答道:“救我妈。” “为什么?”梁圆舒假装不高兴,嘟着嘴。她本来也是与他逗着玩,其实对于答案,她并不在意,如果他不是个孝顺的孩子,自己当初怕也就不会这样喜欢他,说到底,她就是爱他的有情有义。 迟阳故作不解道:“什么为什么?你自己刚刚说了啊,你会游泳,我妈她不会游泳。” “那要是游泳不管用呢?”梁圆舒接着跟他纠缠。 迟阳倒是想听一听她能胡扯到什么程度:“什么情况游泳会不管用?” “嗯——”梁圆舒想了想,继续胡说八道,“比如被鳄鱼咬住了什么的。” 迟阳嗤笑:“你都被鳄鱼咬住了,我下去干什么?你不是以为我打得过鳄鱼吧?” 第67页 “那你就看着我死?”她不满。 “不能,我怎么可能看着你死?”梁圆舒眼睛一亮,期待地等着一个或浪漫或深情的答案,哪知迟阳淡淡道,“我肯定要赶紧跑啊。” 或许恋爱真的能让人变得幼稚,她越胡说,迟阳越装作正经地逗她,乐此不疲。梁圆舒被气得小脸鼓起来,握着拳捶他。 迟阳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把她鼓起的脸颊按瘪下去,轻声地温柔地说:“放心,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的。” 梁圆舒满意了。 “那个……”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打情骂俏,梁圆舒和迟阳转身,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着不算太高档的素色连衣裙,妆容淡淡的,瓜子脸、单眼皮,看上去很是清秀,她的手上牵着一个孩子,正是刚刚梁圆舒救下的那一个。 “怎么了?”梁圆舒问。 “谢谢你刚刚救了我儿子。”那女人把孩子牵至身前,温柔地说,“小杰,刚刚姐姐救了你,要说什么?” “谢谢姐姐。”这个叫小杰的孩子,有四五岁的样子,既懂事又有礼貌,圆圆的娃娃脸很是可爱。 “哎呀,你太抬举我了,”梁圆舒不好意思,“我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能叫姐姐呢,还是叫阿姨吧。” “你都没结婚,叫阿姨会把你叫老的。”她说着,一眼瞥见梁圆舒身后的迟阳,问道,“这位是你男朋友吧?” “是。” 女人夸道:“真是一表人才,你有福气呀。” “丽丽,在干什么?”不远处,走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见到梁圆舒,轻轻点点头,恭恭敬敬地叫道:“大小姐。” 梁圆舒见到来人,立即报以礼貌的微笑:“孙哥,干嘛这么见外,叫我月月就好了。” 她为迟阳介绍道:“孙哥是瑞福最优秀的员工,每个部门的业务他都熟悉得很,现在在帮我二哥负责市场部。” “大小姐就别给我戴高帽了。”孙志高不好意思地笑笑,指指刚刚与她聊天的女人,“这是我妹妹,孙佳丽,才从乡下来泰城没几年,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大小姐多担待。” 梁圆舒客气地说:“没有没有,你妹妹很漂亮啊。” 女人柔柔地说了声“谢谢夸奖”,而后摸摸孩子的头,对兄长说:“刚刚梁小姐救了小杰。” 孙志高听了,连连道谢:“谢谢小姐,你和你男朋友都是好人,谢谢你们救了我外甥。” 梁圆舒听到别人大大方方地承认迟阳是她男朋友,别提多高兴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摆手:“你妹妹已经谢过了,不用谢这么多次,举手之劳嘛。” 孙志高兄妹又与他们寒暄几句,才被熟人叫到一边去。 梁昆放下酒杯,走过来,将梁圆舒和迟阳带到客厅里。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他开门见山地问迟阳。 迟阳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他早与梁圆舒计划过:“毕业之后可能会离开实习的公司,去更大的公司应聘看看。” “月月呢?她怎么办?” “她继续读书。”迟阳毫不犹豫,这是他们两人达成的共识。 梁昆点点头,问:“有没有想过,来瑞福工作?” 孙志高来到梁昆面前,提醒:“先生,要切蛋糕了。” “嗯。等等老大。”梁谨言还没有回来,梁昆想等他一起切蛋糕。 孙志高没有再说话,恭敬地退到一边。 玄关一阵响动,梁谨言姗姗来迟。最近为了忙公司上市的事情,他经常加班到深夜,今天父亲生日,即使他特意压缩了行程,还是迟来了好久。 “爸,生日快乐。”梁谨言把礼物奉上,顺便对梁圆舒和迟阳打招呼,“你们来啦。” “谨言,我想让迟阳进公司,你觉得怎么样?”梁昆徵询大儿子的意见。 “不用了,爸。”梁谨言否决了他的想法,“我已经着手安排他出国进修了,申请材料已经提交了。” 迟阳一愣,这些事,他本人都不知道。 梁昆也有点意外:“进修?” “爸,切蛋——”梁敏行也过来催促,“诶?大哥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他,父亲不是很满意梁谨言的安排。 “出国完全没有必要,既然定下来了,就应该今早结婚,出了国,把月月甩了怎么办?” 梁谨言坚持道:“我们公司需要人才,我看过他的成绩,他应该继续进修。我认为出国对他跟月月的关系没有影响,要是想做陈世美,出不出国,结不结婚都能做。” 梁昆不知怎么的,对于儿子这样与他讲话出奇的气愤,他攥着拳头,眼中带着带着愤恨,目眦尽裂。 孙志高连忙出来打圆场:“先生,大少爷说得也对,公司确实需要人才,如果怕异地会影响感情,让大小姐和他一起出国不就好了吗?” “这……也行。”梁昆的脾气缓和了一点,对大儿子说,“那你安排他们一起出国吧。” 第68页 梁谨言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只是想让迟阳出国,没打算让月月一起去。” 这下,不仅梁昆气得想打人,连梁圆舒也怒道:“你凭什么不让我跟他去啊?” 梁谨言不愿多解释,惜字如金道:“为你好。” 梁圆舒还想上前理论,被迟阳拦住。梁敏行看了看大家剑拔弩张的样子,罕见的没有出面调停,只是扬声问道:“蛋糕还切不切了?” 第44章 出国的事情没有谈妥, 闹了个不欢而散, 眼看切蛋糕的时间已经过了, 他们只好先把其他事情放一放,过了今晚再讨论。 众人随着梁昆回到了庭院,梁圆舒郁闷地坐在客厅里, 迟阳默默地陪着她。小杰在客厅里转了几圈,最后跑过来,频频跺着脚,好像有点急, 晃了晃她的手臂:“姐姐, 我想撒尿。” 梁圆舒和迟阳对视一眼, 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不快, 温和地对小杰说:“我们带你去。” 小杰有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普遍都拥有的童真, 他对这个宅子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他拉着梁圆舒, 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还连连问了许多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迟阳则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护着穿高跟鞋和长裙还要不时照顾着小孩的的梁圆舒。 到了卫生间,迟阳主动过来,抱起孩子,说:“我带他进去。” 梁圆舒点点头,说:“那我去客厅坐一会儿。” 迟阳“嗯”了一声, 抱着小杰进了卫生间。待他带着孩子出来的时候,梁圆舒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鞋子放在一旁,身体前倾,揉着脚踝。 迟阳立刻紧张地上前,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刚刚不小心,崴了一下。”梁圆舒说着,要站起来随他们回到庭院,却被制止了。 迟阳蹲下身子,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膝上,检查了一下并没有红肿的迹象,他松了一口气,还好不严重。迟阳的手上使了点力道,帮她按摩。过了一会儿,梁圆舒又试着动了动脚踝,拍拍他,道:“没事了。” “真的?”迟阳将信将疑。 梁圆舒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们赶紧带小杰回去吧,不然他妈妈和舅舅该担心了。” “那你慢慢的。”迟阳伸手扶着她。 “哎呀哪有这么娇贵!”梁圆舒嗔怪着,嘴角却挂着笑。 小杰在一旁看着,眨眨眼睛,说:“姐姐,哥哥一定很爱你。” 梁圆舒觉得好笑:“小傢伙儿,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知道,”小杰挺起胸膛,说,“爸爸摔倒时,妈妈也这样照顾过爸爸,她跟我说那就是爱。” 梁圆舒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道:“人小鬼大。” 梁谨言回到客厅,本想好好和妹妹谈一谈留学的问题,哪成想,一看到小杰,就突然变了脸色。他快步走过来,拉着小杰的胳膊,恶狠狠道:“你怎么在这?谁让你来的?” 小杰被吓到了,梁圆舒也被吓到了,她从来没见过哥哥这样激动过,他向来是个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人。 迟阳按住梁谨言的手腕,低声制止道:“别这样,你吓到他了。” “我们家的事你别管。”梁谨言手上力道略有放松,却没放开小杰,他竖着眉毛,目光阴冷无比,“那个女人呢?那女人是不是也来了?” 梁谨言得不到答覆,干脆拉着小杰往庭院走去,小孩子腿短,被快步往前走的梁谨言拉着,跟不上他的速度,被迫连跑带颠的,几次都差点摔倒。 梁圆舒急急地要去阻止,没注意到脚下,又险些再次崴脚,迟阳只好扶着她,一起跟了上去。 梁谨言来到庭院里,暴怒地到处寻找着他口中的“那个女人”,梁圆舒跟迟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依然则追着他,生怕他伤害到小孩子。 他们都没注意到,泳池的一端,有一个临时表演台,本来用作乐队表演的话筒前,此时站着一个人,他说:“借瑞福上市之际,我要公布一个决定。” 音响的效果很好,将他的声音传至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我决定把我一部分的股权转入我的小儿子名下。” 梁圆舒不解地看着台上的男人,揉了揉眼睛,确定那是自己的父亲,她还是不太相信,问迟阳:“那是我爸没错吧?” 迟阳低低地“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 “小杰,你过来。”梁昆低下身子,对小杰张开双臂。 小杰挣开一时愣住的梁谨言,朝表演台跑了过去。 梁圆舒这下子是更加看不明白了,她转头看向迟阳,而迟阳则看着表演台那边,目光深邃。 “走。”不知道想到什么,迟阳突然动作,拉着梁圆舒就要走。 梁圆舒愈发的混乱:“怎么了?” “别问了,走。” 梁圆舒被他拉着,没走两步,便听父亲继续说着:“梁超杰,是我最小的儿——” “嗡!”话筒倒地,发出尖锐的噪音,宾客纷纷掩住耳朵。 梁谨言踹到了话筒,依然气愤难当,对父亲大吼道:“你别太过分了!” 第69页 “我的股权,我想给我的儿子,还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梁昆毫不相让。 梁圆舒站在原地,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到听见身后迟阳的惊呼—— “伯母!” 她回头,母亲乔静淞在她的身后,晕倒了。 高兴事瞬间变成扫兴事,好好的生日party成了一出闹剧。 宾客纷纷离开,乔静淞很快甦醒过来,身体并无大碍,家庭医生诊断之后,为她开了一些降血压的药物。 梁谨言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孙志高和孙佳丽还带着孩子站在一边,他气愤地上前,怒道:“滚!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小杰被吓得“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哥,你干什么?”梁圆舒有些心疼,挡在孩子前面。 “你让开,这事跟你无关。”梁谨言把她拉开,迟阳不想参与他们的家事,又怕梁圆舒受到波及,只得留下来,在一边默默保护她。 “小孩子是无辜的,说到底也是我们的弟弟,你不要伤害他。”梁圆舒坚持,虽然刚刚听到这个消息她也很惊讶,没有几个子女能接受父亲又私生子的消息,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她对小杰从一开始就存着怜爱。 “弟弟?你弟弟还是我弟弟?我不承认他是我弟弟。”梁谨言骂道,“他就是个野种!” 梁昆浑身发抖,他到处摸索着,随手摸到一个花瓶就朝他扔了过来,梁谨言被砸到了头,心里更加愤懑,长期以来积累的心结全都在这一刻爆发,他朝父亲吼道:“你的一切都是乔家给的,你现在要用乔家给的东西去养外人。股份赠与?拿别人的东西赠,你倒是慷慨,你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那些话的?你真让我噁心!” 梁昆被气到了,扶着柜子大口喘着粗气。 孙志高立即上去搀扶。 “还有你!”梁谨言指着孙志高,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把妹妹塞到我们家来是为了什么!” “你够了啊!”许久没说话的梁敏行突然出声,“股份是爸爸自己的,他为了瑞福工作几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分给谁是他的自由。” “为瑞福工作?瑞福最早的门童才叔,客房部的沈经理,都为瑞福工作几十年了,他们还不是一股也没有?要说苦劳,谁没有苦劳?就他有?要不是因为妈,他能有今天?现在发达了,就帮外人来瓜分乔家的祖业吗?”梁谨言驳斥道。 “叫妈叫得这么亲,还真以为自己是嫡系大少爷了?”梁敏行也是口不择言了,“一口一个外人,你才是这家的外人!” 梁圆舒重重地推了他一把:“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哥!” 梁敏行激动之下,也被愤怒蒙了眼,他指着大哥,吐出一个惊天大秘密:“你真当他是你哥?他根本就不是爸亲生的!他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梁谨言一愣,斥道:“敏行!” 梁敏行不打算住口,他咄咄逼人地质问了大哥:“你自己早就知道了对吧?毕竟你亲妈当初偷人的事在爸爸原单位人尽皆知。”而后他又转向梁圆舒,揭露道,“为什么你中学时每次谈恋爱都被他搅黄?为什么他执意不让你跟迟阳一起出国?你真以为他疼爱你是因为你是他妹妹?别傻了,他对你怕是还有别的企图!” 梁圆舒脑袋里“嗡”的一声,难以置信地看向大哥。 梁谨言慢慢地摇了摇头,有些绝望,有些受伤,说:“我没有。” 梁敏行冷哼一声:“亏我还打小以为你是真疼我们兄妹俩,讨好我妈,觊觎我妹,你心里算盘打得挺响的,到底是谁惦记着乔家的祖业,你心知肚明。这次你这么气急败坏,无非就是怕爸爸把股份分给别人,就会少分给你!” “啪!”梁敏行脸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他震惊地看着母亲。 乔静淞双唇惨白,微微颤抖。 孙佳丽见场面越来越难以控制,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对孙志高说:“我还是先带小杰回去吧,哥,你好好照看昆哥。” “这么晚了,你自己怎么回去?”孙志高担心这对母子。 “没关系。”她的声音小小的。 “不行。”梁昆说,“我让司机送你。” 梁谨言与他针锋相对:“司机是我们家的司机,不是给外人用的。” 孙佳丽赶忙说:“昆哥,真的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叫车就行。” “不行。”梁昆坚持,钦点二儿子道,“敏行,你送。” 梁敏行应言移动了步子,乔静淞忽然与丈夫对着干,斥道:“你敢出这个门,就不再是我儿子。” 梁圆舒看了看迟阳,按住二哥,主动说:“今天太晚了,我们也要回去了。” 梁敏行偷偷把车钥匙交给她,暗示让梁圆舒和迟阳开自己的车把那对母子送走。 梁圆舒把钥匙拿在手里,对二哥点了点头。母亲对于他们那些小伎俩心知肚明,冷冷道:“是不是你也要跟我作对?” 梁圆舒只是不想让这场闹剧再这样无休止地进行下去,她低声奉劝:“妈,事情闹成这样我们已经成了别人的笑柄了。” 第70页 乔静淞摇着头,失望道:“是他做陈世美,是他背弃婚姻背弃爱情,笑柄是他,不是我。” “妈。”梁圆舒嘆口气,走到母亲身边,不想说不想说,还是要说,她压低声音,用两个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提醒,“难道你就没有背弃婚姻背弃爱情吗?” 作者有话要说:  针对评论区的问题,在不剧透的前提下尽量给大家解释一下。 1.大家可能对股权的事有误会,三兄妹都有他们自己的股权,爸爸也有一部分,他只是想把自己的那部分原来分三份的改成分四份给私生子留一份,打个比方,假如大哥二哥小妹三人都有20%,爸爸有20%,那他本来应该给他们每人7%左右,现在变成了四人分,每人5%,其实差别不大,并没有大量股份,所以女主和二哥私心里觉得,给就给吧反正也没多少,不明白妈妈跟大哥怎么会为了这点小钱,闹得这么凶让人看笑话,但是他们不懂,妈妈大哥生气的不是股权多少的事,即使是一股,也代表给了私生子和小三名分,公开承认了他们的存在。对于这两兄妹对公司的事情一点也不懂,前文已经充分做了铺垫。 2.有人说女主帮着小三,我反覆看了几遍,并没有发现她做了什么帮着小三的事,她只做了两件事让人不爽:护了一下小三的孩子、想尽快结束闹剧所以答应帮忙送小三母子回家,如果不是母亲纠缠不休,她也不会把母亲的事情秃噜出来,家里出了事,总要有闹事的和压火的,难道要跟着一起闹?男朋友第一次来你家,就让他看见这种丑事,而你一直对他说父母是神仙眷侣,脸上臊不臊?请大家设身处地想一下,想快点结束闹剧有什么问题?而且二哥骂大哥的时候,她是有护着大哥的。 3.女主是无心之过,二哥是听信谗言,但是从主观上来讲,他们并没有坏心,就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熊孩子被有心人利用。我写的时候也不爽,但这是必经的过程,不让他们受点磨难,怕是一辈子要在大哥的羽翼下浑浑噩噩下去。 4.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骨头畸形了是要让他那样长下去还是忍着痛打断了重长?她们家之所以会闹成这样,每个人都有责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是一味掩盖、逃避,早晚有一天会崩盘。试想女主妈如果不是一直强硬地反对而是好好沟通,女主也不会情绪一点一点堆积起来,最后觉得自己妈无理取闹了。大哥如果不把弟弟妹妹当小孩,不努力给他们制造完美的童话家庭的假象,不什么都瞒着他们,他俩也不至于听信外人的话。女主和二哥当然更不用说,就是头脑简单的巨婴,爸爸……还说啥,罪魁祸首就是他。 第45章 梁圆舒走后, 乔静淞安静了, 不吵了, 局势暂时得到缓解。众人不欢而散,孙志高陪着梁昆去休息,梁敏行也愤愤地回了房间, 乔静淞扶着沙发扶手缓缓坐下,只有梁谨言没有立即离开,因为他注意到了母亲愈发苍白的脸色,。 “谨言, 帮我倒杯水。”乔静淞声音虚弱。 梁谨言倒了水回来时, 发现她再次晕了过去。他二话没说, 放下水杯, 叫来佣人帮忙,从车库拿了车, 往医院驶去。 迟阳开着梁敏行的车, 将孙佳丽母子送回了家之后,看了看坐在副驾驶的梁圆舒。 她神情恍惚, 眼神迷茫地看着窗外,呆呆地出神。这一晚上,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需要时间来消化和整理。 迟阳把车子开到一处公园附近停好,轻声问她:“下车走走?” 城市已经陷入沉睡,夜晚的公园里安安静静的,除了他们两个, 没有其他人。 梁圆舒犹豫了很久,自嘲地笑笑,道:“让你看笑话了。” 迟阳摇摇头。 她接着说:“大哥……比我二哥大很多。他是爸爸和前妻的孩子,他懂事,又聪明,虽说不是我妈亲生的,但外公和妈妈一直都很喜欢他。 “印象里,他对我和二哥都很好,好到一般家庭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都不一定能做到的那种程度。 “他经常带我们两个出去玩,照顾我们,帮我们摆平成长路上的一切障碍。在我的记忆里,他占据的份额,甚至比我的父母还要大。 “初中的时候,有一个高中部的学长,他喜欢我,每天都接送我上下学,后来,我大哥找他谈了一次话,他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高中,一个同班同学,给我递了一封情书,约我周末见面,结果,大哥死活不让我去,后来听说那人被人给打了一顿,还转了学。 “我以前一直都觉得这些事是巧合,根本就没有往我大哥身上联想过。 “因为他是我哥,他和我有同一个爸爸。我相信他,我对他毫无防备,这一切都是基于我一直相信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前提下。” “但是现在却要告诉我,我和他,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那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到底是……” 梁圆舒的手停在半空中,无意识的挥了一下,显示出她现在的烦闷与纠结。余下的那些不好听的揣测,她没有说出口。 迟阳顺着她的意思帮她说下去:“所以你认为你二哥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你大哥,他对你目的不纯?” “我不知道。”梁圆舒烦躁地摇摇头,说,“我只知道,他确实对我和你在一起的事情很不满。而且你也看到了,他刚刚极力阻止我跟你一起去国外。” 第71页 迟阳安抚地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说:“亲情不一定要用血缘来维繫的,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 “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血缘总比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得可信吧?就算是在法律上,摸得到的证据也比口述和推测的可信度高不是吗?物理学上,推测再有理有据,也比不上观察到的现象有说服力。”梁圆舒疑惑,她的思维方式向来简单直接,“连眼见的都不能信?那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迟阳想了想,说:“我不了解你家的情况,但我觉得看一个人的好坏,没有那么简单,人是立体的,你想,一个星球,就算你是以上帝视角来看,也不能同时看到它的全部,你能看到的,永远都是一半,何况你还不是上帝视角,你是站在地球看地球,身在此山中。” “我不是圣人,也不是上帝。真的没办法看到全貌?” “想看到全貌,也不难,”迟阳继续用她熟悉的领域打比方,“脱离开局限性,走出去看,人类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是发射卫星,一个卫星或许只能看到一部分,多发射几个呢?懂得变换角度,才能看得全面。最重要的是,数据是别人给的,分析数据,还得靠你自己——”他指了指脑袋,又指了指胸前,“用你的脑,和你的心。” “那你用心看的结果是什么?”梁圆舒问。 迟阳实话实说:“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诡异。” “是啊,哥哥喜欢自己的妹妹,确实诡异。”梁圆舒苦笑。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二哥,他一向思想简单,没什么心眼,怎么会突然就精明了起来?”迟阳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他示意梁圆舒等一下,然后顺手接了电话。 “迟先生是吧?”那边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是。” “我是梁谨言先生的秘书,我姓顾。梁先生之前给国外高校寄去了您的资料,今天收到了反馈,梁先生说,明天约你来公司,谈一谈。” “请帮我谢谢他的好意,我并没有打算出国留学。”迟阳拒绝。 对面的人解释:“梁先生叮嘱过,如果是钱的问题,那你不用担心,你这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由瑞福负担。” “那就更不行了,无功不受禄。”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出资的是公司,自然不会让你无功受禄,事实上我们是想邀请你参加我们公司今年的人才定向培养计划。” “定向培养?” “对,就是由我们出资负责培养,条件是要求你学成之后再回到我们公司工作。” “这个我清楚。”迟阳明白所谓定向培养,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我?” “迟先生,你一定以为选上你是因为你和梁小姐的关系。其实不是的,梁先生从来没有假公济私过,每年我们都会在几个合作的高校里物色优秀的学生,你的名字是学校递上来的,完全是按照正规流程遴选的。所以你不必有任何顾虑,这是你凭实力得到的机会。” 迟阳半信半疑:“是吗?我没有听导师说过。” “如果你不相信,明天可以来公司,我们可以当面聊。” “嗯……”迟阳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那我们定个时间吧,我好约律师过来,有一些法律文件,需要你签一下。” 迟阳与他约定了时间,挂掉电话。梁圆舒正坐在一边思考他刚刚说的话,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只听一会儿,脸色随即变得煞白。 “怎么了?”迟阳担忧地问。 她目光呆呆的,手机险些从手中滑脱,声音都是颤抖的:“我妈和大哥……出车祸……” 梁家的司机姚安在医院大楼门口等着,见到梁圆舒和迟阳,赶忙迎上去,带着他们上了楼,梁圆舒显得很焦急,party上崴过的脚好几次差点再次崴到,迟阳跟在她身边,时刻关注着她的动作,不敢懈怠。 手术室外,梁敏行守在那里,他的身边,是孙志高。 “怎么只有你?爸呢?”梁圆舒稳住激动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 梁敏行说:“爸不舒服,在家休息。” 梁圆舒眉头微皱,仰头看了看手术室红色的指示灯,问:“妈在里面?” “嗯。” “大哥呢?”她又问。 梁敏行没有立即回答,思考了一会儿,才伸手指一指另一头的手术室。 “严重吗?” “还行。” 梁圆舒急了:“还行是什么意思?” 见梁敏行不回答,她迳自往那边走去,想要自己去找医生问清楚。 梁敏行对她的行为很气愤,吼道:“你那么紧张他干什么?他瞒着我们两个,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现在还把妈害成这样!” 梁圆舒胸膛剧烈起伏,转过身来要与他争吵。迟阳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压下战火,对梁敏行解释:“我们来之前问过交警队了,事故是意外,不是你大哥的错。” “他不是我大哥。”梁敏行固执地纠正他。 第72页 “你口口声声说是他害了妈,那我问你,”梁圆舒也是咄咄逼人,“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送妈去医院?妈晕倒的时候,你在哪?” 梁敏行一时哑然。 “少爷在照顾梁先生。” 梁敏行回头看看身后帮他撒谎的孙志高,对方正在给他使眼色,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对梁圆舒说:“爸不舒服,我在照顾他。” 梁母的手术灯灭了,梁圆舒没有跟他继续计较下去,焦急地上前去询问情况。 “手术很成功,不过还是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你们去办住院手续吧。”听医生说完,几个人松了一口气。 乔静淞被推出来,梁圆舒凑上去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迟阳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说:“别担心,是麻药的劲儿还没过。” 医护人员把乔静淞转移到病房中,梁圆舒和迟阳跟着帮忙,梁敏行和孙志高则负责去给她办住院手续。 待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医生对护士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梁圆舒又想起了什么,追上去,唤了一声“医生”。 医生停下脚步,问:“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跟我妈妈一起送来的那个男的怎么样了?” 医生有些疲惫,态度还算不错,答道:“这个我不清楚。” 迟阳跟上来,向医生道了谢,扶着梁圆舒的肩膀,安慰道:“别急,我去问问。” 梁圆舒想了想,柔顺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迟阳回来了,他打听来的消息并不乐观,梁谨言的手术还要做很久,这表示他的伤情可能要比乔静淞严重得多。这也难怪,交警大队那边说,撞车的时候,驾驶员有意猛打方向盘,让自己这一边直接遭受到严重的撞击。 梁圆舒瞬间瘫坐到休息区的凳子上,手抖得很厉害,她把脸埋在颤抖的双手里,脸色苍白。 迟阳看着心疼,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时间缓缓流动,迟阳听到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知道这样的安慰见了些成效。 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中:“护士,请问乔静淞是在这里吗?” 梁圆舒抬头,男人背后是天花板的灯光,有些刺眼,他的长相在阴影里有些模糊。 她站起来,主动上前,问:“您好,我是乔静淞的女儿,请问您是——?” 男人一愣,有些意外,干巴巴地笑了笑,说:“我是她的朋友,我叫李承泽。” “李先生你好。”梁圆舒礼貌地想和男人握握手,却在这一刻看清了他的长相,硬生生地把手缩了回来。 男人伸出的手有些尴尬,他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把手放回身侧。 迟阳也看清了,他也明白梁圆舒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这个男人,就是那天他们在超市里见到的,与乔静淞姿态亲密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能留下来看这章的朋友们都是真爱了,女主和二哥本来就是没长大,二哥比她更混一点。 女主为什么对母亲的事反应大,对父亲却没有,因为第一刀总是最疼的,后面再多刀都有点麻木了,她讨厌母亲,也不仅仅因为出轨的事,她是个自私的恋爱脑,家里出了这种事,她最先想到的是——真丢人,让男朋友看笑话了,她觉得妈妈无理取闹,是因为妈妈蛮横地反对她恋爱,矛盾都是一点点堆积的。 其实人挺奇妙的,都有情感偏向,你主观认定谁好或者谁坏,思考问题的时候就会有偏向,比如女主对小杰一家。 “我来说句公道话”,这后面接的话,通常都不怎么公道,因为我们总是太急于发表看法,急于站队。 总之对辣鸡,我是一直秉承着能拯救的拯救,不能拯救的销毁的原则,请放心。 第46章 “你给我滚!” 梁圆舒提着水果, 还没进病房, 就听见一声怒喝。 她推开门, 毫无意外地,孙佳丽整个人都湿淋淋的,蹲在地上收拾着破碎的玻璃杯。 自从出事那一晚之后, 一眨眼两个多月过去了,乔静淞因为身体原因,需要长期住院疗养,而孙佳丽每天都雷打不动地来照顾乔静淞, 即使被一次又一次地被乔咒骂驱赶, 也仍然固执地坚持着。 梁圆舒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桌子上, 弯下腰想捡地上的玻璃, 被迟阳眼疾手快地拉住, 自己蹲下去捡。 这半年来, 梁圆舒对父母都积攒了许多不满, 有时感觉自己真像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小孩。 母亲的那个男人,对她来说如鲠在喉。再加上每次她来, 都会看到母亲恶声恶气的样子,实在想不明白,以前端庄和善的母亲怎么会变成这样,动不动就发脾气。以至于她每次去探望,都显得疏远而客气,本该温馨的母女相聚,现在每次都像是例行公事。 当然, 这份疏远客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每次探病,都会与迟阳同去,母亲对于他俩交往的事情,反对之姿依然强硬无比,开始的几次,因此闹得不欢而散,后来,就再也不提——你反对你的,我做我的。 研究生是考上了,但她不打算去上,最近她一直在忙另外一件事,她打算和迟阳一起出国。 第73页 梁谨言手术之后,就被推进icu,在里面躺了很长一段时间,病危通知下了三次,次次都被他挨了过来,如今情况终于算是趋于平稳了。然而由于嵴椎受损严重,过了许久才醒转过来的人,全身上下除了眼球,全都无法活动。 自打梁谨言出事,公司就被交到了梁敏行手里,他在孙志高等人的帮助下,也算打理得井井有条。 梁圆舒对公司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兴趣,对于父母双双出轨的事情,她表面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却存有芥蒂。她从来都以为自己是一个生活在童话世界里令人艷羡的小公主,一直以来,最让她自豪的莫过于父母恩爱,他们像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王子公主,是她最嚮往的目标。 谁知所谓的幸福美满、家庭和睦全是谎言。 梁圆舒心里有个结,她不想整日面对他们,这总能让她想起以前的母慈子孝,那些幸福快乐的泡沫像一根针一样,总是刺痛她,时时刻刻嘲讽着她的幼稚可笑。 她决定离开,换一个新的环境。手续都办的差不多了,如今到了最后和母亲摊牌的时刻。 “妈。”她立在母亲床边,说,“我打算和迟阳出国。” “我不同意。” 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完全是在意料之中。 “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最快下周就走。”梁圆舒继续说。 “你就这么绝情?为了这个男人,连妈都不要了?”乔静淞指着迟阳,手悬在半空中,颤抖着。 “我怎么不要了?我只是出国留学,又不是不回来。”她越来越觉得母亲的想法变得很极端,甚至有些无理取闹。 母亲又说:“你大哥呢?他还躺在病床上。” “我也不是医生,我能怎么办?”梁圆舒铁了心要走,“大哥有这么多人照顾,我留在这有什么用?”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梁圆舒梗着脖子还想争吵,迟阳悄悄地按住她的手,说:“伯母,我们——” “你闭嘴!”无奈乔静淞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妈!”梁圆舒怒了,“我来只是通知您,不是跟您商量的!出国的事,我势在必行。您好好保重身体吧。” 说完,不顾一切地拉着迟阳愤愤离去。 “公司呢?公司你也不管了?”乔静淞气结。 梁圆舒脚步不停,扔下一句:“对我来说,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比公司重要。” “你怎么变成这样?!”母亲气得直拍床板。 梁圆舒突然站定了,垂着头,保持着背对着病床的姿势。 “我该是什么样?”梁圆舒的泪水在眼眶了堆积,最后止不住往下流,如今她回家也不自在,来医院也得不到温暖,她每天都在悲伤和孤独中度过,亲人这么多,却没有人能坐下来好好听她说一说心中的难过,如果大哥还在,一定不会这样,如今能让她感受到片刻安慰的,除了迟阳,没有别人,她只想牢牢抓住仅剩的温暖,“从前亲近的不能亲近,从前尊重的不值得尊重,活在谎言里的人应该怎样?你和爸爸,谁来告诉我?” 乔静淞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突然发现,自己以往总是把女儿当小孩,什么事不想让她管,如今出了事,又怎么能指望她像个大人一样值得依赖呢? 迟阳还是礼貌地和她微微颔首,表示道别。 他嘆了口气,轻轻揽着梁圆舒,帮她擦眼泪安抚情绪,带着她离开。 从医院出来,迟阳去了瑞福公司。按照瑞福的海外人才定向培养计划,作为被推荐人,迟阳是需要在出国前和公司签订协议的。 迟阳在会客区等了许久,才有人带他进了办公室,不过接待他的不是梁敏行,而是孙志高。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久等了。”孙志高连连道歉,客气有礼,他向迟阳身后望了望,问,“怎么大小姐没来?” “她回学校了,还有些手续需要办。”迟阳淡淡地颔首,答道。 “哎,何必亲力亲为,跟我说一声,我去办就好了。” 迟阳目光深沉,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孙先生帮助梁二哥管理公司,工作繁忙,我们两个都是闲人,哪敢劳烦。” “你太谦虚了,你可是公司重点培养的人才,以后公司就得靠你了。”孙志高盛赞之后,又问道,“你今天来公司,是有什么事吗?出国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迟阳表明来意:“按照规定,定向培养不是需要签协议吗,听说其他人早就签了。” “哦。”孙志高笑道,“你的协议不用签的,都是自家人,不用计较那些。” “这不合规矩吧。”迟阳微微蹙眉。 孙志高摆摆手:“规矩是人定的,你是梁家的女婿,还能怕你跑了不成?” 迟阳为难。 “行了,”孙志高拍拍他的胳膊,“到时间下班了,要不要喝一杯?” 迟阳想了想,点点头。 时间尚早,酒店楼下的酒吧里,只有一两个人,冷冷清清的,孙志高和迟阳坐在吧檯前,一人一杯酒。 孙志高晃着酒杯,问:“刚从医院过来是不是?” 第74页 “嗯。” 孙志高莞尔:“你身上有消毒水味。” 迟阳淡淡地笑笑,没说话,低头喝酒。 “梁夫人怎么样了?” 迟阳抬眼看他:“孙小姐每天都去,你没理由不知道的。” “呵。”孙志高笑得很无奈,“她啊,总是搞得一身狼狈,回家什么也不说。” “遇到这种事,梁夫人对令妹有怨也是情理之中。” “哎,这我也知道,”孙志高频频嘆气,“都怪我没本事。” “为什么这么说?” “那些年乡下信息闭塞,听人说泰城遍地黄金,我和妹妹也顺应潮流,从乡下跑来务工。结果我们两人一没学历二没经验,妹妹找不到工作,城里做保姆都要证书,我只能在劳务市场帮人做一些搬搬抬抬的活儿,我们俩经常有上顿没下顿。 “有一次我生病,医生让住院,我们哪有钱住院啊,妹妹急得到处筹钱,中暑晕倒在路上,是梁先生救了她,还帮我付了住院费。所以妹妹一直视他为救命恩人,不管别人怎样说,她也坚持要留在他身边,不管做妻做妾,她都不在乎。 “她也知道自己破坏别人家庭不好,所以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不能见光,躲着藏着她也没有怨言,要不是这次梁先生六十大寿非要小杰参加,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迟阳喝了一口酒,默默抚着杯子,几不可查地轻轻笑了笑,看着调酒师把一杯五颜六色的酒奉上吧檯,若有所思。 梁圆舒回到学校,收拾好了宿舍的东西,和室友依依惜别了一会儿,就到了和班主任约好的时间,她要去办公室拿一些出国需要的文件。 办公室里,系主任正巧也在,见到她,先是热情得寒暄了几句,又打听了一下她大哥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后遗憾地摇了摇头,嘆气。 “哎,想想他出事的前几天我们还一起吃过饭,没想到现在就……”系主任说道。 梁圆舒皱眉,觉得奇怪:“我哥出事前,跟……跟您吃过饭?” “是啊,你不知道吗?”系主任很惊讶,“他来取数学系那个迟阳的资料,我还问他,像这种事情叫秘书来做就好了,结果他说他想跟我们物理系的老师们吃个饭,聊一聊你的成绩问题,他那时候打算送你出国,就想问一下我们的意见。” 梁圆舒问:“那老师们的意见是——?” “实不相瞒,我们当时一致认为,你是不适合出国的。”系主任解释道,“你的英文水平不是很好,就算通过了雅思或者托福,也不代表你能毫无障碍地听懂专业课。而且在他要安排迟阳去的那一区,我们合作的那几所高校并不适合你的专业方向。而余教授在这个方向上不仅是国内首屈一指,在国际上也有一定的地位,如果你能先跟他学一段时间,有了一定的成果,时机成熟,再由他推荐你出去的话,我们认为会更好一些。” 梁圆舒听他说得有理有据,才发现一个事实——梁谨言当时不让她出国,并不是想拆散她和迟阳,他的决定,是真的经过考量,为他们的前途着想的。 那么这是不是就能证明,所谓的大哥对她有超越兄妹的情感,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谬论。 梁圆舒晃了晃脑袋,实在是想不通这些事。 出了办公楼,她低着头走在路上,综合考虑着每个人说过的话。 突然,身边响起一阵发动机的轰鸣,行至路中间的梁圆舒反应慢了一拍,差点被撞到,骑着摩托车的人一个急剎车,将车子打横过来。 梁圆舒向后跌了几步才站定。车上的人摘了头盔,晃了晃纷乱的短发,眯着眼看她。 “月月?” 梁圆舒一愣:“你认识我?”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迟阳若有所思是在思个啥?来猜鬼了 第47章 女人长腿一伸, 跨下摩托车, 笑着看她。 梁圆舒大眼睛眨一眨, 好像有些眼熟,她认真地思考着,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不记得了?”女人把短发前面细碎的刘海撩起来。 梁圆舒眼前一亮, 恍然:“双双姐?” “嗯哼。”秦无双满意地点点头,“算你有良心。” 两个人到学校的咖啡厅,点了饮料,坐下慢慢叙旧。 破洞牛仔裤、马丁靴、长长的衬衫下摆系在腰间, 动一动便隐约露出一截蜜色的纤腰——梁圆舒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 疑惑道:“你这是——?” “怎么, 跟以前不太一样?” “额……”梁圆舒不好意思地笑笑, “应该说, 是太不一样了, 不能怪我没认出来。” “那个时候小嘛, 扎着个土土的马尾几年不变,露个大脑门儿的那种。”秦无双自己也觉得好笑, “平时只会穿t恤和牛仔裤,刚出国那两年,经常有人说我像个学生妹,我还以为是夸我年轻,时间久了才知道那哪是夸我啊,那是‘不会打扮’的委婉说法。” 梁圆舒微微低着头轻笑,在她的印象里, 双双姐的确实一直都像个上中学的乖宝宝。 “你哥怎么样了?”秦无双搅着杯子里的咖啡,不经意地问。 第75页 梁圆舒笑容一滞,还是实话实说道:“两个月前出了车祸,嵴柱受到创伤。” “叮”!秦无双手中的勺子碰了一下咖啡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把勺子放好,问:“现在呢?” “目前全身瘫痪。在配合医生治疗中,进展很缓慢,但也算是在慢慢恢复吧,具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医生也不好说。” 秦无双从包里取出名片,递给她:“如果有需要联繫我,我以后都在国内工作了。” 梁圆舒接过名片,看了看,恍然:“我差点忘了,你就是学医的。”上面的职称写着,她是康复治疗师。 “嗯,我认识国际上几个有名的专家,虽然这对你们梁家来说可能也不算什么,但是我还是想或许能帮得上忙。” 梁圆舒点点头,把名片收起来,问:“你现在怎么样?结婚了吗?” “没有。”秦无双苦笑,“二十七八岁时特别想嫁掉,现在三十几了,反而不着急了。” 梁圆舒嘆了口气:“你和大哥分手的时候,我还挺震惊的,毕竟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 “七年。”秦无双不知道这两个字是强调给对方还是强调给自己。 “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分手。”梁圆舒问,“印象里你们感情一直很好。” “你不知道?”秦无双问完,又笑起来,“看来他是要瞒一辈子,这确实是他的个性。” “啊?”梁圆舒听不懂了。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不开心,我后来才知道,他查到自己不是梁昆的亲骨肉,也就是说,他和姓梁的、姓乔的,甚至和瑞福,都没有任何关系。公司里有人想利用这个事情来威胁他,逼他交出瑞福ceo的职位,那段时间,我每天都看着他一边为自己的身世痛苦,一边为小人的算计伤脑筋。恰巧我当时得到一个出国交流的机会,就想让他跟我一起走,既然他跟瑞福没有关系,何必为了它劳心劳力。 “但是他不跟我走,我以为他贪图梁家的荣华富贵,谁知他说,弟弟刚刚毕业,喜欢画画、喜欢打球、喜欢品酒,有很多爱好,嚮往无拘无束,妹妹成绩不错,在物理方面尤其有天赋,他想让弟弟妹妹过想过的生活,可又不想后母为公司的事情操心,他就必须把这个公司的责任扛在自己身上。” “所以你们就分手了?”未来无法规划到一条路上的情侣,只能劳燕分飞。 “他真是个渣男,是不是?”秦无双无奈地摇头,“在他心里,后母、父亲、弟弟、妹妹,反正谁都可以比女朋友重要。” 梁圆舒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在他心里,瑞福最重要。” “这么说对他真的不公平。”秦无双极度不认同,“他重视公司,因为这是他后母的祖业,是你们全家人安身立命之本,他重视的是你们。不然为什么拿着百分之十的股份却操着百分之百的心。” “等等。”梁圆舒注意到一些问题,她奇怪地问,“你说大哥在公司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那岂不是比她和二哥少很多? “你连这个也不知道?”秦无双替梁谨言不值,“他对你们兄妹俩真是好得没话说。我还记得你初中时有个男生追你,天天接送你,那人家里挺穷的,你哥还给学校打了招呼,给那男生发了企业奖学金,结果被你哥查出来那小子接近你就是为了钱,气得你哥好几天没吃好饭,天天就想着怎么做能不让这件事对你造成伤害。” 梁圆舒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事,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的心情,不能用简单的震惊来形容。 “好像高中也有一个,是你同班同学吧,有个小混混头子吩咐他把你骗出来‘玩’,被你哥发现了,你那同学没能成功,转天就被小混混头子找人给打了。”秦无双对这些事简直如数家珍,“还有你二哥以前那些女朋友,也有好几个为了他的钱扑上去的,都被谨言摆平过,不过你二哥不像你这么好糊弄就是了,老是自己偷偷去查,那些女人说几句真假难辨的话,他耳根子就软了,当你大哥是韩剧里棒打鸳鸯的邪恶家长,我见他和谨言吵过好几次,不知道那孩子现在知道真相了没有。” 秦无双最后总结了一句:“反正我跟他在一起,他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你们家的事、公司的事,我向来是排在最后的。” 秦无双走后,梁圆舒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盯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大学生出神,咖啡已经凉了。她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突然明白了,迟阳跟她说的那些道理,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在谎言漫天的现实里,兼听则明,说着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 手机铃声响起,她接起电话,只听了两句,慌忙地跑出去,打了车就往医院赶。 病房里吵吵嚷嚷的,梁圆舒一进门,入眼的就是地上、桌上一片狼藉,水果刀被远远地扔在门边,乔静淞侧身坐在窗框上,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医生护士站了一屋,与她对峙着,也不敢靠近。 “妈!”梁圆舒吓得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这是干什么!” 乔静淞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不要我这个妈了吗,还来干什么?” 第76页 “我没有不要你啊,我只是出国上学,放假就会回来了。”梁圆舒好言相劝,往前慢慢蹭了几步。 “胡说,不要再骗我了,你不要我了,不要公司了,不要这个家了,你要跟人跑了,我都知道!” 乔静淞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异常的激动,梁圆舒怕她真的摔下去,赶忙提醒:“妈你小心一点,先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我乔家几代人的心血要断送在我手上了。我死了你就没有累赘了,我也不用眼睁睁看你们败光家业。我要早点过去,到那边跟爸爸赔罪,我对不起乔家,养了你们这一对不孝儿女。” 乔静淞仰头看着天花板,情绪不稳,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谁说话,早就没有了那股大家闺秀的风范,倒像是个撒泼的中年妇女,那歇斯底里的狼狈样,看得梁圆舒一阵心酸。 梁圆舒刚想说什么,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见到这场景也是怕得不得了。 “妈!”梁敏行紧张得破了音。 梁圆舒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责问道:“你去哪了?这么晚才来!” 梁敏行被问住了,遮遮掩掩地说:“公……公司有事情拖住了。” “你分明不在公司,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行啊你,还让秘书帮你撒谎。开会?开什么会?迟阳今天下午去公司,根本没见到你。”梁圆舒一点也不打算给他留情面。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梁敏行急了,“我是你哥,又是公司ceo,去哪还要跟你报备?” “你不用跟我报备,但我拜託你对公司和对妈妈都上点心行不行,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出国?” “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你在这也帮不了什么忙。” 那边还有人要跳楼,这边一双儿女却自顾自地吵了起来,医生护士们频频摇头,只觉得换作自己,遇到这么糟心的儿女,怕是也会认为死了更好。 “别吵了。” 嗯,这一声轻而有力的话,可算是说出了医生护士们的心声,他们转头看向说话的“英雄”。 梁圆舒和梁敏行停止了争吵,也循着声音看过去。 “迟阳?你怎么在这?”梁圆舒一脸讶异。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 “大哥,你怎么下床了!” 梁敏行的这声惊呼,把乔静淞从恍惚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看向门口。梁谨言虽然恢复得挺快,但目前来说下床还是难事,今天听闻母亲要自杀,愣是坚持要过来,任谁也劝不住。 过去一向意气风发的梁谨言,此时只能坐在轮椅里,脖子上套着护颈,由迟阳推着,一点一点靠近窗边。他无法说话,唯一与外界沟通的工具,是在手指上套上特定的工具,连接到电脑,依靠手指的微弱移动在电脑上打出一个个汉字,即使这样,也只能用作简单的日常沟通,若是想打几十个字的邮件,就要用一个下午。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乔静淞,想要制止她,却发不出声音,想要摇摇头,用尽全部力气,头颅愣是不听他的话,不愿意移动分毫。 他又气又急,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水汽,他多想冲过去,像以前一样,对母亲拍着胸脯保证:有我在一切都没问题。现在,他连吃喝拉撒都要别人帮忙,他是个废人。 梁圆舒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大哥流泪,把天都能扛起来的人,原来也会这样无助。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母亲说:“妈,我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医院里天天都上演人性大考验,医生护士也是不易,天天看熊孩子们的表演,心累。 你们要的分手,明天就来了~ 不开玩笑,我写这章的时候竟然哭了,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那天就特别多愁善感。 第48章 回家的路上, 梁圆舒和迟阳并肩走着, 谁也没说话,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 梁圆舒淡淡地笑笑, 说:“你先说好了。” “你觉不觉得……”迟阳斟酌着措辞,“伯母有些怪怪的。” “你是指哪方面?” 迟阳想了想,说:“其实前几次去,我就有些奇怪, 伯母有些时候, 精神特别萎靡、嗜睡, 有没有发现?” 梁圆舒歪着头想了想, 想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药物的副作用吧, 感冒吃药也会嗜睡。” “不仅是嗜睡, 有的时候, 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迟阳说,“我是没有你了解你母亲, 但是我总觉得她的性情变了很多,她以前也这样暴躁易怒吗?” “那倒没有,我妈这个人,总是特别安静,从小就病恹恹的,说话声音都不会很大。”梁圆舒回想了一下,又说, “大概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吧,谁家里遇到这么大的变故,性情可能都会有变化。” “也许吧。”迟阳还是提醒她,“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引起重视。” “你是说我妈可能有心理疾病?” “额……我想……可能比心理疾病还要严重一点。” 第77页 梁圆舒一惊:“难道是精神问题?” “也不能这么绝对。”迟阳安抚她,“建议还是给她先做做检查。” “好,我知道了。”梁圆舒点点头,若有所思。 “好了,我的说完了,你呢?” “啊?” “想说的话是什么?”迟阳提醒她。 “哦,我是想……”梁圆舒底气不足,欲言又止。 迟阳替她说完:“你想留在国内?” 刚刚在医院里,梁圆舒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当然也听得出来,当时她并不是为了敷衍乔静淞。 梁圆舒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地问:“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如果我说不呢?”迟阳很严肃,看起来他并不像开玩笑。 梁圆舒赶忙解释道:“只要帮二哥把公司的事扶上正轨,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你什么都不懂,怎么能帮他?”迟阳不以为然。 “但是我妈目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她不相信别人,在二哥能独当一面之前,我留下至少能让她安心。” 迟阳并没有说话。 “你相信我,一年……”她举起一根手指,想了想,又换成两根,“两年,最多两年,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迟阳见她如此执着,也知多说无益,除了接受、支持她,他别无选择。 “我和你一起留下来。”他说。 “不要。”梁圆舒一口拒绝,“我妈现在还接受不了你,你的存在会让她情绪更不稳定,还是给她点时间吧,我会慢慢给她做思想工作的。” 迟阳不再倔强,只说了一句:“好,我等你。” 回应他的,是一个拥抱,梁圆舒轻轻把头埋在他怀里:“其实如果你真的反对我留在国内,也不会明知道我想留下,还把我妈的情况告诉我,对不对?” “我只是想把选择的权利,留给你。”迟阳抚着她的头发,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强调了一遍:“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等你的。”声音轻却坚定。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她说。 迟阳走的那天,梁圆舒千赶万赶,才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她急匆匆赶到机场,总算没有太迟。 迟阳惊讶地看着她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跌跌撞撞跑过来,动作笨拙而可爱。他迎上去,帮她扶稳箱子,笑道:“怎么?反悔了?要跟我一起走?” “当然不是,这个是给你的。”梁圆舒把行李箱拉杆往他手心里一放。 迟阳有点抗拒,这比他自己的行李箱还要大,他皱着眉:“是什么啊?” 梁圆舒看看他身后小小的行李箱,一副“你看你可真不让人省心”的表情,不满地摇摇头,把自己带来的行李箱又往他怀里推了推,解释道:“一些国外不容易买到的日用品,都在里面了。” 迟阳好笑地看着她。 梁圆舒仰着头,骄傲地看着他,脸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求表扬。 迟阳眉毛跳了一下又一下,强忍下拒绝的话,违心地挂上一个笑容,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说:“你想的真是太周到了。” 说完自己都嫌假。 但是没关系,梁圆舒当真了。她笑得更得意了,拉着他滔滔不绝起来:“我查了,那边纬度跟泰城差不多,只不过是内陆,冬天应该会更冷一点,也比较干燥,你一定要多抹点护肤品知不知道?我看你在这边就什么都不抹,有时候还用香皂洗脸,这是不行的,如果到时候你回来,变成一脸皱纹的老头子,我可是拒绝签收的。” 迟阳当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于是也摸着自己的脸,假装受到伤害的样子,与她打趣道:“我以为你看上的是人家的内涵。” 梁圆舒笑道:“当然是看上你的脸。” “哦?”迟阳陪着她入戏,“那接近我也是为了补习数学喽?” “这倒不是。”梁圆舒摇摇头,“怎么能为了补数学就做这种事呢。” 迟阳这才笑起来,看着她,期待她说点什么好听的。 岂料她话锋一转:“必须是为了排球啊,你不知道,我啊,喜欢大学生联赛上一个二传手,为了更接近我的偶像,就利用你教我打球呗。” 迟阳虽然知道她是信口胡说,却还是被这丫头煞有介事的样子气得够呛,眉头一挑,圈着她的小细腰,把她拉到自己近前,两具身体密密实实地贴在一块,他与她对视,问:“偶像?是谁?” 梁圆舒对他吃味的样子很满意,调皮地莞尔一笑,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来,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认识的,就是泰大排球队的二传。” 迟阳一愣,他当然认识,泰大的二传手,就是他啊。他松了一口气,满足地微微笑起来。 下一秒,迟阳的动作僵住了,环着她腰肢的手臂也陡然收紧。 “等我。”梁圆舒咬着他的耳朵,声音像是春日里纷飞的胡蝶。 夜色渐浓,周琳玥拖着疲惫的身躯,刚走到宿舍楼下,就被人拦住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淡淡道:“哦,迟阳走了?” 第78页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说迟阳的。” 周琳玥倚在树干上,懒懒道:“ok,你想说什么?” 梁圆舒酝酿了许久,才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说什么,没头没脑的。” “成天借着近水楼台,动不动就假装不经意地暗示我二哥,给他吹耳边风,让他怀疑我大哥对我有非分之想,让他觉得我大哥图谋我家的财产,你敢说不是你做的?”梁圆舒双手攥拳,“挑拨我两个哥哥关系,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想像力很强嘛,怎么不去做编剧。”周琳玥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的笑容太刺眼,梁圆舒情绪更加激动:“你还笑得出来?现在我大哥搞成这样,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做这种事,晚上睡觉睡得踏实吗?” “这苍蝇啊,不叮无缝的蛋,”周琳玥淡淡地说,“我吧,也就是随便说说,女人都比较八卦,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你们梁家那个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早就被虫蛀的千疮百孔了,你不能怪别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梁圆舒拉近了和她的距离,声音一瞬间变得低沉而危险,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你在给谁做事。” 周琳玥游刃有余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崩裂,她没想到这个草包大小姐竟然这样聪明。 梁圆舒继续说:“我没工夫追究你的责任,我来找你,是因为我需要一个人帮我。” 对她说的话,周琳玥始料未及,想了想,问:“你在求我帮你?” “不,不是求你帮我,是要求你帮我。”加一个字,意义完全不同。 “你凭什么要求我?” “凭你欠了我哥的!我两个哥哥,一个把你当人才,重用你,一个把你当朋友,信任你,你算计他们,把我家搞得一团乱,你欠的,不该还吗?”梁圆舒愤愤道。 “噗!”周琳玥忍不住笑了,“既然知道我是忠人之事,就该知道,我不是白做的吧。” 竟然坐地起价?梁圆舒气得质问:“你都没有良心的吗?” “我以为你会有点长进的。”周琳玥摇摇头,遗憾道,“没想到还是这么幼稚。良心,良心能当饭吃吗?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不是靠‘良心’活下来的。” 梁圆舒被说得无法反驳。 “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再来跟我谈。”周琳玥凑近她,压低声音,“放心,我还是有商业道德的,今天的谈话,我暂时不会说出去,不过你得快点,再过几天,这个保密协议就不一定管用了。” 梁圆舒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有不甘地对着面前的树干狠狠地踹了一脚。 第49章 五年后, a国。 一场大雨驱走连续数天的阴沉。 迟阳完成了最后的工作, 关闭了办公室的灯。雨已经停了, 他推开窗子,初霁的夜里,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 一轮朗月挂在当空,他看着看着,竟出了神。 “真的要回去?”男人开口问。 迟阳没有回头,他依然保持着举头望月的姿势, 沉默许久, 才应道:“嗯。” 来的人是一男一女, 女人竭力劝说:“就算不在这间公司干, 也能找到不错的工作, 伯母也已经接过来了, 何必回国呢?” “我跟瑞福有协议在先。” “其实你和瑞福仅仅是口头协议, 连法律效力都没有,即使是有, 凭你现在的身价,要陪这点违约金也没有多难。况且你后几年的学费都是自己负担的。”对他这份执着,女人根本不认同。 男人伸手拉住女人,制止她:“linda,你就让他回去吧。” 女人不死心,追问:“你是不是根本就忘不掉她?你别忘了,是她抛弃了你。” 迟阳压下不满, 尽量保持礼貌:“linda,这是我的私事。” 说完,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为什么要忘?他所有的爱、青春和激/情,都在那个人身上得到最尽情的燃烧,他想,也许到了八十岁,她的一颦一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夜夜入梦,清晰如昨。 迟阳犹记得刚来a国的那天,天气也是这样,天空里阴霾一片,他下了飞机,就给梁圆舒打电话报平安,没有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接。 第三次打过去,电话被接起来,梁圆舒听起来行色匆匆的,没说两句,就挂掉了。 再后来,她的话越来越少,行踪越来越不定,与他的联繫越来越少。先从电话里消失,换了号码,再从网络上消失,慢慢地不再上线,最后,彻底的断了联繫。 迟阳的隔壁住着个来野/鸡大学读mba的少爷,整天梳个骚气的发型,开着跑车泡着吧,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迟阳心情不好,去酒吧喝酒时遇见他,他信誓旦旦地说:“哥们儿,想开点吧,你以为非要明确说了‘分手’俩字才能散伙?把人叫出来,面对面宣布分手,再来个纠缠不清哭哭啼啼的,你说多尴尬。躲你,这就是分手的意思啊。跟你实话说吧,哥哥我次次都是这么干的,躲着的次数多了,说话冷淡了,对方也就该识趣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好聚好散嘛,你说是不是?” 第79页 可是迟阳不是一个识趣的人。他一次又一次地联繫她,还回去找过她,但都没能见到,得到的回答都是“大小姐不在”。 这次就连室友也看不下去了,告诉他算了吧,冷处理是异地恋分手的常用方式,室友现身说法,把自己经历过的被甩过程分享给他,劝他别再执着。 迟阳本来不是个执着的人,但这次他也许是与梁圆舒交往久了,被她传染,反正就是铁了心的要一根筋下去。 “我们俩不一样。”他对室友说。 室友也急了:“别傻了好吗?我刚认识我前女友的时候,觉得我们俩那就是金童玉女转世,最后她绿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金童玉女,丫就是一潘金莲!谁分手之前不是笃定着自己正经历的是一份纯洁、美好、天上有地下无、凡夫俗子永远理解不了的神圣的爱情?可又怎么样呢?别以为自己和我们不一样,难道就因为你颜值高,你的爱情就应该比我们的更坚定、更神圣了?” 迟阳无法反驳,他知道他们说的都对,可是,他依旧无理由的坚信着,梁圆舒一定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第三年,他的母亲被人送到a国来。 他问母亲是不是梁圆舒做的,母亲却奇怪地反问:不是你要接我过来的吗? 这让他心中疑云更重,于是第五年,一拿到毕业证书,接到瑞福的召他回国通知,他便义无反顾地放弃了高薪厚禄,收拾起了行囊。与其说毫不犹豫,倒不如说是得偿所愿。 迟阳手中握着护照和登机牌,目光坚定,这一次,不管怎样,他都想要一个答案。 梁圆舒坐在宽大的老闆椅上,脚往地上一蹬,椅子往左滑,速度一点点减慢,最后停住,再蹬,往右滑…… 不知这样玩了多少次,孙志高从外面笑盈盈地进来。 “大小姐,今天怎么来公司了?” “孙叔叔,”她从椅子上蹦下来,“我二哥呢?” 孙志高陪着笑:“总经理有事出去了,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劳吗?” “哦,也没什么事,杜家三小姐不是说后天结婚嘛,明天晚上的单身party就想在咱们酒店办,她准备婚礼太忙,托我过来,帮她看看房间布置什么的。”梁圆舒抬腕看了看表,錶盘上的碎钻在脸上反射出炫目的光,“事出突然,时间可能有点赶,你可得派个得力的人跟我去。” “这个没问题,”孙志高对身后的周琳玥吩咐道,“你陪大小姐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的改的你立马去办。” 周琳玥恭敬地点点头。 梁圆舒带着她往外走,孙志高想起来什么,开口道:“对了大小姐,一会儿你们看完了,我顺便载你回去?梁先生让我今天去你家吃晚饭。” “不了孙叔叔,我今天晚上还有个饭局。”梁圆舒把滑下的头发拨至耳后,价值不菲的红宝石耳环将皮肤的白皙衬托得更为明显,“李华今天回来,要办接风宴。” “哪个李华?” “万圣百货李老闆独子。” “哦,我想起来了,你妈妈给你安排过相亲的那个?”孙志高开玩笑道,“小心云寒吃醋。” “大家都是成年人,出来玩一玩也正常。”梁圆舒笑笑,说,“我们先去布置房间了。” “好的。” 进了总统套房。 梁圆舒指着窗帘:“太素了。” 指着厅里的沙发:“又不是开会,放这么多沙发干什么,这些都移走,把地方空出来,空间留大一点方便活动。” 指着花瓶:“都换成玫瑰。” 周琳玥跟着她身后,用本子一一记录下来,直到进了里间卧室,才问:“你不会真的为了什么三小姐的单身party跑一趟吧。” “我当然是了。”梁圆舒理所当然地说,“快点记,我一会儿还要回去换衣服参加接风宴。” 周琳玥把本子合上,站在她对面,看着她。 “好好好,不跟你逗。”梁圆舒随意坐在床沿,精緻的提包扔在床上,“说说吧,最近怎么样。” “他们计划收购北安市的一块地。” “收地做什么?” “目前还不清楚。”周琳玥说着,把资料递给她,“依惯例来看,应该还是地产投资。” 梁圆舒翻了翻,暂时没看出什么端倪,将资料收好:“估计他们会有很多小动作,你得盯紧点。” 周琳玥提出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人手短缺,行政总监已经被换成他们的人了,财务总监虽然是梁谨言的老部下,对你忠心耿耿,但毕竟眼看也快退休,这样拉锯下去,对我们不利。”周琳玥提醒她。 梁圆舒也明白现在的形势,问道:“运营总监呢?怎么还没入职?明明上周就联繫她了。” “已经被‘那边’的人先下手为强了,你知道的,按理说总监这种级别的,应该由总经理亲自委任,但你二哥不作为,所有的招聘入职就都得通过行政那边来办,不管咱们找什么人来,也免不了会被他们截胡。”周琳玥摇摇头,“他们找的新运营总监明天上任。” 第80页 梁圆舒烦躁地拨乱了头发:“该死的梁敏行每天到底在干什么?” 周琳玥照实回答:“今天一天没进公司。” “又去酒庄了?”梁圆舒问完,见周琳玥点头,她眉头蹙起来,“你不觉得他最近越去越勤了吗?” 周琳玥也贊同:“来公司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公司的事情现在完全交给孙志高了。” 梁圆舒气得一脚踹翻了墙角的檯灯。 “你也不用太着急。”周琳玥默默把檯灯扶起来,“这运营总监还不一定是敌是友。” “你可真会说笑。”梁圆舒背转过身去,“他们找来的人,难道还能向着我不成?” 周琳玥笑笑:“说不定呢。” 梁圆舒可没她这么乐观,气得背过身去,站在窗户边,阳光把她整个人渡了一圈光晕。 周琳玥想起来五年前,梁圆舒再次找到她,也是站在这样的阳光里。 “你给那人做事,做得再好又能得到什么?还不是随时可以弃掉的棋子?跟着我干,我不把你当棋子,我把你当伙伴,除了能给你金钱,我还能给你股份,给你尊重,我让你做人,而不是狗。”那时候,梁圆舒说着这样的话,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祗。 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短短几句话,直击她的心灵。为了生存,她做过别人的情/妇,也曾经被人用骯脏的手段威胁、侮辱,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些年苟且的活着,原来心底最渴望的,是最简单的,被当做人,来尊重。 “看来还是有点长进嘛。”她笑起来,嘴巴依然不吃亏,“别说那些没用的,咱们谈谈股份的事。” 新的大门打开了,不知道是好是坏,一路闯到了今天,她见证梁圆舒放弃了自己最爱的专业,也看着她为了让敌人对她放松警惕,以便于更好地暗暗实行她们的计划,也为了让对方露出更多的野心,她成日里把自己伪装成交际花,游走于各种社交场合,时常醉得不省人事。 最让周琳玥记忆深刻的是,梁圆舒把迟阳的母亲送出国的那天,她笑语晏晏地参加一个聚会,曲终人散的时候,她躲在厕所里哭了好久好久。 与迟阳最后一点点羁绊,被她生生割断。 “你一定不能放弃。” 周琳玥不会安慰人,她只是说出心中最想说的话。 梁圆舒听到这话,回过头,疑惑地看她,听到她继续说:“你牺牲了这么多,如果放弃了,以前的牺牲都会变得没有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文案是六年,这里是五年,因为要减去他俩中间交往过的一年。 其实我个人是觉得五年有点长,但是我查了资料,在国外读个博士,最少也是六年毕业,五年,已经是被我很努力地压缩了,不想把主角吹得太假脱离现实太多 第50章 梁圆舒从喧闹的推杯换盏中抽身出来, 出了饭店, 被晚风一吹, 整个人清醒了许多,她拿出电话,拨回去。 “又怎么了?”她揉了揉太阳穴, 问。 那边也不跟她客气,直接给了地名:“泰城机场!” 梁圆舒心中愤愤,可还是马上找地方洗了个澡,换了一套衣服, 轻轻在身上嗅了嗅, 确定没有酒味, 喷了点香水, 叫人开车带她去了机场。 到了那里, 她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一大群记者围着到达出口, 长枪短炮都已经架好了,她发了一条信息给楚云寒, 估摸着差不多了,推门,下车。 记者立即发现了她,纷纷围上来,话筒一个个伸到她面前:“梁小姐,请问是来接楚云寒先生的吗?” 梁圆舒笑笑,没有说话。 “对楚先生在泰国密会女友的事情, 你怎么看?” 梁圆舒想了想,回答:“这件事情我没有关注过,不过据我所知,楚总是去泰国谈生意,不知道是不是媒体误会了什么。” 楚云寒已经从里面出来了,梁圆舒想了想,迎上去,轻轻给他一个欢迎的拥抱。 记者们更激动了。 “请问两位现在是不是在交往?” “两家公司真的会缔结姻亲吗?” 梁圆舒和楚云寒对视一眼,如以往每一次一样,默契地一同微笑,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我们只是朋友。” “瑞福和盛泰共同开发水北庄园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哦?是吗?楚总要和瑞福合作?”对于这些问题,梁圆舒早已游刃有余,她一如既往地採取不置可否引人遐想的态度,转身看向楚云寒,与他踢起了皮球。 楚云寒接过接球:“盛泰对瑞福那可是倾慕已久,至于未来有没有合作的机会,还是要看梁敏行总经理先生赏不赏脸了。” “这你就——”场面话说到一半,梁圆舒脸上的笑容一滞。 楚云寒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立即笑着跟记者们说:“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我们还有事。” 保镖也很机灵,纷纷上前来拦住记者,给二人提供了离开的空间。 车子驶离机场,开到僻静的地方。 楚云寒才问:“你怎么了?” 梁圆舒的目光流连在车窗外的夜景上,胳膊架在车窗边,单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到入神。 第81页 楚云寒的话,似乎在她的反射弧里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身看着他,问:“什么怎么了?” “刚在机场,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幸亏我机灵,帮你糊弄过去。” 梁圆舒冷哼一声:“哦,谢谢你了,不过好像是我来帮你吧?” “怎么能这么说呢。”楚云寒笑道,“咱们这是互相帮助。” “到现在为止,每次都是我帮你。”梁圆舒无情拆穿。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啊,我也不想闹出这种事呀。” “不想的话,你就低调点,竟然给人拍到在酒店密会?”梁圆舒恨恨道,“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找个其他的人合作呢。” “我那是情不自禁,”楚云寒辩解,“感觉来了是能轻易克制得住的吗?” 梁圆舒淡淡道:“就是精/虫/上脑呗?” 楚云寒瞪眼:“你要这么说,咱就没法聊了啊。” “本来也没打算跟你聊,行了,你到家了,下车。”梁圆舒把车门推开,轰人,还不忘提醒一句,“下次有点契约精神,别总让我跟你收拾烂摊子。” 楚云寒下了车,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信誓旦旦:“说不定下次就轮到你。” 梁圆舒一进家门,孙佳丽便如以往一样热情地迎上来。 “吃饭了吗?” 梁圆舒回应了一个笑容,答:“吃过了。” “那些聚会,不就是寒暄和喝酒为主?能吃得饱吗?”孙佳丽说着,往厨房走,“我给你炒个菜吧。” “孙姨,别忙了,我真不饿。”梁圆舒忙拦住她,问,“我妈怎么样?” “吃了药睡了,今天精神不错,下午还去院子里坐了会儿。” 梁圆舒点点头,看了看表,说:“我上去看看大哥。” 孙佳丽跟在她身后:“我也去看看,他有什么需要没有。” “不用了,”梁圆舒说,“他有什么需要我就帮他弄了。” “那些粗重活,怎么能让你来呢?”孙佳丽不依。 自打哥哥和母亲回家调养之后,由于搬弄病人上下楼太过麻烦,为了方便照顾,家里便收拾了两间一楼的客房出来让他们长住。 梁圆舒站在哥哥那间屋子的门口,转身,说:“孙姨你这样说让我多惭愧,明明是我的大哥,我都没照顾过他,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忙前忙后。真的没关系,你去歇着吧,我又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她三番四次的拒绝,孙佳丽也不好再坚持,只嘱咐了一句“有什么事叫我”,便上楼回卧室休息去了。 梁圆舒推门进去,梁谨言正微微地翘了翘嘴角。如今,要做复杂的面部表情对他来说还是太难,做出这样微弱的表情,已经是非常理想的状态了。他去年已经摘掉了护颈,头颅可以小幅度动作。嘴巴可以发出简单的单音节,一个字一个字蹦,也能勉强表达一些日常需求。手指活动的能力比之前有了提高,能依靠套在手上的感应器打出一整句话。 “哥,有好好吃饭吗?”梁圆舒笑着坐在他床边。 “嗯。”这就是肯定的意思了。 “下午出去晒太阳了吗?” “嗯。” “在看什么?”梁圆舒凑过去,看他的电脑屏幕,“哦,看新闻啊,我跟你一起看,好不好。” “好。” 梁圆舒洗了个澡,放松筋骨,把自己扔到床上,这样的日子,她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五年,每日枕戈待旦、步步为营,在尔虞我诈的算计里时刻保持着清醒,已经许久不曾安安稳稳睡过一个好觉。 当初,她放弃出国,选择留下来,一点点接触公司的业务,才发现原来大哥出事之后,公司里有人正虎视眈眈地觊觎着整个公司,二哥之所以会被推上高位,是因为他足够傻,是个合格的傀儡。 她才明白,母亲极力想让她留下来的原因,是想让她拯救这外表光鲜,实则千疮百孔的万丈高楼,那些当时那些看似极端的话,其实并不是危言耸听。 刚刚,她根本不是陪大哥看什么新闻,她凑在电脑前,是在“听”梁谨言与她讲话。 虽然身体不再健全,但梁谨言的大脑还是一如既往的高速运转,他每日都以这样的方式,把下一步的战略安排分享给妹妹。 当然也有些事,是梁圆舒自作主张的,比如找楚云寒做盟友。 有段时间,以孙志高为首的蛀虫们想对公司的股份下手,而梁圆舒是股东之一,她长期经营起来的自我形象就是只懂吃喝玩乐的大小姐,什么业务,什么股份,一概不懂,顶多只知道她的股份要在结婚后生效。 于是他们开始计划着让她嫁人,一方面探探她的虚实,若她真是卧薪尝胆假意逢迎,也可以此来让她自顾不暇,从而没精力对付他们。若是真的草包,那就更好办了,只要让她结了婚,就可以方便他们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从她手上骗到股份。 爸爸和二哥被这帮奸人唆使着,开始疯狂地为她安排相亲。正在那时,给她遇见了同病相怜的楚云寒。 第82页 楚大少正与小妈的儿子争夺公司,他需要一个靠山,让他在董事们面前能挺直腰板,但他不愿意用婚姻做交换,因为他有一个贫穷而深爱的姑娘。梁圆舒与他一拍即合,两人各有目的,互为盟友。 对外,两人默契地採取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暧昧态度,任媒体乱写,盛泰的股价一天比一天高,使楚云寒在家族企业立稳脚跟,梁圆舒也藉此摆脱暗含心机的催婚。 楚云寒是个优秀的同盟者,两人合作了两年多,一直还算默契,要说有什么让她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这楚大少每次与女朋友相会都不懂避开记者,像今天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梁圆舒常常需要跑去救场,被搞得头都大了。 梁圆舒无奈地嘆了口气,还好她及时赶到机场,不然怎么引开记者火力,让楚大少的女朋友得以悄悄熘走。 想到机场,她胸口不自觉地微微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真的好像一个人——一个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想起来的人。 她晃了晃脑袋,对自己说,应该是错觉吧。他应该在美国生活得很好,和朋友创业,成了引人注目的新星,身价倍增,母子团圆,事业蒸蒸日上,没有理由回来的。 两年前,她和楚云寒暗地里使计破坏了“蛀虫”用来捞钱的豆腐渣工程计划,有人开始怀疑她与楚云寒是否是在演戏,甚至背地里开始调查她。为了扮演好一个喜新厌旧的风流大小姐,减轻别人的怀疑,也为了不让无辜的人受到这场商业斗争的牵连,她毅然决然地悄悄把迟母送出国,让她和迟阳团聚,还叫帮忙办事的人告诉她,是儿子要接她过去一起生活的。 第51章 梁圆舒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要想伪装成一个不事生产的千金小姐,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洗漱完, 按照习惯,会在换衣间呆上半个小时,让人以为是在里面挑选衣服, 实际上则是处理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务,做完这些,还要在脑子里过一遍今天的计划,才会下楼吃早饭。 她拿手机看备忘录, 上面显示有一通未接来电, 她点开看了一眼, 竟然是周琳玥。为了不让别人察觉两人有联繫, 通常周琳玥是不太会给她打电话的, 她想了想, 犹豫着要不要拨了回去。 “姐姐姐姐, 起床了!”门外有人咚咚地敲着,她被吓了一跳, 立刻机警地把手机翻转,迅速插在衣兜里。 梁圆舒装作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小杰站在门外,睁着一双乌熘熘的大眼睛,看着她笑,她也回以一个微笑。 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后,梁圆舒拉着他, 带他下楼,闲聊着问:“不用去上学就这么开心吗,嗯?” “当然开心了。”小杰已经上三年级了,只比她矮了一个头,反问她,“姐姐你也讨厌读书吧?” 梁圆舒没有说话,她曾经以为读书是她最容许自己轻易放弃掉的东西。 现在,每当她看到电视里哪个科学家又有了新的研究成果,心里都是有一丝遗憾的,她才发现以前的自己和小杰一样,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个要为了爱情放弃梦想、信誓旦旦地对迟阳说“科学研究我不做还有别人”的女孩子,如今想想真是幼稚。如今,当她真的放弃了,坐在电视前看着那些与自己无关的辉煌,才知道,看着别人做出成果和自己亲手做出来,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一会儿去哪?”梁圆舒调整了情绪,问小杰,“找你舅舅吗?” 小杰嘟着嘴说:“舅舅今天有事,不能陪我玩。” “你舅舅周末还上班?”梁圆舒对正端着早餐走过来的孙佳丽夸道,“有孙叔叔这种好员工,是我二哥和爸爸的福气啊。” “你太客气了。”孙佳丽把早餐摆好,“我哥什么也不懂,只能干没技术含量的粗活,真正辛苦的还是你二哥。” 梁圆舒听她这样说,才想起来问:“咦?二哥呢?” 孙佳丽答:“还在睡觉。” “哦,那不用管他,把他那份留出来,他醒了热一热就好了。”梁圆舒坐下吃饭,“孙姨你也别忙活了,坐下一起吃吧。” “你别管我,你先吃。”孙佳丽擦擦手,说,“我先把你爸妈和大哥的饭给他们送过去。” 梁圆舒咬了一口面包:“吃完再送也没关系啊。” “怕凉了。”孙佳丽招呼着小杰,“来,小杰,先跟妈妈去给爸爸送饭好不好?” 餐厅里只剩梁圆舒一人,她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电视,脑子里想着跟电视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梁家除了乔静淞和梁谨言两个病号以外,她的父亲梁昆也像许多老人一样,身体一年不如一年,高血压、心脏病等慢性疾病一大堆,需要有人陪伴和照顾,孙佳丽就在四年前自告奋勇搬了进来。 然后就是两年前,梁圆舒和一帮富家子弟出海玩,回到家时,家中的保姆几乎全数被辞退。 孙佳丽贤淑地给她算了一笔帐,告诉她请这么多人有多么的奢侈浪费。 梁圆舒假意体贴她,提出:“可以后收拾屋子、买菜做饭、修剪草坪、清理泳池、照顾我爸妈和大哥,这些工作都没人干了啊。” 第83页 孙佳丽早有准备:“没关系,我平时也没事情做,我来做就好了。” 于是她辞去了营业员的工作,操持起了梁家内外的大小事务,俨然一派女主人的样子,不过她性格温顺,对梁家三个孩子和乔静淞都照顾有加,在外界看来,梁圆舒与她相处得还算不错。甚至还有纨绔子弟跟她说过,羡慕她父亲能坐享齐人之福,在他们的观念里,情有独钟不如及时行乐。听了这话的梁圆舒,也是满不在乎地笑笑,把自己伪装成与他们一样,在感情事上十分玩世不恭。 只有梁圆舒自己明白,他们这个一皇两后的家庭有多么的畸形,家庭关系这幢高楼大厦从五年前那场闹剧之后,被一点点蚕食得多么千疮百孔。她也知道,男人一时没管住自己,造的孽可以有多深。一屋子病人,加上一个任人摆布的傻哥哥,身边的每一个人,就连仅存的两个没被辞退的司机和保姆,她都不得不防,夜深人静时,她常常感到孤独无助,有时甚至想放弃了算了。 支持她走下去的,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对祖业的执着,而是对大哥的歉意,她想弥补自己做错的事,代替大哥守护瑞福。 迟阳上任的第一天,参加了一个会议,会上一些高层和董事们都在,他没有见到梁圆舒,不过却见到了已经是总经理秘书的周琳玥。 下午,周琳玥陪着他巡视酒店,除了工作以外,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最后还是迟阳憋不住了。 “董事会议人没来全吧?” 周琳玥看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迟阳想问的是谁,但她就是故意装傻:“哦,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平时就不参加了,还有在外地有事回不来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必要开视频会议了。” 迟阳不爽:“你别跟我装傻。” “我怎么跟你装傻了?” 梁圆舒这些年的艰辛,她是看在眼里的,她对迟阳多少有些失望,说什么爱都是假的,就是想藉机往上爬,爬上去了就一脚把人踹开了。她承认自己这样想,是有些小人之心,不过以她做小人的那几年经验来看,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不是吗,毕竟迟阳和她一样,都出身贫贱,都把前途看得很重。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重新站队,看问题的角度也会随之改变,理智中立客观只是自己以为的。 “我问你,梁圆舒呢?”迟阳懒得跟她兜圈子。 周琳玥反问:“你都跟她没关系了,我凭什么告诉你?” “谁说我们没关系。”迟阳反对她的说法,“她是我女朋友。” “哦,你女朋友啊?”周琳玥恶劣地瞥他一眼,挑衅,“那你问我,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迟阳气得想打人,这个两头堵战术真是让人火大。这个周琳玥,这么多年过去了,尖牙利齿非但没变,还功力大增了。只盼着他的傻丫头这些年可别跟这人学坏了。 所谓单身party,就是在婚前一晚,新郎新娘分别找一帮朋友最后疯狂地玩一晚,所谓的疯狂,有的是单纯的嬉笑玩闹,有的则不是那么单纯。 梁圆舒在party上喝得有点多,大吐了一场,才刚出了厕所,就听见外面嘈杂的人声有些混乱,刚想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就被人一把拉进旁边一间屋子,屋门也随后关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她吓得想尖叫,身后的人紧紧捂着她的嘴,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 “别出声。” 她顿时愣住了,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她趴在门上,用了一阵子才大概听明白。 是警察。 警察一间间屋子地搜过来,脚步声和嘈杂声越来越近,迟阳回头看了看屋子窗户,窗外有一棵茂盛的榕树,房间在三楼,他想了想,拍拍梁圆舒肩膀,示意她从窗户出去。 梁圆舒想也没想,猛地摇头,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心里的想法:你疯了吧! 就算是普通民居的三楼,也有六七米高,何况一楼是酒店本就宽阔的大堂。 迟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再指了指她,做了一个“跟着我”的手势。梁圆舒明白了迟阳的意思,抱着怀疑,还是听话地跟在他身后。 迟阳先爬出去,跃到树上。梁圆舒看着他熟稔连贯的动作,不禁唏嘘,这也就是他手长脚长,换了自己…… 下一秒,她就没心思唏嘘了,因为迟阳向她伸出了手。 “你是说,我也……?”她搞不明白了,她为什么也要爬树啊?他们到底是在躲什么? “砰砰砰”的敲门声把她吓得突然一哆嗦,手就不自觉地伸给了迟阳。 迟阳把她的手牢牢抓在手心里,略微使了劲拉了她一下,意思是催促她快一点。 “别怕,我在这。”以为她是在害怕,迟阳小声说。 梁圆舒一头雾水,可外面的人已经打算强制破门而入了,她躲在黑暗的屋子里任由人家敲破了门也不开,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到时候免不了一顿麻烦。她咬咬牙,高跟鞋脱下来,扔给迟阳,迟阳有点着急,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鞋!他接过来,随便把鞋子挂在树上。 梁圆舒光着脚,踩着窗台护栏冰凉的栏杆爬上去,或许是因为迟阳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当她爬到半人高的护栏顶端时,身子前倾,眼看就要摔下去,迟阳一个使力,将她拉倒了树上。 第84页 惊魂未定的同时,房门被撞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看望教授,请假一天,后天照常更新,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52章 警察开了灯, 屋子里空空如也, 警察有点疑惑, 因为房门确实是从里面锁上的,他们警惕地到处搜查了一番,最后还不放心地拿着手电往窗户外四下照了照。 手电的光斑在茂密如茵的树冠上移动。 梁圆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哪里暴露,下意识地往迟阳的怀里钻。 迟阳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声地提醒她不要惊慌, 否则树叶晃动很容易被人发现。梁圆舒不敢动了, 闭着眼屏气凝神, 过了不知多久, 她感到自己的腿都有些麻了。 警察这才确定了这间屋子没有可疑, 开始搜查下一间。 梁圆舒听着他们离开, 舒了一口气, 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死死地抓着迟阳胸前的衣服,手心里全是汗, 迟阳则是半抱着她,两人离的很近,近得她抬头的时候,迟阳也正低下头来,他们的鼻子碰到了一起。 她惊慌地要推开他。 “餵!”迟阳身子一晃,压低了声音提醒她现在他们还在树上,这样推会要了他的小命。 梁圆舒反应过来赶紧拉他, 树枝的韧性把他轻微地弹起来,导致梁圆舒牢牢地把他抱了个满怀,比刚刚抱得还要紧。 有了刚刚的危险教训,这次她不敢乱动了。 过了许久,外面安静了下来,梁圆舒又犯了愁,过来容易,可回去就难了,她反覆目测着树和护栏的距离,这要怎么回到屋子里去呢?他们过来时,相当于守门员站在球门前把球踢到广阔的球场上,目标空间比较大,相对容易,而回去时,就相当于在球场上把球再踢回球门里去,成功的概率太小了。 迟阳低头看着怀里冥思苦想的小女人,突然想笑,他知道,接下来她应该抬头,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问他怎么办了,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她向来都是这样依靠他的。 不想梁圆舒从他怀里钻出来,看准了阳台的位置,脚下摆好了跳跃的姿势,就准备要凭着一己之力跳回去! 迟阳吓得赶紧伸手拉住她,惊呼:“你疯了?!” 他看起来有点生气,梁圆舒不知道他的火气从哪来,迷茫地问:“怎么了?” “不知道危险啊?”迟阳忍不住后怕,“做不到逞什么强!” 梁圆舒直接用一连串的反问呛回去:“那怎么办?叫消防队来救我吗?危险这种事,不是应该上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吗?现在再说不觉得晚了吗?” 她还觉得莫名其妙了好吧,五年没见,一见面就拉她上树,这是哪国的礼仪?还敢给她生气,还敢吼她,她这一肚子气要跟谁生去! 迟阳这些年有了很多变化,俨然与当年的毛头小子不同了,他更加成熟内敛,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也学会了忍耐——额,忍耐的事情呆会儿再说吧,因为一见到他的小公主,他就又好像变成了二十三岁,总是忍不住,忍不住想抱抱她,忍不住想亲亲她,忍不住想训训她。 只有这最后一条,他付诸实践了。 “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喝这么多酒,成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梁圆舒跟他槓上了,“就是我这个样子咯。” 迟阳一口老血差点被气出来,他发现,自己水嫩嫩的小丫头果然是被周琳玥给带坏了。 “也不找个可信的人陪着,就这么放心地跟人家喝酒,那些人什么来历,人品怎么样你了解吗?你心可真大呀,要是被下了药怎么办?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眼睛哭瞎了都没人管你。” 迟阳一股脑地说了一大堆,梁圆舒酒后混沌的脑袋有点不好使,想了很久,才呵呵笑着不以为然道:“下什么药?小说里的春/药?怎么说也是搞科学的,不是信这种东西吧?那种药是不存在的。” 迟阳火大,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嬉皮笑脸?他气急:“那种药不存在,但是毒/品是存在的!” “毒/品?”梁圆舒听不明白了。 迟阳不想再待在树上跟她说话,他怕自己被气得昏厥从树上掉下来。 “先下去再说。”他指指树底下。 梁圆舒懵了:“怎么下去?” 迟阳特别怀念她这种傻傻的样子,心中的不爽和耍她一耍的恶作剧之情交融之下,他语气不善地胡扯:“飞下去。” “哈?” 很好,这幅傻乎乎的可爱表情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人。迟阳心里这才舒坦了点,正经起来,板着脸道:“别害怕,这树枝杈多,很好爬的,我先下去,你记住我的路线。” “哦……”虽然这样应着,梁圆舒心里还是打鼓的。 迟阳看出了她的心思,柔声说:“别怕,我会接住你的。” 迟阳面朝着大树一步步不一会儿就爬到较低的高度,最后屈膝往下一窜,稳稳地落了地。梁圆舒犹豫很久,才慢慢地往下爬。 突然被拉着做这种高难度的事情,不免有些怨言:“真是的,干嘛非得让我上树啊,到底为什么要躲警察?” 迟阳不满道:“我也不想帮你,就让你跟你那些朋友一样被警察抓走最好,省着听你在这跟我犟嘴!” 第85页 “警察抓人也要有个理由吧,还能随便抓我不成?” “理由?理由你不知道吗?”迟阳气结,“你那些朋友嗑/药你不知道?” 他上任第一天就被通知客房这边被人举报有人聚众服用摇/头/丸,警察来突击搜查,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人在开party,有的人high得不正常,再一转身就看见了梁圆舒从厕所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他下意识地就把她藏了起来。 他知道这样做可能是错的,如果梁圆舒真的参与了嗑/药,应该让她受到惩罚,但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抓走,他实在不忍心,什么原则什么规矩他都懂,可一遇到她,他就全都打破了。 梁圆舒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挣扎和苦恼。 “你是说摇/头/丸吗?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她毫不惊讶。被举报也正常,被抓也正常。混迹这个圈子久了,她对纨绔子弟的狂/浪行径也知道不少,早就见怪不怪,她管不了别人,只能严格约束自己不去碰。 她已经爬到低矮处,纵身一跃,迟阳在下面准确地将她牢牢接住,呈公主抱的姿势。 对她的轻描淡写,迟阳显然理解上出现了偏差,对这些年她的糜/烂生活状态,他早有耳闻,此时听她这样说,不免误会成了她真的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做了同样的事情,而且态度很是敷衍,完全不把这当做是错的。 “你觉得嗑/药正常?”他问这话的时候,已经带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梁圆舒没有意识到这份危险,她实话实说道:“正常啊。在这个圈子里,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要说哪里不正常——不是pub,不是会所,不是私人住所,而是偏偏把药带到了瑞福酒店里来。她想,明天一定要让周琳玥去查一查这件事。 对她这样的回答,迟阳误解更深:“你天天就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她当然不是自愿的,但真正的原因又不能说明,迟阳此次回来,到底是什么身份,她还完全不清楚,只得继续扮演着纨绔子弟,说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有钱人喜欢纸醉金迷不奇怪吧。” 迟阳看着她那张理所当然的脸,又爱又恨,直接抱着她往前走,手上绷紧的青筋透露出极力克制着的怒气。 “你放我下来啊!”梁圆舒推着他硬邦邦的胸膛。 “哗!” 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犹为清晰。 梁圆舒从泳池里钻出来,不可置信地抹了一把脸,吼道:“你干什么啊!” “我让你冷静冷静再跟我说话!” 他那个清纯可爱黑白分明的小公主,怎么会变成这样? 梁圆舒从泳池里爬上来,浑身湿哒哒的,就算是夏天,小风一吹也有一丝凉意,她愤怒地冲过去,想跟他理论。 迟阳背对着她,她想了想,不行,这样气势不够,于是又绕到他身前。 “你这个——” 所有想说的话,在温暖的拥抱来临的时候化作了空气,飘飘忽忽地飞远了,她的身子被焐得暖暖的。 过了一会儿,背上传来奇怪的触感,热乎乎的液体“啪嗒”落在背上,轻轻地与微凉的身体碰撞,融于她身上湿漉漉的池水之间。 梁圆舒讶然——迟阳,他哭了? 第53章 梁圆舒是在干净宽大的酒店大床上醒来的, 她走下地, 拉开窗帘, 一丝阳光照进来,她眯了眼睛,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路人, 昨天晚上的回忆一点一点回笼,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做梦吧?她看见了迟阳?他从a国回来了?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细细地想,隐约记得,好像迟阳抱着她一会儿, 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 只有夏风在缓缓流动, 舒服得让人只想入睡, 她的酒劲慢慢上来, 最后还真就窝在温暖的胸膛里睡着了。 客房服务的人在外面叫门, 她从回忆中收回思绪, 过去开了门。 “大小姐,请用早餐。”服务生恭恭敬敬地帮她摆好几样食物。 “等等。”梁圆舒指着食物, 疑惑道,“我没有叫早餐。” 服务生解释:“是总监吩咐的。” “总监?哪个总监?”梁圆舒觉得奇怪,行政总监徐梅为人刻薄,就算是哥哥的亲信——财务总监严毅,也与她交情不深。 “是迟总监。”服务生照实回答。 “迟总监是哪个总——”话没说完,她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挥挥手打发服务生出去了。 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最后烦躁地抓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响了两声,挂断。 过了一会儿,对面的人就把电话打回来了。 “有事?”周琳玥的声音懒懒的。 梁圆舒赶紧与她分享:“你知道我昨天见到谁了吗?” “迟阳。” “你知道?”梁圆舒不敢相信,周琳玥这不咸不淡的语气,是面对五年没见突然出现的人应该有的状态吗? 周琳玥很是不以为然,淡淡道:“大小姐,只有你不知道。他就是新上任的运营部总监。” 果然如此,梁圆舒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证实。 梁圆舒埋怨道:“你知道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害得我——”害得她昨天那一出重逢大戏,可谓丑态百出。 第86页 “我给你打电话了啊,你没接。”周琳玥挺委屈。 梁圆舒仔细想了想,回想起昨天早上忘了回过去的电话,原来竟是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 周琳玥不知何时也变得八卦起来:“你刚说害得你什么?你们俩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 “没有。”梁圆舒说,“是谁找他回来的?” “你知道不是你。那你说,还能是谁?”周琳玥反问她。 “你是说,他是孙志高那边的人?”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只是让她亲口说出这个猜测,她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 周琳玥的态度倒是比她乐观:“那倒不一定。” “怎么说?”梁圆舒隐隐升起了一丝期待。 周琳玥呵呵笑起来,开玩笑道:“你得对自己有点信心,连我都能被你给招降了,还怕搞不定一个迟阳?” 梁圆舒无奈:“我遇上他,只有我投降的份。” 周琳玥赶紧对她的消极态度叫停:“喂喂喂,小公主,你可不能这么想!我问你,你昨天见他,他对你什么态度?” “嗯……”梁圆舒仔细回想了一下,“什么态度……就是跟以前一样的态度啊。” “哎呀我就这么问你吧。”周琳玥有点受不了她这磨磨唧唧的样子,“你昨天晚上,失身了没?” “湿了。”她老老实实回答,“湿得很彻底。” 哎呦?干柴烈火?周琳玥好像早就料到一般,笃定地下了判断:“那我跟你说,他对你绝对余情未了。” 梁圆舒真想给她翻个白眼:“你前男友对你表达余情未了的方式就是给你扔泳池里?” “我前男友不就是你前男友?”周琳玥习惯性地跟她抬槓,等反驳完了,才又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给你扔……哪了?” “对,你没听错,给我扔游泳池里了。”哎,糗大了,这下估计又要被周琳玥嘲笑了。 “为什么啊?”国外时兴这种套路? “他以为我跟那几个人一样嗑/药,就生气了。”梁圆舒撇撇嘴,回归正题,“对了,你给我查一下,他们的药哪来的。” 周琳玥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你是怀疑——” “不觉得太巧了吗?” “好,我知道了。你——”周琳玥还想就着昨天某人被扔到泳池里的事说点什么,却突然,听筒里传来一声响亮的—— “阿嚏!”着了凉的大小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哈哈哈哈。”周琳玥忍不住了。 孙志高的私人办公室里。 “入职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孙志高给迟阳倒了一杯咖啡,闲闲地问。 迟阳坐得直直的,一丝不苟道:“还好,就是昨天晚上,有点特殊状况。” 孙志高点点头,没有深究那个问题,问他:“你见到大小姐了?” “嗯。”他安排客房给梁圆舒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背着人做的事情,公司里的人知道并不奇怪。 “唉,我理解,要不是当初那件事,你们俩的孩子大概都能打酱油了。”孙志高颇感可惜地说,“如果你因为梁谨言和大小姐的感情问题而对梁家心存芥蒂,这我管不了,但过去的毕竟都过去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私人恩怨影响工作。” 当初梁谨言被爆对异父异母的妹妹有不应该的想法时,孙志高也在场,他揣测迟阳当时作为梁圆舒的男朋友,心中有郁结也是在所难免,而他不想让迟阳把这份郁结带到瑞福来。 孙志高表面上装作为了公司,实际上旧事重提,还是想借当初那个荒唐的谎言来引导迟阳怨恨梁谨言,以达到拉拢他进入自己阵营的目的。 迟阳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急于站队,淡淡地回道:“我明白,谁找我回来,谁就是我的老闆。我是跟瑞福有约定,不是跟梁家,更不是跟梁谨言,公和私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可我看你现在还是对梁大小姐——”孙志高隐去了四个字——纠缠不清。 “呵,这是两码事,我没有对过去纠缠不放,我是着眼于现在。”迟阳目光深邃,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笑了起来,答道,“这人在哪摔倒,不就得在哪站起来吗?” 迟阳出了孙志高的办公室,开始下到酒店去,例行每天的巡视。 虽然昨天上任的时候,他已经去下属的各个部门转了一圈,但酒店业都实行轮休,今天在岗的人明显是换了一批,有很多人并不认识他。 他行至休息区时,正有几个女员工凑在一起八卦,他开始也没注意,直到他在闲言碎语中听到一个让自己十分在意的名字。 “昨天,梁大小姐带着那帮狐朋狗友,来咱们酒店里搞聚会,一群人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把警察都招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保洁员对坐在对面的保安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知道的大新闻。 保安频频点头:“听说了听说了!” 一个年轻的帮厨小妹也凑了过来。 另外一个保洁员大妈操着一口方言,撇撇嘴:“嗨,做什么还用问吗?这男男女女的在一块儿,能做什么呀?” 第87页 “诶?可是她不是都快跟盛泰的大少爷结婚了吗?”帮厨小妹有点弄不明白。 方言大妈不屑地笑笑,道:“那有什么呀?就昨天那个聚会的主角,今天都要结婚了呦,不是照样出来胡搞?啧啧啧,有钱人的圈子呀,你是看不懂的,乱着呢。” 保安也说:“听说那新郎的家境一般,我还以为是什么真爱,仔细想想,这么急着被拉来结婚,原来是要喜当爹的节奏啊。” “你还当有钱人会跟你讲什么感情啊?”男保洁嗤之以鼻。 帮厨小妹又提出质疑:“那梁大小姐和盛泰的大少爷呢?他俩也算门当户对了吧?总不能是接盘侠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俩结婚啊,也就算是个商业结合,到时候准是各玩各的,你看那位大少爷,花边新闻还少吗?咱们那位大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我好几次看见她跟不同的男人进进出出的。”大妈分析得有理有据,看来平时电视剧和明星家长里短的新闻是没少看。 保安摇摇头,感嘆:“有钱人的世界真复杂,还是我们过得简单充实。” 帮厨小妹点头认同,看了看表,有点遗憾休息时间太短暂,她对大妈说:“我去刷碗了,你的休息时间也差不多了吧?赶紧回去打扫,不然一会儿又要挨说了。” 众人嬉笑着散开了。 这些对话,迟阳听了也只是笑笑,从国内到国外,他总是到处打工,接触过类似的人太多了,生活不顺的人,在意/淫里得到点乐趣和自我存在感,以批评别人获取某些心理上的满足,也算是一种自我调节的方法.他当然不会把这些人说的话放在心上,但是,他们说到的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还记得,前天从机场出来的时候,亲眼见到那人和梁圆舒亲密的状态,两人面对媒体,配合默契的样子,看着彼此时自然和谐的一颦一笑,那些亲昵的姿态,都让他如鲠在喉,刚刚,孙志高也提到了那个人。 第54章 迟阳巡视完这员工休息区, 想去客房部看一看, 走到后厨后面偏僻的角落处, 见安全通道的门没有关好,他过去伸手把门拉上,忽然, 他听到一声奇怪的呻/吟,声音极其微弱,好像是从楼梯间传来的,拉门的动作随即停住, 改拉为推, 穿过那扇门, 走向楼梯间。 他慢慢来到楼梯的拐角处, 看到一小片衣角, 再往前走一走, 才发现是一个人倒在那里, 从背影看,应该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回答他的只有呻/吟声,听起来无比痛苦,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绕到正面去,看见老人的正脸的那一刻忽然一惊,接着他发现老人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服,显得呼吸困难, 他将老人放平了,为他做了紧急抢救,又从老人身上找出药瓶来,给他服下。 做完这些,老人的情况有所缓解,他电话叫了救护车。然后想了想,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梁圆舒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有点懵,这联繫人,什么时候存进去的? “你动了我的手机?”她接起来电话,连“餵”字都没说,噼头盖脸就问。 “昨天你睡觉时我存的,在一个公司,留个联繫方式很正常吧。”迟阳语速很快,语气似乎很急,“别说这没用的了,你还在酒店吗?” 梁圆舒答道:“在啊,怎么了?” “在你就赶紧过来一趟,我在厨房后面这边的d2安全出口。”迟阳直接报出自己的位置。 “我去那干什么?”梁圆舒警惕地问。不会又要给她扔水池里吧? 迟阳没工夫多解释,直接催促道:“快点,你爸在这晕倒了。” “我爸?我爸来酒店做什么?”她直觉就是不信,这个男人不会骗她吧?父亲有病在身,行动不便,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酒店了。 “我不知道,你快过来吧。”迟阳好像听见远处有救护车的声音,于是急急地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梁圆舒跑来的时候,迟阳正跟着救护人员把梁昆送上救护车,她赶紧跑上前去,询问情况。 救护人员看了看她,问:“你是家属?” “我是他女儿。” 救护人员点头:“一块上来吧。” 迟阳帮忙之后,也跟着上车,梁圆舒轻轻推开他,淡淡道:“我去就可以了,你就别管了,刚谢谢你了。” 迟阳执意上了车:“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吧,有我在至少还能帮上忙,不然找谁?你二哥?” 梁圆舒不说话了,确实,这个时候,二哥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医院里,因为抢救及时,梁昆已经脱离了危险,医生正找家属商量后期做手术的事情,按照医生的说法,梁昆心血管堵塞严重,需要做心脏搭桥。 “什么时候做呢?”她有点犹豫,这是个大事,需要和两个哥哥还有母亲商量,至少也要找二哥问问意见。 “尽快吧,拖下去对病人也不好。”医生说。 梁圆舒拿出手机来,出了急诊大楼,给二哥打电话,竟然关机。她又给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孙佳丽,梁圆舒要求跟母亲说话。 “她刚刚吃了药睡了,你要不一会儿再打回来?” “我大哥呢?”梁圆舒追问。 第88页 “他也睡了。” 梁圆舒挂了电话,想了想,转身回到走廊里,追上医生,说:“我同意做手术,帮我安排最好的专家,越快越好。” 她又给周琳玥打了电话,告诉她准备好关于公司最近几个投资的详细资料,做完这一切,她好像突然被抽空了身体里的力气,瘫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 迟阳交了费回来,就看见她这有气无力的样子,过去像苹果一样活力四射的小脸现在变得疲惫不堪,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轻把手放在她的后背上。 梁圆舒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把自己狼狈的样子埋起来,不让人看见。 孙佳丽和孙志高赶来,手术已经在进行了,她看着一旁憔悴的梁圆舒,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跟我们说,自己扛怎么行呢?” 梁圆舒把脸埋在双手间,没有回话。 不久后,梁敏行才赶到,整个人鬍子拉碴的,有些憔悴。 手术室突然变得忙乱,一波一波的医务人员出出进进,脚步匆忙,梁圆舒也跟着紧张地站了起来。 医生出来,家属中他只认识梁圆舒,于是径直朝她走来,解释现在的情况:“我们发现,堵塞血管的是肿瘤,这种情况很罕见,现在手术方案有变,我们已经取了肿瘤组织去化验,不管是不是恶性,它都对心脏机能有影响,所以我们准备一边切除一边等结果,现在的问题是,血库里没有o型血。” “我爸是o型血?”梁圆舒有点诧异,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孙佳丽。 医生百分百确定:“对。” 迟阳知道梁圆舒血型是不符的,于是主动上前来,对医生说:“我是o型。” 梁圆舒伸手拉住他,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的梁敏行,有点不满,对迟阳说:“这么急着讨好老闆?这里又不是没有别的o型,再怎么说,献血这种事,轮也轮不到你啊。” 迟阳淡淡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帮梁敏行顶包:“他是直系血亲。” 医生点了点头,也表示认同:“我们不建议直系血亲输血。” 梁圆舒不撒手,就算如此,也有很多别的方法可以解决,o型血而已,又不是什么稀有血型,其他医院一定有的。她不想接受迟阳的好意,不想再把他牵扯进她家这些破事里面去,如果可能,她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弄回a国去,断就断得干净些。 “我不想欠你。”她说。 “你爸躺在里面,你现在跟我说这个?”迟阳不乐意了,“你欠我的多了,也不差这一次,咱们以后再算。” 他说完,又有点后悔,他其实并不是想跟她计较谁欠谁的,感情里的付出明明就是你情我愿,干嘛要这样算? 他放轻了语气,柔声嘱咐一句“别担心,有我在”,而后转头对医生说:“走吧。” 医生点点头,交代了护士几句,护士说了“跟我来”,转身带着他往电梯走去。 梁敏行自打来到医院,就有点游离在状态之外,他坐在走廊的凳子上,闭着眼假寐,梁圆舒气不打一处来,过去照着他脚上踢了一下,梁敏行睁眼,迷迷濛蒙的。 “你去哪了?打电话也不接,来了就在这睡觉,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她质问道。 孙氏兄妹一看,对视一眼,赶忙过来做和事老。 “哎呀他昨天忙公事忙到很晚,打盹也是正常的嘛。”孙志高帮他开脱。 孙佳丽也附和:“家属也要休息好,才有精力照顾病人对吧。我看你和二哥也累了,要不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盯着呢。” 梁圆舒眼珠轻轻转了转,好像在回味他们的话,想了一会儿,火气小了点,不满地甩手,坐到远离梁敏行的另一排座椅上面去了,说:“我等手术完了再走。” 不一会儿,迟阳回来了。打从国外回来,他连轴转了两天,连时差都没有来得及倒,就开始忙里忙外,这时又抽了血,身子便有些虚弱。既然梁圆舒家人已经到了,他也没有必要再陪在这,就想回到住的地方休息。 孙志高说:“我叫车送你回去吧。” 迟阳拒绝:“不用,现在下班时间堵车很厉害,我坐地铁更方便。”他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 梁圆舒犹豫了一下,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起身送他下楼,到了一楼大厅,还是不太放心,问:“在哪住?有人照顾你吗?” “我在——” 话未说完,从外面跑进大厅一个女人,见到迟阳,风一般地冲过来,一边走一边焦急地叫到:“yang,whats wrong?are you ok?im so worried about you.” 迟阳有点诧异:“umm……linda……” 梁圆舒抬眼去看,那女人身材高挑,鼻樑挺,眼窝深,是典型的欧美长相,长长的栗色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眼珠是黑色的,带着点东方神韵。 看见梁圆舒在打量她,高挑的女人眼中闪过不满的光,却还是故作友善地来到她面前,笑笑,伸手自我介绍:“im his girlfriend.” 第55章 linda的话让迟阳一惊, 他赶忙呵止:“linda!”说完, 他下意识地看一眼梁圆舒, 却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第89页 梁圆舒微微垂眼看了看linda伸出的手,又看了一眼迟阳, 莞尔,淡淡道:“抱歉,我听不懂英语。” “哦——”连英语都听不懂?linda轻蔑地笑了笑,“那我再说一遍好了, 我是他的女——” “呦!”梁圆舒打断她的话, 笑了, “您会说中文啊?那就直接说中文呗, 这是中国, 没人有义务听懂英文是不是?” 未等对方反驳, 她直接忽视掉面前的女人, 转向迟阳,问:“迟阳, 我问你,你住哪?” linda试图扳回一城:“酒店,跟我一起。” 迟阳确实跟linda住同一家酒店,但那是他前脚离开a国,linda后脚便追过来了,还擅自和他订了同一家酒店,这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 迟阳没有体力多解释,他的脸色有些白,声音小小的,说:“不是,她是——”灯光太亮,他的头有点晕。 梁圆舒眼疾手快,先linda一步扶着他,并没有想追究他们的关系,只是先扶他坐下,再从包中拿出钥匙包,从里面取出两把钥匙,递给他。 “给,别住酒店了。”她说。 这串钥匙,他太熟悉了,他还记得上面挂着的钥匙扣是梁圆舒去超市做促销员剩下的赠品,她回来便兴沖沖地拴在了他的钥匙上,告诉他,自己今天做了一回销售冠军。 迟阳定定地看着那串钥匙,尽管隔了五年,他还是记得那一刻她眼里的神采。 linda借着他发呆的空当,故意侧身插在二人中间,回绝:“不用了,我们回酒店,还有我照顾他。” 梁圆舒宛若没听到,绕到迟阳另一边,弓着身子,伸手按住他的椅背,与他挨得近近的,居高临下迎着他的目光,什么也没说,就这样拿着钥匙,轻轻地掰开他的手,放进他手里。钥匙冰冰凉凉的触感,唤醒了迟阳此刻混沌的大脑,他下意识地握住。不想这一下除了钥匙,连她的手指也难以脱逃。 梁圆舒一惊,赶忙想将手收回,却被迟阳紧紧握住,一下子没有抽出来。 她眼中浮起一丝慌乱,又急急地扯了一把,这下,迟阳轻易便放开了,她脱了身,再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睛里藏着难以捉摸的笑。 “linda,”他虽然是与linda说话,眼睛却没离开过梁圆舒,“你回a国去吧,我在这里,有人照顾。” linda不甘心道:“可是你——” 迟阳不想再听,直接起身,向外面走去,与梁圆舒擦身而过时,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声:“梁小姐,我等你。” 梁昆手术之后需要住院,梁敏行和孙志高便去联繫私立医院安排转院的事,孙佳丽留下陪着他,梁圆舒则回家帮他准备一些住院要用的东西。 进了梁家大门,便听见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梁圆舒赶忙顺着声音的来源跑过去,却见过去一向温和的梁谨言这时怒气沖沖的,两个护工站在旁边垂着头,噤若寒蝉,电脑独自躺在地上,屏幕和键盘的连接处被摔断了。 “大哥,你怎么了?”梁圆舒安抚着他的情绪,轻声询问。 梁谨言手指抬高一点点,指着电脑:“不、不、不好……” 护工见梁圆舒抬起头看他们,以眼光询问他们事情的因果,这才战战兢兢地说:“大少爷嫌电脑反应慢,不好用……” “不是让你们定期拿去维护吗?”梁圆舒不满,这一天天的,事儿都赶在一块儿来,她心烦道,“这点事都做不好,你们别干了,一会儿结工资走人。” 两个护工不敢多说话。 “你们先出去吧。”梁圆舒交代。 待两人出门后,梁圆舒才走到大哥床边,拍拍他的手臂,像哄小孩子一样,说:“明天给你买个新的,好不好?” 大哥眼睛眨了眨,表示同意,问她:“你、你买?” “嗯,我买。”梁圆舒见他坐得累了,就帮他放平了床铺,说,“这两个护工是不是不行?我给你再换两个?” “好。” 梁圆舒心里烦,可火气又不能朝着大哥发。梁谨言最近很不听话,这脾气不发则已,一发起来,可了不得,这些日子,护工找了一个又一个,可他就是卯足了劲不想配合,梁圆舒却只能陪着笑脸。 梁圆舒筋疲力尽地上楼,到父亲的主卧,去收拾东西。私立医院的vip病房,日用品是非常齐全的,她只需要把梁昆惯用的牙膏和剃鬚刀之类的东西整理好,再拿上几条内/裤就可以了。去卫生间取牙膏的时候,她突然看着旁边的牙刷发起了呆。 过了一会儿,她收拾得差不多了,又翻出一个好久不用的书包,将它们装好。 她准备好一切,想了想,从抽屉深处摸出一张名片,把号码输入到手机里。 梁圆舒去医院送过衣服,就让司机先回去了,她自己走在路上,行至开阔的广场,又走过几条小巷,才悄悄调出早就存好的电话。 对面的人刚接起来还觉得有些奇怪。 “请问是哪位?” “双双姐,是我,梁圆舒。”她回答。 “月月?” “我遇到了困难,想……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梁圆舒带着恳求,问,“可以吗?” 第90页 “关于你哥?”那边的人一下子就猜到她之所以这样小心翼翼的原因。 “嗯。”梁圆舒承认,又小声问,“可以吗?这样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对方很好说话,一口便答应下来,“你太客气了,没什么打扰的。” “那明天见。” “好。” 还未等她挂断,电话便嗡嗡地震了两下,她看了看新来电的联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 迟阳的声音如多年前一样的低沉好听,如今还加了一把岁月的历练,成熟而富有磁性,他说:“梁小姐,我等了你一整晚。” 梁圆舒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交往一年间,印象里一直是她不矜持地主动撩,而迟阳,作为一个闷骚学霸,向来习惯了半推半就,五年没见,这是从哪学来的主动出击? “等我做什么?”梁圆舒不动如山,“迟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把房子给你住,是因为你是瑞福的员工,我只是给你安排个员工宿舍,你不要多想。” 迟阳充耳不闻,淡淡道:“我饿了,头晕晕的。” “饿死你算了!”他的脸皮何时变得这么厚了?又是跟谁练的?难道是那个什么琳达?梁圆舒想起这个人就气,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生气的是她,说划清界限的是她,此刻站在“补习屋”门外,拎着外卖按门铃的,也是她。 按了好几次,迟阳才来开了门。梁圆舒刚一进屋,还没来得及骂他动作慢,先差点被自己左脚绊右脚一个跟头,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怎么不穿……穿衣服!”她别过眼睛不敢看。 迟阳莞尔,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上滴滴答答的水,一步步凑过来,笑道:“我的大小姐,谁会洗澡穿衣服?” 梁圆舒往后退了一步,手在身侧拽着裙子下摆,紧张得舌头打结:“你快去穿好衣服,这样……这样影响多不好!” “哦?”迟阳故意往前走了一步,“影响谁?你吗?” “你别自恋了,我才不care呢!”梁圆舒按捺住胸膛强烈的起伏,嘴硬道。 “我看你这单词运用不是挺自如的吗?是谁说听不懂英语来着?”迟阳恶劣地逼近,“说实话,在医院,你是不是吃醋了?” 梁圆舒辩解:“这……这是网络热词,小学生都会用,你出国这几年跟国内接不上轨了。” “你这样说,嗯,我好像确实有点接不上了……”什么?他竟然就这样乖乖承认了? 梁圆舒心中暗忖,他有这么好说话吗?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所以说……我想请个人来帮我辅导一下,好让我能尽快融入国内的工作环境”他笑道,“你说怎么样?” 梁圆舒耸耸肩,绕过他,把手中的袋子放到桌上,随口答道:“我没意见,如果需要申报辅导费用,你得找财务部。” “那就拜託了,”迟阳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意,“梁老师。” “诶?”梁圆舒有点懵,“我?” “不然呢?”迟阳理所当然道,“公司里人人都很忙,我怎么敢麻烦别人,只有你闲嘛。” 梁圆舒不满地反驳:“谁跟你说我闲?我是装潢部的技术顾问,没我在,部门都运转不起来了。” 迟阳可不会被她唬住,公司里的状况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他拆穿道:“挂名部门的闲职。” “你——” “梁圆舒,你欠我这么多,我都还没有追究,不是求你这点小事也要推三阻四吧?” 梁圆舒自知理亏,肩膀塌下来,放弃了抵抗。 第56章 迟阳捂着头喊头晕, 梁圆舒看他这个样子, 虽然心中有一丝怀疑, 但还是不放心放着他不管,看起来这么难受,应该是真的吧…… 她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 又帮他把买来的饭菜热一热,端到饭桌上,叫他来吃。 “我想喝小米粥。”迟阳竟然还点起了单。 梁圆舒一愣,小米粥是她当年为他做过的唯一一次饭。 那一次, 他有点发烧, 上吐下泻, 什么都吃不下, 她听人说小米粥养胃, 就特意学来给他做, 虽然熬到粘锅, 还差点闹出事故,但迟阳吃得很香, 后来她买来了电磁炉,想好好研究研究厨艺,为他做一顿像样的饭菜,却被家里纷至沓来的事情打乱了计划,便再也没机会。 “上哪给你找小米粥去。”梁圆舒眼神躲闪,转身进屋。 她看着摊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背对着门外, 蹲在地上整理了起来。 迟阳跟过来,靠在门边,说:“那明天早上吃。” “明天早上我也不会给你做。” 迟阳随和地点头,道:“我给你做也行。” 梁圆舒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他一定要吃小米粥呢? 她站起来,把整理好的衣服摆放到柜子里,说:“要吃你自己做,明天早上我不会过来的。” 说罢,便向门口走去。 迟阳快步追上,在她开门的瞬间“砰”的一声按住门板,把门关上。 第91页 梁圆舒气得回头瞪他。 “不愿意早上过来也行。”迟阳的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星光一样,亮晶晶的,似乎有着一股吸引人沉沦的力量,他将她整个人圈在胸前一隅,不让她有机会逃离,低声说,“直接留下来过夜。” 有一瞬间,梁圆舒的心跳好像停滞了。 她缓了缓神,突然一把将迟阳推开,她带着一股恼羞成怒的紧张,吼道:“你有病啊!随便叫女孩子留宿,这是学的哪门子国际礼仪?” 迟阳被骂得一愣,双手环胸里在一旁,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就笑了。 “你还有脸笑?”梁圆舒眉毛都立起来了。 迟阳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大半夜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还有,你别误会,我只对你这样,别人没有过。” “我……”梁圆舒的心事被说中,脸一红,“我管你对别人怎么样,反正你只是我前任!” “前任?”迟阳的面上突然有了怒意,他伸手,扶着她的肩膀,“月月,我可不记得我们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提的?还是我提的?。” “这……”梁圆舒语塞,“这种事还用提吗?大……大家都是,不联繫了就默认分手了。” “抱歉。”迟阳放开她,往屋里走,“这种说法,我不承认。” 梁圆舒还想说服他,却见他抱着杯子从卧室出来,放到沙发上。 “老规矩,你睡床,我睡沙发。”他说。 “迟阳,咱别这样行吗,我现在跟盛泰的楚——” 迟阳不想听,打断她:“睡吧,我真的累了。” 与梁谨言交往多年,秦无双还是第一次来梁家,她跟在梁圆舒身后,进了大门,穿过宽阔的大厅,顺着走廊走到尽头。 梁圆舒敲了敲门,唤道:“大哥,我进来喽?” 进了门,她把手中提着的手机电脑摆放在床上的小桌上,开机。边忙活着,边说:“大哥,我给你找了新的护工来,你看看。” 秦无双闻言,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光亮处,好让他不用艰难地转动脖子就能看个清楚。 梁谨言眼睛中焕发出一丝惊喜的神采,他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双。” 这一声,让秦无双差一点落泪,隔了这么多年,发型变了,穿衣风格变了,就连眼角都有了一丝岁月的痕迹——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 “对,是我。”秦无双压下激动的心情,笑了笑,问,“我来做你的护工。” 梁谨言刚想回应,半掩着的门外发出一阵声响,原来是孙佳丽回来了。 她从门外看了一眼,见梁圆舒也在,便大大方方地进来,客气地询问:“有客人?” “嗯,这是我给大哥新找的护工。”梁圆舒答道。 孙佳丽上下打量了秦无双一番,微笑着点点头:“那就请你多费心了。” 秦无双看了梁谨言一样,淡淡地回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应该做的。” “孙姨,你怎么回来了,我二哥去顶替你了?”梁圆舒问。 “嗯……是啊,他跟我哥忙完公司的事就赶过去了。” 她点点头,又问:“我爸醒了吗?” “没。” “怎么还不醒?”她低声嘟囔了一句,又友善地微微扯动嘴角,笑一笑,道,“这两天,让你受累了,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爸爸那边,我和二哥轮流看护就好了。” “额……这倒不用,其实不累,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你们忙你们的就好。” “嗯……其实孙姨……既然你这样说,那个……我确实有件事,要跟你说。”梁圆舒不好意思地低头,“我后天要跟几个朋友出海去玩,他爸爸新给他买的游艇,我也知道我爸现在的情况,我这样不太好,但这件事一个月之前就约好了,所以……” 孙佳丽笑了笑,很开明:“没关系,你去吧,你爸这边我跟我哥忙得过来的,年轻人,多交些朋友是好事。” “孙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梁圆舒感动不已。 “真要感谢我?”孙佳丽问。 梁圆舒地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抬头道:“嗯,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孙佳丽笑了起来:“那就玩得开心一点吧,家里的事,不用担心。” 梁圆舒展开报纸,上面是硕大的头条——瑞福盛泰合作水北项目于昨日签约。她把报纸随便折了折,扔进柜子里,将包里的资料拿出来,打开电脑,噼噼啪啪地打字发邮件,门上便传来“咚咚”两声,她赶忙收起来,关闭了邮件页面,调整到热播的电视剧,过去开了门。 她对门外的人笑了笑,问道:“有事吗?” 孙佳丽进来,把牛奶放到桌上,笑着嘱咐道:“给你送杯牛奶,喝了赶紧睡,你也累坏了。” 梁圆舒点点头,乖乖地说:“知道了,孙姨。” 送走了孙佳丽,梁圆舒关门,等到外面没有动静了,才发了个简讯出去:都准备好了吗? 第92页 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消息:一切准备就绪。 梁圆舒收拾好所有的资料,扣上旅行箱的时候,有一种破釜沉舟的使命感。上床后,迷迷糊糊正要进入梦乡,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那个时候会给他打电话的,估计也不会有别人了,她看也没看,接起电话,问:“怎么了?不是又被媒体给堵了吧?” 电话那边的声音停滞了一秒,奇怪的问道:“谁被媒体给堵了?” 梁圆舒“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盹也被惊飞了,她把手机举到面前,看了半天上面显示的联繫人。 “你……你这么晚找我……有事?” 奇怪,她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说话磕磕巴巴的,有一种被抓包了的感觉? “你不是要当我的老师吗?我看了一下公司的材料,有些人事方面的问题不是很清楚。”迟阳说。 梁圆舒无语:“人事的事情,你问人事总监呀。” 迟阳沉吟了许久,才道:“那个人事总监,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所以——” “所以你害怕?”梁圆舒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人事总监包养小白脸的事,在公司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怕。”迟阳声音低低的,仿佛本人就在她耳边,老老实实地说,“怕我女朋友再吃醋,你有多难哄,我是见识过的。” “神……神经病啊。”每次迟阳这样与她说话,她都不自觉地脸红、结巴,她赶紧矢口否认,“谁会吃你的醋!不对……谁是你女朋友!” “呵。”迟阳低声轻笑,不与她纠缠,“总之明天你过来帮——” “明天没空。”斩钉截铁的拒绝。 迟阳好脾气地退一步:“那后天——” “后天也不行。”再次拒绝掉。 “你是不是故意躲我呀?”迟阳怀疑道,“那天晚上,是谁一口应下的?” “不是啦,”她辩解道,“我是真的有正经事。” 他追问:“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朋友买了游艇,邀我们一起出海玩。”梁圆舒乖乖交代。 “这就是你说的正经事?”又是那些狐朋狗友?迟阳气得牙根痒。 “朋友聚会,这很正经吧。”有什么好气的。 “好,我有一个要求。”迟阳不争不吵,提条件。 “你说。” “带我去。” 他一定要盯着她,免得这不懂得保护自己的丫头真的被那些纨绔子弟灌了什么摇头丸之类的东西,到时候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落到人家手里,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事情呢。 “为什么要带你去呀?”梁圆舒不懂了,“你不是还有工作吗?” “工作我可以赶一赶。” “我看没这个必要吧。” 梁圆舒有自己的考量,迟阳可是孙志高请回来的,目前还不知道他是敌是友,万一坏了她的计划,这几年岂不是都白忙了。 迟阳坚持道:“我觉得有。” 第57章 “孙姨, 我出门喽。”梁圆舒提着行李箱, 咚咚咚跑下楼来。 孙佳丽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她擦了擦手,迎上来,和声细语道:“这么急做什么?吃了饭再走, 一会儿我送你,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孙姨。”梁圆舒不好意思地把还在通话的手机举到她眼前,“云寒开车来接了,我们路上吃。” 孙佳丽笑着说:“那好吧, 祝你玩的愉快。” 她一路把梁圆舒送出门, 目送她上了车, 还亲切地和楚云寒挥了挥手, 与他们道别。 直到车子开远, 孙佳丽才摸出手机, 打了个电话。 “她走了。” “有什么异常吗?”不用问, 那边的人,正是孙志高。 孙佳丽不屑地嘲讽:“能有什么异常?你记得她妈出事之后她是怎么跟老头闹的吗?这种人能成什么气候?” 她说的这件事, 孙志高当然也知道。 梁圆舒放弃出国后,曾与父亲大闹一场。闹的原因让人哭笑不得,她关注的重点不是股权,不是母亲,不是公司,而是突然出现的弟弟会不会抢走爸爸,她只在乎自己的小公主地位能不能保得住, 她只在乎她是不是最被父母宠爱的那一个。 这让孙家兄妹觉得,这个大小姐如传闻一样,是个非常安全的草包。 “总之不能掉以轻心,每次将要给小杰分股权时,就出岔子,搞得老头总是一拖再拖,我老是怀疑跟她有关。”那边的孙志高人嘱咐,“这次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 “知道了。”孙佳丽哼着歌,回到宅子里,心情颇好,“梁敏行那边呢?” “都安排好了。你呢?家里两个废人怎么样?” “已经吃了药,能睡上一整天。” 两个人在电话里,得意地笑了起来。 梁圆舒扭头观察着车后,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对楚云寒说:“多绕几圈。” 这些年她是越来越谨慎,出门办事早就养成了反跟踪的习惯。 第93页 “你们的秘密基地换地方了?”楚云寒问。 梁圆舒心不在焉:“嗯。” “怎么?被发现了?” 梁圆舒把玩着手机,无意识地翻看迟阳给她发的消息,淡淡道:“没,借给新员工当宿舍了。” “什么员工让大小姐这么照顾?”楚云寒调侃。 “前男友。”她实话实说。 “哦——”楚云寒长长地哦了一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我啊。” “你以为我是你啊?跟人家开/房不躲狗仔,猪队友。”梁圆舒白他一眼,不知想起什么,又有点惆怅,“况且我还不知道他是敌是友。” “什么意思?”楚云寒不明白,“不是你找他回来帮忙的?” 梁圆舒翻了个白眼,反驳道:“我恨不得他离这些破事远远的,怎么可能把他牵连进来。换做是你,你会把你的瑶瑶牵扯进来吗?” “那就是他们的人做的了?目的是什么?”楚云寒仔细思考了一下,“离间我们俩?” “哼哼,”梁圆舒为他的脑洞感到神奇,笑道,“那你呢?有被离间吗?” “有,当然有!”楚云寒故作诚恳,“好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他,竟然敢抢我的女——” 见梁圆舒瞪过来,他赶忙把后面的话改掉:“我的女神。” “行了,别贫了。”她指指前面的路,“差不多了,去码头。” 码头上,停着一艘颇有年头的旧渔船。梁圆舒左右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人看到,才跳上去。 “这么晚来?”周琳玥等待已久。 梁圆舒把轻便的背包从行李箱里取出来:“怕人跟,多绕了几圈。” 周琳玥点点头,告知路线:“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你坐船去,在库峰市上岸,然后有车子接应你,走高速,苏董在他的会所等你。” 梁圆舒把她说的一些重点信息一一记下,行李箱留在楚云寒的车上,只把一些文件装到随身的宽大背包里,挥别两个人,独自上了路。 早上,船在岸边停泊,梁圆舒下了船来,海风吹在脸上,有一些凉意。这是一个渔用的码头,渔船每天早上归港,回来之后就地便是个海鲜市场,市场上聚集了一大早就来这边上货的海鲜商贩,他们大多来自库峰市市区或者附近城市,到处都飘散着鱼虾蟹的腥味,人声鼎沸,生机勃勃。 梁圆舒按照周琳玥给画的图,沿着海岸走了一会儿,到达一艘船身写着“远光”的闲置渔船旁边,却并没有发现接应的车辆。 她看看图确认就是这里没错,又在附近走动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周琳玥告诉她的那个车牌号,正疑惑着,突然一辆车停在不远处的路上,还未等她看清车牌,从车上走下的人可着实给她吓得不轻。 她赶忙环视周围,直觉就是想找地方躲起来,于是乎,她下意识地往人群里钻。哪成想对方早就发现了她,直直朝着她走过来。 眼看人已经到了面前,梁圆舒连连后退,惊讶地问:“你你你……你怎么……?” “说我猜的,你信吗?”迟阳朝四周看了看,调侃道,“怎么了?游艇趴办到这来了?改海鲜趴了?” “我想吃海鲜,不行吗?”梁圆舒嘴硬,赶忙掏出手机来要联繫周琳玥,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迟阳却突然伸手,不由分说便把手机从她手中抢了过来,还没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 “噗”的一声,手机在水里溅了个水花,沉了下去。 “你干什么?”梁圆舒懵了。继她本人被扔进水里之后,如今竟是连手机也惨遭毒手了? 迟阳耸耸肩,竟然耍起了无赖:“不想让别人打扰我们独处的时光。不是要吃海鲜吗?走,我带你去吃。” “谁要跟你独处!”梁圆舒气得直跳脚,扯着他的衣服把他拉到岸边,气得恨不得推他下水,“去给我捡回来!” 迟阳眉毛一挑,非要把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说出来刺激她一下:“沉底了,不可能捡的回来的。” 梁圆舒气得捶打着他:“你是不是有病啊,你——” “小心!”迟阳惊呼一声,拉了她一把,她被拉到一边,强大的惯性却使迟阳一下子栽倒了。 而后,水面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比手机那一下大得多。这一声惊得许多人都被吸引了注意,连刚刚抱着一箱海虾差点撞到梁圆舒的小伙子都被吓得一身汗,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和几个渔民一起救人。 渔船停靠的岸是以水泥砌的,岸边有专门系住渔船的缆桩,并没有围栏之类的保护措施。 迟阳被救上来时已经昏迷,梁圆舒又后悔又自责又害怕,一时之间急得快要哭出来,她手忙脚乱地帮他做心肺复甦。 所幸他只是摔下去的时候腿被水泥台阶磕到了,一时疼痛忘了闭气,呛了水造成短暂昏迷,心肺复甦做了一半,人就醒了。 梁圆舒不知是吓的还是高兴的,一下子掉了眼泪。 迟阳带着一身咸腥的海水,拥抱了她。 “啧啧,没出事就好。”救人上来的渔民见状,开始絮絮叨叨,“我说这是什么地方,小年轻谈恋爱也别挑这啊,多危险。” 第94页 迟阳尴尬地笑笑,说:“抱歉。” “都湿成这样了,我看先去我家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吧。”这渔民虽然絮叨,却很热心,他回身招呼刚刚差点撞到他们的小伙子,“你先别干了,带他们回家。” 迟阳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梁圆舒,点头,说:“那就给您添麻烦了。” 到了渔家,梁圆舒先让湿透了的迟阳去洗澡,自己藉机找女主人借了个手机,给周琳玥打电话。 电话通了,却一直都没有人接,她怕周琳玥那边有事情走不开,不敢催得太急,以免被人发现有问题,她只好握着手机,等对方回电。 迟阳从浴室里出来,毛巾一半搭在脖子上,一半拉起来,擦着头发,见梁圆舒还在拿着手机出神,就从身后叫了她一声。 “哎呀!”梁圆舒一下子跳开,手机差点脱手,她不爽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跟手机有仇?” “你自己鬼鬼祟祟的,怪我了?”迟阳不看她,走到太阳下,找个凳子坐下,“这么紧张,怎么?是跟那个盛泰的大少爷打电话?怕他知道咱俩在一块?” 梁圆舒闻到一股浓浓的醋味,竟觉得眼前的男人莫名的可爱,她走过去,无比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毛巾,说:“我来帮你擦。” 宽大厚实的毛巾包裹着头发,柔若无骨的手从头上一寸一寸轻轻的揉过,太阳暖烘烘的,微风里全是海洋的味道。 不经意间,迟阳的思绪飘远了。 他想,若是与她在这里定居下来,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争斗,每天只为海洋气候变化和自家打渔设备发愁,休渔期就两个人去旅行,这样的日子也不赖。有了孩子可能会麻烦一些,因为孩子和孩子妈都是一样的不让人省心,院子里晾一些鱼干,做一些虾酱,应该是不错的选择,等母亲和继父从国外回来,一定会很喜欢。 “诶。”他扭过头去看梁圆舒。 “干嘛?”她停下了动作。 “你说你会喜欢我六年,”迟阳提起两人曾经的玩笑话,“现在眼看快到期了,我能不能要求续期?” 梁圆舒心头一颤,这么多年前的戏言,他还记得,她强忍着难受,拒绝:“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 “梁小姐,你没有契约精神,六年,是你自己说的。”迟阳的话音里带着委屈和受伤,他声音弱了下去,又强调了一遍,“是你说的……我都听你的话,回来了,你怎么能又不认帐了呢?” 梁圆舒于心不忍,在理智到达战场之前,感性首先占领了高地,她嘆口气,说:“就算我遵守契约精神,现在离六年还剩三个月,这三个月的时间,给你了,又能怎么样?到时候,期限一到,你会乖乖回a国,不再纠缠我吗?” “不会。” “那不就结了?”梁圆舒无奈地说,“咱俩已经是过去了,早就没戏了。” 第58章 什么没戏, 迟阳才不相信:“都这么多年了, 我也不是穷小子了, 你妈还会反对吗?” 梁圆舒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想了想,说:“我妈反不反对, 我不知道,但有一个人,一定是反对的。” “谁?”迟阳赶紧问。要是让他知道这人是谁,他一定拼尽全力努力摆平。 “龙王。” “啊?那是谁?”迟阳一时没跟上她的天马行空, 心想, 这丫头, 除了姓楚的, 还有个姓龙的? “你看咱俩一见面, 不是掉温泉里, 就是掉泳池里, 这次更严重,还掉海里了, 这个问题,可得充分引起重视啊。”梁圆舒继续神乎其神地胡扯,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我跟你说,这一定是龙王爷给我们的警告。” 迟阳这才明白,自己这是被她涮了一把,气的他直接从她手里一把夺过毛巾, 转身就走,走了两步,还是意气难平,又愤愤然转过来,指着她,说:“你就给我编吧!” 对这个女人,迟阳是又气又无奈,他就是拿她没办法,道理是讲不通的,你跟她好好沟通,她就给你打马虎眼,有时候他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把她办了算了,生米煮成熟饭,看她还要怎么赖。 “哎哟,你在这儿呀,还以为你在屋里。”渔家的女主人从笑着出来,手中捧着两件衣服,说,“给你找了两件衣服,凑合穿,待会儿洗澡时把湿衣服换下来,我给你过一遍水晾起来,今天太阳好,干的也快。” 梁圆舒看着她手里两件花里胡哨的衣服,有点为难,虽说是农村,可也不至于花得如此夸张吧。 “额……”她可没忘了自己来这一趟,还有任务在身,不便久留,真穿上这身衣服,估计就得等自己的衣服干透了,换回去才能离开,于是她委婉地拒绝,“我这湿的也不是很厉害,要不就……不用了,风吹一吹就干了。” 女主人不依,开始给她讲起了道理:“哎哟这可不行,你们年轻人吶,那就是对自己身体不在意,到了我这个岁数,落下病根儿,就知道后悔了,你看你这小身板,你——” 梁圆舒赶紧叫停:“阿姨,我换,我换……” 第95页 “这就对了。”女主人把衣服递给她,嘴里嘀咕道,“你们现在年轻人的潮流也真是奇怪,我年纪大了,越来越不懂了,像这种花纹,我年轻的时候都不太时兴了,你们怎么还能喜欢这个?” “啊?”梁圆舒心里腹诽道:我也看不懂这种“潮流”!她觉得奇怪,问道,“什……什么潮流?谁说的?” “就你男朋友啊,刚我让他进去给你挑件衣服,他选的这个,他跟我说,现在这种大红大绿的花纹比较时尚。” 时尚个大头鬼啊!梁圆舒气得头顶冒烟,这个迟阳是故意作弄她吗? “他呢?” “他穿的都是我儿子的衣服。” “不是问这个。”梁圆舒皮笑肉不笑,谁管他穿什么,裸奔才好呢!她压下火气,组织了一下语言,问,“我是说……他人呢?去哪儿了?” “去给你买内/衣了。”女主人大拇指指向身后市集的方向,那边有几家商店,其中也有内衣店。 “内!衣!”她想找个地缝钻。 “对啊,我儿子跟你男朋友身高体重差不多,刚好有几件没穿过的内/裤,就给他找了一条穿,但是你这个……”她指了指梁圆舒胸前,又指了指自己,笑一笑,“没办法,只能去买新的了。” 梁圆舒顺着她指的方向低头看了看,也跟着尴尬地笑了起来。 梁圆舒洗好了澡换上衣服出来的时候,迟阳瞅着她那一脸不爽的样子,憋了半天,还是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大花被面一般的小红褂,配上瓦蓝色的条绒裤子,处处透露着一种村花的“时尚感”。 梁圆舒气得直接冲上来打他,被他闪身躲过,顺便还伸手拉了一把,直接把人就给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梁圆舒跌跌撞撞地扑到他怀中,还没来得及开口骂,就被他拥住,悄悄地在她耳边说:“我女朋友真漂亮。” 她刚想反驳他的假惺惺,却是一愣,她忽然想起,五年前,父亲的生日party时,她帮迟阳打好了领结,说的那一句“我男朋友真帅”。 “谁是你女朋友?”话一出口,她又愣住了,这句话,也是她和迟阳的回忆。 “就没点新意吗?”迟阳知道,她与自己一样也想起了以前的事,他学她当年的样子,“我女朋友姓梁名圆舒,是天上的月亮,除了长得漂亮,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餵!”梁圆舒一把将他推开,不满道,“我当年可是把你夸上天了,你怎么把我说得这么差!” “你生什么气呀?”迟阳压低声音,凑到她面前,蛊惑道,“我说的是我女朋友,又不是你。” 又是这一套,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两人在“补习屋”外确定关系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可是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股傻劲往前沖的小姑娘了,她不再无所顾虑,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又想靠近,又怕他是敌人。于是她选择了最鸵鸟的处理方法,假装听不懂。 “你去哪呀?” “去看看衣服干没干,我赶时间!” 迟阳跟上来,问:“你赶时间?怎么?你不是来这吃海鲜吗?” 梁圆舒脚步一顿,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迟阳尤其关心她的行程问题,她不愿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只是烦躁地挥挥手:“我赶着去市里吃行不行呀!” 恰巧走到屋里遇上了女主人,女主人听见她的话,笑起来:“市里哪有刚打捞上来的新鲜呀?我看衣服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今天你们就在这吃了午饭再走吧,我下厨,让你们吃最正宗的海味。” 啊?梁圆舒这下子可算是忙中出错弄巧成拙,她刚要拒绝,只听迟阳笑着说:“那就麻烦齐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说起来要不是我家儿子做事太莽撞,你也不会掉到海里,就当我给你赔不是了。”齐阿姨热情地说。 梁圆舒懊悔地捂着脸,恨不得掐死自己。 齐阿姨高高兴兴地去准备了,迟阳发现梁圆舒正气哄哄地瞪着他,嘴巴嘟得老高,他竟然还挺高兴,笑嘻嘻地说:“你看,盛情难却。” 梁圆舒捧着脑袋,感觉头涨得厉害,可能要爆炸,她愤愤然问:“你到底为什么回来啊!” 迟阳却一改嬉笑的态度,严肃地问:“你问我为什么?是你让我等你的……” “我……”梁圆舒一时语塞,当时她以为仅仅是留下来帮忙打理公司的事务而已,根本没有想到这是个沉疴已久的烂摊子,她越查越深,摊子也越铺越大,本来以为最多两年就能了却的工作,拖着她往前步履维艰地走了一年又一年,所做的事情,也脱离了原本以为的“打理公司”,很多事情都不能摆到明面上说,现在她这个状态,更像是一个抛弃旧爱的富家子弟吧。 “对不起。”她沉吟了许久,终究还是无法辩解。 后来,男主人也回来了,见到梁圆舒的打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梁圆舒不好意思地拉拉衣服下摆。 “孩他爹你回来了?螃蟹带回来了吗?帮我蒸一下!”女主人齐阿姨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把丈夫拽走,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递给梁圆舒,“这是找你的吧?” 第96页 梁圆舒一看那号码,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想起迟阳正在帮忙洗菜,她才放下心来,接过手机,说了一声谢谢,躲到院子里,接了电话。 周琳玥奇怪地问:“怎么回事儿?你这是什么号码?” “手机掉海里了。”倒霉透了。 “没出什么事吧?” 回应周琳玥的是一声长长的嘆气声:“哎——” 周琳玥觉得不太对劲:“‘哎’是怎么意思?终于要熬出头了,还不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她反问,“我都好多年没高兴过了。” “那我说个让你高兴的。”周琳玥想了想,“如果成功了,你就能跟迟阳吐露心声,冰释前嫌,双宿双飞。” “你用再多成语我也高兴不起来。”梁圆舒有所顾虑,“你说迟阳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觉得他可疑?” “我不知道。五年没见,谁也不确定对方会变成什么样,你看我爸对我妈那么好,不是也变心了?”梁圆舒也看不透说不清,“你知道我手机怎么掉海里的?” “嗯?怎么掉的?” “迟阳扔的。” 周琳玥一惊:“我靠,迟阳怎么也去了?他怎么会知道你在那?” “我哪知道。”梁圆舒也是一头雾水,“我还以为你告诉他的。” “餵!” “不然怎么解释?”梁圆舒有气无力道,“这个计划没几个人知道。” “哎!”周琳玥也被传染了嘆气的习惯,“如果真怀疑他挡路,你就快刀斩乱麻呗。” 梁圆舒犹疑了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到,才弱弱地说:“即使道理我都明白,即使觉得他特别可疑,我还是想相信他。” 周琳玥明白了:“你别告我,如果他真的另有所图,你也对他下不去手。” 梁圆舒没说话,明显就是默认。 “我以为你这些年已经铁石心肠了。”周琳玥感嘆,“再硬的心,还是一遇到他就软啊。” “是不是特别失望?后悔跟我这样的人合作?” 这次换周琳玥沉默了,她的沉默,倒不是默认,相反,她竟然觉得有些欣慰,为一个在尔虞我诈里浸淫久了,久到连自己都快遗忘了的人,心里依然存着一个无论如何都想要无条件相信的人而欣慰。 “要是他真是敌人,你会死在他手上。”周琳玥就是这样现实,再多的感性,还是会被理性硬生生压制。 “那也没办法。”梁圆舒自嘲地笑,“我自己的选择。要是你怕被我连累,你可以先——” 周琳玥打断她,心态无比豁然:“跟你合作,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没办法,要死一起死了。” 第59章 过了一会儿, 海鲜上了桌, 除了鱼虾蟹, 还有满满一桌的菜,齐阿姨热情地招呼大家来吃。 饭桌上,男主人齐大叔挑了两只个大的螃蟹给迟阳和梁圆舒:“来来来, 别客气,现在这季节的螃蟹最好了,多吃点。” 梁圆舒看着面前的螃蟹,犯了难, 这个东西, 她一向是会吃不会剥的, 说出来肯定会被笑话。可是看着主人期待的眼神, 她又不好推辞, 犹犹豫豫地把手伸向了面前的螃蟹。 迟阳先她一步, 拿走了她的螃蟹。咔嚓一下, 驾轻就熟地掰开了蟹壳。初秋时节,休渔期刚过, 这时的蟹最是肥美,个个都是膏满黄肥,看起来就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迟阳动作熟练,修长的手指快速剥着,不一会儿,她的碗里就堆起了蟹肉的小山。 看着他手中忙个不停的样子,梁圆舒心里有些甜丝丝的, 不知不觉间嘴角就翘了起来。 迟阳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又变成多年前那个严肃的小师兄的样子,命令道:“赶紧吃。” “哦。”她乖乖听话,低头夹了一块蟹肉,尝了尝,甜甜的口感,不需要蘸任何酱料,保留着海鲜最基本的鲜味,令人食指大动。昂贵的海鲜料理,她吃过不少,可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守着大海,大口大口吃海鲜,比起那些精心烹饪的料理,她更喜欢这份最真实也最朴实的味道。 “小伙子你也吃呀。”齐大叔看迟阳忙活了半天,一口都没吃到,有点心疼,“你也太宠你老婆了吧。” 梁圆舒小声辩解:“不……不是老婆。” “嗯,女朋友。”迟阳满手都是剥蟹弄到的汁水,笑得一脸幸福:“我恨不得每天都能帮她剥螃蟹。” 肉麻的话一出口,饭桌上的一家三口被齁到了,笑着佯装受不了。 迟阳只是笑笑,也没再说什么,天知道离开她的那几年他每次见到别人恩爱,心中都会微微泛酸,每当夜深人静,总是无法入眠,他渴求可以与她再见面,哪怕是过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也是他梦里出现无数次的场景。 梁圆舒脸一红,夹起蟹肉,硬生生塞到迟阳嘴里去,用傲娇掩饰自己的害羞,道:“谁每天吃螃蟹啊,不怕肠胃受不了?” 迟阳没想到她会主动帮自己餵食,又见她这副娇羞又嘴硬的样子,简直要爱到心坎里去,说话的声音都柔了好几分,他轻笑,不与她争辩,顺着她:“不吃螃蟹,吃别的也行。” 第97页 说完,趁对面三人了没注意,悄悄凑到她耳边,拿手掩着,轻声蛊惑道:“想吃我,也是可以的。” 梁圆舒耳根到脖颈立即被红潮蔓延开,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一想到迟阳竟然大胆不避人地说着露骨的话,吓得她凳子都没坐稳,连人也差点摔下去。 “没关系没关系,别捡了,小波你快去给姐姐拿一双筷子。”齐阿姨自然不晓得两人这边的暗潮涌动,只当她是不小心,热心地吩咐儿子去拿筷子。 “不好意思。”梁圆舒顶着一张大红脸道歉。 “没事,接着吃。”齐阿姨把儿子拿来的筷子递给她。 齐大叔与他们闲聊道:“说真的,你们两个人怎么找到这来的,吃海鲜旅游什么的一般都去西港那边。” “额……我们……”她此行的目的哪能随便告诉别人。 那位坐在一旁的少年开口了:“你们不会是私奔的吧?” 梁圆舒一听这话,哭笑不得地维持着笑容。这孩子年纪轻轻的脑洞也太大了,这顿饭还能不能好好吃了…… “臭小子,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私奔?”齐阿姨一巴掌拍到儿子后脑勺上,又笑眯眯地问梁圆舒,“我看你们像是新婚夫妻,是不是度蜜月?” 这位脑洞更大,谁会来小渔村度蜜月呀? “真没见识,他俩一看就是那种文艺青年,来咱们这穷游的。”齐大叔也抛出自己的观点。一家人一时之间热烈讨论了起来。 迟阳看了梁圆舒一眼,见她无所适从的样子,眉眼中染上了一丝笑意,对热情的一家人解释道:“其实我们只是迷路了。” 饭后,衣服也晾干了,他们换好了衣服,告别了热情的一家人,驱车离开。 梁圆舒显得很焦急,这一上午已经耽搁了,她不停催促迟阳快点开。可迟阳偏僻优哉游哉的,好像真是来带女朋友郊游的一样,一点也不着急。 梁圆舒在第n次催促被当做耳边风之后,气得喊他停车。 他把车子停到一边,还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了?” “我要自己拦车。”她站在路边,气鼓鼓的,不想与他多说。 迟阳不同意:“上车,闹什么脾气啊?坐陌生人的车多危险。” “还能比你危险?”梁圆舒就要与他对着干,说着说着还委屈了起来,“迟阳,对我来说,没有人比你更危险了。” 迟阳嘆气,重复道:“上车。” 梁圆舒站在原地与他僵持着不动。 “你不就是要快吗?我就给你开快点,行不行?”迟阳的语气放软了,像是央求。 梁圆舒观察了他一会儿,才半信半疑地打开了车门,临上车前还不放心,问了一句:“真的?” “快点上来。”迟阳催促,“你又不赶时间了是不是?” 梁圆舒闻言,拉开车门钻进车里,繫上安全带,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迟阳果然提高了车速,梁圆舒估摸着,以这个速度,虽然会比计划中晚一些,但还是能在晚上到达预定的地点的。 “那个……迟阳……”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在那之前先跟迟阳摊牌。 “什么?”迟阳开着车,问。 “你明明在a国呆的好好的,是孙志高让你回来的?” 迟阳想了想,说:“对。” 梁圆舒开门见山:“他给了你什么?名,还是利?” “你什么意思?”迟阳皱眉。 “我直白点问你吧,”梁圆舒深呼吸,双手紧紧攥成拳放在膝上,“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吱——”车子剧烈晃了一下,紧急剎住了。 “怎么了?”梁圆舒察觉到异样。 “车胎爆了。”迟阳淡淡道。 梁圆舒着急地伸手要去开门,准备下车查看,迟阳眼疾手快拉住她,将车门锁死,让她不得不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无法逃避地与他对峙。 “先别管那个了,我觉得我们现在要说的事情比较重要。”迟阳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拉了一下,迫使她把脸转过来,两人面对面,他说,“我又没有听错?你问我回来的目的?你是真的傻,还是没良心?”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词,梁圆舒反驳:“我怎么了?你就这样突然回来,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迟阳越看她,越觉得可恶,他捏着她下颌的手微微收紧,再往下移一寸就能掐死她,他紧咬着牙,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手上使力,却是将她拉近,带着怒气,说,“做这个!” 梁圆舒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印象里就连她对迟阳穷追不捨的那段时间,他也不曾露出过如此愤怒的表情。 直到柔软的唇瓣相贴的瞬间,她的元神才一个又一个地渐渐归位。她慌乱地伸出手来,想要推开他。 迟阳好像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一招,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手,把她牢牢压在座椅上,她想用另一只手,这次才仅仅有了想法,还没付诸行动,便被迟阳将两手一併握住,他以单手按住她的双手,不让她挣扎。 第98页 他像一只愤怒的猎豹,唇齿之间的动作毫无怜惜,横冲直撞地强行侵入,累积了五年,分居两地不得相见的思念,以及对她毫无理由便将他抛弃的那份怨气,纷纷汇成熊熊火焰,灼烧着他的理智。 女人的力量是没办法和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相抗衡的,更何况这个男人还处在失控的状态下。从迟阳的表现里,她感受到了不安,她的心中泛起一丝丝心疼,想要抱抱他,却碍于手被压制着,于是,她轻柔地回应了他的吻。 迟阳一愣,理智渐渐回笼,他放开了她的手,改为紧紧相拥,亲吻的动作却变得小心翼翼,像是对待易碎的宝物,那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生怕再次失去的惶恐。 梁圆舒也不自觉地将他拥在怀里,她闭着眼,睫毛轻轻颤动,像是花瓣上短暂停留的胡蝶。 温柔缱绻的吻,以她的一记痛呼结束。 她不可思议地捂着嘴,把手拿到面前一看,手上染了一点血迹。她怒目圆睁,瞪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他又犯了什么病。 “欠我的,就用这一下还清吧。”他说完,冷着脸,站在路边,“既然你怀疑我,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 “你干什么?”梁圆舒一把打到他拦车的手势上,愤愤道,“你现在又不怕我搭车会有危险了?” 迟阳抬眼看了看她,张了张嘴,没说话。 梁圆舒没好气地把他一把拉过来。 迟阳被拉着,跌跌撞撞地撞到了车上,梁圆舒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立刻把他堵在了自己和车子之间。 “我如果不信你,根本不会问你那些话。”她说,“你要真是孙志高的人,我跟你说这些,就不怕你回去告密吗?” “你……” “我就是试探你一下,没想到你倒先跟我急了,”她伸出手指,娇滴滴在他胸前戳弄着,有点委屈,淘气地画着圈,“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现在的状况,可是我一直都知道,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下一个我可以依靠的人,那一定是你。” “不管我做什么、和谁接触?”迟阳问。 梁圆舒信誓旦旦的:“对,不管你做什么,你和谁接触,我都无条件相信你,相信你不会背叛我。” “你一定要记住你的话。”迟阳心满意足地笑了,同时宣布,“只要你信我,我就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那——我再问你一遍,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梁圆舒与他靠近了。 “是你。”言简意赅的回答。 “记住你的话。”她也笑了,把迟阳推靠在车子上,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 梁圆舒站在一边看迟阳换轮胎,催促道:“你快一点,我要在天黑前赶到。” 迟阳从忙碌中抬起头来看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把工具往地上一放,站了起来。 “怎么了?”梁圆舒不解。 迟阳去车子里取了东西,走回来,放到她手里。 梁圆舒低头一看,是一只老式的诺基亚蓝屏手机,她更加摸不着头脑:“你送我手机,也不能送这样的吧……” “你暂时用这个。”迟阳蹲下,继续换轮胎。 “这个?”他在开玩笑吗?就算五年前两人恋爱时,家境不好的迟阳用的手机至少也是彩屏的,现在需要节俭成这个地步吗? 迟阳换好了轮胎,从后备箱取出一瓶水,洗了洗手,擦干净,再次强调:“对,这个。还有,既然要开诚布公,那我就明确告诉你,我不会送你去广源会所的。” 梁圆舒摇摇头:“那我也开诚布公吧,老实说,你的行为很可疑,上午在齐阿姨家我就发现了,你故意给我穿奇怪的衣服,让我不得不等衣服干了再走,还拉着我留下吃饭,明显是有意拖延,你到底为什么阻止我见苏董?” “这件事你——”迟阳话没说完,脸色便变得难看起来,一把把她推上车。 梁圆舒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一个男人举着棒球棒,朝着迟阳后背挥了过来,她大叫:“小心!” 迟阳应声转身,擦着脸颊,堪堪躲开,与来人厮打起来。 梁圆舒这才看清,旁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车,与迟阳缠斗的三个强壮的男人便是从那辆车上下来的,这三人看上去凶神恶煞,身上一个个都纹着龙虎,绝非善类。 她想要下去帮忙,其中一个壮汉瞅准空当就要过来拉车门,迟阳赶忙扑过来,死死按住车门,隔着玻璃朝她喊道:“开车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假一天,我要捋一捋后面的大纲,后天照常更新。 第60章 梁圆舒并不想乖乖听迟阳的话, 丢下他独自逃命。她的目光中闪烁着惊慌和犹豫, 忽然余光里瞥见手中窝着的蓝屏手机, 顿时如获至宝,颤抖着快速按下了开机键。 等待的时间显得如此漫长,她一边不自觉地抖动着手机, 好像这样就能让手机感受到她的急迫,自言自语地催促“快点,快点”,一边观察着窗外的战况。 迟阳双拳难敌六手, 何况对方还有武器, 他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跌跌撞撞的, 就要向左侧摔倒, 却仍然拼尽全力勉强支撑着, 不放弃护着车子不让那些人靠近。 第99页 梁圆舒一开始甚至还盼望着能有车辆路过, 可是后来才意识到,这条路十分僻静, 城里过来上货的大型车辆有另外的道路。 老款手机总算是完成了开机启动,不知是他们所处的地方信号不好,还是老款手机获取信号速度缓慢,手机的信号指示栏一直显示空白。此时迟阳已现疲态,壮汉从他身后逼近,他转身稍微慢了一些,被一棍子打在后背上, 他身子猛地向前一扑,四肢着地,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梁圆舒心中钝痛,她看不下去了,咬咬牙,把手机扔到旁边,发动车子向前开出一段距离,而后快速打方向盘、踩离合,一连串动作流畅地交替进行,将车子急速掉了个头,然后给足油门,冲着斗殴现场猛冲过去。 那几个壮汉吓了一跳,纷纷躲避,梁圆舒又让车子不停地打转画圈,几个人想靠近又怕被撞到,犹犹豫豫的,便与圈中心的迟阳隔开一段“安全距离”,待她估计距离足够他们逃跑所需时,车子忽然来了一个急急的转向,伴随着刺耳的剎车声,车子准确地停在迟阳身边。 迟阳早在她先前做出动作的时候便猜到了她的计划,不等梁圆舒说话,车子刚一停下,他迅速拉开车门坐进去,下一秒,还未繫上安全带,车子便“嗖”地一下子开了出去。 那几人这才反应过来,也都跑回到他们的车上,发动车子,打算追上他们。 梁圆舒把油门踩到底,可由于对路线不熟悉,眼看就要被追上。迟阳灵机一动,从刚刚修车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把各式各样的钉子,来不及细细挑选,一咬牙一闭眼,一股脑地全撒了出去。 后面的车子全速追赶,根本没注意,车子驶过“钉子阵”时,过快的车速使前轮带起了钉子,立起的钉子又被后轮压过,车胎瞬间爆掉了,车子的忽然失控,开车的壮汉只顾追赶,对爆车胎的状况始料未及,惊慌失措地打着方向盘,结果还是一头栽到护栏上。 迟阳从车窗观察着,直到发现没有人追赶了,才松了一口气。 梁圆舒惊魂未定,又往前开了很远,确认那些人真的没有追上来,也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减缓了车速。 过了一会儿,“噗!”她忽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迟阳奇怪,这丫头少根筋吧,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笑。 “要被吊销驾照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使她即使说到这种不开心的事,也是当做笑话来讲。 “呵,”迟阳也笑起来,把玩着刚刚一时情急从一大把钉子里掉出来留在座位上的漏网之鱼,“我可能要坐牢了。” “怎么办?”梁圆舒朝他眨眨眼,逗他,“一起逃跑吧。” 迟阳挑眉:“求之不得。” 车子行了十公里,看起来才繁华了些,路两边都是一整排整齐的门面房,像是到达了城乡结合部,梁圆舒将车子停在路边。 “怎么了?”迟阳问。 “上厕所。”梁圆舒开门下车。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塑胶袋。 “给。” 迟阳接过来,扒开袋子一看,就笑了,里面有药膏,还有创可贴。 他把药膏打开,凑近了车内的后视镜,照着镜子,往手臂上、脖颈上、脸上的伤口上涂抹。 梁圆舒开着车,觉得他有些碍手碍脚,随口说道:“干嘛凑到中间来,你那边没有化妆镜吗?” 迟阳边对着镜子往额头上贴创可贴边说:“临时查到你要来库峰市,时间紧迫,我能弄来一辆车就不错了,还想要化妆镜?” 说到这个,梁圆舒想起来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迟阳从镜子里移开视线,看她一眼,拿过被她扔在一边的蓝屏手机,扔到她怀里。 “什么意思?”她不解。 “说你傻,还老不承认。”迟阳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现在不比以前了,谁还玩跟踪反跟踪那套啊?都用智慧型手机了,植个木马轻而易举,一切事情全能搞定。不仅能随时获取你的定位,连通话记录简讯记录都能看到,甚至还能对你进行通话监听。” “你是说……他们一直都知道我的计划?”梁圆舒背后一阵凉气袭来。 “那倒未必,这个程序应该才植入不久,我找人黑进去,发现他们并没有获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次你的地理定位信息,也被我们拦截了。” 迟阳的话,让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所以你就知道我在这里?”梁圆舒好像明白了。 “对,不过很奇怪的是,在他们并没有得到你的位置信息的情况下,雇的那些打手却还是找到了你。”迟阳留了个思考题给她,“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是说?有人透露了我的行踪?”梁圆舒眼睛徒然瞪大,惊恐地说出来这个猜测。 迟阳点点头,欣慰道:“还不算太蠢。” “可是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不是我,不是云寒……”梁圆舒眼珠转了转,讶然,“难道是周琳玥?” “你对你那个挂名男友还真放心,就这么毫无理由地排除了,不过他也确实没有必要出卖你。”迟阳吃完了飞醋,回归正题,“周琳玥虽然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但还不至于这么坏。” 第100页 “那还能有谁?” 迟阳继续试着引导她,“除了你们,其实还有别人知道的,你好好想想。” “别人?那就是你咯……”梁圆舒胡乱说道。 迟阳真想给她一个白眼。 “啊!难道你说的是——”梁圆舒顿悟道,“苏董?” 迟阳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梁圆舒猜测得到证实,仍然难以想像,眼睛瞪得斗大:“怎么会是他?” “我以为他不知道你走哪条路过来,你只要不去找他,他就无法知道你在哪,也就没法伤害你。”迟阳目光阴鸷,“没想到还是被他找到了,看来水陆空几个地方他都布了人。” “等等,”梁圆舒有点奇怪,“苏董是我们的人呀,我大哥对他有恩。” 虽然这些年她都没有出面与苏董直接接触过,不过以往几次行动苏董都多少有配合,这才被梁圆舒信任,打算去见他,当面共谋这次大计。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迟阳冷哼道,“商场上,有几个人跟你讲情义?都是为了名利罢了。” 梁圆舒笑笑,说道:“也有不为名也不为利的呀,比如你。” “我?我是为女色。”迟阳瞥她一眼,想笑,却扯动了嘴边的伤口,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他摸了摸伤口,自嘲,“所以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那你还往刀底下钻?”梁圆舒揶揄他。 “上了贼船。” “谁稀罕你,要下船赶紧下。” “不下。”迟阳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贼船也是船,凑合用吧。”迟阳最喜欢和她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抬槓,每次一见她气成河豚的样子,就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精心策划好几年,竟然还是暴露了。”梁圆舒想想就发愁,“看来这次不得不正面对抗了。” 迟阳略一沉吟,问:“你原来的计划是怎么样的,说来听听。” “嗯……水北庄园的那个项目,你知道吗?” 迟阳点头:“听说过。” “瑞福计划和盛泰共同开发这个项目,盛泰二子夺嫡的事情是人尽皆知的,前阵子媒体一直在赌,到底是哪个阵营会拿到这次合作项目。” “嗯,”这些报导,迟阳也看过,“所以呢?” 梁圆舒继续给他讲道:“表面上看起来,云寒在这次争夺中败下阵来,让他弟弟先下一城,其实他是故意请君入瓮。” “这话怎么讲?” “我们查到,水北庄园那块地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孙志高早就知道,但他和炒地的人勾结,隐瞒不报,一心放话出去说政府要在那片规划高级商业区,把价钱炒高后,再用公司的钱买进,签的合同写着市面价,而实际上是以废地的低价买进的,中间的差价就进了姓孙的腰包。”梁圆舒解释道,“共同开发什么的,只是个幌子,到时候土地质量不达标,工程审批不下来,这地就得变成废地一块,谁跟着掺和,谁就得血本无归。” 迟阳明白了,他点点头,低声自语:“假之以便,唆之使前,断其援应,陷之死地。” “什么东西?”梁圆舒不明所以。 迟阳正垂着眼若有所思,于是随口答道:“三十六计之一。” “哦,云寒还懂这个呢。”梁圆舒觉得稀奇。 “那你呢?”他又问。 “我已经找好了媒体,孙志高不是想在董事会时给他外甥索要股权、藉机扶正吗?我就在大会时把地的事曝光,私吞公款可是重罪,这回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梁圆舒越说越激动,熬了五年,憋屈了五年,终于有机会公开一决胜负,心中的期待简直抑制不住,不过她也有顾虑,“可是如今少了苏董的支持,成功的机率一下子就小了不少,凭我一人之力,怕是压不住那些董事。” 迟阳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梁圆舒推推他:“喂,睡着啦?” 迟阳抬头,看她,说:“就照你的计划来。” “能成吗?” “听我的,还有——”迟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说,“相信我。” 梁圆舒也没有丝毫犹豫,爽快地应下:“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蓝屏手机是防定位防窃听的神器,刚知道这事的时候也想来一个,然而想想好像并没有人要窃听我…… 第61章 这一天, 迟阳过得可算是相当充实, 又是落水, 又是被人打一顿,又是生死大逃亡。最终,两人在库峰市找了个旅馆随便休息了一晚, 并于第二天上午坐上了回程的火车,历经五个多小时的硬座旅程,才在下午回到了泰城市。 迟阳回了家,本想洗个澡休息一下, 补充前一晚严重不足的睡眠, 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着简讯, 眉头深深地皱起, 正低头思考着对策, 门铃响了。 他打开门, 门外站的,正是刚刚才与他分开不久的梁圆舒。 “你来干什么?不回家睡觉?”迟阳疑惑, 他不是已经把她送上回家的计程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第101页 “回去又要编谎话,对付孙佳丽,突然觉得好累,不想回。”梁圆舒瘫坐在沙发里,看上去疲惫至极,了无生气。 迟阳不解:“那你这是——?” “我今天要住这。”她大喇喇地躺在沙发上。 迟阳微微摇头,皱眉, 劝她:“这样不行,你应该回去看看你妈和你哥,别在行动之前出什么岔子。” 梁圆舒也知道他说得对,自己确实是任性了,她只得嘟着嘴,听话地点点头,又哀求道:“那……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行不行?” 迟阳也知道昨天晚上在别人的地盘上,时时刻刻要防着苏董的人再追过来,两人都睡得提心弔胆,他嘆口气,答应了:“好吧。” 迟阳体谅她的不易,也就随她去了。他转身边脱下衬衫,边往浴室走。不一会儿,哗哗的流水声传了出来。 “要帮忙吗?”刚刚还喊累的人,此时却在浴室外朝里面探头探脑。 “餵!”迟阳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挡住自己的“关键部位”。 梁圆舒不满地撇撇嘴,转身往回走:“切,我就是觉得你后背受伤了,想来帮你,既然不要那就算——啊!” 浴室门口的地上有水,她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栽倒,迟阳也顾不上别的了,赶忙冲过来将她拉住。 危险虽然是暂时解除了,但是当两人缓过神来,空气也凝固了。 梁圆舒眨眨眼,面前的迟阳,身上还滴着水,不知是因为洗澡的热气还是害羞,脸红彤彤的,仿佛还是当初那个二十三岁的小伙子,面对她的挑逗时一边躲闪一边脸红,一脸青涩模样。这样的迟阳让她觉得十分可爱,于是她想也没想,遵从着自己的心,凑过去,在他的脸上重重地啄了一口。 迟阳一愣,身子僵住了,下意识地将她拉起来,推到浴室格挡的玻璃门上,他的气息越来越热,胸前起伏的频率越来越高。 “迟阳?”她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她的声音像妖精的魔笛,又甜又软,把迟阳的心都叫得酥了起来。 或许只是想确认他的伤势,冰凉的小手一只贴在他胸前,一只轻轻地在他的背嵴间游走。迟阳的喉结上下滚动,背上的伤早已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浑身的血液被那只手吸附着,一会儿流向这里,一会儿流向那里,召唤着他心中蛰伏已久的强烈的情感和欲/念,最后,小手停留在六年前留下的那块小小的疤痕上,大概是觉得好玩,竟轻轻地绕着它画起圈来。 迟阳也不清楚,自己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把惹火的罪魁祸“手”生生抓住,又用了多大的意志力,将她推开。 梁圆舒在这男女之事方面毫无经验,她甚至不知道迟阳刚刚经历了怎样的天人交战,在迟阳抓起浴巾走出去时,还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不洗了?” 迟阳一把火无处发泄,说话的语气也就硬了一些:“不洗了,我出去一趟。” 他快速穿好了衣服,在玄关换鞋的同时嘱咐道:“你休息够了早点走。” “你生气了?”梁圆舒有些莫名其妙。 迟阳才意识到自己过急语气再配上刚刚的话,听起来确实让人以为他不太高兴,他抱歉地笑笑,声音也放柔了,解释为什么让她早点走:“趁天亮走吧,我有事可能没法赶回来送你,天黑了你自己回家的话,我不放心。” “哦。你……你也不要忙太晚,注意身体。”梁圆舒追到门口,娇滴滴的像一个送丈夫出门上班的小媳妇儿。 迟阳按下电梯按键,看着电梯的数字指示灯,再一转头,梁圆舒还站在门边,浅笑着目送他,眼神里满是爱意,他心中一动,快步走上前去,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随后,电梯门打开了,迟阳快走几步,上了电梯。留下后知后觉的梁圆舒,盯着电梯门,轻轻抚着唇,傻笑不已。 从瑞福公司的会议室里向外看去,泰城的风貌尽收眼底,此刻,乌云密布,天空低得好像要压下来,一场大雨在这座城市中酝酿。 今天是瑞福每季度的董事大会的日子。董事们与公司各部门主管经过开会商议,确定了下一季的营销计划。 散会之前,有人叫住正待出门的各位高层和董事,特意提起另一档子事。 “我想大家也看到了,孙先生为公司劳心劳力,如今公司蒸蒸日上,孙先生可以说是居功至伟,孙先生本人高风亮节,坚决不要升职加薪,我这个外人是看不下去了,我认为梁超杰小少爷也是梁先生的儿子,应该和梁先生其他三位享有同等的待遇。”徐董事是孙志高的幕僚之首,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出乎梁圆舒的意料。 梁圆舒离公司不远的大楼租下一间屋子,悄悄用耳机监听着会议室里的一举一动。 a经理故作客观地分析:“梁总作为梁家老二和总经理,持有20%的股份,梁小姐作为小女儿,也有15%,梁谨言跟梁家没有关系,都有10%可拿,梁超杰小少爷是梁先生亲儿子,理应有股份才对。” “就是。”b经理也不错过这个巴结孙志高的机会,“都是姓梁的,不能区别待遇吧。” 梁圆舒冷哼一声,这个孙志高真会挑时间,这是故意让部门经理们在不明真相的董事面前制造舆论呢。 第102页 有人也提出反对意见:“这个事情,还是要等梁先生醒过来之后亲自处理吧,毕竟是家事。” “瑞福本来就是家族企业,梁先生的家事就是我们的公事。”b经理反驳。 “可是梁敏行总经理今天请病假,乔董事长又身体抱恙,这个时候……”又有人质疑。 “如果我在呢?”一声低沉的男声传来,会议室的门缓缓打开。 “苏董?”众人惊讶。 苏董是瑞福里除了梁家人以外持有股份最多的股东,几年前跟着梁昆搞扩大经营,两人被骗,血本无归不说,瑞福也面临严重的破产危机,梁谨言从大学休学,回来重整旗鼓,不计前嫌地重用了他,后以年迈为由,交出手中权力,回到老家库峰市旁边的某个旅游城市养老,经营一间高档会所,现在在瑞福里相当于挂名董事,公司里的事情早已不再插手。 “董事会没有决定权的事,股东有。”苏董说,“今天我就以股东的身份宣布,梁超杰——” “哗啦——” 大门再度打开,梁圆舒站在门外,款款笑着,环视一屋牛鬼蛇神。 “苏董,”她开口,似笑非笑,“别来无恙呀。” “呵,这不是月月吗?”苏董面上堆起笑容。 梁圆舒撇撇嘴,扯出一个敷衍的笑,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聊什么,不过请大家先看看这个。” 电视上,专家在讲述重金属超标对人的危害,下方一行醒目的大字——水北庄园土地重金属严重超标。 众人一惊,纷纷交头接耳。 “孙志高先生,这个项目是你负责的对吗?”梁圆舒问。 孙志高却是显得异常淡定,答道:“对。” “那你知道重金属超标这件事吗?” “不知道。” “你在撒谎!”梁圆舒怒斥他,把一沓文件扔到桌上,“你与顺恒地产的人勾结,你用公司的钱高价买进一块没有价值的废地,藉机中饱私囊。” “这……孙秘书,有这种事吗?”几个董事疑惑地问孙志高。 “没有。”他一口咬定,“梁大小姐,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是吧?”梁圆舒将手机接通会议室电脑,按下播放键,音响里传来一段对话—— “假的检验报告好出吗?” “当然,这种东西给钱就能做。” “我不信。” “不信你去问问水北那块地的报告是谁出的,泰城很多有名的项目都是我们给做的。” “水北?谁敢拿假报告跟瑞福签约,不想活了?” “报告不是卖家拿来签约的,你以为什么人来做的假报告,是他们瑞福自己的总经理秘书,报告拿来骗董事会的,那些董事又不懂真假,只要证书上说ok他们就也ok了。” “到时候开发时得不到审批,不就露馅了?”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随便找个藉口就遮掩过去了,实在不行就说是后来的污染源,谁能知道?” 梁圆舒关掉音频,挑眉,问:“怎么样,孙秘书?” 第62章 “马路上随便拉俩人读一段对话也能当证据?”孙志高不见棺材不掉泪。 梁圆舒点头, 意料之中, 她说:“早知道你会这样说。” 她翻开桌上的资料, 找出一页,给大家看,并说道:“你挺聪明的, 不走自己帐户,可我既然怀疑你,肯定是要连孙佳丽帐户一起查的。解释一下这巨额的存款怎么回事儿?” 孙志高知道瞒不住了,才乖乖认下:“没错, 是我做的。” 梁圆舒闻言得意地笑着。 “但我也不是自愿的。”孙志高又说, “是有人派我做的。” 梁圆舒双手环胸, 冷冷看着他, 仿佛很享受濒死之人的垂死挣扎。 “是梁总让我做的。” 梁圆舒冷眼看他, 问道:“证据呢?”她料想他只是为了自保随口胡扯, 怎可能拿出什么证据。 “证据在这!”孙志高将一沓授权书拍在桌上, “我做的每件事,都有梁总的授权。” “哗”!一石激起千层浪, 会议室顿时一片议论纷纷声。 梁圆舒赶忙翻看着那些授权书,企图找出一些模仿的痕迹,可惜,那真是二哥的亲笔。 “梁总为什么会做这种事?”一个董事站出来问。 “他说他需要钱。”孙志高说。 “需要钱做什么?他吃喝不愁,别说总经理一职本身就收入不菲,就是什么都不干坐吃分红,也一辈子享用不尽。”有人觉得奇怪。 另一个人出来反驳他:“钱这个东西谁会嫌多嘛。” “梁敏行呢?找他对质一下不就清楚了?” “对啊他去哪了?” 忽然, 电视里的新闻插播了一条新消息——瑞福丑闻再升级,总经理梁敏行于星光ktv包间中参与吸/毒,已被当地警方逮捕。 众人面面相觑,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电视还在自顾自地聒噪着,沉默过后,更激烈的议论席捲而来。 第103页 “这是怎么回事?” “梁敏行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会跑到电视里去?” “我看不是不舒服,是沉迷毒/品吧!” “混蛋,会议不来就算了,还搞出这种事!” “不好了,瑞福的股价……” 董事们乱作一团,纷纷担心起自己的腰包,指责梁敏行无能。 梁圆舒对这件事也是始料未及,但她的关注点与屋里其他人不同,让她心痛的不是股价,而是二哥。 印象里的二哥,是个心软又善良的人,过于优越的生活条件让他有些头脑简单,根本不相信世上有坏人,以至于有时候难免显得幼稚昏庸,易被坏人轻易利用。他虽纨绔,却与那些私生活混乱的富家子不同,为人尚有底线,爱玩,也都是玩一些积极健康的东西,不嗑/药、不滥/交,以往提及身边朋友沾染毒/品,他的态度也是深恶痛绝的,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与这东西沾上边的? “大家静一静!”忽然,有人打破混乱,振臂高呼。 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竟是苏董,他异常冷静,说道:“当务之急,是消除不好的社会影响,现在要做的,是赶快撤换总经理,给社会大众一个交代。” “对,没错,瘾/君子怎么能当总经理!” “还用公司的钱买废地,中饱私囊!” “我们应该推选新的总经理出来。” “梁敏行多年来不作为,他的工作全都是孙秘书在帮他做,我提议孙秘书接替他的职务。” “我不同意,瑞福从来没有外人掌权的先例,如今大小姐还在,推选外人似乎不合适,应该由大小姐坐镇。” “说得对,就算他是听从梁敏行的命令去造假骗公司的钱,但也不能说没有责任。” 董事们不停地在舆论的两边摇摆,苏董立即站出来,搬出老辈的规矩:“梁圆舒是女人,瑞福成立之初就定下的规矩,女儿婚前对公司事务没有决策权。不管这是不是重男轻女的老思想,她的股权现在无法解冻也是事实,一个决策者手中没有股权,就像皇帝没有兵权一样,没有威信。” “没错,孙先生背后有大股东苏董坐镇,说话也有分量,我们应该任人唯贤,比起大小姐,孙秘书对公司更了解。况且孙秘书算什么外人?他是梁老先生的小舅子。” “他算什么小舅子?名不正言不顺的,那孩子是不是梁先生的还有待商榷呢!” 两个阵营的支持者们各不相让,抛弃了以往和谐相处的假象,算是公开撕破了脸。 梁圆舒看了一眼苏董,又看了一眼坐等渔翁之利的孙志高,忽然高声说道:“我自己的股权是没法启用,但我母亲和大哥手里都有股份。” “那又怎么样?就算他们转给你,只要到了你名下,还是不能启用。”苏董信心满满地笑道。 “我没有说他们转给我,股份赠与不是也要其他董事点头才合法吗?到时候你不同意,我们也拿你没办法,苏董,这一点我懂。”梁圆舒也对他笑,“所以我们签了委託书,梁谨言先生和乔静淞女士,授权我替他们执行股东权利。” “不可能,这授权书是假的。”孙志高终于撕掉伪善的面具,大声质疑,“当事人神智不清醒的情况下签署的文件,是不具有法律效力的。”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当事人不清醒呢?”梁圆舒反问。 “这……”孙志高辩解,“在座各位都知道你母亲的身体状况不好。” “身体不好,不代表精神就有问题吧?”梁圆舒步步紧逼。 苏董帮腔道:“梁小姐,这是合理质疑。” “好,”梁圆舒点点头,“那我就来打消你们的质疑。” 她打了个电话,淡淡道:“进来。” 不一会儿,会议室大门打开,乔静淞坐在轮椅上,被周琳玥推了进来。 她看起来精神奕奕,不仅没有精神问题,反而神清气爽。 “董……董事长?”众人纷纷闪避。 “孙秘书,你说我精神怎么样?”乔静淞一派从容。 “这……”孙志高低声呢喃,“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乔静淞冷哼道,“你妹妹给我的那些药,我早就偷偷扔掉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 “现在我可以行使股东权利了吗?”梁圆舒歪歪头,问苏董。 苏董试图找其他藉口:“梁昆还有儿子,这个位子说什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女人来坐。” 梁圆舒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招,笑道:“如果梁超杰根本就不是梁昆的儿子呢?” “大小姐,”孙志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表情阴森森的,“你说我别的可以,你可不能侮辱我妹妹。” “我侮辱她了吗?”梁圆舒转头,周琳玥把文件袋递到她的手上,“这是梁超杰和我父亲的亲子鑑定报告,孙秘书,请你打开,给大家念一念。” 孙志高没有料到她还有这一招,双手垂在身侧,攥拳,又松开,在梁圆舒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下,犹豫着伸出手去,动作迟缓,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 第104页 “唰”! 一直隔岸观火的迟阳率先伸手,将文件从她手中抽出,扔在桌上,说:“输过血的人在短期内做的亲子鑑定是不具有可信性的,梁小姐,这件事,恐怕是你误会了。” 梁圆舒万万没想到迟阳会在这时背叛她,她惊讶地瞪过去,目光里写满了愤怒。 第63章 “你!”梁圆舒气愤地辩解道, “我是用的我爸爸住院之前的牙刷去检测的, 那时候太还没输血!” 孙志高也恢复了得意的样子:“可这没有人可以证明啊。” “是啊, 这个真的不好说。” “我看孙小姐那个样子不像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是啊是啊。” 梁圆舒看那些人纷纷倒戈的样子,气血上涌,向前一步, 想要再与之辩论,迟阳却在这时开口道:“孙先生,我看这个会议就先到这吧,凯利集团的卓总那边已经在催了。” “事实上, 这并不是瑞福首次涉及毒/品之事……”电视里还在不停地报导着这次丑闻。 迟阳赶忙上前, 要关闭电视。 “诶!别关!”孙志高一把夺过遥控器, 指指电视, 压住嘴角的笑意, 说, “听听他们说什么。” “据悉, 早在上周,警方便从瑞福酒店的总统套房中带走了数名正在聚会的年轻男女, 经查,他们均涉嫌服用违禁/药物,知情人士透露,参与这次聚会筹划的人,就是瑞福前总经理的大女儿,也就是现任总经理的妹妹,梁圆舒。” “砰”!孙志高的办公室里, 迟阳一拍桌子,恨恨道:“你原先不是这样答应我的!” “小老弟,别急,先坐下听我说。”孙志高站在咖啡机旁边,笑道,“是要咖啡,还是茶?” “你要是不遵守信用,我看我们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迟阳明显带着怒气。 “我说的话,还是算话的。”孙志高拍拍迟阳的肩膀,“你也看见了,这次是她逼得太紧了,那种情况,我不这样,就是我死。” 迟阳板着一张脸,不想听他说废话:“现在你掌管瑞福了,达到你要的结果了,请你以后不要再为难她。” “你放心,只要她以后不跟我对着干,我可以放过她。”孙志高安抚他道,“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小丫头,孙叔叔孙叔叔地叫着,真要把她赶尽杀绝,我也于心不忍。” “哼。”迟阳才不信他的鬼话,“还有能让你不忍心的?” 孙志高笑道:“也不能这样说,我做事一般都是留着一线余地的,梁谨言那是自作自受,都怪他太可恶,一直咬着我不放。” 迟阳抬眼瞪着他,手在腿上平放着,牢牢抓着双腿,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愤怒和厌恶。 他胃里翻腾着,抑制不住地想要呕吐,这种呕吐感,从昨晚他来找孙志高合作的那一刻开始,时刻缠绕着他。 这事还得从他昨天回到泰城后说起。昨天傍晚,迟阳回家后,本打算洗澡休息,在洗澡前,他收到简讯,上面写着四个字:有新发现。随后而来的几条简讯,让他开始心惊胆战起来。 他迅速沖洗了一番,打发了忽然找上门的梁圆舒,自己出了门。 一小时后,他到达瑞福。 孙志高的办公室里,迟阳有备而来,毫不客气:“孙先生,我们谈谈条件。” “拿什么跟我谈?” “你不是想要瑞福吗?我帮你拿下瑞福。”迟阳淡淡道。 “哦?”孙志高对这笔买卖来了兴趣,“说说你的条件。” “我要梁圆舒。”迟阳斩钉截铁。 孙志高笑了:“金钱、名利,想要什么随便提。有了这些还怕没女人?” “要金钱和名利,我在a国就能拿到,你可能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哪怕得了九十九分,我也会对丢掉的那一分耿耿于怀,拿回试卷第一时间就得把这一分彻底弄明白。”迟阳整个人背朝着夕阳,面部表情掩藏在阴影里,“我说过了,也不是对谁旧情难忘,我只是想在摔倒的地方爬起来。孙先生,我提的条件,就是这么简单,我只要一个完好无损的梁圆舒。行,还是不行?” “这当然没问题,她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我可以答应你。关键是——”孙志高提出质疑,“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帮我拿下瑞福呢?” 迟阳挑眉:“你不是想知道梁家对付你的计划吗?我来告诉你。” 梁圆舒不是第一次参加慈善舞会,只是这一次,她格外紧张。和她一样紧张的,还有另一个人,楚云寒站在她身旁,不自在地扯着领带。。 “我说你真的想好了?”楚云寒攥着拳,他还是有点犹豫。 梁圆舒坚定地眼睛放光:“不然怎么办?你也知道,我要想启用股权,就必须得这样做。” “再等等看,也许形势没有那么糟。”楚云寒知道自己这是在垂死挣扎,本以为可以借水北那块地的事情打压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想到最后梁圆舒在瑞福的夺/权行动中败下阵来,彻底没了话语权,导致他弟弟那边非但没有受到影响,还得到孙志高的许诺,拿下和瑞福长期合作的机会,一时之间把楚云寒逼进死胡同。 第105页 “等什么?等死啊?”梁圆舒戳破他的侥幸,“孙志高现在已经着手吸纳大量投资,我们的股权都会被稀释,我怎么能坐以待毙?” 楚云寒一咬牙一闭眼,下了决心:“好!就听你的!” “走吧。”梁圆舒其实何尝不是紧张得手心冒汗,她牢牢盯着电梯门,吞了一口口水。她明白,进了这个门,待它再次打开,一定会有无数话筒和镜头涌来,也就一定会问她关于party涉du的事。 她深呼吸,按下了电梯按键。 “哎!那个——”楚云寒按住她的手,“说好了只是假的啊。” 梁圆舒不满地瞥他一眼,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楚云寒笑起来。两人看起来足足像是像是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侣。 梁圆舒再次伸手去按电梯按键的时候,手指忽然和另一人碰到一起,她不好意思地抬头对那人笑笑,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月月。”一如既往的,清淡的声音。 楚云寒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对方是个挺拔英俊的男子,他立即装作男友的样子,挺胸抬头,亲昵地低头问梁圆舒:“这位是——?” 梁圆舒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道:“前男友。” “哦——”楚云寒对迟阳在大会上临时出卖梁圆舒的事一清二楚,想到他自己也被这人害得不浅,立刻就来了精神,一定要帮梁圆舒挣足了面子不可。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迟阳,语气不善地问梁圆舒:“就是你说的那个‘唇膏男’啊?” 梁圆舒是不知道“唇膏男”的意思的,听楚云寒这样问,只当他在问是不是那个她曾经提起过的,和唇膏渊源颇深的前男友,她想了想,好像在她与迟阳相识和确立关系的时候,都很巧合地有唇膏参与其中,说起来,唇膏算是他俩的一个大“媒人”。 于是她认认真真地点头,承认了:“嗯,对。” 对?迟阳眼睛都快瞪得脱窗了,楚云寒仰起头来,目光得意,带着几分挑衅。 电梯到了,走进去的三人各怀心事。 电梯到达顶层,场面比梁圆舒预料中还要疯狂得多,门一滑开,记者们直接冲过来,将人堵在了电梯中,保安一次又一次地维持着秩序,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对见缝就钻的狡猾记者束手无策。 “梁小姐,请问这次的涉du传闻是真的吗?” “关于你二哥的行为,你有什么看法?” “楚云寒先生对梁小姐涉du的事情怎么看?” 话筒纷纷塞到他们面前,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地抛出来,楚云寒看了看身边的人,无奈地默默嘆了口气,关键时刻紧张的人是谁啊? 他清了清嗓子,往前迈了一步,跨出电梯,记者们也都颇有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给他留出一点高谈阔论的空间。 “关于梁小姐涉du的事,我想应该是个误会,大家可以去警方那边查查看,梁小姐并不在被拘捕名单之中,她在party上没有呆多久就离开了,没有参与任何非/法/活动,所谓的‘筹划’也不准确,她只是帮助布置过会场,其他的事,她不知情。在这一点上,我绝对相信她。”楚云寒顿了顿,接着说,“其实今天我们有件事,想向大家宣布,我和梁小姐,将要结——” 楚云寒边说着边想要把梁圆舒拉到身边,一起来宣布结婚的消息,可是他回头之后却懵了,面前哪有什么梁圆舒,只有紧闭的电梯门。记者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也忘了电梯里还有两个人,现在纷纷回过神来,傻了眼。 楚云寒左顾右盼地找人,保安大叔淡淡道:“那个人把她带走了。” 迟阳听楚云寒把话说到一半,心中便警铃大作,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就伸手按动了电梯的关门按钮。 梁圆舒正注意着楚云寒那边的情况,盘算着什么时候走上前去时机比较好,忽然就被一堵门隔绝了自己的视线。 她伸手去按开门键,已经来不及,电梯开始运行起来。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迟阳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一双眼睛牢牢瞪着她,有气愤,还有……受伤? 梁圆舒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他受什么伤?自己才是被他伤的那一个好吧!思及此,她也瞪回去,理直气壮的仰着头。 迟阳被激怒了,他冲上来,把她推在电梯壁上,他忍耐奔涌的情绪,压抑着内心的委屈和失望,问道:“你说相信我,转头就去和别人结婚,为什么你每次都说话不算话?” 第64章 梁圆舒怔怔的, 过了一会儿, 反应过来, 觉得自己也有一肚子的委屈,她这几天承受了太多的压力,此时面对迟阳, 更是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抽噎着控诉起来。 “你知道吗,我一家兴衰成败都在我手上, 我呢, 却傻到把他们全都拿来做了赌注, 赌你对我是真的, 赌你会帮我。结果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出卖我……我……我要怎么向他们交代, 我一定是疯了, 五年前为了你什么也不顾, 五年后我以为自己成熟了,结果还是这样, 我恨死我自己了,在同一块石头上栽倒两次。 “你只要勾勾手指,我就会不管不顾跟着跑,你一出现,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孙志高为了得到公司,害了我爸我妈和我大哥还不够,连对他们信赖有加的二哥, 他也能下得去狠手,还是用毒/品这种狠毒的招数,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都没及时发现。我现在就恨不得把姓孙的那两个人剁了餵狗,你呢,你却跟他们站在一边,算计我。你说我要怎么对你,我应该怎么对你?” 第106页 她说得语无伦次,这几年来受到的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此刻的眼泪,越流越凶。承认也好,否认也罢,在迟阳的面前,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脆弱。 迟阳有再多的理由,也被她的泪水软化了,他把她拥入怀中,抚着她的头,凑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没有变,我会帮你。现在这样,只是权宜之计,你相信我,孙志高野心很大,我怕你再和他对抗下去,会对你不利,你以后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有我在,我都会解决的。” “你?”梁圆舒脸上还挂着泪,抬头看他,半信半疑,“你怎么解决?” 迟阳说:“总之你听我的,记不记得你爸爸投资失败那次买下的那个小旅馆?” 梁圆舒抹了把眼泪,想了想,说:“和泉宾馆?” “对,就是那个,那家旅馆租给当地人经营,所有权还在梁谨言个人名下,你带着家人,去那边住下,把它好好经营起来。”迟阳帮她擦眼泪,耐心地教她怎么做。 梁圆舒发泄过了,心中怨气撒完了,还是不争气地选择听他的话。他说,她就信,甚至不需要他解释清楚他的计划。 她抽抽搭搭的,哭得多了,脑子也变得糊糊涂涂的:“然后用这个小宾馆打败瑞福吗?还是说这个宾馆里有孙志高什么阴谋?” “噗!”迟阳为她神奇的脑洞忍俊不禁,拍拍她的肩膀,“剩下的,就交给我,你不要再多想。” “我们搬走,就把家拱手让给孙佳丽?” “你都卧薪尝胆五年了,还在乎这几天吗?况且你现在住的那个地方,亲人四分五裂,和坏人虚与委蛇,这种地方,只能叫房子,不叫家。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一家病人考虑考虑。”迟阳其实还有别的顾虑,现在连梁敏行都中了招,下一个会不会是她,谁也不能保证。 迟阳说得不无道理,梁圆舒点点头。可她还有一点不放心:“可是股份……被稀释……” “放心。”迟阳摸摸她的头,让她放宽心,与他要做的事情相比,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以后不要再想着靠结婚来启用股权了。”他低声补充了一句,“要结婚,来找我,不许找别人。” “哎呀!”被迟阳一说,她才想起来,“云寒!” 梁敏行被从拘留所里放出来的那天,只有周琳玥和家里的老司机姚叔叔来接他。 比起这凋零的迎接队伍,记者那边是相当壮大了,个个长/枪短炮,塞到他面前,这短短的几十米,竟走得困难重重。 他的脸上鬍子拉碴的,眼眶下面一片青黑,哪还有以往风流贵公子的活泼样子,整个人变得抑郁寡言,上了车就默默坐在后座,一句话也没说。 拘留所在市郊,车子开了一段时间,就进入了市中心,而后的路线,让他摸不着头脑:“你这是往哪开呀?姚叔,赶快回公司,周琳玥,叫公关部联繫媒体,我要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事实真相,挽回公司损失。” 前面两人正欲开口解释,车上的新闻广播恰巧适时地充当了解说员—— “今日,因涉嫌吸毒而被行政拘留的前瑞福总经理梁敏行已于今天中午被释放。现场综合来看,他的状态良好。瑞福并未派公司人员前去迎接,这是否表示梁敏行已被瑞福除名?瑞福现任总经理孙先生表示,作为一个具有国际知名度的大型企业,瑞福坚决反对高层人员做出违背法律和良知的事情,瑞福将继续致力于传播健康发展的……” 姚叔叔从后视镜里看见梁敏行脸色越来越差,“啪”地一声,关掉了广播。 “那个……少爷,我看你也累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姚叔叔,这是怎么回事?”梁敏行怔愣地盯着播放器。 “额……”姚叔叔为难。 梁家的旧佣人已经走得只剩下他一个了,孙佳丽一进了梁家的门,就恩威并施,表面上对他们和颜悦色的,实际上,只要不配合她,不愿为她所用,最后都会被她以各种各样假惺惺的理由清除掉。 姚叔不想背叛梁家,也不想丢了饭碗,能留到现在,最关键的秘籍,就是装哑巴。现在梁敏行直白地问起来,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我来说吧。”周琳玥主动站出来,“简单来说就是你是一个傻农夫,把一条蛇引进自己家里,这东西咬得每一个人体无完肤,偏偏你呢还认死理,非要觉得大家的伤都是晚上没事自己闲着难受咬着玩然后嫁祸给蛇精的。最后呢,你终于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周琳玥这一大段比喻,让脑筋短路的梁敏行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你是说孙志高和孙佳丽那两兄妹?” 周琳玥点点头,又摇头,说:“还有我。” “你?” 周琳玥和盘托出:“碰到你的那个晚上,我并没有被追债,这一切都是姓孙的策划的,目的是想安排我潜伏在你身边,藉机挑唆你跟梁谨言的关系。” 挑唆?梁敏行皱眉,回想起周琳玥过去说过的话,那些话化作一片一片的白雪,被狂风裹挟着,在梁敏行耳边和眼前凉飕飕地呼啸而过—— 第107页 “这做大哥的,对小妹占有欲太强了吧?你是她亲哥,都还没干涉她恋爱呢。” “出个差还专门转机去b国给梁圆舒买一件裙子,我要是能有这种男朋友,那可太幸福了。” “咱们总经理这张合照……眼神也太温柔了,我还以为他只会板着脸,你要不跟我说他们是兄妹,我还真以为是情侣呢。” 梁敏行还记得,就是这些只言片语,一点一点堆积起来,滚成了雪球,他戴起了别人为他精心制造的有色眼镜,开始觉得大哥对妹妹的关心怎么看怎么别扭。再加上过往大哥过于严厉独断的行径,都变成偏见的道路上的一砖一石,他和大哥渐渐有了隔阂。 直到有一天,孙志高“无意间”在他面前说漏了大哥的身世,亲情的骆驼,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在有心人的明示暗示下,他把大哥当成了一个别有用心的入侵者,他成了被坏人利用的工具,拿起刀剑来,对着自家人。 痛苦和悔恨袭来,梁敏行靠在车窗上,一句话也不说,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周琳玥知道他的心情,这些年,她把所有的事看在眼里,那孙志高,对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道行太深,野心太大。 对梁敏行这种不懂事的孩子,随便给个玩具、施点好处,他就能对你掏心掏肺;对寻求认同的梁圆舒,就言语鼓励,专挑她喜欢的说,她就会把你当好人;对内心孤寂的梁昆,就让妹妹提供温柔乡;对看重亲情的梁谨言,就以摧毁他的家来瓦解他;而对她周琳玥,则是手握把柄威胁恐吓。 她嘆了口气,对梁敏行说:“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资格说什么。但我想你经过这次,应该要明白,做错了事,帮你隐瞒、顶罪、掩盖的人,不一定是为你好的人。反而是那些愿意责骂你、愿意说出真话,不惜得罪你也要把你从错误的道路上拉回来的人,才是真的为你好。” 梁敏行被说得脸上臊得很,怯懦地对姚叔叔说:“别……别回家。” “觉得没脸见他们?”周琳玥立即明了。 梁敏行低着头不说话,姚叔叔说:“我们不回兴园别墅。” “嗯,那就——”他疑惑,“那去哪?” “去和泉宾馆。”姚叔叔答。 “那是什么地方?”听起来有点耳熟。 “你爸爸以前的产业,在市郊和泉山脚下。”周琳玥给他解释道,“你家人现在都搬到那里住了。” 梁敏行想了想,才意识到她现在说的情况,代表着他们家已经被鸠占鹊巢了,他意气难平,改变了主意:“姚叔叔,回兴园!” “你回去干什么?”周琳玥皱眉。 梁敏行双目溢满了怒气:“拿衣服行不行?” 第65章 “孙佳丽, 你给我出来!”梁敏行一进家门, 便到处嚷嚷, 叮叮咣咣砸着东西。 “呀,敏行回来啦?”孙佳丽假惺惺地笑着迎他,“看你这一脸憔悴, 这些天受苦了,先去洗个澡睡一觉吧,一会儿做好饭我叫你。” “收起你这套把!”梁敏行冷哼道,“害我, 夺公司, 现在竟然连我家的房子都不放过?把我们全家人都轰出去了, 你好独占这里是吗?” “你误会了。”孙佳丽可怜兮兮的, “是你妹妹她对我哥有误解, 然后还执意要搬出去的。” 梁敏行咬着牙怒瞪着她, 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那些和我一起被抓进去的人, 孙志高明明告诉我说是帮我约在ktv谈生意的,生意人身上会带着粉吗?会把粉偷偷掺在酒里让我喝吗, 会这么巧刚喝了一杯警察就来了吗?分明就是你们故意安排的!” 孙佳丽死不承认,继续不动声色地给他泼脏水:“敏行,我知道你无意中结交了不好的朋友,沾染了那些东西,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这屎盆子也不能往我们身上扣啊。” “除了你们还能有谁?”梁敏行冷笑, “难道会是我自己吗?” “你要这样怀疑我们,我也没办法。”孙佳丽铁了心要一装到底了,“反正事实胜于雄辩,我们问心无愧。” “呸!去你的问心无愧!”梁敏行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怒之下掀翻了茶几。 跑来看热闹的小杰胖乎乎的胳膊上被飞溅的玻璃碴割出了一个小伤口,吓得大哭起来,孙佳丽也不高兴了,护着孩子边轻声哄边责备道:“你对我怎么样都好,小杰是你亲弟弟,你也下得去手?” 梁敏行见自己伤了人,有些意外,底气也没那么足了。 周琳玥知道他天生心软,不想伤害无辜,可她周琳玥却不是善男信女,她及时地上前一步,对孙佳丽淡淡道:“是不是亲弟弟,你心里清楚。” 梁敏行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觉得闹下去也无济于事,发泄过后决定放弃无谓的争吵,直接带人上楼收拾自己的衣服。 周琳玥跟着他,帮他打包了衣服,又随他一起下了楼,孙志高正巧下班回来。梁敏行一见他,立即红了眼,上去抓住衣领就是一拳,打完气哄哄地夺门而出。 周琳玥提着大包小包的衣服赶忙跟上,路过门口的孙志高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孙志高也看向她,染着血的嘴角翘起来,眼中写满了得意。 第108页 “梁敏行,梁敏行!”周琳玥跌跌撞撞地在外面的中心花园追上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梁敏行正盯着花园中心的喷泉出神,周琳玥也没催促,只是走上去,和他并肩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周琳玥才开口道:“回家吧。” “家?”梁敏行抬着头看喷泉,不知道哪里是家,这里明明已经被别人抢走了啊。 “对,有你的家人的地方。”周琳玥强调一遍,“你爸爸、妈妈、哥哥、妹妹在的地方。” 他自嘲地摇摇头:“我做了错事,害了他们,害了公司,我还有什么脸回去?” “所以就躲起来吗?”周琳玥毫不客气,揭他的疮疤。 “可我……我现在……”他的名声已经不好了,人人都想离他远远的,生怕被人说自己跟瘾君子是一伙儿的,连孙志高接手了公司的第一件事都是赶紧撇清了和他的关系,何况妹妹梁圆舒正处在争取公司的敏感时期。 他从小就是个没用的人,在大哥的羽翼下长大,除了玩,什么也不会,公司现在这样,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这时候回去,除了给大家添麻烦,什么用也没有。 “梁敏行,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不管出了什么事,惹了什么祸,都有家可以回,我希望你能珍惜这样的机会,不要失去了再后悔。被原谅也好,被打一顿也好。”周琳玥看着喷泉,淡淡地说,“他们都是最关心你的,这样的人,除了家人,这世界上不会再有别人了。” 和泉宾馆坐落在市郊的和泉镇,十几年前,有“内部消息”称,和泉镇将被市政府规划成新型产业园区,到时候寸土寸金,土地会比市中心更加抢手,绝对会引来地价大幅度上涨。 那几年梁昆的地产业务正搞得如日中天,从没失手过,公司的董事们之前见识过他的能力,眼见着他轻松转手几块土地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了巨大的利润,尝到了真金白银的甜头,董事们都觉得这比踏实经营一间酒店来钱快,纷纷表示贊同。 只有乔静淞,坚决持反对态度,乔家老一辈靠实业起家,她从一开始就不贊成梁昆炒买炒卖的行为,更何况这次投入这么大,她自然是十分不满的,夫妻俩的隔阂也从那时候开始建立了起来。董事们认为她是固步自封,不能与时俱进,梁昆说她妇人之见,目光短浅。 他们投入了比以前更多几倍的资金,几乎是倾尽公司之力,买下了和泉一大片土地,其中就包括和泉宾馆。第二年,政府宣布规划和泉隔壁的徐水乡为产业园区,资金大规模投入,地铁、公路,全都建了起来,却十分不巧,堪堪绕开了和泉,和泉的地价严重下跌,公司面临巨大的经济危机,甚至影响了瑞福酒店的正常经营。 彼时梁谨言刚刚大三,闻讯便放下学业,赶回来收拾残局,一面积极和媒体合作,以此扩大酒店知名度、吸引客人,一面缩短繁琐的供货链,切断不必要的开支。开源节流,双管齐下。同时到处拉客户、谈合作,才把瑞福从奄奄一息的境况中拉了回来。为了回笼资金,不管赔钱与否,梁谨言都把砸在手里土地能卖的都尽快脱手,不过却独独留下了这家宾馆,这些年一直租给他人经营,也就没有管过。 梁敏行那个时候还在上初中,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印象,也没来过这个地方,此时站在斑驳的楼外,咽了咽口水,又有点打退堂鼓,始终没有勇气走进去。 “哎呦!回来啦,回来啦!”是秦无双先发现了他,她跑出来,二话不说,推着他的后背就把他带到了宾馆门外。宾馆的工作人员已经把火盆准备好,放到了门口正中央。 梁敏行一脸莫名地在秦无双的催促下跨过了火盆,工作人员们拉开了门,梁谨言和乔静淞各自坐在轮椅中,笑着看他。 他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梁谨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有点搞不清状况,自己才进去十来天,怎么有种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感觉。 “妈?大哥?你们……好了?”他的样子呆呆的。 周琳玥解释道:“你母亲早就好起来了,只是怕那女人有所察觉再来伤害他们,才装成病恹恹的样子,梁圆舒查到,孙佳丽长期给你妈妈服用神经性药物,让人吃了变得嗜睡,而且喜怒无常,从那之后她就偷偷把药换掉,为的就是让那女人放松警惕,露出真面目。至于你大哥——”这个周琳玥还真不清楚。 秦无双把话接过来,说:“你大哥一个月以前就能说话了,不过这腿……还是行动不便,需要调养。” 梁敏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过得像是在做梦,现在梦醒了,是被人掐醒的,这一下掐得真疼。他低着头,视线停留在大哥盖着毯子的腿上,大哥出事之后,他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去看这双腿。 小的时候,大哥带他打球、跑步、骑车,那些年,他总是在观察大哥的腿,他总是悄悄地羡慕着,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么长的腿,打球的时候不再被大哥轻易盖帽,跑步的时候一脚跨出去就能比大哥的距离长,骑车的时候再也不会小短腿够不到车蹬子。 他有多少年没有仔仔细细地去端详大哥的腿了?大概从他也终于如愿拥有一双长腿那一年开始吧。他不再仰望和崇拜,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和大哥放在一起比较,当他发现一件事比不过的时候,他就开始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最后,他拥有了很多很多的爱好,所有吃喝玩乐的事情,他都精通,高尔夫协会的荣誉主席、红酒协会的特邀品酒师,各大时尚杂志每季都瞄着他的穿衣打扮动向,可是任凭他拥有再多的头衔,他也再没有像小时候骑车摔倒时那样,听大哥说一句“你很棒”。 第109页 就连亲生母亲,都把大哥当做可靠的人,他在大哥面前,愈发像个废物。他并不妒忌大哥,只是他无法接受自己被一再否定。谈个恋爱,大哥说,她们都是为了你的钱;挠破脑袋想了个提案,大哥说,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唯一一次大哥顺了他的意,就是把周琳玥弄进公司,结果却是引火烧身。 他后悔了,因为他发现,每一次,大哥说的都是对的。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他低着头,眼泪在眼圈里转啊转,落下来,滴在毯子上,“啪嗒”,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圆点,梁谨言一惊,这个弟弟,从小就是典型的缺心眼、没心没肺,摔倒了不管腿疼不疼,先要担心衣服脏没脏,成天嘻嘻哈哈的,除了在襁褓里哭过,梁谨言从没见他流过泪。 梁敏行慢慢地跪下去,跪在梁谨言脚边,捂着脸,泣不成声道:“大哥……对不起……” 乔静淞转动着轮椅凑过来,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在他的背上,流着泪责骂:“你个不争气的,你现在才知道错,现在才知道错!” 梁谨言嘆了口气,他现在抬手还有些困难,费力地把手抬起来,覆在梁敏行的头上,略显笨拙地一下一下抚摸着。 梁敏行忍着背上的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错了……大哥,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过了很久,三个人情绪渐渐平复,梁敏行擦了擦眼泪,啜泣着,四下看了看,问:“月月呢?” 梁谨言指了指楼上,说:“她对你还有怨气,不愿意下来,你……自求多福。” 第66章 梁敏行听了大哥的话, 点了点头, 上楼, 来到403房间外,敲门。 “谁?” “room service.”梁敏行故意尖着嗓子玩变声。 梁圆舒和梁敏行共同生活了二十几年,还能听不出是他?她不耐烦地说:“走走走, 我没叫客房服务。” “小姐,特殊服务,你想怎样都听你的。”梁敏行脸皮厚起来没边,“人家会的可多了。” “是吗?那——”梁圆舒冷冷淡淡地说, “学个狗叫听听。” “汪!” “听不见。” “汪汪汪!” “大点声。” “你开门, 开门就听见了。”他苦苦哀求, 可怜兮兮的, “好妹妹, 我知错了, 你给哥开门吧, 我当面给你道歉,学狗叫还是学猪叫, 随便你,行不行?” 梁圆舒一把拉开房门:“你有什么错啊,你是总经理,我说不过你,谁对你好找谁去!” 梁敏行见她开了门,赶忙挤进一个脑袋,讨好:“谁能比我妹妹对我好?” 梁圆舒好多年没见到二哥这样鲜活的样子了, 这些年,他们甚至都没有坐在一起交谈过。 自从家里出了事,每个人都把自己封闭起来,就连大哥和母亲也是,大家各自承受着一切,彼此之间不谈心、不交流,好像活着的意义,就是重振家业,与其说他们是家人,倒不如说是盟友。她恍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与家人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打打闹闹了。 她靠在门边,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身乱七八糟的梁敏行。 “我明白你为什么会同情孙家兄妹,因为同样的说辞,他跟我说过,跟迟阳说过,我想应该跟你也说过,估计跟所有接触过的人,都说过。他们把自己包装成知恩图报又安分守己的偏房,以博取别人的同情。我承认,我一度也被孙佳丽那唯唯诺诺毫无野心的样子欺骗过。”这些年,她看到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她也希望梁敏行能成熟起来,“别人给一点小恩小惠,对你好一点,帮你撒谎,替你顶罪,你就以为人家是朋友,听人家痛哭流涕地说自己多惨多可怜就相信,又是给钱,又是给关爱。梁敏行,好心本没有错,但未加思考不去考证,被人骗了的话,别人不会觉得你好,只会觉得你傻。” 梁敏行低着头,他赫然发现,别人都已经长大,只有他还在原地踏步,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自怨自艾,妹妹如今更像是一个姐姐,而他是熊孩子。 “我被猪油蒙了心,信错了人。”他心中悔恨,“让你伤心了,对不起,妹妹,对不起,你……你就原谅我吧。” “哼。”梁圆舒不松口。 梁敏行又拿出死皮赖脸的看家本领,非要进门。 梁圆舒毫不留情地双手把他推出去:“不行不行!进什么进?我跟你多大仇?一身晦气就想进我屋?” 梁敏行有点急,低声下气地求饶:“我发誓,以后都不犯浑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梁圆舒冷着脸不理他,从衣兜里摸出房卡,两指夹着,递过去,眼睛看向别的地方,故作高傲地说:“408,你房间。赶紧去拿柚子叶洗洗,你太臭了,有什么事洗完再说。” 梁敏行愣了一下,嘴巴咧得大大的,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你给我准备了柚子叶水?” 梁圆舒淡淡道:“客房服务准备的。” 梁敏行把卡接过来贴在嘴上再拿开,隔空给了她一个飞吻:“遵命!” 第110页 过了一会儿,梁谨言也上来了,秦无双见他有话要和妹妹说的样子,体贴地把他推进梁圆舒屋子里,藉口下楼拿药,把空间留给他们兄妹。 “怎么,还生敏行的气?”梁谨言笑着问。 梁圆舒嘟着嘴,不满:“他把你搞成这样,你不生气吗?” “这你就不公正了,我出事,与他无关。”梁谨言提醒他,“你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怪到他身上,‘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但我们都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咱们家会搞成这样,每个人都有责任。” “你有什么责任?”梁圆舒不认同,“大哥做事都是为我们好的。” 梁谨言笑起来,说:“你看,这就是我的责任。” “什么?”她不懂。 “我对你们两个管束太多,任何事情都一手包办,总是把你们当小孩子,想把你们养在温室里,给你们制造幸福美满的假象,为你们虚构童话的世界,我甚至把爸爸妈妈的事情都隐瞒着你们,我以为远离骯脏和欺骗,就是我能给你们的关爱。”梁谨言自嘲地摇摇头,“我当时很固执,自认为可以保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你们永远不必为了生计去接触人世险恶。可我忘了,你们不去主动接触险恶,险恶却会主动找上你们。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你们变得又傻又天真,被坏人轻易玩弄于鼓掌间。就像无双说的,在无菌环境生活的人,一旦进入大千世界,是最容易患病甚至死亡的。” 梁圆舒懊恼着:“所以我斗不过孙志高,这次翻了船” 梁谨言微微笑着,和言细语道:“你也别自责,这些年你确实做得很好了,从来没遇过恶人,一遇上就是一个这么高级别的,就算是我来打,这也是一场胜负难辨的硬仗。” 梁圆舒不服:“他孙志高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除了有一张嘴拍马屁,还有什么呀?” “你可别小看这张嘴,用得好也是能杀人的。”梁谨言反思道,“其实也怪我,在公司里,我平时对员工太过严厉,太独断了,那姓孙的一进公司,就一副和善的样子,我唱/红脸,倒给了他做便宜白脸的机会。此人最善于收买人心,公司里从底层到高层个个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你也别怪敏行和爸爸,这姓孙的道行太高,你不也中过招?” 他指的是当年在生日宴会上,梁圆舒心中最急于让别人认同她与迟阳的关系时,孙志高看出了她的软肋,对症下药,只消几句好话,就把她拉拢成了“路人粉”。 “我……我那是年少无知。”她红着脸嘴硬道。 梁谨言摇了摇头:“不在于年少不年少,不管多大年纪,多少阅历,只要是人,就有软肋,哪怕你是千年蛇精,不是也得有七寸吗?” 她不懂了:“哦!那就任人宰割了?” “聪明的人,首先就要学会掩藏自己的软肋。”梁谨言说,“高兴了,不表露出来,生气了,笑脸迎人。交浅不能言深,爱什么恨什么,都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你做到了?” “没有。我也没做到这个境界,否则也不会让人抓住我的七寸……”梁谨言摊手,指了指自己的腿,“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这样就挺好,有人情味儿。”梁圆舒直言,“真要是做到无物无我的话,我看你就只能上山当和尚了。” 梁谨言故意曲解她的“挺好”,逗她:“你这个白眼儿狼,哥都坐轮椅了,你竟然还说挺好。” “噗!”梁圆舒笑了,也逗梁谨言,“就是挺好,真的,你看我打你一下——”她轻轻拍了梁谨言的胳膊,跑远了一点,蹦蹦跳跳地站到门边,挑衅,“你都追不上我~” 梁谨言笑她无聊。她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她看了看408,皱眉看向梁谨言:“大哥。” “二哥……二哥他进去洗澡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她说话的速度慢慢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升腾起来。 梁谨言一惊,赶紧转动轮椅,梁圆舒过去推他,他问:“房卡呢?” “我拿了。” 梁圆舒从柜子里摸出一张卡片,拿在手上,推着大哥来到408门口,两人敲了几下,屋里没有声音,大哥斩钉截铁道:“开门。” “嘀”的一声,门开了,梁圆舒推着梁谨言进了屋,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梁敏行的身影,再进到浴室,浴缸旁的台阶上放着醒酒器和高脚杯,却不见人。 梁敏行的拖鞋在浴缸边上,朝里摆放着,梁圆舒推着梁谨言往前走了走,这才看见浴缸里有人! 梁敏行仰躺着,全身泡在浴缸里,头也整个浸在水中,整个人好像已经没了知觉。 梁圆舒吓得瘫坐在地上,眼睛直直的。 梁谨言声音很急,大声提醒道:“快把他弄出来!” 梁圆舒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颤抖着手伸进浴缸里去扶人,水已经凉了,连带着把梁敏行的身体也泡得凉嗖嗖的,她的手触摸到,冰凉的触感真实而恐怖,从指尖冰冻到了心里,吓得她又瑟缩回来。 第111页 人们都说,死人才是凉的……她害怕了,不敢往下想。稳了稳心神,她重新伸手去抓住水里冰凉的身躯。她浑身都在颤抖,眼泪啪塔啪塔往下掉,手臂使不上力气,梁谨言拖着行动不便的身躯要去帮她,却也是力不从心,只得先把头颅托起来。 “你看着,我去叫人!”梁谨言对双眼发直的妹妹下达指令。 梁圆舒被他指导着,把手垫在梁敏行头下面,让他的口鼻远离水面,她浑身紧绷,努力屏住啜泣,牢牢盯着水面,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失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月月跟二哥说“同样的话他跟我说过,跟迟阳也说过,跟你应该也说过”,大家可能忘了是什么话,提示一下是在46章,孙跟迟阳喝酒的时候卖惨的那一段,大家可以回头看看,二哥比较心软,就是被这么洗脑的。 昨天的红包已发放完毕,21点之前订阅的都有 没收到的请再接再厉,此文还有十天左右完结,完结有红包,在此之前请大家多多留言,说不定就给你包一个大的 第67章 梁谨言还没出房门, 就听见了秦无双的声音。 她的手里捧着药, 隔着长长的走廊喊他:“谨言, 该吃药了。你在哪?” “无双,快过来!”梁谨言赶紧加快了转动轮椅的动作,滑动到门口, 探头出来,大声叫她。 秦无双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慌乱,她快跑了两步,来到408, 看着他一脸紧张焦急的样子, 疑惑地询问:“怎么了?” 梁谨言将她带到浴室。秦无双一见这架势, 回头看了一眼梁谨言, 虽然他极力克制, 但她仍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赶紧上前, 拉开被吓傻了的梁圆舒,单枪匹马把人从水里架了出来, 她指示梁圆舒把浴袍铺在地上,再把梁敏行平放上去。 秦无双曾经有过手术失败的阴影,因为一直走不出,才转去康复,可现在,她又一次面对活生生的病患,她紧张得双手冰凉, 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梁谨言的心里有多害怕,她想做他的依靠,她一定要做他的依靠。 她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分秒必争地趴在梁敏行身上听了听,说:“脉搏很微弱。” 她跪下来,给梁敏行做心肺复甦,动作利落果断,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有序地交替进行,一遍又一遍。 周琳玥从和泉宾馆回到家,刚要关门,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壮硕的男人,一下子就把门板给按住了。 周琳玥对抗不过,门被对方推开,他们走进来,强硬地把她推进屋,推倒在地上,她要呼救,却迎面遭受一拳,趴倒在一双鞋子旁。 她抬头逆着光看过去,还没看清长相,就听他对两个壮汉说:“给我打。” 拳脚如密集的雨点一般朝她袭来,周琳玥蜷缩在地,紧紧咬着牙闭着眼,其实她刚刚已经隐约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此时听见这说话的声音,她便确定了,该来的总会来。 不知被殴打了多久,起初她感到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呼吸都是痛的,后来,她连痛都感受不到了,只觉得整个人的意识正漂浮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肉体被殴打。 “停。”在她晕过去之前,男人叫了停。 两个打手齐齐收手,听话地站回到男人身后。男人往前走两步,俯身凑近她残破不堪的脸。 “你可别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是你先背叛我的。” 窗外幽幽的灯光照在男人的脸上,哪里还有平日挂在脸上的和蔼与老实,他在黑暗里肆无忌惮地张扬着自己的丑陋,俨然是狰狞的模样。 “孙先生,别跟我假惺惺了……”周琳玥气息微弱,却不改伶牙俐齿,“从我选择走这条路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成王败寇,你跟错了人,现在应该悔不当初吧。”孙志高高高在上道,“我现在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帮我把这件事办好了,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你的那些东西,我也会按照约定还给你。” 周琳玥能猜到他的意图:“你让我……背叛梁圆舒?” 孙志高奸诈地笑起来:“怎么样?不难吧?我知道你的性格,不就是钱嘛,你放心,只要你做得好,梁家给你多少钱,我付你双倍。” “听起来不错。”周琳玥用手肘勉强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她只觉得疼,又不知道是哪疼,浑身好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只要动一下,就疼得钻心,但她依然爬了起来,颤巍巍地站在孙志高面前,说,“但我不想做叛徒。” 孙志高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笑话,他嘲讽道:“利益为先,背叛这种事情,对你来说,不是轻车熟路吗?” 她站不住了,忍着痛,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姿态优雅地坐到沙发上,背嵴挺得笔直,这样的动作,每一秒都是剧痛的。 她从茶几下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来,手也疼得不听使唤,打火机的火焰晃来晃去就是对不准香菸,她便叼着烟,用另一只手,强硬地握住右手,牢牢把住,一点点凑近香菸,慢慢点燃。 她吐出一口烟圈,淡淡道:“背叛这种事情,一辈子只做一次就够了。” 孙志高被她的态度激怒,利诱不成,便改为威逼,他恶狠狠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那些东西,我要是给你抖出去,你以后也就别想做人了。” 第112页 “随你的便吧。”周琳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走着瞧!” 直到孙志高甩门离开,周琳玥掐灭了烟,刚刚的硬撑早已用光了所有的气力,她倒在沙发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染湿,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迟阳忙完一天的工作,自然而然地就把车子开到了和泉宾馆附近。自打梁圆舒搬来这边,他每天都会过来转一圈,考虑到乔静淞对他本就不满意,再加上董事会上闹的那一出,可能会引起她更大的反感,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迟阳每天只是停在附近,远远地看一看,并不进门。 秋季不是和泉镇的旅游旺季,整个宾馆也没有什么客人,每天都冷冷清清的。今天却有点不一样,迟阳下车,走近了一些,发觉整个楼里闹哄哄的。 一个服务生从楼上跑下来,前台的人忙抓住他,问道:“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呢,你在这盯着,我去路口那边看看救护车来了没。”服务生着急忙慌地就往外跑,一下撞到迟阳身上。 前台是一个老员工,比起小服务生,显然更加稳重一些,他礼貌地对迟阳说:“先生,不好意思,我们不营业了。” “我来找人。”迟阳说。 “您找谁?” “梁圆舒。” 前台公事公办道:“哦~,我给她打个电话。” “不用了。”电梯正巧开了门,迟阳直接跨进去。 “先生你——”他再追过来,电梯门已经关闭了。 迟阳毫不犹豫地按下数字键“4”,据他观察,除了一楼值班的工作人员休息室,晚上会亮灯的房间只有四楼的几间。 到了四楼,楼道里乱糟糟的,有人跑来跑去的,大家都在慌乱地忙活着什么,408房间门口聚集了很多人。 迟阳快走了几步,到了408门口,往里面望了一眼,便看见梁圆舒目光呆呆地坐在冷冰冰的地上,屋子里不时有人频繁地出出进进,她好像都感受不到了。 他心疼地挤进去,到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她的身体冷冰冰的,有人抱也不反抗。 迟阳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轻声问:“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才反应过来,目光一点点从无神的状态收回来,慢慢聚焦在面前的人脸上,面前的影像在脑海中慢速处理之后,她才略带不确定地问:“迟阳?” “是我,是我。”迟阳搓一搓她的手臂。 “我二哥……二哥……”她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迟阳身上。 迟阳赶紧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扶她到沙发坐下,然后走到浴室,站在围观的人身后,借着身高优势,清楚地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在秦无双坚持不懈的施救之下,梁敏行有了醒转的迹象,虽然气息微弱,但终归是有惊无险,秦无双招呼围观的人帮她把梁敏行抬到床上,给他盖了厚厚的被子,藉以保持体温。 迟阳又回到梁圆舒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他醒了,他没事了。” 梁圆舒也见到他们把二哥抬到床上了,她哭着点头,总算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人松懈下来,所有的情绪也都肆无忌惮地跑了出来,她抱着迟阳,把头埋在他胸前,眼泪汹涌而出。 梁圆舒哭过之后,情绪慢慢平稳,迟阳想去帮她弄一条湿毛巾擦一擦,他弓着背在水池洇湿毛巾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走到浴缸旁,拿起醒酒器,晃了晃里面的红酒,闻了闻,皱眉。 梁圆舒跟了进去,问:“怎么了?” 迟阳顺手关了门,问她:“这酒怎么回事儿?” 梁圆舒解释道:“二哥爱喝喝酒,红酒洋酒啤酒都爱喝,洗澡时喝红酒是他的习惯。” 迟阳摇了摇头,思考着什么,没说话。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梁圆舒问。 迟阳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只对她说:“帮我找个瓶子。” “干什么?” “把酒装起来带走。” 梁圆舒想了想,从桌上拿过一个矿泉水瓶,把剩下的水倒掉,递给他,问:“你弄这个干什么?” 迟阳四下看了看,悄声说:“我要去查一查成分。” 浴室门忽然被人推开,一直注意着儿子状况的乔静淞这才发现迟阳也在,正如迟阳所料,她并不欢迎自己,甚至可以说相当排斥。 “谁让你来这的?”乔静淞板着脸,问,“你跟我女儿共处一室干什么?” “妈,你别这样。”梁圆舒把迟阳护在身后。 “你怎么一沾上他的事,就这么没出息?”乔静淞恨铁不成钢道,“你忘了他是怎么在董事会上给我们捅刀了吗?”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迟阳他——” “哎呀,你可算醒过来了!”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欢呼。 乔静淞回头,看见梁敏行已经彻底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狠狠地剜了迟阳一眼,慢慢转动轮椅,回到床边。 “好了,这下没事了,”秦无双长出了一口气,对梁谨言说,“我先出去了,有什么问题叫我。” 她走的时候,顺便连轰带赶,带走了一屋的闲杂人等,还体贴地帮忙关上了门。 第113页 房内仅剩下樑家人,还有迟阳。 乔静淞顾不上跟迟阳较劲了,她赶忙凑上去,关心地问道:“敏行,你怎么样?” 梁敏行虚弱地摇摇头:“我没事。” 梁圆舒被吓得半死,这时都一股脑朝着他发泄出来了:“你是小孩子吗?洗澡都能溺水!” “是啊,怎么会溺水呢?”乔静淞也感觉奇怪。 迟阳举起醒酒器,忽然开口问:“这酒哪来的?你一直都喝这种酒吗?” “卡萨庄园的,我基本天天都喝,怎么了?” 梁圆舒察觉到不对劲,拉拉他,悄声问:“迟阳,怎么了?” 迟阳垂着眼,思考了一瞬,摇了摇头,抱歉地笑笑,说:“今天打扰了,我就先走了。” 第68章 梁圆舒追出来, 叫住迟阳。 “那个……我妈她最近烦心事有点多, 所以你……” 迟阳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 心里顿时酥酥的,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笑着安慰:“我知道,我没关系。” 梁圆舒这才放了心,又想起来什么问:“你回市区吗?” 迟阳点点头:“怎么了?” 梁圆舒从前台柜子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他, 说:“周琳玥刚刚把手机落下了, 你回去的话顺便给她送过去吧。” 迟阳把手机接过来, 收好, 说:“行了, 你快回去吧, 记得留意一下你二哥的状态, 有什么事的话,赶紧给我打电话。” 梁圆舒柔顺地点头, 嗫嚅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的样子,迟阳趴在前台的桌子上,与她面对面,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嗯……嗯……”她嗯了半天,才小声说,“光有事才能给你打电话吗?没事……能不能打?” 迟阳假装听不懂, 逗她:“没事你打电话做什么?” 梁圆舒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说:“就……就是想……想……” 迟阳恶劣地追问:“嗯?” “想你!”梁圆舒被逼得大声回答,嘴巴鼓起来,抱怨,“这些天你也不找我,我想你!” 迟阳摸了摸鼻子,不自觉地莞尔。 “笑什么?好笑吗?”梁圆舒眉毛拧起来,不爽道。 迟阳唇角依然翘着,凑近了一些,隔着前台的登记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轻声说:“我给你的旧电话,你拿好了。有事……或者没事,都能给我打电话,我不会关机。” 他的吻轻如羽毛,也像羽毛一样搔得人心里痒痒的,这一刻,她忘掉了岌岌可危的公司,忘掉了状况百出的家人,她的心里、她的眼前,只有这个男人。 迟阳出了门,前台刚接了班的小妹从厕所回来了,看着梁圆舒一脸荡漾的春情,又朝外面望了一眼刚离开的那个挺拔的背影,八卦地凑上来,坏笑着盯着梁圆舒一个劲儿地看。 梁圆舒回过神来,被眼前放大的一张人脸吓了一跳,无奈地推了前台小妹的脑门一下,娇羞地转身上了电梯。 乔静淞正在帮梁敏行试体温,见女儿回来,颇有微词:“以后跟不相干的人少接触,亲哥还躺在这呢,你就跟人花前月下去了,把你未婚夫放在什么位置了?” 梁圆舒想要辩解,梁谨言先开了口,朝她使了使眼色,说:“去给敏行弄个冰毛巾来。” “哦。”她听话地逃离了母亲身边,一熘烟跑到厕所去了。 “妈,她都这么大了,自己有分寸。”梁谨言劝母亲道。 “她要能像你这样让我省心,我愿意说她?”乔静淞絮絮叨叨的,提到这个,又纠缠起梁谨言来,“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无双说啊?” 梁谨言接过梁圆舒递过来的毛巾,帮梁敏行放到额头上,低着头,淡淡道:“说什么呀?” “结婚啊。”乔静淞怎么觉得这个大儿子好像也并没有印象中那么省心了呢? 梁谨言依然低着头,自嘲地笑笑,答道:“我现在这样,谁愿意跟我?” “你这样怎么了?”乔静淞不认同,“我看无双不像在乎这个的人。” 梁谨言摇摇头,笑得有点苦涩:“可是我在乎。” 他的下半身全无知觉,也就是说,嫁给他,不仅要照顾病人,还要守活寡。 乔静淞嘆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梁圆舒从他的手中接过毛巾,换了一块新的给他,也是默默地完成,没有说话,一间屋子里有一家四口,却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清晰地听到。 过了两个多小时,梁敏行的体温渐渐降了下来,梁圆舒的诺基亚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问:“怎么了?” “月月,你听我说。”迟阳稳了稳心神,尽量保持冷静自然的语气。 “嗯,你说。”她慢慢地走到厕所去,掩上了门。 “你哥喝的红酒里……”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对她说出一个事实,“有毒/品。” 梁圆舒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你说什么?” “你冷静点,你哥溺水,不是不小心,是喝了含氯/胺/酮的红酒,神经过度兴奋,神志不清,才——” 第114页 “你的意思是,我二哥他嗑/药是吗?”她不相信,“是不是你搞错了?我二哥都说了,这次ktv被抓是孙志高有意陷害的,他平时是没有使用药物的习惯的。” 迟阳想了想,心里有些怀疑,说:“我觉得倒不一定是他故/意嗑药。” “那是什么意思?”梁圆舒不解。 迟阳讲电话的时候,正从电梯上下来,周琳玥家中没有开灯,房门竟是虚掩着的,他心中警铃大作,对手机话筒说了一声:“等一下。” 他侧着身,从外面推开大门,确定没有人躲在门后偷袭,才慢慢地熘着边进到屋里,他在墙上摸索着,手碰到了开关。 “啪”! 眼睛很快适应了忽然而来的光亮,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周琳玥仰面躺在沙发上,浑身上下,除了血迹就是淤青,他把手指放到她的鼻子下,她的鼻息微弱得他几乎感受不到。 “怎么了?迟阳?餵?餵?”听筒里传来梁圆舒略显焦急的声音。 迟阳把电话放到耳边,说:“周琳玥不知道被什么人袭击,现在浑身是伤,呼吸很弱。” 梁圆舒这一晚被吓了一次又一次,她捂着嘴,忍住眼泪,催促:“快,快送她去医院。” 迟阳挂了电话,赶紧争分夺秒抱起周琳玥,下楼,把她平放到车里,一脚油门下去,直奔医院。 第二天一早,迟阳就来到和泉宾馆。 梁圆舒正推着乔静淞从外面散步回来,见到迟阳,乔静淞又是一顿讥讽:“你是孙志高的人,总往我们这跑什么?” “妈你怎么回事儿啊!”梁圆舒眉头又皱了起来。 “行了行了,懒得说你。”乔静淞记起昨天梁谨言的话,想想梁圆舒这些年也长大了很多,也就不再管束女儿太多了,她扬声喊着远处的服务生,“小汪,推我进去。” 梁圆舒看着小汪把母亲推推进电梯,无奈地朝迟阳笑笑,抱歉地说:“我看她一时半会是对你没法改观了。” 迟阳摇摇头,无所谓道:“没关系,来日方长。” 梁圆舒不再与他扯别的,直入主题:“你跑我这来,谁照顾周琳玥?” “我昨天守了一晚。”迟阳解释道,“医院这会儿要巡房换药,不许人陪伴,我才得了空过来找你。” “她怎么样了?”这是梁圆舒最想知道的事。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个的。” “什么?” “你有没有时间?去看看她。”迟阳说,“她有话跟你说。” 梁圆舒想都没想,直接把包一背,推他一把:“走。” “梁大小姐你干什么去啊?”前台的小妹追出来叫她,“你妈妈和哥哥等你吃饭呢。” “不吃了。”梁圆舒把她拉过来,交代道,“周琳玥住院了,我去看看她,你帮我跟我妈还有大哥说一声。” 上了车,她快速系好安全带,车子正在发动着,她就催促道:“快点。” “着什么急?”迟阳莫名其妙。 “周琳玥是不是要死了?”她问得很认真,表情悲伤,“有话对你说”这种台词,不都是将死之人弥留之际才会出现的吗?是要交代身后事吗?她不敢再想。 “噗!”迟阳笑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笑?”梁圆舒扁扁嘴,真的很难过,她垂着头,说,“从小到大,我接触过很多人,他们声称是我的朋友,讨好我、迎合我,最后不过是想从我这得到这样或那样的东西。可是周琳玥这个人不一样,她总是说自己是坏人,总是跟我谈条件、讲利益,斤斤计较到让人恨得牙根痒痒,她也从来都没说过跟我是朋友,甚至总是恶劣地讥讽我、挖苦我,不给我好脸色,但每当我有困难、有危险的时候,她就会出现,不遗余力地帮我,然后告诉我,她是为了我许诺的那些钱才这么拼命。” 迟阳也不笑了,他面色沉重地听她讲出这些话,微微嘆了口气,没错,周琳玥就是这样的人,看上去无比聪明,其实是个傻子,任何事都要一个人硬抗,用嘴硬来掩盖自己的善良和柔软。 “你也知道孙志高有多心狠手辣,早知道会搞成这样,我还不如不拉她入伙。”最近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在让她的意志一点一点被击垮,身边的人相继被孙志高伤害,她独自立在中央,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硬撑着,感觉自己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她的眼泪,也只在敢迟阳面前才能肆无忌惮地落下,不管孙志高找迟阳回来是为了什么,她现在特别感谢迟阳能够回来,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要怎么承受这些。 “如果她死了,我——”她说不下去了,一滴泪珠落在裤子上。 迟阳腾出一只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温柔地说:“放心,周琳玥没事。” 第69章 到了医院, 迟阳带梁圆舒上了楼, 走到走廊尽头, 到了一间病房门口,把周琳玥的情况描述给她听:“两根肋骨骨折,没有伤到内脏, ”他朝着里面指了指,“你看吧,她一点事儿都没有。” 第115页 梁圆舒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周琳玥正躺在床上, 对着手机自拍, 看起来高高兴兴的样子, 哪里像病重的样子。 梁圆舒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上前去, 噼头盖脸一顿数落:“既然没事干嘛特意叫我来, 搞得生离死别一样, 一大早把我叫到医院来,有什么话赶紧说。” “你来看我, 两手空空也就算了,还这么对待病人。”周琳玥摆摆手,“走走走。” 梁圆舒一屁/股坐下,气她:“我就不走。” “爱走不走。”周琳玥把脸别到另一边,不看她,接着玩自拍。 迟阳终于看不下去了,无奈地摇摇头, 说:“两个加起来都快60岁了的老阿姨,在这像小孩一样斗嘴,丢不丢人?” “你闭嘴!”果然女人最忌讳别人说年龄,这两个女人回过头来异口同声地制止他。 周琳玥不乐意了:“你干嘛凶我前男友?” “我愿意凶他,你管得着吗?他还是我前男友呢。”梁圆舒挺起胸膛,与她争论。 “噗。”周琳玥笑了,“怎么还是前男友啊?”她转头看迟阳,“看来你得加把劲儿了。” 迟阳不爽道:“你们俩幼不幼稚,玩够了没有?玩够了赶紧说正事,不是你说有急事让我叫她过来的吗?” “切。”周琳玥撇撇嘴,说,“那就麻烦迟总监先给我打壶热水吧,我渴的时候说不出话来。” 迟阳拿起暖壶,出门前嘟囔了一句:“说废话时也没见你渴。” 迟阳出了病房,梁圆舒有些不解,问她:“你干嘛要把他支走?你不是怀疑他吧?” 周琳玥想了想,说:“怀疑倒是说不上,但是你不觉得他有点奇怪吗?我倒不是说……他不是好人,我只是觉得,他好像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 梁圆舒低着头,没说话,其实就算周琳玥不说,她心里也有很多挥之不去的疑惑。 “迟阳这个人你也是了解的,他为了你,连自己的命都能牺牲。我怕他会有什么危险。”周琳玥说,“孙志高那个人,疑心很重,而且手段恶毒,迟阳要是真有什么计划,自己一个人去做,很危险。” 梁圆舒点点头,把她的话记下了,又问:“你这样,就是那姓孙的做的吧?真卑鄙。” 周琳玥无所谓地笑笑,说:“估计还有更卑鄙的在等着我呢。” 她了解孙志高,得罪了他的人,一定不止是打一顿这么简单。 这话让梁圆舒警惕起来,问道:“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医生说要住院半个多月,出了院再说吧。”周琳玥笑一笑,“反正在医院里,那么多人,他也不敢再做什么。” “那……你好好养伤,我每天有时间都会来看你的,有什么需要,你就告诉我。” “有需要。” “什么?” “需要你让我清静清静,别老来烦我。”周琳玥半真话半打趣道,“好不容易能放个假,我真想好好休息一下,大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就自己看着办吧,不要找我。” “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啊,”梁圆舒傲娇地仰头,“不识抬举拉倒。” 迟阳刚走进病房就听见这句话,他哭笑不得道:“怎么我刚走一会儿,就又打起来了。” 梁家位于兴园的大宅里,孙佳丽端了一杯普洱茶给孙志高,说:“迟阳带梁大小姐去看周琳玥了。” “我知道。” “你真觉得那个迟阳可信?”孙佳丽心中疑虑重重。 孙志高品了品茶,笑道:“无所谓,我只需要这个留洋博士帮我打理瑞福,我好有精力去和艾华沙谈收购的事情,等谈成了,咱们把瑞福一转手,就能跑路了。” 孙佳丽担心:“可是你那些生意……” “放心,那些生意在公司的帐上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他查不到的。”孙志高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 孙志高不耐烦:“行了,别那那的了,你只要盯住梁老头,别让他醒,就可以了。” “医院的郭医生,我给他打好招呼了,他会帮我们看着的,如果梁圆舒起疑心,他也会帮忙遮掩。”孙佳丽说,“梁老头也真是的,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还有精神去查我们。” “老不死的命真大,都把他推下楼了还能活。”孙志高恨恨道,“都说让你拖住了的。” “谁知道他女儿会那么快就出现在医院,还敢连妈妈和哥哥都不等就直接签名做手术啊?” “哎,是我们对她掉以轻心了。”孙志高后悔道。 “总之你赶紧谈收购吧,套了现我们拿着钱快点走。” 迟阳送梁圆舒回和泉宾馆,路上她却改变了主意,非要回学校去坐一坐,迟阳拗不过她,车子转了向,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来到泰城大学,学校还是那个学校,只是有些地方有了变化,新的体育馆已经建好了,馆内的排球场投入使用,学生的排球课都在室内进行了,他们两人故事的开始——那个小超市,如今变成了一个咖啡馆。 第116页 梁圆舒走进去,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现在是上课时间,咖啡馆里没有什么人,迟阳选了几样小吃和蛋糕,给她要了一杯柚子茶,自己要了一杯咖啡。 小吃先端了上来,迟阳推到她面前,说:“饿了一早上,凑合吃一点。” 梁圆舒看了看面前的薯格,又看了看迟阳,决定直接问他:“你怎么会知道红酒里有毒/品?” 稍微了解化学实验的人都知道,所谓的检验,其实都是“验证”的过程,也就是说,首先要怀疑样品里有某种成分,才会针对这种成分去进行检测,并不是两眼一抹黑地随便测。世上的化学成分岂止千万,以迟阳昨天离开之后再给她打电话的速度来说,绝不可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种偶然事件,显然他是有针对性地去测的氯/胺/酮。 迟阳也知道瞒不了她,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你一直对我心存疑虑,却还是在你妈妈面前袒护了我。” “我说了相信你,就是相信你。”梁圆舒说,“我问你,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计划,你总是不告诉我,我想帮你。” 迟阳想了想,说:“我不想告诉你,是怕你太冲动,会有危险。” 梁圆舒使出耍赖大法:“你是了解我的,我好奇心重,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的话,会更危险。”她只能这样说,其实她是怕迟阳危险。 迟阳拿她没辙,提前声明:“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冲动,以免打草惊蛇。” “嗯嗯!”她的样子乖乖的,点头像捣蒜。 迟阳左右看了看周围,才压低声音说:“孙志高借着瑞福替贩/毒集团洗黑钱。” “你说什么?!”梁圆舒彻底被震撼到了。 “餵!”迟阳吓得赶紧去捂她的嘴,“小点声。” 梁圆舒自知失态,不好意思地咬紧了嘴唇,过了一会儿,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才松开牙齿,问他:“你从哪知道的?消息可靠吗?” 迟阳犹豫了一下,觉得她也不会说出去,干脆告诉她:“马光,记得吗?” “记得啊,你室友嘛,砸缸的那个。” 迟阳早就习惯了梁圆舒跟他几个室友开玩笑,过去她总是管马光叫“砸缸的”,最后连马光本人都懒得纠正了。 迟阳说:“对,他现在不砸缸了,当警察了,负责信息技术侦查一类的工作,简单来说就是有警察编制的黑客。” 梁圆舒有点明白了:“所以是他告诉你的?” “嗯,他们查一个犯罪团伙的时候发现,国内一家企业和这个团伙负责人资金来往频繁,怀疑是帮他们洗黑钱,仔细一查竟然是瑞福。”迟阳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梁圆舒明白了:“我说他这些年为什么总是频繁折腾地皮,买进卖出的,原来是借着这个把钱洗白。” “对,警方那边对犯罪团伙掌握的证据很多,已经把他们一网打尽了,可是对洗黑钱的事却抓不到证据,他很滑头,每次都把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迟阳说,“马光听说瑞福这次召我回来,就问我愿不愿意帮他们。” “那跟毒/品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犯罪团伙被清理之后,孙志高搭上了新主顾,是个毒/贩。”迟阳说,“这个消息,我也是在董事会前一天知道的。” 梁圆舒这才回想起来,他那天澡都没洗完就匆匆离开的样子,和他临走时那个吻。 “所以你觉得他用那玩意儿控制我二哥?” 迟阳点头:“我记得周琳玥说,你哥那段时间总是浑浑噩噩的,没事就往酒庄跑,那天在宾馆里溺水的时候,我看到红酒就起了疑心,我怀疑那些授权书,都是趁你哥喝了加料的酒之后神志不清的时候骗他签的。” “你疯了?”她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不想让迟阳冒险,“警察都查不到的事情,你能帮上什么忙?” “没关系。”迟阳更担心的是她,“你好好照顾家里人,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梁圆舒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件事不靠谱:“不行,你不能去,我不让你去。” 迟阳宽厚的手掌轻轻按在她头上,轻声说:“听话。” “我不要听话!”她越想越害怕,凡是与“毒”沾上边的人,都是些亡命之徒,虽然他不是去查毒/贩,但孙志高是与毒/贩合作的人,能安全到哪去?她从对面绕过桌子坐过来,坐在迟阳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哀求,“我不想你去冒险,公司我不要了,不要了,他想要就让他拿去好了。我有手有脚,又不是过不得穷日子。” 迟阳将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安抚她的不安,柔声细语地劝她:“这公司是你父母和哥哥的心血,孙志高把你们一家害成这样,就该受到惩罚。况且这恶人如果放任不管,会有更多的人深受其害。” “别人死活,关我什么事!我只在乎你!我只要你好好的!”她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很不讲理,可是她身边已经有太多人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伤害了,她真怕迟阳会成为下一个。 “别这样,只是帮忙搜集罪证,不需要我去拼命,不会有危险的。”迟阳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她。 第117页 “你一定要去的话,我有个条件。”梁圆舒知道劝不住他,转而改变了策略。 “你说。” “让我帮你。”她说得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迟阳观察了她一会儿,知道她是铁了心要这样做,他思考了很久,答应了:“好,但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许胡来。” “好。” 第70章 周琳玥在医院里住了一周, 恢复得不错, 看来要不了多久, 就能出院回家了。 梁圆舒绕着她的床转了一圈,检查是否还有别的损伤,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就是额角磕破的这块伤口有点深,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迟阳笑她:“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在乎留不留疤。”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懂不懂?”她觉得迟阳真是不懂女人心, “咱们周同学虽然嘴贱了点, 内心阴暗了点, 贪财了点, 可好歹也勉强算是女人吧。” 周琳玥哼了一声, 冷冷地接话:“真听不出来你是在关心我。” 梁圆舒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不爽, 故意嬉笑着说:“不用谢我。你本来就长得就不好看,要是再留了疤, 更没人要了。” 迟阳默默地整理着柜子里的东西,对于她们两人斗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护士在外面探头进来,喊道:“45床家属去交一下钱。” 住院所需的费用通常是进医院的时候先交一部分,各项费用直接从预交的费用里扣,什么时候花的差不多了,护士会通知家属续费, 最后出院的时候再多退少补。 梁圆舒闻言,站起来就要出去交费,伸手把她按回座位上,迟阳把麻烦事揽到自己身上,给她安排了哥轻松的活儿,说:“快吃饭了,你盯着帮她领饭吧,我去交。” 迟阳走后,过了半个多小时,护工果然按时推着放饭车来到这一层,梁圆舒拿起饭盒,发现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一些脏东西,她便走到洗手间,用水沖洗了一会儿,等她再出来,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往常派饭车会在楼道中段的位置停着,方便楼道两头的病房来打饭,可是今天,这车子被推到了处在楼道尽头的周琳玥的病房门口,还有一群人边往屋里探头边窃窃私语。 “是她吗?” “就是她就是她!” “长得挺漂亮的,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来?” “就是长得漂亮才骚嘛。”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呦,脸都不要了。” 梁圆舒正奇怪着他们在讲什么,皱着眉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迟阳从外面回来了,好像挺着急的样子,额头上还有汗水,也顾不上擦,拉着她到了角落里。 “钱交完了?”她问。 “交什么钱啊。”他下面要说的这件事比交钱重要多了! 只见他展开手中的八卦周刊,指着上面硕大的版面,说:“你看。” 从梁圆舒这边看,杂志是反着的,她拧着脖子看了一下,没明白,迟阳着急地把杂志转了一下,直接塞到她面前。 梁圆舒疑惑地看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变了,杂志照片里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赤luo着交缠在一起,上身的胸ru袒露着,下半身用薄被盖住一些,两个人、四条腿交叠在一起,半遮不露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过什么,女人的脸上和关键部位打着马赛克,码非常薄。 迟阳又拿出手机来,递给她,梁圆舒在那网页上划了两下,便气得不想再看了,因为网页上没有码的照片直接印证了她的猜测——确实是周琳玥。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梁圆舒压低声音,下意识地朝病房里面看了看,生怕周琳玥发现。所幸厕所门口这边正是从病床的角度看不到的死角。 “我刚刚去交费,那边说只能交现金,我就出去取钱,路过报刊亭就看到了这个,开始只是怀疑是她,听摊主说网上有高清的照片,我就去看了一眼,结果……”迟阳说不下去了。 这边两人正面面相觑着想对策,那边周琳玥一把掀开被子,捂着肋间要下床。 梁圆舒听见动静,赶紧去扶她,听她抱怨道:“打个饭打到外太空了。” 梁圆舒赶紧赔不是,道:“抱歉抱歉,刚洗饭盒去了,我现在就给你打去。” “不用了。”周琳玥挥挥手,“知道你大小姐没有伺候人的经验,难为你了,我又不是残废,我自己打就行了。” 迟阳也过来把她按住,阻止她的行动,主动说:“你别动,你别动,我去给你打。” “哎呦,你们俩干嘛这么紧张,我都快躺废了,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可以适当地下地走一走。”她执意要起身。 “啊——那个那个……”梁圆舒绞尽脑汁阻止她,“先吃饭,吃完了我扶你在病房里走,顺便消消食。” “你有点奇怪啊。”周琳玥莫名其妙地审视着梁圆舒,这大小姐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千依百顺了? “哪有。”她在背后朝迟阳做手势,“迟阳你快去打饭。” “等等。”迟阳伸手从梁圆舒手中接过饭盒时忽然被周琳玥叫住,她敏锐地侧头看了看迟阳背在后面的手,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第118页 梁圆舒赶紧摆手:“没有什么啦,是缴费单。” 周琳玥一瞬不瞬地看着迟阳,说:“正好我想知道花了多少钱呢,拿给我看看。” 梁圆舒还在遮掩:“真的没什么,你——” 迟阳想了想,走上前去,把杂志交到周琳玥手里。 “餵!你!”梁圆舒急急忙忙伸手去夺,被迟阳拦住了,他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周琳玥接过来,看了一眼,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就这事儿啊?” 面前两个人默默看着她,没说话。她耸耸肩,把饭盒从迟阳手里拿过来,慢慢蹭下床,迟阳和梁圆舒想去搀扶,她扬起手来表示不需要。然后自顾自地拿着饭盒,走到派饭车,围观的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之间安静下来给她让开一条路。 她淡定地走上前去,递给八卦又多事的护工,淡淡道:“不要豆角。” 人群开始有些细小的议论声,伴随着指指点点,她充耳不闻,专心盯着护工打饭的动作,不时还提醒一下:“米饭多来一点,不要鸡翅,排骨多给两块。” 打好了饭,她接过来,拿饭盒的手微微遮挡着,不让人看见她偷偷地按在受伤的地方的另一只手,昂首挺胸慢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迟阳帮她把饭桌架好,梁圆舒关上门,把议论声挡在外面。 “关门干什么,怪热的。”周琳玥对她的举动不以为然。 梁圆舒不爽道:“热开空调。” 迟阳看着周琳玥这样,略作思考,开口提议:“我一会儿……帮你办转院吧。” “干嘛要转院?”周琳玥拒绝,“我听说这边一周能吃三次排骨呢。” “你什么时候爱吃排骨了!”梁圆舒忍无可忍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让人很心疼啊? “你懂什么,这叫以形补形。”周琳玥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地方,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又笑着吃了一块排骨,“伤了肋排就吃肋排,好得快。” 梁圆舒不知是从哪里涌起的无名火,她生气地瞪着周琳玥,恨不得撕下那副伪装的面具,她想让周琳玥知道,很多事情不需要自己硬抗,求助和依靠朋友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她不想让她活得这么累。 “周琳玥,开口示弱有那么难吗?” 她越是吃得从容不迫,梁圆舒越是心疼不已。 “转院有什么用呢?别的医院又不是活在真空里,这照片他们也会看过,转到哪还不都是一样?”周琳玥从食物里抬起头来,倒像是个懂事的姐姐在对妹妹循循善诱,“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这照片是真实存在的,外面的人议论的那些,基本也都是真的,我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梁圆舒还想再劝,迟阳却忽然拉住她颤抖的手,压下她的冲动,对周琳玥说:“不转就不转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医院楼下院子里,梁圆舒不满地问迟阳:“干嘛阻止我?” “周琳玥是个有自己的主意的人,我们应该尊重她的想法。”迟阳解释给她听,“况且她说得对,这事已经发生了,也改变不了,别忘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梁圆舒想了想,说:“对,更重要的事。我去找个律师告那家杂志,马光不是计算机高手吗,你让他帮忙查一查,网上的照片是谁传的,查出来先打一顿再告!” 迟阳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帮忙?”梁圆舒被这件事气得够呛,以为迟阳又要怪她冲动,“这不算冲动吧?朋友被人害成这样,是人就不会坐视不理。” “我没有坐视不理。”迟阳慢条斯理地给她讲道理,“我是想让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觉得这件事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查吗?是谁做的,这不是明摆着吗?” 梁圆舒压制住火气,想了一下,恍然:“你是说孙志高?” 迟阳说:“上学的时候我就有点奇怪,周琳玥开始是看你不顺眼,可后来明明我能感受到她变得欣赏你了,可她偏偏还是总找你的茬,甚至故意和你定什么赌约,我有一种直觉,她把我们推得远远的,好像是在展示给谁看,总觉得她把自己放在我们的对立面,是在保护我们。” “只有和我保持紧张的关系,孙志高才不会利用她来接近我、监视我,她也不用为难,我也不用受到伤害。”梁圆舒回想着以前的事,这样想的话,过去的很多问题,也就想通了。 “对。”迟阳接着分析道,“我早就觉得奇怪,孙志高到底给了周琳玥什么条件让她帮自己做事。你想想,如果是利诱,那她有不想做的事,不做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劲巴拉的矇混过去。打个比方,我给你钱,让你去偷东西,你不想做,就不做,钱不要了就是了,这是个交易,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但周琳玥不是,很明显,她不想做,却不能明确拒绝,所以很大的可能,不是利诱——” “是威逼!”梁圆舒懂了,“所以他一直用这些照片要挟周琳玥。” 迟阳认同地点头。 “我想她从下定决心跟你干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第119页 梁圆舒嘆口气,说:“即使这样,她还是义无反顾。” 第71章 面对诸多闲言碎语, 周琳玥依然能吃能睡, 有时还会遵从医嘱在楼道里走一走, 帮助身体恢复。 她住的地方,在走廊尽头,走廊另一头是电梯, 电梯的旁边是楼梯间,公用卫生间也隐藏在楼梯间角落里。 周琳玥每天午饭后都会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重复几遍。 这天,她刚刚走到电梯那边, 忽然楼梯间的门开了, 她觉得奇怪, 走过去探头看了看, 没有什么异常, 转身要离开, 想了想, 觉得厕所的异味会影响附近几个病房,于是又走回去想把门关好, 她的手刚放上门把手,忽然从门后蹿出一人,猛力将她拉进楼梯间,下一秒,门也被锁上了。 周琳玥下意识要叫,立马被捂住嘴。 那人拖着她进了卫生间,这里面昏昏暗暗的, 病房里有独立卫生间,这个地方是留给工作人员使用的,使用率极低,灯都坏了好几天,也没人来修。意识到了孤立无援的危险境况,周琳玥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恐惧地连连摇头。 “装什么纯情,你不就是收钱的那种吗?”男人狞笑着,说,“住院这几天可憋死老子了,你让我舒服舒服,钱不会少给你。” 他一把将周琳玥身上宽松的病号服裤子褪下来,肥腻的手在她的长腿上摸了几把,发出满足的喟嘆:“这腿还真是跟照片里一样,又白又嫩啊。” 他见周琳玥不太挣扎了,便松开了捂在她嘴上的手掌,两手并用地摸摸弄弄。 周琳玥一得了自由,立即大声呼喊:“救命啊!救——” 男人没想到她会忽然大叫,恼羞成怒地“啪”的一声,给了她一个巴掌,恶狠狠地说:“本来还想让你也舒服点,既然你不想舒服,就别怪我粗鲁了!” 他随意抓了一块脏污的抹布,塞到周琳玥嘴里,又抽出她的裤子上的腰带绳把她双手绑住,她反抗、挣扎,她使尽全力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看着男人露出某种丑陋的部位,她绝望地闭上眼。 “噹啷——咣——砰!”一连串的巨响之后,男人倒在地上,周琳玥惊讶地睁眼,看着忽然出现的人。 “怎么样?没事吧?”梁敏行赶忙冲上来,帮她解开束缚,把她嘴里的破布拿出来,担心地观察着她的每个表情变化。 周琳玥把脆弱和害怕都小心藏好,双手得到自由,“呸呸”两声吐了吐嘴里的脏东西,拿起裤子,默默套上。 “谢谢。”她语气还是淡淡的,迈过地上的人,踢了踢四散的苹果,摇摇头,“可惜了这么好的苹果。” 她出去,拧了半天才打开锁住的楼梯间门,门一开,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她这才发现已经三点多了,午睡的病人们陆续醒来,忙碌的护士又开始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跑,只是在外面,他们什么都听不见,这扇门的隔音效果太好。 她走过去,敲敲值班护士的桌子,说:“那边公用厕所,好像有人摔倒了。” “是吗?”护士站起来,过去查看,周琳玥交代完毕便走回自己病房里。 梁敏行跟进来,她点了点头,说:“坐。” “不好意思,过了这么多天才来看你。”梁敏行解释,“因为月月说我身体状况不好,需要观察一下,所以被关了几天禁闭。” 周琳玥坐在床上,想了想,说:“刚刚谢谢你救我,但是以后别这样了。我自己的事,我能处理。” “你怎么处理?让我看着朋友被人糟蹋?”梁敏行想也不想,拒绝,“我做不到。” “梁敏行,你别随便把人当朋友行不行?你拿我当朋友,我却一直在害你,且不说六年前你救了我,我反而恩将仇报,就说刚刚,如果刚那个人死了伤了,你就有牢狱之灾。” “不就是坐牢嘛,又不是没坐过。”梁敏行不以为然,“而且我家那种情况,狼早已经入室了,再加上本来就有很多内部问题,有没有你,都不会影响事情的结果,凶手想杀人,没了刀枪,拿个皮带也能杀人,你说对不对?” 周琳玥不知道对不对,她只知道上次梁敏行傻得让她更加愧疚:“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缺根弦?都被我害成这样了,怎么还能这么圣母?” 梁敏行耸耸肩,开解她:“我这样是我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大哥说得对,任何人的挑唆、拉拢、处心积虑,都是外因,之所以会中招,更大的问题在于内因,连他都在反省自己,我更应该反省了。” “对不起。”周琳玥不知该说什么,这一句,是由衷的。 梁敏行看了她一会儿,说:“你要真觉得对我有亏欠,那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转院。”他说,“我已经跟安康医院打过招呼了,那边是私立医院,你去送钱,他们把你当衣食父母,嘴巴都很严,不会胡乱说话,而且环境也比较独立私密,离和泉宾馆也近,我们去看爸爸的时候顺便就能探望你。” “是梁圆舒找你来当说客的?”周琳玥问。 “是……也不是。”梁敏行支支吾吾的,“主要是我大哥的主意。” 第120页 “哈哈。”周琳玥干笑了一声,摇摇头,吐槽道“梁谨言不愧是梁谨言,员工都这样了,还想着怎么压榨呢。” “额……其实……主要还是为了你养病,我爸那边……你顺带着留意一下,也不是特意让你盯着。”梁敏行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他,周琳玥是多聪明的人,他这种水平的,有什么把握说服她? 岂料周琳玥稍微思考了一下,便一口答应下来:“好。” 这简直是意外惊喜,梁敏行挠了挠头发,想,这么容易? 周琳玥玩味地笑了:“反正闲着没事做,让我也来给那姓孙的找点不痛快。让他知道知道,我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什么意思?”梁敏行不解,“他欺负你?” “我的小少爷,不然你以为我这个——”她指了指自己的肋骨,又把那本不光彩的杂志扔在他面前,“还有这个,都是谁干的?” 梁敏行默默地低着头,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我以为你只是为了钱才给他做事,原来是他拿这些来威胁你吗?” 周琳玥看着他恍然表情,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这些照片……”他欲言又止。 “照片是真的。”周琳玥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看到梁敏行张大嘴惊讶不已的样子,她接着说,“怎么?很失望吧?”继而自嘲地笑笑,“我就是这样的人。” “是被人陷害?有人逼你?被下药?”梁敏行帮她想尽了藉口。 “没有。”她表情淡漠,“那段时间家里人来找我,说我妈生病了,家里债台高筑。我到处打工,认识了一个社会青年,对我还算不错,有求必应的,还帮我还了钱,我挺依赖他的,还以为能成为一辈子的归宿,就跟他睡了,没想到被他拍了照片,要挟我,让我去做‘那一行’,给孙志高撞见了,就给了那个社会青年一些钱,就当是买了我,连同我的那些照片。” 梁敏行听呆了:“所以我遇到你的时候你被追债……” 周琳玥摇头:“不是跟你说了嘛,没有追债的事,都是孙志高雇的人,让我在你面前演戏,他知道你心软,一定会帮我,这样我就能趁机接近你。” 他听懂了,原来他一直被人当做傻子,玩弄于鼓掌间。 周琳玥还不怕死地问了一句:“听完了是不是很生气?” “是很生气。”梁敏行点点头,说,“气你一直没有把我当朋友。月月说得一点也没错,你有什么事都想自己扛,你扛得住吗?你看你现在,把生活过得千疮百孔的,还改不了逞强的毛病,要朋友是干什么用的?” “你……” “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 周琳玥笑了:“你这么笨,跟你说有用吗?” “我是不如你们聪明,但我……我会玩啊,科学都证明了,这娱乐可以减压,足球篮球羽毛球,滑冰滑雪滑滑板,你随便挑,没有我不会的。” “我都这样了,你让我去‘减压’?减寿吧!” 周琳玥边说着,边从柜子里把衣服都拿了出来,不小心扭到伤处,轻声“哎呦”了一下。 “你干什么?”梁敏行一惊。 “不是说好转院吗?”周琳玥白了他一眼,“收拾东西呀。” 梁敏行恍然,乐颠颠的扶着她:“你坐下,你坐下,我来收拾。” 周琳玥坐在床上,看着他忙碌又笨拙的背影,沉默了很久,忽然说了一句:“谢谢。” 梁敏行转过身来看她,目光清澈得好像多年前他们刚刚见面时那样,傻傻地咧嘴笑:“笨蛋,收拾个东西有什么好谢的。” 周琳玥低着头,抠着衣服上的扣子,在心底默默地说:谢谢你原谅我,谢谢你还把我当朋友。 梁圆舒曾经说过,她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是为了弥补过去因幼稚所犯下的错误,她想尽力把一切缝补、还原,让它们变回被破坏之前完好的样子,她说她是在赎罪。 这种心情,周琳玥明白。因为她又何尝不是,想让以前美好单纯的东西一一归还原位,是支撑她走到今天的信念,她曾经利用并摧毁了梁敏行的单纯善良,如今看着他从执迷不悟中迷途知返,她心里的罪恶感总算减轻了些许。 第72章 第二天一早, 梁敏行送周琳玥到安康医院, 好巧不巧遇上了孙志高。 “来看梁先生?”孙志高还是那副假惺惺的样子, 笑容堆在脸上,热情地说,“你不用担心, 你爸爸恢复得很好。” 梁敏行见到他这张脸就来气,若不是周琳玥拉着,早就冲上去给他一拳了。 梁敏行收敛了怒气,冷冷地嘲讽道:“是吗?恢复得好, 那怎么到现在还不醒呢?” “那是因为医生说——” “是医生说还是你说?”梁敏行打断了他的话, 咄咄逼人道。 孙志高装作心痛地皱了皱眉, 嘆气:“哎, 我不知道别人跟你说了什么, 让你对我有这么深的误解。” 第121页 “哈, 真好笑。”梁敏行反问, “咱俩的事,是误解?” 孙志高继续伪装着, 说:“这样吧,我们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谈的?”梁敏行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你父亲的病情,你不想知道吗?”孙志高一语戳中他在意的事情,“就谈谈这个吧。” 梁敏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琳玥,然后转过头来说:“谈就谈。” 安康医院每个病房都是套间,除了独立的卫生间以外,还配有有专门的一间屋子作为家属休息室。周琳玥被护士带走做身体检查, 梁敏行随孙志高来到休息室,孙志高把门关起来。 “说吧,我听听你有什么可说的。”一进了屋,梁敏行便直入主题。 “急什么?咱俩这么久没见了,来,坐下,”孙志高从一旁取出一瓶红酒,拿出酒杯,倒了一杯酒给他,“喝杯酒,慢慢聊。” 梁敏行本想拒绝,可还是不知不觉地就把手伸了过去。 他一手攥着杯子,一手偷偷抓着自己的裤子,指尖一点点陷在肉里,掐着自己。 “其实咱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了,打你一进公司,就是我带着你。”孙志高一如既往地走起了温情洗脑路线,“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 “是吗?”梁敏行不信,“那这次,谈生意变聚众吸毒,这件事情你怎么解释?”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我也是被他们骗了。”孙志高戏演得相当到位。 “立马跟我撇清关系呢?”梁敏行又问。 “还不是为了公司着想吗?总要先把危机解除了再说。”就连谎话都被他说得诚意满满,“等这阵风一过,大众把这件事情忘了,我就把公司在交还到你手上。” “怎么?还想再让我做你的傀儡?”梁敏行的声音有点颤抖,却难掩愠怒。 “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孙志高辩解,“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必要搞的这么剑拔弩张的,公司归谁管还不都一样吗?总比落到那外人手上强。” “你说的外人是谁?梁谨言吗?”梁敏行不屑道,“他是我大哥,真正的外人,是你跟你那个妹妹才对。” “你可不能听别人胡说呀,我妹妹生的那孩子,怎么说也是你弟弟,咱们才是一家人。”孙志高说。 “一家人?我是笨,可我再笨也知道,”梁敏行把酒杯拿在手里,举到孙志高面前,质问,“一家人会给我喝这种东西吗?” 孙志高有些错愕,磕磕巴巴地解释:“这……你喜欢红酒,我就……” “酒?这里面有什么,你心里没数吗?”梁敏行愤然,一下子将杯里的酒泼洒到孙志高脸上,转身离开。 周琳玥怕他出事,刚做完检查,就赶着来到这间屋子门口,正撞见从屋里走出来的梁敏行,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嘴唇苍白,周琳玥赶忙拉着他去自己病房里休息,不经意将手碰到他的后背,那里已经湿透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关上病房的门,帮梁敏行倒了一杯又一杯的水。 梁敏行摆摆手难受地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别管我,让我,我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蜷缩在床上,咬着牙,牢牢攥紧了床单,汗水把床单染湿。 过了半天,他的状况才渐渐平复,周琳玥担心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梁敏行嗫嚅着,不太好开口的样子。 “我来说吧。”迟阳从外面推门走进来,回身把门锁上,问梁敏行,“月月已经告诉你了?” 梁敏行头低垂着,默默地点了点头。 迟阳转向不明真相的周琳玥,说:“孙志高长期少量的给他喝含有k/粉的红酒,以达到控制他的目的,他现在已经有点成瘾了。” “这……”纵使周琳玥见惯了大场面,也有些愕然,“能戒吗?” 梁敏行低声说:“月月已经带我去戒除中心问过了,他们说我比较轻微,建议在家里自然戒断。” “自然戒断是什么意思?”周琳玥问。 迟阳解释道:“就是毒/瘾上来的时候硬生生忍过去,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严重一点的,像电视上演的,把人绑起来阻止他再接触毒品。” 周琳玥愁容不减,梁敏行安慰道:“我这些天已经好了很多了,你看,刚我就忍住了。” 迟阳也表示认同:“进展不错。不过还是要坚持住,戒除心瘾很难的,别受不住诱惑前功尽弃。” 梁敏行点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问题:“月月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迟阳答:“她啊,她去完成一项任务。” 梁敏行远远地看着穿得像个找工作的大学生一样的妹妹第n次被人轰出来,终于知道了迟阳口中的“任务”是什么。 “这个徐总还真是难伺候,第一次来,说我没有预约,好,我改,第二次预约了,嫌我着装花哨,不够职业,好,我换,第三次来,按照他的要求了,穿得像参加葬礼一样,也提前预约了,行了吧?他临时开会开了一个多小时,好,我等,结果最后他秘书竟然来告诉我说他今天该下班了,说他从来都是按时按点上下班,不占用私人时间办公。”梁圆舒一肚子苦水都冲着梁敏行倒了出来,“去他的吧,我再热脸贴他冷屁股我就是猪!” 第122页 “那个……我要是没理解错,迟阳的意思是让你找凯美旅游集团的徐总,请求他在下个季度终止和瑞福合作,不再和瑞福续约,让孙志高失去这个大客户,使他资金紧张,是吗?”梁敏行凭着自己仅有的智商,拼凑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可以这么说吧!”梁圆舒气哄哄的,看也不看他,叉着腰盯着凯美大楼门口。 “那我——”梁敏行刚想说有什么自己可以帮的上忙的,再一抬头妹妹就不见了人影。 他疑惑地看向凯美大楼。一个男人西装革履地从楼中走出来,那人从门童手中接过车钥匙,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梁圆舒穿着不方便的正装短裙和高跟鞋,踏着小碎步跑过去,一把按住他拉开一半的车门,不容他有拒绝的机会,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徐总,凯美和我们家合作这么多年,彼此也有情分在的对吧,我都等了你这么久了,拜託你就给我个机会,我真的有事情要跟你谈。” “说完了?”徐总黑着一张脸,“梁小姐,是吧?” “嗯。”她猛点头。 “首先,你应该知道,我是与瑞福酒店合作,不是和你家,再有,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如果你有什么事,明天上班时间再来。”徐总说完,就要绕开挡在面前的人。 梁圆舒紧追不捨,迈了一步,把车门牢牢堵住,请求道:“我不占用你太多时间,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了,你总要吃饭的吧,我请你吃饭,边吃边谈,好不好?” “抱歉,我吃饭的时候不做别的事。”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走到去后备箱,拿了一瓶水,喝了几口,拧紧瓶盖,伸手拨开挡在车门上的梁圆舒的手,坐进去,开车离开。 梁圆舒望着消失的骑车,板着脸生气。 梁敏行凑过来,笑着揶揄她:“是谁说的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就是猪来着?” 梁圆舒这一肚子气正没处撒呢,回身就是一拳锤在他胳膊上:“你是猪!” “行了行了,别气了。”梁敏行揉一揉胳膊,追上她,“哥替你摆平他。” “你?”梁圆舒的心里除了不信,还有一点不屑。 梁敏行不乐意了:“嘿!我怎么了?你可别小瞧我!” 她是不想小瞧,问题是:“你除了吃喝玩乐还会什么?” 梁敏行想起刚刚徐总后备箱里看到的高尔夫球桿包上的俱乐部logo,笑了起来:“也许靠你这样死缠烂打谈不下的生意,我还就能靠吃喝玩乐把它谈下来呢?” “你就吹吧你!”梁圆舒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梁敏行胸有成竹地说:“你等着瞧吧!” 第二天早上,梁圆舒又穿上那身整装,打起精神准备出发,梁敏行从楼上瞧见,朝她招招手。 梁圆舒奇怪,嘀咕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什么起得早,他根本就没睡。”前台的小姑娘说。 梁敏行从楼上下来,略显疲态,咧着嘴对妹妹笑,梁圆舒迎上去,刚要问他昨晚去哪,忽然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变了脸色,显现出愤怒的状态,大声质问:“你又喝酒了?!” 梁敏行愣了一下,闻了闻自己衣服上的酒味,要想上前解释。 梁圆舒往后退了一步,摇着头:“你别过来!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哥哥,你看看自己这些年做了什么?除了麻烦,你什么都没能给我,我现在不求你能帮我,只求你别再给我找麻烦了,为什么我拼命想拉你回来,你自己就往里面钻,你没救了梁敏行!” “月月,你在说什么啊!”大哥刚从电梯里出来,目睹了这一幕,出声呵斥她,“快给敏行道歉。” “不用了。”梁敏行摇了摇头,看着妹妹,落寞地说,“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 “我不是个好哥哥,对不起。”他转过身来,看向梁谨言,“大哥,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梁敏行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和泉宾馆。 梁圆舒也知道自己一时冲动之下说了重话,但骄傲让她不愿低头。 梁敏行离开后,大家都没了吃早饭的兴致,梁圆舒踩着高跟鞋出了门。 “梁小姐,你怎么又来了,你二哥呢?”徐总见到她,态度与前相比可谓是天上地下,“昨天我是一时大意,今儿带了我的‘必胜球桿’,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把我昨天请的那顿酒还回来!” 她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梁敏行。原来他一夜未归还喝了酒并不是瘾头犯了去找“那种酒”了,而是陪徐总喝酒谈生意而已。 她从凯美大楼里走出来,拿出电话,打给梁谨言:“大哥,二哥有没有说他去哪了?” “说了,刚打了电话回来。” “太好了,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去接他。” “不用了。”梁谨言嘆气,“他回兴园别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红包发放完毕,24点之前留言且全订的都有,谢谢大家支持,下次活动时间……谁知道呢,心情好就来一波呗 第73章 第123页 过了几天, 梁圆舒接到周琳玥的电话, 就赶到了医院。 “怎么样?”她关上门, 急急地问。 “什么怎么样?”周琳玥装傻。 “你都在这住了好几天了,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 “没有你叫我来?”梁圆舒要被她气死了。 “叫你来是为了告诉你,我该出院了, 快来接我。”周琳玥理直气壮道,“不是你说的吗?叫我出院了跟你们一起住。” 梁圆舒不跟她一个病人计较,说:“我去问问医生。” 周琳玥装作漫不经心补充了一句:“顺便帮你爸爸也办一下出院。” 梁圆舒愣愣地想了一会儿,才恍然, 凑过来:“我就知道你聪明, 我爸爸那边, 到底怎么样?” 周琳玥瞥她一眼, 淡淡道:“给你爸办出院的时候态度坚决一点, 别听那个医生忽悠, 你如果不放心他的身体, 联繫其他医院,别惊动孙志高, 今天下午就办,他下午两点有个会,不方便接电话,就趁着这个时候,快一点转院。” 梁圆舒严肃了起来:“这么严重?” “我看你爸的主治医生和孙志高走得很近,我后来偷偷去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们好像故意不让你爸醒过来, 我觉得很大可能是他们给他输的液里面有猫腻。”周琳玥想了想,说,“本来我是想调查清楚再跟你说的,但昨天我又看见你爸爸都好像快要醒了,却被他们注射了一针管的药物,又迷迷糊糊的一觉睡过去了,我觉得这事不说不行了,先把人弄出去吧。” 梁圆舒对孙志高早已恨之入骨,现在又加了一条灭绝人性的罪行,她咬着牙,恨恨道:“好,我去办出院。” 孙志高当然没有时间接电话,今天的会议足够他焦头烂额的了,凯美旅游忽然提出不再续约,让整个瑞福始料未及,董事开始质疑新官上任的孙志高是否有这个能力经营好公司。 而另一边,迟阳则开始了他的计划。 “怎么,知道来求我了?”linda双腿交叠在一起,端起咖啡杯,啜饮一口,眼神轻蔑,志得意满。 迟阳淡淡纠正道:“帮瑞福这一次,你父亲的公司能得很多利益,我认为这只是商业互助行为,谈不上‘求’。” “迟阳,你还是这么傲?啊?”linda把杯子重重地放在小碟上,安静的咖啡厅里回荡着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好,我们可以帮忙,但我有个要求。” “说。” “我要你。” 迟阳诧然:“linda?” “听不懂吗?我可以借钱给你,让你去帮你念念不忘的前女友打败那个人,但我的交换条件是,你跟我回a国去,和我在一起,和我结婚,属于我。”linda傲然地问,“怎么样?” “哗”! 迟阳愣了,linda则一脸诧异地瞪着突然冒出来并泼了她一脸咖啡的女人。 “你干什么!”她尖着嗓子喊道。 “帮你清醒一下,”梁圆舒仰着下巴,像个高傲的女王,不容置喙地宣布,“这个男人,永远属于我,你想也别想。” 宣布完主权,她哀怨地瞪了迟阳一样,生气地甩手离开。 迟阳拔腿欲追,linda叫住他:“迟阳!” 迟阳尽量礼貌地说:“你的要求太过分,恕我不能满足,我想我们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告辞。” linda极力挽留:“你可想好了,你拒绝我,没有这笔钱,你们赢不了这一局,她将一无所有。” “不会一无所有,”迟阳摇摇头,态度坚决,“她有我。” 迟阳在咖啡馆外追上樑圆舒,她还在跟他赌气。 “好了,别气了。”迟阳跟在她身后,低声下气地求饶。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要跟她走了?”梁圆舒又气又怕。 迟阳摇头:“不会。” “骗人。”她不信,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两个相爱的人,一方为了另一方,委身他人。 “没有。” “我不信。”梁圆舒别过头,不高兴。 迟阳拿她没办法:“那要怎么样你才能信?” “怎么样都行吗?”她眼珠咕噜一转。 “你说。” “嗯——”她笑着朝他抛了个媚眼,“让我亲你一下。” 迟阳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么甜蜜的惩罚?哪个男人会拒绝? 他莞尔:“求之不得。” 梁圆舒踮起脚尖来一点点凑近他,就在快要接触上时,她忽然不满道:“我亲你你怎么能睁着眼呢,闭起来。” “为什么?”迟阳不解。 梁圆舒红着脸,故意做出一脸娇羞道道:“人家会害羞啦!” 迟阳从善如流地闭了眼。 她左看看右看看,见一个女士在旁边的空地上和宠物嬉戏,她忽然眼前一亮。 迟阳闭着眼,觉得脸上的吻有些奇怪,睁眼的瞬间差点被吓得摔倒。 “餵!”他瞪着面前抱着小狗的罪魁祸首,这个可恶的丫头,竟然耍他。 梁圆舒把小狗还给了它的主人,笑着道了谢,还一个劲夸那只狗可爱,迟阳跟在她身边,用袖子不停地擦着脸。 第124页 “生气啦?”狗主人带着小狗离开后,梁圆舒绕着他转了一圈,观察着他的表情。 迟阳忽然一个转身,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口,嗯,心里舒服多了。 “干嘛亲我?”梁圆舒瞪他。 “亲小狗呢。” “你骂我是狗?”她拿起迟阳的手,就要一口咬下去。 迟阳比她动作更快,迅速将她的手反握住,然后十指交握,低下头,嘴巴凑上去。 她立马认了怂,求饶:“大侠别咬我,我错了,嘴下留情。” 迟阳的唇在她细嫩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她呆呆的,还在下意识地重复刚刚的戏称:“大侠?” “我不会离开你。” 交握的手又紧了紧,分不清是谁在使力。 “钱的事……”梁圆舒隐隐有些担心,她刚刚一时意气得罪了linda,现在回想起来也并不觉得后悔,可是这么多资金要找谁呢,她犹豫着说,“要不我问问云寒?” “他经过上次一战,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吧。”迟阳想了想,说,“钱的事你就别担心了,我会搞定的。” “这么一大笔钱,你去哪搞定。”她不放心,强调,“不许回去找linda!” 迟阳揽着她的肩膀,说:“嗯,不找。” 迟阳的救兵是曹玺炀,这位室友一接到求助,倒是非常痛快,马上打了钱过来。可是曹家也仅仅是做糕点生意的,再加上最近新进了许多原料,可流动的资金也不多,对迟阳的计划来说,这实在是有点不够用。 “对了,我在a国的时候,有人找你找不到,把电话打到了我这边。” “谁啊?”迟阳正为了棘手的事情焦头烂额,心不在焉地问。 “我不认识,他好像有什么急事,打来好几次了,我要了他的联繫方式,刚发你邮箱了,你看一下。”曹玺炀说,“他说这段时间在国内,你有时间去见见他吧。” “嗯。” 迟阳挂了电话,又忙了一阵,还是了无头绪,想起那封邮件,便去看了一下,见到那个名字,他有些意外,略作考虑,将电话打了过去,与那人简单说了几句,约定了见面地点。 孙志高如今也搬进了梁家在兴园的别墅,真真正正做到了鸠占鹊巢。 他被公司的事情搞得心情不太好,一上楼就碰上了梁敏行,梁敏行前几天忽然跑回来的时候,他还有点意外,结果这个纨绔子弟像一条哈巴狗一样,跟他道歉,说自己离不开“那东西”,只能回来找他,求他收留。这个结果倒在他的意料中,他想了想,也许以后出了事还能把这个傻子推出来背锅,觉得留着还有用,也就由他去了。 如今梁敏行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分昼夜地喝孙志高带回来的那些酒,俨然一个标准的瘾/君子形象。梁敏行走路不太稳,晃晃手里的空瓶子,迷迷糊糊地对孙志高说:“酒没有了。” “明天给你买。” “明天是什么时候?” “明天就是明天。”孙志高有点烦了。 “我忍不到明天了,”梁敏行很没有骨气地缠着他,“你给我酒吧。” “让开!”孙志高推了他一把,他那个孱弱的样子那里禁得住,差一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孙佳丽一惊,赶紧过来搀住他,劝孙志高:“我看他这样挺严重的,可别闹出大事来,不如我带他去酒庄吧。” 孙志高挥挥手,把钥匙扔给他:“去吧去吧,别在我这碍眼。” 孙佳丽开车载梁敏行来到了卡萨庄园,天色太晚,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入睡了,孙佳丽停好车,开了酒窖的门,插着双手站在一旁,头高高仰着,像个高高在上的狗主人,说:“墙边那个架子应该都是,喝吧。” 梁敏行如饿狼一般,朝着酒架上一排排红酒扑上去,才打开瓶塞,还没喝,便大口大口呕吐,而后开始满头大汗地蜷缩在地上,抽搐起来。 “怎么回事?”孙佳丽被吓到了。 “水……水……”他挣扎着小声重复。 孙佳丽最怕闹出人命,她慌了神,一叠声地应下:“哦,我给你倒水去。” 她前脚刚出去,梁敏行后脚便站了起来。 第74章 对方约定的地点, 在一家医院楼下的花园里, 阳光很好, 六十来岁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由一个年轻人推着,精神看上去不是太好, 动作也有些怪异,却仍然是穿了一套得体的西装,他永远都是个体面的人,和迟阳之前每一回见他时一样体面, 他支开身后的年轻男人, 和迟阳单独谈。 “不好意思, 约你到这种地方来。”他显然对这种失礼的会见很在意, 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懊恼, “医生无论如何不许我出去。” 迟阳摇头, 说道:“我听朋友说, 您在a国打他的电话找过我。” “那是我让秘书打的。”他说话很慢,口齿不大清晰, 动作也不是很敏捷,微微往不远处的年轻男人那边歪了一下头,示意那就是他口中的“秘书”。 “上次最后一次在a国见您,是三年前了。”迟阳回想起来。 第125页 “那时候我还能站着。”他笑得有点困难。 迟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是……什么病?” 他一字一字地吐露这个可恶的名字:“运动神经元病,就是你们说的‘渐冻人’。” 迟阳沉默了,他知道这种疾病意味着什么,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不用安慰我。”对方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到这个年纪了,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刚开始查出来的时候还有点不甘心,现在……多活一天都很满足了。我找你来,是有事情要拜託你。” “请说。”迟阳诚挚地看着他,真心想帮忙。 “我想把我身后所有的遗产交给你保管。”他说。 迟阳一听这个要求,想也没想,连忙拒绝道:“这不好吧。” 老人解释道:“别紧张,只是让你保管。我是想委託你,我死后,请你监督他们,按照我的遗嘱去执行。” “您就不怕我独吞?”迟阳问。 老人微微扯动唇角,算是给了一个微笑,说:“我考察过你的人品,我信任你。” “可是——” “就当我将死之人求你,帮我完成我的心愿。”老人说话的时候虽然面部表情极微小,却仍可以清晰地窥见其中的落寞,“我没有子女,也没有亲人,你帮帮我。” 迟阳犹豫再三,望见对方眼里的神色,终究还是动容了,答应下来。 梁敏行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将红酒架上一个螺丝钉拧下来,再把自己带来的一个小东西慢慢插/入/到原先的钉子孔里,那是一个外形酷似螺丝钉的针孔摄像头。 他又摸出一个纽扣大小的圆形的小东西,仔细看,原来是窃听器的收音器,他绕着酒架看了半天,不知道这东西放在哪里收音效果会好一些,若是装错了地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一个绝妙的地方,他蹲下身,刚想把那枚“小纽扣”贴到选好的地方,只听身后响起一声—— “你在干什么?” 梁敏行动作一僵,背对着忽然赶回来的孙佳丽,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他脑内灵光一闪,继续装傻充愣,正拿着窃听器的手顺势往下摸到一瓶红酒,呵呵笑着,抱怨:“有82年的拉菲啊,竟然还藏得这么深,是怕本少爷喝不起吗?我又不是给不起钱。” “太晚了我没找到倒水的地方,既然不吐了就赶紧喝吧,喝完走了。”孙佳丽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催促。 梁敏行不敢随便碰这个酒窖里的酒,可孙佳丽在这边盯着他…… 他捂着嘴,作干呕状,难受地皱着眉,摆摆手,说:“不行不行,守着呕吐物喝不下了,我还是拿几瓶回家喝吧。” “随你的便。”孙佳丽挥挥手,看了一眼时间,“快点吧。” 梁敏行作势蹲在地上挑酒,趁着孙佳丽不注意的当口,将窃听器贴在了酒架下面。 迟阳得到了一笔财产,差点流/产的计划得以顺利开展。 瑞福失去了凯美这笔大单之后,股价本就下跌得厉害,迟阳利用这个时机,开始悄悄地以散户的身份收购瑞福的股份,使得公司高层恐慌不已,纷纷给孙志高施压,董事会开了一轮又一轮。 “我听说梁谨言虽然还在坐轮椅,但整体上已经恢复了,能说话能思考,他经营公司最有一套,现在把公司交给他,一定能够起死回生。”又有董事提起了这件事。 有人唱反调:“可是他都不是梁家人,这样不合适吧。” “现在是公司重要还是家族企业那套规矩重要?任人唯贤不是你们说的吗?”此董事直言不讳,“何况这位孙先生,也是外人不是吗?” “他是梁昆先生的小舅子。” “我是存疑的。”董事据理力争,“你们忘了上次梁大小姐拿来的亲子鑑定报告了?” “不是已经说了吗,输完血短期内梁昆先生做出来的dna检测会有错误。” “那这份呢?”大门打开,梁谨言的忽然出现,让大家都傻了眼,秦无双推着他进了会议室,他还是像多年前那样,气场强大,他把手上的材料平放在桌上,说,“这是一份父系亲缘的鑑定报告,按照你的说法,小杰是我父亲的儿子,那么他应该和敏行有相同的y染色体,所以我去做了一份针对y染色体的报告,结果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这……这是我妹妹跟你爸的事,我不清楚,况且没人能百分之百保证梁敏行就是梁老先生的孩子。”孙志高对梁谨言有一种天生的畏惧,他急着抛出自己的底牌,想要一举得胜,“现在公司正处在危机中,我有资金渠道,你有吗?” 梁谨言摇头,实话实说:“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件劣势的事情,他说出来偏就有一种傲视群雄的感觉。 “那……那你就没资格接管,现在只有我能救瑞福!”孙志高额上析出汗水。 “好。”梁谨言痛快地答应了,“你来就你来。” 第126页 “这……”本来倾向于梁谨言的几个董事摸不着头脑了。 “不管谁掌权,只要能把公司经营好了,我们就有分红拿,不吃亏。”梁谨言反过来劝他们,董事中大多数都是股东,公司的境况确实与他们的分红息息相关,梁谨言表面上是在劝那些支持他的,让他们放宽心,实则是在敲打甘做孙志高走狗的几位,不要为别人做了嫁衣。 孙志高把桌上的东西推到地板上,咬牙切齿地念出一个名字:“梁谨言!” 孙佳丽赶忙蹲下去,捡着地上的东西。 孙志高埋怨道:“让你盯紧一点,怎么就让那老头被人接走了呢?” “我……我没接到医院的电话啊。” 她当然接不到,他们不知道,家里的电话和她的手机已经被梁敏行动了手脚。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孙志高对她大吼。 孙佳丽一边认错,一边提醒他,说:“我知道错了,你小点儿声,那梁敏行还在呢。” “在又怎么样?他不过是废人一个。” “还是应该小心一点,别前功尽弃。”她劝道。 孙志高也明白,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压低了些:“赶紧弄点吃的给我,我一会儿去找郑老闆。” “还找他干什么?”孙佳丽不解,“你生意不是都结了吗?” “找他自然是有新的生意要谈。” “咱们还是少和那种人接触比较好。”孙佳丽胆子小,劝说他,“要我说,你现在赶紧把公司给卖了,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远走高飞。”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公司现在这个状况根本就卖不上价钱!”孙志高想了想,拿起钥匙就要出门,“不吃了,别让郑老闆等太久。” “志高!”孙佳丽拉着他不让,“少卖点钱,就少卖一点吧,我们赶紧走,别再拖了,等那梁老头醒了,我们怎么办!现在梁谨言拿出的那个什么鑑定报告,大家还只是半信半疑,真等老头醒了,他不会饶过我们俩的。” 孙志高一把拨开她的手,说:“现在公司在我们手上,只要我做成了这件事,有了威望,董事们就都得听我的,老头还能拿我们俩怎么办?你别太胆小了,咱们已经改名换姓,只要咬死不认,老头那些证据就是废纸。” “可是……” “别可是了,做完了这一笔,够咱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孙志高大步出了门。 酒庄的地下酒窖里,男人坐在黑暗中,啪嗒啪嗒地一下下开合着打火机。 “孙先生,你终于来了。” “郑老闆,我想找你借一笔钱。”孙志高说话的时候毕恭毕敬的。 “咱们合作过这么多次了,钱的问题,好说,来,孙先生,我有个生意想和你做,你给我办好这件事,好处少不了你的。”郑老闆擦亮打火机。 孙志高紧张地问:“这次洗多少?” 郑老闆晃晃食指:“不不不,这次是大买卖。” “什么大买卖?” “你帮我以瑞福的名义租一个货柜。” 孙志高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你要我帮你运du?” “聪明。” “这……不行,不行!”孙志高吓得赶紧拒绝,这业务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范围。 “事成之后,给你百分之五。”郑总开出价钱,给他强调,“这可是好几亿的货。” 把瑞福卖掉,扣除那些分给股东的钱,最后剩下的是他们赚得的差价,到手也有不少,孙志高实在不想为了这千八百万铤而走险。 “如果你不做,别说我现在不给你钱,你就得在瑞福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是让你侥幸过了这一关,你以前不光彩的事情做了那么多,真当我没留一手吗?”郑老闆冷笑,“孙先生,我想你也留了一手吧。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手段,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去揭发我的,不信你就试试看。” 孙志高思量着他的话,许久才咬咬牙,狠心道:“好,我干!” 第75章 艾华莎将要收购瑞福, 虽然事情早在预料之中, 可没有想到这么快, 梁圆舒看了新闻,心里在有底也有些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 最后起身给迟阳打电话,没想到只响了两声,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 “这么晚不睡,难道是在等我电话?”梁圆舒自我感觉良好地同他开玩笑。 迟阳揉了揉额头, 没有想开玩笑的心思, 对她实话实说:“我在看资料。” “什么资料?”说到正经事, 她也严肃起来。 “那个毒/贩制/毒的基地刚刚被警方捣毁, 他肯定要再找新的地方, 马光说, 这个地方很大可能是孙志高提供的, 可是我想不到会在哪。”迟阳懊恼。 她帮忙猜想:“酒庄?” 迟阳驳回了这个猜测:“酒庄地方太小了,也不够隐秘, 应该只是他们商量计划的地方。” 如今的毒/品已经不像一二百年前那样靠种植某些植物来获取了,新型毒/品主要靠人工合成,从各种化学药剂里提取,伪装成普通的小药片,极具迷惑性,无数年轻人被其所害,看上去一个小小的药片, 药力却也比传统的植物毒/品大得多,为了生产方便,防止因为产生的气味而被人怀疑举报,他们通常会把制/毒地点设在隐蔽的地方。 第127页 “隐秘的地方……嗯……”梁圆舒想了想,也没有头绪,她有些疑惑,“真的确定是孙志高提供的吗?据我所知,他在瑞福这几年经手的都是一些比较热的地产和楼盘,这些地方大都在商业区,不是都比酒庄还要繁华吗?” 经她这样一说,迟阳忽然愣了一下,他立即低下头,翻找着手里的资料,忽然停留在谋一份材料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匆匆说了一声:“太晚了,你赶紧睡吧,我先挂了。” 梁圆舒看着“嘟嘟”响的手机,莫名其妙。 迟阳找出一本“北安市土地收购项目”的资料,资料里写得似乎特别全面,有“专家评估”,还有“实地考察”,风景优美,三面环山,有望建设成生态旅游景区。他打开电脑,上网搜索这块地,却发现相关的信息竟然少得可怜,仅有的几条,还都是在介绍瑞福的收购活动。 迟阳看来看去,总是觉得不大对劲,他看了看表,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梁圆舒开始觉得奇怪,是因为她早上给迟阳打电话总是打不通,她心里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她找到周琳玥,两个人拿着所有孙志高以前经手过的所有土地的记录,一点一点排查。 周琳玥看了一会儿地图,指着上面画着的码头,给她分析道:“听说瑞福在这里租了几个货柜,打算给搁置了很久的w国分店项目提供一批统一的家具和装潢材料,刚度过危机就搞扩张,也太奇怪了,而且……不觉得这个地方好像离哪里挺近的吗?” 梁圆舒仔细观察了地图上的南安市货柜码头,想了好久,终于回忆起来,自己看过类似的地图——是北安市的土地资料。 她收拾了一下东西,交代了一句:“我会赶在收购签约之前回来,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 南安是个港口城市,泰城、南安、北安三座城市两两接壤,南安靠海,北安一片山区便位于两地之间,那正是之前孙志高经手的那一块土地。 梁圆舒仔细回味了一下周琳玥的疑惑,心里隐隐升起恐惧,周说得没错,刚刚度过危机的公司是不会这么急着重新启动海外扩张计划的,运出去的那些东西可能不单单是家具这么简单,北安山区那块地,符合“隐秘性”的特点,又离码头这么近,她不敢再想,只希望快一点找到迟阳。 梁圆舒到了村口一家小饭馆门口,看到一辆泰城牌照的黑色轿车,她觉得似曾相识,可又不能确定是不是迟阳的车,她询问店家,店家告诉她,车子是今天早上停放在这的,车主是从泰城来的游客。 她围着车子转了两圈,用手圈起来挡着光,眼睛贴上去往车窗里看。 忽然她被人大力拉住,身后的人捂着她的嘴,她只能跌跌撞撞地随着他往后移动,直到两人来到小饭馆后面,那人的手才松开,她回头一看,松了一口气,唤道:“迟——” “嘘——”迟阳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她顺着迟阳关注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此刻正有几个男人像她刚刚一样,围着那辆轿车转来转去。 “这车看着有点面生啊。”为首的男人剃着平头,面相凶狠,四下看了看,“这个季节山里都冷了,还有人来旅游?” “大哥?”身边的小弟等候他差遣。 “不管怎么样,这几天是关键,谨慎点好。”平头男使了个眼色。 小弟意会,吩咐着其他人:“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去那边,认真一点,出了差错咱们谁也担不起” 迟阳拉起梁圆舒,两人压低身子往身后的树林里躲去。 嘈杂的指挥声还在继续:“山上,林子里,都给我好好搜搜。” 迟阳拉着她,两个人的心脏全都提到了嗓子眼,互相拉扯搀扶着,一边回头张望,一边继续往树林更深处躲避,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完全听不见人声,他们才停了下来。 远离了危险,梁圆舒才想起来与迟阳算帐,她一把甩开他的手,不满地瞪着他。 “怎么了?”迟阳问。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梁圆舒质问他,“那些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就敢往里闯,你不想活啦?” “让你担心,对不起,确实是我大意了。”迟阳向她道歉,解释道,“我只是看这块地神秘兮兮的,到处都查不到有用的资料,不确定的猜测也不好向马光他们报告,我就想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会遇到那些人。” “你不跟马光说,你可以叫上我呀!” 迟阳垂着眼,不说话了,他确实是故意不想告诉她,怕她跟来会有危险。 “之前怎么说的?”梁圆舒就知道他会这样,“你下次再不叫上我,自己一个人行动,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多么幼稚的威胁,可是迟阳就吃这一套,他揽着她的肩膀,哄道:“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好不好?” “哼。” “好了好了,我跟你说,我刚刚有意外收穫。”他拿出手机来,调出照片,“你看。” 梁圆舒凑上去看了一眼,大惊,赶忙把手机接过来,往后滑了两张,难以置信地问:“这是孙志高?” 第128页 “嗯,他和那几个人在一起好像在商量运/毒的路线安排,太远了,我听不清。” 梁圆舒还想放大了再看,“嘟嘟嘟——”手机电量耗尽,关了机。 迟阳把手机接过来,放回口袋里,说:“那些人应该走了,我们先回去吧。” “嗯好。”梁圆舒刚要迈步,又把脚收了回来。 “怎么了?”迟阳问。 “你……认得来时的路吗?” 迟阳一愣,站在原地转了一圈,指着一个方向:“我们好像是从那边来的。” “好像?” 迟阳点头。 而后,他们两个人顺着那个方向走了很久,却仍然没有回到大路上去。 “迟阳。”梁圆舒终于不得不承认,“我们好像迷路了。” 迟阳放眼望去,树林里,千篇一律的虬枝盘错,脚踩上去,地上厚厚的一层枯枝败叶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眼看了看天空。 梁圆舒知道他在看什么,一句话让他的希望破灭:“别看了,阴天。”阴天,代表着他们没有办法靠日照来判断方向。 “手机有指南针吗?”她问。 “手机没电了。” “哦,对。”她点头,怎么把这茬忘了。 “你手机呢?” 梁圆舒拿出来诺基亚,冲着他晃了晃:“你觉得这个能有指南针吗?” “信号呢?” “没有。”梁圆舒看了看屏幕,说,“连电量都只有一格了。” 迟阳也没了主意,抬腕看表。 梁圆舒忽然眼前一亮:“迟阳?” “啊?” “手錶给我!” 梁敏行偷偷观察着,孙志高从昨晚就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孙佳丽不知道去了哪里,佣人外出买菜,家里空无一人,他悄悄熘进了孙志高的房间,打开了电脑。 根据他监听到的郑总和孙志高的对话,他猜想孙志高一定留了每次洗黑钱的交易记录,电脑开机有些慢,他搓着手一边焦急地等待,一边观察着窗户外的情况。 活了这二十多年,只有今天觉得这电脑的开机声如此悦耳,他赶紧点开了文件夹,他记得之前孙志高每次给他看文件,都是从这个文件夹中打开的,文件纷繁复杂,他一个个地看过去,根本无从分辨哪一个才是他要找的,眼看孙佳丽就要回来,他拿着迟阳给他的u盘,把整个文件夹一股脑地复制下来。 文件太大,他看着进度条一点一点地缓慢前进,他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啪嗒”楼下隐约传来开门声。 95%…… 孙志高好像带了很多人回来,他们连鞋也没有换,直接进了客厅。 96%…… 梁敏行焦急地对着电脑催促:“快一点,快一点!”他听到孙志高上楼的声音。 97%…… 他手忙脚乱地摸到口袋里的手机,灵机一动,拨通了客厅里的电话。 “孙先生,你家电话响了。”他听见客厅里的陌生人大声喊。 98%…… 孙志高的脚步声远了,在电话被接起的那一秒,梁敏行挂断了。 99%…… 孙志高莫名其妙地挂掉电话,再次抬腿向楼梯走去。 梁敏行屏住呼吸,等着进度条完全走完,可是这99%持续的时间,比之前哪一个数字都要久,非常久,久得离谱,他感觉孙志高已经上到这一层楼来了。 他急得再次用手机打家里的电话,然而这一次,孙志高扬声对楼下的人说了一句:“别管他,应该又是骚扰电话。” 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76章 进度条在同一个数字上长时间停留, 这个时候, 梁敏行除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以外, 什么都做不了,心提到嗓子眼,连祈祷都不能, 他已经忘了一切的祈祷词,心里只能反覆说着:快点,快点。 就在孙志高将要拐到楼道这边来之前,终于, 进度条从屏幕上消失了, 梁敏行快速拔下u盘, 关闭电脑, 从孙志高的房间出来, 悄悄带上了门。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着, 迎面遇上孙志高, 他眼神迷离地与对方打招呼:“回来啦?”就好像每天一样,昏昏沉沉。 “嗯。”孙志高淡淡地应了一声, 眼尖地瞥见他裤子口袋边上露出来的挂绳,目光一凛。 孙志高回屋的第一件事,是凑到电脑前,摸了摸背面的电池,他的眼睛眯起来,充满着狠毒。他打开电脑,点开历史记录, 果然,有好几个文件都被打开过。 “孙先生,可以走了吧?”楼下的几个人喊他。 梁敏行把自己房门锁死,迫不及待地将u盘插到电脑上,点开刚刚复制来的文件,一个一个查看。 “咣”!他的房门忽然被撞开,他下意识地拔下u盘藏到口袋里,一脸惊慌地看着孙志高带着那几个陌生男人进来。 “怎……怎么了?”他心虚地笑笑,双手紧张地握着拳。 孙志高歪着头,仿佛洞察了一切,似笑非笑地说:“拿出来吧。” 梁敏行咽了一口口水,强作镇定:“拿什么?” 第129页 孙志高摇摇头,嘆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朝身后几个人使了使眼色,几名强壮的男人围上来,将梁敏行掀翻在地,从他身上搜出那枚u盘,递给孙志高。 孙志高把u盘插/到梁敏行的电脑里,点开文件夹看了一眼,冷笑着,拔掉u盘,扔在地上使劲用脚踩着,脚腕来回拧了几下,u盘变成一堆碎片。 他从旁边的球桿筒里抽出一根高尔夫球桿,卯足了劲,挥了出去,梁敏行吓得紧闭双眼,绝望地等死,下一刻,只听一声巨响。 “砰”! 梁敏行没有感受到疼痛,扭头看向刚刚巨响的地方,发现电脑被砸烂了。 孙志高对梁敏行恐惧的样子很是享受,他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扔下球桿,吩咐那几个男人:“给我打断他的腿。” 这次的人与殴打周琳玥的那几个小混混完全不同,他们是郑老闆的手下,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下手自然不留情,梁敏行只觉得腿上被金属的球桿狠狠地砸过来,他甚至听到了“咔嚓”的声音,疼痛让他瞬间便晕了过去。 自从梁昆被从医院里接回来,就由周琳玥照顾,梁圆舒帮他找了医生看了看,说是当初晕倒的时候磕到了头,脑袋里的淤血压迫了神经,昏迷了一阵子,淤血已经被人体自行吸收了,之所以迟迟不醒,是因为被注射了药物,建议他们在家里疗养,时刻注意病人情况。 这天早上,梁圆舒刚离开不久,周琳玥帮他刮鬍子的时候,不小心在他的下巴上划出一个小伤口,他竟然皱了眉头,周琳玥不太确定,赶紧叫来秦无双,然后她们惊喜地发现,梁昆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大家欢天喜地地去看望,梁昆睁着眼睛看了半天天花板,艰难地斜着眼看了看转动着轮椅焦急地赶过来看他的大儿子和妻子,他激动地抓住梁谨言的手,欣喜而庆幸,连连说:“你能动了?太好了,太好了……” 乔静淞淡然道:“刚醒就别那么激动了,小周,你去看看医生来了没。” 周琳玥依言出去了,秦无双她帮梁昆背后垫了几个枕头,让他好半坐着说话。 秦无双想想觉得这一家人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她低下头,在梁谨言耳边低声说:“我先出去,有什么需要叫我,还有……我想你爸经过这件事也吃一堑长一智了,他刚醒,心脏不好,你也别太责备他了。” 梁谨言抬眼看了看她,点点头。 梁昆看着关上的门,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他拉着梁谨言,说:“谨言,快去救公司,孙志高想吞了瑞福!” 梁谨言和乔静淞都淡然地看着他,表情毫无波澜。 “你们——” 乔静淞面不改色,说:“已经被吞了。” “什么?”梁昆伸手就要掀开被子下地。 梁谨言赶紧拦住他:“别担心,月月和敏行已经在解决了。” “他们俩懂什么?不行,谨言,这事还得你去。” “爸,月月和敏行现在很能干,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目前最主要的,就是把身体养好。” 梁谨言好言相劝,总算是给梁昆劝住了,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太确定地问:“我这是在……和泉镇?” 梁谨言有些意外:“嗯,你还记得这?”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梁昆目光飘向窗外,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光,他怀想着,感慨道,“那曾经是我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 “闭嘴。”乔静淞冷言喝止。“你但凡念旧情,也不会找那么一个女人来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现在跟我说什么最快乐的时光,你以为我就会感动吗?” “静淞,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听起来像狡辩,但我真的没想过要对不起你,当年孙志高和孙佳丽可怜兮兮地求我,我一时心软,就……” “你现在说这个有用吗?孩子都有了。”乔静淞说着说着就掉了泪。 “对不起,对不起,但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帮乔静淞擦眼泪,被她一把挥开,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和那个女人背着我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孩子生出来不是你的,只能说你是侥幸,并不能洗刷你出轨的事实。” 梁昆连连摇头:“那天晚上,我跟朋友多喝了几杯,你也知道,自从投资失败,我心里就有个疙瘩,咱们两个人之间也有个疙瘩,我喝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孙志高带回了他家,我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就……就……” 乔静淞愤然:“你以为我电视剧看多了?会信酒后乱性那一套?男人不想的话,根本不可能有什么!” “你说得对,我醒来的时候,身上有很多……体液……事实上我也以为我是没有把持住自己,所以当她后来找上门,告诉我她有我的孩子的时候,我就信了,他们两兄妹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我都没有怀疑过。”梁昆头低垂着,提起过去的事情也是悔不当初,“我想既然已经做了的事情,该担的后果总不能推卸。可是后来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碰她,因为我翻到她的旧病例,发现那段时间她去看了尿路炎症,用药期间不能同房,而且,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了,孩子并不是早产,而是足月的。所有的那些事,是她和孙志高故意算计我,目的就是想找一个有钱人替他们养孩子。” 第130页 乔静淞在心里斟酌着他的话,有些信了,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问:“那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我们去把那个人找出来,做个亲子鑑定,就真相大白了。” “我不知道。”梁昆摇头。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总有交往密切的男性吧?” “没有。” “那怎么会怀的孩子?” “我怀疑是孙志高的,不过后来查了查,发现也不一定。” “孙志高?他们俩不是兄妹吗?”一直没有言语的梁谨言忽然出声,他有些难以置信,那就是——乱/伦? 梁昆摇头:“他们俩不是兄妹,他俩的关系,应该说是……姘头?” “什么?”梁谨言和乔静淞都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 “我开始怀疑孙佳丽之后,就偷偷查了他们的背景,他们俩改名换姓前,孙佳丽在南方临海的山水港市那边,是做……那一行的,后来认识了孙志高,两个人开始搭档做‘仙人跳’,专挑看上去体面的中老年男人,孙佳丽引诱男人去出租屋说是提供‘服务’,孙志高则藉机威胁、抢钱。”梁昆把自己查到的全都告诉了他们,“后来来到泰城,他们又干起了老本行,遇到中老年就勒索,遇到年轻的也真‘卖’,所以说不清孩子是谁的,估计是孙志高看孙佳丽怀孕将会有很长时间都没办法出工,才跟我面前演了这么一齣戏,想捞一个长期饭票。” “哼。”乔静淞冷哼着讽刺道,“原来你也被人摆了‘仙人跳’,只不过这一票跟以前不一样,是个大鱼。” 梁昆自嘲地应下:“没错,我是着了道。不过这些年我真的对她什么也没做过,我只是认下那个孩子,然后想着给他们一些补偿,我没想到会搞成这样。” 乔静淞无奈地摇摇头,说:“你爱和她聊天,因为她说话总是最顺你的耳,温柔乡里死得快,忠言总是最逆耳,这一招他们不是第一次用了,被她装出来的温柔娴淑人畜无害给矇骗,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求得你的原谅,静淞,这些年咱俩之间那些沉疴旧疾,也应该开诚布公揭一揭疮疤了。”这十几年里,梁昆第一次这样打开心扉,直面不愉快的过去,“给我个机会把它说完,说完了,就算你想跟我离婚,我也成全你。” 乔静淞静静的,没有哭,没有闹,没有打断他,她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听他说,一如很久很久之前那样,她是个安静寡言的大小姐,他是个勤勤恳恳值得依靠的成熟男人。 “咱们俩的隔阂,就是从和泉镇开始的。”梁昆说,“自打我举公司之力买下这块地开始,我们的矛盾就没断过。静淞,我想带你看一样东西。” 他们叫来周琳玥和秦无双,还有一个服务生,推着三个病人,来到宾馆外面一棵大树下。 “还记得这吗?”梁昆摸一摸树上的刻痕,那痕迹经过了十几年,几乎已经被风雨磨得看不见了。 乔静淞疑惑地看着他。 他低下身子,拿起铁杴,挖起了树底下的泥土来。 “我来吧。”三个健康的人赶紧上前,被梁昆拒绝,别人帮不了,只有他知道那东西在哪。 过了好一会儿,铁杴碰到硬邦邦的东西,他又挖了几下,把那东西从土里捧了出来。 乔静淞震惊地看见他打开斑驳的铁盒,从里面拿出一支小小的许愿笺,上面有一排娟秀的小字—— 明年、后面、大后年,今后的每一年,都要到这里来,度过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直到我们头发白了,直到我们老得动不了。 另一张笺上,只有一个字—— 好。 乔静淞的眼泪洇湿了手中发黄的纸片,那些字迹,模糊又清晰,她一直以为,丈夫不顾一切地买地,是因为他变得急功近利,却不知道他买下这个地方,是为了在“产业园区开发”的洪流中,保住两个人的新婚回忆。 乔静淞没有说原谅梁昆,但也没说不原谅,只是让他先养好身体,其他事情以后再说,离婚的事却是没提。 梁昆吃了午饭,拿了水果去讨好乔静淞,在她的门口,不小心听到了让他气愤不已的事—— “什么?孙志高要卖了瑞福?”梁昆气得当场就差点晕倒。 梁谨言知道瞒不住了,只好对他坦白:“对,卖给艾华莎,今天晚上签约。” “我……我去找他算帐!”梁昆把轮椅拍得啪啪响,急火攻心,不停地咳嗽,一股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爸!”梁谨言焦急地唤他。 乔静淞也吓坏了,只能大声喊:“快!无双!无双!” 秦无双带了一群人进来,手忙脚乱地把人放平,餵他吃了药,过了一会儿,救护车来了,梁昆再次进了医院。 这次的心梗距离上次治疗才不过一个多月,再次复发,情况不太乐观。 梁谨言一边担心父亲,一边关注着签约会的时间,一个人拆成了两半用,若不是秦无双陪在身边忙前忙后,他纵使有心,也是无力。 他不停地打着电话,心中充满了担心,焦急道:“敏行和月月怎么回事儿,怎么全都打不通?” 第131页 “时间快到了,你去签约会吧,这边有我。”乔静淞知道他心中的为难之处。 “要不……我去找找看吧?”秦无双提议。 “不行,你不行,”他想了想,秦无双心细,但应变能力不及周琳玥,“你去告诉周琳玥,让她去兴苑别墅那边看一看。” “好。”秦无双要走,又回头问,“月月那边呢?” “有迟阳在,我还放心一点。我再试着打电话看看吧。” 梁敏行不知昏迷了多久,才慢慢醒来,他下意识地动一动腿,疼得差点再次晕过去,他慢慢地坐起来,摸了摸右腿,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条腿,怕是真的断了。 他用双手支撑着,慢慢爬向写字檯,疼,钻心的疼,他的内脏全都叫嚣着,拒绝配合他的每一个动作,断了的右腿也跟着一起抗议,他疼得眼前一花。 短暂的晕厥,黑暗持续了几秒,他睁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一个瞬间,他的脑海里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做什么,手脚像机械的部件一样在故障中运行着,随时等待着宣布报废。 他爬到写字檯前,大脑终于起了一点作用,指挥着他仰起头,努力把手向上伸着,够着上面的抽屉把手。可是他拉抽屉的方向是垂直向下而不是平时的平行向,抽屉很难被抽出来,他换了个姿势,抓着桌子腿,右腿一碰便疼得钻心,他竟然完全不能站起来。 他挪动身躯,从书架下的柜子里找出一对从国外拍回来的红木如意,用两个如意当做临时的夹板,咬着牙,把断腿的伤处固定住,用绳子缠起来,这样勉强可以用另一条腿支撑着站起来,他顺利打开了抽屉,拿出里面的笔记本电脑。 打开电脑,果然看到了他要找的帐目表格。 实际上,那枚u盘的作用,并不是为了拷贝文件回来,而是用来向孙志高的电脑植入木马,当孙志高回来,发现自己电脑被人翻动过,必然就会去查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那份文件——也就是洗hei钱的帐目,梁敏行的笔记本电脑只要和孙志高的电脑共用同一个网络,就能接收到所有他浏览过的文件,这比大海里捞针要简单得多。 还好,这份资料被他拿到了,这顿打也算是没白挨,他点开文件,打算发邮件给大哥,却意外地发现——网断了。 孙志高临走时怕他利用网络求救,故意毁坏了网络。 他赶快在地上到处寻找手机,毫无疑问,手机也被砸毁了。他拿起座机电话,放在耳边,一片安静,再顺着看过去,座机的线路已经被拉出来剪得七零八落了。 孙志高已经彻底沦落成了可怕的禽兽,他想要让梁敏行死了臭在这里也没人知道。 梁敏行看了看时间,离签约会还有不到一个小时。除了这条断腿,他连吸一口气都是疼的,站着的这短短几分钟,他的额头上、后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情况,别说赶去会场,就连走出别墅都是酷刑。 他实在是站不住了,“咣当”一声跌下来,瘫坐在地上,倚靠着书架,艰难地一下一下呼吸着,吐出的二氧化碳里似乎沾着铁锈一般的气息,那是鲜血的味道,他不知道自己伤在哪里、有多严重。 书架下面的柜门被他撞开,他侧过头看了看柜子里一排排整齐的酒瓶。 他回来的第一天,就把孙志高给他准备的那些红酒偷偷藏在了这个柜子里,换成了普通的酒摆在外面架子上。 他盯着满满的一柜子酒,一个大胆而疯狂的想法袭上心头。 “啵”!木塞被开瓶器拔出来,梁敏行双手握住酒瓶,视死如归一般地将嘴唇凑近瓶口。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许诺过的五千字长章~ 第77章 梁圆舒摘下迟阳的手錶, 二话没说便将它肢解。 迟阳看着那手錶在她手上经过改造, 很快变成了一个指南针, 价值不菲的东西,在求生这件事面前,和那几块钱就能买到的小东西没有什么区别。 “行啊, 不错嘛。”迟阳看着她,赞赏地夸奖她道,“看来老本行没丢。” “快别笑我了,我剩下的这点本事, 也就够拿来做指南针用了。”梁圆舒原地转了一圈, 试了试, 补充一句, “还不一定保证能准。” “啊?” 迟阳配合她, 摆出故作惊恐的表情, 逗得她在这个紧迫的时刻笑了出来, 迟阳也笑了。 “走吧。”她指了指前方,“往这边走。” 不看不知道, 这一路走下来,才发现他们原来早已偏离正确的路线很远了。他们走出树林,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了。两个人俱是一身疲惫,他们互相搀扶着,站在路边拦车,这边的路上车辆稀少,偶尔有一两辆汽车从他们身边驶过, 对路边的人也是视而不见。 梁圆舒看了看手錶,急得直跺脚:“怎么办,晚上八点孙志高就要跟艾华莎签约了!” “手机呢?”迟阳问。 “在这呢。”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沮丧地耷拉着肩膀,“没信号。” 迟阳也嘆了一口气,他现在也无计可施了,只能寄希望于她的两个哥哥,希望梁敏行能赶快找到证据,梁谨言能拖住签约仪式,给他们更多的时间。 第132页 “要不咱们再往前走走?我看地图上画的,前面好像有一条主干道。”梁圆舒一边说一边着急地拉着他,也没看脚下的情况,“哎呀!” “怎么了?”他下意识地扶着她。 “没事,咱们快往前走吧!”梁圆舒忍着疼,抱着他的手催促。 迟阳察觉到她动作里微小的停滞,他试着问:“你崴脚了?” “没关系。”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迟阳快走了两步,挡在她面前,半蹲下去,拉了她一把,命令她:“上来。” 她连连摆手,推辞:“不行不行,你也很累了,我不想拖你后腿。” 迟阳不容置喙道:“你这样会更加拖后腿,快点上来。” 梁圆舒犹豫了一瞬,无法拒绝,只好听话地趴到他的背上。 迟阳背着她走了一阵,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用衣袖帮她擦干净,有些心虚,别扭地扭动了一下,问:“是不是很沉?要不你还是让我下来吧。” “别动。”迟阳制止道,“不沉,趴好了。” 梁圆舒应了一声“哦”,之后便老老实实地不敢动了,可是没过多久,她又剧烈地动了起来。 “不是说了吗,不要乱动。” “不是啦。车——车!”她挥手的动作更大了,“喂,你好,停车!” 迟阳背着她艰难地转动身子看向身后,这一次,他们十分幸运,一辆轿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你们怎么了?要帮忙吗?”车上的男人降下车窗,问。 迟阳忙说:“是的,不好意思,我老婆脚崴了,可以让我们搭个车吗?” 梁圆舒偷偷在他肩上拧了一把,在他耳边小声抱怨:“谁是你老婆。” 迟阳笑了笑,没理她,补充道:“就到前面的镇子上。” “行,上来吧。” 他们二人一听这话,齐齐地笑了起来,一边拉开车门分秒必争地坐进去,一边一叠声地不停道谢。 “你们怎么会到这荒郊野岭来啊?”男人边开车便问。 迟阳低着头帮梁圆舒揉着脚踝,说:“来旅游,迷路了。” “怎么会有人来这个地方旅游。”司机不解地摇摇头,“南山坡那边还有人买下了说要建旅游区,这不是胡扯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迟阳唇角轻轻挑起,笑了笑,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份关于收购项目的报告,那上面的评估部分把这块地描述得天花乱坠,现在看来,连这里一个普通村民都知道那是多么可笑的事,公司的董事们却都被人当做傻子一样蒙在鼓里,玩弄于鼓掌之间。 签约会在瑞福酒店的大堂里进行,梁谨言採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还是没能拖延太久,不得不说对于旁门左道的小把戏,他这个严肃惯了的人是完全不在行的,8点半,这次签约大会正式开始。 梁圆舒和迟阳一身狼狈地赶到,里面已经人声鼎沸了,整个大堂里全是记者,工作人员在维持着秩序。 他们两个人偷偷熘到了无人的角落,梁圆舒拉住一个服务生,那年轻人好像是新来的,并不认识她,她软硬兼施,柔媚地撩了撩头发,对他笑,服务生还真吃这一套,过了一会儿便帮她找来了充电器。 迟阳从她手中接过充电器,淡淡地审视着她。 “干嘛?看见我对小鲜肉施美人计,吃醋了?”梁圆舒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逗他。 迟阳要笑不笑地盯着她,问:“你确定是美人计?” “那孩子盯着我都错不开眼呢。”她骄傲地仰着头。 “我觉得他是对这个——”迟阳凑近,声音低沉,轻柔地抚上她耳侧,她的身体顿时起了一阵酥麻,脸通红,却见迟阳指尖夹着一片枯黄的树叶,毫无情调地举到她面前,恶劣地强调,“是对这个错不开眼。” “迟阳!”她伸手锤了他两下。 “别急,别急。”迟阳指了指旁边一片镜面的装饰玻璃,“你照照镜子。” 梁圆舒凑过去,脸一下子就绿了,她这才发现自己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你竟然看着我顶着这张脸去借充电器,不提醒我?” 迟阳得意地偷笑,小公主的美貌,他得偷偷藏好。 “好了,有电了!”电量亏损严重的手机终于在充了几分钟电之后顺利开机了。 台上的人宣读会议流程:“请艾华莎和瑞福的总经理签字。” “慢!”梁圆舒大声叫停。 在场所有人循着这一声大喝看向角落里的梁圆舒,记者们给她让开一条路,她慢慢地走上签约台。 “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不是梁家的大小姐吗?” “她怎么脏成这样?” 人群议论纷纷。 “孙志高先生,我想让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张照片里,你身边的这位是谁?”梁圆舒高举着手机,大声质问。 孙志高看了照片也是一惊,随后调整心情,不慌不忙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怎么,我不能有朋友吗?” “你当然可以有朋友,他也是警方的‘老朋友’了。”梁圆舒揭露道,“郑老闆,人称郑老大,专做非法生意,前两年刚放出来,在狱中和几个狱友学会了制/毒,这两年混得风生水起,多地警察都在抓他。” 第133页 “这……这又怎么样?”孙志高嘴硬,“你可以说我交友不慎,我又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梁圆舒发现,以自己手头的证据来说,确实不足以对抗他的狡辩,她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你胡说!”清脆的喊声穿透整间大厅,像一把利剑,将孙志高钉死在高墙上。 “这里是你和郑老闆在酒窖密谈运du的视频和录音。”周琳玥举起手中的u盘。 孙志高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向后退了一步。 “还有一份,”周琳玥往前再跨一步,“是你多次帮犯罪团伙包括这次的制/毒团伙洗/黑/钱的帐目。” “孙志高,这次你没得逃了,你的同伙已经被抓,那批货也被缴获了。你把梁昆推下楼,多次买凶伤人,敲诈勒索,你以为这些都没人知道吗?你的每一条罪行,都会得到你法律的审判!” 周琳玥一项一项控诉着他的罪行,她一步一步逼近,一句比一句狠,对孙志高步步紧逼,孙志高则是一步一步往后退。 警察一哄而上的瞬间,孙志高忽然掀翻了桌子,从后门逃窜。 这样一闹,现场立即变得混乱不堪,众人各自逃散,影响了警察追捕的敏捷度,等到他们追上去的时候,孙志高已经坐上他早早准备好的车子,驱车离开。 虽说没有现场抓捕,有些遗憾,但如今事情都交给警方,对逃窜的孙志高,警方会下达通缉令,他们这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梁谨言穿越嘈杂的人群,与周琳玥汇合,第一句问的就是——“敏行呢?” “他受了很重的伤,为了把罪证送出来,他竟然想到要喝含有k/粉的红酒,用毒/品暂时抑制住疼痛,真是够傻的。”周琳玥摇摇头,啧啧有声地感慨。 梁圆舒和梁谨言异口同声:“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我及时赶到,阻止了他,把他送上救护车,拿着证据来会场,所以才晚了一会儿。”坏人受到惩罚,总算是解了气,周琳玥一身轻松,嬉皮笑脸地说,“不过最重要的人通常都要最后登场,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知道你重要了。”梁圆舒笑她,问道,“现在能带我去看我哥了吗?” 孙志高早已经把值钱的东西放在车子上,为的就是遇到突发状况可以随时逃走,他驱车来到和孙佳丽约好的码头,还没找到那艘船,就被人敲晕了。 他醒来,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在船舱里,身处黑暗的环境中,忽然亮起一盏昏黄的灯泡,他借着灯光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男人冷声问:“你是找这两个人吗?”他挥挥手,手下压着一大一小两人到孙志高面前。 孙志高定睛一看,真是孙佳丽和小杰。 “你出卖我们,姓孙的,你觉得这事应该怎么办?” “我没有啊亮哥,不是我!”孙志高连声求饶,“求你放了我吧,真的不是我干的。” “是吗?不是你,那是谁?酒窖的钥匙,只有你和我们郑老大有,被警察弄到的那份交易记录,也是从你那边泄露出去的。”亮哥敲敲他的脑袋,“你告诉我,不是你是谁?” 孙志高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忽然,他眼前一亮,指着孙佳丽说:“是她,一定是她,能接触到我的东西的,只有她。” “志高?”孙佳丽惊讶地瞪着他,不敢相信他这个时候会为了求生咬出自己。 “是吗?”亮哥似乎不太信,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又看,忽然掏出qiang来,对着孙志高冷笑,按下扳/机。 孙志高吓得要死,想也不想,一把抓过小杰,挡在身前。 “砰”!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衣服。小杰甚至来不及哭喊,就倒在血泊之中。 孙佳丽愣了一秒,疯了一般扑向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恶魔!你这个恶魔!你不是人!” “干什么?”孙志高手脚并用推开这个扑上来撕扯他的女人,“不知道哪来的野种,死就死了,早死早超生。” 孙佳丽绝望地扑向亮哥,亮哥身边的小弟下意识地举qiang,“砰砰”两声,她倒在地上,死死地盯着孙志高,一字一句地说:“他是你……亲生儿子……” 孙志高震惊了,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还没来得及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只听船舱外一阵嘈杂。 “别动,警察!” 第78章 “干杯!” 梁谨言这一次对弟弟的应用表现不吝赞词:“敏行可威风了, 深入虎穴, 处乱不惊, 直取敌将首级,这次你可是大功臣呀。” 梁敏行被包得像一个木乃伊,在床上半坐着, 眼巴巴地看着一群人在他的病房里吃吃喝喝办起了party,目光哀怨。 “我说你们过分不?”他不满地数落道,“明知道我现在忌口,还带了这么多好吃的来。” “二哥, 我本来想犒劳你, 有带一瓶好酒给你, ”梁圆舒从包里抽出一瓶红酒, “可是大哥说你现在不能喝酒, 为了照顾你的情绪, 他都没让我往外拿, 你要是实在想喝,我给你打开……闻闻味儿?” 第134页 “医生呢?医生!”梁敏行拍着床板, 佯装生气,“叫医生来把这群人给我赶走。” 秦无双笑嘻嘻的:“你现在捡回一条命,你爸爸呢,也刚做了换心手术,死里逃生,孙志高那个畜生也被警察击中落水,估计过几天就浮上来了。这对我们大家来说可是三喜临门, 神经紧绷了这么久,现在还不许我们庆祝一下呀?” 梁敏行赌气地别过头:“要庆祝回家庆祝。” “你这边不是得有人陪着嘛,”梁圆舒端着饮料,侧身坐在梁敏行床上,“大家谁都不愿意回去,就一起留下啦。” “走走走,我需要静养,看你们就烦。”梁敏行这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知道虽然孙志高被揭露了真面目,大家的辛劳总算告一段落,但这几天他们可并没有比以前轻松多少,又是忙着爸爸的手术,又是来照顾他,还要时不时配合警方清查公司财务,都累得不轻,他想让他们尽快回去休息。 周琳玥喝干净杯子里的果汁,把空杯往桌上一放,说:“算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盯着。” 梁敏行拒绝:“你留下干什么?我要撒尿,你能给我弄吗?” 话虽然粗俗了些,可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周琳玥尴尬得站在原地直摇头。 “我留下吧。”迟阳自告奋勇。 “你也走。”梁敏行摇摇头,“这里又不是安康医院那种环境,家属晚上都没地方睡觉,只能趴在我床边,打扰我休息,这边有医生有护士的,你们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再过来,顺便给我带点八宝粥来,我这两天特别馋这口儿。” 众人听他这样讲了,也只好顺着他,收拾好东西各自回家。 梁圆舒很积极地把熬粥的重任揽到自己身上,从医院里出来,先拉着迟阳去超市买豆子,为了方便第二天早上去探望梁敏行,她借宿在迟阳的住处,这边离医院比较近。 按照迟阳的指示,她睡前提前把豆子用水泡起来。 第二天早上,五点一过她就醒了,迟阳睡眼朦胧地也被拽了起来。 迟阳闭着眼睛靠在橱柜旁边,双手环胸,头垂下来,一会儿点一下,一会儿点一下,梁圆舒戳一戳他:“这个放多少?” 他被惊醒,眯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了一下,说:“一把。” “一把是多少?”她过去做实验的时候,那分量可是用分析天平来称量的。 迟阳把手伸进去,抓给她看:“一把就是一把啊。” 梁圆舒也伸手,抓了一把到他面前,执着地争辩:“你看,一样多吗?” 迟阳无奈地揉了揉脸,彻底醒了盹,他伸手推了一下樑圆舒的脑门,语带宠溺:“烦人精。” 梁圆舒嘿嘿地笑着,凑上去,讨好道:“人家习惯迟老师手把手地教。” “手把手?”迟阳挑眉。 “嗯!”她恳切地连连点头,眼睛放光。 “迟老师价格很贵的。” “你变了。”梁圆舒撇撇嘴,“以前都是打死不收费的。” “钱是不收的,不过我记得有人为了回报我的辅导,给了我,嗯——”他眼珠转了一圈,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八个吻!诶?是八个吧?八个还是九个来着?” 梁圆舒瞪他一眼,挑衅道:“不就是吻吗?给你十个也没问题,怕就怕你如今功力大减,教不会我这个好学生了。” “哈!”迟阳撸起袖子,“这是给我下战帖了?” “不行吗?”她得意洋洋。 “行!不过——”迟阳唇角微微挑起,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往前走了一步,将她困在流理台和自己之间,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细嫩的脸蛋,一路向下,最后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低声说,“我得先收个订金。”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她又软又甜的双唇间。 除了八宝粥,梁圆舒还想给二哥炒两个菜,因为他总是抱怨医院的菜不好吃。 她拿着锅铲,迟阳在身后圈着她,把着她的手,指导着她往锅里加配料,时不时地还在颈间偷个香。 忙了许久,总算差不多要完成了,锅子被放在炉灶上,小火收汁。 “餵。”迟阳得了闲,把手收回来,紧紧圈住她的腰,晃了晃。 梁圆舒赶紧手忙脚乱地检查步骤,问他:“怎么了?哪错了?” “我说。”迟阳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现在这边也告一段落了,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结婚?哦,好啊。” 迟阳喜不自禁,把她转过来,就想亲上去。 “嗯——”梁圆舒眼睛看向天花板,装作一副认真思考状,故意说,“是要赶紧结婚,抓紧时间启动我的股份,不然让那个苏董得了利,就不好了。” “梁圆舒!”迟阳知道这丫头故意气他,他凑上去,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警告道,“你最好给我闭嘴,否则——” “否则什么?”她洋洋自得的样子很是气人。 迟阳好像并没有被她气到,他面色平静,看着她,淡淡道:“否则我就不告诉你,你的菜糊了。” 第135页 “哇!”梁圆舒一听,赶紧推开他,转身一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抚着胸口连连说“还好还好”。 再回头一看,迟阳在一旁得意地笑。 “你快点!”梁圆舒拉着迟阳往前跑,迟阳手里还提着她忙活了一早上的成果,她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夸奖。 电梯到达,她从迟阳手里接过八宝粥的保温罐,当做宝贝一样捧在胸前。 推开门,她用保温罐挡住脸:“噹噹噹噹~surprise!” 没有得到回应,她从保温罐后探出头来,眉飞色舞的表情僵在脸上,真没劲,二哥竟然不在病床上。 “在厕所吧?”迟阳过去敲了敲厕所门。 没声音。 迟阳转动把手,把门推开,里面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怎么回事儿,去哪了?”梁圆舒抱怨,“就他那‘铁拐李’的样子,还瞎跑什么呀!” 迟阳拦住门口路过的护士,问:“请问这个屋的病人呢?” 护士摇头:“不知道,我也刚来。” 之后是昨晚的值班护士、护士长、其他病房的病人,他们两人一一询问,得到的结果是,最后有人见到他,是在昨晚睡觉前查房时。 梁圆舒捋清了现在所有的线索,终于不得不绝望地承认一个事实——二哥失踪了。 医院很快报了警,警察查阅了医院的监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直到警察把监控的排查范围扩大到周围几条公路上。 “这辆车——”迟阳指着屏幕上的灰色轿车。 梁圆舒也发现了:“是他!” 梁敏行睁开眼,疑惑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里不是医院,好像是一个……仓库? 他下意识地动一动,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凳子上,手脚都被绳子牢牢捆住。 “别来无恙啊,二少爷。” 梁敏行听见声音也是一惊:“孙志高,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孙志高仰天大笑,“你觉得我想干什么?啊?” 他怒气沖沖地冲上来,“啪”的一声,给了梁敏行一个耳光:“跟我装瘾君子,跟我玩卧底?耍我?” “孙……孙志高……”梁敏行试图唤回他一丝人性,“这些年,我对你也不薄。” 孙志高往他肚子上挥了两拳,大叫:“串通警察来抓我,叫不薄吗?” 梁敏行癒合不久的伤口再次渗出血迹。 “警察抓你,是因为你做了犯法的事。别执迷不悟了,你做了这么多错事,是个男人就应该认罪伏法,接受制裁。”梁敏行还在劝他,“别一错再错下去了,回头是岸。” “岸?岸在哪呢?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天真吗?我的前面是汪洋大海,后面也是,前后左右都是,我还有退路吗?没有了!”孙志高疯了一样摇着头,“知道这是哪吗?不知道吗?我来告诉你,这是我儿子死的地方!对,小杰是我儿子!对,小杰死了!他不是最喜欢你这个哥哥吗?那你就下去给他陪葬吧!”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瓶,捏住梁敏行的下巴,将里面满满的一瓶药片灌进他的口中。 “吃啊,吃吧!你不是说你离不开这种东西吗?那就都给我吃下去!让你背叛我!背叛我的人都得死!去死吧,哈哈哈哈!”孙志高整个人处在癫狂的状态,完全丧失了理智。 “砰”! 他倒下的时候,脸上还是狰狞大笑的表情。 “梁敏行?梁敏行?”警察拍着梁敏行他的后背,把手伸进喉咙里帮他催吐,“快,快叫救护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最终章 第79章 乔静淞忽然手一抖, 杯子掉在地毯上, 滚里几圈, 停在梁谨言的轮椅边。 梁谨言俯身捡起来,帮她放在桌上。 “谨言,”乔静淞叫他, “我这眼皮怎么老是跳,不会出什么事吧?” “妈,别担心,没事, 有我们在呢。”梁谨言安慰着母亲, 却没有告诉她, 梁圆舒刚刚打电话来问梁敏行有没有回来。 “敏行那孩子怎么样了?”乔静淞还是不太放心, “不行, 我得去看看他。” “妈!”梁谨言赶紧拦住她, “昨天不是看过了吗, 他能吃能喝,还给你讲笑话来着。” 乔静淞这才算放松了些, 嘴角扯出一丝笑,说,“是我太紧张了。” 梁谨言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偷偷观察了一下母亲,乔静淞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看来是躲不开了, 他硬着头皮接起来。 “餵?” 梁谨言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这太难了。 乔静淞见了,立时便跟着紧张起来,忙问:“怎么了?” “好,我马上过去!”他挂了电话,看了看母亲,想想觉得这事实在没办法瞒下去。 打电话回来的是迟阳,他和梁圆舒刚接到消息,说梁敏行被找到了,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对方报出的地址让梁圆舒瞬间脸色煞白,她连电梯都来不及等,直接奔下楼,慌乱而急迫,好几次都差点失足摔下去,迟阳一步不离地跟随着她,直到来到车库,她哆哆嗦嗦地找出钥匙,按了几次车子都没有反应,她终于失控地把钥匙狠狠扔在地上。 第136页 迟阳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按开了车门,他摇摇头,颇为担心,梁圆舒慌乱之下用她自己的钥匙开迟阳的车门,自然是打不开的,这样可不行,她的情绪太糟糕了。 迟阳双手扶住她的双肩,迫使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别急,别急,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我来开车,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你冷静一点,听见没有?” 医院里,梁敏行洗胃之后仍然出现了很严重的反应,高烧、兴奋、行为混乱,一管又一管的药物被注射进他的体内,他渐渐平静下来,而后他被推进icu,身上插满了管子,与刚刚的状况相反,此时只有滴答的仪器运行声才能证明他真的还活着。 “怎么样了?”过了不久,梁谨言和乔静淞也到了,他们异口同声急着问。 梁圆舒站在窗边,隔着窗户看着躺在里面的人,寂静无言。 迟阳摇了摇头,回答道:“命是保住了。” 乔静淞双手牢牢地握在一起,闭了闭眼,做好心理准备,睁开眼睛,说:“你就说吧,我接受得了。” “过量服用氯/胺/酮,造成了……大脑损伤……”迟阳每说一个字,都很难过,“具体的还要等一段时间稳定下来再评估,醒来可能智力水平和认知能力都会退化。” 乔静淞仰着头,对着天,表情痛苦地哀嚎着,眼眶干涸,没有眼泪,眼泪都流进了心里。 “妈,妈,别这样,”梁谨言心痛不已,还要安慰母亲,“能治好的,会治好的,就算治不好,我们也养得起,养得起,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有希望……” 周琳玥咬着唇,和秦无双二人一起,帮乔静淞一下一下地抚着后背,迟阳将梁圆舒搂在胸前,终于,他们一家三人各自痛哭出来。 一年后。 梁圆舒和迟阳照例去看望梁敏行,他坐在病床上,周琳玥正在指导他完成一个拼图,这一年间,周琳玥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从最初的照顾他的起居,到现在帮助他复健,她像照顾一个孩子一样,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细心和耐心。 梁敏行见了梁圆舒,目光一亮,脸上笑开了花,叫道:“妹妹!” 梁圆舒僵住了,而后露出惊喜的表情,让二哥锻鍊记忆,认识清楚家里每一个人,是成功的第一步,这一步非常难走,他们已经走了两个月,终于看见了成果。 她笑了,走上前去,帮他剥了一个橘子,说:“我是谁?” “妹妹。” 仿佛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年,两岁的梁敏行拿着玩具,在她面前晃啊晃的,吐字不清地说出两个字:“妹妹。”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蝴蝶在窗框边短暂停留,拍拍翅膀,飞走了。 迟阳捏一捏她的肩膀,她回头看他,眼睛里含着泪,嘴角挂着笑。 只要他们一家人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梁谨言的婚礼上,梁家一家人全部盛装出席,除了新郎完全恢复健康能走能跑,乔静淞、梁昆也成功摆脱了轮椅,离了婚的两个老人家,见了面像相熟的老朋友一样,竟还会互相调侃说笑。 梁敏行是唯一一个坐在轮椅上参加婚礼的,他的精神很好,见谁都是笑眯眯的,眼神澄澈得像个孩子,见了秦无双,就按照周琳玥之前教给他的,远远地就大声叫“嫂子好”,隔了半个会场,所有人都回头对秦无双行注目礼,还没行礼、没有正式做“嫂子”的秦无双羞得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梁圆舒凑过来,笑道:“周琳玥,你别教坏我哥。” 周琳玥沖她一挑眉,坏笑着,俯下身问梁敏行:“哥哥已经结婚了,下一个该是谁了?” 梁敏行呵呵笑:“妹妹。” “说什么呢?”迟阳姗姗来迟。 这一年,梁谨言以“要安心养病”为藉口,拒绝接触公司的业务,把一个百废待兴的烂摊子丢给了梁圆舒,梁圆舒抗议无效,只能向迟阳哭诉,迟阳心疼她,自然就帮她扛了下来,以至于他现在几乎每天都在加班。 “说你呀。”周琳玥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什么时候也……嗯?” “嗯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她挑挑眉,往梁圆舒身上示意,“那什么呀。” “那什么是什么?”迟阳莫名其妙看着她打哑谜。 “你别装傻啊,这有人一颗恨嫁的心都要顶在脑门上了,你别跟我说你看不见。” 梁圆舒被戳中心事,气恼道:“周琳玥,你闲着没事干是吧!” 迟阳看着她们两个人闹作一团,也不想管,他推着梁敏行,悄声说:“咱们去偷吃蛋糕去?” “嗯嗯!”梁敏行两眼放光,猛点头。 “餵你们两个干什么去!”梁圆舒和周琳玥提着裙摆追赶。 “去厕所!” 婚礼仪式后,是用餐时间,梁圆舒见到了楚云寒,这小子最近春风得意得很,自从他弟弟随孙志高倒台而受牵连之后,他就抓住时机,趁乱接手了盛泰,一点喘息的余地都没给敌人留,今年年初入选了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三个月前还当了爹。 第137页 “什么时候参加你的婚礼?”楚云寒端着酒杯,高兴得眉飞色舞的,有的人一幸福了就爱操心别人的终身大事,活像个多事的中年妇女。 梁圆舒给了他一个白眼,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呆着。 快要当婆婆的乔静淞瞧见她,过来坐在她旁边,问:“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呢?那个人呢?” 梁圆舒有气无力道:“去给大哥帮忙了。” “哎,你看看你找的这都是什么人?天天忙得看不见人,真要是嫁给这种男人,有你吃苦的时候。”乔静淞又开始每天的例行吐槽,“我告诉你啊,那个摄影师jon下个月就忙了,你让那个谁赶紧把工作排开,你俩先把照片拍了。” “拍什么啊?”梁圆舒一头雾水。 “婚纱照啊,jon还能拍什么?” “啊?”梁圆舒懵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妈,你是同意我们俩结婚了?” 乔静淞嘴硬:“你别误会啊,我又没说同意,人家jon说婚纱照第二份半价。” 梁圆舒才不相信母亲这种贵妇会在乎什么半价呢,况且jon是国际大牌婚纱摄影师,人家会搞半价促销?她也不揭穿,顺着母亲蹩脚的藉口,问:“妈,第二份半价,你自己拍呗。” “人家拍的是婚纱照!” “那你跟爸爸拍啊。” 乔静淞没说话,没有反驳,没有排斥。 梁圆舒其实对这件事有疑问很久了,她收敛了玩笑的心情,问母亲:“其实我不是很理解,他犯错的那段时间,你们俩已经不能挽回了,却还要硬撑着互相折磨,两人都不肯放手,而现在,你们都开诚布公地谈清楚了,你明明已经原谅爸爸了,怎么反倒离婚了?” 乔静淞笑得像今天的蓝天一样晴朗,柔声诉说:“离婚,是为了对以前的错误有个了断,是一个句号,以前的句子,再美好、再难过,我都想让它有个彻彻底底的结束。我想整理清楚了过去,没有负担地继续上路,如果我和他在路上能够再遇见,那就是新的故事了。” 母亲走后,梁圆舒回味了很久这句话,直到有人打断了她的沉思。 “在这呢?” 她一回头,迟阳正笑着看她:“想什么呢?” “想我爸妈。”梁圆舒实话实说,“这段婚姻到底是对是错。” 迟阳拍了拍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跟我来。” “去哪?”她跟着上车,系好安全带。 “你不是想知道我收购瑞福散股的资金从哪来吗?” 南山公墓。 梁圆舒跟着迟阳,他将她领到一块墓碑前,扬扬头,说:“你看。” 梁圆舒看着上面的照片,有几分面熟,再一看名字——李承泽?她在脑海中重组了记忆片段,终于找到了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之前和她母亲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他……”梁圆舒疑惑地看向迟阳。 迟阳点点头:“去年去世了。” “你带我来是——”她想了想之前上车时迟阳说的话,顿时就明白了,“你是说,你的资金是他提供的?” “嗯。”迟阳点头,当然,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需要他对她一一道来,“李承泽和你母亲是青梅竹马,那些年他靠炒房,把一间小公司做大,还有了海外市场,你知道,你妈妈不喜欢炒买炒卖的生意,观念不和,自然也就疏远了。但是他的存在,是你爸爸心里的一根刺,他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和他放在一起比较,所以后来,你爸也去炒房炒地,想藉此向你母亲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却不知道,这正巧触了你母亲的雷区,两个人反而因此引发矛盾,渐行渐远。” “所以我爸在外面有孙佳丽之后,我妈也跟这位李……李叔叔旧情复燃?” “没有。” “没有?”梁圆舒不懂了,“那咱们之前看到的是什么?他又凭什么出钱帮助瑞福?” “你母亲知道了你父亲的事,心情低落,旧疾复发,骗你们说是去国外养病,其实那段时间她躲在南方的疗养院,是李先生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着。”迟阳解释道,“至于出钱……这一点不能否认,他喜欢你母亲,终身未娶,没有子嗣,出钱帮助瑞福,其中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是,在瑞福还是一家小旅馆的时候,他就在里面玩耍,他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它倒闭。”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些吗?” “也不算吧,我是到了a国之后才与他有过业务上的往来,不过那时候他没有提过跟你家的事,只说他离开了国内到a国定居是因为a国工作需要。” 梁圆舒羞愧地反省:“可能是……是我的错,我那段时间总因为他而和我妈冷战,有一次闹得特别不愉快,之后他就不再出现了。” “不是的。”迟阳抚慰她,“他后来对我说,实际上那时候他已经查出疾病,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才离开的,与你无关。” “是什么病?” “嗯……”迟阳想了想,“霍金知道吗?” 第138页 “什么硬化症?” “对,萎缩性侧索硬化症。”迟阳点头,“他去世的时候,捐献了所有的器官,其中包括……一颗心脏。” “心脏?”为什么他会强调这个? 迟阳递给她一份文件,是器官捐献同意书,签名后面,手写的短短的几个字,歪歪扭扭的。 “这颗心,不会爱上别人。” 另一张纸上,是他的死亡证明,正是梁昆做换心手术的那一天。 梁圆舒怔怔的:“这些话,你和我妈说过吗?” “没有。”迟阳摇头,“他不想让任何人为他伤心。” 迟阳望着远处的白云,他想起李承泽生前对他说的话:你也不要觉得我多么高尚,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梁昆会这么拼命搞地产,也是因为我旁敲侧击的挑衅,我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确实是抱着把静淞抢回身边的想法的。我也快死了,有些事也没必要瞒着了,和泉镇那块地会改造开发的谣言,是我放出去的,我为了得到静淞,也算是不择手段。可是后来,我看着她为了梁昆的背叛伤心难过却仍然不能接受我,我就知道,两情相悦的处心积虑叫做一往情深,没有两情相悦,处心积虑就是恶毒和龌龊。我固执地以为只有我才能给她幸福,到最后才发现,恰恰是我一手毁了她的幸福。 这些话,迟阳不打算说出来,李承泽已经不在了,是是非非,就都随他入土为安吧。 从公墓回来的路上,梁圆舒翻着日程,提醒道:“下周末云寒儿子的百日酒,你记得提前把时间排开。” “嗯。” 梁圆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默默地低下头数着手指,心里有些惆怅,她不懂,之前急着要结婚的迟阳,现在怎么完全没了动静,即使她总是时不时地以别人的结婚生子来旁敲侧击,迟阳也安如泰山。难道真要让她主动提不成?这……太不矜持了吧。 “我说。”迟阳语气淡淡的。 “嗯?” “你以后,叫那个人的名字,连名带姓叫。”迟阳故作不经意道。 “谁啊?”她想了想,好像才明白过来,“你说云寒?” “嗯。” “这样顺嘴嘛。” 迟阳板着脸,醋意沖天:“叫的人顺嘴了,听的人可不顺耳。” 梁圆舒解释道:“两个字就是比较顺嘴,你看我连名带姓叫了你七年,你也没觉得不顺耳对不对?” 迟阳摇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能改一下,老实说,连名带姓叫,确实有点疏远。” “哦。”梁圆舒倒是听话,歪着头认真挑选新的称呼,“迟宝宝?小阳阳?阳乖乖?” 迟阳受不了地瞥她一眼。 “那你说叫什么?”梁圆舒两手一摊,这男人现在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迟阳莞尔,眉眼弯弯,声音温柔:“叫老公。” 青山如黛,碧水淙淙,路边的花都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此结束啦,会有个梁谨言秦无双番外。 第80章 梁谨言刚转到泰城一中, 就赶上了开学前的摸底考试。他被安排到一班最前面角落的座位。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女生, 头发全部束在脑后, 扎成高高的马尾,整齐得一丝不苟,没有留海, 露着脑门,看不出漂不漂亮,因为鼻子上架着的大眼镜挡住了一半的脸。 嗯,至少说明脸小。 梁谨言把文具在桌上摆好, 等试捲发下来, 奋笔疾书。 那女生有点惊讶, 看了他一眼, 自己笔下也是越写越快, 像是在比赛一样。之后的几场, 两个不认识的人就这样比试了好几科。 最后一门是化学, 女生的书写速度到后来明显慢了下来,身边的刷刷声让她有点烦躁, 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往梁谨言的卷子上看了一眼,梁谨言也是下意识地伸手挡住,扬起脸看她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瞬,女生“哼”了一声,继续写。 过了一会儿, 女生在椅子上越坐越不老实,活像屁/股上长了钉子,不停地调整坐姿,梁谨言把卷子捂得更紧了。 女生瞪了他一眼,忽然收拾好自己桌上的东西,拿着卷子“唰”地一声站起来,走过梁谨言身边的时候,女生手一抖,一块橡皮掉在他脚下,梁谨言也要帮她捡起来,女生与他对视一眼,镜片后狡黠的双眼正在对他使眼色。梁谨言能看出来,并不是因为他机敏,而是因为她的动作表情夸张得要命,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这要是再看不出来,那绝对是傻了。梁谨言不傻,可他不太明白这眼色的意图。 “餵!你们两个!作弊啊?”监考老师大喝一声,把梁谨言吓了一跳。 女生站起来,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拿着试卷朝讲桌走去。 梁谨言终于明白了她使眼色的意图,因为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监考老师拿了个椅子,就坐在他面前,看着他,梁谨言被盯得一整场都如坐针毡。 梁谨言交了卷,就开始到处找这个女生,终于让他在办公室外面给堵到了。 “陷害我?”他问。 女生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嗯。” 他愣住了,这诚实的态度,倒让他没话了。 第139页 女生见他没什么想说的了,转身就走,梁谨言这厢还没开始训人呢,怎么能允许她这样走开? “哎!别走!”他伸出手,随手一抓,女生系在腰间的校服外套就被他给拽了下来。 女生的裤子上,一块暗红色的污渍,以及从校服外套里掉出来的卫生巾,让两个人同时红了脸。 四周忽然安静了,像被按了暂停键,走廊里的学生们定定地看着这一幕,梁谨言慌乱中赶忙拿着手中的外套就往她身上围。 女生气得使了全身力气推开他,衣服掉在地上,还不小心踩了两脚,她也顾不上了,一路奔向厕所。 梁谨言在众人的眼光中尴尬地捡起衣服和卫生巾。 考试成绩在开学前最后一次返校那天公布,学生们按照成绩分配新的班级,领了新课本、见一见新老师,就可以回家了。 放榜的公告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以秦无双的成绩,留在一班是板上钉钉的事,她懒得去凑热闹,闲着无聊便自告奋勇去帮老师搬书。 图书馆一层大厅里,已经有一些学生在领书了,整个大厅热热闹闹的,像嘈杂的菜市场,地上堆满了一摞一摞的新书本,按照年级被分成了几个区域,靠近里侧的宣传栏上,贴着一张a4纸,手写加粗的“高二年级”四个大字。 秦无双去到那边,搬着一摞练习册往外走,不巧被两个初中学部的男生撞到,抱在怀里的“书塔”歪向一边。 秦无双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它倾塌,就在第一本书要掉落之前,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书本,把它们重新调整整齐。 “谢谢谢谢。”她一叠声地道谢,从书后面探头去看,脸色立即变了。 她抱着书,扭头就走。 忽然,手上一轻,上层一多半的书被梁谨言拿走,他搬着书,跟在她身侧。 “上次那个——”他斟酌着怎样开口。 “别道歉,我不听!”秦无双想也没想便打断他。 “不是,我是说你的——” “我的什么你也管不着!” 梁谨言一次次被打断,终于怒了:“我是说你的衣服在我这!” 秦无双眉毛拧起来:“你偷我衣服?变/态!” 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引来不少同学侧目,梁谨言有点不爽,带着几分故意,重重地把手里的书放回到她那一摞上面,压得她双手往下一沉。他卸下书包,从里面掏出秦无双的校服,“唰”地扔过来,校服整个盖住了秦无双的头,他从容自若地背好书包,从她手上夺过书本,迈着大步走掉了。 秦无双从头上把校服拉下来,整齐的马尾被带出一些纷乱的碎发,她把校服放在鼻下嗅了嗅,心里想:这小子家的洗衣液不知是什么牌子的,还挺好闻。 “无双,无双!”同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老远就大声地喊她。 她把校服套起来,漫不经心道:“干什么啊?” “你的第一名被人抢啦!” 她眉头一皱,挤进人群,看到榜上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二个,上面的名字是——梁谨言。 “这人谁呀?”她问左右的人。 大家纷纷摇头。 到了教室,她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偷她衣服”的变/态站在讲台上:“大家好,我是从宇华中学转学来的,我叫梁谨言。” 呵,狭路相逢。 之后的一年间,梁谨言和秦无双的成绩一直是交替追逐着,这次他第一,下次就换成了她第一,秦无双较劲,梁谨言也较劲。 直到有一天课上,同桌小芝戳了戳秦无双,悄悄地凑过来:“我觉得梁谨言喜欢你。” 秦无双吓得鼻樑上的眼镜都歪了:“你……你胡说什么呀?” “我没胡说啊,他这两天老是偷偷看你,不信你看——”小芝斜了斜眼给她使了个眼色。 秦无双顺着她的目光,偷偷回头看向斜后方的座位,下一秒又迅速地把头转了回来,她的心脏跳得很快,一整节课,她都在消化着这件事——她和梁谨言对视了! 午饭的时候,小芝又开始八卦:“其实梁谨言不错啊,你考虑一下。” “谁……谁要考虑他啊,除了高一点,也没什么优点。”确实,梁谨言并不属于很帅的类型,只能算是周正。 小芝觉得她说话有失公正,纠正道:“谁说的,他学习好啊。” “你是需要学习好的,借你抄作业,我要个学习好的有什么用?”秦无双嫌弃地挥挥手,“而且这么瘦,看起来弱弱的,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下午秦无双去做校级运动会报名统计,问到梁谨言那边,他从作业里抬眼看了她一会儿,拿过报名表“唰唰唰”在三个项目上打了勾,看到底部提示“每人最多报三项”,才在第四个项目上住了笔,递还给她。 之后的运动会上,他给一班拿了两个第一、一个第二。 班主任表扬梁谨言的时候,小芝狡黠地笑着,凑到秦无双耳边,小声说:“这下有安全感了吗?” 梁谨言一战成名,女生们开始注意到这个学习好、体育强,又行事低调的男生。 第140页 “啧啧啧,后悔不?”小芝看着梁谨言又从书桌里掏出一盒缠着彩带的巧克力,问秦无双,“让你早不下手,现在人家成了抢手货了。” 秦无双冷哼:“切,有什么呀,跑步能吃吗?跳高跳的好,能买好吃的吗?无聊,我要是倒追,就倒追个富二代去。” 然后某一天,差点迟到了的梁谨言第一次没在学校前面的路口提前下车步行过来,直接让司机把他送到了校门口。 秦无双正站在门口做纪律检查,看见那闪亮的车标,她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被自己的话反覆打脸,滋味可不好受。 从同桌对她说梁谨言可能喜欢她开始,秦无双就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那方面想。 梁谨言发作业时先把她的本子抽出来发给她——他是不是喜欢我? 梁谨言发作业时把她的作业放在底下最后发——他是不是喜欢我? 她去办公室帮老师批改默写,过了一会儿梁谨言也来了——他是不是喜欢我? 梁谨言打水时顺便帮她打了——他是不是喜欢我? 梁谨言借给她一把尺子没有要回去——他是不是喜欢我? 梁谨言第二天一早就把尺子要回去了——他是不是喜欢我? …… 更多更多的情绪积攒起来,她需要一个出口。 元旦之前那天,上午上课,下午联欢。 中午,她和梁谨言去仓库领装饰用品,两个人在狭小的仓库里独处,让她的心砰砰地跳,干起活来心不在焉,一个没注意,从架子上摔下来。 梁谨言稳稳地把她接在怀里。 她的心脏好像要从喉咙里跑出来了,她听见自己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梁谨言吓了一跳,赶紧把她好好地放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是啊。” 秦无双愣住了,她预想过一百种“挑破窗户纸”的可能,却从没想过,他会给一个否定的回答。 联欢会喧嚣热闹,秦无双打不起精神来。 暗恋,是一个人挑着担子在寂静的深夜里前行,告白,是她终于停下来,把这副担子交了出去,接过来的人,因为这个秘密而惴惴不安,比她更加小心翼翼。 自从这次表白事件之后,梁谨言对秦无双多了关注,以至于他也开始有些疑神疑gui,秦无双这边所发生的任何事,都会让梁谨言联想到那件事上去。 秦无双做值日时忘记擦黑板——她是不是被表白失败影响了? 秦无双走在楼道里差一点滑倒——她是不是被表白失败影响了? 秦无双模拟考试只考了第三名——她是不是被表白失败影响了? 秦无双体育课摔倒了——她是不是…… 算了,梁谨言没时间想了,他跑到女生上课的那一边操场,扒开人群,二话没说,将她背起来,冲进了医务室。他不是第一次拒绝女生,却只有这一次,让他这样的放心不下。 医务室里没有人,梁谨言找到应急医药箱,半跪在地上,让她的脚放在自己膝上,认真地帮她上药、做包扎。包完了,他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继续握着她的脚踝,盯着那一小片光洁的小腿,不知在想什么。 “喂,梁谨言,放开。”秦无双动了动脚,提醒他放开自己。 梁谨言低着头,想了很久,才慢悠悠地开了口,他讲话的节奏很慢,慢到让秦无双足以听清楚每一个字,他说:“北方大学医学系,如果你也考上,我们就在一起吧。” 多年后,秦无双与梁圆舒聊起梁谨言的梦想,梁圆舒认认真真想了许久,摇摇头,她还真不知道,大哥的梦想是什么。 是医生。秦无双告诉她。 “秦无双,北方大学医学系”、“梁谨言,紫金大学经管系”……今年学校的招生折页上,清清楚楚地印刷着几个优等生的照片,底下的录取信息更是刺眼。 秦无双气得不轻,到处打听梁谨言的住处,终于被她找到。 夏天的午后,太阳火辣辣的,兴园别墅区附近没有公交线路,秦无双下了车,走了几公里,才找到梁谨言的家,她在那高大的铁门外按响门铃,出来迎她的是一个女佣人,听清她的来意,引她到了院子里,才去通报了梁谨言,她蹲在外面的地上,数着地上的砖石,一遍又一遍。 忽然,头顶传来声音:“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她抬头一看,阳光晃眼,她闭了闭眼,侧过头来,酝酿了一下气势,猛然站了起来。 “梁谨言,你什么意思?”她把招生折页甩在他怀里,“让我去考北方大学医学系,你自己却偷偷地选了紫金大学,口口声声说喜欢医学,编出一个什么医学梦,耍我也不是这样玩的吧!” 梁谨言把她拉到离房门远一点的一边,说:“有两件事我想澄清一下,第一,我确实喜欢医学,第二,我没有耍你。” “谨言啊,是谁呀?”屋里传来询问声。 “妈,是同学。”他答。 “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坐坐?” “她还有事,给我送个东西就走了。”梁谨言隔着门说话时都是恭恭敬敬的。 “我没有事。”秦无双低声拆穿他的谎言,凑近了,说,“最好给我一个可信服的理由,否则我就在你家吃晚饭。” 第141页 他下意识地朝房门看了一眼,像是在交代什么工作安排一样,淡淡地说:“这个事情,我们明天晚上聚会的时候再谈。” 秦无双不懂:“有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我只是要你讲一个理由,又不是讲长篇小说。” 梁谨言嘆口气,他家的事,真的就是个长篇小说。 “总之现在不方便。” “梁谨言,你先是拒绝我一次,接着又耍我一次,我要是给你第三次机会,我就是傻子!”她说完,向外跑去。 “你等——” 梁谨言伸手抓了个空,他刚想追上去,屋里忽然一声响起清脆的声音,好像是什么被打碎了,他犹豫了一下,推门进了屋。 他快步走回客厅里,问:“妈,怎么了?” “越来越不中用了,”乔静淞不好意思地笑道,“水杯都拿不住。” 梁谨言将她扶到沙发上:“烫到了吗?” “你看你这个孩子,也太紧张了,那是喝到肚子里的水,怎么会烫。”乔静淞笑着拍拍他的手背,关心起别的事来,“外面那个女同学……跟你什么关系呀?” “妈,你怎么知道是女同学?” 乔静淞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佣人,笑道:“我猜的。” “红姨——”梁谨言看向佣人阿姨,“是你跟我妈说的?” “哎呦你干嘛要怪红姨啊?你都十八岁了,交女朋友很正常嘛,哪天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妈,我不是怪红姨,你看看你,身体都这样了,还总操心这操心那的,不好好卧床休息,还下来偷听。”梁谨言帮她重新拿杯子倒水,“我不想因为我这些事影响你养病。” 秦无双跑了一阵,也不见人追上来,她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泪落了下来。 秦无双学校所在的城市,离泰城不算太远,只不过那些年没有高铁,坐普通火车要坐三四个小时,秦无双只有在长假和寒暑假才会回来。 大二那年寒假,高中同学聚会,秦无双喝了一杯又一杯,结束的时候,她走路都不稳了,晃晃悠悠的,一会儿往左跌一会儿往右撞,两个女生扶住她,梁谨言远远地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地挥手告别,有的一起去坐公交,有的顺路结伴坐地铁。 “梁谨言你怎么走?”有人问他。 梁谨言想了想,淡淡地“嗯”了一声,微微仰头示意一下秦无双那边,道:“先把女生送走吧。” 一个瘦高个男生接话:“我和无双顺路,我们打一辆车走就好。” 梁谨言打量了一下他,刚刚就是他给秦无双灌酒最热心。梁谨言淡淡地笑了笑,点头:“一起走,我也顺路。” 瘦高个有点不情愿,梁谨言才不管,拦停了一辆计程车,扶秦无双坐进去,对瘦高个不容置喙地说道:“你坐前面。” “我?”瘦高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对,怎么?”梁谨言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不是,我习惯坐后面,要不你……你坐前面?”瘦高个和其他同学一样,对于这个寡言的同学心里是有些怕的。 梁谨言立即明白了对方心里打着的小算盘,车里黑咕隆咚的,若是让他俩坐在一起,太不安全,他怎能让人占了秦无双的便宜?他看了看陷入沉睡的秦无双,温柔地勾起唇角,笑道:“好啊,那让她坐前面。” “诶——不用不用。”瘦高个妥协,“就这样吧。” “去哪?”三人落座后,司机发动了车子,照例询问地址。 梁谨言仰了仰头,说:“先送她回去。” “哎……哎……好。”瘦高个一叠声应下。 “嗯。”梁谨言不说话了,他在等瘦高个说。 计程车内陷入死寂,司机与瘦高个面面相觑。 “地址,”梁谨言冷冷地提醒他,“告诉人家。” 瘦高个吞吞吐吐道:“我……不知道……” “下去。”梁谨言声音冷冷的,又看向司机,说道,“师傅,停车,让他下去。” 瘦高个急急忙忙问:“为什么?” 梁谨言用车子后面的小枕头帮秦无双垫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看也不看瘦高个一眼,说道:“同学一场,让你下去是给你面子,需要我挑明吗?” 口口声声说顺路的人,竟是连人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把女孩子弄走,要做什么不是昭然若揭吗? 瘦高个下车后,梁谨言对司机交代了一个地址:“师傅,大明路爱琴小区。” “好咧。” 车子一个转弯,秦无双的头歪到他的肩膀上,睡得香甜。梁谨言垂眸看她,只有在黑暗中,他才敢任由心中的眷恋肆意奔腾。 梁谨言背着秦无双上楼的时候,她醒了。 “梁谨言?”她疑惑地盯着面前的后脑勺,“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梁谨言愣了一下,撒谎道:“是你自己告诉司机的。” “是我吗?”她揉揉太阳穴,怎么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第142页 “是你。”梁谨言信誓旦旦。 秦无双蹙眉:“我家住几楼我也告诉司机了?” 梁谨言面不改色:“啊,对呀。” 秦无双极力回想,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不过她清醒过来之后倒是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个……”她不好意思地戳一戳梁谨言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梁谨言拒绝:“就快到了。” 秦无双还想说什么,梁谨言已经背着她来到了四楼,这一层没有了灯光,有些黑暗。 “上面几层楼道灯的电路坏了,还没有修,”秦无双有些窘迫,手伸进口袋里,想掏出钥匙来,她的钥匙扣上有一个小手电。 “哎!别,别动!”梁谨言没想到她忽然发出大的动作,再加上刚进入黑暗不久来不及适应,他一脚踩空,背着她两个人向后面的墙上倒去。 梁谨言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子,避免了她直接被撞到,而他自己的手肘结结实实地磕到墙上。 他疼得“嘶”了一声,却还是牢牢抓住秦无双的腿,防止她掉下来,秦无双赶忙凑上去检查他的伤势。 “你怎么样,我看看。” 梁谨言转过头:“我没——” 秦无双向前凑,梁谨言向后回头,坚毅的薄唇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扫过,两个人都僵住了。 梁谨言感觉到一阵酥麻,像有电流经过,他贪恋她的香甜美好,借着几分酒劲,他索性开口道:“额……我……我其实——” “我知道,是意外嘛。”秦无双从他身上下来,帮他揉着手肘,不自然地笑着,“我不会在意的。” 自己的手臂被她纤细的双手轻揉着,梁谨言低着头,在黑暗里尽情显露眼中的温柔,他装作闲聊,问:“大学里……有男朋友了吗?” 这一句问得小心翼翼的。 “没有。”秦无双低着头,不敢看他。 “那……为什么不交一个?” “学习忙,没时间。” 梁谨言回想了一下自己同学们的情况,说:“我看他们都是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不耽误的吧。” 秦无双笑道:“两个人一起学习,怎么可能不分心?吃饭的话,光是商量吃什么,就够耽误时间的了。” 梁谨言点点头:“也是,也是。” 她帮他活动一下小臂,问:“还疼吗?” “好多了。” “走吧。” 她掏出小手电,在前面引路,走了几步却发现梁谨言没有跟上。 她折返回来:“怎么了?” “如果……”梁谨言吞吞吐吐的,“每天只占用一个小时的话,你愿不愿意考虑谈个恋爱?” 秦无双认真地想了想:“一个小时……我宁可补眠。” “那……你能从补眠的时间里抽出……半个小时来……”梁谨言的脸涨红了,还好没人能看到,“跟我……谈个恋爱吗?” 秦无双眼睛瞪得斗大:“你吗?” “嗯……”他低着头,心中忐忑。 “如果是你的话——”秦无双笑了,带着几分娇羞,“给你四十分钟吧。” 什么怕麻烦,什么没时间,在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你会发现,都是藉口。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啦!请期待下一个故事,【【让她降落在我怀中】】,点进专栏就能看到啦,拜託大家动动小手收藏一下,十二月底或者一月初开文。 补充两个小彩蛋。 --------“无言”cp小剧场------- “其实我之前,不太喜欢你剪短发。”梁谨言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不好看?”秦无双瞥他一眼。 “倒不是不好看,你剪什么头都好看,只是……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像个……”他看看她胸前,“同性恋……” 秦无双已经把花瓶举起来了,梁谨言眨眨眼,他要小心说话。 “可是现在我觉得你剪短发还是很好的。”他赶忙露出讨好的笑容来。 秦无双把花瓶里的花插好,放回去:“是什么让你审美终于能跟上潮流了?” 梁谨言点头,实话实说:“因为我发现我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每当情到浓时的时候,就听你不解风情地跟我喊‘梁谨言,你压着我头发了’。” --------男女主小剧场------- “叮咚”! 迟阳开了门,把母亲和继父迎进屋。 梁圆舒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老裘?” 迟阳推推她:“别没大没小,他现在是我继父,要叫‘爸爸’。” “让……让我叫他‘爸爸’?”梁圆舒打心眼里抗拒。 裘老师得意地威胁:“不叫?那你别跟我儿子结婚。” 梁圆舒看迟阳,低声问他:“一定要叫吗?” 迟阳对她挑了挑眉,点头。她没办法,只好妥协:“额……爸……爸爸……” 第143页 “哎!”裘老师高兴了。 迟阳偷笑着:“行了,妈,老裘,赶快进来吧,饭都做好了。” “老……老裘?说好的一定要叫‘爸爸’呢!”梁圆舒发现,自己又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