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之夜阑风静》 第1章 小舟从此逝 “什么小舟从此逝?什么江海寄余生?李莲花,你别让我找到你,我要你好看!”方多病看着手里的信,又瞪了旁边笛飞声一眼。 “都是你!比什么武,比武重要,命重要?”方多病不能拿找不到的李莲花撒气,只好把邪火发到笛飞声身上。 “你有病吧!”笛飞声斜了方多病一眼,对于李莲花留书出走,他也很郁闷,明明已经将忘川花给了李莲花,没想到被李莲花摆了一道。 “我方多病即使耗尽天机山庄和金鸳盟的所有力量也一定要把你找到,李莲花!”方多病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看不见人的海面。 “你真有病啊!方小宝。”笛飞声对李莲花的举动也很不满,但他更不满方多病的说辞,天机山庄他管不着,方多病竟然连金鸳盟都帮他舍出去了。 想起李相夷的这一生,笛飞声心中感慨,又想想李莲花这十年,更是心生不忍,被人背叛,报仇雪恨,可这十年他苦心寻找的人才是真正负心之人。 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还在望洋兴叹的方多病,笛飞声又觉得这小子说的也无甚错误,即使不为了李莲花,为了李相夷,舍出金鸳盟又如何?毕竟世上只有这一个李相夷,也只有这一个李莲花。 李莲花坐在小舟上晃晃悠悠的随波而下,他写完给笛飞声的信后,没忍住一口血喷入江中,心中却有些可怜这江中的鱼儿,如今碧茶之毒已无药可解,他浑身上下已被碧茶浸透,这血中也有毒素,不知这江中鱼儿会不会也被这毒药害死。 “也罢,如今我已是将死之人,何必为这江中鱼儿担忧!”自嘲一笑后,又忍不住感叹道:“这都是命数!” 李莲花将手中的绝笔信折的整整齐齐,装入信封,叮嘱划船的老丈在下一个港口下船并在他与笛飞声约定的时间将信送予笛飞声与方多病。 他早已用全部身家将这小船买下,等了了与笛飞声的约定便由这小船顺水而下,随便飘与何处,葬身鱼腹可能是他李相夷的命定之数。 他心中纵有千般不舍,可命该如此,可惜也只能可惜十年前的李相夷识人不清,错将仇人当亲人,交错了朋友,走错了路。粗心大意,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真正所求所想,自以为是,只一味认为大家与他一样都只为维护武林的公平正义。 “哈哈哈!”李莲花想到单孤刀自认为是南胤后裔就又止不住的想放声大笑。“师兄啊师兄,你据实相告怎知道我不会全力以赴帮你复国?这师兄弟情谊也是好笑,即使当今皇上圣明无比,咱们找一处无人之所,召集南胤旧人,让这些故国之人有所依靠,也就是了,何须如此执着,复国不过为民,民有所依,才是家国!” “噗~”也许是笑的太大声,李莲花又忍不住一口血喷入江中,也许是心中大喜大悲,身体承受不住,身子一软,倒在船中。 这江中的一叶小舟也真是随李莲花所愿,无人打扰,一路飘飘摇摇的顺水而行,不知要将船上之人送往何处? 第2章 我要去找他 “娘,娘!我一定要去找李莲花的!”方多病已回到天机山庄,何晓慧坐在他旁边一边看他收拾行李一边听他叨叨。 “这个李莲花说好了要一起闯荡江湖,不就是中毒了嘛!大家一起解决,什么毒医不好!”方多病嘴上不闲着,手上也不停。 “这个……,臭莲花,等本少爷找到你要你好看!”现在的方多病想到自己以前生气会骂的口头语,如今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反倒迷信起来,怕真的出口成谶。 “娘,你说……”方多病又想到碧茶不是一般的毒药,要是能医好,李莲花也不会耗费了十年光阴也没将此毒祛除,此时倒也没有什么信心能找到李莲花了。 “嗯?”何晓慧看见儿子停下手中动作,似有什么难言之事,自己儿子自己知道,小宝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像二妹了,为了心中重要之人,什么事情都敢做。 “方小宝,过来,到娘这里来!” 方多病此时心中也是无助,他坚信李莲花没有这么容易丧命,可又怕老狐狸害怕牵连天机山庄,甚至躲着自己,老狐狸别的本事没有,躲躲藏藏倒是熟练地很。 听见他娘叫他过去,他走过去,蹲下身子,将脸贴在何晓慧的膝头,眼中似有泪意。 从小到大,只有娘会全心全意的支持自己的决定。每次做了出格的事儿,他娘也是嘴上骂的凶,过后不知道有多心疼,就是老方也被娘拿捏的死死的,也是一片慈父之心。 “小宝啊,李神医毕竟在江湖中行走多年,娘相信他一定不会有意外,只是要躲避一些麻烦而已!”何晓慧一边安慰着方多病,一边用手摩挲着儿子的脸,小宝真的长大了。 “真的!”方小宝听见这话,真真是说到了心上,老狐狸足智多谋,说不定又想像当年李相夷一般隐姓埋名,也许他现在只是躲着等自己去找他。 毕竟李莲花以前每次丢下他,他都能找到莲花楼的所在。 虽说现在莲花楼和狐狸精都和自己在一起,可是就凭着李莲花的本事,明天也许江湖上就会出现一栋莲蓬楼或是一栋莲子楼。 这样想着,方多病心中又雀跃起来,当然不能泄气,老狐狸还等着我呢!方多病从何晓慧膝头抬起脸,又蹦蹦跳跳的跑去收拾行李。 何晓慧看着儿子这跳脱的性子,不知不觉又想起二妹,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难过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宝,娘给你多准备一些银票,这次不知道你要找多久?穷家富路。”何晓慧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不过,娘相信李神医也不会让你找太久,只要体内的毒控制住了,他就回来了。” “得了吧!他巴不得赶紧甩掉我,去过逍遥日子!”方多病听见李莲花会回来,觉得他娘想的过于美好,“老狐狸才不会这么有良心!不过没所谓,小爷我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 “不可无礼!”何晓慧还是认为李莲花毕竟是小宝挂名的师父,做娘的总不能看儿子对师父不敬,却又想到小宝在江湖上交的第一个朋友便是李莲花,不由得放缓了语气,“李神医毕竟是李相夷。” “哼!”方多病撇了撇嘴,“他自己最烦李相夷,也从不承认他是李相夷,他在我这就是李莲花,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呀!小宝!”何晓慧还想叮嘱儿子几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帮方多病收拾收拾行李。 “娘,你不用管我了,我也在江湖上行走了这几个月,还是会独立行走的。”方多病在“独立行走”这几个字上下意识的加重了读音,又想起了和李莲花吵架的那些日子。 他又怕母亲过于担心,只好将母亲推出门去,准备收拾好了就出发。 “对了,娘,还是要派出人手去找那忘川花!”方多病想到那忘川花,就不禁对皇帝老儿咬牙切齿,虽不能迁怒于公主,可心中难免不快,“叫老方和皇帝退亲,我不能娶公主!” 何晓慧已经被方多病推出了门口,心下清楚儿子的心意,若说之前儿子和公主承诺了还有未来,可如今知道了皇帝的所为,恐怕这一辈子也难入朝堂了。 她只好对着方多病点了点头当做答应,却也不知道老方要如何应对。 心中感慨,大不了带着老方和天机山庄一众人等隐居山林,躲他十七八载,反正天机山庄钱财方面没有问题,于是便往主屋行去,等老方回来再好好商议。 金鸳盟,笛飞声自东海回来便已吩咐药魔再去寻找一株忘川花,毕竟天下不止那一株,要是全力去找,他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 当然没有忘川花也还会有其他灵药,要不然他笛飞声也不会得到观音垂泪,治好内伤,悲风白杨也突破了第八重境界。 “无颜!”笛飞声突然想到药魔,问着无颜,这药魔越老越奸猾,不派人跟着,恐怕他不肯出全力,“药魔可曾出发?” “禀尊上,药魔昨日已启程。”无颜一边行礼一边恭敬回话,经历了这次生死,他对笛飞声更加忠心。 “你去追上药魔,让他除了忘川花再想其他方法。”这碧茶之毒毕竟是药魔所创,除了忘川花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可解此毒,“这次如若有失,你提药魔人头来见,让他上心!” “是!”无颜犹豫一下,想到至尊武功,开口提议,“尊上可要新的武林排名,听说万人册最近更新了名单。” “不用了!”笛飞声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世上只有李相夷值得我与他一战,别的蹩脚货,不提也罢!” “是,属下这就出发!”无颜本来是想传书与药魔,又想到笛飞声让他亲自去传话必然是要威吓药魔,怕这老小子受不了压力躲起来不干事,还是原话告诉药魔的好,这碧茶之毒害人不浅。 想到“蹩脚货”,笛飞声又想到了方多病,他本想与方多病分头寻人,想到方多病可能是李相夷留给自己的“唯一遗产”。 这回可不能让方多病在这江湖中遇到什么意外,虽然这江湖已今非昔比,可要是有哪个不开眼的打错了注意,也是麻烦,也许再过几年也只能与方多病切磋武功。 于是决定与方多病一同寻找李相夷的下落,不知这小子现在还需不需要“离家出走”?若是天机山庄不放人,笛飞声可以再做一回好人,将方多病“救出来”! 第3章 汇合 当笛飞声赶到天机山庄的时候,正碰上方多病带着那条叫狐狸精的大黄狗出门。 “正好,省的我翻墙了!”笛飞声心想着,他也不愿意递拜帖正式拜访天机山庄,过于麻烦。况且这世上值得他正正式式上门结交的也就只有李相夷了。 “怎么找人还要带着这条狗?”笛飞声突然对方多病开口,也没正式打个招呼。 “死阿飞!你要吓死我啊!”方多病盯着突然出声的笛飞声,真的被吓了一大跳。“你懂什么?狐狸精可不是一般的狗,李莲花在哪,说不定还要靠它呢!” 笛飞声这才仔细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狐狸精,狐狸精那双亮晶晶的狗眼睛也正盯着他看,他又想起了自己失忆时和方多病抢夺鸡腿的那天晚上,这双狗眼也是这么盯着他手里的鸡腿,好像一直盼望着那鸡腿能赶快掉在地上。 “你要跟我一起吗?”方多病见笛飞声盯着狐狸精一直看,忍不住开口问道,毕竟现在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哼!”笛飞声冷哼一声,“我怕你人没找到,再被人欺负了,你师父回来找我算账!” “切~”方多病表示不屑,“这世上除了李莲花,能欺负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笛飞声上下打量方多病一眼,心想这蹩脚货,还是这般自信,他师父的武功学的不怎么样,心性倒是一模一样! 方多病看笛飞声像打量傻子一样看自己,心里颇为不爽,越发的想念李莲花,要是臭莲花在这儿还能帮自己教训教训这个阿飞。 “看什么看!出发!” 笛飞声忍着没有回话,他真想说刚才就是在看一个大傻子,却又想到还是找人要紧,嘴仗等找到李莲花再打也还来得及。 “走!”说着踏着日促先行而去,也不管方多病能否跟上。 方多病看他走的飞快,也踩着轻功紧追其后。 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转眼已经过了一月有余,方多病除了每天找人之外,还日夜苦修扬州慢,他想着找到李莲花之后如果一时无法解毒,自己的扬州慢功法虽然微薄,但总是有用,大不了这一身的功力都还给李莲花,帮他拖到能解毒那日为止。 笛飞声说来也奇怪,他说是一起寻找李莲花的下落。但是,平日里也不一起行动,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有时他寻找北方,笛飞声就去南方。 总之,一日之内,笛飞声一定要与自己见上一面。 “还真是拿我当小孩了,还要确认我的安全。”方多病这日错过时辰,找不到客栈,只好又一个人坐在屋顶啃着凉馒头,狐狸精暂时借住在屋檐之下。 方多病想到笛飞声近日的作为,又有些不满的自言自语,“不过也好,省的与自大狂朝夕相对。” “方多病,你又嘀咕我什么呢!” “哟,自大狂,你也没找到客栈?” “哼!”笛飞声斜着眼睛瞪了方多病一眼,递给方多病一个小木盒。 “这是什么?”方多病接过木盒没有打开。 “这是药魔新制的药,你若是先找到人,就直接先塞进李莲花嘴里。” 药魔这一个月在无颜的威压下,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虽说李莲花气海破裂,药魔也还是想了不少办法,针对碧茶的特点做出了这可以暂时缓解症状的灵药,也能一定程度的增长扬州慢的内力。 方多病闻言急忙打开木盒,果然,盒中有一颗透着红光的药丸。 “只有一颗?” “三颗,一颗在我身上,还有一颗给了无颜。”笛飞声也从怀中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木盒子。“咱们三人谁先寻到李莲花,谁先给他塞药。” 方多病将盒子盖上,郑重的将这木盒收入怀中。 “他如今谁也打不过,碰见了先点他穴道,直接塞药,省的他又乱跑。” 方多病听了笛飞声话,有一丝想笑,这笛飞声也是被老狐狸整怕了,这世上看来不止他一人在乎李莲花的性命。 笛飞声交代完这药的用法直接飞身而走,开玩笑,好歹自己也是金鸳盟的盟主,怎么会陪这傻子在屋顶喝风。 方多病看着笛飞声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中也徒增一些无奈。 “李莲花,老狐狸,你究竟在哪?” 转眼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方多病听说四顾门的人也都在四处寻找李莲花,他不觉得四顾门的人会是真心寻人,不过是想确定一个结果罢了。 这天,方多病带着狐狸精走入一片树林,也不知道笛飞声这两日去哪了,镇日不见踪影。是完全放心了,还是有什么线索,但笛飞声并未送信来,他也不想无端猜测,浪费时间,只一心想着快些找到李莲花,这样就能多一分生机。 离开天机山庄的这三个月,方多病走遍了他和李莲花一同去过的地方,只是可怜了狐狸精既没有轻功也没有马匹,只能使尽全力追着方多病。方多病心疼它却不敢放慢脚步,生怕迟到一步会后悔终生。 “狐狸精啊狐狸精!这三个月也辛苦你了,等找到李莲花,让他好好给你做顿好吃的!” “啊呜啊呜~” “去!去!” “狐狸精!”方多病看着狐狸精一边叫着一边冲向旁边坐着休息的一个乞丐,好像是要从乞丐手里抢夺什么东西,乞丐坐着不动只能挥手驱赶着狗子让它离开。 方多病制止狐狸精后,仔细一看,那乞丐手里握着一个糖袋,这糖袋越看越眼熟。 “你这袋糖哪来的?”方多病看见这糖袋眼泪就止不住的淌下来,他赶紧抹了抹眼泪。只看狐狸精的反应,这糖袋一定是李莲花所有之物。 “死人身上捡的!” “死人在哪?”听到乞丐的回话,方多病止不住的心里一抖,眼泪又要流下来。不行,活要见人…… 乞丐给方多病指了方位,看样子应该是在东海边上。 方多病再顾不得其他,从口袋中掏出些许散碎银两,换来乞丐手中的糖袋,妥帖的将糖袋收入怀中。又唤来信鹰,给笛飞声送信,约定与他在东海岸边相会,带着狐狸精就直奔东海而去。 这东海,果然与李莲花十分有缘,十年前与十年后,这命运何其相似。 第4章 东海相遇 还好,方多病庆幸自己近日买了匹马,这样赶到东海也能快上几分。 就这样方多病没日没夜的赶到东海,站在岸边,在他眼前的只有茫茫的大海,没有什么人影。还好,也没有什么人的尸体。 方多病不禁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也总算是咽下一口气,他真的害怕,害怕即使他用尽全力赶到海边呈现在他眼前的也只有李莲花的尸体。 东海再偏僻也是有人烟,就从附近的村庄找起,老狐狸一定又是被什么人捡走了。 方多病果然没有猜错,这次李莲花也真是被小渔村中的一名海女捡回了家中。 这海女全家世代都生活在这小渔村中,每日靠捕鱼为生。这日,看着风平浪静本想去海中捞些海蚌,碰碰运气,若是能得几颗珍珠,那也够全家一年的吃穿了。 这海女来到海边,发现海岸上躺着几个人影,心想不知是否近日又是哪些江湖人士在东海决斗。 她听家中老人提起过十年前的东海一战,只知道是天下第二约战天下第一。自此后,东海就成了武林人士决斗之所,所有的武林人士都认为这种行为是纪念那场大战的最好方式。 所以,每隔几日海滩上总会躺着一些人,这些人也会很快消失,不是又被海浪卷回海中,就是被亲戚故旧带走,也不用他们这些渔村村民多管闲事。 可今日不同以往,她想要绕过面前之人下海捉蚌,却一下让面前之人抓住了裤脚。这人抓的很紧,力气又大,渔女舍不得自己的衣裤,只好蹲下身来察看这人的情况。 “麻烦你,帮帮忙……”这人有气无力,说话声音很小,却也能听清。 “好,你先松手,等我喊人来。”渔女见这人仍不放手,但也猜到他要自己帮什么忙,只好无奈说道,“我一个人搬不动你。” “不用你搬我离开,只要你帮我送一封信。” “那也得你松开手再说呀!” “好……” 渔女等这人手一松开,立马头也不回的往家跑去。 李莲花眯着眼睛看着远去的人影,心想着不知何时才能碰见下一个人,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可绝起来真没路啊! 不知是气的还是觉得好笑,一口气堵在胸口,又晕倒在岸边。 方多病可能真如自己所说天生就有好运,在这万千世界竟然没费什么力气,他又一次抓住了李莲花。 只是,李莲花这次不仅不认识自己了,连他自己的名字也忘了! 那天,在海边,方多病看着空空荡荡的海岸线,决定不等笛飞声,自己一人先搜寻附近的村庄。正巧日当正午,他也需要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解决口腹之欲。 “狐狸精,你说李莲花会在这附近嘛?”方大少爷经常会和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狐狸精聊天,就像和李莲花在一起时一样叽叽喳喳,只是不知狐狸精会不会嫌他聒噪。 “呜呜……”狐狸精只能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方多病,嘴里不停发出像撒娇一般的低吟声。 “嗯,他一定就在这附近的村庄里,咱们可得好好找一找!”方多病仿佛看见了狐狸精也在点头附和。 “你跑慢一点,马上就进村子了,村子里人多。” 这一回狐狸精却没搭理他,一路小跑,越跑越快,方多病只能追着狐狸精,跟他一路小跑。 没想到这狗子跑到一座简陋的农家小院跟前却猛然停了脚步,犹豫了一下,马上扎进别人的家中。 “李莲花!”方多病看到狐狸精的反应,他突然醒悟,“李莲花一定就在此处!” 狐狸精是条好狗,能让它有如此行为的一定就只有它的主人了。 方多病也顾不得别的,一边喊着李莲花的名字,一边紧跟着狐狸精也跨入院中。 院中没人,小渔村常年没有外人,屋门也是敞开的,方多病还没等进入房中,又见狐狸精又冲出房门直往院外奔去! “哎!哎!哎!这是谁家的狗啊!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李莲花!”方多病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险些泪如雨下,这几个月的功夫果然没有白下,再一次确定狐狸精也确实是条好狗,自己也有好运。 方多病转头就看见院外之人,狐狸精嘴里哼哼唧唧的,摇头摆尾的直往李莲花怀里扑,一点也不矜持。 可李莲花好像并不认识眼前这条狗了,只是一边抬高左手手臂,一边往后躲闪,似是害怕狐狸精抢去自己手中的那几条鱼干。 “这位兄弟,这条狗是你的嘛?”李莲花眼睛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方多病见他眯着眼睛打量自己,犹犹豫豫的提出疑问。 “不是,他是我一位好朋友的狗!”方多病不知道这老狐狸又在装什么糊涂,难道是碧茶毒坏了脑子,不认识自己了也就罢了,怎么连狐狸精也不认识了。 还是他害怕连累自己一家,假装什么都不记得,看他如今一身渔民装扮,想是在这渔村中也生活了一段时间。 “方大哥,你等等我,老王伯伯让我给你送点淡菜来,谢你帮他治好了这几日的咳疾。” 方多病正要冲上去帮他把脉,顺便察看他的眼睛,也不想管他到底是真失忆还是装糊涂,听到这一声“方大哥”下意识想要答话却反应过来自己并不认识这女孩,只好站在原地,看着李莲花,心里也充满了疑惑。 “方大哥?怎么不是李大哥?难道是我认错了人?”方多病在心中默默嘀咕,“不对,就算我认错了人,狐狸精也不会认错主人。” “这狗是你的吗?”院外的人好似没听见那女孩的话,只眯着眼睛看方多病,狐狸精显得过于激动了。 “狐狸精,过来!”方多病想将狐狸精唤过来。狐狸精却不受控制,平时极为听话的狗子此时已全然不管不顾了。 方多病两步跨出小院,一把将狐狸精搂入怀中,他只能先控制住现场,也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等这女孩走了再说。 “方大哥。”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女孩已经跑了过来,顺手接过李莲花手中的鱼干,看着眼前陌生的一人一狗,朝着李莲花问道,“这位是?” “我不认识啊!我还没进家门,这狗就冲我扑过来了!” 方多病一听这话,热血上涌,仿佛又回到断笛那一天。那一次是误会,险些他方多病就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若是面前这人真的失了忆,那岂不是噩梦成了真。 “我是他的朋友!”方多病怕自己又会像那一天一样,情绪失去控制,急不可耐的又开口补充道,“他最好的朋友!” 第5章 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方多病听见李莲花呐呐自语,仿佛是在记忆里搜寻什么,一时也有些呆愣。冷不防李莲花眯着眼睛凑近自己脸前,吓了一跳,却也不躲闪,就任他这样靠近着打量自己。 不一会儿,李莲花摇着头,又对方多病解释道,“我眼睛现在不太好使,记忆也好像出了一点问题,既然是以前的朋友,那就随我进来坐吧!” 方多病顾忌眼前还有一个陌生的姑娘,只能在心中默默咬牙,“死莲花,竟然敢把本少爷给忘了!等一会儿要你好看。” “小芳,你也进来吧!” 方多病听见“小芳”二字,不知不觉有点儿恍惚,反应上来是叫那小姑娘。 定睛又见李莲花晃晃悠悠的朝屋中走去,不禁又担心着李莲花除了眼睛出了问题,看着右手好像也不太方便,不知这腿脚是否也有些问题。 等跟着李莲花进了房门,又感叹又心疼,这死莲花不知在这三个月中又平白多遭了多少罪,心中已将肖紫衿骂了个烂透。 这屋子四处漏风,竟还能透过屋顶看见蓝天,屋中摆设也极为简单,一床,一桌,一椅,随便横在堂屋中,桌上也随意摆放了一碟一碗一筷,紧挨着桌子还有一个小小的暖炉。 李莲花是何等精致之人,如若不是身体出了问题,他肯定连一丝灰尘也绝不放过。 家中没有多余的椅子,李莲花只好招待“最好的朋友”坐在椅子上。 眼睛虽然看不太清楚还是转向小芳姑娘,笑着对她说,“小芳,你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今天有朋友来寻我,下午就不和你一起去钓鱼了!” “方大哥,那你午饭怎么办?还是带你朋友去我家吃吧!”小芳就是那日的渔女,她转身就跑,也是回家寻人赶紧救人。 “这位姑娘,多谢你的好意,我带了干粮。”方多病怕李莲花答应,他还有许多话要与李莲花单独说,赶紧抢先回话,“中午,我来解决我们二人的餐食!” 李莲花又看向向方多病,思考了一下,没有拒绝方多病的提议。 “这位朋友,刚听见你喊李莲花,这可是我本来的姓名?” “嗯!算是吧!”方多病又想了想,却问小芳姑娘,“这位姑娘,你为何喊他’方大哥‘?” 小芳目光在方多病身上晃了晃,看眼前的青年男子样貌俊秀,也不像是坏人,想了想开口答道,“那日我喊人来将方大哥抬回家中,不对,现在应该叫李大哥才对!” 小芳又看了看李莲花,见他面上无反对之意,才又开口说道。 “本也不知道李大哥姓甚名谁,只看他伤的颇重,但口中还反复念叨着’方小宝’这个名字,我们想着这李大哥恐怕也姓方,这’方小宝’要不是李大哥的儿子就是李大哥的弟弟,所以一直也就称他为方大哥啦!” 方多病一听此言,之前心中的闷气不仅一下被一笔勾销,还隐隐生出些欢喜之意,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着小芳姑娘一揖到地,口中称谢,“多谢姑娘搭救我这朋友性命,在下正是方小宝,本名方多病。” 李莲花虽看不清眼前人的动作,耳力却极好,听见这人替自己道谢,不知为何,脸颊也微微透出些红来。 “小芳姑娘,在下还有些不情之请,不知这村中还有好一点的住处嘛?在下愿意花些银钱。”说着要从怀中掏几张银票出来。 “原来如此,这位公子不必多礼,李大哥虽然身体不好,但是这几个月也帮着村民看了不少疾病,可这里已经是村中能住人的房屋中最好的一处了。” “那请姑娘帮我在村中淘换一些家具,我这朋友的身体……”说着又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芳姑娘,“要是能有些木板就更好了。” 方多病又打量一眼这四处漏风的居所,虽说心里有些嫌弃,可以李莲花的身体状况和皇帝老儿的态度,想要离开这小渔村也还需要一点时间,要是李莲花的记忆不能恢复,也只好在这隐居几年,暂避风头。 小芳没接方多病的银子,只笑着对方多病说,“李大哥已经将木头准备好了,因为他右手有些不便,那些木头就堆在后院。” “至于家具,村中实在没有,可以到二十里外的桃源镇置办。” “好,多谢姑娘!”方多病见这姑娘拒绝了银两,也再未勉强。 二十里不算远,下午骑马去,一来一回,很快就能置办好需要的日常用品,也不知阿飞到哪了?一会儿再给他送一回信。 李莲花就站在一旁听方多病客套,心里在想自己以前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一点儿记忆也没有,连小芳说的念叨名字这件事也不记得。 别人称呼什么倒是没有关系,也不太重要,方大哥也好,李大哥也好,不过只是一个称呼。 可眼前这个朋友,脱口而出的“李莲花”三个字,他竟觉得无比熟悉,就连院子里那只被称为“狐狸精”的狗也十分熟悉,好像已经陪伴了自己许久。 至于这个“最好的朋友”,李莲花觉得这个称谓应该是真的,心中一点儿也不反感。 可这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已经失去记忆,对人才要更加戒备才是,要不然被深山老林里,哭都没地哭!只是不知之前遇到过什么事儿?让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这个叫方多病的朋友一定知道自己的经历,不如先套套他的话,李莲花难得有些失态的想赶人离开。 “小芳姑娘,你赶紧回家吧!别耽误了时间,叫你爹娘担心。” “好,李大哥。”小芳心中有些惊讶,微微有些失望,只好对方多病说,“方公子,有事可来村中寻我,只要提起我们一家,村里人都会帮忙的。” 方多病对小芳点头示意,等在也看不见这姑娘离开的背影,他急忙回身,一把抓过李莲花右手,给他把脉。 细细探查,见他脉象平缓,碧茶之毒虽未解却无性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决定等笛飞声来了,再喂他灵药,最好药魔那老骨头也在场,更有保障。 “老狐狸,你不会是装的吧!”方多病想他病中都在念叨自己的名字,忍不住试探到,“你跑了这么久,就这么想本少爷啊?” “什么老狐狸,狐狸精的!”李莲花有些无语,这朋友嘴巴好生厉害,“谁给这狗起的名字?这么难听!” “哼!”方多病哼笑一声,决定先晾他一晾,让他自己郁闷一会,难得有让他不能掌控全局的机会! 决定还是先解决他们二人午饭再说,也不再管屋中呆坐着的人,径直往厨房去,看看这屋中还有什么可吃之物。 李莲花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仿佛在细细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情,游刃有余的老狐狸此时已不见踪影,只有狐狸精还在小院里晃晃悠悠,到处熟悉新环境。 第6章 陋室不陋 李莲花在这里的住处当真简单,在方多病眼中这已经不是简单了,简直是简陋! 别说在米缸里藏银子了,可能连两碗米饭都做不出来。厨房除了米缸还有一口半满的水缸和快要坍塌的土灶之外,竟然什么也没有,连下饭的咸菜也没有一碟,不知李莲花这几个月是如何生活的? 想到这里,中午饭现做肯定是来不及了,今天只能用干粮凑合一下了。 方多病从厨房绕出来,就见李莲花软塌塌的坐在床上,仿佛身体很不舒服,别说李相夷以前的精神状态,就是之前李莲花的精神气也是不见半分,心中不禁的气恼难过。忍不住的又在心里大骂云彼丘色令智昏,肖紫衿也是一样,见色忘义,气量狭小。 “张嘴!”方多病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糖袋里取出一颗糖,塞进李莲花口中。他一出家门就买好了李莲花最爱的桂花味糖豆,做好随时能捡到李莲花的准备。即使一时碰不见李莲花,他也会时不时地掏出一颗,含在嘴里,桂花的滋味在口中蔓延仿佛李莲花就在自己身边。 “嗯?这是什么?”李莲花听话的张开嘴,任凭方多病将糖豆塞进嘴里,这味道很熟悉,很甜,很香。 “毒药!”方多病见他这样,竟是全然忘记往事,心酸又憋闷。 “毒药?”李莲花知道方多病在与自己玩笑,“还有吗?这般好吃的毒药,死了也心甘!” 方多病听他又提“死”字,抢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语带哽咽,“不许胡说,你要长命百岁!” 李莲花听出他语气里的哭腔,不禁自己也心中酸涩,虽不记得往事,但这少年确实是自己相熟之人,就像嘴里的桂花糖,香甜的阳光味儿。 “方多病?” “嗯!你也可以叫我小宝!”方多病松开情急之下捂住李莲花的手,“以前你都是这么叫我的。” 桂花的香甜弥漫在李莲花的口中,他不禁想上前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年,也许记忆会回来,于是,他又眯着眼睛凑近眼前的少年,甚至想伸手摸摸少年的脸颊。 方多病看他凑近,不仅没躲,还一把攥住李莲花的左手,抚上自己的脸,他记得刚才的小姑娘说过李莲花现在右手不太方便。 “你……”方多病一时语塞,他不知道为何,就是想要李莲花现在就记住自己,最好永远也别忘,“你要记住我!” “好!”这少年怎么如同自己腹中的蛔虫一般,竟如此明了自己的意图,李莲花鬼使神差真的就用手抚上面前少年的脸颊,仔细摩挲起来。 “记住了吗?”过了一瞬,等李莲花手中动作停下,方多病才开口。 “无论你在哪,这张脸的主人都会找到你!” 这话有些霸道,李莲花却不吃惊,话虽然是头一回听说,但在记忆深处,这张脸的主人好像真的找了自己许多次,并且每次都能找到自己。 “咳,咳……”仿佛为了掩饰主人内心里的一点小尴尬,嗓子适时的有些发痒,李莲花咳嗽起来。 李莲花下意识的收回手,急忙捂住自己的口鼻,他有些微微的害怕,他害怕面前的少年嫌弃现在的自己,听这少年的语气,以前的李莲花也许是一个很好的人,最起码不像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好,半夜还会冷的发抖,也不知道是什么病症。 “别着急!”方多病用手轻轻拍着身前人的后背,帮他止住咳嗽,只当他是很久没吃糖了,心急被口水呛到,“糖豆有的是,我可不像你这老狐狸这般小气!” “嗯?胡说。”李莲花不觉瞪大了眼睛。 他不觉得自己是小气的人,虽说还不至于仗义疏财,但是他对人还是大方的,从不将钱财放在心上。在这小渔村中,自打他醒来,能动之后时常会帮村里的渔民看看小毛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看病,大病看不了跌打损伤咳嗽气喘这一类的小毛病他都能看看,还能给村民说出一些不同药草的长相,村民会自己采药来吃,虽不是百分百治好,症状总是会有一些缓解。他也从不收诊费,渔民们有时会不好意思,总会给他一些食物,就这样磕磕绊绊,他已独自在这小渔村生活了将近两月有余了。 小芳说那日将他救回家中,本没想他能活下来,结果他自己躺了几天,竟然开始喊饿,小芳一家也是心善,给他喂水喂粥,又过半月他竟能下地走路了,只是不知为何右手右腿都有些不便,眼睛视物也有些模模糊糊,小芳问他那日说送信给谁,写好了她想办法帮自己送走,可自己确实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也就只好作罢。 实在无处可去,他只能留在这个村中,一是他觉得这村中之人将他救回是有救命之恩,二来村中其实没有多少人家,倒塌的房屋倒是有不少,不知这村中是否也发生过什么大事!但与小芳一家住在一起多有不便,只好自己寻了这偏僻的小院,救命之恩慢慢还报也就是了。 “哼,哼……”方多病想起那年在四顾门,李莲花十分小气的从怀中掏出一颗糖来递给自己时,那副舍不得的样子,就觉得十分有趣,“是是,李莲花从不小气,大气从容!” “饿吗?”方多病从怀中掏出干粮,递给李莲花,又想他眼睛不好,便塞进他的左手,这中午生火做饭恐怕是来不及了,“先垫一垫,等下午我置办好东西,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不饿。”嘴里的糖豆还没吃完,眼前这人又担心他是否饥饿,看来这人当真是十分关心自己,又想着这一早上方多病忙忙碌碌恐怕也是滴水未进,想着站起身来。 “你要干嘛?” “烧水。”李莲花摸索着就要往厨房去。 “我来吧!”方多病只当是李莲花渴了想要喝水,想着能替他多干一点是一点。 “你不知道东西在哪?”李莲花沉默了一瞬,以前我的家务也是这小子干的?不应该呀,自己明明家务做的很好,不需要别人帮忙。“要不你先把炉子点着?柴火在后院。” “那好,你小心一些。”方多病总怕他行动不便,可也忘了李莲花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几个月了,想是熟悉了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做惯了活计,就由他安排。 方多病提着桌子边上的小火炉来到后院,在屋里生火烟太大了,虽然那屋子通风极好。 后院果然满满当当收集了不少木头,看来李莲花是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安家了。再一打量四周,这李莲花真是,走到哪里都忘不了他的萝卜…… 后院不大,又堆满了木材,即使这样,李莲花还是用篱笆圈出了一块小小的菜地,这萝卜可能播种不久,也只稍稍冒了头,方多病看着这一点点小小的绿意,他好像忘了两件事。 第7章 置办 第一件事,才买的骑了没几天的马好像不见了,第二件事,忘记第一时间给笛飞声送信了,告诉他李莲花已经找到。 马,不见了,这很正常! 笛飞声,很久不见了,送了信也没有马上赶来,这不正常! 众所周知,金鸳盟盟主最缺少的就是耐心,要不然他也不会被角大美女绑在地牢里,还要让李莲花去搭救。 方多病又转念一想,笛飞声那么大的人了,就算现在有什么问题,金鸳盟又被他重新掌握在手中,手下也都是忠心的,有什么问题也都能解决咯! 总之,现在笛飞声不重要,屋里的李莲花才重要。 先升火,下午赶紧去准备物资,没有马没关系,他用轻功去镇上,直接买一辆马车,拉一车装备回来。 顺便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菜种花籽之类的,小花喜欢。 想着李莲花,手里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李莲花,莲花……”方多病喊了李莲花几嗓子,“火生好了!” 见屋里人没回应,他便提着生好的火炉回了房间,虽然已经过了清明,可这海边小渔村里的老房子还是又湿又冷,在屋里烧水,也可以顺便烘烘屋子。 屋里怎么这么清静,不会吧!难道李莲花又跑了? 要是真的,方多病就真的要生气了。 “小宝,小宝,你快出来看!” “来啦!”方多病听见李莲花喊他的声音,赶紧出门,就见一匹白马跟在李莲花身后,这正是自己刚才想的那匹马。 “你去哪了?”方多病也顾不得这马是从哪跑回来的,直奔向李莲花,扯着他的衣襟,仔细打量生怕这一个不小心,这人又整出一些新伤,方多病是真怕! “松手!松手!”李莲花皱了皱眉头,“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还不都是你?”方多病撒了手,有些气恼“胡跑什么?现在你自己行动不方便,你不知道吗?” “我这不是没事嘛!”李莲花掸了掸衣袖,又指着马说,“快,快把它拴好,我们家多了一匹马!” “哼~这本来就是本少爷的马!”嘴上虽然抱怨着,手上功夫也不停,牵着马,拴在院中,刚好下午骑马去,只要买一辆车就行了。 “你干什么去了?” “我想去村里看看有没有多余的被褥,晚上你好休息!” “本少爷来了,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在家待着。”方多病听说他是为了自己出门找东西去了,心里的无名火消了大半,“下午我会去镇里采买一些东西,你和狐狸精好好看家。” 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话,“要是这次本少爷回来发现你又不见了,再让本少爷找到你,就先拆了你的狐狸骨,再扒了你的狐狸皮!” “我又能上哪去呢?方少爷真是高看我了。”李莲花苦笑道,他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体情况,别说躲起来了,稍微多走几步路,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嗯,所以呀!你就好好在家休息,等我回来!”方多病听出李莲花语气里的苦涩,不由的又想好好安慰他,连半步都不愿离开,可想到这房子再不好好修缮,恐怕很快他们就要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 好在,下午一切顺利,镇子虽小,但能买到的东西却不少,这一车基本就够目前的生活所需了。 李莲花发现方多病带着一驾马车的东西回来,差点嘴都合不拢了,上上下下的打量方多病,又有些狗腿的把烧好的水端出来给方多病喝。 “你这是干什么?”方多病有些好笑。 “有钱人,你是有钱人。”李莲花就差拿把扇子在旁边给方多病扇风了,“我是在哪结交的这个有钱人啊?” “是本少爷结交的你!”方多病听出李莲花话中的试探之意,他觉得现在还是先不告诉李莲花实情的为好,在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告诉他他又要自残自伤了。 “那方少爷又是怎样结交的我呢?”李莲花还是不甘心。 “当然是自然而然的结交啦!” 方多病不想与他多谈往事,丢给李莲花一块抹布,让他去把桌子椅子等等能擦的都擦干净,毕竟他以前就爱打扫卫生。 李莲花也不生气,自己乐呵呵的就去干活了。 忙忙碌碌了半个下午,终于在傍晚时分方多病结束了自己和李莲花的劳动,也将他在镇上买来的吃食摆好,这是他和李莲花团圆后的第一顿正经餐饭,难得方大少爷心情好,狐狸精也得到了一整只烧鸡,狐狸精吃的撑到快翻白眼。 方多病看它好笑,心想着以后这条狗也不用再和自己风餐露宿了,他找到了李莲花,狐狸精就算找到家了。 方多病决定今天晚上什么都不做了,他要好好烧上一锅洗澡水,给自己去去风尘,也帮李莲花去去晦气,从此以后都是好运不断,厄运走开。 只有开心和愉快,烦恼统统都退散! 当方多病将今天刚买的大澡盆和铁锅拿出来告诉李莲花他的目的以后,反倒是李莲花不高兴了,他嫌方多病浪费,浪费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木头。 “哈哈,李莲花,有本少爷在你身边,以后这些小事你就都不用在意了!”方多病又好气又心疼。 “对!对!对!”李莲花只能在心里默默翻了几个白眼,也不知道这方少爷能不能真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发现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老狐狸,不准在心里骂我!”方多病看到他露出那种表情就知道李莲花心里肯定没想好话。 等到入夜,方多病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李莲花却死也不肯在方多病面前脱衣服洗澡,非要方多病出去。嘴里只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切~”方多病撇撇嘴,想出去,却怕他眼睛不便,再发生什么意外,只直话直说:“这有什么?本少爷早就看过你洗澡了。” “啊?”李莲花没想到还有这件事,“什么时候?” “就是那年嘛!”方多病想起当时偷看李莲花洗澡,也不算偷看,他是大大方方走进浴室的。当时,他怀疑李莲花是女人,想借机确认一下,但是这事却不能告诉李莲花知道。 他方大少爷不想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第8章 毒发 即使方多病交代了自己曾经见过李莲花洗澡的这件事,李莲花还是抵死不从,拒不让方多病帮他洗澡,最后方多病只好妥协,答应在屋外等候,等李莲花洗好澡之后再进来收拾残局。 因着屋中只有一张床,今日方多病虽去镇上采买了生活用品但是床和家具只能订购,方多病又想着那小房子也实在是残破,四处漏风不说,看着还会漏雨,倒是有空房间,但他还是决定先将房屋修好之后再打家具。 最好能给李莲花在屋中盘一床炕,碧茶是寒毒,毒发时李莲花怕冷的样子,方多病实在是怕了。 方多病倒是不在意这两天自己睡在哪里,无非就是打地铺而已,比起在房顶喝风,打地铺已经是很好的休息方式了,最起码有瓦遮头。 这李莲花不知道是太久没好好洗澡还是玩水玩的不亦乐乎,等方多病去收拾的时候发现一地的水。等他收拾完,自己也清理干净,夜已经深了,也该到就寝的时间了。 李莲花倒是不和方多病客气,洗完澡就早早上床休息了,方多病趁着李莲花洗澡的功夫早已将今日买好的床褥给李莲花铺好了。 等方多病拿出被褥准备打地铺的时候,李莲花却让他一起上床休息。 “干嘛打地铺呀?这床虽然不大,咱俩挤挤也能凑活。” “这……”方多病到扭捏起来,“我睡地上就行了。” “咱们两个大男人,你有什么可怕的?”李莲花有些不理解。 “我不习惯。”方多病想到自己的睡姿,又怕挤到李莲花,影响他休息。 “哦!”李莲花只当他真的不习惯和别人挤一张小床,“那你别睡地上,那屋里有张小榻。” “好!”方多病起身去屋里将小榻取出来放在地上,将被褥铺在上面。 “嗯?”李莲花以为方多病会在屋里睡觉,没想到他会将那榻拖出来,“方少爷要为我守夜呀?” 方多病并不回话,只手上的功夫不停,他不知为何有些心慌。 下午去镇上,他还买了几坛好酒还有温酒的工具,李莲花之前碧茶毒发的样子太过吓人了。 虽说现在看着李莲花不像有性命之忧的样子,可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我怕黑,咱俩一起,我没那么害怕了!”方多病笑着回答。 “这大少爷就是大少爷!”李莲花笑着躺好,他也好久没有睡在这么舒服的床褥上了。 方多病又听到这熟悉的话,才真真正正的感觉到李莲花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令人高兴了,等到半夜,李莲花就碧茶毒发了…… 方多病,是被吓醒的,梦境与现实重合了,梦里的李莲花碧茶毒发一个人躺在小船舱里默默忍受,现实中的李莲花虽然躺在方多病旁边的床上,可是他现在受的罪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也还好,方多病做了足够充足的准备。炉子里的火还没熄灭,温酒的器具就在手边。他也不知道那颗泛着红光的药丸现在应不应该给李莲花喂下去,但是笛飞声总不会害李莲花的。 于是,他趁着温酒的功夫,撬开了李莲花的嘴,将那颗贴身珍藏了许久的药丸硬是给李莲花塞了下去,还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扬州慢内力输给李莲花一部分。 黑色的碧茶逐渐褪去,方多病暗暗欣喜,也不知道是药丸起了作用,还是自己的扬州慢发挥了作用,总之,他暗下决心之后要更加勤勉才行,李莲花修习不了的内力由自己帮他修习,积攒下来,也算是帮他亲爹还债了,所有人都没有怪他,可他自己就是控制不住要这样想…… 要是恢复了记忆的李莲花知道了方多病的想法,高低的感慨一句,“我们小宝真善良!” 碧茶虽然褪去了,可方多病明显能感觉到李莲花还是觉得冷,他抱着被子缩成一团。有了上次在柴房的经验,方多病也只能隔着被子环抱着李莲花,给他喂热酒,只希望李莲花能感觉到一点儿温暖,让这寒意赶紧过去。 方多病最终还是隔着被子环抱着躺了一夜,他不敢撒手,这一夜他都觉得李莲花冷的像坨冰,他怕,怕自己一撒手,李莲花就又消失了。 第二天,李莲花是在方多病的环抱中醒来的,他甫一睁眼,方多病就醒了。 “吓着你了吧!”李莲花有些虚弱的开口。 方多病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这样的情形他已经见过很多遍了,甚至做梦都会梦到。 “我现在不是每天都这样的,这几个月也是偶尔会有几次。”李莲花挣了挣,也许是方多病的环抱太紧了。“所以,我不方便住在小芳他们家,他们都是普通人。” 他果然对自己的身份有了猜测,方多病想着。 “你只是误吃了东西,等咱们的另一个朋友过来。”方多病已经将具体位置通过信鹰告诉给笛飞声了,“他会带着能治好你病的医师过来。” 方多病一直充满希望,他相信李莲花,更相信李相夷,李相夷一个人都能撑过十年,李莲花现在有自己和笛飞声两个朋友,区区碧茶之毒又能耐李莲花何如? “嗯。”或许是为了安慰方多病和自己,李莲花虚弱的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是很有信心,别的不说,“犯病”的时候其实很疼的,浑身都疼,不光是疼,还很冷,冷的像是心脏都会被冻住。 方多病感受到了李莲花的所思所想,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再用些力气,将李莲花搂的更紧一些,用手轻轻的摩挲着李莲花的胳膊,想把自己的热传进李莲花的心里,让他觉得不再那么冷了。 日子也还是要过,不仅要过,还要过得好,过得舒服,小院需要好好修缮。方多病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之后开始收拾小院,修屋顶,刷房子,打家具,一样一样来,一件一件的做。 终于,在方多病修好房子,归置好一切,甚至帮李莲花在前院重新开辟了一块菜地后,笛飞声出现了。 第9章 第二株忘川花 有时,方多病会怀疑笛飞声是挑好了时间出现的,所有的脏活累活,需要花钱的地方,方多病都解决了,笛飞声不早不晚的出现了。 其实,笛盟主这次确实是被冤枉了,他这么久不现身,是因为有了忘川花的下落,他亲自去取了。来的晚了,是因为一身的伤,他不愿意吓到方多病,也不愿意李莲花承他这份情…… “笛盟主,好久不见啊!”方多病快把自己气笑了。 笛飞声也不说话,直接又丢给方多病一个盒子。 “这回别给他,药魔明后两天就到。” 说着直接进屋,也不管李莲花诧异的眼神,倒在方多病给他准备好的床上沉沉睡去,他这是累的了,这忘川花当真是不易得! 大家都知道这忘川花是稀世珍宝,可不知这忘川花的生长环境也有诸多要求,一阴一阳一株同生的两朵花,阴花生长在阳面,阳花生长在阴面,雪山上阴阳时刻变化,笛飞声追着这变幻硬是好运气的又寻到这一株忘川花。 忘川花,方多病不用打开盒子也知道这是什么,“好阿飞,这次原谅你了,等本少爷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好吃的。” 李莲花看笛飞声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径直走到屋里睡觉去了,他想这人一定是方多病之前提到的笛飞声,竟是这般无礼之人嘛?自己以前交的到底都是什么朋友啊? 他也不吵笛飞声休息,出来看见方多病捧着个盒子站在院子里。 “这是什么东西?”他问方多病。 “这东西能让你夜里再不会觉得冷了,”方多病很开心,说着往房间走去,他要先将这盒子藏起来,“现在只等药魔来。” 药魔?又是什么人?竟是些奇奇怪怪的人,李莲花感慨自己以前肯定也是有些名头的,要不然怎么会认识这些形形色色的人。 笛飞声一觉醒来,已经快要日落西山了。 方多病在小院子里摆了一桌酒菜,这回是要好好犒劳一下笛大盟主,看他这睡觉的架势就知道,他这一路上没少遭罪。 “快来,快来!”方多病看见笛飞声从屋子里出来,热情的拉笛飞声坐在主位上。 一旁的李莲花早已坐好,只等着开饭。 笛飞声也不谦让,阔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等笛飞声和方多病坐好,正式开饭。 “李相夷,你右手怎么了?”笛飞声看见李莲花用左手持筷子,顿时有些心焦,要是他右手出了问题,岂不是再不能痛痛快快的大战一场,李相夷可是笛飞声一生的追求啊!武道巅峰! “啊!”李莲花觉得这人像是在问自己,可方多病一直叫自己李莲花,难道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这些天,他曾经旁敲侧击的询问过往事,可方多病总是含含糊糊,总不肯据实以告。 李莲花转头看着方多病,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介绍一下眼前的陌生人,要是再愿意告诉自己李相夷的事情就更好了。 “李相夷是你以前的名字。”方多病总是这么善解人意,“你们两个是同一个人,没有区别。” “阿飞,李莲花现在记性不太好了,咱们先吃饭,一会儿我解释给你听。”方多病赶紧劝阻笛飞声,不让他再问下去,忽然就明白了,在女宅时,李莲花为什么不让自己告诉阿飞,他就是笛飞声,是金鸳盟的大魔头。 原来失忆亦可以是一种幸福,不用面对以前的自己,可以暂时忘记那些烦恼。 还是让现在的李莲花能快活一天是一天吧!等到碧茶毒解了那些不高兴的回忆就会回来了。 笛飞声听了方多病的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他在吃饭前挑了盘子里最大的那个鸡腿,丢给了旁边的狐狸精。狐狸精看着从天而降的鸡腿,十分高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李莲花又止不住的在心里想,这两个人怪不得能成为朋友,都是这样的——浪费。 吃完晚饭,方多病难得的让李莲花去洗碗,他有意支开李莲花,他要和笛飞声说一下李莲花的现状和他自己的一些想法。 难得的是笛飞声也没有反对方多病的想法,反而很赞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失忆过,所以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于是,三个人就这样一起住在海边的小院子里,等着无颜带药魔来,不一样的地方是,这次失忆的是李莲花。 从此以后,每天清早,笛飞声都会以检查方多病功课的借口,和方多病在院子里比划比划,明显这次小院不够大,不像之前的莲花楼,停在荒郊野外,渺无人烟的地方,这小院根本不够二人施展拳脚。 李莲花虽然失忆了,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发了火,实在是太鸡飞狗跳了,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他俩赶出院子,让他们离远一点,免得将方多病好不容易修好的小院又拆了…… 李莲花心想,这个笛飞声真是麻烦,怎么这么爱和别人打架,真是一点儿也不消停。 “李莲花,你别做饭了,等一会儿我们回来,我做。”方多病每天都是这样,一边和笛飞声打的不亦乐乎,一边大声对着李莲花喊到。 李莲花听他这样说,好像自己唯一的爱好被剥夺了一般,不做就不做,他去和狐狸精玩,有的时候,狗比人可爱多了。 看着这两个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李莲花也在琢磨,这两个朋友都是身手不凡的武林中人,难道自己也是一个武林高手不成,可是活动了活动手脚,还是一样的使不上力气,只是好像有什么武功招式浮现在眼前。 下意识的去摸丹田,那里有一点儿热意缓缓流动,不由的在心中自嘲一笑,身体现在差到这种地步,四肢无力还目盲,怎么还会幻想着绝世武功。 这个叫阿飞的人确实武功不凡,看着为人极为冷淡,这样的人纡尊降贵的到这小渔村来,只为了给自己解毒,看样子以前他们一定是极好的朋友,要是有幸能恢复,以后必将尽力报答。 ‘汪,汪汪!’ 听见旁边大黄狗的叫声,这声音里充满了不满,赶紧笑着弯腰捡起脚边的木棍,左手用力丢出去, 几乎是立刻,狐狸精奔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莲花不由的喃喃自语,“狐狸精,狐狸精,这狗还真是聪明。” 第10章 解毒前的准备 三天后,无颜终于带着药魔赶来了。 药魔来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李莲花把脉,他必须要掌握李莲花身体的整体状况。还有一件事他也十分好奇,这个中了碧茶之毒的人为什么能几次三番的死里逃生。 就药魔的经验,被他用来做实验的人,无论是心脏长在左边的还是天生与常人不同的,几乎没有中了碧茶还能活下来的人,药魔自己已经自我怀疑很久了,难道这李门主不是人?是神仙下凡不成。 李莲花看着药魔给自己把脉,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当药魔露出他怎么还没死的表情时,李莲花不高兴了,很不高兴,他想拒绝治疗,结果被笛飞声和方多病联合压制,以至于想躲都没地方躲。 同时,药魔也被吓得半死,他们的盟主正用一种“你能不能治?不能治就换人,然后你要以死谢罪”的表情看他,仿佛李莲花要是这次出什么意外,药魔此时就是个死人了。 担惊受怕,提心胆颤的药魔。 李莲花看着面前好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被吓成这样,反倒是自己有些不忍心了,有些想要帮药魔求情,可是笛飞声的眼神确实很可怕…… 这几天,李莲花除了和狐狸精玩之外还有一个新乐趣,就是和笛飞声下棋,他每赢一把笛飞声都会给他一两银子,笛飞声已经正式取代方多病,获得了“有钱人”的称号。 对此,方多病没有异议,方多病自己认为“有钱人”是李莲花用来骂人的话,他早就想要摆脱这个称号。为此,他暗暗常想,笛飞声其实就是个大傻子,比那傻狗还傻。每当看见笛飞声掏银子给李莲花时,他都会偷偷笑话笛盟主。 当药魔费劲力气给李莲花做完身体检查后,问笛飞声要他之前研制的那三粒药,他将剩下的两粒都给了方多病,然后从方多病手里拿回忘川花,并开了一张药浴的药方。 “这一个月内每日给他泡这个方子,每十日给他服用一颗药丸,三十日后忘川花就能制出解药,到时我会提前将解药送来,切记这三十日药浴不可断,药丸要用黄酒送服。”这是交代给方多病的使用方法。 “他气海破裂,如何能重修内功?”笛飞声开口。 “禀尊上,”药魔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对笛飞声笑的像只哈巴狗,刚才对方多病居高临下的态度已全然无存,“这药浴就是帮助此人重塑经脉,修补气海,此药丸可增长内力,只要他内力恢复三层,可使忘川花的功效全部激发。” 无颜在旁边看着对药魔变脸的功夫简直五体投地,还暗暗可惜药魔跟错了主人,自家盟主最看不上这等见风使舵之人,要不是药魔真有本事早就被盟主以酒穿首而死了! “只是尊上,属下要回去才能将这忘川花炼制成解药,这小小渔村条件实是不足!” “好,我亲自与你回去,这忘川花至关重要,不能假手于人。”笛飞声又唤到,“无颜,你留在此处,如果发现有异,即刻与我送信!” “是,属下谨遵盟主安排!”无颜点头称诺。 笛飞声又看了一眼李莲花,对方多病点了下头,拎着药魔飞走了。 无颜注视着笛飞声离去,自己也隐去身形,躲在暗处,他只暗中观察,平时就像从无此人一般。 半天功夫,这渔村小院就只剩下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这几日来的吵吵嚷嚷一下恢复了平静。 药魔的方子虽然古怪,但药材并不难寻,方多病次日就配齐了药材,当晚就逼着李莲花开始泡药澡,这次无论李莲花怎么不愿意方多病都要陪着他洗澡,方多病是从小泡药浴长大的,重续经脉有多痛别人不知,方公子确是可以感同身受。 他要陪着李莲花,看着李莲花,无论多难,他都必须成为李莲花的后盾,就像当初李相夷鼓励轮椅上的他,李莲花教导初入江湖时的他。他要将李莲花从碧茶的泥潭中拉出来,无论李莲花愿不愿意,他都要这么做!他要他们有将来! 也是在当晚,方多病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李莲花洗完澡之后会有一地的水了。李莲花这次顺流而下并不是没有受伤,而是遭了大罪了,右腿和右手根本没有力量支撑自己,在浴桶里不小心就会跌倒,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会被溅出来。 可恨这人偏偏瞒着,要不是现在方多病坚持,还不知道李莲花还要遭多久的罪。 从此,只要李莲花洗澡,方多病就会搬个板凳坐在旁边守着,李莲花要东西方多病就会递给他,李莲花要是表现出一点点的难受,方多病也会立刻起身察看。 刚开始李莲花还会觉得不好意思,慢慢这些时日在方多病的坚持下,李莲花已经习以为常了,就像当初在莲花楼一样,李莲花已经接受了无处不在,处处对他关怀有加的方多病,有时一眼看不见方多病还会到处寻找。 一月时间转眼就到,天公作美,这一月的治疗十分顺利。 这天笛飞声带着药魔准时回到了小院,还带来一坛药酒。待药魔为李莲花把脉之后,用药酒给他服下忘川花制成的解药。 没想到李莲花服下解药后立时身体后仰,昏死过去,还好床上被褥厚重,这一摔也不太要紧,这可吓坏了旁边的方多病和笛飞声。 方多病抢上前去将李莲花抱在怀中,口中不停呼唤李莲花的名字。 笛飞声飞身抓住药魔,掐住老头的脖子,血灌瞳仁,药魔给不出答案即刻就要命丧当场。 “阿飞,先让他来把脉!”方多病大声喊着。 药魔颤颤巍巍的上前,像是也被吓得不轻,赶紧抓住李莲花的手。 “禀尊上,无事,忘川花药性强大,重建经脉并非易事,两个时辰之后李门主便可苏醒。” “好,那我就等你两个时辰。”笛飞声眼神狠厉,仿佛在说,若是不醒要你好看。 药魔此刻也不敢多言,只等两个时辰之后的结果,大不了一命抵一命,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他这把岁数也过够了! 第11章 意外 这两个时辰不止药魔过的提心吊胆,大家过的都很不安稳。李莲花躺在床上,不停的揪着自己的前襟,眉头紧锁,满脸通红,好像一直在和什么人打架。 方多病坐在床边,看着李莲花如此难受,恨不得自己替他遭这一趟罪,可转念一想,李莲花熬过这回,以后就会高枕无忧了。 笛飞声看着李莲花这样难受,也是于心不忍,自己一人出去在院中独坐。 毕竟当年是角丽谯给李相夷下的碧茶之毒,下毒还是因为自己,这简直是对自己最大的羞辱。他这辈子如今最后悔的事就是救了角丽谯,这蛇蝎心肠的女人。以前他还笑话李相夷识人不清,如今看来最大的笑话竟是自己。 “笛飞声,笛飞声,笛飞声……”李莲花嘴中喃喃自语。 方多病听他在昏迷中还在念叨笛飞声的名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可转念一想,这也许是李莲花正在找回记忆,说不定这一觉醒来,李莲花又会变回那只老狐狸。老狐狸也不错,总比现今这样的好! 李莲花越叫越大声,后面更是无意识的大喊出口,笛飞声听见屋中人大喊自己名字,以为李莲花已经清醒,急忙忙推门而入,而此时正好李莲花张开眼睛。 他瞪眼看见笛飞声近前,挣扎着坐起身,扑向笛飞声,双手揪住笛飞声的衣领,大声喝道:“笛飞声,我师兄单孤刀的尸体在哪里?” 一时屋中安静无声,大家竟不知怎样回答李莲花的问题。 笛飞声伸手握住李莲花的胳膊,帮他撑住身体。 方多病抢身上前,将李莲花整个人抱在怀中,又怕他摔倒,口中只喊他名字:“李莲花,李莲花,你怎么样啊?你可不要吓我!” 没想到,李莲花好似没听见一般,只直直盯着笛飞声的眼睛,一边挣扎的扑向笛飞声一边质问:“你到底把我师兄的尸体藏在何处?” “李相夷?”笛飞声发觉此人如今并不是李莲花,而是十年前东海一战中的李相夷。 “别装糊涂,你我约好东海一战,我来应战,我师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人一掌击中后颈,又晕了过去。 笛飞声立马瞪向打晕李莲花的人,这出手之人正是药魔。 “启禀尊上,此时不能让他过于激动。”药魔战战兢兢的开口,他见自家主人和这天机山庄的少庄主心慈手软,不肯动手,只好自己来当这个恶人…… 笛飞声也知药魔说的是实话,看见方多病又把李莲花放回床上,开口问道:“怎么会这样?” “人脑是一个很奇妙的器官,如今还有许多未知之数。”药魔自己也不清楚,急忙又上前把脉,倒确实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恭喜尊上,李门主碧茶之毒已解,至于……” “说!” “至于李门主记忆混乱这件事,要等他醒了之后才能问询。” “人什么时候能醒?” “也许两个时辰,也许要到明早,总之要做好准备。”药魔又想了一想,“李门主身边一定要有人看守。” “好,我会守着他!”不等笛飞声开口,方多病抢先答道,同时心中也不是滋味:李相夷,难道真的是李相夷回来了,他要是不记得李莲花了,那我该怎么办呢?难道真要拜师不成? 方多病又看着李莲花刚才用力过猛而泛白的指尖,心想怎么如此之虚,又想着等李莲花再醒过来,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给他补一补。 就这样,方多病胡思乱想间,一夜过去了,李莲花还是会时不时的喊着笛飞声的名字,小声的喃喃自语,方多病将耳尖凑近了才听清楚,原来他还是在一直在质问单孤刀的遗体在哪? 方多病此时真的想把单孤刀揪出来教训一顿,怎么别人一直追寻的真心,单孤刀却是毫不在意?不仅不在意,还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复国梦而随意践踏?真是害人害己! 还好,自己一点儿也不像他!李相夷要是自己的师弟,方多病恐怕梦中都会笑醒,一定会把全天下最甜的糖捧到他面前,哪怕他要自己的命方多病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就这样,又过去了两个时辰,期间笛飞声来看过一回,药魔来把了一回脉,就连平时隐形的无颜都来远远的看过一回,当又只剩下方多病一人看守时,李莲花醒了。 “笛飞声去哪了?”这是李莲花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第二句是:“你是谁?” “我是方多病,单孤刀是我舅舅!”方多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内心竟然很平静。 “舅舅?”李莲花闭了闭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不可能,我刚见过,他才八岁!” “已经过去十年了。”方多病决定实话实说。 李相夷也好李莲花也好,都是内心强大的人,虽然李莲花喜欢套路别人,可却希望别人对他赤诚相待。 “十年?!”李莲花一惊之下,翻身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手脚无力,“我的腿?” “你的腿没事儿,我扶着你你慢慢坐起来。”方多病坐到李莲花身边,胳膊使劲,让李莲花靠坐在自己身上,伸手去拿床边矮桌上的粥,那是无颜刚刚送来的。 “喝点粥吧!你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了。”说着就想用勺子将粥水喂入李莲花口中。 此时的李莲花是十年前的李相夷,李相夷朦朦胧胧中知道是眼前的少年照顾了自己一夜,他又说自己是师兄的外甥,这人又如此温柔的喂自己喝粥,怎能负了这少年的好意,他又动了动自己的左手,一手抢过碗来,扬脖一口喝尽碗中的粥水。 他其实没有胃口,师兄的事使他心急如焚。 一睁眼十年过去了,他躺在床上身体虚弱至此,而笛飞声却看着武功更进一步!师兄的尸体又去哪了? 这些疑问得不到解答,别说是喝粥了,就是龙肉摆在面前也不想吃一口。 “我又不是女子,何必如此做作,无需勺子!”李相夷看了少年一眼,心想男儿郎应该要痛痛快快才好。 “再来一碗嘛?”方多病并未将李相夷的举动放在心中,李相夷本就该活的这样痛快,“一会儿还要服药。” “你将笛飞声叫来,我要问他我师兄的事情!” “等你喝完药,我来讲给你听。” 方多病见他如此执着,只好将他放回床上,出门去拿药魔煨在炉上的补药。 第12章 十年前的李相夷 李相夷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很糟糕,他看着那少年出了房门,缓缓坐起身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右手和右腿都有一些麻痹使不上气力,体内的扬州慢也不足三成。 糟糕的是,他的气海,已然破裂,这意味着以后再无法修习至高武术。 在被笛飞声捅了一刀之前,他就已经觉察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一时不察竟然失手了。中毒,只是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药,这毒药倒是十分霸道。更可气的是,是云彼丘下的毒,出门之前他只饮了云彼丘送来的茶水。 “云彼丘,”李相夷喃喃自语,颓然跌回枕上,“比丘为何要害我。” 方多病是难过的,难过的是李莲花的那一句:“你是谁?”此前做了万般准备,可还是没料到李莲花不在了,回来的只是十年前的李相夷,李相夷只记得笛飞声。哪里知道十年后一起闯荡江湖的方多病?十年前的方多病不过还是个八岁的孩子,也只与李相夷见过那一面! 孩子,孩子又如何,方多病想着只要李相夷愿意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孩子,他总有一天会让李莲花再回来,就像他一次次被丢弃可每次都能找回李莲花一样,这一次他也一定会成功,没有时间沮丧,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头一件事儿,就是要赢得李相夷的完全信任,方多病想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木剑。他将倒好的药又放回了桌上,回到自己屋里,掏出枕头下面的木剑,又在柜中摸出两颗桂花糖,出去拿起起药碗去给李相夷喂药。 “是因为角丽谯。”方多病一进房门就听见李相夷的疑问。 “角丽谯?”李相夷知道角丽谯,但他不明白这云彼丘如何会跟角丽谯扯上关系,角丽谯不是金鸳盟的圣女吗?还一心痴恋笛飞声! “云彼丘是角丽谯的裙下之臣,”方多病又解释道,“其中之一。” “……”李相夷皱着眉头看着方多病。 “先喝药再说。”方多病将药碗直接递给李相夷,他现在还不是李莲花,没有李莲花活的那般精致。 果然,李相夷接过药一饮而尽,好苦啊!但这苦味没有维持多久,他咽下药的那一刻嘴中就被塞进一颗糖,桂花糖,好熟悉的味道。 他抬头,看见那少年凑近了朝着他笑,这一双眼睛,似嗔还笑,自己一瞬间心跳加速。这挨得有些过于近了,赶紧将手中的空碗还给那个少年,试图拉开一些距离。 这嘴里的糖真香,这少年怎么知道自己爱吃糖? 方多病接过碗,直接放在床边的矮桌上,并不出去。又从怀中掏出一把小木剑,他将自己珍藏的小木剑递给李相夷。 这剑好熟悉呀!李相夷拿着小木剑仔细打量,屋中光线不足,他凑近了,用手抚摸着剑身。 “相夷!” 李相夷有些惊讶,这少年怎么对自己如此亲昵,直呼自己的名字,顺着少年的手再看剑身,原来这人只是将木剑上刻着相夷名字的地方指给他看。 “现在你可相信我说的话了。”方多病看着李相夷的反应,心说这人眼睛好像恢复了一些,这也是值得令人高兴的事儿了。他心中高兴,自然脸上的笑容也越盛。 这木剑倒确实是出自自己之手,可是李相夷不想相信,现在的自己是十年后的自己。但再看这少年,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到确实是为自己高兴,虽不知他为自己高兴什么,可看着这少年的笑,自己心里竟感觉到一丝轻松。 “那你舅舅的尸首找见了吗?”李相夷还在惦记着这件事,为了师兄别说是金鸳盟笛飞声了,就是皇帝老儿他也不怕。 方多病见他相信了自己的话,先将小木剑从李相夷手中拿回,珍而重之的收回怀里。 “单孤刀没有死!”方多病已经下定决心实话实说,“单孤刀不是我舅舅,他是我的生父。” “没有死?你的生父!” “我亲生母亲是天机山庄二小姐,何晓兰,单孤刀骗了我母亲!” “怎会?我师兄……”李相夷本想反驳,但他确信眼前的少年与单孤刀肯定有血缘关系,这少年一定不会信口胡说。李相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相信眼前这个人,明明今天才见过第一面。 “你先休息,好好吃饭,好好服药,等药魔确定你身体无恙了,我自然会将这十年全部的事实说与你听。” 方多病也想一口气将全部事实告诉李相夷,可又怕李相夷此时的身体受不了更多的刺激,何况这中间还牵扯南胤和皇帝,若是李相夷一个激动要找皇帝报仇,这又如何是好。 李莲花会放下,但李相夷不会,李相夷从不原谅任何人! “你威胁我?”李相夷心中郁闷。 “自然不是。”方多病朝着李相夷粲然一笑,“我只是担心师父你的身体!” “师父?” 这少年不再回答,只是看着李相夷微微一笑,那笑容似是藏着许多说不尽的话语,李相夷为了这笑容也不能不信。 方多病让李相夷躺好,又俯身给他掖了掖被角,拿起空碗,去找药魔。 李相夷的思绪着实有些混乱,他要让自己理清头绪,十年,师父,师兄没死,不是舅舅是生父…… 等方多病和药魔进来,就发现李相夷望着屋顶发愣。 药魔不敢多言,只把了脉,询问了一下李相夷的感受便与方多病出去了,他要赶紧向笛飞声汇报情况,要是可以他也想早些离开这个地方,还是和自己的心肝宝贝们呆在一起舒服。 “如何?”院中的笛飞声盯着药魔,脸色不是很好。 “禀尊上,”药魔先行礼,“李门主碧茶已祛,眼疾已好。但是右手和右腿不是碧茶之故,好生静养百日后便可无虞。” “那他的记忆?”笛飞声也有些犹豫,他虽不怕十年前的李相夷,可也舍不得李莲花就此消失。若说他和李相夷亦敌亦友,那和李莲花就算得上至交好友了。况且李莲花还几次三番救过自己的性命,这救命之恩笛飞声是要报的。 笛飞声从不欠人人情,无论是再找一株忘川花还是要别的灵丹妙药,他都会为李莲花寻来。 “自从李门主中毒之后,这碧茶就开始影响他的脑部神经。”药魔斟酌着回话,他心中其实也不太确定,但也不想一句话说错而身首异处。“如今碧茶已解,但是受损的地方想要修复还需要一些时间。” “你的意思是说李莲花回不来了是吗?”方多病急切地问,他已经找了很久,也等了很久了,他的小花。 “非也,但凡经历过的必有痕迹,存在的记忆只是暂时忘记了,并不是消失了。” 药魔这次的回答倒是直中方多病下怀,只要小花能回来,方多病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第13章 李莲花 李相夷只是失忆了,并不是傻了,他发现自己身边一个四顾门的旧友都没有,一直照顾自己的都是金鸳盟的人和方多病,他就明白了,这症结恐怕不在笛飞声身上。 但要想了解事情的真相恐怕也要从笛飞声身上下手,想和笛飞声心平气和的交谈必须先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李相夷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自己从不宽宥任何一个人! 还没等李相夷再多想什么,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方多病捧着药碗又进来了。 “云彼丘死了吗?”李相夷一边接过方多病递过来的药碗一边问道,按照自己的性格,但凡能动,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去杀了云彼丘。 方多病摇了摇头,“没有。” 怎么这少年的语气里还有一丝遗憾,好像也盼着云彼丘早日投胎。 “我没杀他?”李相夷有些不可置信,这十年自己都在干什么?身体也没养好,仇也没报,如今事事都要靠眼前的少年,十年后的自己竟窝囊至此?! “没有,你原谅了他!” 于是,方多病将李相夷如何从东海得以生还,如何靠种萝卜养活自己,又为何改名李莲花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就这样,你原谅了所有人,甚至用自己最后一点儿内力救了中了雪中蝉的云彼丘。” “我原谅了所有人?”李相夷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豁达至此! 碗中的药已经凉了,李相夷也不等方多病再去热,直接一口饮下,将药碗递还给少年,接过少年手中剥好了糖纸的桂花糖。 他心中也不知是畅快还是难过,这些往事自己还要好好消化一番。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养好身体,至于四顾门的旧人,他们不来亦不用见,各自安好也就是了。 至此,李相夷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吃药,逐渐也有了些李莲花的形容。 要说李相夷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就是这药实在是太苦了,也还好,那少年手中好像有吃不完的桂花糖。 第四天,李相夷才又再见到笛飞声。 笛飞声是拿着少师的断剑进的屋,看见李相夷坐在床上,直接就将少师的残骸抛入李相夷怀中。 “是你?你断了我的剑?”李相夷用手摸着少师的剑柄,心中不舍,少师也好像多年的老友似的,在他手中诉说自己的委屈。 “自然不是,是剑的主人舍弃了它!”笛飞声俯看着李相夷。 “我?我怎么会?” “十年前的李相夷自然不会,十年后的嘛……”真相就在眼前。 和在小青峰时的那晚一样,笛飞声将他们查到的结果告诉了李相夷,洗脱了三王的冤屈,但更多的事儿,笛飞声就不肯多说了,只说自己不受不白之冤,之后的事由方多病拿捏着尺寸,以后再慢慢告诉李相夷。 在与李相夷这次会面后,笛飞声离开了小渔村,他与方多病商议好了,待到李莲花手脚恢复的差不多之后,方多病会带着李莲花回去熟悉的地方,无论能否恢复记忆,他们要帮助李相夷重新活回自己的人生。 笛飞声要闭关练武,李相夷已经回来,这天下第一他还要去争一争! 无颜和药魔,被留了下来。 笛飞声离开的当天晚上,李相夷就开始做梦,一会儿梦到小青峰上乔婉娩和肖紫衿大婚,一会梦到自己回到四顾门,听到阿娩说信的事,梦里的自己好像真的看过这封信,捧着那信泪流满面灰心丧气。 “李相夷,李相夷!”方多病自从李莲花吃了解药之后,就又将那张小榻拿出放在李莲花的房间,除非有事,坐卧不离,他见今日笛飞声离开后,李莲花一直心神不宁,晚上也不敢睡的太熟,果然李莲花半夜就被梦魇住了,唤了半天也不见人清醒,只急的用了平时的称呼,“莲花,小花,你醒醒。” “阿娩!”李相夷一头冷汗,终于醒了,睁眼只见面前的少年忧心忡忡的盯着自己,不由的攥住少年的胳膊,用力握了握。 “要喝水吗?”方多病眼神暗了暗,起身去给李相夷倒水,心中暗道,果然是十年前的李相夷,如今还是对乔姑娘情根深种,梦中还在喊她的名字。 “阿娩,”李相夷接过碗,却不着急喝水,犹豫着开口,“乔姑娘是否已与肖紫衿成亲?” “你记起来了?”方多病没想到李莲花与笛飞声见了一面,倒是记起这么一件往事,突然有些开心。 李相夷并不答话,只拿眼睛看着方多病,好像只想知道原原本本的前因后果。 “之前是成过亲,”方多病说着,心里却好像堵了块石头,上不去下不来的,“不过,他二人如今已经和离了,你若是想……” “你若是想见乔姑娘,我这就去给她写信。”方多病将没有说完的话一鼓作气的说出口,只拿眼睛盯着面前的李相夷,看他作何反应。 李相夷也只盯着少年的脸看,不知为何,这少年脸上神色犹豫中还有些遗憾与伤感,甚至还有一丝不舍。猛然间,他想起梦中看到的信,缓缓摇了摇头,“不用了,乔姑娘如今一人也挺好,我又何必去麻烦她呢?” 夜里屋中只点了一根蜡烛,但李相夷明显看到自己话一出口,这少年脸上立即拨云见日,又像春日里的阳光一样灿烂,心中暗暗思量,他为何如此不愿自己再见旧人? 却也没有多问,忍着心中的疑惑,控制着自己将目光从少年脸上离开,看向窗外,外面依然夜色浓重,只那月光透过窗棂,浸入屋内,再开口忽觉嗓子干涩难忍:“我,我没事了,你再睡一会吧,天还早着呢!” “你先把水喝了,我等一会儿。”方多病只盯着李莲花手中的水,他心中没来由的开心,竟一时不觉得困倦,要不是李莲花这里离不开人,他恨不得此刻就出门,在小院中打两套拳再睡觉。 “他二人为何和离呀!”李相夷恍然在梦中看见肖乔二人感情甚笃的样子,不禁又有一丝好奇。 “因为,”方多病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却也只能实话实说,“对于重建四顾门这件事,他二人理念不合。” “四顾门散了?”闻言,李相夷一时不稳,身形晃了两晃,手中的碗“哐当”一声落了地。 方多病也顾不得那碗,径直坐在床沿上,将李相夷揽入怀中,让他倚着坐好,一时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直白,生怕怀中之人接受不了这个消息。 “散了?”李相夷并未挣脱少年的怀抱,不多时,脸上倒是浮现出一丝苦笑,嘴里喃喃道,“李相夷既然死了,那四顾门留着倒也无用!” 方多病见李相夷口中说出这悲伤的言语,心中不免一动,“你现在已经不是李相夷了,你是李莲花!” “李莲花,李莲花!”李相夷将这名字在心中反复念了几遍,不多时,终于下定决心,“好,从今日起,我就是李莲花。” 第14章 单孤刀,他死了! 自从那日之后,李相夷就让方多病只喊自己李莲花。 只是,十年前李相夷的一些生活习惯还是保留在了李莲花身上。 比如,现在李莲花就看着衣橱发呆,他在找红色或是白色,颜色鲜亮的衣服,再比如自从他腿脚麻痹感减弱之后就开始五更起床,他要练剑。 方多病倒是不在意,颜色鲜亮的衣服也不难准备,但是他只愿意准备白色镶红边的衣服或是粉色的衣服,坚决不给他准备红色的外衣,李莲花对于这件事提出了质疑。 方多病只告诉他红色衣服不吉利,笛飞声就是一直穿着角丽谯准备的红色衣服才被角丽谯抓起来并严刑加身的,每日被割肉的滋味可不好受,还差一点被角丽谯强行拜堂。当时角丽谯给李莲花准备的也是红色战袍,甚至吓唬李莲花说,角丽谯也想娶他,笛飞声做皇后,李莲花封贵妃,同日拜堂。 听了这个理由,李莲花只是皱了皱眉头,心想笛飞声还有这番遭遇,也是天下难闻。 至此,也再不要求衣柜里有红色纱衣。 其实是方多病自己的原因,他永远记得李莲花离开自己那一天就穿着红色的纱衣,他是一眼也不想再看到李莲花身着红衣。 只有一个人对李莲花的行为真真切切的提出了不满,这个人就是药魔。 药魔觉得自己的劳动成果没有得到尊重,该睡觉该休息的时候不好好休息,不好好睡觉,非要练什么剑,被风一吹就病倒,还得浪费他们家尊上好不容易找来的珍贵药材。 于是,药魔罢工了。 理由找的却很完美,他对方多病说他家尊上闭关需要他去护法,李莲花的碧茶已解,他留在这儿也没用,说完就让方多病去找关河梦,“乳燕神针”更适合解决李莲花的经脉问题。 没两天,药魔就趁着月黑风高偷偷跑了。 终于,这小渔村只剩下方多病、李莲花和看不见人影的无颜还在坚守阵地。 一个月后,方多病也坐不住了,李莲花的右手右脚还是时时有麻痹之感,他决定动身带着李莲花去寻关河梦,只是他有点儿不想看见苏小慵。 “我想先回云隐山,看看师父师娘。”李莲花觉得时间没到药魔说的三月之期,身体倒是不用心急,不如先回云隐山看看师娘,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方多病听他说回云隐山,一时到也没有反对,可他说看看师父,方多病才想起他现在还不知道师公已死的消息,也不知现在是否应该告诉他,只好拉他坐在床上,自己弯着腰握着他的手。 “你现在身体没好,回去也是让老人家担心,不如先去看大夫,等身体养好再回云隐山。” 李莲花只皱起眉头不吭声,事有蹊跷,这少年为何不愿自己去看师父师娘?难道是云隐山出了事? 这样想着,李莲花有些心慌,反手用力紧紧拉住方多病的手,语气惊慌:“可是师父师娘出了什么差错?” “师娘身体健康。”方多病没想到此时李莲花竟如此敏感,又一想他本就是聪明绝顶之人,云隐山的事没有什么难猜的,正好也借机将单孤刀事情的真相与始末告诉他听。 方多病任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并半蹲在他腿前,“师公确实已经不在许久了。” 李莲花闻听这少年如此回话,心道必是其中隐情颇深,一时承受不住晃了两晃才稳住身形。 方多病见他如此,怕他顽疾再现,急忙站起身形,挨着他坐好,又扶着他的胳膊靠着自己坐正,好似这样能分担一些李莲花心里的疼痛。 这才将一直隐瞒着的单孤刀的往事一一道来,包括他如何气死师公抢夺内力,嫉妒李相夷,甚至联合角丽谯想要复国南胤之事全部说了个明白。 “这,这怎么可能?”李莲花晃了晃身体,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他明白目前自己身体最重要,包括急着练剑也是想重回往昔风采,去寻师兄问个明白,他们师兄弟之间的问题还是自己亲自去解决的好。 又想起师兄没死,自己还与笛飞声东海一战,直杀得两败俱伤,不由的又放声大笑,眼神却冷峻无比,“我师兄现在在哪里?” “小花,你,你冷静些,千万要以身体为重。”方多病听着这笑声,这放声大笑中饱含着无比的心酸,忍着心中的不舍,只开口将单孤刀的结局也一并告知,“他,他现在已经死了,不是你杀的,是自戕而亡!” 李莲花收敛笑声,忽又紧皱眉头,本想去找师兄问个清楚明白,可如今也以尘归尘,土归土,半晌只得感叹一句:“师兄要是实话说与我听,他怎知我不会全力助他复国,给南胤后裔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你不会的,你会顾念天下苍生。”方多病紧紧攥住李莲花的手,仿佛要将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分给他。真想伸手将这人眉宇间的哀愁抹去,可如今…… “那,那你可伤心,毕竟他是你的生父。”李莲花有些心忧,这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光景,却要接受这样的现实。只心中不忍。这少年不知心里有多难过,还要将这伤心往事一件件讲给自己这个失忆的人,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生而未养,又害的我生母早逝,”方多病咬了咬嘴唇,看见李莲花眼中的担心,又似下定决心一般,倔强的偏过头去,“我情愿没有这个生父,可我仍然感谢他!” “为何?”李莲花更加迷惑不解,眉头皱得更紧。 方多病粲然一笑,还是忍不住伸手将李莲花眉宇间的愁容抹去,“因为他,我才能认识你,因为他,你才能来天机山庄,小花,你现在可能不知,等你全都想起,你便明了了。” “小宝,”李莲花抬起右手,本想将少年的手拂去,可又觉得这样也很好,最终改变了方向,只是抚了抚方多病的发顶,口中安慰,“这一切都过去了,咱们一步一步来。” “嗯,过去了。”方多病将李莲花的右手轻轻从自己头顶拿下来,顺势握在手中,过去已经不重要了,碧茶已解,从此无忧了。 又过半月,方多病准备好了一切行囊准备启程,最终他同意李莲花的看法,先回云隐山看师娘,将碧茶已解的好消息告诉给师娘他老人家,也好叫她放心。 方多病寻找李莲花的事,一直没有和云隐山那边打过招呼,他怕自己最终找不到李莲花,又怕找到李莲花之后碧茶之毒不可解,那只能让师母她老人家跟着伤心难过加着急,这次倒是可以多在云隐山住几日,让师母也高兴高兴。 只是不知离了这小渔村何时才能回来,毕竟是这村中之人救了李莲花的性命,李莲花又在此处养好了身体,可见此地是李莲花的福地,要是有机会将来就在此处隐居,也能保佑李莲花长命百岁。 第15章 愉悦的往事 方多病临行之前邀请海女小芳一家前来做客,说了离别之事。在这里住的这许多日子也靠着小芳一家时时观照,村中之人才无人有太多异议。 他们还没开口说离开,小芳一家却抢先说自己家将要搬家。原来到东海比武的江湖客越来越多,村里不堪其扰,准备整个村子迁往别处。 李莲花一听这是李相夷与笛飞声之故,心中愧疚,定要帮村中之人解决这个难题。 方多病却说这事不值一提,当即给笛飞声送信,让笛飞声想办法在此处建立分坛,并将无颜留在村中,保护村民安危直到分坛成立。 李莲花和方多病挤着坐在一起,赶着马车,本来方多病害怕李莲花身体还未痊愈,怕他吃不消,让他进车厢中休息,可李莲花说车厢里太过憋闷,还是一起赶车畅快一些。 这马车确实是现买的,别说比不上莲花楼了,就是连方多病平时用的马车也比不上,但是小渔村实在偏远,根本买不到好的马车,方多病就心想着等到了大的城市再换好的也不迟,车厢确实憋闷,两人一起赶车,还能聊聊天,一起说说话,就同意与李莲花坐在一处,只留狐狸精在车厢里,他两一处聊天解闷。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李莲花的身体也没有恢复,不如慢慢前行,这马车便晃晃悠悠的朝着云隐山行进。 “笛盟主,”李莲花慢悠悠的开口,不疾不徐的和方多病聊着天,“你和笛盟主关系很好吗?” “算是吧!”方多病专心驾车,听着这慢悠悠的口气,一瞬间好像回到了驾着莲花楼一同闯荡江湖的那些日子。 “你们怎么,”李莲花觑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少年,好像是不经意的聊着天,“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在莲花楼认识的呀!”方多病有些好奇了,这些日子李莲花都没有对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产生过好奇,今天是怎么了,“不对,应该更早一点儿,是咱们去一品坟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的阿飞。” “一品坟?!”李莲花琢磨着这个地方,好像有点儿耳熟。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抢夺观音垂泪的时候,还打过一场架。”他又想起一品坟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李莲花的祖坟,没想到他带着一群人把自家祖坟挖了,想着不觉笑出了声。“你当时说你有心疾,骗我说你要那观音垂泪,结果却是为了引出笛飞声。” “你笑什么呐?”李莲花看着少年人的笑脸,好奇什么事情让他这么开心,他倒是不太在乎自己骗人这件事。 “当时,阿飞用了缩骨功,变成了一个小孩,我还一直怕他被别人打死。”方多病想起自己那时和李莲花的对话越想越开心,耐心解释其中原委,“结果他先把别人打死了。” “阿飞一直都是这样的,能动手绝不废话!”李莲花想起李相夷和笛飞声的交往,笛盟主确实不爱解释,动起手来也不心软。 “你知道吧!”方多病忽的看了李莲花一眼,想起那个红衣魔女,“你和角丽谯是有些血缘关系的。” 李莲花想起自己曾经听这少年讲过,是讲单孤刀想称帝就是以为自己是南胤后裔,结果闹了乌龙,自己才是正经的南胤后裔皇家血脉,于是点了点头。 “那一品坟就是你祖奶奶的坟茔。” “哈哈哈……”李莲花自己也笑出了声,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也是命该如此。 “那后来呐?”李莲花止住了笑声,江湖儿女谁还讲究什么出身,本来自己也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还是方多病的事情比较重要,“后来咱们就一起闯荡江湖?” “没有,我和阿飞总是争来争去的,差点拆了你的莲花楼,你被气得不轻!天天用脸骂我们!”方多病想起那时李莲花生气的样子,也觉得十分好笑,他从来没见过人能用脸骂出那么脏的脏话。 又看了看李莲花的脸,心中有些遗憾,好久没在老狐狸脸上看见那些生动的表情了,李相夷还是李相夷,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过也很可爱。 李莲花被身边的少年看红了脸,也思忖着,自己这十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听这少年的描述,怎么会活的像一只狐狸? 居然还学会用脸骂人吗?那倒是挺有意思。 也许只有找回这些记忆自己才能真正的重生!李相夷的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也能随烟消散! 他安静的听着旁边的少年继续说着往事,并没有打断少年的话,又下意识的去看身旁驾车人的脸,这脸白中带粉,又有一丝张扬,倒是让人心跳加速…… 不对,不对,李莲花赶紧移开视线,怎么会心跳加速,赶紧平复心情,继续听方多病说下去。 “那时阿飞被你封了穴脉,使不了武功,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呐!”赶车的少年得意的说,他完全忘了后来被笛飞声打到吐血这件事儿了。 “我看你和笛飞声的感情很好嘛?”李莲花闭上眼睛,只闲闲地说,“金鸳盟的人都随你调遣了。” “那也是因为你呀!”方多病皱了一下眉头,立刻又语气轻快起来,“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就是找到你,治好你,让你长命百岁呀!” 李莲花点了点头,没有搭话,心里只想着自己怎么给别人添了这么多麻烦,可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况,只得苦笑一下。 “只是我们找到你以后的目标不一样。”少年又开口说道,“我想和你一起结伴,闯荡江湖,而阿飞只是想痛痛快快的和你打一架!” “不过现在好了,我们找到了你,也治好了你,再没什么碧茶毒发了。”方多病这次是真的放下心来,以前的李莲花总是骗他自己没事儿,这次是药魔盖章认定的碧茶已解,那就是真的没事了。 “我现在可打不了架咯!”李莲花大体知道了前因后果,这才笑着应道,“倒是能陪你闯荡闯荡江湖,不过还是需要少侠你的保护才行,毕竟现在的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多走两步就要气喘吁吁。” “你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方多病听身旁的人这样说,又怕他坐车时间太长有哪里不舒服,“可要停下来歇歇脚?” “那就停下来歇歇吧!” “你怎么样了?”方多病一边勒紧缰绳,让马车慢慢停稳一边赶紧问他,还不放心的要去抚上他的心口。 “没有,我很好,”李莲花笑看着方多病的动作,也不阻止他手上的动作,下意识伸手去捏他的脸颊,莫得手上一顿,只好开口缓解这有些尴尬的气氛,“只是车厢里的狐狸精,我怕它在车厢里时间太久憋坏了。” 方多病有些愣怔,以前李莲花也这样捏过自己的脸,只是他怎么又收回了手,只好轻咳一声,将马车停稳,呼唤狐狸精下车活动,拿出一个水囊递给李莲花,看着他喝了几口水,才听他说。 “等这次回云隐山看完师娘,咱们再去以前一起去过的地方走走吧!”李莲花喝了水,恢复了那懒洋洋的口吻,说出了方多病此时心中的期盼,“我想知道咱们一起走过的日子。” 方多病忽觉拨云见日,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李莲花终于想知道那些和自己一起度过的时光了,那是他十九年中学到东西最多的一段时间,也是自己十九年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光阴。 “好!”少年愉悦的声音响起,他起身去追狐狸精,边跑边喊,“狐狸精,狐狸精,你快一点儿,咱们还要赶路呢!” 归心似箭,云隐山仿佛就在眼前,李莲花,你不要走的太远,我要与你追回咱们共同的记忆。 第16章 又见师娘 云隐山还是如以往那样云雾缭绕,只是以前时不时还吵吵闹闹的四个人如今只剩下芩婆一人。 芩婆自从知道李莲花留下绝笔信后,就搬回了和漆木山的旧居,犹犹豫豫的在漆木山的墓边给李相夷也立了一个衣冠冢,每日都去打扫,常常对着漆木山和李相夷的灵位落泪。 李莲花再次回到云隐山的时候,他脑海里闪现的只有当时下山时师父要他安全回来的话,如今却已物是人非,也不知道被他打坏的莲花酒壶丢在了哪里? “在想什么?”方多病见李莲花有些发愣,只是边想边爬山,忍不住开口问。 “我在想师傅的酒壶如今在哪?”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师父的心,天下第一也不过如此,护不住师父也护不住自己。 “噢~原来你在想这个啊!给,”方多病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莲花酒壶,在李莲花眼前晃了晃,“但是不能多喝啊,喝一点暖暖身子倒是可以。” “怎么会在你那里?”李莲花惊喜的接过酒壶,放在耳边摇一摇,葫芦里咣当作响,他拔开塞子,喝了一口,想放入怀中,但还是递还给方多病,“这酒,是师父所藏,你从何而来?” “那自然是从这云隐山来的呀!”方多病看他开心,自己也十分痛快,他接过酒壶自己也喝了一口,又放回怀中,“咱们以前一起来过这里。” “噢?”李莲花确实不记得这段记忆了,但是喝到熟悉的酒,就知道这少年所言非虚。 “你还给我熬过云隐山独有的石竹根熬的粥,”说着方多病又想起也是那次发现单孤刀的秘密,又有些心情低落,“不过那时也是你第一次直面单孤刀的阴谋,我也是离开这里后见到了单孤刀。” “那你一定很伤心吧!”李莲花想着任谁被亲生父亲遗弃,十年后再见心情也不会愉快。 “那倒也没有,见他之前已经知道他不是好人了。”方多病见他先关心自己,竟喜笑颜开心情舒畅,“倒是你,当时可被气的不轻,哈哈,还有些咬牙切齿呢!” “……”李莲花能想象到当时自己心中的痛。 “不过那时你骗的我好惨!”这人真是想咬牙扛下所有的事情,现在想想自己真是粗心,明知道他是老狐狸竟然还会深信不疑,“你骗我说毒已经解了,之后还不停的乱用内力,一点也不珍惜自己,你也不想想若你真出了事儿,我以后还怎么……” 方多病本想说还怎么生活,可觉得话说的这样直白,又怕吓到了李莲花,只责怪的瞪了一眼李莲花,“还怎么交朋友?你可是我在这江湖中第一个朋友,还说是最好的朋友!” “我还以为我骗你给我下跪叩头,拜师倒茶呢!”李莲花见这少年口中有些抑郁之气,忍不住插诨打科。 “你这老狐狸,莫不是又想起了往事儿,”方多病有些惊讶,一时语塞,“你真的说了这话!” “噢!那我圆了你儿时的梦想,你有没有下跪敬茶,继承师门啊?”李莲花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 “你想得到美,那不过是儿时的戏言,怎么能当真呐!”看到这熟悉的动作,方多病再一次确信老狐狸真的回来了。 说说笑笑间,二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云居阁门外,倒也不觉的爬山乏累。 “师娘,相夷回来了!”李莲花不用方多病催促,用内力呼唤芩婆开门,他知道芩婆的机关了得,外人轻易进不得这山庄中去。 “相夷,真的是你?”大门应声而开,芩婆几步出来,握住李莲花的手,又赶紧为他把脉!却对着站在旁边的方多病问道:“毒已经解了?” “这次是真的解了!”方多病想到碧茶已解,打心里高兴,“如今只要好好休养便是了!” “好好,快随我进来,都随我进来!”说着也拉起方多病的手,将二人一起拉入房中,“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相夷不孝,又让师娘担心了!”李莲花低垂着头,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师娘,都是自己害的师娘如今一人独居在这云隐山。 “傻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如今见你安然无恙,师娘总算是放心了。”又想起供桌上还摆着李相夷的灵位,一时急的站起来就往外走,“赶紧,赶紧去把那东西收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一时不知发生何事,只好紧跟着芩婆出门。原来芩婆是去收拾他的灵位,见不是什么大事,此时李莲花才放了心。 “快把它拿去丢掉,”芩婆嘴里说着,手上不停的打扫,却将那灵牌递给了方多病。 方多病仔细看那牌位,倒也干干净净,想必是芩婆每日清扫,到一时不愿就将它草草丢弃,只从怀中摸出一条帕子,将这牌位仔细包好。 “相夷,师娘有事要对你说。”芩婆好似突然想到一件事,停下手中动作。 方多病见此,想要出去外面,像上次一样,自己找个地方,等芩婆交代完之后,再来寻李莲花。 “你不必出去,就在这里。”芩婆已经将这少年完全当成了自己人,别的不说就是他这样不弃不离的照顾自己这徒弟,天下谁能比得了! 李莲花也拽着少年的手臂,示意他不必离开,方多病便与李莲花并肩站在一处,听芩婆的嘱咐。 “师娘给你在你师父墓旁立了一个衣冠冢,想着无论你是死了也好,还是远遁他乡,一这是师娘的念想,”芩婆似是语带哽咽,“二是,遮一遮这满天神佛的眼,就让他们当你死了,你远远的离开这里,好好活着。” “师娘!”李莲花听芩婆如此说,眼泪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忍不住哭出声来。方多病急着要去帮他拭泪,可手帕已经用来包了那灵牌,情急之下只好用手去擦他的眼角。 李莲花也不阻止少年的行为,而是反手将少年的手握在手中,拉着他一同听芩婆继续说,方多病却有些手足无措,却也心甘情愿的让他握着,只是耳根微微泛红。 芩婆瞥了一眼这交握住的手,赶紧移开目光,上次他二人同来云隐山就已觉察二人感情深厚,只是如今又是什么情况?芩婆只是暗中思量,并不将话挑明,只捡了重要的话说。 “至于你师兄,单孤刀,他毕竟也是师娘一手带大的孩子,即使犯了错,师娘也不忍心他曝尸荒野,我已将他葬在后山,若你愿意,可以,可以去看看!” 芩婆也不知这小徒弟如今对单孤刀是何种心态,但此番一定要让他在这里养好了身体,单孤刀的墓他迟早都会发现,不如自己先说了实情的好。 “好,徒弟先去祭拜师父,若是今日时间充足,也会去看看师兄!”李莲花心中一直记得少时师兄对自己的好,纵使师兄再有万般不是,也已经人死如灯灭,况且他还是小宝的亲生父亲,他不能再让这少年难受伤心了。 芩婆叹了口气,看着二人还握在一起的手,什么也没说,只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相夷,他总是要挑一条最难的路! 转身离去,她还是要去做些药膳,只想好好给这两个孩子补补身体,尤其是那个小宝,几月不见瘦的眼睛倒是越发的大了。 第17章 今晚的月色不错 漆木山的墓还在那里,与以往不同的是,左边单孤刀的墓已经被平了,而右边多出一座新坟,那是芩婆为李相夷立的衣冠冢。 李莲花和方多病祭拜过师父之后,李莲花就又对着自己的衣冠冢发起了呆,他好像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处衣冠冢,但是却又忘了,那墓在哪里! 方多病对他现在这样时时发呆也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他知道这是以前的记忆时不时就会窜出来的缘故,毕竟药魔说过,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他想要不了多久,李莲花的回忆便会回来。 他也不管李莲花在一边发呆,倒是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小铁锹,很快就在衣冠冢旁边挖了个小坑,将那帕子包好的灵位仔仔细细的放进去,又细心的将土填好,拍平。 “我还当你会替我拆了这衣冠冢。”李莲花笑着看方多病的行为,却并未阻止。 “芩婆他老人家说的对,这遮一遮满天神佛的眼也是好的,”又一想,“就是瞒过旁人也是好的,若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必定会找出不少事来!” “方小宝,你如今可真是没大没小,连声祖师婆婆也不肯叫了。”李莲花笑看着少年。 “又没拜师,哪里来的祖师婆婆?”方多病如今就是不想承认这儿时的戏言,他们就是朋友,好朋友,不是师徒。 “那你要不要拜师,刚好在我师父面前,彻底将云隐山一脉交托与你。” “我才不要!”方多病有些想翻白眼,但是他忍住了,他翻起白眼实在是不好看,他不愿意让李莲花看见自己不好看的样子,“你忘了漆前辈的嘱托?” “你怎么知道的?”李莲花没想到自己之前会将这件事也告诉他,倒是有些难为情。 “你个老狐狸,别跟我装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方小宝更没好气,如今这人也开始占自己便宜,果然身体一好,就冒坏水。 李莲花无言以对,只好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看见方多病满手都是土,将怀中自己的帕子拿出来帮少年细细擦拭。 方多病不闪不避,任他动作。 后山,单孤刀的坟孤零零的躺在那里,芩婆虽说帮他收了尸,可看样子也并未真心原谅这个害了自己一生的徒弟,平时也不常来,墓碑上已经积一层薄薄的灰尘。 李莲花拿出笸箩里的抹布,帮他擦拭着墓碑,一时无语,心里也不知道到底该和这师兄说什么,责备的话好像都已经说尽。 方多病看他默不作声,只是手上擦着墓碑,动作不停。 只好自己寻些事情,暂且帮这生父拔一拔坟头的荒草。他如今对这个人,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阴谋与背叛在这荒冢面前,是多么可笑! 说恨也好,说感激也罢,都已经时过境迁,不如忘了,放过自己的好。 只是不知李莲花如何想,他只怕坟中躺着的人影响他二人的感情,可此时又不是开口的好时机,只能拿眼偷看李莲花,他在不希望自己和小花之间还有什么隔阂。 “方小宝,师兄是师兄,咱们是咱们。”李莲花心有所感,不由的开口安慰。 “知道,他是他我是我。”方多病只能如此回答,却在心中感慨,要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会儿,咱们就回去!”李莲花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去帮方多病拔草,“师娘说给你准备了好东西,这些时候太辛苦你了。” 本来方多病还想谦虚几句,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以便真如李莲花所说,能早点回去。 “先不要告诉师娘,我不记得这十年往事,”李莲花继续嘱咐,“我不想师娘再为我担心了,只想她以后能过的安稳。” “好!”方小宝看着面前的老狐狸,不管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他一直都很有信心,老狐狸想要做的事情,一定都会成功,做不成一定是他不想,说出的话中也满含信心,“你很快就都能想起来的!” 芩婆的药膳十分有效,加上如今天气温热,方多病半夜还难以入睡,他不想躺在单孤刀那间房中,思绪就是这样,你越想控制,它越会胡思乱想。 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方多病拿着酒壶,上了房顶,喝酒赏月,想着心事。 李莲花也是如此,许久没吃过师娘的药膳了,难以入眠,再在山庄中随意走动,散心纳凉,一抬头看见了屋顶上的方小宝,飞身而起,坐在了这少年身边。 方多病看着旁边多出来的这个人,只是微微一笑,拿起那个莲花酒壶,递给来人,可李莲花并不接那酒壶,只是看着月光下这人的脸,稍微有些失神。 见他不接这酒壶,方多病也不意外,端起酒壶,将那美酒送入口中,只刚喝了一口,酒壶忽的被旁边那人从手中抢去,只见他仰头畅饮起来。 方多病只觉的好笑,这人,怎么抢来的酒更好喝嘛?又伸手从腰间拿出另一个酒壶,打开瓶塞,感慨这难得的平静,看了一眼月亮,心中感慨:“今晚的月色不错!” “小宝。”那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不由的方多病看向旁边的人,不经意间,那人的嘴就碰到了自己的唇,方多病惊得睁大了眼睛,手中酒壶就这样咕噜噜滚落,伸手去捞,却被身边人一把揽入怀中。 李莲花也惊奇自己今日为何如此大胆,可低头看着怀中少年,又觉得这大胆才是应该,李相夷想要的,从不磨磨唧唧,从前喜欢乔婉娩,那便大胆追求,如今心中总是这少年,为何不敢让他知道? 只是光阴好像有些戏弄人了,李莲花早有此意,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瑟缩。方才喝那一口酒倒是提醒,什么也不如畅快重要! 看着怀中人的这双圆圆的大眼睛,又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在面前少年的唇上啄了啄。李相夷从不隐藏自己的喜欢,以往的李莲花是不得不隐藏自己,如今,碧茶已解,那个大胆的李相夷又回来了。 “你,你干什么?”方多病轻声问着,却不躲不闪,任凭旁边的人还流连在自己唇上。 李莲花靠近少年耳边,压低了声音魅惑着说,“我,心悦你,那日在马车上,我其实就想亲你……” 方多病闻言有些呆愣,原来这不是自己的单相思嘛!原来一切努力都会有回报,原来爱会有回应。 再不多言,只用劲扑进李莲花怀中。又惊觉这冲击力度过大,急忙搂住心上人的腰,只生涩的用唇去碰身边人的唇角,羞红了脸,轻声低喃着,“你干嘛不早说?” 李莲花看着怀中少年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吻了吻怀中人光洁的额头,才轻声开口,“以前的李莲花不敢说,现在的我替他说。” 这话简直要了方多病的命,原来以前也不是错觉,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已付出了真心,只是面前人他不敢要,现在都好了。 方多病欣喜万分,又用唇去触碰李莲花的唇,眼睛睁得大大的,他要看清李莲花的脸,从现在开始,这张脸和这张脸的主人都只属于自己。 闭上眼睛,微张薄唇,少年人第一次接了个真正的吻。 第18章 与你成亲 这个吻又腻又甜,天下所有的糖都没有这个吻甜,天下所有的人都没有面前人来得重要。 有了这个吻,方多病才真正放了心,他此刻窝在李莲花的怀中,山风微凉,可他却好似热的更厉害了。 “李莲花,你确定吗?”他必须确认清楚,老狐狸心思多变,他既不想再被抛下,更怕李莲花说出是在逗他。 “嗯?什么?”李莲花笑看着怀中的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相信自己。 “就是,你刚刚说的话。”方多病此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明明刚刚还互通了心意。 “小宝,”李莲花右手托着怀中人的下巴,笑看着这张脸,“你看着我的眼睛。” 他松开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指向天空,“我刚刚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我李莲花这辈子只认定你一个,除非……” 方多病急忙握住他那三根手指,还是忍不住追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小宝你,不要我了。”李莲花反握住那只紧张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若有哪一天小宝你腻了,不想要我了,我不会纠缠于你。” 李莲花只能保证自己的心,可他也很害怕,心上人比自己小,若论辈分还是自己的晚辈,想到此处,李莲花不觉又有些羞愧之意。 方多病看他脸色,就知这老狐狸又在胡思乱想,不由又抬起头,去轻触李莲花的唇角,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肩头,半晌又抬起头在他耳边轻轻说:“此生不离不弃。” “若是我,”李莲花将方多病推开一些,他要看着方多病的眼睛,决定说出自己的忧心,这也是他最害怕的事儿:“若是我先走了……” 方多病急忙去捂他的嘴,不让他说出那不吉利的话,“我早已想过这个问题,当你毒发不治之时,我已下定决心,即使,即使那一天到来,我会将你送回云隐山,为你修墓立碑,年年来为你洒扫,替你祭祀,甚至为你奉养芩婆。” “可是,我不要你抛下我,不要你瞒着我,”说着这番话,方多病已语带哽咽,下决心般的说:“我宁愿你死在我怀中……” “你可再别抛下我了,李莲花!” 这少年的真心,真是赤忱!这一次,李莲花做好了准备,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头,轻轻吻上少年的眼角,让这微咸的眼泪永远留在自己的记忆里。 夜总是漫长的,除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这样甜蜜的日子,时间总是不够用,不知不觉间,长夜已逝,金鸡报晓,真正的新生来了。 方多病在李莲花的怀中醒来,不知什么时候,李莲花将他抱入自己房中,就这样两人抱着睡了一宿。他用手描摹着李莲花的睡颜,还是怀疑昨夜是梦,可是他二人这副姿态,又怎么可能是梦? 想到此处,方多病不由自主的又去触碰李莲花的唇,喜爱就是这样,藏不住,也不想藏。 李莲花早已醒来,他只是好奇怀中的少年会有什么动作,没想到那少年的唇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贴上来,下意识的睁开眼,加深了这个吻。 方多病直到此刻终于放下了心,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个吻里不可自拔,直到自己有些情动,他的手伸向李莲花的腰,却被一下子握在身下人的手中。 “小宝,”李莲花说着话却不肯放开少年的唇,“现在不是时候。” “嗯~”方多病答应着,却不肯停下手中的动作,另一只手又向下摸去,直到双手都被擒住,方多病才睁开眼睛,不解的看向李莲花,他有些想不通。 “现在还不是时候,小宝,要……”李莲花依然不肯放过这甜美的唇,追上去,仍然在细细品尝着,“要你父母知晓。” 方多病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他是天机山庄的独子,要父母同意可没这么简单,就有些不管不顾起来,生米煮成熟饭,娘亲和老方也不得不同意,可他哪里是李莲花的对手。 李莲花又喘着气说出,“我要与你成亲。” 方多病更加情动,成亲,这不是一生一世,这是永生永世的诺言!可他被人压制在身下,身上的人却只肯和他拥吻,再不进行下一步动作。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通,方多病只好送出自己的唇舌,由着李莲花任意施为。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莲花才放开少年的唇,低声说着:“起来吧!再赖床,师娘要看笑话啦!” 说着站起身来,伸手来拉少年,少年只将目光下移,看着他的衣摆处,只红着眼睛不说话。 “运气,一会儿就好!快起来!来日方长。”李莲花笑他多虑,以己度人,又开口教他,“用扬州慢,起身,运功。” “扬州慢要知道你这样用它,它宁愿没有被参悟出来。”方多病拗他不过,只好起身运功。 待到二人从房中出来,前厅芩婆已为他二人备好了早餐,并留下讯息,说是要回自己的住处收拾一番,他二人可在山中自便,李莲花料想师娘已经知道他二人的关系,也并未多言,只催着方多病进餐,一会儿带他在山中好好游玩一番。 待用过早饭,李莲花帮忙将碗碟收拾好后,就牵起了方多病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小宝,我带你在这山中好好游玩一番吧!”他满眼是怀念,少时练功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后山有一处瀑布,瀑布底下的寒潭,师父要我在潭中练功,这潭水冰冷刺骨,可这潭中的鱼却是鲜美无比,我小时就常和师兄……” 方多病见他话说到一半却不愿意继续暗自神伤的样子,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既然他是李莲花,就不能忽视以往的经历,哪怕是伤心往事,也要他知道的好。 “小花,我们既然已心意相通,你要相信我,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即使你伤心难受,也要忍耐!” 李莲花不知他想到何事,只知道这少年断断不会伤害自己,单说这几个月的陪伴,精心照顾,就非一般人能忍耐的。今早甚至都要将身体完全托付,这样的爱人,更是天下难寻。 “小宝,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即使你要我性命,我也绝无二话!” 第19章 早就心意相通 方多病点点头,但是又笑着对他说,“我可不要你的性命,不过你要记住你说的话,你的命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我不要,你谁也不能给,更不能随意丢弃!” 这少年,怎么如此直白,李莲花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飞出去了,他咽了一下唾沫,隐藏自己的紧张。只能更用力的紧紧扣着少年的手,任他领着自己,回到了曾经与师兄一起住过的地方。 这少年进了屋,见挣不开李莲花的手,便也不强求,只能牵着他的手,单手从床下摸出一个盒子。 李莲花认出这是师兄的东西,他竟不知师兄还有东西留在此处。 “小花,你要做好准备,你已经知道单孤刀的为人,就切莫再因他而伤心落泪。”方多病想起李莲花第一次看见盒底字迹时的神情,心疼的都要碎了,可是这也是他们的经历,是李莲花的过去,虽然痛苦,但很重要。 李莲花点了点头,然后看见少年打开盒子,饶是做了不少心理准备,但当他看见盒底被划花的名字,还是红了眼眶,身体也忍不住的抖了两抖,仿佛站立不住。 少年的手更加用力的握住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他要用自己的力量支撑起如今的李莲花。待他稳住身形,又拿出南胤公主的木盒,将之前的信件以及往事一一说与李莲花知道。 “莲花,你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屋中找找,看看还有没有你师父留下来的酒。”少年温声交待,扶他在凉亭中坐好。 上次他们来此处时,方多病已将漆木山留下的酒扫荡一空,如今这样说不过是想给李莲花一个单独的空间。任何事情只能自己本人想通,旁人只能开解并不能替他受罪。虽说他二人现在的关系非同一般,可是埋在心里的伤只能自愈。 李莲花明白少年的心意,他松开手,放少年离开,自己坐在凉亭内,对少年点点头表示自己无事。 方多病自去寻酒,将凉亭留给李莲花一人。 凉亭中的白衣人如今已不需要毛裘大氅,近日也并不觉得体凉,可现在却觉得这山中格外清冷,由内而外的冷。之前只知道师兄做错了事,如今这证据摆在面前,一时心痛难忍,他眉目低垂,以手支颐,撑在石桌上,脑内空空,不知今夕何夕。 突然耳中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 “……我纵然以为理念不同,也不会影响兄弟之间的情感……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发现过……可能我也从来没有对过……”这是自己的声音。 “……皆在自渡,有的人看得透……看不透吧……,……杯杯盏盏,你来我往……我和你李莲花早就已经推杯换盏的换过真心了……”这是小宝的声音。 他赶紧双目紧闭,希望能想起更多。 不多久,李莲花睁开双眼,心下一片清明,原来竟是如此,原来我们早就交付了真心,李莲花呀李莲花,以前的你可真是懦弱,那时你已心动,为何藏在心中,叫人为你白白担心。 “莲花,莲花,你看我又找到了什么?” 少年愉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本以为这山中的酒都被自己扫荡一空了,没想到漆前辈却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这酒藏的十分隐秘,却仍然被自己寻到。 “小宝!”李莲花看着蹦蹦跳跳朝自己跑来的方多病,急忙接过他手中的酒壶,又扶着少年站好,“小心些,毕竟我们已经推杯换盏换过真心了。” 他见少年呆住,又将人搂入怀中,在耳边轻轻说,“你若摔了哪里,我会心疼。” 方多病乍然听到他说起往日对话,心中一滞,又听他说会心疼,心脏都要停了,从他怀中轻轻挣脱出来,用手捧着他的脸,“小花,你想起来了?” “嗯!”李莲花将手中酒壶放在石桌上,用手搂住少年的腰,“我想起了咱们在这凉亭中说的话,想起了你受了伤,想起了我为你熬石竹根的粥,想起了我在你说换过真心时的心头一动。” 说着他眉头一皱,“但是却没有想起你为何受伤,可是因为我?” 方多病只听到真心、动心,心想这老狐狸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糊弄了自己这么久,还好如今守得云开见日明,“伤不重要,如今已经全好了。” “疼吗?”李莲花不禁用手去抚上少年的腰间,那是他曾经受过伤的地方。 “不疼不疼,如今已全忘了。”说着就要去吻面前人的唇,“那点儿小伤算什么,只要你心中有我,命都可以不要。” 此时李莲花却不让他得逞,只用力将少年拖到身后,一用劲将他背在背上,“那时,你背着我到处求医,又背我上山,如今我已恢复,换我此生背你走完接下来的路。” 方多病听他这话,哪里还忍得住,只用唇去吻他的耳根,又用手去托面前人的脸,让他侧脸向自己,双唇相接,心意相通。 方多病被李莲花背着,他可能是昨晚睡的太迟了,今早大悲大喜,情绪不稳定,在李莲花的背上,他觉得十分安心,他只记得李莲花背着他在山中行走,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这下他完全清醒了,他还在李莲花的背上。 “小宝,睡醒了?” “让我下来吧!”方多病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像个孩子一样让他背了这许久,这人还刚刚大病初愈,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承受。 “等下,马上就到了!”李莲花说着话,并不放他下来,反而颠了颠他,让他抱得更紧一些。 方多病被吓了一跳,伸手轻轻在李莲花肩膀上锤了两拳,顺势搂住了身下人的脖子,引得李莲花一阵发笑,就这样玩闹间,不知不觉又走了一会儿。 “到了,”李莲花慢慢蹲下身体,“小心些,慢慢下来,别着急!” 方多病不敢使劲儿,按往日性格,他早就按耐不住蹦下来了,今日实在是被人背了太久,他站稳身形,才发现,又到了漆木山前辈的墓前。 第20章 禀明尊长 李莲花拉他在身边站好,郑重其事的开口说:“师父,徒儿不孝,这些年也未曾孝顺师娘,今日徒儿将日后相伴一生的人带来给您过目,希望师父你在天之灵能保佑小宝平安喜乐,无忧无灾!” 说着,就这样跪倒在墓碑前,也拉方多病一同跪下,这是要敬告先人。 “你?”方多病一时有些无言,他竟不知李莲花竟是这样急性之人,怎么如此随心所欲。 “怎么?小宝不愿与我一处?”李莲花微微皱眉,他不明白身边的人为何是这种反应。 “当然不是!”方多病在犹豫怎么开口,“我毕竟是,是单孤刀之子,与你……” 李莲花当下立知,“师父是不拘小节之人,他从不在意这些繁文俗礼,只要咱们二人心意相通即可。” 说着,他又拿出方多病之前找到的那两瓶水酒,打开封口,与身边人一人一瓶,先是与方多病碰了碰杯,自己饮下一口,看着方多病也饮下一口,剩下的竟都撒于地上,敬拜先人。 “漆前辈,我与李莲花心意相通,我也已决定此生与他同行,绝不反悔。”说完此话,学着李莲花将酒水撒于地上,“请漆前辈也保佑李莲花此生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李莲花听他说完,站起身来,亦拉他站起,与他一同给漆木山的墓碑打了三个躬。 一时又要将方多病背在背上,此时方多病却只是不肯,只拉着他的手说,“从此,咱们二人并肩同行,无惧风雨!” “好!”李莲花知他心意,反手回握,二人并肩走回云居阁。 回到云居阁,芩婆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了,狐狸精这个狗东西竟然围着芩婆来回的转,这是知道哪有好吃的了。 他们二人看见这种情形怎么好意思吃白食,立刻就过去帮忙,方多病想要放开两人相握的手,李莲花却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只笑着对着方多病做了个口型:“无事!” 这种被承认的滋味真好,老狐狸这次再也跑不掉。 芩婆不经意间看见二人握着的手,心中已然明了,心里不反对反而暗暗忧心,相夷总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去做,喜欢什么就去争取,只是这方家少爷,身世不同一般,他爹还在朝中做官,好像还与公主有了婚约。 也不知相夷能不能将这些事情好好解决? 可看他二人形态,芩婆已知现在无法阻止,也只能为相夷高兴,高兴自己的小徒弟找到真心相待之人,可是又想到相夷之前的遭遇皆是因为做事过于张扬的缘故,不由的沉了脸,却未多言,只指使这二人一人向东一人向西,各自干活。 很快,午膳就已备齐,三人坐在桌上准备开饭。 “师娘,徒弟有事想要禀告给师娘知道。”李莲花趁着开饭前的间隙,想向芩婆说明心中之事,待师娘同意他才好去天机山庄。 “相夷,”芩婆略一思索,“先吃饭吧!” 方多病心中“咯噔”一声,芩婆前辈之前就面色不虞,现在又是这种态度,难道是不同意二人之事。 “师娘!”李莲花心中也有些忐忑,未免语气急迫了些。 “相夷,你可记得这十一年来你的遭遇?”芩婆心中不忍,可是她如今只剩这一个至亲之人,那少年也还年幼,不能再让他们受到这样大的伤害了。 “师娘。”李莲花听芩婆提起往事,近日虽然有了一些记忆,但难免还是会有糊涂的地方,不由的软了语气。 方多病想去握住李莲花的手,可看到他如此情形,心中也有些犹豫。没想到自己的手却被李莲花一把握在手中,此时他也再不迟疑,紧紧回握住那只有些发颤的手。 “你二人之事,我心中的早已明了,”芩婆自然心明眼亮,“我不反对,也很赞成。” 李莲花的眼睛一下就又明亮起来,方多病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提起往事,不过是提醒你,做事莫要过于张扬。”芩婆叹了一口气,“你可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原来如此,李莲花心中一片清明,“师娘,我只是不想瞒着你们,早上我已禀告过师父。” 桌下拉着方多病的手不自觉的又紧了三分,“等我身体养好,之后会与小宝找个安静的地方,清清静静的过我们的小日子。” “那你们就回云隐山,可好?”芩婆见徒弟已经开窍,不由的欣喜,“师娘为你们打点婚事。” 这下轮到方多病脸红了,这怎么一下就扯到婚事上了,但只要芩前辈同意,他也就心安了。 “师娘怎么比我还心急!”李莲花松了一口气,不由的打趣道,“我还要禀明他父母,他们同意才可以。” “这,那他与公主的婚约?”芩婆想起这少年似是与当朝公主还有婚约在身。 李莲花看了方多病一眼,并未搭话,只是心里已经起了惊涛骇浪,难道自己受了骗,怎么他还有婚约在身上,可看芩婆的态度,之前的自己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不自觉的松开桌下握着的手。 只好笑着对芩婆说:“那就走走看吧!先吃饭吧!师娘。” 这下轮到方多病心内不安起来,他没料到二人关系会发展的如此之快,与昭翎公主之事还未与他说起过,情急之下不由得脱口而出:“我不乐意娶公主,家里是知道的。” 李莲花听他如此急迫的言语,不觉失笑,但还是放了心,只要他不愿意就有办法,又在桌下拉起了少年的手,安抚的说道:“小宝,不急,先吃饭!” 这顿饭,芩婆吃的很是舒心,很久没有和至亲之人坐在一起吃饭了,方多病却吃的心不在焉,可看着老狐狸的态度又仿佛成竹在胸,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他作何打算。 吃完饭,方多病帮芩婆收拾好碗筷,一转眼李莲花却不见了踪影,房前屋后,方多病转了几圈,他险些以为自己这几个月的时光都是在做梦,李莲花并没有被自己找到,也没有互诉衷肠,只是自己做的一个不愿意醒的美梦。 第21章 去路 就这样恍恍惚惚不知所措的回到李莲花的住处,方多病才发现桌上留了一张纸条,方才自己一心找人,并未注意,又不由得在心内暗笑:“真是粗心,早上还在一起,怎么会是一场梦?” 方多病按照纸条所说,找到后山的瀑布,李莲花正坐在潭边的巨石上打坐,那巨石也不知是天生地长还是人为雕琢,竟像一张石床一般卧在潭边,方多病提起一口真气,飘然落在李莲花身侧,见他专心打坐也不好打扰,只好盘腿托腮坐在他身边,看他打坐。 李莲花在他过来之时已然知道,一时起了捉弄他的心,也不说话只等少年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方多病心急如焚,他不敢想象,若是李莲花又像之前那样怕连累方家,自行离去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只嘴里呐呐自语叫着他的名字:“李莲花~” “嗯?” 漫不经心的声音在方多病耳边响起,此时少年再也忍耐不住,这磨人的声音,到底他想如何,也不给个痛快,想到此处,他猛地站起身形,弯下腰凑近李莲花的脸,也不出声就这样盯着面前人的脸看,看他何时睁眼。 “哈哈,小宝!”李莲花一把将方多病抱入怀中,与他胸腹贴着胸腹,让他环坐在自己怀中,只笑着说:“我的小宝,你怎么这样可爱,生气也不敢叫我知道。” 方多病倒是被他吓了一跳,只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稳些,抬头看他脸色,才知道被人捉弄,心下轻松,却当场闹了个大红脸,这人怎么这样大胆! “小宝,你在担心什么?”李莲花越看怀中的人越觉得自己捡到宝了,“我今生已经认定你了,只要你不愿意,管它公主还是皇帝,这些人有什么可怕?” 方多病此时才猛然惊觉,他是李莲花,可他先是李相夷,李相夷想要的东西天下没有人能阻止。这反叫让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他想过李莲花会临阵脱逃,想过他又要抛下自己,还想与他算账,没想到他倒是比自己还坚决。 “小宝,我只问你,你当真不愿娶公主吗?” “自是不愿!”方多病心中暗想,要是自己愿意,怎么还会认识你李莲花,早就是皇帝老儿的乘龙快婿了。 “你不愿意,天下就没人可以强迫你,”那调笑的声音又起,“或是你娶了公主,做了驸马,只与我夜夜在一起,我也是愿意陪着你的!” “胡说什么?”少年的脸更红了,还夜夜一起,“公主是个好姑娘。” “你见过公主?”李莲花皱起了眉头,二人若未见过面,那还好说,但听小宝的语气,二人似是还有交往。 “嗯,咱们一起遇见过。”方多病想起在女宅时的过往,可惜这人也忘记了。 “那公主漂亮吗?” “……”方多病一时沉默,片刻趴在身下人耳边说,“不如卿多矣!” “哈哈,小宝,我的小宝!” 李莲花笑着又去吻怀中少年的唇,只要他的心在自己身上,别的都不是问题。 “李莲花,你可别再抛下我了。”少年任他吻着,嘴里含含糊糊的也还是说出了心中最担忧的事。 以前不知道让这人伤了多少次心?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只好加深这个吻,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才会让怀里的人真正相信自己。 等这一吻结束,方多病不仅脸通红,觉得小腹坠胀,他不知该如何解决,只能趴在李莲花耳边轻声说,“小花,我难受。” “哪里难受?”李莲花听他如此说,声音也好似虚弱了许多,还以为他近日辛劳,难免有些病症。 方多病牵起他的手,直往自己下腹探去。 “乖~,用扬州慢。”李莲花松了一口气,少年人定力不足也是有的。 “不要~”方多病只在李莲花耳边小声哼哼,明明两个人已经心意相通,为何还要在意这些小节,江湖儿女就是要洒脱些。 李莲花无奈,顺着少年的心,只跟着他的手行动。 方多病感受着那带着剑茧的手,那手却比想象中的柔软许多。 不多时,又被人又擒住了嘴唇,手也被人拉入怀中,暧昧的声音响起,“小宝,现在还不是时候。” 哎,方多病在心中叹气,刚还说李相夷无往不利,此时怎地如此教条,非要家中长辈同意才可。 “我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知道,可是不行,我要光明正大的与你一起。” 好,既然如此,方多并不客气的将手抚上心上人的背,“既然你要做柳下惠,本少爷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李莲花只是轻笑着任少年动作,他也不去阻止,只是还是不肯放过他的唇。 李相夷的心上人,值得这天下最好的东西,一纸承诺不过是根本,李莲花只要做的比李相夷更好,当然要给心上人天下最好的东西,光明正大的给。 当晚,芩婆又拉着李莲花,给他细细诊了一回脉,发现他右手右脚经脉还有些不通,一定要他留在云隐山调理好了才叫他出门,方多病自是希望等他好全了再出门,可是李莲花却急着出门游历,一是想要找回丢失的记忆,二是终身大事早日定下早日心安。 李相夷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事情出了,立刻就要看到结果。 “相夷,不是师娘说你,你的性子怎么还和十一年前一样啊?”芩婆有些疑惑,“你上次回来之时,我看你稳重多了,怎么如今毒解了却急躁起来?” “可能是这毒解了,徒弟心就放宽了吧,确实是有些少年心性了。”李莲花还是不想让师娘担心,“我这右腿右手现在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只是偶尔还有些麻痹而已,师娘不要担心。” “不行,这次不能答应你,上次师娘答应你,结果怎样?你自己知道!” 这件事情确实是李莲花自己心虚,这次也只好乖乖留下,又在云隐山呆了十日,芩婆方才安心。 第22章 远行 这十日,李莲花将云隐山的珍贵药材吃了个遍,又受金针刺穴,直到芩婆确定他只要安心静养就能无事方才放他在山中自由行走,自己又回旧居去了。 方多病也不知为何犯了别扭,他不愿睡在单孤刀之前的房间,天天闹着要和李莲花同床共枕。 “小宝啊,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这回李莲花实在是拗他不过,只好把话挑明,“你可是怕你与公主的婚约退不成?” “不是!”方多病明白其实自己与公主绝无可能了,即使老方逼她,他不愿意也是不成的,何况皇上如今怀疑他方家,还怎么会将公主许配给他。 “那是害怕你父母不同意?” “自然不是。”从小到大,父母虽然严厉,可是自己想要的却都能得到。 “那你究竟在怕什么?”李莲花最近这几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怎么这少年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按理说一诺千金,这几日许诺的话,表心意的话都不知道说了几车了,可他还是如此惴惴不安。 方多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他就是害怕。李莲花又不肯交付给自己,他怕一觉醒来这人又不见了。 芩婆已回旧居,此时又是夜晚,还在李莲花房中,方多病也不控制自己,直扑向李莲花怀中,“老狐狸,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这么说?”李莲花心想这几日自己的爱意表达的还不够吗?天天和这少年腻在一起,连师娘有时都会躲着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是又想抛下我嘛?”方多病也很委屈,他总想起那时被抛下的日子。 “哎!”李莲花呀李莲花,你到底做了多少孽呀?他只好抱着怀中的人,慢慢哄着:“小宝,前因后果我都不知,你想要我怎么表达心意你方才不怕?” 少年也不答话,只拿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李莲花的脸瞧。 “不如你将咱们的前缘告诉我,咱们好对症下药!”这双眼睛,真是让人按耐不住。“我本想先去天机山庄的,要不咱们先去初识的地方?” “去天机山庄干什么?”方多病一时口快,又赶紧捂住嘴巴,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去取得父母同意。 李莲花见这少年情形,不由的心中发笑,“你说干什么呀~” “你这老狐狸,从来心眼最多,谁知道你是不是把我送回天机山庄再趁机逃走?”方多病自知理亏却还是嘴硬。 “我以前可是做过这样的事情?”李莲花一下就明白了了,这少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没有,你只是放过信烟,让我小姨来抓我。”方多病又补充道,“性质一样。” “小宝啊小宝,你可懂得此一时彼一时?”李莲花不免失笑,“那时咱们二人是什么关系?可是恋人,可是爱人,可是情人?” 方多病听得面红耳赤,急忙去捂他的嘴,这老狐狸现在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以前不知道躲得有多起劲儿呢!可想着最近小花又是这样躲躲藏藏,不由的开始赌气,“现在也没有什么关系,你还不是藏着掖着!” “小宝!”李莲花放开怀抱,让怀里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认真的问道:“你是想和我露水姻缘,还是想要一生携手?” “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方多病就是想要他完全交付给自己,从此自己可以有充分的理由赖着他,让他甩也甩不掉。 “携手一生就是要禀告父母,敬告天地,从此咱们二人天长地久。”李莲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还是年轻,要是遇上别人不知道会被骗成什么样子,又将另一种缘分如实告知,“露水姻缘不过是转眼之间。” “我先要露水姻缘,然后再要天长地久!”方多病才不管他那些规矩,只把人扑倒在床上。 “别动!”李莲花笑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伸手点着他的额头,“你啊!还真是少年心性,怎的想一出是一出?” 此时的方多病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把脸埋入身下人的衣襟处,红着脸也不说话。 “那咱们是先去天机山庄还是先去初识之地?”李莲花将少年的脸从怀中拉出来,看着他问那老问题。 “天机山庄,”方多病小声的回答,相识之地可以慢慢再去,先去解决这人生大事才是正经,“你与我先回天机山庄。” “好!”这倒是不谋而合。 欣赏着怀中人这张现在已经羞红了的脸,紧了紧怀抱,将如今的心上人拥进怀中,又将小宝的脸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现在确实不能如了方多病的心意,有些事情必须提前解决。 想着这些前路上的荆棘,李莲花下定决心必须提前铲掉。 感觉到方多病伸手搂紧了自己的腰,又不由的在心中感慨,小宝啊小宝,你现在心中所想,我怎会不知,可我毕竟虚长了你这些年纪,你想不到的事儿,我自然要帮你补齐,况且咱们二人还有这一层口盟,你又是我师兄的儿子,不解决这些问题,我怎么能误了你的终身。 蹙了蹙眉,李莲花并不想将这烦恼告知如今这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他的心如同这少年一样,只希望他也永远这样无忧无虑,笑颜如花。 第二日,两人早起,开始收拾行装,将狐狸精留给芩婆,二人轻装简行,骑着两匹白马赶赴天机山庄。 “狐狸精是条好狗,它能暂时陪着芩婆,省的她老人家寂寞。”方多病语气中有些不舍,毕竟这一路上都是狐狸精陪着自己。 “咱们一路奔波,狐狸精太受罪了,不如暂时留给师娘。”李莲花也不舍得,但是这条狗年岁也见长了,要是每日还这样奔波不如让他先在云隐山好好休息。 “嗯,等咱们到了天机山庄,再出门就可以换回莲花楼了,这样就可以把狐狸精带在身边。”方多病想起停在天机山庄的莲花楼,倒是十分想念。 “好。”李莲花记得方多病提起过的莲花楼,那是自己一点一点拼起来的家,只是不知道这家长的什么样子? 第23章 天机山庄 天机山庄,方尚书因之前的事情,被皇上猜忌,终于看清朝堂波谲云诡,可也一时不能退隐,只能告病休沐在家。 “也不知小宝最近如何了?上次来信还是月前,也只说李先生解了毒。”何晓慧对着方尚书长吁短叹,正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都是叫你们惯坏了,整日就知道在江湖中瞎混,要是早与公主完婚,哪里来的这么多事情?”方尚书还是觉得公主是良配,可奈何自家小子不喜欢,他也只能抱怨两句。 “嗨!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怎么皇帝最近又与你提起这桩亲事了吗?”何晓慧不解,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皇帝还不依不饶的吗? “没有,倒是公主询问了几回小宝的下落。”方尚书想到那可爱的小姑娘,也不由得觉得可惜,看公主情形也不知为何对自家儿子这般情根深种。 “我劝你还是死了心吧!小宝他不会答应的。”何晓慧心知肚明,儿子一点也不喜欢那公主,看二妹就知道,这母子二人是一样的品性。 “娘~娘~”方多病一到家中,就迫不及待的带着李莲花来见爹娘,“我回来啦!”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家呐!”方尚书看着儿子蹦蹦跳跳的样子就觉得心烦,这孩子怎么还长不大呢? “老方,好久不见,我想死你啦!”方多病蹦蹦跳跳的去抱他爹,这一路的艰辛也就只有在爹娘面前才能释放一二。 “李先生,”何晓慧先和李莲花打招呼,“小宝信中说你如今毒已经都解了,真是可喜可贺!” “多谢何堂主,这要多亏了小宝,要不是他不顾险阻的找到我,我如今还不知是什么情形。”李莲花一边回话,一边拿眼睛看着小宝和方大人打闹,心想他还是在自己家中自在。 “娘,娘,下午我要带李莲花去泡那冰火温泉,”方多病放开他爹,又奔向何晓慧,“中午给我们准备一些好吃的,这一路风餐露宿的。” “可是李先生身体还未恢复?”何晓慧也很担心李莲花的身体,毕竟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无事,无事,只是经脉还有些不通,那冰火温泉温养效果最佳。”说着去扯李莲花的衣袖,那眼睛里满是期待,冰火温泉是他天机山庄的至宝,当初在这里建立天机山庄就是因为这个温泉,他小时也多亏了这个温泉。 “臭小子,打打闹闹,不成体统。”方尚书看着他拉着客人的衣袖如此放肆,不由的出声喝止,“你到底如何想的,公主这段时间可是问了你好几次了?” 方多病只是扯着李莲花的衣袖不放,又听老方提起公主,只能那眼觑着李莲花的神情,怕这人又无缘无故多想,不由脱口而出:“这说了多少遍了?我不乐意娶公主!” “你小子还想上天不成,公主多好的姑娘!”老方怒急,见他还扯着客人衣袖,这李莲花也算的上是他老方和整个天机山庄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他献上的那株忘川花,恐怕整个天机山庄现在已经被夷为平地了,“李神医不要见笑,小宝还不懂事儿呐!” “无妨,无妨。”李莲花只好笑着回答,心里却在琢磨,这方尚书看来对小宝与公主的婚事很是满意,那自己该怎么开口说出与小宝的事情,一时儿也有些失神。 “方大人……”李莲花想开口说明自己的心意。 “李先生,你们一路劳累,还是先行休息吧!”何晓慧在一旁冷眼旁观,再看儿子如今的行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毕竟这些年她也见得多了,只是此时还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她怕老方口不择言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这以后该怎么收拾。 “小宝,你听娘说,先带李先生去好生休息,下午就去泡那温泉,再在咱们家好好逛逛,上次时间匆忙,这次无事,你带李先生好好玩玩。”说着一把拉起方多病将他和李莲花推出门去。 “夫人~”方尚书有些不解,“你也不好好管教他!” “儿子才刚刚回来,你先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李先生毒才刚解,那温泉疗伤也确实好。”一边说着一边去安抚方尚书,“冷静!冷静!” 后来二人再说了什么,却也不知详情。 “我带你四处逛逛吧!”方多病一出房门,就迫不及待的拉住李莲花的手臂,上次匆忙,这次心境完全不一样。 李莲花任他牵着自己的胳膊,也不挣脱,却也心不在焉,还在思考要如何与方大人夫妇开口,毕竟这事有些情理不容。 “你个老狐狸,又在胡思乱想,你放心,没事的没事的!”方多病看他神情就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不由的抚上他的心口,替他顺气。 李莲花一时失笑,自己怎么如此瞻前顾后,“我在想要送什么聘礼才能让你爹娘答允?” “你,你这老狐狸!”方多病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变掌为拳,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两下。 李莲花握住他的手,紧紧握住,随他去哪,自己跟着也就是了。 方多病见他如此,正在欣喜,但转念想到吻颈还在此处,倒一时有些犹豫,不知此时是否应该带他去瞧。 “怎么?我可是在此处还有些记忆?”李莲花看着眼前人又皱起眉头,又想起刚才的对话,看来自己以前也同他来过此处,也一定有些不好的记忆。 “嗯!”方多病点头,他还在思考该怎么说,这段记忆比在云隐山时更加惨痛,正是在此处他知道了师父的真正死因,这未免太过残忍,还是让他忘了的好?方多病也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小宝,你要相信我,只要是咱们共同经历过的,我都想知道,也不愿忘记!”李莲花只将方多病整个人拉至自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 “好!”少年笑容灿烂,他可是李相夷,也是我的李莲花,什么都没有共同经历过的往事重要。 这一次,由我陪着你,即使再痛,又算得了什么?!方多病想着,牵起眼前人的手,向那竹林走去。 第24章 悬崖上的吻颈 山崖上的风竟不似以往那般凌厉,风中带来的花香还有一股温柔的情谊。 “小花,你真的没有印象嘛?”方多病带着李莲花去了竹林,现在站在插着吻颈的山崖对面。可这次的李莲花却好像是一点记忆也没有寻回。 李莲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只看着悬崖上吻颈的剑柄发呆,只想自己当时一定非常心痛失望,竟然会在内力不足的情况下将吻颈插入这岩石中。 “小花,你可是想起什么了?”方多病看着李莲花发呆,还以为他会想起一些往事,又不觉伸手去拉他的手,也是在这悬崖上他发现当时的碧茶之毒已经蔓延至手腕,想到此处,他不由的又掀开李莲花的衣袖去看他的胳膊。 “怎么了?小宝。”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的动作,他倒是有些意外。 “我想起,之前在这里,你的碧茶之毒已经蔓延至手腕,还一直瞒着我,亏我那么信任你!”方多病嘴里说着埋怨的话,手上却在轻轻抚摸着面前人的胳膊,那般珍视与深情。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隐有泪意,也就任他这样拉着自己的胳膊。 “你想看我舞剑吗?就在这竹林里。”李莲花将少年的手回握住,笑着说,“这次不会再砍断那些嫩竹了!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莲花!李莲花!”少年惊喜的喊到,知他就在刚刚一瞬间又寻回了记忆,“这回换我舞给你看!” “可惜没有酒!”李莲花笑着将少年拥入怀中,当时不敢做的,现在却是不用再怕了,所有的事都有了了结,并肩同行的人也还在身边。 那一日,竹林里还是倒了许多嫩竹,可也有了难得一见的双人剑舞,繁盛的竹林里也一直回荡着两人的笑声。 少爷回府自然是要大摆宴席,天机山庄众人纷纷来恭贺,其中要数三小姐何晓凤最为高兴,虽说她现在已经嫁给展云飞多时了,可谁不喜欢这天下的大英雄,尤其这大英雄还长着一副这般英俊的面容。 “李先生!”何晓凤凑到李莲花面前,“听说你的碧茶之毒已解,真是可喜可贺。” 方多病见他小姨如此热情,情不自禁的将李莲花向后拽了拽,他当然知道小姨如今深爱展云飞,可是仍然心中不虞。 “展兄,多日不见,还未恭喜你成婚之喜。”李莲花先向跟在何晓凤身后的展云飞打着招呼。 此时展云飞也拉住何晓凤的胳膊将人带至自己身前,笑着对李莲花拱了拱手,“恭喜李兄碧茶得解。” “多谢你夫妻二人的关心。”李莲花笑着对他夫妻二人说,“贺礼之后在下会双手奉上。” “客气客气,还要多谢李兄相赠的宝剑。”展云飞和李莲花客套着,何晓凤就一直注视着李莲花的神色,也不管别人的目光。 “小姨,”方多病觉得自己的宝物被人觊觎,心中更加不虞,一把将他小姨拉至一边,让她背对着李莲花,做出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模样,“你和姨夫相处的如何?新婚可否愉快?” “倒是不错。”何晓凤面色绯红,可还是想要转身去看李莲花与展云飞交谈。 “小姨,小姨夫对你好吗?”方多病故意加重了“小姨夫”三个字的读音。 “他敢对我不好吗?”何晓凤听外甥这么问,心中有气,这天下也就李莲花看不上自己,转念一想,“小宝,你是不是?” “什么?”方多病也有一阵心虚。 “你是不是和李先生?”何晓凤想着外甥刚刚的情形,“在一起了?嗯?” “嗯!”方多病倒是觉得没什么,反正都要承认的,小姨先知道也许也能帮忙说项。 “你!你好大胆!竟然这样就承认了。”何晓凤一时心惊,没想到他倒是坦坦荡荡,“算了,既然是你,我也就让给你了。” “多谢小姨!”方多病嘴上道着谢,心中却道,你都已经成婚了还在惦记别人,也不知道小姨夫会怎么想?可是好话要说,毕竟需要小姨去做说客。 “我跟你说呀,小宝,李先生你可要看住了,”何晓凤偷偷和小外甥咬着耳朵,“他在这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追求者呐!” “放心吧,小姨。”方多病倒是很有信心,只要他不撇下自己,那些追求者不过是过往云烟,不值一提。 “你拿下了?”何晓凤神神秘秘的小声问。 “小姨,你怎么这样!”方多病一时有些脸红。 “那就是还没有咯!”何晓凤急着给自家外甥出主意,“你动作要快一点,那乔婉娩至今可还是单身,你要不把李先生抓紧一点,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小姨,你不反对我们在一起嘛?”方多病想到乔婉娩心中也有一丝犹豫,可眼下让家人同意这件事情更加重要。 “我为什么要反对呀?!”何晓凤心说,只要李先生成了自己家人,那英俊的面容时时可以欣赏,还有什么可求的,自己又不是真爱他,现在和展云飞如胶似漆,不知道有多恩爱呢! “你不是……”方多病知道都是往事,可往事也要说清楚的好。 “那是你小姨识人不清,不知道你小姨夫早已对我情根深种,如今嘛!”想着自己先红了脸颊,“总之,小宝,你要加油,不仅乔婉娩,那苏小慵也不得不防!” “小姨,你可真是我小姨。”方多病在心里给自己小姨竖了一个大拇指,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我娘那边……” “你放心,你放心,小姨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何晓凤拍拍自家外甥的肩膀,“你娘你还不知道啊,一切都是以你为先的,只要你高兴,天上的月亮她都会摘给你!放心放心!” “嗯!”方多病自然知道自己娘亲的态度,只是这老狐狸过于古板了。 “小宝,你们下午是不是要去那冰火温泉,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呀,先生米煮成熟饭,还怕你娘亲不答应吗!” 这下把方多病闹了个大红脸,可还是在心里感叹,小姨不愧是小姨,竟然与自己不谋而合。 “晓凤,阿姐叫咱们过去一趟。”展云飞和李莲花站在一起,不知听了多久这二人窃窃私语,他见自家媳妇越说越过分,不禁开口叫她回来。 方多病看向李莲花,他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冲着自己笑,心中开始打鼓,也不知道这老狐狸听了多少去?自己的计划不知道还能不能成功? 第25章 冰火温泉 “小宝,你安心待在这里,李先生那里自然有人伺候。”何晓慧不知因为何事,吃完午饭就一直将方多病拘在身边。 “娘!”方多病心中不满,自己还没见过,怎么能让别人服侍李莲花去泡那温泉。“我也想泡那温泉。” “你急什么?自小就是在那温泉里长大的,你别去打扰李先生疗伤。”何晓慧瞥了自己宝贝儿子一眼,这傻小子想什么这当娘的怎么会不知道,“你陪娘多呆一会儿,不好吗?” “娘~”方多病一时也有些心酸,到确实是这许多日子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了,又不见老方身影,不由的问道,“我爹呢?” “你爹回京城去了?”方晓慧看着儿子,还能想着问他爹,看来还没有昏头。 “回京城干嘛?”他不由得心急,“那皇帝老儿如今……” “小宝,不得胡言。”如今天机山庄是皇帝的重点监察对象,即使在家也不能过于放肆,“你爹吃完午饭就动身了,他上京城想办法辞官去了,等他回来,咱们一家找个地方躲上几载,也就是了。” “嗯!倒是我连累爹了。”方多病不由的在心中自责,自己爹的大好前途就这样毁于一旦,想着他不由的去看他娘的脸色,没想到他娘竟是浑不在意。 “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何晓慧笑着开口,“这劳什子官,娘早就不想让你爹做了,这些年脑袋缝在裤腰带上,娘是时时忧心啊。” 方多病竟是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只能低垂着头缄口不言。 “小宝,你不要这样!”何晓慧暗自叹了一口气,“娘早盼着你爹致仕了,这样娘也再不会和你爹天各一方了。” 方多病没想到他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想到自己与李莲花竟是有些脸红,这夫妻之情理应如此。 “娘~”他张口就要说出自己与李莲花之事。 “小宝,你等等!”何晓慧出声阻止他,“等李先生泡完那温泉回来咱们再说。” 方多病心中一紧,难道他娘已经知晓,可又实在看不出他娘的态度,什么事情竟要等着李莲花一同在场?不由出声唤到,“娘~” 何晓慧只是笑看着自己儿子,只不让他开口说话,竟是要等着李莲花回来方可再言。 李莲花被一众侍女引入温泉,但这些人并不在旁伺候,只将温泉药浴的东西放下就鱼贯而出了,只留他一人自便。他看着这熟悉的地方,上次来还是因为新郎人皮一案,展兄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有因为与自己的赌约害了一生。 “这李相夷可真是害人啊!”这样想着,李莲花不禁感慨出声,他见四周无人,自行宽衣进入温泉,也只是感慨,这温泉确实与众不同。 “小花~”方多病岂是能被困住的性格,趁他娘不注意,自己偷跑出来,“你在哪里?” 温泉里雾气深重,他竟一时有些看不清楚,这温泉又大,一时不知心上人在何处。又见四处无人,心中也暗自感慨,还好伺候的人颇有眼色,没有留在此处。 “小宝。”李莲花听见少年唤他,又想起中午听到他与何晓凤的对话,不由好笑,出声提示。 “莲花~”少年听见心上人的声音,立马奔至眼前,又见他此时泡在这温泉中,也将外衣脱去,只穿着中衣,他慢慢沿着石壁进入泉中,坐在他身边,视线只在旁边人身上来回逡巡。 李莲花哪里不知少年的心思,不闪不避任他瞧。心中却想,这傻小子,不知自己这副模样多么撩人心弦! 方多病以前不是没有见过他洗澡,可现今情形完全不一样,手上动作比脑子快多了,马上就要抚上他的胸腹。 “方小宝,别冲动,着什么急呀!”李莲花不疾不徐的吐出这熟悉的字眼。 “你又想起往事了?小花。”方多病高兴,一下扑入李莲花怀中,借机坐在他腿上,手上便宜占了个遍。 “嗯!想起你和公主在女宅~”李莲花心中偷笑,脸上严肃,“卿卿我我。” “小花!”方多病这一下却是不敢再乱动,只是嘴中还要解释,“那是中了迷药!” 转念一想,“你不也是一样,和那西妃一处,都忘了我们要一起‘赏月’!” “那你与公主在房中又……” 方多病却不愿听他再说,捉起他的脸,用力去吻他的唇,情急之下,被牙齿磕破了嘴唇也不觉得疼,用力去纠缠这人的舌。 这可恶的人,不知还要说出什么话来,什么往事不好记起,偏偏在此处记起这一遭。 李莲花此时却反客为主,他放开少年的唇。 “小宝,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的心?”李莲花魅惑的声音在少年耳畔响起,他想起在女宅时,少年见他沐浴出来时想要杀人的眼神,就不禁觉得好笑,那不过就是正常沐浴更衣而已。 又想到要离开女宅时,那年轻公主对小宝的依依不舍,心中却又火起。也不等少年答话,径直又堵住他的口舌。 “李莲花,你又欺负我!”少年唇被吻着,还在喋喋不休,一心还想着小姨刚刚说的话,只拿眼睛去打量李莲花这张被温泉氤红了的脸,“不如,不如我们……” “哈哈,我的小宝!”李莲花一个使力将人拉入怀中,用力拥着,“我已与你来到这天机山庄,也见过了你爹你娘,自然是要先禀明你父母,等到洞房花烛那日,岂不是光明正大。” “那不就是这几日的事儿了,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方多病只觉得此时的李莲花真是磨磨唧唧,一点儿也没了江湖儿女的洒脱。 “小宝,”李莲花突地严肃起来,口气中隐含了几分郑重,“你如今是我的心上人,咱们互相扶持,相互记挂,我自然是希望与你堂堂正正!” “好,我等着那一天!”方多病听他说堂堂正正,可又害怕娘亲和老方不允,心中还有些犹疑,只好暗下决心,要是家里不允,只驾着莲花楼偷跑出去也就是了,“小花,你要记住,无论他们答不答允,我已然应了……” 第26章 年少轻狂 泡完温泉,二人并不急着离开,这里温度适宜,二人只相拥着躺在石岸上,窃窃私语,玩笑逗闹。 待到接近傍晚时分,二人才结伴而回,李莲花看着他的小宝蹦蹦跳跳的跃过那铺在水中的石块,不由暗自欣喜,至此以后都会是这样开心的日子。 “方小宝!”何晓慧就等在温泉对岸,“跟我走!” 又口气不虞的对跟在身后的李莲花说:“李先生也随我们来!” 方多病心中忐忑,他没想到自己娘亲会在这里,他以为以娘的性格最多也就等在自己房中,没想到会来这里抓人。此刻也只好规规矩矩跟在何晓慧身后,再不敢放肆撒野。他又去看李莲花的脸色,那人却面色无波。 何晓慧带着二人回到厅内,厅内还有一人,却是何晓凤在此,看来已经等了许久。 此时,厅内灯火通明,何晓凤见自己阿姐带着小宝回来,那小子垂头丧气,李先生却气定神闲,也不知小宝的计划有没有成功?可又看见阿姐脸上怒气冲冲,倒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下午小宝偷跑出去,阿姐当时就要抓人,是自己左右周旋,已经劝了许久了,也不知阿姐到底作何打算?自己也不好动作,只能站在原地。 “方多病!”何晓慧难得喊自己儿子大名,可现下厅内灯火通明,又看见这小子嘴上还带着伤口,一下怒从心头起,也顾不得原本是想好好说话的,“你下午作什么去了?” 方多病见他娘气的坐在主位上,竟是忘了要给李莲花让座,刚想让李莲花也坐在旁边,可又听见叫自己大名,心说这一关看来是不好过了。 “何堂主,小宝下午是与我一处。”李莲花上前一步,竟是要将方多病护在身后。 何晓慧见李莲花这番动作,心中一松,但脸色不变,只厉声开口道:“方小宝,过来!” 方多病此时却恍恍惚惚,他一直知道娘亲不过是表面强硬罢了,但今天的态度确实是意料之外!可见李莲花将他护在身后不由欣喜,却不肯此时抛下他,只是站着不动。 李莲花见他站着不动,只微笑着推推他,让他过去,可这少年甚至固执,竟然一动不动,反而想牵起自己的手。 “小宝,你过来,站在小姨身边。”何晓凤见这外甥这般没有眼色,心内着急,又见叫他不动,只能上前把他拉至身边站好,又见他嘴上伤口,竟然也顾不上自家阿姐正在生气,忍不住和他窃窃私语起来,“小宝,拿下了?!” “小姨~”方多病真是佩服自己这小姨,也不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 “咳~咳~”何晓慧也拿自己这幼妹没有办法,只好出声阻止,又看着站在厅中的李莲花:“李先生,我天机山庄可曾亏待了先生?” “不曾!”李莲花心中突然不安起来,他本想二人情投意合,何堂主此前也应窥见过端倪。还不待他细细思量,又听见堂上之人开口问道。 “我家小宝可曾做出过什么对不起先生之事?” “不曾,小宝对我情深义重,不仅无错,反而有恩!”李莲花想起这一段时间的经历,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报偿! “那好,李先生,明日你就带着你的莲花楼离开此处吧!” “娘!”方多病一听此话,不由的心惊胆寒,何故如此? “小宝,听话,虽说公主不是良配,可天下的好姑娘有的是,你初入江湖识人不清也是有的。”何晓慧看着方多病,她倒要看看这儿子到底是何心意。 “何堂主,在下与令公子已经心意相通,定下终身了!”李莲花赶紧表明真心,他再不能失去心爱之人。 方多病听到这话,三步两步跑至李莲花身侧,俯身下跪,又拉着李莲花也跪下,“娘,如今儿子已经和他一处了,他要走,我必是要跟他一起的,他去何处我也去何处,他要死了,我也一起……” 话还没有出口,一把被身边人捂住口鼻,竟是不让他说,“小宝,你这种心思万万不可再有,你忘了与我说过的话。你说,我死了你会怎样?” 又将他搂在怀中,“我不会离开你的,即使死在你怀中,切莫再说出刚才那番言语!” “小花~”方多病刚才一时口快,竟忘了这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也用力回抱回去,再不言语。 “小宝,没事的!”李莲花轻轻拍拍少年人的背以示安慰,“我是想与你在此处成亲的,既然如此,那我带着莲花楼等在庄外,总有重见那一日。” 何晓慧见此二人此番情景,自己反倒心安了,少年人的心性,怎会一直不变,自己这番作为就是要让俩人看清自己的心,依恋仰慕并不是两情相悦,二妹的经历这小子不能再来一次了。随即会心一笑,对何晓凤使了个眼色,示意将他二人扶起来。 何晓凤就知道自己阿姐并不会为难二人,别的不说,李先生此番遭遇都是因为那单孤刀,小宝去替他亲爹还债也在情理之中,随即上前想将二人扶起,二人却仍是跪地不起,只得对方多病耳语道:“你个傻小子,还不了解你娘亲嘛?” 方多病听到这话,再去觑他母亲神色,心中早已明了。 “李先生,”何晓慧见他二人还是跪地不起,才又开言,“你说你二人情根深种,可有什么凭证,毕竟李相夷可是眠花宿柳之辈,那三十六句诗如今还在那里挂着呐!” “这……”李莲花别的不记得,李相夷的光辉事迹还是历历在心的,不由的摸了摸鼻子,可恨这李相夷如今还要添乱,“这些都是年少轻狂,做不得数的,当时也只是下棋而已,并无其他!” “那好,红绸舞剑咱们也不提了,那乔婉娩乔姑娘如今也是单身,你若见了她该如何啊?”何晓慧心想自家傻儿子如今是被迷了眼了,这坏人不如自己今日就替他做了。 方多病刚听到那三十六句诗却不觉得如何,这一听他娘提到乔姑娘,不由心头一跳,不自觉的就松开刚刚紧握的手。 “乔姑娘如今如何?我也不知,以后如果再见面,我想我们应该是朋友吧!”李莲花发觉少年松了手,一时无法,他也不好追过去再牵回来,只能规规矩矩的将心中想法全盘而出。 何晓慧又看一眼幼妹,自家幼妹就不提了,“那我听说还有一个苏小慵,苏姑娘,不知李神医又将如何啊?” 方多病一听苏小慵,倒是自己跪不住了,他一下站起,只盯着跪在身边的人,紧抿嘴唇不再言语。 第27章 五年之约 “苏小慵是谁?”李莲花对前面的事情确实心知肚明,可这苏小慵自己确实不知,莫不是要把什么脏水泼到自己头上?眼中流露出的迷茫之色,又看方多病神色,应该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只是自己如今全都忘了。借机,伸手又将方多病的手拉在手中,晃了两晃,“小宝,我真的不记得了。” 方多病见他如此,这才想起,他往事都不记得了,如今他只记得自己,只愿意和自己在一处,不由的心软难耐,“娘,他之前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如今也只与儿子一处!” “我与李先生说话,你插什么嘴?”何晓慧只觉得自己这儿子真是不争气,竟一点儿也不像自己,倒与二妹像了个十足十! “娘,你怎么知道苏小慵的?”方多病又斜眼看他小姨,“小姨你怎么这么……” “我当然要将实情告诉阿姐!”何晓凤走到何晓慧身旁,伸手拉住自家阿姐的胳膊,“臭小子,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无妨,小宝。”李莲花倒是不怕三堂会审,只要为了他的小宝好,什么都可以,“何堂主,我这次来,就是来提亲的,我要与小宝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方多病听闻此言,没想到他说的这么堂堂正正,一时失语,只拉着他的手使劲儿,想要拉他站起来,却被他拉着又跪下。 “小宝待我的情谊,我李莲花这一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只能结草衔环相报,”李莲花说着,又去看了方多病一眼,“与他成婚,若是他愿意,下辈子我也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莲花。”方多病一时没想到,他居然愿意许下来生誓约,一时也有些语塞,又想起往事,不由笑看着他说,“我当然愿意,但是要你下辈子追着我跑!” “好,咱们一言为定!”李莲花对方多病笑的灿烂,他此时眼中已没有了旁人,只有面前这个少年,不答允又如何?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得到李相夷的事儿!大不了带着小宝远走高飞,让他们再寻不到踪迹。 “好!”何晓慧见此二人的眼神,竟真是情根深种,只要不步二妹后尘,男女又有什么关系!况且不说李莲花,就说李相夷,什么人能欺负的了李相夷真心相护的人?况且如今的李莲花早已堪透人心,小宝这一生应是无虞了。只是,还有一件事,必须要确认! 跪着的二人听到一声好字,心中大石顿时落地。 “但是,”何晓慧又开口说道,“五年之后方可成婚。” “为何?”方多病到底年少,沉不住气,以为娘亲已然答允,没想到又多出一个条件。李莲花只是跪着,并不出声,只等何堂主说出原因。 “小宝今年方才十九,李先生已过而立。”看见儿子面色不渝,不待他插嘴,又继续说道,“我并不是说小宝会变心,而是这碧茶乃是天下至毒,谁也不知以后会怎样,只要五年期满,李先生身体康健,那时昭告天下。” 她想了一瞬,又补充道,“这是我对我儿子最后的保护,也请李先生理解。” 这倒是人之常情,李莲花脱口而出,“可以!” “不可以!我不同意!”没想到身边少年声音激动,竟遮过了李莲花的回答! “小宝,你娘亲说的有理!”李莲花又拉着方多病的手晃了两晃,“你要对我,对自己有信心!” “不行,五年时间太长了。”少年只是摇头! “小宝,你要想清楚,要是不答应娘的要求,从此以后就将你关在天机山庄,再不叫你出门!”说着对何晓凤使了个眼色,竟是自行离去! 何晓凤已然意会,待阿姐走后,去将这二人扶起,她看着方多病眼中不满的神色,只心中暗笑这傻小子竟未开窍,只笑着对李莲花说:“李先生,你等一会儿,我和小宝说两句话!” 说着将方多病拉至墙角,附在他耳边说,“傻小宝,你娘亲只说不能成亲,又没说不能和他在一起,你跟着他也是一样!” “小姨,”方多病无奈,他心道那老狐狸不成亲如何肯依自己,“你自己成亲都如此心急,又为何不劝劝我娘亲。” “傻小子,说你傻你真傻啊!”何晓凤只是笑,又挑眉看他,“你娘亲已然同意了,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若是发现不满意,及时抽身也是好的。” “小姨~你是说……”他想到小姨话中深意,不由红了耳根。 “小宝,你下午已经拿下了?”何晓凤看他耳根都红了,不由替他高兴。 “还没有!”方多病红着脸回答。 “小宝,你怎么这么没用呀!真不像你小姨。”又笑着拍拍他的手臂,“加油呀,小宝!” 李莲花从厅中离开,就回到了自己的客房,正坐在桌边发呆,这苏小慵是何人,他并不关心,只想着与何堂主这五年之约。自己此时右手右脚麻痹之感已慢慢消除,好像除了一部分记忆的缺失,碧茶也无甚影响,只是还是要再观察观察的好,毕竟也舍不得只留方多病在这世上,五年也等得! “吱呀~”一声,半掩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却是方多病拿着一壶酒,跳窗而入。 “小宝呀~”李莲花看着这少年,不由觉得好笑,“怎么在自己家中还要翻窗而入?” “小花~你想我嘛?”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方多病竟然想他到寝食难安的地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想见他,就是想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 “来!”李莲花只站起身,冲着方多病招招手,“过来!” 方多病闻言迫不及待的奔至这人面前,将带来的酒放在桌上,“你想不想去看看莲花楼?它此时好好停在后山。” “好,咱们走吧!”李莲花看着面前的少年,此时他说什么自己也不会拒绝,说着去提窗边的灯笼,又拿起方多病拎来的酒壶。 方多病紧走两步,左手接过那灯笼,右手挽上心上人的手臂,与他肩并肩,提灯而行。 第28章 又见莲花楼 此时已是初夏,天机山庄建在山顶,夏日晚风习习,却是没有半点儿闷热之感。莲花楼停在这后山,静静的等待着它的主人。 李莲花跟在提着灯笼的方多病身后,不知为何,他竟有些近乡情怯之感。这莲花楼听小宝所言,是自己花了大力气修建的,如今要见这莲花楼就是要面对自己成为李莲花的这十年生活,也不知自己这十年除了寻找师兄的尸体还做了什么? “小花,快来,马上就到了!”方多病感觉身后之人放慢了脚步,可莲花楼就在眼前,不由出声催促。 他听出少年声音里的急迫,不由快行两步,牵住这人甩来甩去的手。心想,这小宝,怎么这么心急,看来莲花楼对于他来说应当是美好的,只要他高兴,我陪着也就是了。 “到了,小花~”方多病松开牵着李莲花的手,三步两步跳上楼梯,推开门,径直而入,竟是去寻蜡烛。 李莲花看着面前的二层小楼,不由的走上台阶,他看看门口的狗窝,又看看门上雕着的镂空酒葫芦,又伸手摸摸门柱,偏头看见莲花楼医馆几字,原来这就是我的家! 眼前的少年轻车熟路的点燃蜡烛,随着少年的动作,莲花楼里渐渐明亮起来。 “快进来!快进来!你在门口磨蹭什么呐?”方多病已经将屋里的蜡烛全部点燃,又见门口的人犹犹豫豫,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好出声询问。 李莲花闻言信步走入屋内,就见此处虽然简朴,但却是一尘不染,可见这些日子也有人精心打扫。 “璃儿果然听话!”方多病环视屋内,又想起李莲花此时可能不记得璃儿是谁,“璃儿是我的丫鬟,我离开家时曾嘱咐她,让她日日来打扫。” 说着他扯着李莲花在桌边坐下,又伸手去摸铺在床上的被褥,竟然一点潮气也无,看来他离家多日,这莲花楼也并未遭到慢待。 “小宝,你说这莲花楼是我一点一点从海里打捞的木板拼凑而成的?”李莲花见这小楼建的精巧,不知当时的自己费了多少心力。 “对呀!这莲花楼就是那艘大船。”说着他指着那吉祥纹笑看着李莲花,“就是你和阿飞决斗时的那艘金鸳盟大船。” 那船李莲花倒是记得,现在想想,那日他去寻笛飞声时,笛飞声好像还备好了酒菜,似是要招待自己,可惜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竟然着了小人的道,果然冲动害人,以后还是要收心养性的好。 “我看那写着医馆,小宝,我可是靠行医赚钱生活?”李莲花又想自己是李相夷时并不精通医道,那刚从东海脱身时是如何捡回性命? “小花~”说起此事,方多病就是一阵心酸,他恨不得自己早生几载。那样,他就可以在十一年前听闻落海一事时就去寻找李相夷的下落。他一定会找到当时的李相夷,好叫他少受苦楚,“初时你并不是靠着行医生活,而是靠着萝卜!” “萝卜?”李莲花倒是有些不解了,却又想起那渔村小院里的菜园,想是小宝为了自己才开垦出来的吧!想他一个富家少爷,若不是自己,他又怎会去做那粗陋的农活。 “对,你靠着种萝卜养活了自己,至此你就爱上了自己种菜养鸡!”说着少年指着窗外门廊上的小菜园。 李莲花走到窗口去看那菜畦,此时外间天已黑透,来的匆忙,莲花楼门头的灯笼并未点燃,只有方多病来时拿的灯笼放在窗边,他隐隐约约只能看见那小菜园的一点儿轮廓。 “看来我那时是吃了不少苦头!”李莲花有些自嘲的笑着,心道,吃这苦头也是活该,谁叫自己心高气傲,识人不清,竟将这一众小人当成知己。 “小花,别难过,这些已然都过去了!”方多病走至他身旁,握住他的手,心知他又开始自责,虽然心痛,可也再无办法。 “小宝,是都过去了。”李莲花眼含泪意,又怕这少年忧心,只好牵着他的手,坐回桌边。又开始打量四周,药柜药炉却是一应俱全,看来这十年除了治病救人,自己也没少被这碧茶折磨。 “莲花,咱们去二楼转转,那里可是赏月的好地方呢!”这屋里悲伤太过,不如带着小花去二楼散散心,那里视野开阔,在这夏日也是避暑的好地方。 说着,方多病也不等人同意,竟直拉着人的手拎着刚才李莲花放在桌上的酒壶,直奔二楼。 “当时,我借住这里时就是睡在二楼的。”他又指着床边矮榻,“你有时就睡在这里!” “为何?”明明自己一楼有床为何要挤在这矮榻上,李莲花有些不解,又怀疑这少年戏耍自己。 “是你自己撒娇耍痴非要挤在此处!”少年憋不住笑,与他携手坐在那矮榻上,“你说你怕黑!” “哈哈,你莫不是诓我?”李相夷除了爱吃糖以外,就没有怕的东西,“我记得在小渔村时,是你说自己怕黑非要与我共处一室。” “你,你又记起小渔村了?!”方多病暗暗惊喜,碧茶没解之前的渔村生活就是方多病现在向往的生活,虽然那时李莲花身体不好,可是那却是自己少有的安心之时。臭莲花他不会躲也跑不了,只能和自己日日一处。 “小宝,”李莲花笑着戳戳少年的额头,“有时候你可真是不太机灵呐!我要是没有那段记忆怎会乖乖躺在床上让你照顾?” 方多病匆忙去堵他的嘴,这老狐狸何时记起,不与自己明说,却在心中暗暗嘲笑自己,果然不是好人。 “小宝,”李莲花将少年的手从嘴上移开,握在手中,“那月余就是我现在想过的生活,和你安静的住在那小院里,劈柴,种菜,养着狐狸精,笛盟主偶尔来做客,看你们打打闹闹。” 接着自己又轻叹一声,“不知道过的有多舒心!” 李莲花又见方多病那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只用心听自己说话,又继续说道,“我和师娘说的,想和你过那隐居生活也不是假话,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时的方多病只注意到面前人眼中映着的那一轮圆月,又想着可以时时在一起,哪里还忍得住,只凑上前去,用嘴堵住还在喋喋不休的唇舌,有时候心意是不用说出口的。 第29章 往事 一宿无话,方多病睁开眼睛,发现被抱在怀中,昨夜不知怎么亲着亲着自己就被这人亲的头晕脑胀,恍恍惚惚的在这莲花楼里睡了一宿。 眼前这人就是要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他忍不住想去勾勒这人的眉眼,可看着看着就发觉不对。这老狐狸怎么这般经验丰富,每次与他接吻都被他吻的晕头转向,自己的第一次也是在他手中,可是看他如此游刃有余,难道他真的像娘亲所说,是那眠花宿柳之辈,还是他与乔姐姐…… 方多病对十年后的李莲花有信心,可是十年前的李相夷与那十年中的李莲花嘛~ “醒醒,醒醒!李相夷!”方多病想到此处也不犹豫,竟是伸手去推还在睡梦中的人。 “嗯~嗯~”李莲花只觉这一觉睡的深沉,好久都没有睡的这么舒服了,这真是自己亲手打造的家,果然与众不同,又感觉有人推自己,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又惊觉称呼不对,怎么一大早小宝叫自己李相夷?“啊!怎么了?小宝?” “美眷如花不经年……” 没想到这少年竟张口开始背那三十六句诗,李莲花慌得只想去捂他嘴,看他这架势是要翻翻账本,算算账了。 “这都是李相夷的事情,与我李莲花何干?”他连忙打断少年,决定永远不要记起李相夷的过去。 “我问你,那棋娘子美吗?”方多病想到那三十六句诗,少时只觉得李相夷意气风发,直到今天才发觉那诗真是轻狂。 “不记得了!”李莲花连那诗的内容都忘记了,怎么还会记得与自己下棋的人的长相,不过是酒后放纵罢了。 “那花魁娘子美吗?”方多病不依不饶的笑着问。 直把李莲花问的无话可说,只好翻身将少年压在身下,又用嘴去堵那少年的唇,这小子一大早这是怎么了? “等一会儿!”方多病用手捂住身上人的嘴,心想这正题还没入呢,今日可不能让你蒙混过关,“你写这三十六句诗,用了多少时间?” “小宝~”嘴被人用手捂住,只能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我真不记得了,如今只记得那酒还不错!” 还能记得那酒不错,看来是记忆深刻了。少年又是抿嘴一乐,“那酒你是如何喝的呀?” 说着,自己也一使力,竟然用上内力,乾坤颠倒,将身上人反制于身下,伸手去摸床头酒壶,提起酒壶给李莲花喂了一口美酒,“是这样喝的?还是?” 又自己饮了一口,却不咽下,只将口里的酒嘴对嘴的渡给身下之人。 待这一吻结束,又轻启贝齿,张口问道,“还是这样喝的?” 此时即使是情场老手也把持不住,何况李莲花真没做过越界之事,此时已是满脸通红,他最多也就与乔婉娩舞剑作乐,轻吻过额头而已。 “我看小宝哥,你才是真风流,竟还知道这样喝酒的方式?”李莲花看着身上人的姿态,直将酒壶抢过,自己也饮一口,学着这人刚刚的方式,将身上的人拉入怀中。 方多病心中暗笑,在国子监读书,虽未去过那风月场所,该听说过的已然听说过了。这是与自己心爱之人,母亲又已允许,什么事情做不得! 不如趁着这个时机,遵循小姨的教导。 李莲花不禁暗笑,何必绕这许多弯子,昨日何堂主已然答允,想来她与方大人夫妻一心,既得父母同意,婚事推后也是无妨,也就任他动作。 不多时,二人坦诚相待,可两人俱是理论家,说到具体实践,也只能二人摸索前行。 “小宝,别动!”李莲花忽然记起一事,之前李相夷与朋友浪荡江湖时有所耳闻,男子之事与女子不同,他还需好好研究,不能如此莽撞,小宝如今是心尖上的人,说什么也不能受伤。 “怎么?”方多病此时已然面红耳赤,忽被他叫停,心中不解。 “别急!”李莲花将人松开,笑看着他,让他躺平在自己身侧!与他亲吻,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不要你受伤,下次做好万全准备,我们在一同……” 话没说完又被人捉住脸颊,只是深吻不放,待到一吻结束,方多病却是忍耐不住的与他调笑。 这一早上,就在二人的胡闹中结束,还好莲花楼里还有二人之前的旧衣,水缸也是满的,这才不至于尴尬脸红。 “莲花~”方多病此时牵着李莲花的手,正围着莲花楼打转。昨夜天黑,李莲花并未瞧清莲花楼的具体外形,现在有空,不如多带他看看,说不定还能想起旧事。 “阿飞费尽心力修建的大船倒是便宜了你。”他仰着脸看着李莲花微笑,心想笛飞声怎么尽干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李莲花并不去看那些木头纹饰,他只看着门上镂空的葫芦图案,又见两边菜畦已然干枯,知是缺乏照顾所致,丫鬟再能干,也不精通农事,土壤干涸也是常理,只是这里之前的萝卜又去了哪里? 想到萝卜,自己晃晃悠悠在海滩上行走的画面就这样突然闯入眼前,竟是如此吗?自己竟是如此吗? 眼前一黑,晃了两晃,还好有旁边的少年搀扶才不至于跌倒,只能紧握着少年的手,泪眼朦胧,语带哭腔:“小宝,小宝,我那时竟是如此,竟连那丧家之犬都比不得了!” “李莲花!”方多病一听这话,大惊失色,“莲花,不是的,不是的,都是那云彼丘,都是那云彼丘和角丽谯!” 又见这人突然伤心至此,只能半搀半抱,扶入莲花楼中,让他在床上坐好,又去热酒,可恨那一壶酒早已被他二人喝干,又埋怨自己怎么才拿了一壶酒来。 “小宝,酒在那匣中。”李莲花此时已将关于莲花楼的一切想起,他想起自己回过四顾门,真真切切看过的信,肖紫衿和乔婉娩说过的话,已经当了五十两银子的令牌,还有之前总也长不大的萝卜…… 他勉力在床上坐好,告诉小宝东西位置,又见此时的少年像没头苍蝇一般慌乱,只好出声阻止,“小宝,你先别忙,过来!” “吓到你了!”他将少年拉入怀中坐好,又笑着安慰,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是多么苍白,笑容又是多么难看。 第30章 原谅 “没有,小花~”方多病只把手摸上他的脸颊,他真心希望这种笑再别在面前之人的脸上出现。想着,他用力揉了揉这人的脸,终于恢复些许红润,“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都忘了吧~” “好。”嘴上答应,可自己的心只有自己知道,怎么可能会忘?怎么可能会忘! “云彼丘,云彼丘!”想到此人,脸上不觉浮现杀机,李相夷从不宽宥任何人,从不! “莲花,李莲花!”方小宝看这人表情,就知这是李相夷的性情又回来了,忍不住出声唤他。 李莲花,李莲花!对了,小宝说自己已然原谅云彼丘了,原谅了嘛?到底是原谅还是不计较了?李莲花自己也搞不清现在的心情,只在心中默念,我现在是李莲花,是李莲花,是小宝的莲花,我要控制自己,不能吓着他! “小宝,没关系,没关系,都是往事了!”想着,又恢复了平和的脸色,想要平静生活,就要把这些仇恨抛诸脑后。 “往后就只有我们两个,等我爹回来,咱们就回小渔村去,再不在这江湖闯荡了!”方多病心想这劳什子江湖,真是害人,在江湖中的这一年抵得过自己这半辈子的苦难了。 “不!”这回李莲花拒绝的干脆。 “怎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方多病急的差点从他腿上站起,却又被人按回原处。 “当然不是,我要完完整整的想起往事!”李莲花看着怀中的人变了脸色,“我要想起与你一起经历过的所有往事,他们都可以忘记。但是小宝,我要拥有完完整整的一个你!” “莲花~我的小花~”少年人哪里听不出这话中的深情,直扑上去,一吻封唇。 此时,温香软玉虽然在怀,可是,李莲花脑海中浮现出的还是那天他一路回到四顾门的景象。 “真是寒心啊!”不知不觉间轻声感慨,这肖紫衿与自己是结拜兄弟,自己失踪连寻也不寻,只顾着去讨好婉娩,自己就在门外,看这二人卿卿我我,竟是不自觉的心寒。 “莲花。”方多病并不知道当时景象,但是可以想象能叫他说出这话,定是痛彻心扉之事。当即又去抚他心口,希望他能赶紧忘却旧事。 “无事,小宝,我只是想到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朋友,可当我……” “他们算什么朋友!”少年忿忿不平的打断心上人的话,他从心内瞧不起那云彼丘和肖紫衿,虽说单孤刀才是害了李相夷的元凶,可这些李相夷‘称兄道弟的朋友’,才真是一脚一脚的将李相夷踏进那万丈深渊之中。 “小宝~”李莲花见这少年为自己打抱不平,心内总算有一丝平静。 “见过太阳的光辉,怎会在意那萤火之光。”少年仍然愤懑,那些人,用的找相夷的时候,恨不得将他捧成天下第一人,可是时过境迁,却一人一手,又想将这太阳从天上拉下来,不仅要拉下来,还要灭了太阳身上的火焰,让他变得比煤灰还不如,“不过是既要又要罢了!小花,你以后不可为这种人伤心难过!” “我哪里是什么太阳?”李莲花不禁轻笑出声,太阳的光辉如此火热,自己哪里是如此,不过是只知打打杀杀的一介武夫罢了。 “是!你就是!”少年却是不依,只搂着他的脖颈,想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自己,别说站起来了,竟是看看这天都要费尽心力,要是没有那时候的李相夷,哪里有现在的方多病,“你就是我的太阳,永远都是!” “小宝,我的小宝!”岂不知你才是我在这万古长夜中的太阳,李相夷呀李相夷,你可真是运气不佳,要是早一日遇上这少年,当日也不会落到此种田地。 “小花,晚间我们再去那温泉泡泡吧!”方多病此时只想让他忘记往事,想到那温泉的疗愈效果,自然是多泡泡的好。 “嗯~”李莲花只笑着看着怀中的少年,也不出声,心想那温泉效果真是天下难寻的好,只是泡在那温泉中,身体却好像针扎一般,不疼,但却痒的可怕,不知小宝小时候吃了多少苦,才能将养成如今这个模样。 “想什么呐你?”方多病看着这笑容,越看越觉得他不怀好意,“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多亏那温泉,别的不说,你早一日身体恢复,我也早一日安心!” “小宝,我在想,你小时候的苦,现在没有白吃,如今身体康健,便是最好的回报。”李莲花只想将那些不好的记忆从脑中赶走,捏了捏少年圆鼓鼓的脸颊,又调笑道,“我只是答应你去泡那温泉,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老狐狸!”方小宝觉得,这回李莲花是真正回来了,没有经历这些痛苦,又怎能‘一念心清静,处处莲花开’! “小宝,不如我们等你爹回来之后,去一趟普度寺,见一见那无了和尚,毕竟当时我的命是他捡回来的。”李莲花想起那无了大师,倒是心存感激,自己的名字也是从他禅房的偈语而来,“毕竟没有他,我也没有这十年的命等着与你相识。” “好!”方多病想着能去见一见这老和尚也好,毕竟他医术高超,让他帮李莲花做些检查也好,不过又想到那老和尚六根不净只想撮合李莲花和乔婉娩,又是一时心塞,眉头微皱。 李莲花又怎能感觉不出怀中之人的异常,只让他坐直身体,好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又见他皱着眉头,不由的开口询问,“怎么了?小宝。” “莲花~百川院就在普度寺附近。”方多病心里想着乔婉娩的事,又不好直说,只好用百川院旧人当做借口。 “你可是害怕我去杀了云彼丘?”李莲花轻笑一声。 “不是,既然之前你已然原谅了此人,如今就不会在翻旧账。”方多病很肯定,李莲花做出的决定,李相夷也不会推翻。 “那你是怕我去寻肖紫衿?” “当然不是,那肖紫衿虽然不是东西,可也已经是往事了!”方多病还是不愿说出乔婉娩的名字。 “那是……”那定是那老和尚有什么不妥了,但他一时又记不起这老和尚什么地方得罪了小宝,“可是那无了和尚有什么得罪了你之处?” “没有,”方多病咬咬嘴唇,下定决心般地说,“那老和尚六根不净!” 这话一说,倒是李莲花迷惑不解了,这老和尚也算是得道高僧,梵术又高超,他如何六根不净?只是迷惑不解的去看那少年。 “他总是想撮合你和……”方多病实在不想说出那人的名字,“他总说你们是金童玉女,天生的一对!” “哈哈哈,小宝!那都是往事儿了,乔姑娘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李莲花碧茶之毒已解,又丧失了这许多记忆,他只是在方多病面前隐藏着李相夷的性格,可其实不知不觉中,李相夷的脾气与胆气早已被寻回多时了。 第31章 来客 “少爷!少爷!”却是璃儿在莲花楼外呼唤着方多病,“老爷回来了,叫你去前厅呐!” “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方多病却是不解,这爹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这才两日不到,可是遇到什么急事?他又去看李莲花的脸色,一是这人足智多谋,二是他不放心此时留他一人在此处。 “我陪你一起!小宝。”李莲花看出这少年的心思,“无论什么事儿,我都与你一起!” 此时的天机堂内却是人满为患,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等方多病和李莲花二人到达堂内却发现主座上坐着一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陛下的独女,昭翎公主。 他二人急忙行礼,站至一旁,等着公主吩咐。 这昭翎公主的个性倒是与两年前的方多病一模一样,父母不让做的事偏偏要做。皇上越是说不让她嫁给方多病,她偏偏不听。不为别的只为在女宅时那几日的相处,她已认定方多病就是她此生良人,有了这个想法,即使皇宫再守卫森严也困不住公主外出的脚步。 恰巧方尚书赶往京城,刚出山庄还未行至一天的脚程就碰上离宫出走的昭翎公主,方大人本意是立即送公主回宫,可这任性的小公主哪里肯依,偏偏又得罪不起,皇上只此一女,虽然得了忘川花解毒,可毕竟皇帝没有内功护体,身体竟是一日不如一日,这公主不出意外可是未来的女帝。 公主执意要往天机山庄寻找方多病,方大人只好又带着她返程,故而不到两日又返回家中。 “李神医,多日不见,你的毒可解了?”昭翎公主见李莲花和方多病并肩而立,又见李莲花此时脸色恢复如常,竟先去询问李莲花的身体状况。 “多谢公主关心,草民如今已无碍了。”李莲花早已想起女宅玉楼春一案,见公主先来问询自己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并未放在心中。 “方多病!”公主突然喊出方多病的名字,自己径直从主位站起,快步行至他身边,伸手想去牵他的手,“多时不见,你可曾想我啊?” “公主殿下!”方多病急忙拱手行礼,避开公主伸过来的手,“草民岂敢!” 他答完公主的话,心说要糟,急忙去看李莲花的脸色,只见旁边的人只是一言不发,面色略带犹疑,眉头微皱,不知此时心内想些什么,可此时也不是询问的时候,只能暗暗使眼色,希望李莲花不要多心。 这公主从小在仆从堆里长大,她从不在意别人看法,即使再暧昧的话语,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说的堂堂正正,这真正是皇室中人,他们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很想你呢!”昭翎又想去牵方多病的手,此时听方大人在旁咳嗽一声,她才作罢,只站在那里含情脉脉的看着心上人。 公主的心上人此时却心如擂鼓,他很害怕,他怕自己的心上人看见这一幕会因误会离自己而去,急忙开口道,“公主殿下,皇帝已然下旨,咱们二人的婚事已经作罢了!” “父皇说的话,本公主想听就听,不想听就当没有,”昭翎一向是这个性子,“况且那日在皇宫,你不是也许诺我们二人会有将来嘛?” 方多病此时脑内轰鸣,竟一时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那时他和公主说话,李莲花也在当场。 可是,当时的情况,李莲花碧茶无解,又不答允自己。 自己当时只想既然不能得到心爱之人,其他谁人皆可,公主又那么伤心,安慰她一下也是无妨。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还不到一载,那时的一时心软竟是今日的雷火弹! 李莲花听闻公主此语,即时就要拔腿就走,又发现少年面红耳赤,竟是呆立现场,自己只好默默后退一步,拉开些许距离。 “公主,那时草民的话做不得数!”方多病发觉李莲花退后一步,猛然醒悟,急忙开口。 “怎么?”昭翎不解,这还不到一载,看情形李莲花已被找到,身体无恙,心上人怎么就变心了,“你有什么难处?” “实是没有,只是如今……”说着要去牵李莲花的手,却一牵不住,被人避开。 “公主殿下,今日刚来,不如先去沐浴更衣,休息几日再做打算!”何晓慧见儿子陷入此等境地,心头不忍,连忙打断二人对话,又推了站在一旁的何晓凤一把,“不如就让舍妹带殿下先去休息,咱们来日方长!” 何晓凤疾走上前,拉起公主的手,又对公主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此处人多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公主看懂暗示,也就随着何晓凤先行离去,只是离开之时还依依不舍的回首看向方多病。 等待公主离开,方多病回身去寻李莲花,却被方尚书叫住,看来是要教训几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方多病再回头,已不见李莲花的踪影。 方多病心叫“糟糕”,如今李莲花武功已恢复三成,他要是存心躲避,恐怕真是天下难寻! 李莲花只觉的心内恍惚,怎么这少年还许诺过和别人有将来么?难道自己又被人骗了?这样想着,腿脚倒是比想法还快,此刻竟是使出了婆娑步,奔出天机山庄。又觉心内不甘,回首遥望,远远见那竹林,又心说小宝应该不是那样的人,这么长时间的陪伴,他对我情深义重,时时将我放在心上,他与公主的事情,还是当面问清的好! 于是,又倒转脚步,往后山莲花楼去了! “娘,你别拦着我了!我肯定要去找他的!”方多病刚想出厅门却被何晓慧拦住,带他至无人处要与他交代几句话。 “娘什么时候拦过你?”何晓慧有时也觉得这个儿子冲动,又觉得李莲花说的没错,这儿子好像是有点儿傻,“我问你,你这回要到哪里寻人?” “这,我……”方多病此时就像没头的苍蝇,确实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你可看清自己的心意了?”何晓慧忍不住还要试探,万一儿子想要后悔,如今还有机会。 “当然,我从未变过!”这点方多病很是坚决。 “那你当时一见公主为何不说明原委?”何晓慧心下不忍,可还是要说。 “我,”方多病竟是一时无言,“我怕公主伤心,毕竟……” “儿子啊!”何晓慧不禁叹息,“记住,别人伤心不伤心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和心上人的心,否则悔之晚矣!” “娘!”方多病听到这话,仿佛醍醐灌顶,可又实在害怕,他到底要去何处寻人啊,“如今……” “傻小子,”何晓慧只看着他笑,“后山……” 对了,莲花楼,莲花楼还在后山,拨云见日,方多病提起内力,脚下不停,直奔后山而去。 第32章 谁是谁的将来 何晓慧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只在心中叹息,看来是时候要和老方好好谈谈了,这人怎么最近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莲花,李莲花!”却说方多病,直奔后山,看着莲花楼好好停在那里,人还没走近已经大喊出声,待到推门而入,更是迫不及待叫道,“莲花,小花!你在哪里?” 可是楼上楼下走了几遭,这莲花楼里竟是空空如也,半分人影也无。心道不好,难道是中了娘亲的缓兵之计,娘亲还是不答允我们二人之事嘛? 这下腿一软,好悬跌坐当场,只嘴里喃喃自语,“李莲花,李相夷,你到底去哪了?” “方少爷!你在找谁?” 闲闲的声音突然传来,这在此时的方多病耳中简直如闻仙音,他也顾不得其他,直奔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要扑入那人怀中,只见来人后退一步,竟是让他近身不得! 这下方多病竟是忍耐不住,差点哭出声来。 看这少年如此情形,李莲花倒是心软如泥,可如今话不说清,这少年的将来还不一定是谁的呢?只好硬下心肠,开口说道,“方多病,你的将来,许给了何人?” “自然是你。”这简直是明知故问,可眼下方多病只能明说,他明白此时的老狐狸武功虽然只有三成,依旧是没人可以奈何的了! “你有几个将来?” “只有一个!”少年赶紧表明心意。 “那公主的将来?”李莲花看这情形,心中已然明了,“你何时许下的?” “是……是……”方多病也顾不得其他,心中也一时火起,你不要我,我还不能找别人嘛,登时瞪大双目,“是你抛下我时!是你先不要我的。” “想清楚再说话?”李莲花眉头微皱,“谁人不要你?是我吗?” 方多病此时方才明了,那时的李莲花与今日的虽说是同一人,可的确大大不同,只好软下语气,“不是,是之前深中碧茶的你。” “那时你我二人可曾表明心迹?” “表了,我表了,你不接受。”方多病此时心中实在委屈。 “那时的我错了吗?”李莲花心中暗笑,这傻小子,真是可爱。 “没有,”方多病想着那时的情景,“但你也不对!” “那这一路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知道?”李莲花差点笑出声来,哎,我的小宝呀! “我说了呀!”方多病音量渐低,“在云隐山,说过我对公主无意!” “那公主要是不来见你,这‘将来’的事,你要什么时候告诉我知?” “我……”方多病心说,我就没想过还能看见公主,既然见不着,你又不记得,我为甚要自寻烦恼。 “你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咯?”这回李莲花倒些微有些生气了。 “我想等你自行想起!”这回,方多病只敢小声低语了。 “你们互许将来时,我在当场?”李莲花好奇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反应? “嗯!”方多病回忆那时的情景,“你转身就走了!” 忽然醒悟,大喝道,“你转身就走了,都没等我一起!” 说着飞奔扑入面前之人怀中,搂住他的腰,大声说,“你当时生气了,转身就跑了,我都追不上你!”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着竟在李莲花怀中放声大笑起来!不觉仰脸看向面前的人,“竟是原来如此嘛!” “哈哈哈~傻小子!”李莲花也开怀大笑,将这少年紧紧搂入怀中。 “少爷,少爷,老爷唤你!”此时,璃儿的声音远远传来,待到璃儿跑近,又见二人动作,急忙转身想跑,又想起老爷的吩咐,只好硬着头皮又说一声,“老爷叫你一个人到内厅去!” 方多病此时依依不舍起来,只是不肯松手,倒是李莲花站直身形,放开怀抱,轻轻对他说,“去吧!我在莲花楼内等你。” 璃儿见自家少爷没有反应,但是一定听见了自己的话,她也顾不得许多,起身跑了。 “李莲花,你要等我回来!”方多病无法,这时觉得自家老爹真是多事,“一定等我回来!” “好!”李莲花只是对着他挥挥手,站在莲花楼前,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微笑不语。 原来,何晓慧待方多病走后,就去寻了方大人,将方多病与李莲花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方尚书怒不可支,“这李莲花,不许他再留在天机山庄!” “老爷,”何晓慧知道老方肯定不愿,没想到他气到如此境地,“李先生可是咱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啊!” “我拿万两黄金来报!” “李先生像是缺钱的人嘛?”何晓慧笑看着自家老爷。 “那也不能用我儿子来报恩!”方尚书一时气急,他没想到这李莲花竟是这样的人。 “老爷,我说小宝像谁?原来是像你!”何晓慧没想到自家老爷也如此不开窍。 “嗯?”方尚书一头雾水。 “这是咱家小宝粘着李先生啊!”何晓慧看着方尚书,“人家甩都甩不掉!” “这!这孩子都是让你惯坏了!”方尚书也没有好办法,这儿子自小就倔强,从小想要什么竟是没有什么能困住他! “老爷,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小宝愿意,我当娘的也没什么可说的!”何晓慧在心里叹气,可也觉得儿子更重要些。 “哎!”方尚书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李先生可曾愿意,我们方家可不做那仗势欺人之事。” 何晓慧在心里叹出了声,若说方多病不是老爷的儿子,都没人相信,“他们二人两情相悦!” “那他们何时成亲?”方尚书想着小宝跟着李先生多时了,恐怕米已成炊,不如早日成亲,这儿子的终身也就完成了。至于公主,也叫她早日死心,他一点儿都不想再和皇家扯上什么关系了,君恩难测啊! “你们可真是亲生父子!”何晓慧在心中惊讶,这父子二人竟是一般的心肠,“我不允!他二人五年之后方可成婚!” “为何呀?”方尚书知道自家夫人,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哎~因为我担心李先生的身体!” 于是,何晓慧将她们的约定一一道来,方尚书也认为夫人考虑得当,倒也不再反对。只是方多病被叫来之时,方尚书对着儿子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而去。 这下方多病一头雾水,倒是何晓慧拍拍儿子肩膀,笑着追随自家老爷而去。 “小宝,小宝,公主唤你!”此时天机堂二堂主何晓凤却匆匆而来,也不知公主找小宝有什么急事?如此心急。 第33章 你要相信我 昭翎公主见方多病如今是这个态度,奈何自己已经情根深重了。 在皇宫时自己答应放他自由,可他偏偏许诺未来,虽说是虚无缥缈的话,可这话难免不让自己想入非非,心中暗暗自语,“不行,非要与他把话讲清!” “草民见过公主。”方多病来到花园时,昭翎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不用行礼了,你就当我还是女宅时的清儿!”此时的昭翎已经不是当初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了,这一年时间皇帝已经开始对她进行皇家教育,以备万一。 “公主殿下,草民已经……”方多病想起娘亲方才的教诲,只想当面尽快把话说清。 “方多病,我叫你来就是想你陪我好好逛逛这花园,我好不容易跑出宫来,平安到达,你陪陪我罢!”昭翎心想不能让他把话说出口,这几日方才会有回环的机会! 还不待方多病回话,公主已经转身向前走去。 “公主为何知道我已返家?”这是方多病心中的疑问,要是公主知道,那皇帝是不是也就知道李莲花还没死的消息,难道这段时间天机山庄一直处于皇家的监视下吗? “我不知道啊!”昭翎实话实说,“我只是碰碰运气,心想你要不在家中,我就当出来散心了。” 方多病听她如此回答,心下稍安,但还不死心,要将话说完,“公主,我已与……” “方多病,我只能在此处停留三天,这三天你就陪陪我吧!多余的咱们日后再说。”昭翎当然知道他要开口拒绝,这小公主一心只想只要他不说出口,那就还有希望。 “公主,我已有心上人了!”方多病咬牙把话说出口,他不能伤人伤己! “好,本公主知道了!”昭翎见他如此,怎会不知再没有什么将来了,但还是不死心,“你就当我们是多年老友不见,这三天就好好陪陪我罢!” “这!”方多病现在一心只想去陪着自己的小花,可是却不能让公主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就是李莲花,南胤血脉毕竟影响颇深,可又见公主没有询问是谁,一时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昭翎见他犹豫,也不再给他考虑时间,只身向前行去,她并不关心方多病此时所说的心上人是谁,借口也好,真有其人也好,她只想保留一点儿美好的回忆。 皇族,说的好听,其实半点不由人!她这次偷跑出来已经是父皇忍耐的极限了,怎么还会同意她与方多病一起?父皇只是在圆小女儿的梦而已,昭翎心知肚明,可她非要尝试一番,就像在女宅时一样,只有不自弃,才有成功的那一天。 这一陪就一直陪到傍晚时分,方多病火急火燎的赶往莲花楼,他只希望这次李莲花没有欺骗自己,丢下自己跑掉。 莲花楼内灯火通明,可依然是没有半分人影。方多病站在门口咬牙切齿,心道,老狐狸的话果然不能听信。想要转身去寻,又想,他要是撇下我和莲花楼,怎么还会点亮这满楼的烛火,也不怕天干物燥,只好乖乖等在楼内。 果然,不多时,一青衣人推门而入,手里还提了个布包,也不知是何物? “小宝,你来了?”李莲花见方多病坐在椅上,嘴上打着招呼,手上不停将那布包放入柜中。 “你干嘛去了?”方多病忍着泪意,开口问道,就在这等候的时间里,他心里不知浮现了多少念头,竟将这一年内所有被抛下的情景一一想起,此刻恨不得咬他一口肉方才解恨。 李莲花放好布包,这才去打量坐在桌边的少年,只见他满脸泪水竟是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将人搂入怀中,轻声安慰,“我去买些东西。” 李莲花深懂狡兔三窟的道理,这莲花楼中藏得银两怎会真被方多病一网打尽,他寻得自己的银两,架着婆娑步去最近的集市买些常用之物。 “什么?”方多病只是好奇,倒不好奇他哪里来的银两,只是在想,这天机山庄一应俱全,他去买了什么? “菜种,花种还有一些医书。”李莲花想到下午买的医书,下意识的摸摸鼻子,“我想咱们再次出门,要用这莲花楼,买些菜种,也不叫那花盆空放着。”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却只在心中腹诽,他还是如此在意他的萝卜。一时又想到公主的要求,不由用力回抱回去,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将这莲花楼内所有灯火都一一点燃,就是告诉你我只是去去就回,你怎的这般伤心。”李莲花不由的捧起怀中人的脸庞,轻轻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方多病只仰着脸任他擦泪也不说话,自己总提这往事好没意思,不如和他好好一起,伤心事还是忘了的好,想着就凑上去,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只拿眼睛看着他。 “怎么?小宝。”李莲花觉察到少年的沉默,这不是他平常的性格,“可是公主?” 此时方多病却不想提起此人,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只好流着眼泪去吻心上人的唇。 “你要相信我,小宝。”李莲花被封着唇,说话有些含糊,但是事情总得解决,他也好奇他的小宝这一下午去了哪里,“咱们一起面对。” “此时,你专心些。”方多病并不担心公主的事,任凭她如何,自己只要不应,全都没用。 “不要提起旁人。”说着,嘴上功夫也不放过,只伸手去解他衣带。 衣衫半褪,待李莲花反应过来,他已坐在床边,怀中少年只在他脸上轻吻,逐渐向下,手上动作不停。 “哎~”李莲花轻叹一声,拉他坐好,只去吻他喉结,手上轻轻捻动,这少年已然情动,手上用力,抱着他侧躺在床上。 “小宝,你要相信我。”李莲花在少年耳边轻声说着,看着怀中的人,忍不住轻叹着重复一遍:“你要相信我!” 莲花楼里此时灯火通明,暖黄色的烛火摇曳,正是春宵苦短。 待此番结束,方多病只将李莲花的手捂在怀中,他知道未做万全准备,小花是断断不会伤害自己的,心中只有感动,却又有些遗憾。 “小花,”他决定将下午之事全盘托出,“公主,要我,陪她在这里游玩三天!” “嗯!”李莲花早已料到,看那小公主就知此事不好解决。 “嗯?你为何是这种反应?”方多病不解,皱着眉头。 “小宝,你要我做李莲花还是去做李相夷?” “李莲花如何?李相夷又如何?”方多病更是不解,此时提起李相夷却是为何。 “若是李相夷,此时便提剑杀了那公主,明日便杀进皇宫,替你解气。”李莲花看着怀中少年皱起的眉头,只想伸手替他抚平,“若是李莲花,我相信你!” “我,我只要你!”说着方多病又去吻他,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第34章 悲喜 那夜方多病离开莲花楼时,李莲花只对他说近日除了陪公主之外要好好休息,自己也要为出行做些准备,竟是不让他再来莲花楼见面。方多病哪里肯依,可见李莲花站在莲花楼前对他微笑挥手,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转眼就到第三日。 “方多病!”昭翎公主明显感觉到身边之人的心不在焉,竟有些好奇到底他看上谁家的千金,竟是比公主还强,“你的意中人到底是谁?” “这!”方多病不敢直说,只好敷衍道,“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对我很好!” “方多病,你可知本公主可以以天下为聘。”昭翎实在无法,不得不以利诱之,“你与我成亲,就是这天下的主人!” “公主,切勿有此念!”方多病赶紧行礼,这不是好事,这是在要自己一家的人头!“草民实在不配!” “你说那人对你好,她能比得过我嘛?”昭翎不服。 “他确实没有公主……”他想说财大气粗,可这话实在不能出口,“可草民一颗心如今全在他身上,确实无法回应公主!” “方多病,你!”昭翎心急,可又不能将话说死,他与李莲花确实是好人,还在女宅救过自己,“你好,好!” 想到李莲花,这人那天她们倒是见了一面,不禁开口笑道,“这李先生如今毒可清除干净了?” “如今他已安泰了。”方多病不知公主为何提到李莲花,难道是猜出自己心仪之人了?只开始暗暗担心。 “父皇可知李先生回来了?” 方多病听出公主口中的威胁之意,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大半年时间没见,公主却变成这样,一时又怪自己当时心软,不应说出不能完成的诺言,只好听昭翎公主继续说。 “李先生与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也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提起李先生并不是威胁你,”说着,这小公主眼中竟流出泪来,“只是,只是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帮我完成!” “我要你明日送我回京!”昭翎用手抹掉眼泪,“我要你一人护送我回京!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只要我安然回宫,以后咱们……”昭翎下定决心般说,“桥归桥,路归路,你去你的江湖,我在我的庙堂!” “好!”方多病看着面前的昭翎公主,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还是止不住的心软,心想只有这一回了,这是最后一回!“明日下午,咱们就启程。” 因为明日就要启程,今日伴驾也就提早结束。他正准备去后山莲花楼与李莲花商量送公主回京一事,却见璃儿拿着李莲花的信来寻他,打开信封,只见那信上写着, 亲亲吾爱: 多日不见,如隔几旬,今日戌时可来莲花楼一叙,酒宴齐备,只待卿卿。 李莲花 字 只把方多病看的面红心跳,不知这老狐狸又有什么把戏,急忙把这信锁在天机盒中,怕旁人看去,深深锁在机关柜中,这才安心,看时辰竟是还早,近日也确实劳累,心想不如先行沐浴更衣,只待戌时。 有时候心越急时间越慢,竟是所有一切准备完备还不到戌时,方多病想提前去一探究竟,只怕老狐狸真有其他安排,只好坐在房中安心等候,坐不了一会儿,起身又将那信拿出,细细品味,如此三番,黄昏已至。 终于按耐不住,方多病只往后山奔去,远远看见莲花楼灯火通明,却是比那日还要亮上几分,李莲花却不在外迎接,虽不知这老狐狸在耍什么把戏,这次方多病却心中安稳,明白莲花他一定等在房中。 遂推门而入,果然见一绿衣人安心坐在床上,只是头上还蒙着一方红帕,也不知这人这副打扮等了自己多久,早知道不应只等戌时,应该早些前来。 方多病心中早已料到这老狐狸今日必是有些把戏,只没想到他会如此,一时竟喜不自胜,又想他为何不着红衣,只盖着红盖头,自己这一身行装,虽是新衣却不是喜服,反倒有些失落。 此刻竟是恨不得将他抱在怀中,即刻就要问个清楚,几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掀那盖头。 “小宝,别急。”安坐在床沿上的李莲花听见动静,赶紧出声阻止,心中暗笑,这小子怎么这般心急,“用那秤杆,就在床头。” 方多病闻言,果见那黄铜秤杆就在床头,秤杆两边燃着红烛。他伸手颤颤巍巍取来秤杆,只怕用力不稳戳伤盖头下的人,一时有些犹豫,片刻后才恍恍惚惚将那盖头掀开。 此时的李莲花既未上妆也未带头冠,只在发间别了一枚并蒂莲的发簪,却比那时在采莲庄穿那嫁衣时更加动人,方多病心中赞叹,开口唤道,“小花~” 立时想上前将人抱在怀中,可看他样子,似是还有事情要做,不由停在此处,只等他吩咐。 “小宝,你扶我起来。”李莲花看这少年只在发愣,他身着女子婚服倒是不便,只好开口提醒。“咱们去书桌边上!” “小花,你怎么不提前与我知晓?”方多病心中欣喜,却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不由有些遗憾。扶他站起,才发现他穿的是女子婚服,一时喜笑颜开,小花爱我至此嘛!细细打量,他要将这身影永远记在心里。 李莲花只微笑看他,并不回话,与他并肩坐在桌前。 桌上有两张红纸,纸上有字,旁边还摆着笔墨,方多病细瞧那纸上字迹是小花的没错,抬眼看那纸上内容,这一看竟是觉得立时死在身边人身侧也是心甘了,只见那纸上写着: 囍 订婚书 皇天后土,昭昭日月。 今我之心,鉴尔之情。 人只说,桃之灼灼,宜室宜家。 我却愿,执子之手,仗剑江湖。 虽海枯不能移其志,若石烂亦要守其情。 两情相悦,两心相知,白首不移。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以此为盟。 囍 此证 李莲花见他看清红纸上的内容,只笑着开口,“你可愿与我填上姓名?” 方多病眼中只有“永生永世”四字,何止填上姓名,就是赔上全部身家都是心甘情愿。马上捉笔,却被身边之人拦阻,那人只笑着瞥了他一眼,那眉眼似瞋还笑,竟是说不尽的风流。 看着这双眼睛,不觉间方多病被身旁人紧紧握住了右手,肩膀被人搂住,共同执笔,联手填上二人姓名,这婚书也算大功告成。 “小宝,从此,咱们二人就再也不分开了!”李莲花将笔放回原处,贴着方多病的耳畔轻声说。 方多病猛然想起公主的最后一个要求,却是一怔,此时此景,让他如何开口! 第35章 合卺 “怎么?”此情此景,身边人的呆愣,李莲花怎会不知? 难道是公主又有了什么要求?他原想着今日是最后一日,明日公主离开,以后也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可看小宝刚刚还喜不自胜,此时倒是神游天外,不由出声询问。 “小花~”方多病无法,只能拉着他的手撒娇,“我答应了公主的一个要求。” 李莲花愣怔之下,就要将手抽出,结果被人用力握住,竟是抽身不得,只想起身,可这衣裙不便,只好放开怀抱,坐直身体,听他继续说。 “公主已然应允,明日启程,只是她要我,她要我送她回京!”方多病实在是怕了,看这人的反应,这一番的精心准备,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可自己此时却要说出这扫兴的话来。 李莲花心中一松,他还以为什么大事,这小宝也有些小题大做了。 只要不是昭翎公主逼着小宝成亲,送她回京这样的小事,何值一提? 勾起唇角,回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手,“无事无事,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小宝,你忘了,我前几日对你说的话了吗?” 少年只抬头仰面看着心上人,那日情话说了有一箩筐,倒是不知他讲哪一句? 李莲花看这少年凝神细思的样子,真是可爱,忍不住开口提醒,“我说,我只信你!” “小花~”方多病哪里还忍得住,竟想扑上前去,当即就要剥他衣衫。 “等等,”李莲花赶紧止住少年行径,伸手指了指餐桌,“合卺酒还没喝呐!你扶我过去!” 方多病见雨过天晴,小花这般模样,真是人如其名,只自顾站起身来,却不去扶此刻还坐在椅子上的人,一手拢住小花肩臂,另一手穿过他膝弯,双臂一使力,将人打横抱在怀中。 这倒把李莲花吓了一跳,一惊之下伸出小臂环上这少年的脖颈,只抿唇微笑,任他抱着,也不管他要将自己放在何处? 方多病低头注视着这一汪秋水,直看的人心痒难耐,不由起了玩闹的心思,手臂用力将他颠了两颠,让怀中人搂得更紧些。 除了初时的不适应,此时怀中人这样灿烂的笑,也让方多病心下放松。 待将人放在床上,扶着小花在床边坐好,他自去取那酒壶酒盏,正正式式对饮了一盏交杯酒,这酒是云隐山中所藏,方多病瞪大了眼睛,不知小花何时藏的这样好酒。 待正式的合卺酒下肚,方多病回身匆忙将酒盏放好,这才提着酒壶,走到身上人面前,直灌一口含在口中,只往那人口中喂去。 李莲花只觉这一口酒小宝喂得抠抠搜搜,左躲右闪,竟是开始玩闹起来,不知不觉让他亲的七荤八素,也不知这段时间这少年看了多少话本,竟学会这些本领。 好不容易将这口酒饮尽,自己身上已无甚衣物,只面前的少年竟然还是衣冠整齐,刚想伸手替他宽衣,只见少年从随身糖袋中取出一颗糖豆塞入口中,随即俯身上来,趁着这一时怔愣,将糖豆推入自己口中。 一霎时,李莲花口鼻之间尽是香甜的桂花味,八月桂香,团团圆圆。 李莲花此时任凭这少年想做什么他都是答允的,这少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在这个年纪,谁人不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糖在口中慢慢融化,这一吻毕,少年却还是衣冠整洁。 李莲花只等这心上人下一步动作,他能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只迟迟不见这人行动,不由睁眼去看,那白玉般的脸笑盈盈的出现在面前。 目露不解,却见少年登时笑容大盛,双手轻扶着自己的肩,低头用嘴衔住那并蒂莲的发簪,微微使劲,待那发簪慢慢被抽走,头顶一松,这一头青丝立时泄下,李莲花觉得这披头散发不成样子,只这少年衔着发簪目露欣赏之意,上下打量。 一时竟不知他心中所想,李莲花只好回以微笑,愣怔间,见这少年衔着发簪径直往书桌而去。 那少年取下腰中悬挂的百宝袋,铺平放在桌上,将那两张婚书与那袋子比了比尺寸,好像有一丝犹豫,立时下定决心,将那婚书细细叠好,与口中发簪一同放入袋内,只将那袋子口袋牢牢系紧,好好放在书桌上。 待做好一切,才往床榻方向行来,一路走一路珍而重之的将那些绿色喜服一件一件捡起。 方多病将李莲花这精心准备的喜服仔细叠好,放在椅上,这才退却衣衫,将自己这身新衣理好,叠在那喜服之上。看了一眼椅上的这两身衣衫,赞叹般点了点头,方才行至李莲花面前,跨坐在他腿上。 “小花~”少年似有些脸红,去吻身下人的眼睛,“你今日可准备好了?” 李莲花笑着单手拥住少年的腰,另一只手伸至枕下,摸出一罐药膏来,“小宝,时间仓促,只能买到这种药膏,下次我亲自做来,你喜欢什么味道?” “自然是莲花香。”又一回味口中糖豆的味道,脸红的看着那人手中的白色瓷罐,“桂香亦可!” “好,你松松手,我去吹灯!”李莲花见此时莲花楼里还是灯火通明,不禁小声说着。 “不要!”少年去堵那不识时务的唇,“我要看着你。” “好!”李莲花轻笑着说,将那瓷罐放入少年手中。 方多病一时有些愣怔,却不知李莲花将这药膏递于自己,却是为何,只好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去看那双桃花眼。 “小宝,我与你相伴已久,近日来只看着你就觉得心喜。”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说的这样郑重,不由的开口,“我亦如此!” 李莲花听闻只是会心一笑,继续说出最近一直在心中盘桓的事情,“也许是情已至深,见你喜,我亦喜,见你悲,我心焦,如今,我看不得你受罪,不想你疼……” 方多病急忙伸手捂住李莲花的口,不让他把话说出口,只吻上这张嘴,这口中所说的话,不就是自己心中所想,待到一吻结束,拿那一双妙目觑着心上人。 “小花,我与你同心,我愿与你同白首,共始终。”双颊一红,忍着羞意,诉说出心中隐秘,“可是,我愿意,我早已与你说过,你是我的太阳。” 说完这番话,方多病握住李莲花的手,将那瓷瓶稳稳的放在那手中,双手捂住那只手,用力晃了晃,抬眼看向心上人的那双眼睛,那眼中的心疼一清二楚,下定决心,莞尔一笑,“小花,你今天嫁与我了,要听我的话。” 瞬间脸颊通红,这番连脖子也红了个透,“我,甘之如饴,思君日久。” 此次,李莲花不再多言,只抱着新人赴那白首之约。 喜烛燃了一夜,这一夜,方多病仿佛置身在李莲花随波而下的那艘小船上,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惊涛骇浪,竟是颠簸一夜,日出方停。 第36章 回京 天已大亮,可二人竟还不困倦,只搂在一起窃窃私语。 “小花,你为何要穿那绿色喜服?”方多病只将爱人的手握在手中,一点一点慢慢摩挲。 “你不喜欢我穿红色啊!”李莲花想着在小渔村时,小宝为他准备衣衫,只除了红色,别的俱全,当时就猜出,他不喜红衣。 “那你为何要我在戌时再来?”方多病眼中尽是惊喜,这人竟在那时就把自己放在心中。 “昨日戌时,恰是黄昏,结婚结婚,当然是黄昏时分。”这小子竟不知这个风俗?看来是要多在江湖闯荡闯荡了。 方多病一听这话哪里还受得住,竟是一翻身坐在那人身上,在他耳边轻诉,“我此生只你一个了,你要好好珍惜我呀!” 这一番胡闹又是日上三竿,方多病想起下午既要启程,又后悔昨日答允公主之事,此时只想和莲花二人在这莲花楼内,竟生出恋恋不舍之意。 “小宝,我会陪着你的。这回将公主送回,咱们二人还有的是时间!”李莲花看他这般情态只能出声提醒。 “好!十日之内,”方多病又仔细思量一番,去时是马车,回来我一人一骑,日夜兼程,“七日之内就回。” 说着,他将昨日收在书桌上的百宝袋仔细挂回腰间,又将昨日褪下的喜服和自己那身衣物妥善收好,竟是要一同拿回,要和那封信收在机关柜中,好好收藏。 李莲花笑看他的动作,也不阻止,只叫他不要心急,一切安全为上。 公主说是要方多病一人相送,当然不能就他一人,璃儿跟随公主坐在马车中随侍左右,还有一个自小长在天机山庄的侍卫充当马夫,一路上方多病只骑马相随左右。 虽说昭翎公主要求方多病送她回京,可这一下午二人却没有多余交流,也只是方多病骑马跟随,公主偶尔掀开车窗帘子看他而已,公主也不常下车只坐在车中,也不知在车中想些什么? 方多病这一路上却心猿意马,一会儿想想那婚书,一会儿想想穿着嫁衣的莲花,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终于得偿心愿,倒是不知不觉间,脸红耳赤起来。 下午出发,到了晚间却要按时住店,公主毕竟是是身娇肉贵不能风餐露宿。还好,刚离开天机山庄不远,城镇中也有旅店,晚餐却是分餐而食,公主有璃儿伺候,方多病一人独居一室。 “扣~扣~扣~” 不知哪来的声音,方多病只坐在桌边想他的小花,却被这突然的声音打断思绪,可这客房在三楼,又不像是门口传来的声音。 “小宝,开窗。” 方多病急忙起身开窗,还好,这窗户朝内开,待窗户打开,一身白色劲装高束发冠的李莲花翻身而入。 “莲花,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想你啊!”李莲花看着少年眼中的惊喜,“我不是说了吗?我会陪着你的。” 晌午时分当少年离开时,李莲花就开始想念,他找出当年的白色劲装还有属于李相夷的发冠,还好这十数年身形未变,多年前的衣服仍然合身,脚下踩着婆娑步,竟一路尾随而来。 方多病只在细细打量他现在的装扮,虽说是李相夷的衣服,那周身气象又是李莲花,竟然与平时又不一样。 又听他脱口而出的想念,原来陪着,是真正的陪着! 方多病直扑入他怀中,自己何尝不想他,自从离开莲花楼的那一刻,方多病便开始想念。 “小宝,你总说之前是你追着我,不用下辈子,我现在就会一直追着你。”李莲花看着怀中的少年,也不知之前的自己为什么会总是拒绝! “小花,莲花~”方多病当时就想吻他。可又想到他追着自己跑了一下午,肯定饿了,于是松开手,只将他拉在桌边,那桌上还有晚上送来的酒菜。 李莲花也不与他客气,这次他也确实腹中饥饿,许久没有这样使用过婆娑步了,虽说下午马车不快,走走停停,可他跟了一路,又见小宝骑在马上神思不属,自然也有些急迫,想着晚上就能相见才暗暗稳住心神。 方多病见他用饭,自己却不吃,他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却比蜜糖还甜,一心想着等公主事了,好与他的小花真正做一双神仙眷侣。 又见面前的人用餐已半,起身出门竟是去让小二准备些洗澡水,这一路风尘自然要好好洗刷。 不多时,二人洗漱已毕,李莲花突然想到昨日看见小宝腰间的伤口,那伤口狰狞,果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不知是何人所伤?往日问他,他也不愿细说,今日无事,不如好好问问缘由,想着他也不多言语,直接用手抚上那伤口。 “小花~怎么了?”方多病见他在那疤痕处流连,不禁开口询问,之前这伤口他早已见过,今日为何如此小心,难道是他又想起什么往事?故而笑着对他说,“我早已不疼了!” “嗯!”李莲花故意不说话,只是用手细细描摹。 “雪公和角丽谯早已死多时了!”方多病感觉到他眼中的心疼,不由将实话脱口而出。 “嗯!该死!”这些恶人,可惜了,要是让他们活到现在,自己必要血刃仇人替小宝出气。 方多病见他如此,只好将他手拉住,捂在怀中,“你那时比我伤的还重,碧茶毒发我无计可施才将你带到云隐山。” 李莲花心中暗道,原来他背我上云隐山是因为此事,怪不得自己让他背在背上爬了那么久的山,腰间血迹如今还历历在目。 “你那时还想骗我呐!”方多病想着那人当时碧茶毒发,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想骗自己离开,然后自己找地方躲起来,“小花~你要答应我,以后再怎么狼狈,也不要瞒着我,你最狼狈的样子我已然见过了!” “小宝,我是他,也不是他!但是,我如今依然不想吓着你!也不想你伤心。” “小花~我不害怕,只要和你一起,再不会害怕了!”话一出口,又猛然惊醒,竟是小远城的往事也想起了,“小远城, 小远城的往事你也记起来了?” 李莲花只是点头,小远城那段记忆算不得好事,那娶亲的阎王也确实作恶多端,武功邪门也就罢了,心肠还如此狠毒,要不是他们路过铲去这邪修,那时小远城不知道还要多死多少无辜百姓。 “小宝,我想起小远城,心中有些难过,这江湖中不知还有多少这种残忍之事。” “莲花,李莲花,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无休无止,咱们碰见了,行侠仗义也是应当。”方多病听他语气中的不忍,心有所感,却又想起他二人在小远城的经历,心中赫然。 第37章 玩笑 “小花,”方多病想到那时正和他因为误会闹别扭的事,顿时不好意思,开口就是道歉,“当时是我误会了!” 又想到,误会也是因为他躲躲藏藏的缘故,又是无来由的恼火,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只瞪大眼睛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他到底想起多少往事! “小宝,徒弟困住师父,可是大逆不道呀!”李莲花看这少年似有怒意,不禁开起玩笑。 “你是谁师父?”果然小远城的往事全都想起,又想起当日迷药,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他想没想起断笛一事,好在今非昔比,二人关系早就非同一般,“谁又是你徒弟?” “李相夷是方多病的师父,方多病是李相夷的徒弟。”李莲花抿唇微笑,“方小宝吗?如今……” “如今怎样?”不知这老狐狸又要说出什么话来,可又被他勾的心痒难耐。 “如今是我李莲花的相公!”说着反制回去,二人笑闹作一团。 不多时,却被李莲花出声阻止,“明日还要早起,早一日将公主送回,此间事了,咱们可以早一日回去。” 方多病心想正是如此,又想他这一下午风尘仆仆,不禁又开口嘱咐:“你不用全力追我,咱们约定在下一城镇见面就是。” “好!”李莲花见他如此,只口中答应,心中暗下决心,当然是要时时保护,这江湖中宵小哪里就能肃清了?还是小心为妙。 二人休息,一宿无话。 李莲花斜躺在床上,他并不着急洗漱,等方多病护着公主离开,他紧跟在后面也就是是了,此时,看着小宝洗脸,李莲花心中一片平静,只想着这次将公主平安送回,以后他二人,天高任鸟飞。 若是小宝还想在这江湖中闯荡,那他便陪着闯荡几载,等小宝玩够了,他们便隐居山林,又想着五年后的大婚事宜,李莲花在心中盘算,到时候要不要大摆宴席,想着凤冠霞帔的样子,不由的轻笑出声。 听见笑声,方多病扬起脸,只看见李莲花一脸坏笑,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伸手拿起挂在一边的帕子,抹去脸上的水珠,又将那帕子浸湿了水,用力拧干,冲现在还懒懒躺在床上的人走去。 “老狐狸,一早上,又在冒什么坏水!” “想你呀!”李莲花看这人冲自己走过来,翻身坐起,就着这手中的帕子,擦了一把脸,偏过头去在方多病脸上亲了一口,“在想五年以后咱们正式成亲,到时候天机山庄自不用说,师娘也是要请来的,看看还要请些什么人来做客?” “你想的倒是长久!”方多病心中暗叹一声,他其实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要是可以,我却不想昭告天下。” “为何?”李莲花不解,按照以往李相夷的性子,不摆三个月的流水席都说不过去,如今确实要低调一些,可该有的仪式也应该给小宝才是,“你不想过于张扬?” “成亲之事,只是你我二人之事,”方多病将那湿帕子随手抛回脸盆中,随着‘啪’的一声,帕子入水,这才悠悠说道,“在我心中,那日咱们已然成亲了,昭告天下,又要将你还活着的消息传遍江湖,到时候又引来无尽的烦恼。” “小宝,无需多虑!”李莲花伸手将方多病搂在怀中,有些安慰的轻轻拍着少年的背,“昭告天下,不过是说你方多病已经有了良人,他们无需知道这个良人是谁。” 说着话,眼睛含笑的看向怀中之人,“可以是李相夷,可以是李莲花,也可以是李莲蓬……” “你个老狐狸!”方多病瞪大了眼睛,忽的直起身体,稍稍脱离了这个怀抱,只瞪着这个嘴角上挑的人,“合着你是想让别人都知道我成亲了,却不让人知道你也成亲了,你这算盘打得,两里地外都听得见!” “小宝,你忘了,李相夷十年前就死了,李莲花嘛,东海那日,他没出现,在世人眼中,他也……” 话没说完,嘴已经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李莲花眼神一暗,有些心酸,东海那日以后,这世上哪里还有李莲花这个人,他若是再出现在江湖上,恐怕下次也真的不能再姓李。 “小花,他们不重要!”方多病听他语气悲凉,心中难受,可语气坚定,“我知道,你知道,阿飞知道,也就是了,无论怎样,你还是你,你永远都是你!” 李莲花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时想起这两段人生经历,心有所感罢了。 “所以,他们知不知道我成亲了又有什么紧要,只要你知道,以后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去!” “哈哈,小花,所以你就是要昭告天下,却让他们都拿你没有办法,是不是?!”方多病看着这人脸上捉黠的笑容,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不待李莲花回话,只将他压在床上,伸手去他腰间搔痒,又笑着问了一遍,“是不是?嗯?” “哈哈,小宝,别闹!”李莲花被他逗得心情大好,本来不是,被他一说,好像自己也是存了这个心思,语出豪放,“这些都没关系,我不怕!你的机关,我的武功,这世上的人都应该躲着我们才是!” “我的机关厉害,我知道,少爷我的武功怎么了?”方多病不高兴了,手上不知不觉中又增加了力道,“少爷我的多愁公子剑,不说天下无双,可也没有几个对手!” “还有,扬州慢,这世上除了你,也就只有我会了,”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又掰着指头数,“还有婆娑步……” 正得意间,一抬头,只看见李莲花那双含笑的眼睛,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这些武功的源头还是这只老狐狸,“你,你就看我笑话吧!” “谁敢?!”李莲花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的看向这个刚才还洋洋自得的人,软了语气,“我哪敢呀?现在我的武功只恢复了三成,怎么敢笑话方公子你呀~” “哼~,你这老狐狸,说话没个真假,谁知道你到底恢复了多少?”方多病只睁着圆圆的眼睛,就要伸手去抓他手腕,替他把脉,“嘴里也没个实话。” 李莲花不避不闪,任他抓住手腕,武功确实只恢复了三成,可现下要说实力,可能也就只输笛飞声一招半式了,“没说错吧!我可还要方少爷用心保护,这将公主送回宫后,日后闯荡江湖,就靠方少侠你啦!” 看着方多病睁圆的眼睛,又急忙改口,“是方大侠,方大侠才对!” “没正行!什么少侠,大侠的!”方多病嘴上抱怨,可心里笑开了花,只伸手搂住李莲花,正要说话,只听见屋外传来璃儿的声音。 “少爷,少爷,你起了吗?”璃儿急的一头的汗,可又不得不赶紧来找自家少爷,“公主,公主她不见了!” “什么?”方多病看了李莲花一眼,急的鞋都来不及穿,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去开屋门,“公主她,她怎么了?” 第38章 失踪 “璃儿,怎么回事儿?”方多病急的也来不及管别的了,只赤着脚站在璃儿面前,这公主的事情可不是小事,闹不好这次真要全家人头落地,可看见璃儿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稳下心神,耐心安慰,“你别急,将情况细细讲给我听。” “少爷,少爷!”璃儿瞪大了双眼,只用手指着方多病身后,“李,李莲花?李先生!” 方多病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只心急如焚的对璃儿说着,“快,快,咱们先去公主的房间看看,你跟我说说现在的情况。” “小宝,别心急!”李莲花回身拿起方多病落在床边的鞋子,蹲下身体,给他把鞋穿好,等他回身去取小宝外罩的衣衫,方多病已经跟着璃儿向外走去。 只好叹了一口气,拿着那外衫跟在小宝身后,认真听着璃儿叙述情况。 “少爷,昨夜我,我陪公主休息,一整晚都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直到今天早上,我去厨房取水给公主洗漱,刚回来就发现公主她不见了!” 璃儿很紧张,说话就有些磕磕绊绊,虽说去年她也跟着自家少爷走南闯北,见识了一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旺财也因为闯荡江湖而送了命,也算见识到了这江湖中的腥风血雨。 可是,那都是江湖中的事儿,公主可不一样,这小公主千里迢迢的来寻自家少爷,结果少爷却另有良人,这也就算了,只要将公主安全送回宫去,这天机山庄也不算有什么大错,要是公主在这关头出了差错,那第一个人头落地的就是她璃儿。 想着璃儿又打了一个寒颤,心中埋怨这昭翎公主,一天天的不守规矩,总是惹祸,还要连累别人性命。 “璃儿,莫怕!”李莲花出口安慰,这小丫头吓得不轻,小宝现在也是眉头紧锁,要是小宝现在也慌了神儿,那公主的下落就更难追寻,“你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疏漏,比如昨夜公主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璃儿眉头紧锁,不知不觉间脚步迟疑,站在了李先生面前,“对了,昨晚,用完晚膳,公主问我,有没有听到窗户的响声,我并未听到,于是就去厨房提水。” “你离开了?”方多病此时插话,他眉头紧锁,心中犹疑,“你怎么能让公主一个人在房间内?今早也是?” “我,我……”璃儿语塞,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么许多,昭翎公主一个人都能从京城跑到天机山庄来,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她怎么会想到出了问题。 “小宝,不可心急!”李莲花赶紧出口解围,璃儿不过是个小丫鬟,她怎么会想到别的,“璃儿她也是尽自己的本份。” “章程呢?”方多病再次开口,章程是这次随侍的侍卫兼马夫。 “他,他住在下人的房间。”璃儿赶紧开口,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感觉到了少爷的强压下来的怒气,“本来昨天晚上,他要守在公主房间门口的,可是公主说她微服出巡,没人知道她的身份,让章程早点儿休息,今天好提前赶路。” 方多病不再多言,此刻已经到了公主的客房门口。 为了安全起见,他昨日订了四间上房,说是他们四人一人一间,其实是他自己一间,璃儿陪着公主一间,章程应该守在公主门外。 他那间房向左第二间就是公主的房间,公主房间左右两边的房间都空着,他自己右边那间房应该也空着,无人住宿。 就这几步距离,方多病觉得比爬了一座山还要累。 站在昭翎公主这间房门外,鼓足了勇气,方多病将紧闭的房门推开。 这房间的布局倒是和自己那间一模一样,都是安静的上房,可如今房间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昭翎的影子? 老方和娘亲的面庞就这样出现在方多病面前,刚刚才解决了单孤刀的事情,皇帝的怀疑还在心头。 这昭翎又出了事儿,难道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害人的嘛? 已经连累小姨被刺了一刀,这次是又要连累整个天机山庄了嘛? 想着,不由得身体晃了两晃,险些就要栽倒,正要伸手去扶门框,胳膊被人牢牢攥住。 方多病顺着那只手慢慢抬头,向上看去,李莲花那张自信的脸就这样闯进眼睛。 ‘不错,有李莲花在身边,一定会平安无事!’方多病在心中自言自语,轻轻拍了拍李莲花攥着自己胳膊的手,示意他松手,自己现在已经没事。 稳了稳心神,方多病又对璃儿说,“你可在下人房见到了章程?” “没有,我没有去,一发现公主不见了,我就急忙先去找少爷您了。” 方多病点了点头,又朝房间里走了几步,仔细观察起了四周,窗户和门并没有被损坏的痕迹,看了看床铺,现在那床也被收拾的整整齐齐,衣柜的门倒是大敞着,想是璃儿发现公主不见了,第一时间就去检查了衣柜。 这房间一眼就能看穿,除了衣柜还有哪里还能藏人?床底! 三步两步,方多病走到床边,伸手掀开床单,探头看向床底,可也不见半个人的踪影,这下才真正意识到,这公主是不在房中。 早上本已洗漱完毕,只头发还未束起,李莲花只见方多病额头已经有了稀碎的汗珠,那碎发就这样黏在额头上,脸颊两边垂落的发丝也有了一丝凌乱,只好走到方多病身边,将那外衫替他穿好,又帮他理了理头发,这才开口。 “小宝,莫慌,昨夜并未听到打斗之声,想是公主还在这附近,也许公主是少年心性,早起出门游玩也是有的。” 见少年只是低头不语,听见他这话也只是抬头望了自己一眼,李莲花微笑着安慰着这个还在自责的人,见他神情转缓。 这才看向站在一边的璃儿,开口嘱咐,“璃儿姑娘,麻烦了!我有些事情需要问问你。” “李先生,请讲。”璃儿垂手站在一旁,只在心中感叹,如今李先生已经算得上是天机山庄的自家人了,没想到还是这般客气。 “请你说说今天早上你去打水之前公主的情况,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李莲花微笑颔首。 “没有,只是盯着这衣柜看了一会儿,所以我回来发现公主不见了,第一件事儿就是打开衣柜检查。”璃儿绞着手指,有些不敢去看自家少爷,少爷此时站在李先生身边,璃儿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少爷这么爱黏着李先生了。 “好,那还有一件事儿想要麻烦姑娘,麻烦姑娘去街上买二十个铜钱的包子,再买些粥食,”李莲花笑了笑,看见身边小宝呆愣的目光,只将人拉在桌边坐好,“送到这个房间,然后再去通知章程,咱们用好早点后,按时出发!” 第39章 出现 璃儿只是站着不动,只拿眼睛瞅着自家少爷,按说李先生足智多谋,应该听他的话才是,可是璃儿现在哪敢乱动,只好站在原地,看少爷怎么吩咐。 “莲花,”方多病急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上前捉住李莲花的手,“你怎的还有心情吃饭?公主失踪了,咱们怎么按时出发?” 李莲花只是冲方多病勾了勾嘴角,紧了紧握着的手,转头对着璃儿说,“璃儿姑娘可是身上没有银两?” “有,有!”璃儿赶紧回话,每次出门,少爷的盘缠都由自己保管,这次也不例外。 “去吧!”李莲花看向方多病,对着这个满面犹豫的人点了点头。 璃儿见自家少爷点了头,这才行礼转身离去,又听李莲花嘱咐,“要是有特色小吃,也买一点儿,路上给公主解馋。” “好!”璃儿转头答应,可心中疑惑,李先生为什么知道公主一定就会回来?! “莲花!”方多病见璃儿离开,心中不稳,想要开口询问,只见李莲花还是牵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抬起食指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待二人坐好,李莲花这才开口,“昭翎公主这次玩笑太过,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忧心?还有太后娘娘,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方多病只是不解,但也不着急说话,只坐在桌边伸手握住李莲花桌下的手,稍稍用力。 “如今陛下只有昭翎这一个女儿……” “好了,好了,我出来了!”李莲花这话只说了一半,突然被一个清亮的女音打断。 听见这声音,方多病只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李莲花,同时松开了与他紧握的手,不自觉的站起身来,等着公主现身。 “咳~,咳~,李莲花,你帮本公主一个忙!” 等了半天,不见公主现身,方多病却等来昭翎这样一句话,又看向身边人,只见小花并不起身,只懒懒的应道,“公主请说。” “你,能不能帮我把衣柜移开?” 方多病看向衣柜,正要过去,只听见李莲花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公主,草民不知,你是如何躲到衣柜后面去的?” “我,我就是想和你们开个玩笑,”昭翎的声音中突然有了一丝不耐烦,可也无计可施,“早上发现这衣柜的背板可以移动,衣柜后面又有空隙,想藏起来吓吓方多病,没想到出不来了!” 不待李莲花吩咐,方多病几步走到衣柜前,伸手将背板推开,将昭翎公主放了出来。 李莲花见昭翎大口喘着气,料想被困在衣柜后面的滋味定定是难受,不由微笑起身,“草民李莲花,见过公主。” “免礼。”昭翎抚着胸口,将这一口浊气吐出,看了一眼旁边的方多病,心中惊讶,怎的就这一晚上不见,身旁的人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一般,再不似从前那个少年郎,“李先生碧茶之毒,可曾完全解了?” “如今已经大好了,这都要多亏笛盟主。”李莲花只是向右方拱了拱手,好像是在向千里之外的笛飞声道谢一般,嘴角上翘,这笑容倒是让人捉摸不透。 “李先生可是来过这个小镇?”昭翎一脸天真,自顾自的坐在桌子旁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经过女宅那段时间的折磨,她早就习惯了不用仆从的日子,在那个食人窟里,一不当心性命都没了,怎么还会在意这些小节。 “从未!”李莲花实话实说,也在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想起了女宅漫山红的经历,要不然面前这个昭翎公主可没法对付。 “那先生怎么知道这个镇上的包子好吃?”昭翎状似无意,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方多病,这才开口,“坐,都坐下,咱们三人也许久未见了,坐下一起叙叙旧!” 方多病只是不肯,他见公主安全,只想拉着李莲花回房去,刚想开口,却被身边的莲花拉住了衣袖,拉着他坐在公主旁边,开始寒暄,回忆在女宅的日子。 每当方多病想起身告辞的时候,都会被李莲花拉拉衣袖,无法,他只好安静坐在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些时日,方多病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公主! 当初离家出走,就是因为不愿与公主结亲。 尚主这件事对于当时的方多病来说,是一件耻辱。 世人皆知,娶了公主,就和坐牢没有分别。 不能当官,不能游历江湖。 那时的他一心向往百川院,记挂着李相夷,追着这太阳,想要成为天下最好的刑探,对于尚主这件事不仅是排斥,甚至是厌恶。 实在是不能想象,要他天天陪着公主,还要笑脸相迎,那简直是要命,尚主,就是要过这样的日子。 更可怕的是,只要公主一个不快,灭族抄家那是常见之事。 这昭翎公主又是皇帝独女,搞不好就是将来的皇太女,一朝登基,就是未来的女皇,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那是理所当然之事,他一个小小的尚书之子,如何可以改变这个局面? 虽然那时,他还没有遇见李莲花,也不知道爱上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滋味,可也知道他爹他娘的夫妻生活,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也想这样,找一个自己爱的人,这个人最好也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 直到遇到了李莲花,方才明白,原来爱,不仅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有同甘共苦,宠辱与共。 所以,当时在小渔村找到了失忆又残疾的李莲花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是李莲花这辈子都无法恢复记忆,手脚不便,他也会住在小渔村,照顾他,默默爱他,直到不能再爱他…… 爱情,甜也罢,苦也罢,这其中的滋味令人眩晕,根本无法和外人解释,已经爱上了一个人,这辈子就只有他了。 还好,李莲花也爱他,这世上在没有比两情相悦更加美妙的事儿了! “小宝?小宝!” 耳边突然传来李莲花的声音,方多病才突然回神,下意识应了一声,“什么?” “哈哈~,小宝,这一大早你就神游天外!”李莲花勾起唇角,满眼笑意的看向方多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开口,“我是说,你回房去,换身衣服,去看看璃儿怎么还不回来?” 方多病看了一眼昭翎公主,这公主目光躲闪,方多病皱了皱眉头,只见李莲花只是看向他笑着点头,再未多言,起身出门去寻璃儿。 等看不到方多病的身影,李莲花这才回头,看着面前的小公主,唇边微笑忽的降低了温度,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来,“清儿,有话不妨直说!” 第40章 权利 昭翎一脸愕然,随即扬起一个笑脸,“李先生,为何如此说?” “清儿姑娘,如今不在皇城内,你我不如就像在女宅时,如何?”李莲花面带微笑,这小公主不过是孩子心性。 昭翎面露不虞,却不反对,只勾了勾唇角,“先生为何如此说,我又有什么话可单独与先生说?” 李莲花低头浅笑,忽而抬头看向昭翎的眼睛,语气放缓,“公主何时知道我在这里?见了面也不问问,我为何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你好大胆!竟敢对本公主无礼!还敢端坐于本公主面前,如此质问本公主!”昭翎一拍桌面,随即收起面上所有表情,出口的话也不似之前,冷淡中带着几分疏离。 李莲花微眯双眼,即使尽力掩饰,可眼睛里的精光仍然让人觉得心惊,他并不起身,还是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闲闲开口,“小宝如今已经离开,公主有话不妨直说,我与小宝不同,我无家无业,无亲无故,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可怕之事,需要顾忌之人。” “你!”昭翎公主一时语塞,握住手边的茶盏,想要反驳,却无言以对,他说的倒是实情。 皇权虽大,可拿这江湖儿女倒是无甚办法,方多病拿她没办法,只是因为方尚书和天机山庄现在仍在朝廷的管辖范围。 可李莲花,别的不说,只要他露出李相夷的身份,这江湖中人还是要卖他几分面子。 若真惹急了他,与方多病一走了之是最好的结果,要是一时兴起,集结旧部,杀进皇宫…… 他碧茶未解时尚且无人可以与他抗衡,如今他碧茶已解,要是他一心想要与朝廷为难,皇宫内院无人可敌。 想着不由放缓了语气,恢复了娇俏可人的语气,“李先生,你就放过方多病吧!他大好儿郎,本应为国效力,有大好前途。可是与你在一起,你能给他什么?” “我什么都不用他给!”忽的方多病推门而入,刚才李莲花将他支走,他就知道这老狐狸又想撇开他,独自面对公主的刁难,虽出了房门却并未远离,只在门口偷听。上了那么多次当了,他早就不是一年前的那个毛头小子。 “什么都不用他给!”昭翎公主一怒之下立时起身,凳子无意间被带倒在地,倒在脚边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不提功名利禄,只说子嗣,你们二人能有子嗣吗?等你百年之后何人为你捧丧驾灵?何人祭祀你方家列祖列宗?” “昭翎,你何须如此?”方多病冷笑一声,他的身世,大家心知肚明,“你应该知道!我本就不应再有子嗣,朝廷逆犯之子,本应自绝于天下才是,你何须如此为难我?” “方多病,你,你别不知好歹!”昭翎公主毕竟从小娇生惯养,自小也没有人敢如此大胆,不由紧咬银牙,“尚主有什么不好?自然会有人为你安排一切,至于你的身世,也不会再有人知道!” “我不需要,如今不过是苟且偷生,投身江湖,却能为这天下做些实事。”想到单孤刀做过的事儿,方多病也曾暗下决心,要将生父做过的糊涂事由自身补偿,“江湖儿女,天为被地为毯,仗剑江湖,打抱不平,死于歹人之手只怪我学艺不精,但凡有运气活到天命之年,无非是一捧黄土而已。” 只是他并未与小花说过这个打算,也不知道李莲花会不会陪他在这江湖中行走,打抱不平。 犹豫间,方多病只偏头看了一眼还坐在桌旁的李莲花,这人正捧起一杯茶盏,看似悠闲,只有方多病看见了那微微轻颤的手,“至于方家列祖列宗,我爹我娘,自有安排!” 昭翎此时已是气急,将手中茶盏掼在地上,想起昨天晚上的经历更是生气,立时高声喝道,“出去,你出去,你们都出去!” 方多病再不多言,只走到李莲花身侧,伸手将他手中茶盏拿过来,放在桌上,拉着人站起来,就这么牵着他离开了昭翎公主的房间,只留下小公主一人坐在房中,想着心事。 昨日离开天机山庄,昭翎和璃儿坐在马车上,此时的她还未死心,只是不知道要如何与方多病诉说心中情谊。 这些时日,方多病躲着她的借口总是那个,说他方多病已经有了心上人,她可不相信,什么心上人? 这些时日,谁人不知天机山庄少庄主满世界寻找那李莲花,他哪有时间去结交旁人? 说是心上人,她来天机山庄几日了,可连半个陌生人也未见过,又是哪里来的心上人? 一路坐着马车,总是想着方多病说的什么心上人,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些方多病推脱的借口。 越想越生气,这天下的女子如今哪个比得上自己这堂堂的公主殿下! 在天机山庄,她要顾忌公主脸面,不能做出出格之事,这回宫的路上,没了那些丫鬟仆从和那些天机山庄里方多病的那些亲眷,有些事情办起来才更加方便。 想起方多病的那些亲眷,就心烦,早就想要避开这些碍事的眼线。 尤其是方多病的小姨,竟是自己走到哪她跟到哪。 方多病陪着逛花园,那小姨也要在场,逛集市,那小姨也总在身边,倒是方多病离得有八丈远,想要和他好好说话,都没有机会,更别说独处了。 今日,终于能甩开天机山庄这一众人了。 到了这小客栈,晚上拎一壶好酒,与方多病彻夜畅谈,若是能进一步,生米煮成熟饭,回宫说服父皇也是手到擒来。昭翎此刻就在后悔,要是在女宅之时,就将终身定下,现在岂不是容易的多。 晚间,好不容易支走璃儿,她拿着一壶好酒,只身前往方多病的房间。 还未走近,先听见房中有人调笑,停下脚步,站在走廊上侧耳倾听,眼见方多病房门将要打开,怕被发现,一闪身进了旁边空房,进了房间倒是有些后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 可惜,已经如此,只好竖起耳朵听着隔壁方多病那间房间里的响动,原来方多病是出来叫水。 小客栈,条件简陋,隔音不好,昭翎默默地听着,半晌之后,倏地睁大了眼睛,她听见了李莲花的声音。 第41章 心气 昭翎静下心来,细细思量,李先生出现在这里,倒也正常,不放心旅途多变,偷偷护送也是有的,可偏偏她听见了二人聊天的内容,惊讶之余突然醒悟。 方多病真的有‘心爱之人’,居然是他,竟然是李莲花!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盘算之事已然落空,记挂着璃儿也快回来,不敢再耽误时间,只好缓下心神,这才回房。 璃儿打了水回来,洗漱已毕,昭翎躺在床上,竟是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方多病,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这李莲花,这人可真真是个祸害,身有南胤和皇室双重血脉,不仅会威胁父皇的皇位,还会动摇国本,碧茶已解,偷偷躲起来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还要出现在这里? 现今还来和她抢人,这如何能忍? 无论如何,她不能看着方多病被这个人毁掉前途,就算不能共偕白首,可方多病大好青年,岂可将才华湮没,白白浪费这大好年华? 本想一路上借机发难,恰巧今早就发现了这衣柜的不同,还想他们找不到人自会离开,只要他们离开这屋子,那时便偷偷溜走。 溜走之后再如何做,昭翎倒是没有想好,只觉得现在不能回宫,不能让他们如此容易的摆脱自己。 可这李莲花居然这样的好眼力,一下就发觉这衣柜的秘密。 昭翎此时心乱如麻,看方多病的态度,倒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可是,谁又知道,她昭翎,这一心只为了他方多病! 这厢,方多病与李莲花离开昭翎的房间,二人忧心此时无人看守,公主若真有三长两短,那真是有口难辩,遂并未离去,只守在门口。 一出公主房门,方多病便立马黑了脸,松开牵着的手,又狠狠瞪了李莲花一眼,抱臂站在门口闭口不言。 李莲花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觑了觑身边人的脸色,又想伸手去牵住小宝的手,却被黑着脸躲开,想要说些什么,又怕屋中公主听见,只好也闭口不言,一同当这不会说话的门神。 璃儿拎着餐食回来,只见自家少爷黑着脸站在一边,她也不敢多话,也不敢进屋去,只好站在少爷面前,却拿眼睛瞟向一旁的李先生。 李莲花心中叹了一口气,倒是自己连累这小丫鬟了,只伸手接过璃儿手中餐食,勾了勾唇角调整了一下表情,笑着开口,“璃儿姑娘,再麻烦你一件事,请你去将章程找来。” 璃儿看了看少爷脸色,迫不及待的答应着就往楼梯间跑去,现在她可不想呆在少爷面前。 一眼便知,现在的少爷心绪不佳,正憋着火气,晚走一步就要火山爆发。 等璃儿离开,李莲花方回过头来,朝着方多病勾起唇角,扯出一个笑容。 方多病看见这笑容,先是愣了一愣,立刻脸色又黑了几分。 这个笑容,他太熟悉了,这个心虚的笑,每次和阿飞说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儿时,事后,他都会露出这个讨好又心虚的笑。 想着之前不知李莲花身份时,还傻傻跟着他跑的自己,方多病又有些生气。 这个老狐狸,一天两天,背着人,算盘打的乒乓响! 黑着脸,手臂也越抱越紧,要是尔雅在身边,高低得砍点什么才能解气! 不多时,璃儿带着章程回来,李莲花将手里的餐食还给璃儿,又笑着开口,“璃儿姑娘,你进去吧!公主就在房中。” 璃儿不应,只和章程站在方多病面前,等着少爷吩咐。 李莲花看着面前这主仆三人,大眼瞪着小眼站在这走廊中,心中好笑,面上并不显露半分,只好又轻声对璃儿说,“公主饿了,你进去陪着她吧!” 璃儿本不敢动弹,可看见自家少爷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这才绕过少爷推门进屋去了,留下章程还站在方多病面前。 “章程,以后也要麻烦你守着公主,她再说什么你也不能离开。”李莲花看着面前的章程,这个侍卫一看就是天机山庄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精神,也认真,“要是公主有什么需要,你及时来告诉你家少爷。” 方多病听他交代事情,也不打断,只是朝章程点了点头,表示一切事情听李先生吩咐,自己一言不发转身回房去。 进了房间,方多病背朝着房门,坐在桌旁暗暗运气,这股邪火倒是越烧越旺。 等了半晌,也不见李莲花回来,正要起身出门寻找,只听见耳边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一心想摆明态度,只背对着李莲花端正坐好。 “小宝,这里的包子点心真不错,你快尝尝!” “你,你哪里来的这些吃的?”方多病一脸诧异,怎么李莲花还有心思上街去买餐食,这么短的时间,他又怎么回来的这样快,这一打断,心里的火气倒是消了一些。 “你刚走,璃儿就给我送了这些出来。”李莲花指了指那包好的餐食,拎起桌上的茶壶,先给方多病倒了一杯茶。 看着这杯倒好的茶,方多病心情又好了一些,只还是端坐于桌前。 眼看着忙前忙后摆碗筷的李莲花,那无名火又消了一些。 看着这手,方多病不自觉伸手过去,将那双忙碌的手按住,拉在手中,让他坐在身边。 “老狐狸,你刚刚将我支走,单独面对公主,可是有别的解决方法,还是想答应她什么事情?” “啊~?什么事情?”李莲花状似回忆,扶了扶额头,“没,没什么事情啊!” “你又和我装傻?!”方多病皱了皱眉头,每次小花心虚的时候,都是这副表情,“你是想像李相夷一样好勇斗狠,杀进皇宫?还是……” 想到此处,方多病只拿那一双妙目盯着李莲花的眼睛瞧,在出口的话不觉中带了一点儿哭腔,“还是想将我让与旁人,就像你让出忘川花那样!” “小宝,我绝没有将你让与旁人的意思,”李莲花最见不得这双眼睛含泪,回手握住面前人的手,伸手抹去小宝眼中的泪。忘川花这件事现在倒是没有印象,不过记忆这件事儿,他深深知晓,现在不能强求,只好将此事放在心中。 “我只想和公主谈谈,她虽是年少,但并不是不通情理,况且她心悦于你,就像你说的,公主是个好姑娘。” 方多病‘嗯’了一声,将头埋进李莲花怀中,伸手搂紧了李莲花的腰,眼泪却不受控的落了下来。 他并不怕具有李相夷性格的李莲花真的杀进皇宫,或是和他隐姓埋名的逃亡天涯,他害怕李莲花打着为了他好,为了天机山庄好的名义,再一次被抛下,被让出…… 第42章 机关 李莲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本是想和公主说明情况,武功已经恢复,再不会惧怕宫中的大内高手,等公主将心中郁气抒发出来,再将他与小宝之事全都告知,没想到方多病只听见屋里动静稍微大了一点儿,就这样闯了进来。 “小宝,别哭,你放心,我说话算话,说了与你不离不弃,便不会抛下你一人,更不会将你让给谁!”李莲花顺着怀中人的背,小声哄着,“况且,你并不是死物,怎么会听我的话?” “以前的我,我不敢叫你原谅,但是却希望你能理解,毕竟那时的我,没有未来……” 话还未说完,又被方多病伸手捂住了口,李莲花看着怀中人眼中的心疼,却灿然一笑,伸手将这方多病的手握在掌中,继续说着他心中所想,“以后,要是我有这种行为,你尽可以不听话,只牢牢抓住我。” 说话间,李莲花轻轻放开怀抱,伸出食指托起方多病的脸,看着这双还在流泪的眼睛,笑着眨眨眼,“我要是又犯了这样的错,任你打骂!” “我可不要,到时候用天机锁将你锁在身边!”方多病这才止住眼泪,打骂有什么稀奇,打坏了还得他亲自照顾,骂又骂不过,何苦自寻烦恼,惹怒了直接用天机锁锁住,让他藏无可藏,无处可躲。 又觉得这人有些杞人忧天了,李莲花早就药到病除,这天下的人,谁还能威胁他?! 看着面前人转悲为喜,李莲花这才伸手将方多病脸上的泪痕抹去,又轻声开口,“小宝,快吃早餐,一会儿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什么?”方多病一脸不解,吃完早餐自然是早些上路,却还有什么事儿要做? 李莲花但笑不语,牵着方多病站起身来,领他来到衣柜面前。 方多病何等聪敏,立刻便知李莲花是何用意,不用他多言语,伸手打开衣柜门,果然这衣柜和昭翎公主那间房间一模一样,伸手推开那衣柜背板,方多病只身进去,好悬没被气死。 这衣柜在隐蔽处,不知被谁掏了个窟窿,这窟窿正对床铺,要是有人隐身此处,无论是在这屋中说些什么,甚至夜半之事,这衣柜中人也可看的清清楚楚。 方多病立时跨出衣柜,伸手就将挂在床边的尔雅握在手中,口中直骂‘黑店害人’,想起昨夜,不由的更加怒火中烧,竟是半刻也不想等,他只想冲出房去,现在就去找店老板算账。 “冷静!” 李莲花眉头紧锁,早知现在就不将这密辛让他知晓,先让他吃了早点再说此事,小宝此时已七窍生烟,别说早点了,不去杀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不觉心中暗暗摇头,放缓语气劝道,“沉住气,现在护送公主回宫才是大事!” 方多病此时剑已出鞘,眼睛转了两转,手握着剑柄只是发抖,可也知道莲花所言非虚,要是不能将公主尽早送回,这次可不是天机山庄一庄的人命可以解决,只好面红耳赤的站在原地。 “此处离天机山庄不远,可有你家的分铺开在此地?”李莲花不疾不徐的说出心中所想,“这件事儿,并不是江湖事,理应归朝廷管辖,百川院不便参与,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由你家留在此处的管事报官。” 想了一瞬,又补充道,“等咱们动身了,再报官,要是此处没有你家的产业,那先给你娘送信,下午就派人过来,假装住宿,明日报官!” “什么你家我家?”方多病心中赞同李莲花的主意,却不满他的言语,“你已经和我成亲了,这是咱们家的产业!我娘也是你娘。” 李莲花尴尬一笑,摸了摸鼻子,也不言语,只上前去,将尔雅收好,亲手挂在床头,拉他在桌前坐定,将茶水喂至他口边。 方多病一脸不解,可还是就着那茶碗饮了一口,就看见小花笑吟吟的看着他,一时脸红心跳,伸手夺过那茶盏,一口将那茶水饮尽,又添了一杯,放在手边。 “先吃饭,我已经交代过璃儿了,今天早上先在此处休整半天,待咱们将这里的事情了了,再出发!” 说着话,李莲花将桌上的包子,夹了一个放在方多病的碗中,皱了皱眉头,这包子放了半天,半温不凉的,又摇了摇头,竟将那包子又放回纸袋中,只将桌上的餐食尽数收拾起来,一并擦干净桌上的水渍。 方才,方多病见李莲花给他夹了一个包子,刚想也给小花夹一个包子,看见他将那包子收回袋中,有些吃惊,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着小花手上动作不停。 想开口询问,见他开始收拾桌子,还在心中感叹,怎么收拾的这么快?就连桌上的水都擦干净了。一时之间到不知道要问什么了,只好瞪大了双目看向他。 “凉了,不吃了,等你收拾好,咱们去街上吃。”说了这话,似有想起什么,李莲花又开口问了刚才那个问题,“可有产业在此处啊?” “需要去街上看看,方才知晓。”方多病有时觉得他娘真是颇具投资眼光,如今天机山庄的产业遍布天下,他也不知到底有多少,都在何处,估计他娘也记不清楚,不如直接去看来的便捷,“要去看看有没有天机山庄的标识,才能确定。” 嘴上说着话,可心里却想着小花说因为食物凉了不宜入口,要上街去吃新鲜的,只觉得这活法有些过分精致,可想到以前的李莲花也是这样为人处事,这点儿小事儿也就不足为奇。 明明他与阿飞借住在莲花楼时,可以用干粮充饥,可莲花依然一天三顿饭照顾的妥妥帖帖,方多病只觉得这人有些矫情,还总让自己试菜,那菜做的好吃也就罢了,可惜呀!那菜的口味,要是他说还不如街边的凉馒头。 虽然那饭菜的味道一言难尽,可李莲花想要好好生活的态度却是清晰明了。 这就是李莲花,有傲骨,穷且精致的李莲花! 想想后来李莲花丢了的那段日子,方多病一路寻人,也一路在心中思念那饭菜的味道,难吃都难吃的与众不同…… 方多病在回忆莲花楼的往事,这边李莲花也有些心不在焉。 小花很忧郁,可这忧郁却只能自己解决,却不能和身边这人吐露分毫。 天机山庄这样家大业大,也不知道彩礼该准备多少,又准备何物,看了一眼床边挂着的那柄‘尔雅’,只那剑柄上的玉坠,都不知道要值多少? “小花,别愣着了,快来帮我束发!”方多病早就起身换好衣服,坐在了妆台前,等了半天也不见小花跟过来,只好出声提醒,“你不是说,早上还有事情要做嘛?!” 第43章 经验 “小花,你是如何知道公主藏身在衣柜中?”方多病有些想不通,按说他熟识机关,这衣柜他也没看透其中原理。 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李莲花,此时的小花正认真的帮他打理头发,按说他也应将头发放下才是,可小花却喜欢他戴发冠的样子。 “我不知道啊~,”李莲花嘴角上翘,只专心帮小宝戴上发冠,“只是拉你在那屋中聊聊天,说几句闲话罢了。” 有时候,方多病看着小花露出这种狐狸样子,心中就会生气,可这话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要称赞他几句又觉得他这是投机取巧,要说他滑头,可这滑头却恰到好处,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小宝,一会儿想吃什么?”说着话,李莲花拍了拍方多病的肩头,示意他头发已经梳好了,可以起身,“还是等中午一块吃顿好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公主没有走远?”方多病心中还是不解,站起身来,回手将李莲花按着坐下,也为他束发。 现今为了行走方便,小花还是李相夷的打扮,方多病左看右看,都觉得小花这样打扮不太顺眼,心中暗想,一会儿上街,去成衣铺子给他买两身宽袖青衣,让他换上。 “我也不太有信心,直觉如此,就是碰碰运气……”话还没说完,李莲花只觉肩头一紧,被硬掰着转过身去,入眼的就是小宝那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你以前都是靠运气和直觉办案的嘛?这天下第一也是靠运气得的?”方多病心中愕然,这实在与他从小受到的教育相悖,办案不是要靠强大的推理能力和敏锐的观察嘛?这莲花这样晃晃悠悠,也能得个天下第一刑探的美名? “要不你叫我声师父,我将经验传授给你,如何?”话一出口,李莲花顿时后悔不已,但这话为何就这样脱口而出了,想着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 “那不如我给你五两银子,反正你李神医看病也只收五两银子,这探案的经验嘛?也和诊病差不多吧!”方多病听他又提叫师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当初是自己求着要师承,他非不认,如今却只要有机会就想占便宜! “内部流通有什么意思?!”李莲花点了点方多病的额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唇角,看少年还在呆愣,径直亲了上去,等一吻毕了,方才开口,“这个,抵五两银子。” 方多病现下被这一吻扰的心烦意乱,可这里不知什么情况,又不能真的和小花在这儿做些什么,只好红着脸站在原地,听李莲花说这‘五两银子’的经验。 “凡事呢,先别着急~!”李莲花注视着面前人红了的脸,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先诈他一诈,诈不出来,唉~,再想别的办法!” 被这话气的血液倒流,方多病的脸也不红了,只心跳加速,这回是气的,这个李莲花,真是老狐狸,“不行,这答案不值五两!你这是偷懒。” “那这法子也要分对象,要是阿飞,就不管用咯!”李莲花摊了摊手,好心的又送了一个答案。 “那,那阿飞要怎么对付?”方多病心想,要是老狐狸肯说,他也能争一争这天下第一。 “这,就是下一个答案啦,这个答案五两可不够!”再不管面前人面色如何变化,李莲花只站起身来,招了招手,待到方多病附耳过来,这才嬉笑着说,“走吧,我的小少爷,肚子不饿吗?” “你,你个老狐狸~”方多病心想,栽在这人手中真是正常不过,回手拿过外裳,替他穿好,二人这才出了客栈,往集市去了。 这小镇,虽说人口不多,可不知是不是与天机山庄相邻的缘故,倒是十分热闹。 李莲花四处察看,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好吃的食物,新奇的玩意儿,一会儿吃过朝食,买了给方多病戴在身上,旅途中也好吃用。 方多病也在细细打量,他在寻找天机山庄的印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刚才在客栈已经给天机山庄送了信,这小镇上最好是有自家人,才好行动。 不多时,方多病便在此处找到了天机山庄的标识,现下也不再着急,只领着李莲花在一家馄饨小铺坐下,也许是这小镇中人见这二人俱是剑客,他二人身边倒也没有闲杂人等,一人一碗小馄饨,边吃边聊,待解决了口腹之欲,方才起身。 “李先生,好巧。” 二人刚进这家天机山庄名下的胭脂铺中,只听一清朗女声传来,还未答话,见一粉衣女子疾步走来,向李莲花深施一礼,又与方多病行礼,“少爷好~。” 方多病定睛一看,又瞄了一眼身边的李莲花,心中不虞,可也抱拳拱手,回了一礼,退至李莲花身后站定。 “西妃姑娘,好久不见。”李莲花赶紧回礼,怎么这样巧?也后退一步,只与方多病并肩而立。 西妃看见这二人眉眼间的官司,还是如同在女宅时那般知情达意,“我与一众姐妹被营救出来,有家有业的都各自回家,我孤身一人,无处可去,还要多亏小少爷心善,天机山庄这才收留了我,并将我安排在这里,经营这一家小小的胭脂铺。” 李莲花不由摸了摸上唇,心说这道也算得人尽其用,怪不得天机山庄产业如此兴隆,西妃女宅出身,那里的姑娘们制作胭脂的手艺可是天下无双。 方多病斜眼旁观,见李莲花这副尴尬模样,想起女宅时二人中招,还有未付之约,又想起第二日早晨,西妃贴心的为李莲花准备斗篷时,他脸上也是这般神色,不由脸色微变,语气也生硬起来。 “此处除了你这里,可有别的产业?” “有的,里正就是天机山庄出身。”西妃微微颔首,她深知东家问话,知无不言的道理,至于原因,东家不说,她绝不多口。 方多病点了点头,只要来纸笔,用天机山庄专用信印给里正写了信,又着西妃遣人送出,如今只想快事快办,拉着李莲花就想离开,只听李莲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西妃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可否帮忙?” 第44章 惊喜 “西妃姐姐~” 昭翎公主看见李莲花身后站着的西妃,乳燕投林般闯入西妃怀中,喊着西妃的名字哭了出来,这一次出宫与上一次被抓到女宅时大不相同,去天机山庄的路上有多兴高采烈,如今就有多难过。 看见了西妃,倒像是终于遇到了能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自从到了天机山庄以后心情就没有好过,回宫这一路上更是令人难受。 “公主殿下!”西妃口称公主,想要行礼,可如今被昭翎抱住,倒是动弹不了。 “不用多礼,你叫我清儿吧!”昭翎抬头看着西妃的脸,自从女宅案结束后,她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她也问过杨昀春,可能是父皇交待过,他们都不肯透露女宅这些姑娘的下落,说是要保护这些受害者,让漫山红就消散在那茫茫的山野间。 “清儿,你这一年过得好吗?”西妃把着公主的肩膀,将昭翎从怀中轻轻推开一点儿,伸手抹掉昭翎脸上的泪痕。 “姐姐~,我,”昭翎待要说明原委,只见李莲花和方多病还站在门口,方多病左手拎着一个包袱,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尔雅挂在腰间,右手持着一个大大的草编的蟋蟀,那蟋蟀用木棍挑着,一跳一跳的十分灵动,可现在她看见方多病和李莲花就心中有气,不由开口斥道,“你们出去,到时我会按时出发的!” 方多病看了身边李莲花一眼,正准备扭头离开,又听昭翎唤到,“方多病,你,等一下,把手里的东西留下!” 方多病一脸诧异,看看手中包袱,包袱里是刚刚买的点心,准备路上充饥。右手中那只蟋蟀,这是李莲花刚刚在集市上给他买的小玩意儿,他正准备收起来待回到天机山庄也收在天机柜中。 现在他到不知公主要他留下哪一个,狠了狠心,想将包袱留下。 两步走到桌前,想将包袱放在桌上,转头离开,又听见昭翎的声音响起,“不要包袱里的东西,要那蟋蟀!” 方多病皱了皱眉头,这个他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刚刚在镇上,他只是瞟了一眼小摊上的这个蟋蟀,小花就笑着掏钱帮他买下,本来也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可这是小花时刻想着自己的心意,这他如何舍得?! “小宝,给公主吧!”李莲花内心叹气,刚说公主是孩子心性,这样看来小宝也差不多,都是孩子性格,这样一个草编的蟋蟀,现在他倒是舍不得了,看小宝还在犹豫,只开口叫了一句方多病的名字,“小宝。” 方多病实在不喜欢李莲花这样哄孩子的语调,刚才只是不舍,现在是心内有气,将那蟋蟀放在桌上,转身离开,这个臭莲花,天天就知道欺负人,总是这样,就这样喜欢委屈自己人! “公主殿下,西妃姑娘这一路上会好好陪着你,你们可以慢慢叙旧,午饭过后,咱们就出发!”李莲花心内摇头,可是必须要将话交待好了才能去追小宝。 等他二人离开了,昭翎也不去看桌上的蟋蟀,只拉着西妃坐在椅子上,一直叽叽喳喳的说着离别的往事。 方才在胭脂铺中,西妃听到李先生说要她帮忙,还有些诧异。 如今她能帮什么忙呢?不过是一个小小胭脂铺的管事。 可也算是天机山庄中人,虽然没有签下卖身契约,可是还要靠着天机山庄照应才行,所以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只好去观察自家少爷的神色。 方多病板着一张脸,不知李莲花要请西妃姑娘帮什么忙,只等在一旁,侧耳倾听。 “在下想请西妃姑娘去见一位故人,要是这这店铺不忙的话,也想请姑娘陪同前往京城一趟。”李莲花看西妃神色,不等她开口,直接说出了请求,他也只是碰碰运气,要是西妃不肯,这件事情也就作罢,公主现在心绪不佳,要是西妃肯照拂一二,这一路上也会顺利不少。 西妃其实心有不愿,她不愿再见故人,在女宅的日子,她不想再想起。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太平日子,她也不再幻想能碰见良人,只想安静生活,故而有些犹豫。可想到李先生不会提出无理请求,决定开口询问清楚,再做打算,“谁?去见谁?” “清儿来了此处,如今我们要送她回去!” “清儿!”西妃眼睛一亮,随即又去看向方多病,只见少爷脸上不见半点开心,反倒李先生提到清儿之时,稍微皱了皱眉头,当即知晓,这少爷和公主的婚事是不成了,只是不知道昭翎公主来天机山庄目的为何,是为了挽回婚事吗?还是要来追究责任? 李莲花只微微颔首,这西妃与昭翎公主也算是同甘共苦过,只是不知西妃肯不肯再见公主殿下,“若是西妃姑娘不愿,或是店铺繁忙,抽不出时间,在下也不便勉强,只是……” “李先生客气了,西妃得您二位搭救,没有什么可报答的,只要先生需要,西妃自当全力以赴。”西妃颔首。 如今她靠天机山庄庇佑,天机山庄无事,她才能得平静生活,即使不提天机山庄,就是女宅中事也当报答,况且昭翎公主天真可爱,女宅也是因为有公主庇佑,大家才能真正脱险。 “只是想姑娘陪着清儿,这一路上可以与她聊天解闷。”李莲花眼神一暗,公主此时需要旁人开解,小宝这执拗性子,是不肯说软话的,自己也牵扯在这事件中,说话也没了可信度,如今西妃倒是合适的人选。 他此时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实在不想再卷入朝廷纷争,也不愿江湖再起硝烟,“等将公主安全送回宫中,在下自当送西妃姑娘回来。” 至此,李莲花与西妃约好在客栈见面,此时这小镇上所有事情都已处理完毕,才领着小宝采买一些旅程所需之物。 西妃安排好了胭脂铺,交待了自己要离开几日,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找到这间客栈,在门口偶遇了恰巧回来的二人,为了节约时间,方多病才拿着刚刚买好的东西,领着西妃来见昭翎公主。 却不知为何,公主会一眼看中方多病手中的草编蟋蟀。 李莲花追着方多病回了客栈中他们自己的房间,方多病回屋,只冲到桌边,手执茶壶,将早上那已经凉透的茶水一气灌入口中。 两步走到方多病身边,李莲花只喊了一声‘小宝’再不吭声,等方多病回头,才从袖中摸出另一只草编蟋蟀,在面前人眼前晃了一晃,方才引得面前人真心一笑。 ----------------- 周五加更,感谢大家这一周的陪伴、礼物还有评论,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45章 良药 “你个老狐狸,又是什么时候买的?咱们一直在一处,我怎么不知晓?”方多病伸手抢过那只蟋蟀,拿在手中把玩,只看着面前身着青衣之人,心中感慨,还好刚才给他买了新衣,让他换了衣服,要不然这蟋蟀也不知要藏在何处? 李莲花只伸手将人搂进怀中,弯了弯嘴角,“这蟋蟀编的不结实,看着好看,颠两下就散了,多买一只,给你备着,等以后闲下来了,我自己编一个给你玩。” “你还会这些?”方多病有些不相信,李相夷的时间都用来练武了,哪有时间学这些玩闹的东西。 “李相夷是不会的,我小时候学文练武时间都不够用,师父虽说不赞成我这样刻苦,可他老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有功夫去哄孩子!” 李莲花想到师父,心中一阵感慨,除了和师娘斗气,师父也就只有喝酒这一个爱好了,云隐山的好酒都是师父自己酿造的,“可李莲花会呀!” 方多病有些沉默,李莲花的生活他可以想到,连发簪都是他自己一点一点削出来的,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问道,“你变成李莲花那时都多大了?学这些干什么!” “走街串巷的行医,总会遇到些不爱吃药的孩子,我可不能辜负别人五两银子的诊金啊!” “好啊你!你还真把我当孩子哄呐!”方多病气的跳脚,他就知道,李莲花刚才那个口气就是在哄孩子,小小发了一下脾气,自己到先不好意思了,“我就是不想你委屈自己……” 李莲花有些不解,刚才明明就是委屈了小宝,“小宝?”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想,只是你这样让着别人实在是不好,公主也不是小孩儿了,怎么看上别人的东西,别人就非得给她呐?”方多病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眉头也皱了起来,“你要是还是李相夷,一定会坚持对的事情,要是没有跟我在一起,也不用看公主的脸色!” “小宝,你忘了那把小木剑了吗?”李莲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让小宝坐在自己腿上,“那把小木剑其实也是我的心爱之物,当时送给你的时候,我也肉疼呐。” 说着话,从方多病的靴筒里抽出那把小木剑,“你看上面刻的名字就知道我下了多少功夫!” 方多病将那木剑拿在手中,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莲花怎么知道这木剑一直被随身携带,还被自己藏在靴筒中? “可是,那时的你更需要这把剑,”接着李莲花生怕方多病误会,开始解释,“送给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孩子,而是因为那时的你很沮丧,被师兄训的抬不起头来,我不喜欢,我只想你能看到未来,才能好好吃药,努力练武!” “莲花!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方多病听他这样说,倒是出人意料,他还以为坐在轮椅上的方小宝只是李莲花漫长记忆中一个模糊的轮廓而已。 “本来是忘了的!”李莲花竖起手指,在方多病眼前晃了晃,“可是解毒之后,我好像回到了东海大战那一年,李相夷的事情历历在目,这小木剑也好像刚送你不久的样子!” “你,你怎么这样?!”方多病鼓起了腮帮,表示自己的不满,伸手捧住了李莲花的脸,“你应该说,你方多病对于我李莲花是与众不同的,你的一切我怎么会忘记?!” “哈哈哈~,小宝哥!你可真是厉害,这情话张口就来呀!”李莲花大笑起来,这个小宝,“在国子监读书就是天天看话本吗?” 方多病被他说的面红耳赤,确实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看过不少话本,但是也以李相夷的故事居多,想起那时看的李相夷逛花楼的故事,现在还心跳加速,没想到话本的主角现在就在自己身边,还成了自己的枕边人。 “同样的道理,给孩子们小玩具,骗他们吃药,是为了给他们治病,”李莲花看着怀中人红透了的脸,忍着不亲上去,还是将话说完,“公主呢,现在就是那些不好好吃药的孩子,只要公主能迈过这个坎,放过咱们,放过天机山庄,她要什么,我都尽力帮她取来!只有你,我不能让给她!” 方多病刚才听到他说公主要什么都给她,吓了一跳,心想老狐狸不会是又想骗人,结果他说出那最后一句话,才真真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俯身就贴上了心上人的唇。 还好李相夷十分耿直,耿直到真心被人视而不见,这才能让他在隔了这么多年后捡到这个千载难逢的至宝李莲花! 中午吃完了午饭,按时出发,西妃和昭翎公主坐在马车里,璃儿和章程坐在一处赶着马车,李莲花和方多病骑马跟随。 昭翎手里拎着那个草编的蟋蟀,看着这蟋蟀一晃一晃的上下跳动,心里想着这蟋蟀要是方多病心甘情愿的送给自己的,那该有多好! 西妃坐在一边,早上李先生和少爷离开之后,公主倒是和自己聊了会天,只说她和少爷的婚事是完全没有希望了,她很难过,但是却没有说原因,这原因西妃却猜到了。 在女宅时,西妃已经感觉到少爷对李先生过于依赖了,只是没想到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们二人已经在一起了,只是不知道庄主知不知道,可看少爷能大摇大摆的在天机山庄的地盘和李先生出双入对,昭翎公主这是刚刚离开天机山庄,又这样心情沮丧,就知晓庄主应该是知晓并同意了的。 这‘情’之一字,就是要两厢情愿才好,单相思即使强迫对方同意,那又能走多远呢?日久天长,无非是怨偶而已。 心中想着,嘴里难免会说出一些劝解的话来,只是这小公主目前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西妃也不知道这昭翎公主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多少! “姐姐,你说爱上一个人,到底应该是什么感觉?”昭翎想到今天早上方多病不肯将这蟋蟀留下的时候,李莲花的语气,她想要是自己,肯定不会爱上李先生的,谁会喜欢总是逼着自己将心爱的东西让出去的人呐! 西妃听见这个问题,倒是有些沉默,她想起了自己当年的事情,爱情是什么呢?爱上一个人到底又是什么感觉?好像无法形容。 第46章 包子 “我想,爱上一个人,就会要他高兴吧!”西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接着皱了皱眉头,“可是要那个人也爱你才行吧!要是他总高兴,而你总觉得不高兴,那这爱还不如没有。” “爱一个人不就是要想尽方法的得到他嘛?”昭翎皱了皱眉头,父皇和那些远房的表哥们不都是这样的嘛?怎么和姐姐说的不一样。 “只能得到人,得不到心,那这爱还有什么趣味?!”西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其实希望小公主可以不要懂得,就这样永远无忧无虑的过下去。 况且,天潢贵胄何须懂得情爱,不过是自苦罢了,昭翎应是下任女帝,以天下苍生为先,情爱不过是过眼烟云。 可这话不应由自己告诉她,西妃不由心惊,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可多嘴多舌,否则惹祸上身,悔之晚矣! 想罢,西妃不再多口,只坐在一边看着公主赏玩手里这只草编蟋蟀,感慨这公主也是命苦,碧玉年华就要将这天下扛在肩上,也不忍打破她如今不多的天真烂漫。 马车走走停停,快到黄昏时分也不见城镇,方多病看向一旁的李莲花,用眼神询问,是否就近扎寨,见李莲花微微颔首,这才出声,“章程,再走一会儿,赶在天黑前扎营,明天早起赶路。” “好勒。”章程答应了一声,收起马鞭,让马儿慢慢减速,等走到平坦之处停下休息。 李莲花见这侍卫回话干脆,也不由欣喜,看向一旁骑在马上的小宝,那眼神中尽是自豪,天机山庄人才辈出,人杰地灵。 方多病感觉到了身旁人的目光,不由挺直腰背,越发神采奕奕。 夜半在树林里露宿,对于江湖客来说十分习惯,可这一回,方多病却十分谨慎,特意交待了璃儿,一定要时刻跟在公主身边,这才稍稍安心。 李莲花坐在篝火边,将刚刚洗净的石板放在火旁,拿出一罐猪油,均匀的抹在石板上,这才将早上的包子和馒头一一放在石板上加热,没一会儿,油脂的香气散发开来。 刚刚还有些心情烦闷的昭翎也不由自主的坐在了篝火旁,等着开饭。 “李先生,这样会不会引来猛兽?”章程看着这篝火皱眉。 “没关系。”李莲花抿唇微笑,看了看围在火边等着开饭的小宝和公主,只觉得晚上这顿太素了,中午竟然忘了买些肉食,“刚好加菜。” “那我去河里摸几条鱼回来?”章程提议,本来是想凑合一顿的,结果被这包子的香气引得食指大动。 “不行,不能单独行动,今晚我们要聚在一起!”方多病看着石板上的包子,头也不抬的交待,夜黑人静,又是在树林中,谁走岔了路,丢了都很麻烦。 李莲花心中安慰,看向小宝的目光,更加自豪,这鱼嘛!去抓几条也是可以的,“小宝,想吃吗?” “不想!”方多病想也不想的拒绝,野外的鱼,收拾不好,土腥味太重,他不太相信李莲花的手艺。 “我想!”一旁的昭翎公主声音更大,有些赌气。 西妃轻轻笑了笑,拍了拍公主的手,小声说了什么,昭翎一愣,不再开口。 一旁的璃儿似是想起了什么,立刻起身,去马车上取了早上买好的特产小吃,递给公主,还特意将那草蟋蟀也拿了出来,逗着公主玩笑。 众人皆不再言语,石板上油脂受热,煎着包子发出‘滋滋’的响声,不多时,那包子和馒头就被煎出酥脆的底壳。 李莲花拿出一双筷子,将包子用刚刚准备好的树叶包好,递给身边的小宝,又用眼神示意大家不用客气,自便就好,这才自己也夹起一个包子。 一边的昭翎公主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李莲花,倏地又将目光转向方多病,只见这人一片从容,好像一点儿也不关心李先生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掏出了这双筷子? 方多病接收到公主的目光时就想发笑,只是被自己生生忍住。 掏出一双筷子有什么稀奇,那么长的钢针不是说掏出来就掏出来了。他曾经背着李莲花检查过莲花楼里的那些衣物,却没找到半点机关暗袋。 有时候他都有些怀疑,这李相夷是不是兴趣过于广泛,这江湖戏法也学过几招?! 方多病也很好奇,想等回了天机山庄,一定要搞清小花到底是学的什么戏法?自己是不是也要学上两招,别的不说,用来唬人也是好的。 正要将包子放进口中,又听见莲花闲闲的声音响起。 “笛盟主,你不饿吗?站在一边看着有什么趣味。” “阿飞?”方多病左右张望,没看见笛飞声人影,只好一脸期盼地看向李莲花,见这人包子还夹在筷子上,一派悠闲模样,“莲花,阿飞来了?他出关了?” 李莲花手腕使劲儿,筷子一动,那包子向笛飞声藏身之处飞去。 “我说,你有病吧!这么烫,你就这样抛过来?”笛飞声大步出来,那包子在双手间抛来抛去,不知为何也不丢掉。 章程立即起身,手握在剑柄上,一副戒备的模样,璃儿赶紧拉住章程的衣袖,她有些害怕笛飞声,这个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手都有些轻颤,但还是忍下心中害怕,出声劝道,“这是咱们少爷的朋友,你快坐下。” 章程不情不愿的坐回原地,只心中暗暗戒备,观察情况,耳边响起李先生带着笑意的声音。 “请笛盟主吃的,当然得是热包子啦!”李莲花心中好笑,这人从下午起就一直跟在身边,也不现身,也不说话,也不知道想做什么,马上天就要黑透了,不如叫他现身,一会儿好好休息! “拔剑!”笛飞声三口两口将包子吃掉,再一开口,就没了气势,“我出关了,找你试刀!” “坐下坐下,好好休息罢。”李莲花看了看方多病瞪大的眼睛和手里的包子,只好出声提醒,“小宝,快吃,一会儿凉了。” 笛飞声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这群人,除了这个侍卫打扮的年轻人还有一丝戒备,其他人眼中的他仿佛不存在一般。 李莲花这般悠闲也就算了,那小公主怎么也不害怕,还只顾着玩手里的蟋蟀,就连方多病也开始吃手里的包子,竟连个招呼也不打! 这帮人,真是,真是太目中无人了! “无颜!出来,给他们加菜!加肉菜!” 第47章 热闹 笛飞声话音刚落,只见一物朝李莲花飞来,李莲花起身接过,方多病也立即起身,站在李莲花身侧,有些好奇的看向李莲花手中之物,待看清之后,心想还道会是什么稀奇物件,没想到真是吃食,隔着这油纸也能闻见肉香。 李莲花伸手打开油纸包,这包在油纸中的是一整只肥硕烧鸡,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有些为难,皱着眉头看着两步之外的笛飞声,只见阿飞又后退了一步。 “你想都不要想!”阿飞开口就是拒绝。 “啧~,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李莲花伸出手指虚点了笛飞声几下,又扭头看向方多病,抿唇漏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小宝~” 这笑容看的方多病直皱眉头,不由得多了些警惕,“干嘛?” “借你的尔雅一用!”李莲花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方多病腰间那把尔雅宝剑。 “干嘛呀?”方多病瞄了一眼笛飞声,阿飞现在倒是放松下来,只是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热闹。 李莲花也不出声,只用手指了指那只烧鸡。 “不行!”方多病也明白过来,赶紧拒绝,后退一步,仿佛想让李莲花赶紧忘掉这个荒唐的想法。 叹了一口气,李莲花看向自己的手,可是这鸡实在太油了,下不去手,又看了一眼篝火边昭翎公主渴望的眼神,下定决心般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 此时,从侧方递过来一把匕首,那匕首的主人见李先生还在发愣,好似有些不耐烦的晃了晃,仿佛失去了耐心一般,将匕首塞进了方多病的手中。 “章程,你有匕首你不早拿出来?”方多病笑骂了一声,将匕首调转了方向,刀柄递进小花手中,看着李莲花拿了两根树枝夹着匕首在火上消毒,这才坐回原处。 发烫的匕首切在烧鸡的油脂上,散发出一股诱人的肉香,李莲花觉得这只烧鸡做的真不错,可见这只鸡在‘舍生取义’前被养的也很好,和他之前在莲花楼养的那些鸡不遑多让,都是又肥又香。 李莲花将烧鸡分好,将鸡腿用帕子包好,递给一边的昭翎公主,又将另一只鸡腿递给了小宝,然后将那匕首擦得干干净净,还给了章程。 这侍卫也不客气,从剩下的烧鸡里挑了一个翅膀,拿起来就走,却不是自己吃,只是红着脸递给了一旁还在流口水的璃儿。 李莲花笑了笑,也没有多话,只看向阿飞,坐回原处,有些好奇的问,“阿飞,这鸡是哪来的?” 笛飞声没有着急回话,只是看着他笑了一下,可这笑容怎么有点扎心呐?李莲花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一眼油纸包里剩余不多的烧鸡残骸,这次声音就有些颤抖了,“这,这真是……” “对,你猜的没错,你抛弃莲花楼时,当时还有二十只鸡!这就是其中之一。” “谁让你吃了它们的?!”李莲花忽的又站起身来,指着那油纸包里的鸡,“我养了三年的鸡呀!是留着下蛋的,说!谁让你杀了它们的?” 方多病倒是愣住了,一时手里的鸡腿不知道吃还是不吃了。 “小宝,你吃你的,不要客气~”李莲花感觉到这少年停下了动作,又看了一眼围坐在篝火四周的众人,不由露出一个言不由衷的笑来,“你们吃吧,吃了它,它们也算死得其所!” “你抛下它们的时候就没想到有这一天吗?”笛飞声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了,只将自己的刀抱在胸口,“这是最后一只,只因为今天要来寻你,才让无颜好好烹饪,也算报答你养了它们三年的恩情。” “其他的都被你吃了?”李莲花低头垂目,这些鸡是他从小养大的,感情可谓深厚,平时拿它们下的蛋,李莲花都要好言好语安慰几句。 笛飞声摇了摇头,只闲闲的开口,“我要闭关,不吃荤腥,这些鸡放在那也是无用,交给药魔,喂灵蛇。” “你,你……” 方多病只听见李莲花‘你’了半天,突感腰上一轻,耳边响起‘哗啦啦’的声音,再抬头,只见李莲花已立于三十步之外的一棵树梢上,手持尔雅,脸上全无表情,只瞪着笛飞声。 昭翎倒是吓了一跳,她只知道李莲花功夫很好,这是头一次看见,怎么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这李莲花已经飞出去了老远…… “出刀!” 李莲花声音不大,可那声音却清清楚楚的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方多病只觉眼前一花,笛飞声也已不见踪影,再去寻小花,也不知道他飞去了何处,只好低头狠狠咬着自己手中的鸡腿,这个臭莲花,为了一只鸡,就这样舞刀弄枪。 又在心中埋怨自己,接手莲花楼的时候,怎么忘了安顿好这些鸡,拿回天机山庄,做猪肚鸡不是很好嘛?居然会便宜了药魔那些该死的毒蛇! 想着又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鸡腿,使劲儿嚼了两口,思绪又被璃儿打断。 “少爷,少爷~”璃儿吃着手里的鸡翅膀,嘴中叫着自家少爷,“你不跟去,看看热闹,顺便学上一招半式?” 方多病看了一旁的昭翎公主,摇了摇头,他也想去,可他走了,这一车的人怎么办?旺财的悲剧,不能再发生了。 看向李莲花远去的方向,不经意间瞥见章程的脸,那脸上写满了向往之色,有些想笑,“章程,你想学,等回了天机山庄,少爷找人教你上好的轻功,他们这样,你现在是可望不可及的,过去了也看不清楚,还很危险。” 章程也不说话,只低头在那包油纸中挑了一块鸡骨,这好歹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养的鸡,吃了也能沾沾运气,说不定也能悟得一招半式。 一个时辰后,他们二人还未回来,昭翎和西妃已经在马车上休息了,方多病只坐在篝火旁,等着小花回来,在心中模拟阿飞和小花对招的招式,只道阿飞悟到了什么新招式。 心中为李莲花暗暗担心,害怕笛飞声下手没有轻重。 “无颜,无颜!” 方多病喊了两声,无颜并未现身,果然无颜也跟去看热闹了,心痒难耐,可这里实在不能只交给章程,只好盯着李莲花离去的方向用力看了两眼。 第三眼时,见一青衣人飘然而至。 不多时,耳边响起一声长啸,伴着长啸声,远处树林里的参天巨树竟一一倒地,一阵儿地动山摇,方多病心中惧骇,面色惊恐地看向青衣人,只这人面上仍然一片悠然,浅笑吟吟。 “无事,笛盟主在二十里开外,等他出了气,自然就会离开。” 方多病摇头叹息,他并不担心笛飞声会回来,只是为那树林里的老树可惜,不知熬过多少雷劫山火,如今却命丧于武痴之手。 第48章 威慑 方多病将手里的树枝扔进篝火里,几步过去,站在李莲花面前,伸手去检查,又开始上下打量,眉头紧锁。 “小宝~,你不用担心阿飞!”李莲花抿唇偷笑,将尔雅抽出剑鞘,在方多病眼前晃了一晃,“尔雅也没事。” 方多病心中暗骂,这个老狐狸一天天好没正行。伸手接过尔雅,挂回腰间,回头就走,也不远离,只在十步开外的树林里暗暗等候,待李莲花跟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只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关心谁?你不晓得,这样嬉皮笑脸做什么?”又见璃儿和章程已经很有眼色的躲在一边,闭着眼睛假寐,这才亲将上去,待一吻结束,这才开口问道,“武功是什么时候恢复的?怎么总是瞒着我?” “没有,还是只有三成。”李莲花伸手托起少年的腿,将人抱在怀中,今天一天倒是将小宝累着了,这个笛飞声,一点儿也不消停,刚悟到的刀法满是破绽,这样也敢来试刀?! “笛盟主下手有轻重,我们只是比划招式,并未用内力。” “阿飞就是没有轻重!”方多病舍不得说李莲花什么,只能说两句阿飞了,反正阿飞现在不在此处! “嗯,咳咳~,以后说话背着点儿人!”笛飞声的声音就这样传入耳中,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这两个朋友居然背着自己悄悄在一起了。 “阿飞!”方多病一时羞愤,抬头只看着李莲花,这人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你不是说他砍完树就走嘛?” “方多病,本尊做什么,还不用别人来安排!”不等李莲花回话,笛飞声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你们二人,真是不够朋友,怎么连封信也不传给我!方多病,你家的信鹰要是无用,也可以给药魔,抵李莲花的诊金。” 想起药魔笛飞声就生气,说是给自己护法,结果没两天,又跑回灵蛇窟去了,不知在哪找出了一些蛇蛋,说是那些被李莲花毒死的灵蛇后裔,这老小子就开始自己孵蛋,说是要恢复灵蛇窟往日辉煌…… 方多病此刻才回神,想要从李莲花身上下来,只是被人抱得死紧,一时倒是动弹不得。 “阿飞呀!你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篝火边,就可以走了!”李莲花只笑着看着怀中人现在通红的脸,轻轻对小宝摇了摇头,“别用内力传音了,多累啊!我现在也是内力不足,刚才那一战,还有些吃力呐。” “李莲花?!你记忆全部恢复了?”笛飞声有些无语,之所以着急来找李莲花比武,就是想趁着这个人记忆还没回来,还是李相夷的时候,逼他动手,没想到倒是被李莲花摆了一刀。 他今日为何同意动手,笛飞声还有些吃惊,按照李莲花的性格,肯定是能躲就躲,能偷懒就偷懒的,就像方才,他将自己引开,也并不痛痛快快的过招,只动口不动手,所以才把自己气的半死,砍树发泄,“打什么了?你就累。” 李莲花低头看着小宝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只是微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口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还嫌不够,又凑上去啄了啄怀中人的唇,方才开口,“身体不好,没办法呀!笛盟主,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三人间别人听不见的交谈,方才打住,笛飞声带着无颜离去暂且不表,只说树林中的李莲花和方多病,半个时辰后方从树林中出来。 “这,”方多病看着躺在篝火边的璃儿和章程,明显他们是被点了穴道,睡了过去,轻声对身边长身而立的人说,“阿飞下手也太狠了吧!” “他们只是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拉着小宝的手,指着篝火边的一堆草叶子,席地而坐,“小宝,你打坐休息,等一会儿天亮了,答应你的东西就有了。” “小花,我陪着你。”方多病挨着李莲花,抱膝而坐,只看身边人手指翻飞,不一会儿一只蟋蟀已经编好,只是要比街上买的那只小了一圈,看上去确实结实不少,也比街上买来的精致许多。 “小花,你为何方才同意要和阿飞比武,明明……” 话还未出口,只觉下巴一紧,已被李莲花捏在手中,还在惊讶,那人的脸就这样贴了过来,轻轻在自己唇上贴了一贴,立刻又离开。 李莲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言语,手上只是不停,又编了一串蝴蝶出来,将那蝴蝶在方多病眼前晃了一晃,这才趴在小宝耳边,“唬人罢了……” “就说,就那几只鸡,也值得你生这样大的气!”方多病轻轻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见面前人的脸色突然板正起来,有些惊讶,“你真的不高兴了?住在莲花楼的时候,你不是时常杀给我吃嘛?” “你怎么一样?给你吃,我当然舍得!”李莲花微微蹙眉,那鸡确实是自己精心养大的,有时兴起还会专门去抓些虫儿喂鸡。 方多病细细思量,心中高兴,怪不得阿飞当时失忆了,李莲花都没说给他杀只鸡补一补,而是去镇上买的鸡腿,平时也不见李莲花杀鸡,那鸡也就便宜了自己,突觉不对,那鸡也给苏小慵吃过一只。 “不对,你……”方多病险些将苏小慵的名字说出口来,突然想到莲花此时不知还记不记得这个人,只好闭紧嘴巴,暗暗生气,眼珠一转。“你那鸡真没请别人吃过?” “应当是没有吧!我还指着那些鸡下蛋赚钱呐!”李莲花手中不停捋着草叶子,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不知又要编出什么,“对了,好像请谁吃过,为了什么呢?” 一碗猪肚鸡就这样闯入李莲花的眼中,当时好像除了小宝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呐?不知不觉间李莲花停下手中动作,扶额深思,只拿眼睛瞟向身边的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还请过谁?”方多病有些紧张,苏小慵现今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他那师兄乳燕神针有没有和她表明心意? “不就是那个,那个人嘛?”李莲花继续装着糊涂,心想这事儿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小宝还是这样斤斤计较,皱着眉头开始回忆,“好像是要别人帮什么忙吧?到底是帮什么忙呐?” “你,你想起来啦?”方多病下意识将老狐狸的手抓在手中,手心微微出汗。 “哈哈~”李莲花一时失笑,又惊觉笑声太大,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凑近了方多病此刻通红的脸庞,压低了声音,“那半盆鸡最后不是都进了你腹中?!” 方多病见章程和璃儿还在昏睡,抢过李莲花手里的草叶子,扔在地上,直扑进老狐狸怀中,趴在这人耳边轻声低语,“不准你记起她!” 第49章 宫墙 晨鸡报晓,东方既白,待众人收拾好一切,准备上路时,昭翎发现车厢里多了许多草编的玩具,有些不解的看向西妃,西妃笑着开口。 “这是李先生一早送来的,只说旅程无聊,这些送给公主解闷。” 看见这些草编的蟋蟀,昭翎一时陷入沉思,当那蟋蟀只有一只时,只觉得那蟋蟀灵动可人,非要留在自己掌中不可,这一堆之中细细比较,那只蟋蟀仿佛也不太可爱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继续赶路,五日的旅程眨眼就到,进了京城,李莲花隐去身形,只跟在车队身后,悄悄护送,并不张扬。 宫门合上的那一刻,终于昭翎公主安然回宫了。 宫门前不得纵马,方多病提早吩咐璃儿和章程赶着马车送西妃回去,自己步行陪着公主回宫,就在他和昭翎公主并肩而行的一路上,竟是没有人开口说过话,看来公主是真正死心了。 “小宝,咱们回去吧~”李莲花看见宫门关上,方才现身。 “不急,咱们在京城中再待一阵儿,这里有你和单孤刀最后大战的地方。”方多病看着紧闭的宫门又替昭翎公主难过。公主也想像鸟儿一样自由,可惜,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责任,这一点儿无法改变。 “小宝,你在难过?”李莲花看着方多病对着宫门沉思,自然而然的开口询问,他当然相信小宝的心意,但也不愿意看这少年伤心。 “嗯,我觉得公主其实也很可怜。”有时候方多病看见现在的昭翎莫名会想到当时的自己,离家出走的自己,难道只是因为逃婚嘛?恐怕也是想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罢了。 这高高的宫墙,四四方方,也只有那天上的鸟儿是自由的。 这样想着,突然有一只手臂搭上他的肩膀,他偏头,就看见李莲花正对着他笑,那笑里的情谊与安慰浓的空气都凝滞了。 当天,他们就去了万圣道在京郊的旧址,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完全没有了当时的气势,这皇权霸业不过转头一场空而已。 “小宝,当时你没有受伤吧?”李莲花看着这片废墟,当日打斗的痕迹还清晰可辨,甚至他都能分辨出哪一处是被自己的武功打塌的,也能看出当时的自己确实内力不济,别说是在全盛时期,就是如今再让自己打上一场,恐怕这里就不会还有没塌的房子。 “没有!”方多病也在打量四周,其实他的心是难过的,他一直在为单孤刀可惜,任谁与惊才艳艳的李相夷相比都会自惭形秽吧!可方多病明白,心胸狭窄才是单孤刀的致命伤,“我那时被你安排的任务很简单,基本没费什么事儿!倒是你……” “怎么?”看了这半天,李莲花竟是一丝记忆也没有,他能认出这里各家的武功招式,可对自己的这段经历依然是一片模糊。 “后来才发现,你打架时穿的那件衣服腋下扯了好大一道口子。”方多病笑着说,“可你当时是拿着少师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弃剑不用,改为近身肉搏了。” 李莲花能想象到当时自己的恨,直到现在他也恨,他想起师兄在他面前提起是如何骗了师父内力的,是如何杀死师父的,又是如何大笑着离开云隐山,多么残忍的记忆!要是能回到年少时就好了,那时练功虽苦,师父师娘又常常斗嘴,可那是家的感觉。 “不过,当时的你好厉害啊,居然用云隐山的入门剑法,就打败了单孤刀的十星一刀斩!”方多病想着不管什么武功,好像在李莲花手中就会变得不一样,威力十足,果然是天下第一的武学奇才。 “想学吗?”李莲花看见了方多病眼中闪过的一丝羡慕,“叫声师父,我就教给你!” “哼~本公子自创的夜雨沾青衫也不遑多让,”方多病觉得李莲花此时眼中的悲伤好像消散了一点儿,忍不住红了脸,这人如今都已经成亲了,还天天师父师父的占便宜,“老狐狸还想占我便宜!” 李莲花听他这么说,只是浅浅一笑,又低头附耳不知在少年耳边说了什么,只见方多病竟然一下从耳根红到脖子,手握成拳,轻轻在那人肩头锤了两下。 “既然此处没有什么记忆,那咱们回去吧!”李莲花看着少年已经红透的脸,他其实不想在此处多待,单孤刀就死在这里,对于他或者方多病,这里的记忆也不会令人开心,忘了就忘了吧! “好,那晚上我们夜探皇宫?”皇城之内,虽说极乐塔已经被平了,但是在周围转转也许能想起一些往事,方多病微微有些发愣,他在回忆。 “想什么呢?”李莲花不知道方多病想到什么,但看他发呆的样子只觉得比那年在皇宫中看到的昙花夜放还令人惊喜,也不知道皇宫中如今还有没有这些好景色,若是有,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小宝去看看也好。 “想起你被绑在刑架上的样子!”他想到那天将李莲花从地牢救出的时候,李莲花虽身着素衣,头发凌乱,当时不觉得怎样,现在想起却另有一种风情,本来就红的脸现在更红了。 “李莲花可真是没用,不是被抓,就是吐血!” “别胡说,那都是计谋!”方多病出口反驳。 “原来是计谋,现在不是老狐狸啦!”李莲花大笑出声。 真是没个正行,方多病在心内腹诽,可这样的生活才是李莲花该过的日子。 还没等到二人夜探皇宫,傍晚时分,天机山庄的信鹰便寻到了主人。 “小花,那客栈的掌柜已经被抓了,那人果真不是好人,除了窥人隐私,还买卖情报,这情报还是关于天机山庄的。”方多病一边皱着眉头看信,一边和李莲花说着信中的内容。 “原来年前我家丢失的几笔银子,情报都是这人泄漏出去的,凡是有镖师经过,他们要是觉得好对付,就会在餐食中下迷药,将人迷晕。” “这人好生奸猾!他们还会偷东西,只是挑些不慎贵重之物,一般人只会觉得是不小心丢失的!银两损失不大也不会追究。” “真是!天机山庄附近怎会有这样的歹人!”方多病越说越气,竟然有些手抖,忽的睁大了眼睛,“娘说,让咱们在京城再停留几天。” 李莲花也不接话,只微微皱眉,坐在桌边静心等着小宝说下去,客栈之事他早就胸有成竹,可何堂主为何会有这种要求? “爹来了!他让咱们去京城的宅中会面。” 第50章 盘算 方尚书在京中的住宅,远远没有天机山庄那般恢弘,这里寸土寸金,还有完整的等级划分,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弹劾,无论多大的官,在这皇城脚下,走路都得弯着腰。 “小宝,你在国子监读书时,可是住在此处?”李莲花坐在方多病的卧房里扫视着四周,这屋里满屋子的书,不像江湖少侠的房间,反倒像有要科考的举子住在此处。 “不是,每月沐休时才会在这里暂住。”突然想起什么,方多病暗暗瞟了一眼最里侧的那个书架,手都抖了两抖。 注意到小宝的目光,李莲花不禁心内偷笑,这小子不知在那书架上藏了何物,这小心思写了一脸。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装作无聊找书看的模样,向那书架挪过去。 “小花,不如咱们去找老方吧!”方多病紧张的声音都发紧了,几步走到李莲花身边,“也不知道我爹在磨蹭什么?” “嗯,不急,方尚书刚刚回府,总要休整一番。”说着,已经走到那书架前,伸手抽出一本书,还没看清书名,却被方多病一把抢过。 “嘿嘿~,都是闲书,很无聊的!” 李莲花勾了勾嘴角,看来又是李相夷的话本,也不纠结那一本,转头又拿了另一本,手中又一空,伸手去拿第三本…… 不一会儿,这书架空了大半,李莲花倒不觉得什么,只方多病满头是汗,脚边书本散落一地。 “小宝啊,小宝,你这兴趣爱好未免有点儿太单一了吧!”李莲花回身走到桌边坐好,稍稍有些紧张,绷直了身体。 方多病并不答言,只是默默将这些话本摆回原处,其实这些话本也没什么不能让小花看的,要是以前还好,如今却莫名有了一些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这小宝闭口不言倒是引起了李莲花的兴趣,趁方多病不备,倏地起身,捡起地上的两本书,只看了一眼书名,便开始后悔,只恨自己眼疾手快,默默将那书递给小宝,自己又坐回桌边,抄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口冷茶。 方多病不知这人为何会是这种反应,低头看了一眼书名,倒将自己搞了个脸红心跳,几步走到桌边,抄起茶壶直往口中灌去,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那两本书却是一架书中最特殊的两本,一本名叫:《李相夷与笛飞声,不可言说的二三事》,另一本名曰:《有诗为证:天下第一大战花魁》。 沉默半响,李莲花皱着眉头,心想这小子一天两天也不看点儿正经的,李相夷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打到天下第一这个位置的,这些故事不是很好嘛?什么大战?什么花魁? 他喝花酒的时候,那棋娘子都年近三十了,他才十六岁,大战什么花魁!简直胡编乱造,也不知这小子从哪淘换的这些闲书。 “小宝,你,你这一架书都是这个内容?” “不是,不是,只是书名而已!”方多病急忙解释,他也是被这书名骗了。 “听你这语气,倒是有些遗憾?”李莲花忽的展眉一笑,心中盘算他和笛飞声到底有什么二三事,不就打过几场架嘛?这些人倒是挺会编的,“要不,我带你去看看现场?” “什么?什么现场?!”方多病脸红心跳,这下连脖子也红了,从小到大,他还没去过花楼呐!不对,漫山红应该算是,可除了漫山红,别的地方他确实没有去过!忽的提高了音量,“不准你再去!” 这一嗓子,倒是吓了李莲花一跳,不过是带他看看和笛飞声比武而已,这有什么不准的,眼睛一转,勾起唇角,伸手将人搂入怀中,“你不想去见识见识?” 方多病也不答话,伸手去他怀中摸索,手中一滞,将这人怀中所有荷包勾在指间,“从今天起,你要花钱,都得本少爷允许,见识什么?” “哈哈哈~,我是说下次和笛盟主比武带你去见识……” 话只说了一半,这少年含羞带怒将这笑声和话音一同堵住,红着脸去亲眼前人,抽空瞟了眼那墙角的书柜,心想明日拿个大箱子来,将那些话本统统装箱,不叫这老狐狸再看见。 方尚书在厅堂中等着儿子和李莲花,左等不见人,右等人不见,只好吩咐小厮去少爷房中寻找,一炷香后,二人方翩翩来迟。 “李先生。”方尚书先与李莲花行礼,直起身体后,暗自后悔,为什么要他先行礼,明明面前这个人现在才是晚辈,这难道也是当官久了的习惯?! “方大人!”李莲花赶紧回礼。 方多病既不行礼也不叫人,只双眼含笑,走到桌旁自顾自的斟了两杯茶水放在手边。 “没规矩!”方尚书吹胡子瞪眼的看向自己儿子,这小子几日不见,怎么这般调皮了。 “爹,喝茶,喝茶!”方多病赶紧将他爹按着坐在桌边,端起一杯茶水递到方尚书手中,脸上笑个不停,帮他爹捏肩捶背,“娘信中说,您找我有事儿?” “嗯!不是我找你,是皇上要见你!”方尚书心中叹了一口气,将那杯茶一口喝下,这朝堂之事,真是没完没了。 “见我?”方多病心中诧异,这怎么这一家子就坑他一个人,刚将公主送回宫,皇上又要宣见,偷瞄了一眼李莲花的神色,这才开口,“我与皇家已没了干系,他见我作甚?” “说是大半年不见,要考教你有没有长进。” 方尚书想起他昨日面圣,皇上只说小宝还是驸马的最佳人选,要是没有异议,想挑吉时招小宝入宫,这话,根本不是招婿,倒像是给公主‘选妃’了。 想着,又担心的看了一眼儿子,这事绝不简单,早不提晚不讲,偏偏在自己辞官的时候说出来,不知道皇上心中到底是什么打算? “要是你没有异议,听皇上的意思,是想将你留在宫中,陪着,陪着公主……” “欺人太甚!” 方多病一声暴喝,只觉气血上涌,‘哗啦啦’一声响,尔雅已然出鞘,正想拉着李莲花寻人算账,只见小花坐在桌边,淡然喝茶,心下诧异间倒是稳住了心神,便也不再慌张,尔雅回鞘,坐于李莲花身侧,皱着眉头只自斟自饮,等着老方和李莲花的下文。 方尚书目光在儿子和李先生脸上来回逡巡,暗暗点头,看来小宝是有了些长进,小慧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子是离不开李先生了,正想要如何说出自己的推测,此时一旁李莲花悠然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小宝,这次,你想见就见,不见也无需担心!” 第51章 指点 “李先生为何如此说?”方尚书此时才真正舒展开眉头,天下第一果然是天下第一,要是以前,他们家可是唯皇命是从的,现今嘛?皇上却打错了算盘。 “小宝,不如你先去厨房看看,中午他们给咱们准备了什么?”李莲花浅笑着看向方多病,这件事情已经不关小宝的事儿了,皇帝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去!”方多病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看也不看身边的人,只是冷脸吐出一句话,“爱做什么做什么,反正也饿不着你!” “好,那就不去!”李莲花笑着挑了挑眉,转头看向方尚书,“方大人,此处说话可须注意?” “里外倒是咱们天机山庄自家人,可是……”方尚书心内点头,这下人们他倒是相信,可这房屋结构,他就不能保证有没有机关暗道了,这里并不是天机山庄的产业,而是由官府统一分配之所。 “皇上的言外之意恐怕在……”李莲花话说一半,食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钱’字。天机山庄,财大气粗,天下皆知。 “要真是如此,内子是答允的,愿意舍出一半家财!”方尚书点头,当初皇帝提到结亲一事,怕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只是没想到昭翎小公主会先一步遇见儿子,还被小宝所救,芳心暗许。 李莲花摇了摇头,这现在已经不仅仅是钱财的事儿了,又沾茶水,在桌上写道,‘机关暗器的图纸机密、百川院的人员名单’。 方尚书叹了一口气,这天机山庄的钱财都是小事儿,机密之事他怎么做的了主,还有百川院,他更是无从下手。 方多病猛地站起身形,自嘲一笑,“我哪里值得这许多?” 李莲花只摇头,又在桌上写到,‘为了公主,将来的女帝’! 方尚书点头,昨日面圣,这皇帝应是命不久矣,看来忘川花也只解得了毒,救不了命。 李莲花用眼神示意方多病坐好,自己先是笑了一笑,桌上多了几个字,‘无需惊慌,一探便知’。 见方大人点头,李莲花不再多言,只带着方多病转回房中,换回白衣劲装,高束发冠,坐于桌旁,提笔写信。 “小宝,唤只信鹰来,给笛盟主送信!”说话间,李莲花从容起身,耳边听得一声哨音,这信鹰已至,立于小宝肩头,见方多病放飞信鹰,随口说道,“随我去院中,多愁公子剑,舞给我看!” 这小院也与这尚书府十分配套,均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假山有凉亭,小池塘里还种着莲种,正是莲花的好时节。 李莲花随手捡了一枚树枝,飘然站在假山上,眯着眼睛,看着方多病演练那套多愁公子剑,眼睛越眯越紧,直至后来完全闭目养神,只听音辨行。 “小宝,大道无形,不可着相!” 话音未落,李莲花翩然而至,落于方多病身侧,低声轻语:“化形为气,以气驭剑,剑走偏锋,出其不意!” 随手一指那凉亭,方多病随即一剑扫过,那凉亭纹丝未动,只听李莲花高声呼喝,“方大人,快出来!” 凉亭中的方尚书听说儿子在院中舞剑,本想躲起来看个热闹,这凉亭便是最佳的观景之地,耳边听李莲花喊他,方知不妙,疾步跑出,果然再等方尚书站定,这凉亭轰然倒地。 方尚书还未如何,方多病倒是傻了眼,目瞪口呆的看向李莲花,“小花,这,这怎么回事儿?” 李莲花但笑不语,抛掉手中树枝,使起婆娑步来,密音入耳,“小宝,跟上,京郊五里,盈晨山顶,一个时辰!” 方尚书见李莲花已经不见人影,方多病也提腿要跑,忍不住大喝,“臭小子,你要你老子的命呐!快给老子凉亭修好!” 方多病也管不了老方在身后喊什么了,京郊五里地外也就算了,还要爬到山顶,听莲花的意思,还要一个时辰之内,当时也没有了回嘴的时间,只想尽力跟在小花身后,不叫他小瞧,可只这一愣神的功夫,小花身影早已不见! 费劲巴拉的刚到半山腰,已经接近一个时辰,方多病仰头看着山顶,心中哀叹,这老狐狸好不容易指点自己两招,要是去晚了,他不认账怎么办?刚想再使把劲儿,腿上用力,只听见李莲花的声音出其不意的在耳边响起。 “小宝,别着急,这里没有眼线了!咱们慢慢来吧!” 话音刚落,方多病侧头,这老狐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掉下山去,还好被人抓住,借了他一把力,之后立刻松手,竟让他自己运功。 方多病皱起眉头,这怎么和话本里写的不一样?这种情况,老狐狸不是应该抱住他,搂着他飞嘛?怎么这样就松了手! 可他武功毕竟不如李莲花,李莲花可以一边运功一边说话,他可不行,能用这婆娑步全凭一口内力,开口这力一散,立刻会跌入山间,只好皱起眉头瞪了身边人一眼。 “哈哈哈~”李莲花哈哈大笑,伸手抓住小宝胳膊,扯着人落在山腰处,竟不再往山巅去。 这山地势险要,即便是山腰也无人可至,落了地,李莲花松开拽着方多病的手,自己找了一块大石,掸了掸灰尘,懒懒地倚了上去,只胳膊挨着这石头的一瞬间,赶紧又站直了身体。 这倒是把一旁的方多病逗乐了,也忘了自己已然累的喘不上气,笑着揶揄,“这大下午的,你也不看看天上的太阳!” “哼哼~”李莲花轻笑出声,几步走到树荫下,找了一截断木,就这样坐了上去,指了指断木另外一边,“小宝,坐下歇歇,晚上还要去探一探皇宫。” “那你还跑这么远?还要上山顶!”方多病调整了一下呼吸,坐在李莲花身边,止不住用眼睛去瞟身边人,这老狐狸怎么好像功力已经完全恢复了,这一路上竟然脸不红气不喘,“手!伸过来,我把脉!” “这里没有皇宫内院的眼线,说话安全。”说着话,李莲花将手腕抵与方多病,“还是三成!” 方多病把完了脉,只在心里叹气,三成武功竟这般厉害,可见全盛时的李相夷真真是天下无双,可脸上却不能露出半分神色,不能再让小花伤心了。 片刻,方多病已调整好气息,坐着无趣,与李莲花打趣聊天,“平时求你指点一二,你总是推脱,今日是怎么了?” “我要他们怕!从心里怕!”李莲花低下头,伸手掸了掸鞋上的尘土,再抬头,只偏头直视小宝的眼睛,“我要让他们怕你!再不敢小瞧你!” 第52章 山巅 李莲花看见了小宝眼中的惊慌,赶紧调整眼神,摇了摇手指,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说,“你在家中练功,只用树枝就扫倒了凉亭,这个消息明日就会在京中传开!” “为何?”方多病皱眉,让他名扬四海,这多费力气,还不如李相夷伤愈回归来的瞩目。 “小宝,这些时日,我发现了一个道理!”李莲花低垂着眼睛,声音里有些遗憾,“天下第一,没有什么了不起,真心实意的在乎谁,并不是将他一味地护在羽翼之下,而是要让他也变强,这样……” 话未说完,李莲花就被一旁的方多病捧住了脸,竟是不让他将这话说完。 方多病知道小花是又想到了单孤刀、肖紫衿,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乔姐姐?他只是不想让小花伤心,“我会努力练功的,我会努力站在你身侧,我……” 这话倒是说不出口了,方多病‘我’了半天,眼泪倒是先一步落了下来,李相夷吃的这个亏,不知道莲花要用多久才能填平?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替他擦去眼泪,又将小宝的双手握在手中,方才开口,“李相夷的死,实在怨不了别人。他,确实是死于自己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方多病刚要出口反驳,却被一个眼神制止,只好听莲花继续说下去。 “他的死,并不是因为一个人或是一杯碧茶,而是群策群力下的互相合作,当他成为天下第一的时候,孤傲不逊就是他催命符,目中无尘自视甚高,想要改天换命就是将他推进深渊的那只手,还有那个‘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的四顾门门主令牌,简直是……” 李莲花想起当时的自己,自以为活的明白的自己,现在看来简直蠢得可笑,当即笑了笑,“我要是皇帝,我也不能允许江湖中出现另一个‘皇帝’,这个‘皇帝’还是武功高强,天下第一!” “小花,你是说……”方多病大惊失色,一时竟无法将心中的惊骇宣之于口,原来十一年前,这中间就有皇家的手笔。 “当时,师兄就已经提过了,他要与朝廷合作,剿灭金鸳盟,只是被我拒绝,我认为,整个四顾门,不,整个武林都不应被朝廷管辖,我们是自成一体的江湖人,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自由自在,怎么能被朝廷约束?!” “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李莲花自嘲的笑了笑,眉眼弯弯的看向方多病,“小远城中,你娘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 “说了,也是你娘!”方多病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刚才小花不叫‘爹’也就算了,反正他也很少叫,可是怎么还‘你娘,你娘’的,真不愿意听。 “没拜父母,我怎么改口?”李莲花一愣,倒是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忍不住开口反驳。 “我不管,反正你得先叫‘娘’!”方多病眼睛一瞪,竟是一点儿也不认输。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只好重新说了一遍,“娘,娘说的没错!这总行了吧!” 方多病这才喜笑颜开,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继续吧~” “继续什么?都忘了!不说了,等着看日落!”李莲花松开手,将头扭向一边,长这么大,除了师娘,还没问谁叫过娘呢,今天倒是开了荤了! “这还早呢,你继续说呗,我挺爱听的。”方多病竟撒起娇来,站起身形,只面对着李莲花跨坐在他腿上,听当事人说心路历程,可比那些话本好看多了! “我说了半天,你当听书呐!”李莲花瞪起眼睛,这难得说一回心里话,怎么会这样被人轻视。 方多病拉着李莲花的手,将这手放在自己腰间,低头在这人眼睛上亲了一口,“你可别瞪我,我眼睛可比你的大!” 说完这话,只睁大眼睛低下头,盯着李莲花这双眼睛瞧。 倒是李莲花忍不住被逗笑了,这怎么还真比上眼睛大小了!禁不住,将人拉下来就这样亲了上去,等一吻毕了,这才开口。 “小宝,我晓得,你是怕我伤心,于我来说,李相夷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方多病勾了勾唇角,并不接这话,只是说起了之前的问题,“所以,你说让他们怕我,是因为什么?” “借力打力,固然是好的,可这借来的力要是没有了,该怎么办?就像四顾门,李相夷一出事,立马做鸟兽散,只剩下这‘江湖刑堂,百川院’,只有你自身有实力,那些恶人才会被吓住,不敢再欺负你!”李莲花冷了脸,这皇帝一次两次说话不算话,忘川花已经献给他了,却还不放过天机山庄。 “嗯,所以那晚你说唬人,是为了唬住昭翎公主?”方多病福至心灵,按照小花的性格,那天晚上肯定不会和阿飞动手,之后阿飞也只是点了璃儿和章程的穴道,公主和西妃在马车中并未被点中穴道,他和李莲花之间的对话,想来公主已经知道了,“你和阿飞商量好的?故意让公主听到咱们说的话!” “我哪有那般厚脸皮?!”李莲花睁大了眼睛,伸手点了点方多病的额头,“谁能指使笛盟主做事情?” “你啊!”方多病朝李莲花扬了扬下巴,脸上挂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阿飞可是问你叫过‘主人’的,你不是想起来了嘛?在女宅,不是你说什么阿飞就做什么嘛?!” “不对,不对,你这样笑,很不对!”李莲花蹙眉,这小子脑子里没想好事儿,“那不是阿飞失忆了吗?你脑子里想什么呢?‘二三事’?” “什么?什么‘二三事’?”方多病移开目光,想起阿飞失忆的时候谁都不服,还只是听李莲花的话,心里还真担心过,还好虚惊一场,虽说阿飞不近女色,看样子也不近男色,只爱武功,“没有‘二三事’,有也只许和我!” 李莲花就着这个姿势,倏地站起身形,将方多病就这样抱在怀中,三步两步间向山巅奔去,看着怀中人惊讶的目光,开口笑道,“小宝,记好啦,这‘二三事’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在这盈晨山的山顶看日落!” 第53章 夜探 当太阳打破云层慢慢下坠的时候,方多病莫名感到一丝悲壮。果然,在山巅上更应该看的是日出,这日落么,美是美的,只是美的有些遗憾。 “哎~” “干吗叹气?”方多病正在心中感慨这日落,忽听得身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气声,心内好奇,难道小花和自己想到了一处? “在想端午节,今年的端午,浑浑噩噩的就这么过去了,都没好好包些粽子!” “等回了天机山庄就包给你吃。”方多病不免失笑,这个小花,看见落日心里竟然会想到粽子,真是匪夷所思。 “好,要咸肉蛋黄的,最好一个粽子里能放两个蛋黄。”说着话,李莲花面对着落日盘腿坐在山顶的巨石上,这落日是有些悲凉了,下次不看了,小宝眉头都没松开过。 “粽子还是白糖糯米的更好吃,”方多病挨着李莲花抱膝坐下,这人真是一颗玲珑心,“那明天就让府里的厨房准备,还想吃什么?” “那就都准备一些,”李莲花勾起唇角,这没什么可争的,无非就是费些时间,“中秋的月饼也要蛋黄莲蓉的,也要双黄。” “好~”方多病答应了一声,解决了皇宫之事就做给他吃,心中疑问再起,“小花,最近怎么不见你吃糖了?” 李莲花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伸手搂住这人的脖子,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就这样吻了上去,待方多病也搂住了自己的腰,这一吻结束,方才轻笑开口,“你比糖甜!” 话音未落,李莲花身上使力,将心上人打横抱在怀中,不免笑着打趣,“小宝,抱紧些,咱们要下山啦!等会儿,天黑路难行啊~” 方多病搂紧抱着自己的人,将脸也埋进这人的肩窝里,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些一闪而过的风景,心中甜蜜,上山时的心中所想,却在此刻实现,却也是不枉此行。 如今的皇宫是大大不同了,守卫森严了不少,空有繁华的空壳,却没有一丝生机。此时的皇宫仿佛那落日一般悲凉。 “你非要穿白衣嘛?”方多病看着李莲花这身白色劲装,这人真是越活越年轻了。不穿夜行衣也就算了,难道他不知道在夜色中,如果被发现,大家都会冲着白衣服去追嘛! “如今守卫宫中的还是轩辕萧吧?!”李莲花这倒是很有自信,心想要是笛飞声来守卫皇宫,换件衣服也不是不行,别人的话,那有什么关系,“要还是他,无甚关系!” 方多病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一进皇宫内院他便想去那皇帝老儿的寝宫。他倒要看看,如今皇帝到底是何用意,一次两次的这般不依不饶。 “小宝,不急于一时。”李莲花觉察到方多病的意图,伸手拽住这人的胳膊,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这皇宫我多年前也曾来过,那时,这里还有昙花会,我就坐在房顶上,一边饮酒,一边赏花,如今也不知那昙花还在不在?” “昙花虽好,可惜花期太短!”方多病有些感慨,这件事儿之前他已经知晓,只是莲花这段记忆还未恢复,他忘了上次已经说过此事了。 “小宝,咱们也去这御花园逛逛吧!”李莲花伸手捏了捏小宝鼓起的脸颊,今日这小子悲伤太过了,“说不定,御园内还有这昙花的子孙。” 说着话,眨了眨眼睛,扬了扬手臂,“要是有,借它一两颗,莲花楼里的那些花盆现在还空着呐!” “你,怪不得妙手空空是你朋友!”方多病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又想起那些小花不知道从何处掏出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由展颜,伸手又去他身上摸索,“那些钢针啊、筷子啊什么的,你到底都藏在哪了?” “啊?没,没有啊!哪来的钢针,筷子倒是有,只是不在这件衣服里。”李莲花伸展双臂,任他查找,不由失笑,“那昙花我就借回去摆两天,等花谢了就给他送回来,我又不要他的花!” “切~,你,你是养不活吧!”说着话,方多病停下手上动作,奉上一个不屑的眼神,昂首挺胸带着李莲花向御花园行去。 不知不觉间御花园已在眼前,这御园夜景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方多病害怕小花真去偷花,不由出声提醒,“你要真想要那昙花,我去找管御花园的叔叔伯伯说说也就是了,何苦去‘借’!”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这小宝什么都好,就是辈分太小,连累他多了许多叔叔伯伯! “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呐?”方多病看他手上动作,就知道这人脑子里一定没想好事儿! 李莲花并不答话,只伸手搭上方多病肩膀,表情严肃起来,“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今天好好逛逛,你也与我说说那一株忘川花,我是如何献给陛下的,又让他答应了什么条件?” 他只知道,先前的那株忘川花被他献给了陛下,换取天机山庄和方大人的性命,至于他如何和皇帝做的交易,其中内情,他并未想起。 方多病摇了摇头,其中内情他也不知,只好拉着李莲花走入凉亭内,将小花是如何进宫,在皇宫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如何隔空传音教他应对皇帝,又是如何背着他单独面圣这一节,详细告诉了李莲花。 “剩下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你单独留在内宫,至于和皇上说了什么,只有你们二人知晓。”想起被瞒着的日子,要是当时就知道小花与皇帝的交易,他绝不会对昭翎说出那些‘还有未来’的话。 真相大白的那天,皇帝就应该知道他此生不会娶公主了,公主年纪还小,可是皇上如此,确实有些欺人太甚,不由又皱起眉头。 李莲花低头思索,半晌抬头看见小宝蹙起的眉头,不由伸手抚上他眉间,“俱往矣~” 方多病心中只是忧愁,他实在不知小花心里是什么算盘,明显皇帝为了昭翎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能聚拢的力量都聚在朝廷之中,以备女皇登基时会遇到的内忧外患,天机山庄不知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咱们什么时候去……” “不急,”李莲花打断小宝要出口的话,他心中早就打定主意,“这皇宫你再陪我好好逛逛,这里别的没有,奇花异草倒是天下难寻。” 说着话,李莲花站起身来,伸手搂在小宝腰间,运起内力,起身飞上房顶,只这一瞬间在方多病耳边轻声说道,“沉住气,他会来找咱们!咱们无需费这许多力气!” 第54章 托孤 才上房顶,见轩辕萧迎面而来,方多病正想伸手将李莲花护在身后,对面之人只是皱了皱眉头,转身便走。 方多病无法,只好回头去看身后的人,只见李莲花嘴角含笑,只轻轻摇头,竟是不偏不倚的拉着自己坐在屋脊上,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酒壶来,打开盖子,只将酒壶抵在自己口边。 “小花?”方多病不解,这小花也不言语,也不去追轩辕萧,怎么还和自己坐在此处饮酒,只看李莲花只还是微笑不出声,那酒壶倒是马上就要挨上自己的唇角了。 无法,方多病只好凑上去,饮了一口酒,抬手想要擦去嘴边酒渍,这莲花的手却比自己的还快。 李莲花伸手用拇指抹去小宝唇边酒渍,自己也就着这酒葫芦饮了一口壶中美酒,这轩辕萧怎么看上去老了这许多。 本想着能过上两招,没想到这人竟一语不发,全当没看见他这个人一般,走了也就罢了,偏他还看见这轩辕萧刚刚好像还和要过来的侍卫们交待了什么,那一队侍卫竟也绕过这里往别处去了。 “小宝,这轩辕萧和你有交情?”李莲花盖好酒壶盖,将这葫芦收入怀中。 “并没有,此人一向铁面无私!”方多病也在心中思索,这轩辕萧莫不是吃错了药,怎么连该守的本分也不管了,即使打不过,也应出声警告才是。 “那他吃错药了?”李莲花一脸疑惑,上次他来看昙花,还只是老老实实坐在屋脊上,谁也未曾惊动,那轩辕萧一上来便是杀招,今日这么大的动静,这轩辕萧怎么会是这种态度?! 方多病摇头,小花倒是将他心里话说了出来,只好笑道,“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打不过你吧!” 忽而想到什么,挑眉看向李莲花,笑容更胜,“哈哈~,谁会在意一个没有威胁的人?你又不是刺客,也不偷盗,无非就是坐在这里喝酒吹风,他何必闹出许多动静!自找麻烦!” 李莲花抬手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这个小宝这话是褒是贬,只好露齿一笑,真的只坐在房顶赏月吹风。 转眼五更将近,天光将明,李莲花看了看身边闭眼打坐的方多病,忍不住开口,“小宝,咱们走吧!有些饿了。” “好。”方多病答应一声,伸手取下腰间糖袋,取出一颗塞进李莲花口中,自己也含了一颗,有些口齿不清地说,“走,少爷带你去吃点儿好的!这京城中与别处不同,早上好吃的可多了。” “如此也好早些回去就寝,晚上再来!” 李莲花起身,也不管一旁的方多病,三跃两跃间已不见了人影。 方多病勾起唇角,紧跟在后,晚上再来就晚上再来,他忽然明白了,小花这是要和皇帝比耐心,反正他和小花不着急,但是这皇帝老儿,也不知道时间还够不够用? 用过了朝食,二人打打闹闹的回了府,刚一进尚书府,方大人便等在厅堂上。 “李先生!”方则仕一揖到地,起身后又想扇自己两个嘴巴!怎么又是他先行礼! “方大人。”李莲花赶紧回礼,看着面前方大人纠结的目光心中也在思考,这个方大人好歹是小宝的爹,这是惧怕自己还是什么原因,怎么每次都和自己行这么大的礼?要不以后他先打招呼? 方尚书紧锁眉头,昨日他未曾好好打量,今日这李先生的打扮怎么这般年轻,看着也就比小宝大个两三岁的模样,突然想到还有正事,赶紧开口,“今日一早,皇上派人来过了,让小宝三日后进宫陪驾。” 方多病只在一边抱胸看着,刚才他看见自己老爹对李莲花行大礼就想发笑,也不知道娘是怎么和爹说的,这礼一次比一次大!又听见‘进宫陪驾’这几个字,险些又要拔剑,这‘陪驾’不知要陪哪一个?这是要把自己扣在宫中了。 “我不去!” 方大人此时却不管方多病,只看着李莲花,肯定是不能让小宝进宫的,只是这理由…… “方大人无需多心,小宝不会进宫的,最多两日,我们便可以启程回天机山庄。”李莲花嘴角含笑,只稍稍对方多病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向方尚书,看他有何交代。 “李先生足智多谋,方某是放心的,只是这小宝,”方尚书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心中叹气,还是将话说出了口,“虽说小宝不是我夫妻二人亲生,可这些年来,他也是我们的心头肉,掌中宝,我是断断看不得他受委屈的,内人与我是同一心肠。” 李莲花低头不语,只瞥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方多病,只见小宝眼中含泪,不知所措,正想出声安慰,方大人嘱咐又起。 “为了小宝,别说是天机山庄了,他要我夫妻二人性命,我们也是舍得,只是要托付李先生一句话,只要有一线生机,还请李先生先护小宝周全,”方尚书语带哽咽,已经含了托孤之意,“只带他远远离开此处,千万不要报仇,余生做个田舍郎也就是了!” “爹!”方多病再也忍耐不住,眼看他爹又要行礼,先一步扶住他爹的胳膊,搀着人在桌边坐好,“爹,您不用挂心,李莲花如今与我同心同德,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方大人……” “什么方大人?叫爹!” “胡闹!”方尚书赶紧解围,他心里也有些害怕,要是李先生这一声‘爹’叫了出口,不知要损去他多少寿数,“我与李先生说话,你插什么嘴!去,去花园去,给我把昨天的凉亭修好!” “爹,他叫你爹,是天经地义之事,这怎么是胡闹?”方多病一脸不忿,要说之前不叫也就不叫了,可今天听见他爹这一番言语,日后也要更加尊敬爹爹才是。 “五年之后再说,现在各论各的!”方大人眼睛一瞪,刚才就是要和李先生商议事情,被这小子一打岔,竟是忘了正事,“你出去,去修凉亭,今天就得修好,不修好,明日御史就要参你爹我了,说我治家不严,教子无方!”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这‘爹’他现在可叫不出口,昨日背着人喊了那一声‘娘’,都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这要当面叫‘爹’,真是羞臊死个人! 只看着身边小宝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只好安抚般的先做了个手势,让他去修那凉亭,方才安然坐下,与方尚书商议今后之事。 第55章 爱子 这一番畅谈,李莲花觉得方尚书将事情想的过于严峻了,现在的情况并没有方大人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皇帝的意图十分明显,不过是为公主登基做足准备,不过此番却找错了对象,如今的李莲花已经不是去年那个久病不愈没有未来的病秧子了。 也许皇帝并不知晓他已伤愈归来,这才再次将主意打到小宝身上,或许还认为小宝与公主两情相悦,故而还觉得自己是做了好事。 想到‘两情相悦’,李莲花不免皱了皱眉头,公主确实天真可爱,只是这感情并不是物件,可以说让就让。 方多病看着面前凉亭的废墟,一阵头疼,昨日他追着李莲花,竟是没有发现这凉亭会破损到如此境地,老方已经派人将修补的材料运进府中,可这凉亭看来不能翻修,只能重建。 一早上就这样忙忙碌碌的过去了,再抬头已然日当正午,方多病出声催促工人加快进度,准备午休,话音未落,被人拍了拍肩膀,回头只见莲花换回了青衣,手拎食盒冲他微笑。 “小宝,累了吧!”李莲花掏出随身的帕子,替这少年擦去额上的汗水,又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这才牵着这人的手绕到树荫下,打开食盒,将午餐一一摆好。 “我爹呢?”方多病看着面前的食物,这并不是府中之物,尤其是那豆绿色瓷盘中,摆着的两只已经剥好了的糯米粽子,早上匆忙,他还没去厨房交代。 “方大人去同僚府中打探情况去了,看看皇帝如此只针对你一家,还是有家业的俱要扒下一层皮来。”说着话,手中不停,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白糖,均匀的撒在这两只粽子上,“这是我去酒楼买的,时间匆忙,下次我亲手包给你吃。” “小花,你还会包粽子呐?”方多病有些稀奇,去年他在莲花楼中做客,也从未见过李莲花包过粽子,想起李莲花的手艺,又不觉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怀疑。 “不会,我可以学!”李莲花一派淡定,将手里的帕子递给方多病,让他擦手,又给小宝斟了一杯酒放在手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这样自斟自饮起来。 方多病心中嘀咕了一句,‘还是算了吧!’却未将此话说出口,只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万万不要再提此事,忽而展颜从盘子里夹起一条鸡腿放在李莲花碗中,自己也开始进餐。 看了一眼一旁的凉亭,根据早上的进度,下午已经不用他再监工,三日内这凉亭应该就能修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按照小花说的时间回到天机山庄,也不知道娘有没有担心? “无需忧心,晚上咱们再探皇宫,今天咱们换个地方,去那皇宫最高处,坐上一坐。”李莲花笑看着小宝皱起的眉头,不再开口,只用心吃饭。 转眼就到第三天晚上,今夜李莲花却不在皇宫中走动,只带着小宝坐在皇帝寝殿的屋脊之上饮酒赏月,谈笑晏晏。 “李先生,方公子!” 正在聊天的二人听到这声招呼,不免向下望去,只见杨昀春立于屋脊之下,仰头看着二人,也不知他在此处站了多久。 “杨兄,可要上来一同饮酒?”李莲花朝杨昀春晃了晃手中酒壶,这人和轩辕萧不同,十分有趣,昨晚已经在暗处看了一晚了,今日出声,看来皇帝已经有了明旨。 杨昀春抱拳施礼,第一夜他二人夜游御花园之事被师父压下,没想到第二天,这二人又到皇宫中坐了一宿,还在最高处畅谈阔饮,师父想瞒都瞒不住了,没想到今夜二人又来了皇帝寝宫,这次惊动了陛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李先生不用客气,皇上有旨,请二位随我进内宫一叙。” 李莲花低头微笑,还好,这皇帝老儿不曾过于耽误时间,看样子,他与小宝终于可以按时归家。 这内宫中,药香弥漫。方多病有些心有戚戚,去年虽然皇宫中也经历了一场大战,可也没有如此颓废,如今却一派破败之象,这皇帝看来是命不久矣。 “李先生,我奉旨将你二人引至此处,陛下未曾召我入内。”杨昀春手中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二人可自行进入寝宫,说完转身就走,好像晚走一步要有性命之忧。 方多病看了一眼莲花,见他微微点头,方才推开这寝殿大门,一瞬间药香之味更加浓郁,呛的人几欲呕吐,又看了一眼李莲花神色,方多病方使用密音入耳之术,“小花,这香,是否有毒?可要戒备一二?” 李莲花摇头微笑,又对着殿中点点头,方才抬腿入内,方多病紧跟在后。 “李先生,好雅兴,不知这皇宫中有何处引起先生兴致?还是进宫察看,是要探查朕何时殡天吗?” 这声音虚弱至极,李莲花并未言语,只回首示意方多病站在原地,自己两步移至皇帝床前,俯身察看床上之人,只见这人面如金纸,印堂发青,就知刚才那句话是这皇帝老儿强撑着一口气说出口的。 伸手抓住他手腕,两指一搭,已然知晓,这皇帝确实命不久矣,最多一月,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 眉头一皱,李莲花手腕使力,伸手拽住皇上胳膊,让他盘膝坐于龙床之上,拇指微伸,按在他脖颈处,脚下站定,气沉丹田,暗暗运转起扬州慢来。 “小花,不可!”方多病急的大叫,这莲花竟是要用扬州慢给皇帝续命,两步上前,竟要替他给皇帝运功。 李莲花顺势收功,抓住小宝手臂,低声耳语一句,“无事,不用担心,扬中慢生生不息,两日即可恢复。” 见小宝神色渐缓,此时坐在龙床上的皇帝也已睁开眼睛,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看向李莲花,神色间的疑惑比这屋中的药香还要浓烈。 “皇上,是否疑惑,我为何还未身死?”李莲花话一出口,便回头冲小宝展颜一笑,只盼着这笑能解了小宝心中的担心,右手仍然紧紧抓住方多病胳膊,又忽而摇头叹息,“本就是该死之人,只是比别人多了几分幸运而已。” 看皇帝脸色稍缓,李莲花方才开口,“皇帝陛下一片爱女之心,只是不知如今这行为是真的为了公主,还是要害了公主?” “你这是何意?”皇帝不躲不闪,他不好奇为何李莲花会救他,也未思索这人话中深意,只在心中盘算,这人难道真是谪仙,明明上次见他,他已病入膏肓,如今为何如此神采奕奕?! 李莲花但笑不语,直视着皇帝的眼睛,好像想让他自己找出答案。 第56章 密谈 龙床上的人,他当然是为了昭翎,天下父母哪个不为儿女着想,何况这天下要交于这弱龄女子之手,如今却不想与面前之人再打哑谜,“朕不仅为了昭翎,亦为这天下百姓,太平盛世!” 话音未落,皇帝忽而高声喝道,“方多病!” 这一声倒是将一旁扶着李莲花的方多病吓了一跳,他如今全心都在小花身上,心中思索不知小花此时身体如何,要是无碍为什么全身的重量都会放在自己身上。 李莲花见方多病似是被皇帝这一声吓得呆住了,放开这少年的胳膊,手上轻轻推了一把,让他上前回话。 “草民见过陛下。”方多病回神,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随即起身,等着皇上的下文。 “朕问你,头一次逃婚,那时你并不认识昭翎,情有可原,这次你不情不愿,倒是为何?”病床上的皇帝,还是盘膝坐在龙床上,嘴里问着方多病,可目光却没有离开李莲花分毫,“明明你二人已经互许了未来!” “回陛下,”方多病心中一怔,果然皇宫之中没有秘密,只好强打心神,“当初逃婚,并不是因为没有见过公主的缘故,而是草民心向江湖,不愿被人束缚在这高墙之内。” 方多病抬头,打量了一下一旁小花的神色,见这人面上无波,方才开口,“至于互许未来之事,那时草民心中不忍,不愿见自己的朋友伤心,出言安慰,并不知日后还会有相见的那一天。” “如今不愿,实是因为草民乃罪臣之子,与公主实不是良配。二来草民已寻得真心相伴之人,以后余生都只愿与此人相携。” “罪臣之事,不提也罢!你与单孤刀并无父子之情,身世之事也与你无关。”皇帝龙眉微皱,单孤刀一事就是个笑话,如今这罪人已经伏法,“如今选你入宫伴驾,已无相配不相配之说,只想让你护住昭翎,让她……” “父皇!” 皇帝话还未出口,已被殿外匆忙赶来的昭翎公主打断,小公主急奔至龙榻前,看见皇上竟能盘膝坐于床上,眼中尽是惊喜,伸手握住皇上的手,“父皇,您身体康健了!” “李莲花,你治好了父皇?!”昭翎眼含感激,目光越过站在身前的方多病,只看向站立在后的李莲花。 李莲花摇了摇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碧茶乃是天下奇毒,自己能逃出升天是仗着修习了多年的扬州慢,忘川花不过只是药引,皇帝并不是练武之人,这一成扬州慢最多也只能沿他两年寿数,方才开口,“只能延缓一二,并不能根治。” 昭翎见他摇头,已知无望,又听他说延缓一二,眼神中反而透出一股坚定来,倏地起身,轻声质问,“可延寿几许?” 昭翎见李莲花并不回话,只伸出二指,不由回望父皇脸色,见皇上脸色虽青可仍然面带微笑,不由软下声音,竟有哀求之意,“李先生,李神医,若是两年之期一到,不知先生可否……” “昭翎,不可贪心!” “父皇!”昭翎泫然欲泣,扑至皇帝膝上。 “昭翎,李先生能出手助我已是难得,不要再强人所难。”皇帝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摸了摸小女儿的鬓发,这次他如此心急,也是已有预感,天年不永,忽而目光凌厉又转向站在一旁的方多病,“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你已与昭翎互许未来,就要说到做到!” “实难从命!”方多病紧握双拳,咬牙忍住心中郁气,瞟了一眼还伏在皇帝膝上的昭翎公主,抱拳于胸前,一时义愤,“当时,当时草民不知后来之事,那忘川花……” “小宝!” “父皇!” 一男一女二人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将方多病话语打断,方多病只好闭口不言。 “父皇,”昭翎看了一眼方多病,又瞟了一眼李莲花,这才放软了声音对皇帝撒娇,“父皇,女儿如今已经不喜欢这臭小子了,他有眼不识金镶玉,女儿亦不愿强人所难。” 皇帝伸手握住小女儿的手,他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意,这次悄悄出宫,就是去天机山庄,要不是他命人悄悄保护,这小女儿怎么能顺利到达天机山庄,“昭翎,你不需要顾虑他是不是喜欢你,只要把他留在宫中,迟早他都会是你的!” 李莲花皱起眉头,前行两步,护在方多病身前,刚想开口,只听见昭翎公主笑了起来。 “父皇,您莫要小瞧儿臣,儿臣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将他留在宫中,他心内不服,总有反抗的那一天。” “昭翎……” 皇帝还想说什么,却被昭翎打断,这公主从袖中拿出一只草蟋蟀来,递与皇帝手中,“父皇,您看这蟋蟀,灵动可爱,甚是喜人。” 皇帝低头看着草蟋蟀,这并不是宫中之物,看来是小女儿这次出宫在路边买来玩耍解闷之物。 “可是,父皇,您再看!”说着话,昭翎不知从何处又掏出数只草编的蟋蟀蝴蝶出来,“那一只蟋蟀,放在这一堆中,可一点也不可爱了,甚至有些粗陋。” 皇上不再言语,只看了一眼被李莲花护在身后的方多病,昭翎看见父皇的目光,不由的又笑了起来,“所有的与众不同,都是对比出来的,一山还有一山高,这世上的好男儿多的是,何苦要勉强他!” “昭翎!”皇帝看向公主的眼中尽是诧异,这小女儿这趟出宫是又有了什么奇遇? “父皇,女儿的亲事您无须担心,宰相家的小公子,还有那个少年将军,说不定明年的探花也是人中龙凤,何苦吊在这一棵树上!” 李莲花抿唇微笑,本应如此,这世上的喜欢本就是这样。想着回头看了一眼小宝,只见这少年脸上的惊讶之色已经是盖也盖不住,心中更觉得好笑。 “可是昭翎,这天机山庄,富可敌国,他家的机密图纸……”皇帝犹疑的声音再起。 “父皇,天机山庄如今也还好好呆在此处,”昭翎偷眼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二人,俯下身形,趴在皇帝耳边轻声说,“若是把他家逼急了,何庄主带着家财投奔邻国……” “昭翎,他们不敢!”皇帝自信一笑,在他眼中这二人仿佛并不存在一般,说话并不避人。 “武林中人,正大光明并不可怕,要是行些宵小之事,父皇,那时头疼的可是咱们!”昭翎看见皇帝是这个态度,说话也放开了声音,竟也不再避人。 皇帝只盯着一旁的二人,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这思绪很快就被昭翎打断。 “父皇,您不知,”昭翎看皇帝的目光已经被自己吸引过来,只对李莲花使了一个眼色,竟是让他二人尽快离去。 李莲花拉起小宝的手,转身就走,起身将要飞身上房的那一刻,耳边飘来一句公主轻颤的话语,“这李莲花功夫已然恢复,方多病的武功……” 第57章 纨绔 待出了宫门,李莲花身形一滞,从空中飘落,伸手扶住方多病的肩膀,“小宝,你且扶我慢慢归家,或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让我打坐休息。” “你总是这样!”方多病眉头紧锁,露出一个早就知道的表情,伸手挽上李莲花的胳膊,此处仍在京中,皇宫的眼线到处都是,他不能将莲花的弱点暴露在众人眼中。 方才公主说的最后那句话,方多病听清了,小花的计谋起了作用,皇上怕不怕先不提,昭翎是有些忌惮的,毕竟小公主流落在江湖那几个月,亲眼看见了江湖中的那些腌臜事。 “无事,只是刚才运功太快。”李莲花冲方多病摆了摆手,他现在倒有些后悔了,今天这一身白衣过于显眼,人群中大家都是素衣装扮,只他这一身江湖人打扮,让人起疑,“快些回家。” 方多病并不答话,只将李莲花扯去无人小巷中,右手拇指使力,将自身的扬州慢送入小花体内,片刻后,看他已无大碍,方才出手在他胸前击了一掌,转身就走! “哎呦~,小宝!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李莲花顺势向后一仰,靠在墙上,嘴里不住呼痛。 这老狐狸又在耍心眼,方多病想起小远城中那包迷药,只不想理他,可他刚才确实动用扬州慢太过,也不知有没有伤到根本,只好回头去看他情况。 “哎呀~,小宝!”李莲花见这人回头,也不起身只捂着胸口,嘴中念念叨叨,待人走到跟前,这才一把将人搂在怀中,只见方多病眼中的哀伤,此时倒是藏也藏不住了,不由正了正神色,“我知道你心疼我,可如今确实要保住皇帝性命,才好拖延时间,将事情完全解决。”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环抱住小花,心中又有些后悔,不知刚才那掌是不是出手太重,又伸手去他胸口处探查。 “哎哎~,干嘛呀!大庭广众的!”李莲花赶紧捉住这捣乱的手,嬉笑中不知怎么还有些一本正经,“等回家了再看!” “你个老狐狸,好没正行!”方多病瞬间红了脸颊,这个李莲花总是这样,还好他身上现在没有迷药,也不会再躲着自己,忍不住又开始心疼,“好些了嘛?” 李莲花只微笑不语,那双含情目只盯着小宝这张粉面。 方多病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刚想离了这个怀抱,转身回家,却被抱得更紧,再一抬头,那人的脸就这样贴了过来,唇舌也被人堵住,心中暗叹,这老狐狸,刚还说大庭广众,这就开始欺负人了。 等着一吻将要结束,方多病睁开双目,见老狐狸还闭着眼睛紧追不放,忽的伸手解开他的发冠,另一只手将他腰封打开,这白衣就这样松松垮垮的挂在莲花身上,一头青丝如瀑般悬在腰间。 “小宝~”李莲花急忙睁眼,满眼惊讶的看向这个面前人,又慌的一边伸手去拢头发,一边裹紧身上的衣服,“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话还未说完,只被人打横抱在怀中,只听少年调笑声起,“老狐狸,你计谋了得,今日又度过一劫,可少爷我嘛,却不在意名声。” “搂紧,少爷我就这样抱着你穿街过市,回尚书府去!”方多病脚下使力,腾身而起。 李莲花只羞得满脸通红,可他此时气海空空,全无还手之力,只好胳膊勾住小宝的脖颈,将脸紧紧埋在这人胸前,省的被人认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多年之后,还有好事者提起,这尚书府的小公子方多病风流多情,竟是花中老手。 众人皆叹,这方尚书的公子真是艳福不浅,一日,这小公子于清晨时分,怀抱一衣衫不整的白衣美人穿街过巷,好不招摇,只是不知这小公子是刚刚出门,还是夜半就已入了哪个烟花之地,清早寻了个美人掳进府内。 这美人青丝如瀑,腰身婀娜,想是一张倾城倾国的脸,迷得这小少爷连当时的公主殿下也不放在眼中,要说这美人有什么缺点,只是这一双玉足有些大了…… 尚书府这几日大动土木,昨日才将那凉亭修好,清早时分,府内家人正在休息。 方多病就这样大喇喇的抱着白衣美人回了房间,将人放在床上,只忙着帮他脱鞋,扶他躺好,自己方才踢了脚上的靴子爬上床去,单手撑着头,侧身躺在美人身侧,盯着床上之人的脸瞧,只这美人倒好像着了恼,进府之后至今不发一语。 李莲花闭着眼睛,心中暗想这小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就这样抱着自己回了府,也不知道这一路上有没有被人看见,还在生气,不想说话。 “小花~,你……” 一个‘你’字出口,方多病一时语塞,竟是不知道要怎么将心中的话说出口,只好低垂目光,闭口不言。 李莲花睁开双目,回头看向躺在身侧之人,只是不知小宝要说什么,只好开口劝道,“小宝,我身体已经无事了,你不用担心。” “小花,你都改了吧!”方多病心中哀伤,今日也是如此,明明他也可以给皇上续命,并不用李莲花如此拼命,“我也会扬州慢,我也可以救皇上。” “小宝,如果我……” “没有如果……”想也没想,这句话脱口而出,方多病猛地一愣,耳边即刻响起小花的声音。 “不必回头!” “小花,你想起来了!”方多病心中大喜,猛地扑进李莲花怀中,“找个地方,咱们晒晒太阳,一起钓鱼!” 李莲花只是板着脸,心中一痛,小宝和昭翎在宫中依依惜别的景象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心有戚戚,一时之间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小宝,如果没有我,你和公主倒真是一对良配。” “你,你想起了什么?”方多病双臂使力,撑起身体,直盯着身下人的眼睛,突然明白小花这是想到了那个‘将来’,只捏着身下人的下巴,咬着牙发狠,“你个老狐狸,该记住的都忘了,这不该想起来的倒是念念不忘!” “没有如果,不必回头。”再说出这句话,李莲花翻身而起,将方多病反制于身下,忽然捂住胸口,“小宝,你刚打我那一掌,好痛~” 方多病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伸手抚上他胸口,另一只手勾住这人脖子,就这样将人拉了下来,猛地吻了上去,嘴里还呐呐自语般轻轻哄着,“一会儿~,少爷帮你揉揉……” 第58章 回程 今早上朝回来,方大人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厅堂里转来转去,多日不上朝的皇上,今天竟然可以好好坐在龙椅上听朝奏了。 想来想去,这都和有着‘神医’之称的李莲花关系匪浅,毕竟这几天晚上,小宝与李神医都在皇宫中转来转去。 屋中实在憋闷,方大人不由的出门去看了一眼太阳,又转回屋内,已经日上三竿了,不免心中哀叹,这儿子一天两天的就会胡闹,这李先生也跟着儿子一起胡闹,昨天早上从皇宫回来,这二人回了房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哎!”方尚书不由的长出了一口气,准备拉下老脸去儿子房间寻人,此时只见自家儿子扬着一张笑脸,肩上扛着两根鱼竿走了进来。 方多病兴高采烈的喊了一声“爹~”,将肩上的鱼竿随手放在桌子上,“昨天晚上运气真好,刚刚快要收竿了,还钓上了一条大鲤鱼,今天中午加餐。” “你,你们怎么还有心情去钓鱼?”方大人一脸不可思议,难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又向小宝身后张望,这二人最近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如今怎么不见李莲花人影,“李先生呢?” “他送鱼去了,整整一桶鱼呐!”方多病也不管方大人的脸色,只自己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饮尽。 方则仕看儿子这样轻松,不由的放下心来,坐在儿子身边,心中难免怀疑,“宫里什么情况?今天皇上已经能上朝了!” “嗯!”方多病满不在乎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顺手也给老爹倒了一杯,“没事了,皇上龙体康健,应该不会再急于一时了。” “皇上,皇上被李先生治好啦?”方大人仍是不信,可亲眼目睹了今天皇上的状态,心中暗暗佩服,难道这个李莲花真能‘活死人肉白骨’! 方多病眼神一暗,只是点了点头,昨天小花使那扬州慢可费了不少内力,现在的头等要事,便是赶回天机山庄给他好好补养,心中叹气,那冰火温泉又要派上用场,可也不能让爹担心,只好舒展眉头,笑着开口,“小花说,您不用急着辞官了,朝中缺人,两年后您这官阶还能升上一升。” 方大人先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忽然明白了什么,只皱起眉峰看向儿子,“两年?只有两年?” “圣旨今明两天就能下来,皇上不会再要我入宫了,只是可能会让娘出些血,年年上供。”方多病点了点头,再不多话,站起身形,“爹,我们下午就启程回天机山庄,您可有什么需要我们替您给娘带回去的物件?” 方大人摇了摇头,心中嘲笑这小子,还是不懂事儿,给夫人的东西,当然是亲手送出方才最好。 尚书府中再无闲事,方多病与李莲花下午便启程前往天机山庄,一人一骑,好不自在,不知不觉又到了两人接旨后回程途经的那片树林。 “咱们在这歇歇吧!”方多病想起当时情景,与李莲花坐在当初的那截枯树上。当时听他说要去四顾门,自己那时心中疑惑,想要阻止却阻止不了。 想着当日的情景,他掏出酒壶,自己先喝了一口,递给坐在一旁的李莲花。 “当日也是咱们二人并肩骑马,路过这里,也就是在这里,你开始忽悠我!”方多病回头再想,“那时我觉得你把我当傻子!” “那不是傻,是可爱!”李莲花忍不住笑出声,傻傻的才是真可爱,想到他说被自己忽悠,只偏头看向身边人,一脸不信,“我可从不骗人!” “是嘛?”方多病轻笑出声,‘从不骗人’,只有骗子才喜欢这样说话,看着李莲花通红的脸,只不想过于为难他,说起了往事,“你当时已经将忘川花献给陛下了,却告诉我说,是因为你将极乐塔的秘密拜托给了朋友,若是你遇到危险,你那朋友就会将极乐塔的秘密公之于众。” 李莲花轻笑了一声,心中暗想,若是不这样说,怎么能稳住你呐?!要是你一时冲动,那天机山庄当时就要大难临头,那时的我已经病弱,哪有心力护你们周全?! 看着身边人眉飞色舞的样子,只好闭口不言,听小宝继续说下去。 “除了我和阿飞,你也就只有妙手空空一个朋友了吧!”想到朋友,方多病扭头一脸得意的看向身边人。 “哼~嗯!”李莲花轻笑出声,他想到自己是李相夷时,朋友遍天下,可这结局也是令人扼腕,摇了摇手指,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这朋友嘛!贵精不贵多,如今有你们也就够了。” 又搂住方多病的肩头,晃了一晃,笑着对身边人说,“是吧,我最好的朋友!” 听到‘最好的朋友’这几个字,想到此时,二人哪里只是最好的朋友,方多病不觉红了耳根,只好岔开话题,“说到妙手空空,你告诉过我,他救过你一命。” 话一出口,突然想起,初识时听到过妙手空空称呼李莲花为“花花”,止不住的生气,脸上又变了颜色。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说着说着变了脸色,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自己以前骗他的事,有时候李莲花觉得真的需要一点儿后悔药,要是知道如今,以前一定加倍宠他,绝不骗他,省的现在的自己每次都要解决这些遗留问题,“嗯,那他倒确实救过我一命!”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这张脸,也认为自己总吃这种没来由的飞醋很无聊,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只好岔开话题,“咱们要不要再给阿飞送一封信,让他不用到京城来了。” “啊?”李莲花一脸惊讶,他什么时候说让阿飞到这里来了,“我什么时候让阿飞到京城来了?” “你那天不是给阿飞送信了嘛?就是看日落那天!”方多病眼睛瞪得溜圆,送了信然后就在花园里练剑,拆了那凉亭,怎么这人现在不认账了! “那封信呀!”李莲花想起了那天的那封信,突然大笑起来,“我那是让他赔我的鸡,二十只鸡,我让他赶在我回莲花楼前,让无颜送到天机山庄去!” “你!”方多病一脸无语,心想莲花可真是小气,瞪起眼睛,刚想讽刺他两句,惊觉这才是李莲花,身上只要有五十两银子就绝不出诊的李莲花。 第59章 缘由 “四顾门就在这附近,明天要不要去四顾门逛逛?” “嗯?”李莲花觉得如今的四顾门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去,可听小宝的意思,当时在四顾门也是有些事情的。 “那时,你不是说要去四顾门嘛!就是那时你用了自己最后一点儿内力救了云彼丘的性命!” 他又想到,那是找到李莲花前见得最后一面,是穿着红色战袍的李莲花。他就忍不住的发抖,用手紧紧搂住身边人的腰,用耳朵贴着这人的胸膛,听着这人现在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才慢慢平静下来,“那也是我们之前见得最后一面!” 李莲花没有打断少年的话,只能将环着少年肩膀的手臂慢慢收紧。 “当你从四顾门回到莲花楼的时候,我跟回去,才发现你将忘川花送给了陛下,换我们一家的平安,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嘛?”现在想起那句‘人无影则去,人去不留啊’还是心痛难忍,又埋怨他不听劝告,可又理解他全是为了自己,“那时你就是穿着那四顾门组建时的红色战袍。”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他才不喜欢我穿红色衣服!李莲花现在终于明白,红色战衣在那些江湖客眼中也许是李相夷一生的荣耀,可却是这少年心中永远的痛。 “不用去了,小宝!”感受着怀中少年的战栗,李莲花不由的在心里暗暗叹气,“那些也只是往事了,随缘罢!” 天色渐晚,野外过夜对于江湖客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于是方多病带着李莲花来到之前篝火舞剑的那个小瀑布。 那天晚上,其实方多病拿着大氅在旁边等了许久,从李莲花默默喝酒时就在旁边,直到他舞剑完毕,看他支撑不住才走上前去将大氅给他披上。方多病觉得与那时的李莲花,在那几个月中,自己好像一直是一个旁观者。他们一步步离真相越来越近,可又看着李莲花身体越来越差,自己却无计可施,真是…… “小宝,往事不可追!”李莲花发觉方多病看着篝火已经发呆好一会儿了,他明白这少年是又想起以往那些不开心的往事了,无论是现在的李莲花还是那个深受碧茶之苦的自己,他都相信,没有人会愿意身边人陷入悲伤无可自拔。 “嗯!一切都过去了,我只是想到你那时体力不支的样子,自己却无能为力,觉得自己真是无用,竟然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方多病当然能感受到身边人的不舍得,如今二人同心,又有什么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李莲花只是看着这少年,在这里发生的往事,他一时也记不起了,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几遭,他发现自己好像对于那些不愉快的往事,还有那些令人心痛的事情,好像是故意不愿想起似的。 他只能将这人抱在怀里,只轻叹的去吻少年的唇,爱人之间,此刻也只有这样才能安慰人心。 此时正值仲夏,其实不燃这篝火也使得。只是,一是为了让李莲花能寻回当时的记忆,二是为了夜宿在野外可以驱除野兽。 “莲花,咱们接下来去哪里?”方多病看着篝火,下意识的紧了紧搂着李莲花的手臂。 “先去取莲花楼,然后再去接狐狸精。”李莲花感受到少年手臂上的力量,他突然觉得这样很好。 “然后呢?”方多病倒是不急着再去寻回李莲花丢失的那些记忆了,他完全理解了当时决定放弃仇恨的李莲花,没有什么可执着的了,钓钓鱼,养养花,逗逗狐狸精,愿意种花就种花,喜欢萝卜就种些小萝卜。 “然后啊~”李莲花拖长了声音,轻轻在少年身上拍了拍,“闯荡江湖!” “哈哈~”方多病听着这熟悉的话语,他才发现他们俩的性格好像互相颠倒了一般,忍不住看向李莲花被篝火映红的脸,笑着感慨,“不入江湖,不交朋友的李莲花如今可是大大不同了!” 又快马加鞭的过了三日,二人终于回到天机山庄,何堂主早就接到了儿子放回的信鹰,此时已经在大厅中等候多时了。 “娘,我回来啦~”方多病蹦蹦跳跳的扑进何堂主怀中,这次不知为何,他十分想念自己娘亲。 “小宝。”何晓慧看见儿子也很开心,这小宝要是能这样一辈子无忧无虑就好了,又赶紧和跟在小宝身后的李莲花打招呼,“李先生。” “何……”李莲花刚想称何堂主,只听见方多病在一旁咳嗽起来,赶紧去看小宝脸色,只见这少年瞪圆了眼睛只做出一个‘喊娘’的口型,拗不过他,李莲花只好一揖到地,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娘!” “这……”这声娘倒是将何晓慧吓了一跳,可看着儿子期盼的眼神,只好将拒绝的话吞进口中,后退了两步,避过李莲花行的礼,有些尴尬的开口,“李先生不用多礼,先生还是先去莲花楼看看吧!那里,那里挺热闹的。” 李莲花红着脸,看了一眼方多病,见这人并没有要跟自己离去的想法,只好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小宝,你为何要逼着李先生叫我‘娘’啊?”何晓慧见李莲花已然离去,忍不住问儿子,她听那一声‘娘’,别的不说,她自己的心先颤了两颤。 方多病正要倒茶,听他娘这样问话,手中一滞,他心知李莲花就在门外,并未走远,可这理由,他也想叫小花知道,有些郑重的开口,“娘,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您不要这么客气,别再称呼什么李先生了,直接就叫他李莲花,莲花,或者相夷都行!” “小宝!”何晓慧一脸的不赞同,这李莲花毕竟与自己辈分相当,虽说他年纪小些,可依然是单孤刀的师弟,再说还有救命之恩。 “娘,您不明白,这些年,他总是孤身一人,总觉得没人在乎他,没人真心待他,所以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人都救,救人本没有错,可这人他其实不懂高深的医术,‘神医’之名都是用扬州慢换来的,扬州慢虽好,可却最耗内力……” “这是他拿自己的命在救人,明明那些人的病缓缓也能治好,可他偏不,偏要用扬州慢,偏要心急,不仅心急还总觉得自己命太长了,活着无趣。” 方多病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窗外,心中不忍,仍是将话说完,“我就是想让他知道,这世上,除了我在意他,珍惜他,他也有爹有娘,有牵挂……” 窗外的李莲花听见方多病此番言语,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朝莲花楼去了。 第60章 重启 有时候,方多病也很头疼,少爷回府,总是琐事太多,不是这个来见,就是要见那个,等他应付完府中的事儿,这才惊觉,已经半天不见莲花人影了。 娘和小姨她们早就回房休息了,猛然间想起了娘刚说了一句‘莲花楼很热闹’,心中纳闷,这莲花楼就停在后山,有什么热闹的? 等方多病到了莲花楼,只想转身就走,这莲花楼是真热闹,娘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不仅莲花楼热闹,整个后山都很热闹! 可看见小花坐在长凳上,满头是汗的样子又十分好笑,只好使出婆娑步,三两步跃到李莲花身边,也挤在长凳上坐好。 “这是笛盟主还你的鸡?”方多病皱起眉头,看向小花的脸,只见这张脸的主人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有些虚弱地叹了一口气。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方多病更加好奇了,“阿飞呢?无颜呐?” 李莲花只是摇头,随手指了指莲花楼门廊上的一只笼子,“那些小鸡仔是笛盟主赔我的,这些是给你和狐狸精的,说是我的食宿费和报答狐狸精找到我……” 方多病差点儿笑出声来,突觉不对,皱起眉头瞪着眼前还端端正正坐在长凳上的人,“你的食宿费,为什么要阿飞出?不对,不对,他骂谁是狗呐?!” 李莲花摇了摇头,望鸡兴叹,这漫山的鸡呀,不知道要吃多久?! 离开大厅以后,李莲花一边走一边思索小宝的话,心中暖意融融,正想感慨两句,这一山的鸡就这样闯入眼中。 好不容易闯过这些鸡群,进了莲花楼中,只见桌上端端正正摆了一封信,信的开头第一句就骂他小气,第二句是阿飞自夸是个大方的人,第三句说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只鸡,但肯定十倍有余,第四句说多的是给方多病和狐狸精的,第五句让他好好练功,阿飞他会很快出关…… 偏头想安慰一下坐在身边的人,入目的便是小宝紧皱的眉头,瞪圆了的双目,李莲花赶紧从袖中摸出那封信,递给方多病,让他自己看。 方多病看完这信,真想两把撕掉,想了想只将这信重新叠好,放进袖中,伸手捏住莲花的下巴,咬了咬牙,“你可真行!也不说给我送个口信,少爷家别的没有,侍卫还是有那么百八十人的,这几只鸡抓起来不是快的很。” 李莲花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惭愧的笑来,觉得自己好像是犯了蠢,其实刚才已经抓了半天了,这里既没有鸡窝,也没有笼子,抓住了也关不住,最后只好自己妥协,坐在这里看着这些鸡悠闲自得的围着莲花楼转来转去。 “走吧!跟少爷我去泡温泉。”方多病大笑起身,抓住李莲花的胳膊使出婆娑步来,几步突出重围下山去了。 交代了章程让他找人将后山的鸡全部抓住,送到厨房,从今日起,给侍卫们加菜,这才牵着李莲花的手,朝温泉走去。 冰火温泉倒是老样子,只是这次方多病并没有惊动府中众人,只和李莲花静静的泡在温泉中。 李莲花泡在水中有些昏昏欲睡,身体乏累,气海仍是空虚,正在打瞌睡,只听见小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食宿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你的食宿费为什么要笛盟主出?” “啊?不,不知道啊!”李莲花心中一惊,只是闭着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头,嘴里喃喃自语,“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记不清,记不清啦!” “是嘛?又记不清啦?”方多病笑了笑,移进李莲花怀中,伸手捧起他的脸,让他睁眼看向自己,“笛盟主听见可要伤心了,这么关键的事情,你又记不清啦。” “嘿嘿~,还好吧!也不是很重要,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要是救过的人都记得住,那有多累啊!” “噢?你不是记不清原委嘛?怎么又知道是因为救命之恩!”方多病一脸了然,他就知道小花只是在装糊涂,只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初入江湖的那个什么都信的傻小子了。 李莲花轻笑着想要堵住小宝这张不饶人的嘴,只是刚凑过去,就被人用手捂住了嘴。 “小花,早上和娘说的话,我知道你听见了,”方多病垂下了眼睑,决定将心中所想全部告诉面前这个人,“那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我现在要告诉你。” 李莲花将小宝的手握在手中,也认真起来,听着方多病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和你一样,无父无母,只是我运气比你好,虽然没有生父生母,可是我爹我娘把天下最赤诚的爱都给了我,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现在,我分给你一半,希望你也要珍惜!”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一脸认真,将最想说的话说了出口,“这珍惜的第一步,就是要你先爱护你自己的性命,只有你长命百岁,咱们一家才能……” “小宝!”李莲花不再多言,只闭着眼睛吻了上去,从今以后,大家都会长命百岁! 在天机山庄修整了两个月,李莲花内力复原,这便迫不及待地带着小宝和莲花楼上了路。 二人先去云隐山接了狐狸精,但又想着师娘一人在云隐山实在无聊,于是选了一只聪明可爱的小白狗带回云隐山,送给师娘,在山中住了几日,方才匆忙离开。 “莲花,我可是见过那小白狗的父母,你别看那狗现在小,再过半年能有两个狐狸精大呐!”方多病想着那小狗,心中忧虑,也不知道芩婆前辈能不能将它驯服。 “那狗性格很温驯的,不用为师娘担心。”他此刻正坐在方多病身边,看着少年御马,伸手拍了拍少年的手臂,“你不觉得那狗笑起来很可爱吗?还很眼熟呐!那大圆眼睛。” “你也骂我?”方多病还能听不出他话中深意,一时气闷,这老狐狸一天天的没有正行。 “哼哼~,是夸你可爱呐!”李莲花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要不是此时正在驾驭马车,他恨不得将这因为生气眼睛圆圆的少年狠狠搂入怀中。 “哼~,老狐狸!”方多病嘴上嗔怪,可心里却想,我信你,就真是小狗了。不过,想起那小白狗的微笑,心里也觉得那狗确实是可爱。 从云隐山离开,二人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想一路走一路游玩,方多病如今觉得去哪里都可以,心上的大石早已抛却许久了,可也要有个目的地,开口询问,“咱们先去哪里?” “先去咱们二人相遇的地方。”李莲花虽然不想记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可他觉得他与小宝的相遇绝对是高兴的,他也确实想完完整整的记起和小宝一起经历过的好日子。 “好!”方多病答应着,手上不由的拽紧了缰绳,他想知道李莲花想起欺骗自己的过往时,心里会不会有一丝丝的愧疚,想着想着,不由的嘴角微微上扬。 李莲花看着少年扬起的嘴角,心想自己的决定果然没有错,那些时光一定是非常愉快的往事。 三个月后,李莲花开始后悔,原来如此,自己还真是,一言难尽。 也就是方多病,换另外一个人,这样被自己两次三番的丢下,恐怕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吧!果然是自己捡到了宝。 “小宝,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什么?”近来李莲花的记忆慢慢都被补全,方多病竟一时不知他说的是哪件往事。 “咱们二人可真是姻缘早定!”李莲花想起初识时,少年赌咒说过的话,“刚见面时,你就说过,你和我姓!哈哈哈~” “你个臭莲花!”方多病想起当时自己自信满满的样子,一时脸红,可嘴上不能饶了他,只好咬着牙,撂下一句狠话,“你可别得意,别忘了,现在是你跟本少爷姓方!” ----------------- 《莲花楼》的世界到此完结,番外后开启《底线》&《救星》的世界。 李莲花携方多病下台一鞠躬! 番外三则 【番外】夜阑风静—桂花糖 李相夷从来不在乎自己吃糖的口味,只要是糖,他都喜欢。 李莲花也以为自己和李相夷一样,只要是糖,他都喜欢,直到他遇到了方多病! 那天,闲来无事,方多病突发奇想的要去附近的集市逛一逛。 李莲花心说,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 可也陪他去了,正好也补充补充莲花楼里的存项,马上就要启程了。莲花楼经常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虽说自己种菜养鸡,可是做菜的调料和米面都得买,最重要的是,糖袋子马上就要空了。 自己做糖是一件麻烦的事儿,温度要掌握好,原料也很关键,李莲花近日受碧茶的影响越来越重,实在是不堪其扰,只有糖含在嘴中时,那慢慢散开的甜味能给自己带来一丝慰藉。 “莲花,李莲花!”方多病跟在李莲花身后,时不时的喊李莲花的名字,他对集市中所有的物件都感到好奇,不光好奇,还十分有分享欲。 李莲花被他吵的不堪其扰,索性充耳不闻。 “死莲花,老狐狸!叫你呢,你怎么还越走越快?”方多病见他越叫越不听,脚步也越来越快,忍不住蹦蹦跳跳的赶上来捉李莲花的袖子,抓住他一只手硬是给他手心塞了一颗糖。 李莲花被他拉住,只好停下来,看着手里的糖。 “方小宝,松手,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切~”方多病看了看四周,人确实不少,“本少爷才不在乎呢!你快尝尝,可香了。” 说着,又见李莲花只是看着手中的糖,不见动作。便急不可耐的又将糖拿回手中,拨开糖纸就塞入李莲花嘴里。 “香吧!”方多病一双大眼亮晶晶地看着李莲花。 “嗯!还行。”李莲花看着方多病闪闪的大眼睛,总是会想起狐狸精小时候想要吃东西的时候盯着自己看的小狗眼,也是这样期待回应的眼神。 嘴里的糖,不是很甜,却很香,浓烈的桂花香。有了这桂花味,甜味一下就不重要了,八月的桂香胜过阳光! 方多病见李莲花似是很喜欢这糖,扯着李莲花的衣袖又回到刚刚路过的摊子,将剩余的桂花糖统统打包,却不递给李莲花,只自己拎在手中。 “以后你的糖,本少爷包了!”方多病得意的扬起脸。 李莲花看着面前少年得意的笑脸,心想,“方小宝啊,方小宝,又被你抓住了一次。” 【番外】夜阑风静—比武 笛飞声自从两年前结束闭关以后,偶尔也会来莲花楼。刚开始阿飞一直缠着李莲花要求比武,后来见李莲花一直不答应,只好就和方多病时不时的切磋切磋,还好这两年方多病的武功也进步神速,和阿飞也能打的有来有往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莲花虽然身体已经恢复了,但就是不肯继续修习至高武学。偶尔钻研新招式自己却不练习,只是教给方多病,他只一心研究厨艺。笛飞声有时会质问他,他也只说自己气海破裂,无能为力。 笛飞声很不满,他觉得自己花了那么大力气去找忘川花,又出人又出力,然后闭关一年,努力修习至高功法。结果一出关,两个好朋友却结了并蒂莲,自己好像变成了冤大头。李莲花如今又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就不是冤大头的问题了,自己好像还变成了一个大傻子。 方多病知道,老狐狸其实已经好全了,身体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既然他不想说,那方多病也就不愿意深究,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好好生活,阿飞偶尔来莲花楼做客顺便考较自己的武艺,这样就很好。李莲花不愿意,自己勤加修炼也是一样,天下第一嘛,方多病有时也想要争取一下。 李莲花虽然总说自己只有三层内力,但这样也是一般人一辈子都难以达到的高度。这江湖上,只要李莲花愿意,还是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的。 这日风和日暖,笛飞声又抱着自己的刀来了。 “阿飞,早啊!”李莲花一早走出莲花楼,他本来是想给小萝卜浇浇水的,结果就看到笛大盟主抱着刀站在门口,他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计划,依然去水缸边取了水舀,准备浇地,“等会儿啊,等我忙完,一会儿给你做顿好吃的。” 笛飞声只是看着他,并不出声,他心想,李莲花就不是做饭的材料,真是人菜瘾大,明明是武学天才,却非要去做一个失败的厨子。 “阿飞!”方多病在莲花楼里听见李莲花说的话,提着自己的尔雅就冲了出来,阿飞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他也想试试李莲花新研究出来的招数,“快!” 笛飞声看见方多病这副样子,就知道一定是李莲花又教了他新的招式,拔刀出窍,率先向一边的小树林飞去。 李莲花一边浇地,一边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摇头苦笑,这都多少回了,小宝就没赢过,也不知道这些年修身养性的,怎么好胜心还越来越强了,这少年竟然有了一些当年李相夷的风采。 一霎时,那树林里风声大作,李莲花远远看着,那树林里一会儿就倒一颗树,一会儿又倒一棵树,心里只好默默祈求这些死掉的树下辈子别再当不能移动的死物了,见到这些危险人物还是能拔腿就跑的好。 拉架那是不可能的,阻止更是不可能,只好默默进莲花楼准备午饭。 这一架打的真是激烈,李莲花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狼吞虎咽吃饭的两个人,摸摸下巴,心想自己的厨艺最近是不是有了进步。 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等两个人吃完了饭,收拾好了,李莲花就架着莲花楼带着方多病、笛飞声和狐狸精立刻离开了这里。 笛飞声站在二楼,看着渐行渐远的树林,方多病和李莲花坐在一起,手里拿着马鞭,不急不慢的赶着马。 “小花,这回怎么走的这样早,这里风景不错啊?”方多病很疑惑,吃完午饭李莲花就马不停蹄的收拾东西,好像后面有鬼在撵他一样。 “当然要赶紧走啊!”李莲花曲着手指,轻轻在方多病额头上扣了扣,“再走晚一点,万一树林的主人找来,我哪有钱赔?!” 这种情况,当然是先溜为妙,赔钱是小,丢脸是大! 【番外】夜阑风静—三人行 离开树林,三人一路南下,每天吃吃喝喝,笛飞声和方多病偶尔在没人的偏僻地方还会切磋一下。 这一路上,李莲花和方多病确实很开心,这让他们想起了之前三个人一起查案的日子。 可是,笛飞声却并不是很满意,他常常看着这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在一起,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有好几次,笛飞声都想不告而别,可他还没有完全领教李莲花新研究出的招式,又有些不甘心。 “你俩能不能注意一点!”这天中午吃饭,笛飞声终于忍不住了,吃饭就吃饭,两个人互相夹来夹去的干什么?都是李莲花做的菜,味道也是难吃的各有千秋,有什么好分享的! “没有啊?我们怎么了?”李莲花摊开了双手,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碗,那碗里还有方多病刚给他夹的一块红烧肉。 此时的阿飞真想变回那个没有味觉的笛飞声!自从悲风白杨突破第八层以后,味觉以及其他五感反而越来越敏锐了,他想不注意都不行。 方多病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甚至脸不红心不跳的又夹了一筷子凉拌萝卜丝放进李莲花举起来的碗里。 “哼!”笛飞声决定眼不见心不烦,他甚至又一次放弃了李莲花做的菜,这次拿了两碗白米饭上了莲花楼的二楼,坐在房檐上一边看风景一边吃饭。 一路太平,偶尔会有一两个毛贼,甚至不用笛飞声出手,方多病一人就能将这些毛贼全部歼灭,绑在原地,路过官府就去报官。没有遇到,就让他们被绑在原地,至于有没有人去放他们,这三个人就不太关心了。 久而久之,对于这些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和小毛贼来说,这三个人简直就是要人命的活阎王,不知不觉中这江湖好像又太平了一点。 三个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停,这天真正来到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那条江边。 方多病看着长江不由的心生感慨,抿着嘴看着李莲花,“苏轼就是在这江边写下那两句话的!” “苏大文豪,人家是写心胸开阔,从此自在无阻,可你呢?!”笛飞声也难得的质问李莲花。 “你这两句话,不知道骗了多少人的眼泪呐!”方多病用手点着李莲花的胸口,“从此以后,你的来时与去时只能是和我一起了。” 又一眼瞥见站在旁边的笛飞声,“最多再加一个阿飞!你走到哪,我们都会找到你的,李莲花!” ----------------- 李莲花携方多病,下台二鞠躬! 番外一则&后记 【番外】又见白衣大侠 烟花三月正是扬州城里游人如织的日子,而此刻最热闹的地方就是扬州城里最有名的红馆。 别误会,热闹的并不是红馆之内,而是围着红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还有围绕着这红馆的所有客栈酒肆。以及能看见红馆房顶的所有高处,但凡能坐人的地方都挤满了人头。 反而这红馆里倒是冷冷清清,这红馆的鸨儿已经关起自己的房门,骂了三天娘了,今天要是再不结束,一定找人赔钱。 “这穿着白衣,蒙着面纱的人已经在房顶坐了三天两夜了。” “你不知道这人是谁吗?” “怎么?这人还有名头?” “那是当然,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李……”声音戛然而止,好像这个名字犯了多大的忌讳。 “李什么?”另一个声音急忙追问。 “就是那个!那个不能提名字的人!” “为什么不能提名字?”提问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嗨!先皇去世已经三年了,女皇守丧三年期满,天下大选的那件事儿你不知道吗?” “不就是全天下寻找长的像前尚书之子的人嘛?方公子的大名,天下闻名,这和那李什么有什么关系?” “你这人怎么这样孤陋寡闻,年时那方公子不是刚刚成亲,他那新人不就姓李!” “这就是那李什么!” “正是,听说女帝陛下听闻这个李什么和方公子成亲了,差点银牙咬碎,至此天下不准再提此人姓名!” “这李什么为何身穿白衣出现在此处?” “那咱们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好像是在等人,据说是在等方公子,说是要给他一个什么惊喜。” “可这已经三天两夜了,也没见方公子人影啊?” “那咱们怎么知晓?在此处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你看那边,”说着用手指了指一旁的五层小楼,“这是咱们这最高的酒肆,传言笛盟主包下了最高那层,你没看见就那里房顶光秃秃的,一个人也没有,都被赶走了。” “金鸳盟如今还是这么财大气粗么?” “自然,虽说笛盟主不管帮务,可手下们俱是忠心耿耿,这金鸳盟如今却是越来越富了。” “听说笛盟主如今还是醉心武学,只偶尔去寻好友,怎么也在这里?” “他那好友不就是方公子和那李什么嘛!” “也不知笛盟主何时娶亲,我听说他长的俊美无双呢……” 李莲花手握着酒壶,腰间别着长剑,在这屋顶已经坐了三天两夜了,为了这个惊喜他已经准备了半年之久。 什么白衣大侠,什么红绸舞剑,这一起游历的五年,但凡有点儿不顺心就提起这些往事!就等今夜,看方小宝以后还怎么拿话堵他! 笛飞声手握酒杯稳稳坐在视野最好的包厢里,看着对面房顶上一袭白衣的李莲花,也不知戴这面纱是为了什么?什么也挡不住,脸看的清清楚楚的,一边摇头一边感慨,“已经过了十余年了,这人竟还是这般招摇!” 无颜站在一旁暗暗摇头,他在心中暗想自家盟主,包下这整层酒肆不是一样招摇,倒有功夫说别人! “怎么?”笛飞声看见无颜的小动作,出声问询。 “尊上,属下在想这李门主要在那屋顶坐多久?”无颜只好问出另外一个问题。 “那要看那蹩脚货什么时候来了?”笛飞声还是暗暗摇头。 “怎么?他二人没有约好么?”无颜疑惑。 “按说应是约好了的!”笛飞声早就允许无颜不称自己为尊上了,刚才他开口就是尊上,一定没说实话。肯定是在心中吐槽,算了,不与他计较! “那咱们还要在此处等多久?”无颜更加疑惑。 笛飞声摇头,他在这里,也是听说李莲花专门为方多病研发了新的剑招,要在他们二人大婚三个月这天舞给方多病瞧,再让方多病当场命名,并告知天下他们大婚的喜讯,也叫女帝别再肖想自己的爱人。 包下这层楼阁已经三天了,笛飞声就只看见李莲花病病殃殃的坐在房顶喝酒,也不见方多病的身影。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在做什么?难道是在拿这天下人打情骂俏不成。 笛飞声坐的高,看得远,这三天,不仅看见了乔婉娩,肖紫衿,佛彼白石一众熟人。就是当今的女帝,他都隐隐看到一丝衣角,不禁又在心中感叹:李相夷毕竟是李相夷,招摇至此! 恍恍惚惚间,夕阳西下,天边远远飘来一点黑色,越来越近,直落到屋顶那白衣人的肩头。 离得远的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像天边又飞过一道闪电,再抬头,那屋顶的白衣人竟然不见了! 只有笛飞声看见了李莲花在咬牙切齿,他在心里嗤笑,看来这人是被人放了鸽子,只是不知道这放鸽子的人接下来要如何应对,才能消了这病秧子的怒火! “无颜!咱们走!”看来这新剑招今夜是看不见了,不急,一月后再去莲花楼领教。 扬州城中众人散去暂且不表,只说李莲花回到扬州城外莲花楼中,这莲花楼月余前就停在离城三十里地外的一处偏远树林中。 李莲花回到莲花楼时已然是入夜时分,四周孤寂,也不见楼中往日的烛火,只一点微光忽明忽暗,这倒把李莲花吓了一跳。 普天之下,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有一样就是那不可言说之物,是万万提不得的,今日这氛围就是那些物事时常出没的场景,可又是小宝送信给他,也只好大着胆子推门而入。 随着莲花楼的大门被推开,幽怨的琴音响起,李莲花就是一愣,勉强向里望去,瞬时毛孔倒立,莲花楼一层不知何时被人清空,只有一人身穿白色罩衣脸覆白纱,抱着古琴坐在榻上,在烛火中悠悠的拨弄琴弦,偶一抬眼,那眼中的幽怨差点将人溺死,好一只艳鬼! 待李莲花仔细观瞧,第一反应是回身紧闭莲花楼大门,转身冲弹琴之人而来。 “小宝!” 弹琴之人手上不停,只微一抬眸那眼中哪里是幽怨,竟是化不开的情谊。 方多病此时身着一身白纱罩衣,罩衣下竟然空无一物,莹白的皮肤在烛火下隐隐发着微光,脸上覆的面纱与李莲花的一般无二,坚挺的鼻,红色的唇,不簪钗,不配冠,两抹额发虚垂,搭在胸前。 灯下看美人,直晃了剑客的眼。 此情此景,李莲花倒是不急了,他向前几步正对美人,他倒要看看这艳鬼有何把戏! 此时的方多病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方小宝了,他微微一笑,也不开口,只用眼睛瞟了面前剑客一眼,不知这剑客什么时候摘了面纱,只笑看着自己,也不知道那目光落在何处。 “哎~”方多病轻叹一口气,心道李莲花好定力! 这声出口,没想到,自己已被人抱入怀中,古琴竟被稳稳放在地上,再一抬眼,那剑客的脸已经近在眼前,隔着面纱吻上自己的唇。 “你又在哪里看了这话本?” 李莲花轻叹着吻着怀里的人,手上动作不停。 方多病轻笑一声,伸出一只胳膊搂紧那剑客的脖颈,心道这人今天是被自己气到了。 “你不是喜欢白衣大侠吗?”李莲花嫌那纱衣碍事,径直伸手去剥,嘴上还是不饶人,“今日白衣大侠给你舞剑,你为何不来?” “我只想看白衣大侠为我一人舞剑,谁要和他们一起分享~” “那我告诉你的时候,你怎么不直说?” 小宝忍耐不住,轻吟出声,“谁知道你真的假的,你个老狐狸嘴上不是经常哄着我玩!” 方多病三日前看见李莲花留下的书信才知道这人真的去了扬州最大的红馆,他本想赴约,又觉得实在太丢脸了,不如等他回来好好哄哄也就是了,没想到他一直在红馆房顶等着自己。 “我要是不给你送信,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方多病忍不住问道。 李莲花也不回话,只是手上暗暗用力,纱衣越来越湿,摩挲着那娇嫩的皮肤痛感越来越重。 “疼~”怀里的人忍不住呼痛,不由开口撒娇,“轻些~你轻些~” 此时李莲花才将那纱衣完全剥掉,他伸手去枕下摸出一红一黄两个瓷瓶。 晃晃悠悠,一夜过去,竟是红黄两个瓷瓶都见了底。 《后记》 创作这篇文章,思路来源于,‘夜阑风静縠纹平’这句词。 这是江海寄余生的前一句话,我希望江海不只只寄托的是李莲花的余生,而是李莲花方多病以及笛飞声三个人的余生。 还是那条小船,笛飞声盘腿坐在乌棚顶上,方多病和李莲花对坐煮茶,无颜不知隐身在哪里,但一定就在三人身边。 至于药魔,以后不会再需要他了,他可以尽情去研究自己喜欢的毒虫。 苏轼的词是磅礴大气的,是具有广阔胸襟的,想必李莲花留下那封信的时候,也是心胸宽广的,他能求生一定会活着,死只是无奈之举,所以就像十年前的李相夷一样,只要有一丝能活着的希望,他都不会主动去死。 这是李莲花的命,同时也是李相夷的。 十年前一无所有的李相夷没有放弃,十年后有了牵绊的李莲花也不会。 当然,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结局,这篇文章里的结局就是我想到的结局之一,这也是我写的第一篇同人文。 里面有很多粗糙的地方,也有词不达意的地方,甚至会有一些疏漏,但我对自己的要求一向都不高,能完结我就很高兴了。 希望看完这篇文章的朋友们能获得一点点生活和工作之余的小放松,那我就很满足了。 磕cp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就像剧里李莲花说过的一句话:“没有关系,也不太重要。”我想补充一句,“开心就好”。 也希望朋友们可以自己动笔,续写自己心里的结局,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喜欢的结局这种权利,文字是有力量的,大家一起动笔,李莲花最终都会长命百岁! 附: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 李莲花携方多病,下台三鞠躬! 掌声起,敬请期待《昭昭亦安》。 第1章 昭昭亦安001 陆昭西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不讲理的女人,他生命中出现的所有人都是彬彬有礼的,哪怕只是表面功夫,起码大家看上去也都是和善的。 他捡了一只羊,想救小羊的性命,到底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要被人怀疑甚至追着自己喊骗子,难道自己长的像骗子嘛? 陆昭西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比较满意的,别的不说,能长一双这么大的大眼睛就不容易。 当他洗完澡坐上餐桌想要吃饭的时候,他发现餐桌边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半晚时分他到这个卫生所的时候没有见过,应该是在他洗澡时刚到了这个卫生所。 桌边的人,穿着一身西装,坐的端端正正,一副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陆昭西猜测这个人可能职业就很严肃。 “小陆呀,这身穿着也不错!”副院长上下打量着陆昭西,虽然穿着自己的白背心,没有他的那件衬衫合体,可这样看上去却显得小了不少,越发的年轻了。 “这是周法官,”副所长收回目光,指着那个穿着西装正装坐在桌边的年轻人说,“他是法院来这里进行法律下乡的,雨太大了,被困在这里,村里没地儿住,就被分配到咱们卫生所来了。” 陆昭西忙冲着周法官点头示意,站起身来朝他伸出了手。并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周法官,好奇怪,这个人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难道是在哪里见过? 见过并不稀奇,这些年来,陆昭西去过的地方很多,见过的人也不少,但是这种熟悉感,陆昭西却从未有过,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我叫陆昭西。” “周亦安。”周亦安赶忙站起身来,握住了陆昭西的手,心中想着这人怎么有这么大一双眼睛,可又不想直盯着人瞧,只好在偏开目光前又细细打量了一眼。 可能是刚洗完澡的缘故,也可能是停电只点了煤油灯的缘故,面前这人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雾气蒙蒙的,周亦安一时有些失神,惊觉这握手时间好像有些长了,赶紧又笑着解释,“还不是,还不是法官,目前还只是法官助理而已。” “小周法官太客气了,都一样都一样。”副所长打着圆场,看着面前两个优秀的小伙子,心里想着储藏室里的好酒,有些心不在焉,只想他们快些入座,吃了饭睡觉前,那酒等他好久了。 “那咱们吃饭吧!”所长发话了,今天已经有些晚了,这两个年轻人也要赶紧休息,不管这个小陆是不是骗子,明天雨停了,赶紧打发他走也就是了。 一桌的好菜,陆昭西又累又饿,也只想快些吃了晚饭可以好好休息,顺手擦了擦筷子。 这桌上别的不说,这一盘鸡肉确实是好东西,他伸筷子的频率就有些高了,正想和身边刚认识的小周法官交流一下心得,却被一个高亢的女声打断了动作。 “这是走地鸡,一只300。”叶时蓝刚才看见陆昭西擦了擦筷子,就心中不快,一个卖药酒的骗子,来这里吃现成的,怎么还这么多的臭毛病!现在还只挑这一盘鸡肉下手,所长和副所长还没吃几块,都被这骗子吃光了! “一块300。”陆昭西也不让他,好像谁付不起一样,说着夹了一块放进周亦安碗里,只仰着脸朝周亦安笑了笑,“我请你吃,走地鸡,很难得呐!” 周亦安看着放入自己碗里的鸡块,倒是有些左右为难了,这战火烧的有些莫名其妙啊! “钱呢?”叶时蓝嘴角上扬,朝陆昭西伸出了手,这骗子连手机都没有,哪来的钱?她一直都是直肠子,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这时心中火起,也顾不得桌旁还坐着别人了。 “手机在车里,我发誓,等我一拿到手机,第一时间给你转账。”这时好像是为了证明陆昭西的誓言所言非虚一般,灯亮了,电来了,陆昭西得意的冲叶时蓝笑了一下,又夹起一块鸡肉,放进自己碗里。 叶时蓝看见这笑,只觉得这人不是好人,心中那股火气已经压不住了,没有控制好手上的力度,将筷子拍在桌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动,可她又不想认输,只装作没发现,起身出去做心中想要做的事情。 “小叶?”所长喊了叶时蓝一声,刚刚听见这‘啪’的一声,就是一愣,心想小叶今天脾气怎么这样反常。 喊了一声,见叶时蓝没理自己,所长只好冲着陆昭西和周亦安笑笑,希望他们不要介意,“小陆,小周,吃饭!吃饭!” 周亦安也不知道这个叶时蓝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自己来的时候,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这会儿是怎么了?怎么脾气这么大呢! 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陆昭西,见这个人好像没将这事当回事儿,还是安心吃着自己碗中的饭,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也低头吃饭。 陆昭西心中也有些惊讶,这个叶时蓝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敌意?还是她真的误会了,以为自己真的就是那个卖药酒的骗子,偷羊的贼?面上装出平静无波的样子,其实心中有些难受,这一下怎么就变成了坏人? 周亦安本想安心吃饭,可又敏锐的发现了身边人的不正常,虽然看着脸上好像没有什么,只是这拿着筷子的手,怎么会有一丝颤抖? 他来到这个卫生所时,这里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不太清楚这里的前因后果,只好夹了一筷子桌上的蔬菜,放入陆昭西碗中,朝陆昭西笑了一笑,希望能给这个现在看上去有些委屈的人一点儿安慰,只轻声劝着,“吃菜,吃菜。” “没事儿!没事儿!”陆昭西稍稍上扬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苦笑,可想到这毕竟不关这个叫周亦安的人什么事儿,现在还来安慰自己,也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想要解释,开口就说,“我猜她是认错人了。” 话音刚落,叶时蓝回来了,手里还拿着纸笔,认真的可怕,“300!一共300,我给你记好了!” 陆昭西这次是真的无语了,心里的气都撒在碗里的鸡肉上,一筷子将鸡块丢进嘴里,开始使劲地嚼。 他最不害怕的就是赔钱,对于他来说,钱财不过是小事,心中那点儿感伤倒是一时散的无影无踪,反而起了捉弄叶时蓝的心思,反正路早晚都会通,这个叶时蓝,到时候可别落在自己手中。 不经意间却看见周法官好像在憋笑,心中又有了些波澜,刚还说这个小周法官为人不错,现在也不知道是在看谁的笑话? 再也不想说话,只专心吃饭,这日子还长呐!雨总会停,路也总会通! 第2章 这一顿饭,吃的好笑又艰辛,陆昭西每吃一块鸡肉,叶时蓝就要记上一笔! 周亦安觉得这样不对,他到底是人民法官的预备人员,来这里就是普法的,无论是玩笑也好,真是坐地起价也好,他在这里,叶时蓝也有些玩笑过头了,法律知识还是要普及的,只好轻咳一声,开口提醒。 “小叶医生,你这样坐地起价是不对的,强迫交易是扰乱市场的行为,是要……” 陆昭西听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普法,忍不住笑意,差点儿一口饭又喷回碗里,赶紧喝了口水顺气。 周亦安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死板,又见旁边的人被呛住,只好伸出手帮他拍了拍背,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职业习惯贯彻始终有时候也不太好。 叶时蓝看着这个情形倒一时有些尴尬,刚才周法官开口她就知道自己好像是有些过分了。 其实,她只是怀疑陆昭西是药酒贩子,故意为难一下他,希望他不要再骗人了,却忘了今天有名真正的法官坐在旁边。 “吃饭吃饭,小叶只是在开玩笑呐!”所长不喜欢这种尴尬的气氛,只能笑着再帮叶时蓝打一次圆场。 陆昭西自动忽略了叶时蓝的反应,心中觉得这个周法官真有意思,等回去了,有时间一定约他出来聊聊天,这样一本正经的人,不知道私下交朋友会是什么样子,只要别总是这样普法才好。 想着,他又看了一眼周亦安,没想到周亦安害怕他被呛出个好歹也扭过头看他,两人快速的对望了一眼,埋头开始吃饭,陆昭西又夹了一块鸡肉给周亦安,“没事儿没事儿!我请你吃。” 旁边的叶时蓝也闹了个大红脸,她又不会和周法官收钱,这陆昭西果然不是好人,尽会做人情,只白了陆昭西一眼,自己也开始吃饭。 这一顿饭吃完,陆昭西觉得像是被针对了,周法官被安排去洗澡了,他却被安排去洗碗。 即使他没有做饭可他要付账呀!虽说可能要拖到离开这里为止,可怎么能这样区别对待? 更可气的是,他洗完碗,想着在饭桌前坐着歇一下,叶时蓝真的拿来纸笔让他签字。他长得像是会赖账的人吗? 气冲冲的签完字,把笔放回桌上,刚想刺叶时蓝两句,周亦安也洗完澡出来了。 打眼一看,他穿着与自己一样的白色衬衫,一看就是副所长的。 陆昭西不由的细细打量,面前的人比自己高,那衬衫就显得有些小了,可也更加突出了这人的好身材,只在心中思索,难道法官现在也要这样注重健身了嘛? 目光上移,看着周亦安这张脸,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人的长相竟然也如此英俊,陆昭西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和他到底谁英俊一些,心里想着等回到城里一定要和这人成为朋友! 陆昭西喜欢好看的东西,尤其是好看的人他更喜欢。 这呆愣被周亦安看在眼中,这种审视的目光让他有些不适应,只好指着陆昭西身上的白衬衫,笑着打破这种令人紧张的气氛,“咱们倒是穿的一样了,副所长不知道有几件这种衣服?” “哈哈~,”陆昭西倒是被这话逗笑了,心想这个小周法官还有这种幽默感,这山村,这种老头衫不是遍地都是,有什么稀奇,等发觉自己这样笑的很不礼貌,伸手捂住嘴,止住笑声,点头应和,“估计是常备了几件吧!换着方便。” 叶时蓝站在一边,只觉得今天晚上卫生所过于热闹了,人一多就觉得空气不够用,只想快些带这两个人去休息,等到明天雨停了,他们二人也赶紧各走各路,本来回安星医院的事情就够让人头疼了,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要招待客人! 这个卫生所,环境也很简陋,只有输液室可以过夜,可这个输液室是没有床铺只有座椅,过夜也只能在椅子上凑合一下,村中人都住的很近,大家在这里输完液都会回家过夜。 昏黄的灯光,窗户木框的漆都已经斑驳了,看来睡在这里是不太舒服的一件事。 陆昭西皱着眉头打量着周围环境,心里有些担心,还在发愣,突然被一个尖利的女声吓了一跳。 “你身上有虫子!” 还不等陆昭西反应,虫子已经被旁边的周亦安一把打掉,愣怔间的陆昭西只注意到小周法官看着他笑,虽然没说话,可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没事,没事,我已经帮你处理了。” 陆昭西很惊讶,周法官怎么这下反应这么快?此时也只能对着周亦安笑了一下以示感谢,他长这么大就怕虫子这种生物,但看着旁边人的笑脸,又觉得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叶时蓝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原来这个药酒贩子也有怕的东西,忍不住又指着陆昭西的肩膀想要吓唬一下这个油嘴滑舌的人,“哎呀!还有一只!” 这下陆昭西真的害怕了,一边大喊:“哪呢?哪呢?”一边跳上旁边的椅子。 周亦安倒是有些愣住了,他心想,这两人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开玩笑。不由的轻咳一声,提醒自己的存在,朝陆昭西伸出了手,扶他下来。可能是看出了陆昭西的害怕,不由出口安慰,“虫子而已,不怕不怕昂!” 又转头对叶时蓝说,“小叶医生,咱们这里有没有艾草或是艾草棒?” “有!”叶时蓝收起看笑话的心思,赶紧回答,乡间诊所,也许西药不齐,但是这种常备的产品还是有的。 “多少钱?我买一盒。”周亦安笑着说,花钱买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这正是现在需要的东西。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给你拿来!”叶时蓝心想,这小周法官好歹也是来公益普法的,怎么能让他花钱呢!这里条件有限,确实要好好熏熏屋子,驱驱虫,晚上才能睡的安稳,“周法官也忙了一天了,确实要好好休息。” “你怎么能区别对待呐?”这下轮到陆昭西不满了,他与周亦安的待遇为什么差这么多?难道是因为周亦安长的特别英俊的缘故。 这边叶时蓝也憋红了脸,心想,人家是堂堂的法官,你这个药酒贩子,怎么和别人比较? 周亦安咳嗽了一声,想要缓解一下空气里尴尬的气氛,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伸手拍了拍陆昭西的肩膀以示安慰。 叶时蓝心里有气,这药酒骗子不知道骗了村里老人多少钱财,骗了钱不说,这药酒还是三无产品,真是害人不浅。 真想当面戳穿这个人的假面具,于是,叶时蓝瞪了一眼陆昭西,也不再多话,只带着二人去看了关于药酒贩子的通知。 到了地方,叶时蓝用手电筒照亮了通知,让他们自己看,又瞪了一眼陆昭西,心想这药酒骗子真是厚脸皮,都当面戳穿他了,他还不认账,只好气鼓鼓地转身带他们去医疗室拿艾草棒。 周亦安仔细看了一眼陆昭西,按照他多年的工作经验来说,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药酒贩子啊?为什么小叶医生一口咬定这人就是骗子? 第3章 周亦安先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叶时蓝,皱了皱眉头,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不由自主的又看了一眼陆昭西,看看这个今天新认识的朋友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话。 陆昭西却在心里不服气,我怎么就是药酒贩子了,清者自清,他不想解释,这通知写的语焉不详,也不知道这个叶时蓝是不是吃错了药,看谁都是坏人。 反正明天拿到手机就能离开这里,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叶时蓝误会就误会吧!可陆昭西却不想让周亦安也误会自己不是好人,只好笑着去看周亦安。 恰巧,周亦安也在看他,二人目光对视,也不多言语,相视一笑,竟是完全知道了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这种生涩中略微带了点儿尴尬的氛围,一直维持到三人回到输液室,叶时蓝指着门背后的一张行军床,对周亦安说,“小周法官,你也累了一天了,这里条件艰苦,晚上好好休息一下吧!” 陆昭西等了一下,他想着叶时蓝怎么也会给自己也安排一张床吧,没想到叶时蓝只是对着周亦安笑了一下,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离开了输液室。 这下把陆昭西气了个半死,要不是周亦安就在身边,他真想抓住叶时蓝好好理论理论,要是不给他床,他今天就要去叶时蓝的宿舍,反正他得睡在床上。 可一眼看见周亦安,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小气,只好做了两个深呼吸,平静了一下心情,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只好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周亦安看他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问还有没有行军床,可看叶时蓝转身就走的态度,应当是没有了。 他只好先点燃艾草棒,拿着在屋里四周熏了一圈,又找了个托盘,将剩下的艾草棒放在里面,放在窗台上,这屋子实在是有些年头了,还是要注意防火的好。 做完这些,他心想今天晚上应该没有虫子了,然后又去打开那张行军床,将被褥铺好,整平,指着那床铺对陆昭西说:“今天晚上,你就睡这床上吧!” 这下轮到陆昭西愣住了,他一直看着周亦安忙前忙后,又想他有床睡,自己还要在这椅子上挨上一宿,只顾着生气了也没有帮忙,谁想到这人铺床竟然是让自己休息的,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睡你睡!听他们说你今天忙了一天了,要好好休息呢!” 周亦安笑了一下,其实在这个输液椅上凑合一宿也没什么,在法院上班,他有时候加班也会趴在桌子上睡上一觉,这输液椅可比法院办公室的椅子强多了。 “刚才谢谢你呀!”陆昭西开口道谢,这个小周法官人挺不错的,刚才还帮自己拍掉了虫子,也挺细心的,还要来这艾草棒。 “什么?”周亦安有些纳闷了,不知他谢什么?刚才好像没有做什么需要他道谢的事情呀。 “谢谢你帮我要来的艾草棒!”陆昭西愣了一下,他心想这个小周法官是不是反应有些迟钝,明明刚才还身手矫健帮他打掉虫子。 “没事,没事。”周亦安恍然,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他自己也要在这个输液室睡上一晚,这有什么可道谢的,这个人应该不是坏人,骗子怎么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心怀感激。 “这个输液室有点儿年纪了,用艾草熏一熏,蚊虫没有了,咱们才能好好休息。”看着面前人的笑脸,周亦安又想和他开个玩笑,眨了眨眼睛,装作不经意般说了一句,“你别怕小叶医生问你要钱,我偷偷付过钱了,钱我放在他们药品室里了。” 陆昭西倒有些憋气了,刚说这人挺老实又细心,怎么这么会开玩笑?转念一想,不由皱起了眉头,我看上去像是付不起钱的样子嘛? 恍然想起来这人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洗过澡了,已经换掉了那些名牌衣服,身上穿的就是这件老头衫,所以他看不出来自己其实不缺钱? 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不由又有些怀疑,难道自己真的长的像是个骗钱的骗子,连这一盒艾草棒的钱都没有! 下意识伸手去摸手机和钱包,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确实一分钱也没有,想给他转账连手机都没有,突然就泄了气。 周亦安发现面前这人变了脸色,惊觉自己的玩笑有些过份了,明明知道他现在身上没钱,连手机也没有,只好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一时沉默下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不好意思哈,我忘了……” “没事儿,没事儿!”陆昭西赶紧开口打断这个人想要说的话,晚上他们还要共处一室,气氛太尴尬就不好了,勉强自己再露出一个笑脸,出口的话却有些赌气,“等明天我拿回手机,给你转账。” “不用,不用!”周亦安倒是被闹了个大红脸,心想还是少说话比较好,刚刚自己也不知道抽什么风,难道是因为看他眼熟的缘故,就这样和他开起了玩笑,真是不应该。 看陆昭西只坐在椅子上发呆,脸颊也有些气鼓鼓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亦安只好伸手将陆昭西从椅子上拉起来,一把将人按在床上,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来,有些故作轻松地说,“今天可能是太累了,脑子不够用了,你别和我计较,这雨也不知道还要下多久?明天还要去看路有没有修好,今天还是早点儿休息吧!” 说着也不管陆昭西的反应了,周亦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去关了灯,摸黑回到椅子边。 半躺在椅子上,盖好被子,挪了挪身体,自己这一米八几的个子,窝在这个输液椅上确实有些不舒服,可是只是凑合一宿,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周亦安现在只希望明天一早雨停了,路也能修好,可以早点回去,法院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呢,师父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加班,会不会担心自己?就在迷迷糊糊间,听见一边还坐在床上的人和自己说话。 “周亦安,明天要是路通了,麻烦你送我回市里,”陆昭西想了想,躺进这张行军床上,开口说了一句,“你也可以叫我西西,我的朋友们都这样称呼我。” “没有关系,顺路的事,”周亦安今天确实累了一天,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迷迷糊糊间顺嘴答应了一声,“西西,早点儿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第4章 “陆昭西!陆昭西!”叶时蓝一大早就来输液室叫陆昭西去找车,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这药酒贩子早点儿把他送走为好,省的留在这里祸害乡亲。 陆昭西被她叫醒,却发现椅子上的周亦安不见了,心中有些害怕。 难道昨天是一场梦?根本没有周亦安这个人? 可是,这不对啊,屋子里还弥漫着艾草的味道,他现在也还睡在行军床上,叶时蓝可没那么好心,会给自己拿床! “你快起来!和我去找车!”叶时蓝已经在外面等的不耐烦了,出声催促。 “小叶医生,这么早啊?”周亦安皱了皱眉头,心里也不赞成叶医生这样的语气,只好和她打个招呼,让她别再为难屋里的人了。 昨天晚上周亦安睡得不太好,这个输液椅真挺不舒服的,窝在里面半躺不躺的,动也不敢动,只害怕发出响动再打扰陆昭西休息,于是,一大早就醒了。 屋里憋闷,周亦安只好早早就出来锻炼,顺便洗漱,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回来,刚回来就听见叶时蓝在喊陆昭西起床。 叶时蓝现在就是看这个叫陆昭西的人不顺眼,一大早也不自觉,还要自己来叫他起床,只想要赶紧打发他走,可看着面前的周法官,只好笑着客气,“小周法官,我是来叫他去找车的。” “哦哦!那咱们一起去看看吧!我也想看看路通了没有!”周亦安答应着,推开输液室的门进去,一眼看见陆昭西正坐在床上发呆,“一大早发什么呆呢?咱们一起去看看路有没有通。” 陆昭西正在怀疑昨天是一场梦,没想到这人就推门进来了,不由的心里高兴,还好不是梦,赶紧开口答应,“好,等我一下,我去洗漱,马上就好。” 待到三人来到昨天陆昭西停车的地方,这哪里还有什么车?就连一点儿车轮的痕迹也看不见,只有一个大土堆堆在路当间,倒霉的雨还一直下! “这车呐!”陆昭西看着土堆发呆,“我昨天就停在这儿的!” 周亦安看着这土堆,心想这车应当是被埋在土堆里了。 “你个药酒骗子,别再说谎了!今天就走,别在这儿害人了……” 叶时蓝的声音这样闯入耳朵,周亦安眼睁睁看着陆昭西憋红了脸开始反击。他还在想现在不是应该回去才对嘛,怎么这两个人就跟斗鸡一样,吵的这样凶。 正想上去拉架,又听见陆昭西喊了一声:“我是安星医院的院长!” 这一喊,空气先是安静了一瞬,马上叶时蓝就像火药桶被点燃一般的爆炸了,周亦安更加一头雾水,怎么安星医院是什么保密单位不成?还是叶时蓝和这个安星医院的院长有什么过节?怎么反应这样激烈。 不能激化矛盾,周亦安赶紧上前拉住陆昭西,昨天晚上听见的小名脱口而出,“西西,别在这里吵架了,这么大的雨,咱们先回去吧!等路通了再说。” 这一声‘西西’倒像是一瓶灭火器,陆昭西好像是被这名字安抚住了脾气,当时火就下去了一半,也不管还在追着自己骂的叶时蓝了,只跟着周亦安往医疗站走。 叶时蓝也是愣住了,就一晚上,这两个人之间已经这么熟了,都到了叫小名的程度了?打量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两个人,自己运了运气,低头跟着回了医疗站。 三个人回到医疗站,固定电话还是不通,到处都没有信号,没办法,只好一起等待雨停了再做打算。 又等了一会儿,雨终于停了,三个人不死心,又一同去了刚才那个地方,无论陆昭西的车有没有停在那里,可大家都亲眼看见那里多了个土包,都想去碰碰运气,要是能有信号当然最好,或者能将陆昭西的手机抢救出来也不错。 到了地方,陆昭西不死心的向周亦安借了手机,总要试试吧!要是有信号,他要赶紧联系凯文,这安星医院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叶时蓝忙着在和赶来修理信号塔的工作人员沟通情况,陆昭西还是左蹦右跳的到处找信号。 周亦安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看似淡定,其实心中着急,可又马上安慰自己,还好没有人员受伤,困住就安心待两天好了。 还好,师父是知道自己来了桃源村工作,师父今天看了新闻就会知道这儿的情况,以师傅的性格,肯定会想办法安排好家里和法院的工作,担心也是无用,这次就当给自己放假算了。 周亦安想着法院的工作,不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确实好长时间没有休过假了。 “你发什么呆呐?”陆昭西看着周亦安只是抱着肩膀站在一边,看热闹似的看他和叶时蓝吵架,心里憋闷,这个人也不知道帮着自己,就这样在一旁看热闹,“你看戏呐?” “啊?”周亦安突然回神,好像这样是不太好,可是这两天已经习惯了他们这样吵架,想要劝架,好像又有点儿多事,只好将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我在想,其实被困住了也挺好,好久没有休假了。” 说完这句话,周亦安转过身体,有些心虚的瘪了瘪嘴,抬腿就溜,这两个人他都惹不起,还是躲远点好,在法院做调解工作,当事人吵架还要有点儿原因,可面前这两个人,无缘无故就能吵起来。 其实也不算吵架,主要还是陆昭西单方面挨骂,可周亦安也不能拿叶时蓝怎么样,毕竟小叶医生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至于陆昭西,周亦安也没有好办法,只好管住自己,西西要是想在他这撒撒气,他忍忍也就是了。 陆昭西就这样看着周亦安转身就走,只瞥了一眼还想骂他的叶时蓝,也跟着周亦安屁股后面往回走,他真是怕了这个女人了,怎么解释都没有,说什么都不信!真生气! 还好医疗站离得不算远,没多久就到了。 刚进门,所长和副所长围过来问情况,话还没说两句,陆昭西只说了一句‘我是安星医院的院长’,叶时蓝突然发飙,大喊一句,‘你不是!’抄起手边的扫帚就要打人,周亦安都呆住了,叶时蓝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还动上手了。 “干什么呢!”周亦安高喝一声,两位所长年龄都大了,他不能干看着,两步上前去抢下扫帚,放在一边,“叶时蓝,打人是犯法的行为!” 周亦安出口的话就有了些警告的意味,这个叶时蓝,难道是丧失理智了,怕她胡闹,赶紧将陆昭西护在身后。 第5章 周亦安这样一喊,倒是将在场的人都镇住了,叶时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等大家回了神儿,晃晃悠悠从门外进来了一个老婆婆。 叶时蓝认识这人,她有些得意地瞟了一眼陆昭西,上去就问这婆婆,“婆婆,你认不认识这人?你家的药酒是不是他卖给你的?” 婆婆左右打量了一下陆昭西,愣了一瞬,马上点了点头,并且很肯定指认陆昭西就是卖药酒的药酒贩子。 陆昭西看着面前的这个婆婆,一下傻了眼,这什么和什么呀,这婆婆老的走路都要人搀扶了,她说的话怎么能信?本来大家就对他有偏见,这下又有了人证,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用眼睛去看周亦安,毕竟周亦安是这里唯一一个外来的人,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可能会相信自己的人,朝着小周法官露出一个被冤枉了的表情,现在陆昭西能相信的人也只有这个小周法官了,只希望面前这个法官也能相信他! 周亦安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别着急,他看这老婆婆说的话也不能全信,这婆婆年龄实在太大了,有时候年龄大的人就愿意顺着别人的话去做。 可现在,众口铄金,周亦安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将陆昭西护在身后,等叶时蓝给这个婆婆看完了病再说别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别再吵架了!上班就是听吵架,这‘休假’嘛,还是安静点儿好。 等叶时蓝送走前来看病的老婆婆,陆昭西委屈的蹲在门口的椅子上,气的午饭都不想吃。 叶时蓝也在和陆昭西生气,明明婆婆都已经指认清楚了,陆昭西居然还不承认,还在说谎,中午饭都不打算叫他,让他饿一顿算了。 周亦安只好去拿了干净的碗盘,给陆昭西留饭,等他情绪平静了再去拿给他吃。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功夫,叶时蓝与陆昭西又开始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陆昭西被气得去了诊疗室。 等周亦安去给陆昭西送饭时,陆昭西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桶泡面已经开始吃上了。 “谢谢你啊!”陆昭西冲着周亦安笑,其实这么一桶泡面已经够了,却不能辜负别人的好心,还是将这份特意给他留的饭吃光,“还要谢谢你刚才护着我。” 周亦安笑了笑,刚想说话,就被气冲冲进门的叶时蓝吓了一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个叶医生,脾气也太大了,想让她消消气,耳边又响起了一句谴责的话。 “谁叫你偷吃我泡面的?”叶时蓝要工作了,一进诊疗室,她现在看见陆昭西就生气,好好的午饭不去吃,居然在这里偷吃自己唯一的一盒泡面。 周亦安无话可说了,听他们为了一盒泡面又开始‘亲切友好’的交流,只好默默退开,这炮火莫名其妙,千万不要波及自己。 看着桌子上的碗筷,干站着实在尴尬,周亦安一边听着他们‘交流’一边收拾碗筷垃圾。 很快,交涉有了结果,陆昭西不仅要赔偿十箱泡面,还要打工还债! 周亦安心想,这个地方还挺热闹,也不知道这打工,到底是什么工作? 又在心中感叹,同事们昨天下雨前已经离开,只自己一个留下来进行收尾工作,被困在村里,结果让他见识到了这么有趣的两个人,也算不虚此行了,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你在看我笑话呐!”陆昭西反而有些不乐意了,这人收拾就收拾嘛!有什么可笑的? “小周法官是在帮你收拾啊!院长!”叶时蓝看不过去,有些打抱不平,这个人就算不是药酒贩子,也不应该冒充安星医院的院长,她就是安星医院的儿科医生,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家院长,这个陆昭西真是人品有问题。 “没有没有,我就是看你们热热闹闹的,”周亦安想了一下,手里还拿着陆昭西刚才用过的盘子,“觉得你们这样特别可爱!” “你骂我呢!”陆昭西又不高兴了,伸手拿过自己的碗筷,这年头可爱可不是什么好话了。 “怎么可能啊!可爱不就是夸你们特别……”周亦安挠挠头,他想不通可爱怎么变成骂人的话了,他换了一种说法,“特别有意思?!” “院长,你这人真是的!”叶时蓝也有点儿憋不住笑了,忍不住开口催促,“赶紧收拾,下午还有好多活要做呢!” “有意思也不是什么好话!”陆昭西嘴上出了气,可心里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他在这里都被叶时蓝整的有点儿条件反射了,可这件事儿实在不管周法官的事儿,只好朝着周亦安露出一个道歉的笑。 周亦安在反思,真是多说多错,看来回去是要补补课,现在的词语竟然有这么多不同的理解和意义,真是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 午休时间过去,陆昭西就被叶时蓝带着去了‘打工’的地方,周亦安跟在他们身后,他有些好奇,这‘打工’是要做什么工作,这个医疗站也不像是很忙的样子。 陆昭西看着面前的“工作场地”只觉得眼前一黑,‘打工’他倒是不怕,可这也不是正常工作啊,这,这是他这辈子都没干过的活儿! 清理鸭棚、喂鸭子、喂羊,看样子还要打扫羊圈,真想转身就走,可是狠话都撂下了,只好不情不愿的站在原地。 扭头看见叶时蓝一脸得意的冲他笑,这笑越看越像嘲笑,陆昭西这辈子最讨厌的也是被人看不起,硬着头皮赌气一般的冲进鸭棚,实在憋不住,这种上头的味道,进去转了个圈,陆昭西又绕了出来,一脸为难的看向周亦安。 “没事没事!”周亦安一边说着话,一边也以身作则的向鸭棚走去,看着陆昭西这委屈的表情,忍不住开口安慰,“咱们一起,很快就能打扫干净。” 还没等陆昭西道谢,叶时蓝催促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还愣着干什么?你身后有米糠。”叶时蓝看着陆昭西只对着鸭棚发呆,忍不住开口,她实在是太不喜欢这药酒骗子了,不仅骗村中的老人,昨天还想偷羊,今天还冒充自己医院的院长,“你这个药酒骗子!假院长,偷羊贼!” 周亦安听叶时蓝说话这么不客气,转身回头刚想说两句,只看见叶时蓝转身就走,只好安慰了一下身边的陆昭西,“小姑娘,可能是心情不太好,你别和她计较。” 陆昭西中午吵架时,已经知道了叶时蓝是安星医院的儿科医生,刚刚想脱口而出的话,硬是被他憋了回去,又听见周亦安这样说,只好硬忍住自己的脾气,一起进了鸭棚,这些该死的鸭粪和鸡屎…… 他忍住自己的脾气没有吭声,只是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叶时蓝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良心发现? 第6章 没一会儿,走了的叶时蓝又去而复返了,她拿出两个口罩递给周亦安,示意他给陆昭西一个。 周亦安笑着接过,对叶时蓝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叶时蓝见东西已经给了,又转身走了,医疗站其实也很忙的,这两个人没来之前,这些活都是她和两位院长一起做的,现在这两个人被困在这里,也能稍微减少一点自己的压力。 周亦安将一个口罩递给陆昭西,看他戴好,自己也戴好,又想劝劝他,“其实小叶医生也是一个好人,看她还专门送了口罩来!” “嗯!”不知道为什么,陆昭西听见周亦安夸奖叶时蓝,心中有些不快,但也知道周亦安是好心,只安抚性的说了一句,“我知道的,她就是很有正义感,我明白。” 下午,两人喂鸭,喂鸡,清理羊圈,忙了一下午。 吃完晚饭,叶时蓝还在写述职报告,陆昭西和周亦安以及两个院长在院子里下棋。因为有意了解,陆昭西倒是摸清了叶时蓝在桃源村的状况。 晚上睡觉,陆昭西本来是想将床让给周亦安睡的,谁知道周亦安完成今晚的驱虫工作后,已经直接在椅子上睡熟了,他就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在床上想着心事。 第二天早上,他们早早起床,一会儿就将一天的农活都干的差不多了。 早饭时,陆昭西一边将咸鸡蛋夹进馒头,一边和吃饭的众人聊着天,他很想了解安星医院的状况和这医疗站和自己医院的关系。而周亦安只是一边吃饭,一边想着到底什么时候路才能通,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叶呀!”副所长见今天饭桌气氛很融洽,忍不住开起了玩笑,“小陆和小周都是单身昂!都在市里工作定居,你以后回去要和他们多联系呀,交个朋友嘛!” 陆昭西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周亦安可能是因为心不在焉的缘故,被嘴里馒头呛了一下,开始咳嗽,一边咳嗽一边摆手还看了副所长一眼。 陆昭西赶紧给他递了一杯水,他顺了半天才好,被这么一打断,大家相视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经过两天的相处,大家的气氛和谐了很多。早饭时,在陆昭西的有意引导下,叶时蓝说了她来到这个村庄的始末。 陆昭西皱起了眉头,这个安星医院,还真是卧虎藏龙,明白了大体情况后,也意识到了回去将要面临的挑战。 借着吃完饭洗碗的功夫,陆昭西小小安慰了一下叶时蓝,其实叶时蓝是一个心直口快没有心眼的好人,要是有机会,陆昭西决定能帮就帮一把。 一天忙忙碌碌的就这样过去了,晚饭前难得的清闲,陆昭西和周亦安决定出来散散心。 并肩走在乡村的小路上,陆昭西总有一种感觉,好像这样的时光两个人已经度过了很多回,也不知道周亦安有没有同感。 “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啊?” “应该没有!但我也感觉咱们好像在哪儿见过?”周亦安一时有些怔愣,他在搜索自己的记忆,虽然他确定自己以前真的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可见第一面的时候他就有一种熟悉感,想着皱了皱眉头,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在哪呢?” “那等我找回手机,咱们加个好友吧!到时候回了市里,也好联系。”陆昭西听他这样说,没来由的欣喜,原来不是只有我有这种感觉。 “那当然好啊!”周亦安微微勾了勾唇角,他工作很忙,一般也没有时间可以认识新朋友,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犹豫地提议,“时间不早了,咱们也早点回去吧!帮着做做晚饭什么的。” “好。”陆昭西答应了一声,转头往回走,走了两步看周亦安没跟上来,不禁停下脚步等着人过来,他总觉得他们两个要并肩而行才对。 陆昭西和周亦安回来了之后,先去了厨房,却被所长赶了出来,两个人也没有别的地方去,只好上了二楼平台,桃源村别的不说,风景是真的好,这个医疗站是栋三层小楼,二楼的大平台观景效果极佳。 靠在平台的栏杆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周亦安有些好奇,昨天实在是没好意思问,这人怎么会到这个小村庄来,毕竟这里也比较偏僻,要不是他有工作,可能都找不到进村的路。 “碰巧了吧!”陆昭西笑了下,心想也可能是缘分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我是来露营的,刚烧开了水,听见羊叫,好奇呀,就去看了看。” 陆昭西顺手指了一下羊圈的方向,朝那里点了点头,才对周亦安说,“那小羊,就那只,卧着的那只,它腿受伤了,我本来想着进村找找,看是谁家丢的,结果过来的路上,车被落石砸中了。” 周亦安心里一颤,这人运气真好,车被落石砸中了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 “可能是撞击太大了,我晕了一下,醒了就抱着这羊顺着路往前走,然后,”陆昭西又朝厨房方向指了一下,垂下眼睑,露出一个自嘲的笑,“然后就被叶时蓝碰见了,接着就一直挨骂,先说我是偷羊的贼,晚上又变成了药酒贩子,现在又多一个假院长……” 周亦安勾了勾嘴角,原来是这样,“那她误会了也有可能,我看小叶医生好像心情不太好,工作不顺利难免会有负面情绪,你别跟小姑娘计较。” 陆昭西心想,我还敢计较呐,就这两天我都不知道欠了她多少钱了,挨了多少骂了?也不知道是她计较,还是我计较! “那你现在头还晕吗?”周亦安皱起眉头,这要是脑震荡可不是小事,这个医疗站太简陋了,也没有仪器,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啊?不晕了,昨天倒是扭了脚,幸好所长也帮我治好了。”陆昭西心中一热,这个人好细心啊!他被叶时蓝骂的都忘了身体不舒服这件事儿了。 “那就好,不过回去了,也还是再去检查一下比较好。”周亦安心里一松,又在想路要赶紧通了才行,这脑震荡可不是开玩笑的小事情。 陆昭西答应了一声,确实回去了也要好好检查一下,不光是头,腿也要再去看看才行。 第7章 “你真的是安星医院的院长吗?”周亦安犹豫着问出了这句话,别说叶时蓝了,他也有点儿不相信,这个人这么年轻,看着也不像是医院院长啊? 陆昭西听见这话,皱着眉头看向周亦安,突然有些委屈,这只是一份工作,怎么值得说谎? 这一下周亦安倒是有些手忙脚乱了,自己好像又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这,他是什么职业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再说好像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亦安觉得面前这个人眼眶都红了,只好赶紧解释,“我就是看你年纪挺小的,没有别的意思。” “小周法官,你可不能有年龄歧视呀,谁说只有年龄大的人才能当医院院长?!” 陆昭西抬手,用拇指蹭了蹭眼角,心中奇怪,昨天叶时蓝那么追着骂,自己都没这样,怎么面前这人就是这么合理怀疑了一下,自己就觉得受不了,真是奇怪!正在出神,突然又被身边人拍了拍肩膀,他赶紧扭头看向这个人。 “快看,日落了!”周亦安抬起胳膊指了指天边的太阳,左手还停留在身边人的肩膀上,像是道歉又像是安慰,捏着陆昭西的肩膀晃了晃,忽然也转头看向身边的陆昭西,“这样吧!等回去了,我请你吃粽子,鲜肉咸蛋黄的。” “好。”陆昭西被身边人看的心中一动,赶紧转过头,去看天边的落日,“我那个粽子里面,要放两颗蛋黄!” 刚说到粽子,副所长笑呵呵的在楼下叫他们吃饭,二人相视一笑,赶紧下楼吃饭。 陆昭西拿着扫帚打扫着储藏间,吃完晚饭,他们就被分配了新工作,此时他一边扫地一边和正在擦桌子的周亦安聊天,“没想到这地方这么小,怎么会有这么多工作啊?” “是啊!”周亦安手上的活不停,一边笑着和陆昭西聊天,“不要看地方小,越小的地方越累,就拿我们法院来说吧!每天都很忙的,基层工作就是这样的。” “也不知道这路什么时候能通?”陆昭西感慨,他现在就想赶紧拿到手机,加上周亦安的联系方式,顺便将钱还给叶时蓝。 “还好那天你从车上下来了。”周亦安想起那个大土包,现在还心有余悸,“要不然你就和车一起埋那土堆里了。” “嗯!”陆昭西答应了一声,那天确实挺危险的。 “小周、小陆,忙着呐!”副院长推门进了储藏室,手里还拿了个搪瓷缸子。 “不忙,不忙!一会就好了。”陆昭西急忙回话,周亦安也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我来打点儿酒,保密保密哈!”副院长笑着,看到两人点头,每天睡觉前来打点儿酒,已经成了他的日常习惯。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继续手里的工作,这小小的医疗站确实还挺有意思的。 没一会儿,储藏室就要打扫干净了,只剩下一点儿收尾工作,陆昭西手里拿着笤帚,将最后一点儿垃圾清理干净,周亦安站在一边等着,俩人留了一盏小灯,这最后一点儿活做完了,也就可以休息了。 叶时蓝轻轻推开储藏室的门,她刚刚看见副所长已经回了房间,储藏室里的灯还没关,想起了这些药酒,有些想念,找了个关灯的借口,手里拿着搪瓷缸子,做贼似的偷溜进来。 陆昭西早就听见了叶时蓝的动静,想着这两天挨的骂,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拉着周亦安偷偷躲起来,等到周围都安静极了,嘴里大喝了一声蹦到叶时蓝面前。 “你,你有病吧!”叶时蓝拍着自己的胸口,这个人真是没溜,多大的人啦,还开这种玩笑。 “你才有病!”陆昭西一脸不服气,心想你一家都有病,天天骂人,“我都是和你学的。” “小叶医生,别见怪,陆昭西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周亦安赶紧打了个圆场,他可不想再听这两人吵架了。 刚才,他再一次目瞪口呆,刚才陆昭西拉他藏起来,他还以为是西西害怕叶时蓝偷酒被当面抓住不好意思,所以躲起来装作不知道,没想到是要恶作剧,偷偷瞧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陆昭西,心里实在觉得这个人真是可爱,都一把岁数了,还像孩子一样。 吓了叶时蓝一跳,陆昭西心里有了一些平衡,他也不回嘴了,这些天实在是被骂的太惨了,总要小小的报复一下,总不能老是和周亦安发脾气,就算周亦安脾气再好,可也不能总是欺负老实人。 陆昭西看到玩笑成功,也知道叶时蓝是来偷酒喝的,有些不想凑热闹,拉着周亦安就要离开,“你自己慢慢喝吧!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咱们一起来点儿吧!”叶时蓝想着已经被发现了,不如一起聊聊天也挺好的,这个医疗站,她来了半年了,平时也只能和站长副站长聊天,虽然他们两个是很好很好的人,可是年龄太大了,有代沟。 “你是怕我们向所长告状吧!”陆昭西笑着调侃,想了想,不知道周亦安喝醉了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和白天不一样,借机会说不定能看见不一样的周法官,想着拉着周亦安坐下。 周亦安被陆昭西拉着,拒绝不了,只好坐下来,当叶时蓝要给他倒酒的时候,周亦安捂住了杯口,笑着解释,“我们有规定的,不能喝酒。” “休息时候也不能来点儿嘛?”陆昭西有些疑惑,现在也不是工作时间,少喝一点儿应该没有关系吧! “白酒不能超过二两,我平时也就喝点儿低度数的啤酒,这个药酒肯定是不行的。”周亦安红着脸解释,又使劲儿摆了摆手,其实他也不太爱喝酒。 陆昭西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难为周亦安,自己端起了酒杯和叶时蓝碰了碰杯子。 周亦安觉得院里的规定十分有道理,真的不能喝酒,酒是好东西,可有时候真的会误事。 比如现在,周亦安就发现,陆昭西除了有些洁癖以外,其实还是一只小狐狸,他做思想工作真的很有一手。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喝了两杯酒之后,叶时蓝不仅将自己的底交了个清楚,连安星医院的情况也说了个大差不差,心想还是要交点朋友才行,比如这个陆昭西,不仅要当朋友,还要和他好好学习学习。 这么强的“沟通能力”,要是自己也学会了,以后在法院做调解工作时就可以事半功倍。 第8章 陆昭西将该套的话都套出来了,也觉得自己喝的有点多了,他看着周亦安在旁边一边听一边思考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也许是灯光的原因,他越看周亦安越觉得这个人动人。 ‘动人’,陆昭西赶紧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喝多了,怎么会认为周亦安动人,定睛瞧了瞧,这下更糟糕了,这个人不仅很动人,居然还有点秀色可餐…… “差不多了,咱们回输液室吧!”陆昭西心跳的厉害,他实在是不能再喝了,摇了摇头,出现错觉了,周亦安那张脸怎么会不停在眼前晃来晃去。 陆昭西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要向周亦安学习,以后不能再这样喝酒了,真要喝醉了,再做点儿什么出格的事情就不好了。 “等一下!”叶时蓝也喝的有些多了,脸也红了,说话也有些含糊,“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解酒药来。” 说完这句话,叶时蓝也不等陆昭西回话,站起身转身出去了,她去药品室给陆昭西拿解酒药。 “你没事儿吧!”周亦安看着陆昭西通红的脸,一时有些担心,怎么一个不注意,这人喝了这么多。 “没事儿,没事儿!”陆昭西赶紧摇头,只觉得头昏脑涨的,看着周亦安这张写满了担心的脸,一瞬间有些愣神,他怎么有种想亲上去的冲动。 “没事就好。”周亦安伸手在陆昭西眼前晃了晃,这人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啊,就这么一下,怎么脸更红了,又紧张的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吧?要不然我先扶你回去,然后帮你去拿解酒药。” “不用,不用!”陆昭西用力摇了摇头,他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刚才为什么会有想要亲周亦安的感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这种想吻面前人的感觉更加强烈。 “陆昭西,西西!”周亦安又叫了两遍陆昭西的名字,这个人看上去真的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有些着急地站起来,伸手想要搀着陆昭西回去。 “不用,不用你。”陆昭西赶紧躲开,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这个周亦安,现在可比这酒厉害多了,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明明自己以前也有过女朋友,可现在怎么会对面前这个人心动?! 周亦安有些尴尬,收回伸出去的手,回手摸了摸鼻梁,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越界了,陆昭西好像是有些洁癖的,这洁癖是不是就不太喜欢别人碰到他啊?! 为了缓解尴尬,周亦安清了清喉咙,轻轻咳嗽了一声,说了一句叶时蓝的好话,“看,小叶医生人挺好的吧!还给你拿解救药去了。” 陆昭西惊觉刚才反应太大了,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开口,储藏室的门被人推开,叶时蓝走了进来。 “给!”叶时蓝手里拿着解酒药,一边递给陆昭西,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她有点事儿需要帮助,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周亦安发觉到叶时蓝好像有点儿事情,贴心地问,“怎么了?”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她刚刚接到妈妈的电话,一定要看到她男朋友的照片,可她刚刚和前男友分了手,现在临时去哪找?又想赶紧应付一下妈妈,让妈妈放心,别为她操心,只好开口请面前的两个人帮帮忙。 “什么事儿啊?”陆昭西也有点儿意外,没想到一场酒喝下来,他们已经变成了可以互相帮忙的关系。 “你们两个随便一个,跟我拍张照片吧!糊弄糊弄我妈。”叶时蓝是真的不好意思,但是现在让妈妈安心更重要,“她非要看我男朋友的照片。” 周亦安和陆昭西对视一眼,一下就明白了,这是叶时蓝要一个假男朋友,糊弄老人的。 俩人同时伸手,互相指着对方,看见这相同的动作,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猜拳吧!”陆昭西提议。 周亦安点了点头,叶时蓝虽然脾气不好,但确实是一个好人,。 可能是前两天太倒霉了,陆昭西的运气今天回来了,赢了猜拳,陆昭西立刻要推周亦安出去。 “谁赢了谁去!”没想到周亦安先声夺人,笑看着陆昭西,“你去!” 陆昭西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这个人是周亦安嘛?不会是被哪只老狐狸附了身吧!还会这种伎俩呐? 还在愣神,不知怎么的被拉到了叶时蓝宿舍,这里光线好一些,拍照更好,也更真实。 看了看四周,陆昭西认命了,心想,不就是照张相嘛!照就照咯,反正以后也会是同事,大不了以后到了安星医院再让叶时蓝删掉。 只是原本以为周亦安是个老实人,真是人不可貌相,陆昭西越想越觉得这个人有意思,不知不觉间勾起了唇角。 叶时蓝让周亦安随便帮忙拍了几张照片,应付了妈妈,才放俩人回了输液室。 本来,周亦安已经睡了两天椅子了,今天陆昭西想将床让给他的,可又想到猜拳的事儿,有些赌气,心想就再让你睡一天椅子吧! “生气啦?”周亦安有些不安,他见陆昭西这一路上没怎么和自己说话,猜到是照相的事情让他不高兴了。 陆昭西没吭声,比起生气,他更加好奇,到底为什么周亦安不愿意和叶时蓝合影,难道是他有女朋友,怕被误会? “你知道的,我在法院工作,”周亦安见陆昭西不吭声,想了想还是将理由告诉了他,“法院的工作,就要求我们平时就要谨慎,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要是有一点儿问题,那都是大问题。” “噢!”陆昭西答应了一声,他还是有些不理解,法院虽说是严肃的地方,可也不至于要这么小心吧,只是一张合影而已,转了转眼珠,陆昭西开玩笑一般的说,“还是小周法官怕被女朋友误会啊?” “啊?”周亦安听他提女朋友倒是一时有些愣神,忽然觉得这个人可能是在开玩笑,红着脸解释,“什么女朋友,天天加班,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陆昭西在心里偷笑,再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看来这人是没有女朋友,要不然也不会脸红成这样。 第9章 “我真的是怕引起误会,有很多先例的……”周亦安有些急了,但是法院的事情都是保密的,不能轻易说出口,只好憋了一口气,心想,干嘛要解释。也不多说话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去关灯。 “我相信你~。”陆昭西赶紧开口,他感觉这人真要急眼。刚好周亦安去关灯要绕过这张床,陆昭西坐在床上,想也没想,伸手抓住了周亦安的手,抬头只睁圆了眼睛看着周亦安。 周亦安被人抓住了手,一时有些惊讶,低头就看见这双圆眼睛,有些心跳加速,愣怔间也忘了挣脱,过了一会儿才觉得这样被人抓着手有些尴尬,赶紧收回手,轻轻咳嗽了一声,还是先去关了灯,快步躺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陆昭西也愣住了,他看周亦安躺回了椅子上,自己也只好躺下。刚才吃了解酒药,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起作用了,头好像不怎么晕了,只是这心跳怎么会这么快?! 借着月色,陆昭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就是这只手,动作怎么这么快?!好像没经过脑子一般,就这样抓住了别人的手,不过,那个人的手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就这么抓着感觉也不错。 还是借着月色,陆昭西又偷偷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窝在医疗椅里的周亦安,心想今天算了,明天就把这张床让给他睡。又细细打量起了椅子上的这个人,直到耳边传来均匀呼吸声,陆昭西才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可能是因为陆昭西昨天喝了酒,起的就有些晚了。周亦安已经把要做的工作做得差不多了,看他起了,也不催促他,只是告诉他早饭在锅里,叶时蓝还帮他煮了解酒汤。 陆昭西去拿早饭的功夫,听见了电话铃声,他猛然反应电话通了,那是不是路也通了?很快他解决了自己的早饭,就去找周亦安,告诉他自己这个猜想。 “电话通了,路是不是也通了?” “嗯,昨天晚上电话不就通了吗?”周亦安已经准备好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哎~?你怎么知道的?”陆昭西有些疑问,又看见了周亦安手里的手机忽然恍然大悟,他有手机! “叶时蓝要照片不就是因为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了嘛?”周亦安皱了皱眉头,昨天还说这人是小狐狸,难道喝酒会降低智商? “噢,噢!”陆昭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摊了摊手,“我没有手机呀!消息不灵通。” 周亦安‘哼哼’笑了两声,赶紧出声提醒,“西西,那你现在要用电话吗?我的借你。” 陆昭西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不用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周亦安皱了皱眉头,又怕他有什么隐私不愿意提起,只好笑着拎起自己的背包,朝陆昭西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走。 陆昭西发现了周亦安的表情不对,可他现在不想解释,只好跟着走,刚才是想先给凯文打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可接下来他立刻决定,说什么也要蹭着周亦安的车回去,以后也要有可以找他的借口,凯文就让他再等等。 “小叶医生去村里上门服务了,咱们和两位所长说一声就走吧!”周亦安一边走一边和陆昭西说话,他现在着急回去,失联了好几天,估计师父也急坏了,也不知道这几天积攒下来的工作,要加几天班才能完成。 虽说昨天晚上电话通了的时候,已经给师父方远和妈妈发过信息了,可还是早点儿回去的好。 陆昭西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他现在也就身上这一身衣服,也不矫情了,等和所长、副所长打了招呼,跟着周亦安身后直到到了周亦安停车的地方,看见了周亦安的车。 看着面前这辆灰绿色的小车,陆昭西愣了一下,这车颜色怎么这么俏皮,难道周亦安喜欢这种风格?还真是与众不同。 “车不太好,凑合着开!”周亦安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法官助理,太好的车他现在也买不起。 “没有,没有!”陆昭西赶紧接话,车好不好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一个交通工具而已,“车嘛,能开就行,我现在就想赶紧回家,别的也管不了啦。” 陆昭西坐在副驾驶上,他绑好安全带,趁着周亦安没开车之前问周亦安要了手机,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存了进去,反正自己的手机暂时也找不到了,要补手机卡还需要一定的时间,那就先给他自己的电话号码再说。 回市里这一路上俩人聊了不少,都是这几天关于小村庄的事情。 聊着聊着,陆昭西突然想起那天周亦安问自己工作的事情,那天他光顾着委屈了,一时也没说清楚,想着,有些急迫的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职业,“我真的是安星医院的院长,行政院长。” “我知道啊!”周亦安皱了皱眉头,不知道陆昭西为什么又提这件事儿,“你那天说了,我就知道了啊,叶时蓝在桃源村半年了,她不知道医院的新动态也很正常。” “那就好!那天我本来是要去参加院长就职仪式的,没想到困在这里这么久。”陆昭西松了一口气,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着路上的风景! 周亦安透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陆昭西的表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为叶时蓝说话,“回去了,有机会帮帮小叶吧!我感觉她也是好心办了坏事,让她一个小姑娘在山村里呆的太久也不好。” “等我先摸摸情况。”陆昭西现在不想谈论别人,这回了市里自己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周亦安,只想将话题引到周亦安身上,能多了解一点儿他的情况也好,“你们工作很忙嘛?麻烦嘛?” 周亦安想着怎么回答比较好,法院的工作关系到很多当事人的隐私,很多事儿是不能提的,也不能当做谈资随便聊,“是挺忙的,说麻烦也有一点儿!但很多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 “哦哦!那你平时脾气肯定很好,要不然做不好这份工作吧!”陆昭西很佩服脾气好的人,在桃源村这几天,就那天叶时蓝要用扫帚打自己时,看他好像要发火,平时都温温柔柔的。 “哈哈,那还是有一点儿脾气的。”周亦安笑的有点儿狡黠,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陆昭西,这才开口,“我那是被我师父逼着练出来的,刚开始我脾气很不好,我师父就叫我看卷宗,慢慢的就被他掰过来了。” 第10章 好像怕陆昭西听不懂卷宗的意思,周亦安解释了一句,“卷宗就是我们存储的旧案,每个法院的工作人员都要从这些卷宗中学习经验。” 陆昭西答应了一声,他倒是没看出来周亦安脾气不好,只是觉得这个人对人不是很热情,好像和谁都有一些距离感,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职业习惯。 忽然觉得周亦安在说到他师父的时候,整个人都生动了,心想法院现在还是这种师徒制度嘛?! 陆昭西被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思路,心想法官这个职业真是要求挺多的,怎么连电话铃声都是手机自带的系统铃声。 看周亦安正忙着开车,他赶紧帮周亦安接起了电话,放在免提上,失联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不是很着急。 “喂!亦安啊,你怎么样?到哪了?”方远在电话里询问着情况。 “喂~,师父~,”周亦安听见方远的声音,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我挺好的,就是有点儿累,现在已经从桃源村出来好一会儿了,马上就到市里。” “你先别回家,先到法院来一下,有急事!”方远在电话里交代事情。 “好,师父,我这儿现在有个朋友在车上,我把他送到,一会儿就到。”周亦安赶紧说明情况,当事人的情况不能当着外人说,这是有规定的。 “好好,你赶紧回来啊。”方远一听就明白了。 “拜拜~,师父。” 陆昭西帮忙挂了电话,他听到周亦安师父说的话,心想这个周亦安的师父看来是个工作狂,只是这个师父和陆昭西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声音听起来好年轻呀!心里充满了好奇,不由得又看了一眼开车的人,这回来的路怎么这么短? “你不用送我回去了,你把我放在能打到车的地方就好了。”陆昭西的声音里有些遗憾。 “不着急,等一会儿进了市里,人多的地方我放你下来,这里还是有点儿偏僻。”周亦安发现陆昭西看了自己一眼,心里还有些奇怪,却也没有细想,虽然不能送他回家了,但还是要将人放在安全的地方才行。 很快,车进了市里,到了一个商场的广场,周亦安看着这里很繁华,停好车,他看陆昭西要走,赶紧出声制止,“等一下!” 陆昭西一脸疑惑的看向周亦安,他刚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 周亦安拿出自己的钱包,将钱包里的钱都递给陆昭西,“你拿着!” 陆昭西更高兴了,即使周亦安忙的忘了打电话给自己,他也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去找人,看着周亦安递过来的这一沓钱,陆昭西只从里面抽了两张,笑了笑,下车之前说了一句,“这些就够了!路上开车小心,记得给我打电话!” 周亦安笑着点了点头,将剩下的钱放回钱包,想了想,又交待了一句,“明天别忘了先去做个身体检查。” “好!”陆昭西眨了眨眼睛,搓了搓手指,果然没错,周亦安很够朋友。 看着陆昭西慢慢离开的背影,周亦安这才开车,同时他心中更加肯定,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药酒骗子,也不是偷羊的贼,要不然怎么会只拿两百块钱。 叶时蓝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可能也是因为心情不好吧! 想想自己,他也能明白,要是自己被派到桃源村工作,到了时间却一直不能调回来,那自己也会难受。安星医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管理这么混乱,要是被员工告到法院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亦安又想到了陆昭西说他是安星医院行政院长这件事儿,看来西西接下来的工作也不好处理呀,安星医院也是一个烂摊子。 周亦安在心里想着这几天和陆昭西的交往,看他忽悠叶时蓝一套一套的,又哄得所长和副所长心花怒放,只从心里希望,陆昭西真的是只能看透人心的小狐狸吧! 开了没多久,已经看见法院的大门了,周亦安轻轻摇了摇头,怎么还有这功夫想陆昭西?这几天他不在单位,现在回来了,也不知道师父要怎么使唤他呐! 陆昭西回到家,先好好洗了个澡,再给浴缸放满水,打开电唱机,果然一边听着歌剧一边泡澡才是真正的享受。 泡好了澡,接了一杯矿泉水,陆昭西靠在吧台上,回想着桃源村的经历,周亦安的那张脸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怎么心跳的会这样快,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明明现在没有喝酒,想到喝酒,又想到那天晚上想要去吻周亦安的那种冲动。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陆昭西心想,要是现在周亦安在面前,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吻上去,脸红耳赤间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水。 伸手轻轻拍了拍还在发烫的脸颊,稍稍勾了勾唇角,陆昭西惊觉以前的时间都浪费了,竟然这个时候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心动。 忽然间想起什么,陆昭西一声“糟糕!”说出了口,不禁皱了皱眉头,真是糟糕,这件事只有他心动有什么用?现在重要的是周亦安怎么想的? 在桃源村的时候,只是和叶时蓝单独合个影,周亦安都不愿意,他那个工作,能允许他和自己谈恋爱嘛?影响会不会太不好了。 陆昭西有些忧愁,这些先不谈,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他没有周亦安的电话号码!他只是将自己的电话留给了周亦安,却忘了问他本人的电话,这下可要怎么办? 真是被那张脸迷惑住了,智商好像离家出走了一般!反正,无论如何这种‘心动’,不能让他跑掉! 这样心动着,陆昭西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满眼都是周亦安,那天和周亦安一起看的落日是他这辈子看过的最好的夕阳,决定明天先去买一只双黄的鲜肉粽子。 第二天,陆昭西顶着一双熊猫眼出了门,凯文就等在门口。 陆昭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有些抱歉,“久等了!” “院长,您太客气了,我也刚到!”林凯文从心里觉得小陆总真是有教养,明明接送老板上下班是他这个特别助理的工作内容之一,之前院长被困了这么久,要是追究起来,他也是有责任的。 系好安全带,陆昭西想起来昨天周亦安让他检查身体的事儿,可是现在工作最重要,行政院长也是打工人,打工人再累也得上班。 第11章 去医院的一路上,陆昭西坐在后座上也不能闲着,一边玩贪吃蛇一边状似不经意的和凯文聊天,他需要了解了一下这几天医院的动态,顺便也要让凯文去了解一下叶时蓝,毕竟答应了周亦安要帮叶时蓝重新回到医院来。 马上就到安星医院了,陆昭西翻了翻通话记录,他害怕错过电话。 并没有陌生电话打进来,看来今天周亦安没有打电话来,也正常,毕竟他们昨天才刚刚分开。 只是不知道周亦安什么时候会打电话来,等待的滋味真不好受。 想着周亦安昨天交待他做身体检查的事儿,只能看看今天能不能抽出时间了,他现在倒是觉得身体检查没有什么用,什么药都治不了他现在的失眠,只有周亦安出现在眼前,说不定能起点儿作用。 上班就是要不停的开会,开完医院的会,他还要单独和林凯文这个特别助理开一个小会,他要完成自己的承诺,答应所长的b超机和药品要送到桃源村去,叶时蓝也得调回来。 安星医院,确实卧虎藏龙,可这些卧着的藏着的,肯定不是龙,而是阴沟里的老鼠,陆昭西可不怕老鼠,他就是被派来抓老鼠的猫…… 忙忙碌碌中,等陆昭西渐渐融入医院工作,已经一个礼拜过去了,周亦安还没打电话来。 这一个礼拜,陆昭西等电话已经等的度日如年了,每天都要看好几次电话,就连凯文也问过几回,只是每次都被他敷衍了过去。 这下倒是更有意思了,这个周亦安,不会是将他陆昭西当成了过眼云烟吧,这可不行! 陆昭西决定山不过来,他过去!不就是在法院工作吗!蓉州市法院,他去找好了。 欠了的二百块钱,他肯定是要还的,桃源村的东西他都加倍还了,他陆昭西可从来不欠别人什么东西,只是这二百块钱他要亲自去还,不仅要还,还要再给周亦安送点儿利息。 下午下班前很久,陆昭西就到了法院,他甚至连见了周亦安要怎么打招呼都想好了,没想到却被拦在了法院外面。 原来来法院找人这么麻烦,费半天劲又是登记身份证,又是联系周亦安,还要得到周亦安许可后才被放了进来,进来了也不能第一时间看见人,还是要等。 终于,周亦安忙完了手头的工作走了出来,离的有些远,陆昭西只看见周亦安一边接电话一边向他这边走过来。 只是还没走近,又被人截了胡,一个穿着和周亦安一样制服的年轻女士,突然站了起来,拦在周亦安面前,好像大声质问着周亦安什么事情! 陆昭西有些惊讶,他发现周亦安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不耐烦的平静,看着周亦安先是挂了电话,皱着眉头和那女士说话,陆昭西心中暗想,不知道这位女士到底说了什么,怎么会将周亦安这种好脾气的人惹得着了急。 有些犹豫,陆昭西想要上前拉一把周亦安,虽然不知道原因,可他不想让周亦安生气。 迟了一步,陆昭西眼睁睁看着走廊另一边走来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士,离得有些远,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这中年男士笑呵呵的把那个质问周亦安的女士劝走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又让陆昭西惊讶了一下,这中年男人一把将周亦安推进房间,陆昭西都感觉这力道要是用在他自己身上,那肯定要摔一个大跟头,还好周亦安站稳了,透过落地玻璃窗,陆昭西看见周亦安好像在挨训,凭直觉,这顿骂不轻。 陆昭西犹豫了一下,今天要不先离开?可周亦安已经知道他来了,这样离开有点欲盖弥彰,只好在走廊上找了个空位,等周亦安下班! 陆昭西坐在走廊上,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好像都在吵架,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在吵架。 看着这些人,他心想自己肯定做不了这份工作,只有周亦安这么好脾气的人才能忍受,可看周亦安刚才的样子,今天的工作并不是很顺利。 尤其刚才那位女士,她让陆昭西想起了叶时蓝,脾气看着好像都不怎么好。 在陆昭西等了一个小时之后,周亦安终于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他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 陆昭西看着他像没看见自己一样,就这样从身边经过,这种忽视让陆昭西有些不快,开口喊了一声,“周亦安!” “陆昭西!”周亦安一拍脑门,赶紧回头,两步走到陆昭西身边,陪着笑脸道歉,“忙忘了,忙忘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晚上我请你吃饭!” 陆昭西本来想逗逗他,可想起一小时之前他遇到的不愉快,只好笑着说没关系,然后站起来活动活动自己坐僵了的膝盖。 “走吧,走吧。”周亦安真的觉得不好意思,明明知道陆昭西来了,可被叶芯一顿抢白,师父又教训一顿,又说了一回工作上的事情,竟然把西西忘在这里了,要怎么道歉才好呢?真是糊涂。 “周亦安!干嘛去?”方远从办公室里追出来,皱着眉头看向自己这个小徒弟,一天两天的,刚刚连最高法来的小叶老师都敢怼,“工作还没做完呢!” 周亦安又两步跑回方远身边,语气里有些不易觉察的撒娇意味,“师父~,我朋友来了,我都把他晾这儿一个多小时了,今天就别让我加班了吧!” 陆昭西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周亦安的这位师父,看来这是一名真正的法官,真是又高又帅,赶紧做了自我介绍,“您好,我是陆昭西。” “你好,你好!方远。”方远也在打量陆昭西,他没听周亦安说过有这么一位朋友,看着这个叫陆昭西的人,这一身气度,不同凡响,看上去应该家境不错,开口补充了一句,“我是周亦安的师父。” “这是我在桃源村新认识的朋友!”周亦安赶紧给方远介绍,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跟您说过的,我们一起被困了三天!” “你小子,这回饶了你,别忘了咱们这个工作是周六保证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证。”方远指了指周亦安,对着陆昭西说,“小陆啊,这小子绝对不是故意的,多原谅多原谅!” 陆昭西本来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周亦安和他师父感情特别好,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回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谢谢师父,明天补回来!”周亦安看方远松口了,赶紧拉着陆昭西边走边说,“师父再见!” 陆昭西被拉着走,只好对着方远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这才跟着周亦安往外走。 第12章 出了法院办公楼,周亦安放慢了脚步,有些歉意地对陆昭西说,“刚才拉着你,走的有点儿快了,不好意思啊!” 陆昭西摆摆手,表示没关系,他算是看出来了,周亦安这是害怕他师父叫他加班呀!又赶紧开口,“我没开车来。” “那我今天就当好柴可夫咯!你想去哪我都奉陪到底!”周亦安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儿过分了,就这样将新朋友忘记了,真不应该,“你晚上想吃什么呀?” 陆昭西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半快七点了,他本来是赶在周亦安下班前来的,没想到法院的工作这么不准时。他想着周亦安肯定是开车上班的,自己打车过来,既可以让周亦安送自己回家,要是有机会,请周亦安去家里做客也挺好的。 “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你们礼拜六也要上班吗?” “有时候会加班,忙起来就不知道时间了。”周亦安实话实说,有的时候案子是没有休息日的,还会有一些普法的工作。 “明天就是星期六啊!”陆昭西有些无奈,他专门找了周五来找人,要是明天这人还要上班,那不是浪费了自己一番功夫。“要上班吗?” “噢!对对对,明天不上班,今天忙忘了!”周亦安一拍脑门,今天让最高法的那个小叶老师一顿抢白,给忘了,原来今天周五了,师父下班前也没通知明天上班,看来是不用加班了。 “那好,咱们就别在外面吃了,去我家吧!我做给你吃。”陆昭西又怕他不答应,赶紧又加了一句,“多谢你那三天对我的照顾。” “没事,没事!”周亦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抬手挠挠脑袋,“倒是今天,我,哎~,真是不好意思。” “走吧!我家路口有个小超市,里面蔬菜水果都很新鲜。”陆昭西笑了笑,今天确实意外有点儿多,不过看见周亦安挨骂,陆昭西倒是觉得心里平衡了不少,那三天,周亦安可没少看见叶时蓝骂自己! 小超市里的蔬菜真的不错,周亦安看着陆昭西在挑选蔬菜和水果,一副很熟练的样子。 “怎么了?”陆昭西刚好将打完价签的蔬菜放进购物推车里,看见周亦安盯着他看。 “你肯定经常来这里买东西。”周亦安勾了勾唇角,他对这些就一窍不通,“我就不会挑水果,都是看着哪个顺眼拿哪个!” “哈哈,我也是这样的啊!橙子就挑圆的,桃子就挑长的漂亮的,”陆昭西笑了起来,眼睛笑的都弯了,“总之,哪个漂亮买哪个,长的漂亮,味道肯定也不差。” “啊?哈哈哈……”周亦安哈哈大笑,这个西西,这么有意思嘛?“那蔬菜呐?也挑漂亮的?” 陆昭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将一包黄瓜放进购物车里,“蔬菜嘛?要拿离自己近的,顺手就能拿到的,肯定是新鲜的。” 周亦安看着这人弯弯的眉眼,只微微张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新补的货,肯定新鲜啊~”陆昭西冲周亦安眨了眨眼睛,这些小常识都是家里的彭阿姨平时和他聊天教给他的小绝招。 “还有这么多诀窍呐~!”周亦安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好像超市的补货员都是在缺掉的地方放上新鲜的蔬菜,“你真厉害,我完全不懂这些,也不会做饭,我妈妈,也不会,我们都是吃食堂的。” 周亦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陆昭西面前总是实话实说,也不怕被笑话。 “你那么忙,吃食堂也是应该的。”想起了今天法院的那种工作强度,陆昭西觉得周亦安不懂这些很正常,都是普通人,谁也不会分身术,“以后你有时间,可以约我,别的不敢说,家常便饭还是可以的。” “好啊!”话一出口,周亦安有些不好意思,好像答应的有些迫不及待了。其实这一个礼拜他不是故意不联系陆昭西的,他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小超市除了蔬菜水果很新鲜,还有不少熟食档口,路过这些窗口的时候,周亦安停下了脚步,将手推车递给陆昭西,“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陆昭西看着周亦安几步走到卖餐点的窗口,勾了勾唇角,没想到这个人还记得那天说的话。 等真的到了陆昭西家,周亦安看着面前的小别墅有些犹豫,原来陆昭西的家庭环境这么优越?!这个院长看来也是实至名归。 “怎么了?”陆昭西看出了周亦安的犹豫,他是不是害怕了?想着笑着走过去,将手中的购物袋递给周亦安,“快帮我拎一会儿,这一路上,累的我呀!” 看了一眼被塞进手里的购物袋,周亦安在心里笑了一下,现在陆昭西又不是当事人,这有什么可顾虑的,跟在陆昭西后面也进了门,换好了鞋,跟着陆昭西一起进了厨房。 很快,晚饭上了桌,周亦安看着这一桌荤素搭配好的佳肴,生出几分佩服,陆昭西的厨艺真不错,看来西西也不是家里什么也不会的小少爷,真心实意的夸赞,“哇塞!西西,你真了不起!” “那是自然,你要好好珍惜我呀!”陆昭西笑的耀眼,别的不说,这一手厨艺那是相当拿得出手的,想着他又掏出手机,“对了,赶紧加个好友,我想找你费了老大劲儿!” 周亦安拿出手机,添加好了好友,几乎是马上,就收到一个红包。 “还你的钱!”陆昭西可不愿意欠谁的钱,现在好友也添加了,又有了再见面的借口,赶紧还钱。他也不想提周亦安没有打电话的事儿,今天看见法院那种环境,谁休息的时候恐怕都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吧! 这下轮到周亦安不好意思了,二百块其实算不了什么,今天晚上在超市还是陆昭西付的账,“不行,不行,本来是说我今天请客的!” “你要请客,二百块可打发不了我,一码归一码!”陆昭西知道自己的笑脸无敌,所以他就用他的大眼睛加上大大的笑脸看着周亦安,终于又有了可以见面的借口,“下周你休息,再请我吃饭!” 他看着周亦安眼睛里的笑意,又忍不住和周亦安开起了玩笑,“你来医院接我,放心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的!” “哎~,等等,等等!” 陆昭西一愣,要等什么,所有的菜都上桌了,就算是他的玩笑不好笑,也不用这样啊?愣怔间,他看见周亦安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事,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去了厨房。 第13章 没等多久,陆昭西看着周亦安拎着刚才在熟食窗口买的东西过来了,手里除了那个袋子,还有两个碟子。 “我把它忘了!”陆昭西笑了笑,伸手想要接过周亦安手里的塑料袋,没想到倒被他避了过去。 “我来剥!”周亦安也不急着坐下,他将粽子剥好放进两个碟里,将粽子叶放进塑料袋中,有些抱歉,“本来说我请你吃的……” 陆昭西在心中轻笑,谁请客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一起分享的人,伸手去拿剥好了的粽子。 “别急,别急,等我一下!”周亦安朝陆昭西眨了眨眼睛,伸手向下压了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转身拎着那袋子垃圾又去了厨房。 再回来,手里多了两把叉子,看着陆昭西盯着那粽子看的眼神,有些想笑,“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陆昭西眼睁睁看着这人手里拿着叉子,将一粒粽子拨开,将那粽子里的蛋黄挑出来,放进另一个碟子里,正在惊讶,只听见周亦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没有双黄的,我这个给你!”说着话,周亦安将那碟‘自制’的双黄粽子递给陆昭西,自己坐下,准备开饭。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份‘双黄’鲜肉粽子,陆昭西心中有些想笑,这个人这么看重承诺呐!想起家里还有一瓶好酒,“我这有瓶红酒,度数不高,要不来点儿吧!明天反正也不上班!” “不行,不行,我晚上还要开车回家呐!”周亦安赶紧拒绝,车还在楼下停车场停着呐。 “噢?我忘了!”陆昭西低头想了想,又有了新的提议,“要不今天就住我家吧,我家有客房,明天早上咱们去爬山!反正都休息,就当放松了。” “我没有带衣服!”周亦安还是一身正装,这是他们的工作服! 陆昭西本来是想说自己的可以借给他,可又想着这样是不是显得自己太着急了,刚想提点别的事儿,没想到这回周亦安开口了。 “你想爬山啊?这样吧,我今天晚上回去,明天一早来接你,我也好久没有运动了。” “好啊!那快开动吧!”陆昭西做了个请的手势,心里笑开了花,明明在桃源村的时候,他们天天劳动,这才过去一个礼拜,怎么会是好久没有运动? 周亦安话一出嘴自己就先明白过来了,上周还一起“劳动换饭”来着,一眼瞥见陆昭西脸上了然的笑,只好自己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 吃完晚饭,周亦安主动去洗了碗,其实在陆昭西家里,洗碗是有洗碗机的,他只不过是过了个水,然后把碗碟摆进机器里而已。 “你别弄了!”陆昭西叫人过来,他现在只想和周亦安单独呆在一起,“还有时间,咱们一起看会儿电影!” “马上就好!”周亦安大声答应了一声,没有做饭的人,自然要担任饭后的清洁工作,这是规矩。 饭后的电影,是一部有些悲凉的爱情片,看到一半,陆昭西的泪水有些控制不住,心里暗暗感叹,爱情还是甜蜜一些好,他要好好计划一下,他的感情生活一定不能出现悲剧…… 周亦安开始时是专心致志的看着电影的,可看了一半,他觉得身边的人有些安静的不正常,不经意间偏头看了一眼陆昭西,这个人怎么看个电影还会这样,红了眼眶不说,好像那圆眼睛里还含着泪水? 赶紧回头继续去看电影,可这双红彤彤的大眼睛却不停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这眼睛怎么这样令人心疼,周亦安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现在不仅仅是心疼了,他胃里还一阵阵发紧,想看身边人的那双眼睛,又不太敢看,只能小心翼翼的观察。 心叫一声糟糕,周亦安赶紧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陆昭西,电影的后半段演的什么他全都不知道了,只顾着偷偷瞄着陆昭西,时刻观察,准备给他递纸巾…… 周亦安想自己得赶紧回家,别再犯什么错误! 电影刚刚开始播放字幕,他匆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陆昭西的家,回家的路上也一直在回忆这几天和陆昭西相处的过程,难道这就是心动的信号,恋爱的前兆? 要不然他的心怎么会跳的这么快,胃里还会一阵阵的发紧,这不对,很不对!单身这么多年,难道在这里栽了,明明只认识了几天而已。 想到这里,周亦安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这感情来的这么突然吗?竟然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将车子停在路边,周亦安等心跳平静了一些,才继续开车回家。 想起了明天还要爬山,周亦安又有些犹豫,这次爬山可和以前不太一样啊,看来要好好准备才行。 将客厅收拾好,陆昭西进了卧室,趴在床上一直在回忆今晚的事情,明明今天晚上大家过得很愉快呀,那粽子也很美味,简直是陆昭西吃过的最好吃的粽子,可是周亦安怎么会走的这样匆忙,匆忙到连告辞的理由都找的这样粗糙。 难道是电影的问题,可他又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还是因为自己看电影感情过于充沛被嫌弃了?不应该呀,这电影确实很感人,他也是正常的感情流露罢了。 陆昭西又等了一会儿,估计周亦安已经到家了,这才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到家了嘛?” “到了!”周亦安一进家门陆昭西的信息就来了,他还在想难道西西在自己家安装了监控吗?这样想着,还抬眼在屋子四周打量了一圈。 “咱们明天早上几点啊?”陆昭西觉得自己得问点儿什么。 “你休息日大概几点起床?”周亦安觉得好不容易一个休息日,还是让西西多休息一会儿比较好。 “我都可以,你早上多睡一会儿。”陆昭西看着信息,很正常,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终于放下心来,“那明天见,晚安~” “晚安~,明天见。” 周亦安发了晚安信息,将手机放在一边,他要赶紧准备明天要穿的衣服。 可看着一衣柜的工作制服,周亦安觉得明天可能要丢人,心中暗暗后悔,平时就应该多准备几套衣服才对。 第14章 早上七点半,周亦安准时来到陆昭西家楼下,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给陆昭西发信息,信息刚发出去,几乎是秒回,让他直接上楼。 陆昭西一开门就是一愣,周亦安手里拎着一袋早餐,夸张的是,这人怀里居然还抱着一束巨大的向日葵,也不知道这么早,他在哪里买的花,他赶紧接过花,笑着说谢谢。 再仔细一打量,周亦安穿着浅蓝色衬衫,草绿色冲锋衣外套,搭配了一条黑裤子,确实和他那身工作服的气质截然不同,指了指沙发,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向日葵,笑着招呼周亦安,“先坐,马上就好。” 其实陆昭西早就准备好了,他一直等着,没想到周亦安会来的这么早,还好他一早准备好了早饭,“吃早饭嘛?!” 说着也不等周亦安回话,径直到厨房去拿早就准备好的早餐,摆在餐桌上,叫他过来吃饭。 周亦安看着这一桌荤素搭配的西式早餐,再看自己带来的包子豆浆,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虽然包子是在自己常吃的那家早餐店买的,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陆昭西拿出一个很大的透明玻璃花瓶,去厨房接了半瓶水,将那束巨大的向日葵插进去,放在可以晒着日光的窗台上,他又欣赏了一下才回到餐桌边。 “吃啊!别客气。”陆昭西看着周亦安看着面前的早餐发呆,很自然的拿过周亦安带来的那包早餐,打开包装袋吃了起来。 这下周亦安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心里觉得暖暖的,这样真不错! 很快,早餐时间结束,周亦安很自然的收拾碗筷。 陆昭西去换衣服,他早就将今天爬山要用的东西收拾好了,就在玄关放着,他又害怕周亦安等太久,急忙套上外套,出了衣帽间,正好周亦安已经擦完桌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等急了吧!我好了,咱们走吧!”陆昭西说着走到玄关,换鞋,然后拎起那两个背包。 “不着急,时间还早呢!”周亦安也过来,却不着急换鞋,清晨还是比较冷的,他看着陆昭西外套拉链没拉,很自然的伸手将那外套拉链拉好,“外面还有点儿冷!” 陆昭西看着突然靠近的人,在帮他拉好拉链后又轻轻拍拍他肩膀的手,手里的背包一下就拿不住了,他控制不住自己,仰头就吻上了面前人的唇。 周亦安有一瞬的愣神,瞬间瞪大了眼睛,心想,这样是不是太快了?今天是想在爬山时试探试探的,怎么事情一下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下一刻,他就开始后悔自己在这一瞬间的呆愣。 因为这一瞬间的呆愣,面前的人明显的后退,让原本暧昧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你,是不是喜欢我?”周亦安打破沉默,他在感情上一向迟钝,可迟钝并不是傻。 陆昭西沉默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冲动,就在周亦安帮他拉上拉链的那一瞬间,他就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周亦安也喜欢他! 直到周亦安的手拍上他的肩膀,他彻底控制不住自己了,心想就这一下吧,行就行,不行就再加把劲儿!反正,这人迟早都得是自己的,也只能是自己的。 “我挺喜欢你的!”周亦安看陆昭西迟迟不给答复,反而觉得自己应该勇敢一回,仿佛上辈子的自己就是因为不够勇敢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这辈子,这种错误决不能再犯! 就在喜欢脱口而出的下一秒,刚刚离开的唇又贴了回来,这次周亦安没有发愣,他笨拙的回应回去。 陆昭西心中狂喜,果然自己的感觉并不是错觉!他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嘴上不停,手上也不停,没一会儿,刚刚换好的衣服又只剩下了贴身穿着的白衬衫,而周亦安,除去了外套和衬衫,上身竟然还穿着一件老头衫。 陆昭西“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他在怀疑,周亦安是不是谎报了年龄。 周亦安正沉浸在人生的第一个吻里,没想到对面的人如此不专心,竟然笑出了声,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就知道面前的人在笑什么了。 “不是要爬山吗!这衣服吸汗。” “你说的对!”陆昭西心想,这样还爬什么山,伸手就要去脱那件老头衫。 “等下!”周亦安按住那双不安分的手,“你还没说呐!” “说什么呢?”陆昭西装着糊涂,实在是没想到,周亦安居然会是初吻,看样子好像也是初恋。 周亦安不说话了,只是皱着眉头将陆昭西稍稍推开一点儿,这件事儿很重要。 陆昭西凑上去,先是在这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这才趴在周亦安耳边呼出一口气,缓缓说,“我也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陆昭西觉得身体一轻,他被人抱了起来,惊讶间又在感叹周亦安真是好大的力气,他个头也不算小,就这样被人抱了起来,只好抱紧了周亦安的脖子,有些紧张,但他还有个疑问,“你先放我下来!” 周亦安松了手,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地上,眉眼含笑的就这样看着面前的人。 陆昭西还是搂上了周亦安的脖子,这个人的眼睛里的感情都快溢出来了,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只好趴在周亦安的肩头,轻轻将话问出了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你喜欢我这件事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晚上,我看见了你的眼泪,心里难受!”周亦安老老实实的回答,伸出双手将人拥在怀中,下巴搭在陆昭西的肩膀上,轻声说出自己的答案,昨天一晚上辗转反侧,总是怕今天表现不好,没想到还没试探,已经得到这么大一个惊喜。 陆昭西在心里吐槽,这人真是呆啊!昨天竟然不直接说,浪费了一个晚上。 周亦安想起今天的正事儿,轻轻退开了一点儿,他喜欢看着陆昭西的眼睛说话,“咱们还去爬山吗?” 陆昭西笑着又去堵这人的唇,真是呆子,这么宝贵的时间不好好利用,现在还爬哪门子山啊?! 第15章 俩人亲着亲着,就亲到了沙发上,本来陆昭西是想去卧室的,可是周亦安不答应,他觉得现阶段只是喜欢,还不是爱,亲亲是可以的,却是打死也不愿意进行下一步! 陆昭西气个半死,可又拿他没办法,加上家里也没准备东西,只好全听他的,好不容易带回家的人,吓跑了就不好了。 亲亲就亲亲,好好亲! 陆昭西亲着亲着就顺着脖颈向下而去,他的手将那老头衫不停地推高。 慢慢的,只听见身下人的喘息声不停加重。 周亦安一直以自己的底线为骄傲,可此时却有些不确定了,难道应该答应他吗? 可又明确知道,才认识不到半个月,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又是肉眼可见,怎么能不好好考虑? “西西,西西~。”周亦安只能出声叫住身上的人,陆昭西实在是太热情了,再这样下去,底线可能就要被打破。 “嗯~”陆昭西答应着,嘴还是不停。 “你不觉得咱们有点儿太快了吗?”周亦安有些不安,要是他只是想玩一玩,那自己该怎么办? “快嘛?不算吧!我还觉得晚了点儿了。”陆昭西差点就说出他已经失眠一个礼拜了,扬起头看向周亦安的眼睛,这眼睛真是精致,令人着迷,“你是第一个,第一个让我觉得不能放过的人!” 周亦安一听这话,皱起了眉头,直接上手抓住这人,将他提起来,平视着这双圆眼睛,“第一个不能放过的人?你之前有几个?” 言多必失呀!陆昭西在心中感叹,瞧瞧刚刚说的是什么话,什么‘第一个’,明明就这一个!眼睛一转,在心里打了个小算盘,“那你有过几个?” “没有!”周亦安皱着眉头看着这个耍小聪明的人,想着刚才差点被亲晕了,有点儿生气。 “没有?我不信~。”怎么可能?三十岁了,比自己还大两岁。没有经验,可以相信。没有过女朋友?不信! “真没有!我一毕业就考进法院,当了六年法官助理了!”周亦安有些急了,法院忙成这样,要不是自己实在喜欢眼前这个人,现在应该在加班才对! “那进法院之前呢?上学时也没有交过女朋友?”陆昭西睁大了眼睛看着身下人,这人的眼睛已经被自己吻的水波潋滟,真是迷人,他被蛊惑着,又轻轻吻上这双眼睛。 “西西,别闹!”周亦安觉得话还没有说清楚,实在是不能进行下一步,“我要完成自己的梦想,不努力怎么能顺利考进法院?” “嗯,”陆昭西摇了摇头,周亦安长的就不像是没交过女朋友的样子,就算他没有这个心思,也肯定会有不少人喜欢他,“那你有不少学习搭子吧!没人给你塞过情书嘛?” 周亦安一愣,别人喜欢他,应该不算是他的感情经历吧,“你,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说你呐!” “看来小周法官也有过咯?!”陆昭西笑了,就说这人这一双桃花眼,不知道有多招人喜欢,怎么可能没有过感情经历,“那你追求女孩的方法就是给她带早餐嘛?” 陆昭西想着今天他带来的包子,不禁轻笑一声,又想起那一束向日葵,“还有花?” “你是第一个收到我花的人!” “哼~哼~”陆昭西轻笑着,伸手点了点身下人的鼻尖,这人看来是给别人送过早餐了,只说花不说早餐,“小周法官,你不老实呀!” “是帮女同学带过早餐,”周亦安满脸通红,明明是说陆昭西的事儿,怎么自己倒是被问了个底掉,“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啦。” “哈哈~”陆昭西笑着去吻周亦安的唇,他就知道,这人肯定没给别人送过花,要是一早就知道送花,那还有他陆昭西什么事儿,看来自己还真是独一无二,“那花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么早有花店开门嘛?” “昨天晚上就订好了,早上去取的!”周亦安之前调解案子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开花店的小老板,昨天晚上将车停在路边的时候,就打电话去去订了花,约好了一早上去取! “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嘛?”陆昭西想着那一束大大的向日葵,心里是真的高兴,他看见那束花的时候就很开心,又想着周亦安不一定知道向日葵代表着沉默的爱和勇敢追求。 “我觉得向日葵和你很像!”周亦安摇摇头,看着面前人的脸,觉得耳根发烫。 “你是在说我脸大?”陆昭西不满的瞪着身下的人,即使这人眼睛现在再迷人也不能抵消他说的这句话。 “哈哈~,当然不是!”周亦安轻笑着,伸手将陆昭西搂进怀中,“你怎么这么可爱呐!是你像那束花一样阳光灿烂呀!” 说完这句话,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我一见你就开心,莫名其妙的眼睛就离不开你。 “你可真傻!”陆昭西有些情不自禁了,老实人的情话更动听。 果然,这呆子还不知道向日葵的含义,可是他说的又无比正确,自己看见周亦安就离不开眼睛,就像向日葵离不开太阳一样。 这样一打岔,周亦安突然发现,这个人真是只小狐狸,他竟然忘了现在是在追问他到底有几个女朋友的,想着又将怀中人举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别装傻!” 陆昭西感叹,这人怎么看着瘦瘦弱弱的,力气这么大,被他抓住,竟然有些动弹不得,只好含含糊糊的说,“两三个~” “两三个?”周亦安想过他会有女朋友,毕竟人长得英俊,家庭条件又好,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回不会是遇上了情场高手吧? “不是同时吧?” “当然不是!你当我什么人啊?”陆昭西也要被逗笑了,伸手抚上周亦安的脸,“其实也都不算是正式的女朋友,接触下来都没有感觉,现在都是好哥们!” “那你怎么~”周亦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手上松了劲儿,让他趴在自己身上,“这么熟练?!” “熟练嘛?”陆昭西心想还不是因为是你,轻轻摇摇头,笑的有些得意,“是因为你太诱人!” 这下轮到周亦安脸红了,自己哪里诱人了,是老头衫诱人吗?这人是不是品味有些问题? “诱人?我?” “当然,第一眼看见你,就想和你在一起了,再看见你就想亲你,你说是不是你太诱人?!” “西西,你真是,情场高手!我,甘拜下风!”周亦安想着,又补充一句,“看来多交几个女朋友还是有帮助的!” “晚了,现在你认识我了,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就只能有我一个了,”陆昭西说着话手上不停,悄悄下移,“要不然,小心~!” “嗯~,以后只有你了!”周亦安把柄在人手中,底线也可以稍稍下移。 第16章 周亦安很为自己的底线比一般人高而骄傲,在如此严峻的情况下都能保持初心。 陆昭西却为了这底线十分苦恼,可也无计可施,最终俩人也没去爬山,而是在家里窝了一天。 看电影抱着亲亲,对于周亦安来说也是难得的放松时光。 星期天,周亦安被师父拉去加班,休息日有多愉快,工作日就有多糟心。 最高法下来的叶芯,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一样,提出来的建议都看似公平公正,可是对于解决实际问题却又差那么一点。 师父都拿这个小叶老师没有办法,只能哄着,可她偏偏又十分较真。 手里的案子没有进展,师父已经和主播公司调解了几轮,还不能达成和解,骆优优的父母还时不时的来法院闹,周亦安也跟着着急,可也没有好办法。 终于尘埃落定,随着骆优优案件的结束,周亦安终于如愿以偿的入了额,以后就是正正式式的小周法官了,再不是法院打杂的了。这个好消息,周亦安想第一时间分享给陆昭西。 他发现这段时间居然没有和陆昭西见过面,只是平时打打电话,发发消息,现在回想一下,西西好像也很忙碌,有时和他通话,也能听出他声音中的疲惫,还是先给他发个信息吧!万一在忙呢? 陆昭西最近也确实忙,除了医院那些“老人精”,叶时蓝的事情也很麻烦,本来他以为人调回来就结束了,没想到刚好让他听到叶时蓝和儿科黄主任的对话,黄主任不给她排班。 有时候陆昭西都感觉黄主任没有脑子,先不说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院长。就是安星医院,也有那么一丢丢家族企业的意味,即使这些人联合起来将自己赶走,可家里的股份也还在呀!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这么愿意惹恼股东? 陆昭西思来想去,决定先让叶时蓝暂时当他的助理,等他理清医院的人事关系再将她调回儿科。 他收到周亦安消息的时候,正在要求叶时蓝将他窗台上的花换成向日葵,现在和周亦安忙的见不到面,可如果窗台上摆的是向日葵也能让他暂时心情愉悦,他决定直接给周亦安回电话,发信息太慢了。 “喂~想我了?!”电话接通了,陆昭西不由自主的和周亦安开玩笑。 “嗯!”周亦安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不自觉的心情愉快,也难免想要说两句酸话,“你也想我了吧!” “哈哈~,没想到你学坏了呐!”陆昭西看着关好的房门,还好在他打电话的时候叶时蓝出去了。 “现在忙吗?”周亦安赶紧问,要是陆昭西现在不忙,他恨不得赶紧飞过去找他,今天刚进行完入额仪式,下午有半天假期,要好好珍惜,明天又是周末,这样俩人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在一起。 “不忙!”陆昭西想了想,医院的事,也可以向后放一放,好不容易这个大忙人今天有空儿。 “好,一会儿我去接你,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周亦安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梦想成真这件事当面分享给电话那边的人。 “好,你别开车过来,我今天开车了,你打车过来!”陆昭西听见电话里的声音,就知道有好事发生,人在兴奋中开车不太安全,还是让他打车过来的好。 “你等我哈!”周亦安心想,西西真是仔细,想见他的心更加急迫了。 “嗯~,别着急,路上注意安全!”挂了电话,陆昭西赶紧打开电脑,他要趁这个工夫把能解决的工作都做完,周末两天准备和刚刚确认关系的男朋友好好腻在一起。 周亦安换好了衣服,先去买了一束向日葵,才打车去安星医院。可能是陆昭西提前打好了招呼,他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院长办公室,他发现叶时蓝居然坐在陆昭西办公室的门外,心中有一丝好奇。 “小叶医生,你被调回来了?”周亦安先和叶时蓝打了招呼,他为叶时蓝感到高兴。 “我现在是陆院长的助理,你叫我叶时蓝就好了。”叶时蓝其实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她觉得自己还是当医生更好,可是要保住在安星医院的工作,她又不得不暂时当这个助理。 周亦安是为叶时蓝可惜的,学了这么久的医,却不能做医生,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会难过?“你也别叫我小周法官了,还是叫我周亦安吧!咱们也算是朋友了。” “好,周亦安!那咱们加个微信吧!”叶时蓝觉得面前这个周法官为人不错,在桃源村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一个善良又好脾气的人。 周亦安答应着掏出手机,刚要扫码,院长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陆昭西端着杯子走了出来。 陆昭西在办公室里听了半天,他见周亦安迟迟不进来,还要和叶时蓝加微信,自己忍不住,拿着杯子,装出一副要出来倒水的样子。 “亦安!你来了!”陆昭西随手将水杯放在叶时蓝的办公桌上,接过周亦安手里的花,看了一眼表,转头笑着对叶时蓝说,“叶助理,今天没有什么事儿了,你可以下班了!” 说完话,笑着拉着周亦安的胳膊将人带入了办公室。 叶时蓝看着陆昭西这个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闺蜜就是小说作者,她自己也看了不少小说,当时笑笑没说话,还是给陆昭西的杯子接了水,又给周亦安倒了一杯水,送进办公室,这才下班。 周亦安却有一些摸不着头脑,他又想到自己过来是来分享好消息的,拉住陆昭西的手,一脸兴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今天正式成为了一名法官!” “太好了!”陆昭西为周亦安高兴,掏出手机想要好好找一家餐厅,“那我帮你好好庆祝一下吧!” “好啊!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周亦安伸手将陆昭西的手和手机一起握在手中,想到之前就说请他吃饭,没想到拖了这么久,真是不应该。 “咱们还是别去外面吃饭了,还是自己做吧!”陆昭西感受着周亦安手上的温度,在心里吐槽,我想吃什么,你还不知道吗!这一天天的,真累! “好啊!这次去我家吧!我妈妈回老家过周末了。”周亦安想带陆昭西回家认认门,有来有往才更加方便。 “走!”陆昭西笑着抱起那束向日葵,凑上去在周亦安唇上碰了碰,勾着这人的手指出了门。 第17章 陆昭西觉得周亦安的家和他的人一样,有条不紊的整洁。 “都是我妈妈平时收拾的,你知道的!”周亦安接过陆昭西手里的购物袋,那束向日葵被暂时安置在卫生间的水桶里。 陆昭西觉得周亦安有时候真是一本正经的可爱了,这么明显的答案,还要专门说出来,“那你总知道厨房的调料在哪吧?” “那当然还是知道的!”周亦安笑着挠挠下巴,脸上微微透出一点儿红来。 陆昭西看着这抹红,情不自禁的就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凑上去轻轻碰了碰他的唇,俩人的约会就由这样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开始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亦安是被王主任的电话吵醒的,他接完电话还有点儿发懵,一大早让他下楼干嘛? “怎么了?”陆昭西枕着周亦安的胳膊被他接电话的声音吵醒,闭着眼睛含含糊糊的问,昨天晚上,他喝了点酒,只好在周亦安家留宿。 “没事儿,我们单位的王主任,叫我下楼一趟,也不知道什么事?”周亦安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明显还很困倦,只吻了吻他的额头,“你再睡一会儿,我下去一趟看看!” “嗯~”陆昭西答应一声,他抬了抬头,让周亦安将胳膊抽走。 周亦安却有些舍不得了,他俯下身,又吻了吻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会儿的人,才轻轻起身。 原来是叶芯搬到这里住了,她到基层法院工作,这里的房子本来就是法院的,小叶法官是最高法下来的,安排她住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没想到,她和自己家住了对门,王主任打电话找他,是让他帮忙搬东西的。 周亦安想着,以后都是同事,又是王主任亲自打电话的,无非就是帮忙搬家,他又想着赶紧搬完早点儿回去,西西还在家等着他呐! 在跟叶芯简单聊了几句以后,一时心急,没注意那两箱子书,一下闪了腰!这下还有点儿麻烦了,他活动了一下,还好,只是轻微有点儿疼,应该养两天就好了。 周亦安回到自己家,想先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等一会儿他还要出趟门,去买早餐回来,这回要买些清淡的食物,他发现陆昭西的口味是清淡又健康的。 “回来了!”陆昭西在那个吻之后就没有了睡意,他想着不如起床,准备一下早餐,等周亦安回来,要不出去约约会,却发现周亦安坐在沙发上,好像是哪里有些不舒服的样子,“怎么了?” “没事没事!王主任打电话是让我帮新同事搬家,腰扭了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周亦安看着陆昭西担心的神情,他觉得这样发生了事情就有人立刻关心的感觉,很不错! “我帮你看看,你先坐着别动!”陆昭西急忙上前。 “叮咚~叮咚!”这时门铃响了,周亦安对陆昭西摆摆手,自己扶着腰去开门,是外卖,一看备注,原来是对门叶芯发现自己扭了腰给自己点的药。 “什么?”陆昭西接过周亦安手里的袋子,一看备注,他莫名觉得这个新同事应该是个姑娘,“正好,你去沙发上躺好,我给你揉揉。”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了。”周亦安不想让陆昭西费劲儿,也知道他有些轻微洁癖,一早上就弄得他一身药味儿也不太好,“这药肯定味道很大,别整的你一身味道!” “你这个人,这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赶紧趴好,我给你揉开了,就不疼了。”陆昭西心里也很着急,这人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又不自觉的瞪圆了眼睛威胁他,“快点!” 周亦安真的对这双圆眼睛没有抵抗力,只好乖乖趴在沙发上。 陆昭西坐在周亦安大腿上,将他的衣服推上去,给他腰上喷药。 身下的人可能是被那药冰了一下,不自觉的抖了抖。陆昭西却不着急,他看着药稍微被吸收了一点儿,然后搓热双手,才慢慢开始揉搓起来,手上动作不停,心里也在想着心事。 周亦安看着呆呆的,可长的实在是过于英俊了,周围的姑娘见了他,不说都有爱慕之心,可是好感是少不了的。对门新搬来的邻居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就看这贴心的举动,已经知道周亦安的魅力有多大了。可怕的是,周亦安自己却不知道他无时无刻的在散发着这种吸引力。 陆昭西越想越生气,忍不住伸手在周亦安腰上轻轻拍了两下。 “哎呦~,西西,怎么了?”周亦安有些莫名其妙,他正沉浸在陆昭西体贴的按摩中,享受着那温热的手掌对患处的抚慰,没想到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些突然。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以后别再逞能了,叫我一起去多好。” “这点小事,你早上多睡一会儿多好。”周亦安反手拉住陆昭西的手,轻轻晃了两下,握在手里轻轻抚摸着,帮人搬家这种体力活,怎么能让西西去做。 陆昭西就让他这么拉着手,坐在他腿上,心想着,要怎么劝说这人搬到自己家去,这块唐僧肉,现在可是自己的,不能让别人总惦记着!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陆昭西本来是计划周末两天可以和周亦安出门活动活动的,最近两人都忙于工作,实在是缺乏与自然的亲密接触,没想到周亦安伤了腰,开车啊什么的都不方便,只好又在家窝了两天。 正巧,周亦安的妈妈打来电话说老家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好,最近就不能回家了。 周一一早,收拾好了准备上班,陆昭西准备先将周亦安送到法院,然后自己再去上班。 法院的老楼布局有些奇怪,他家在顶楼,可下了电梯还要再爬一层楼梯才能到家,周亦安腰还是有些疼,他想着自己先扶着扶手慢慢下楼,先按电梯等着陆昭西来了一起走。 叶芯开门,正好看见周亦安扶着把手慢慢往下挪,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出声打了招呼,“早啊!” “嗯,早。”周亦安听见叶芯和自己打招呼,赶紧站直,他不想被叶芯看出来自己的腰伤,也不想让叶芯觉得欠自己人情,同事之间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腰没什么事儿吧!”叶芯笑着问周亦安,毕竟是为了帮自己搬家才让他弄伤了腰。 “没什么事,挺好的。”周亦安不自觉的又站直了一些。 “你确定?”叶芯笑着,觉得这个人有些太爱面子了。正好此时电梯门开了,她快步走进电梯,决定今天打车顺便也将周亦安捎到法院,“我今天打车去,捎你一段,在楼下等你,不着急。” “哎!哎!”周亦安正准备说自己有人送,没想到电梯门就关上了。 陆昭西出门正看见叶芯透过马上关上的电梯门冲着周亦安笑,他微微皱了眉头,这姑娘怎么有些眼熟?突然想到,这就是那天在法院见到的那个质疑周亦安的女同事。 第18章 陆昭西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剧情再发展下去,要是没有自己,这不就是典型的欢喜冤家嘛!看见周亦安还站在楼梯上,急忙走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对着合上的电梯门眨了眨眼睛,“这是?” “这就是我那天说的新同事,叶芯,现在是我师父的法官助理。”周亦安介绍着叶芯的情况,他心里也觉得,这最高法来的小叶老师真是奇怪,居然会来这里做一个小小的法官助理,毕竟基层法院到处都是,“那天就是帮她搬家。” “叶芯?”陆昭西上下打量着周亦安,怎么这样巧,叶时蓝也姓叶,最近怎么和姓叶的这么有缘,“你们上班总在一起?” “你呀!怎么会?”周亦安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捏了捏陆昭西好像有些气鼓鼓的脸颊,“我现在是民庭的法官,叶芯跟着我师父,在立案庭,没事儿怎么会见面?” “噢!”陆昭西还是不放心,虽然他现在不清楚民庭和立案庭是什么关系,可是,总在一个法院不是嘛! 在一个单位工作,见面总是难免的,又想着现在和周亦安已经确认恋爱关系了,该有的信任还是要有的,只好又用微笑攻势来表示自己的信任。 俩人就这样挽着手臂下了楼,叶芯还等在楼下,她看着时间还早,就准备等周亦安下楼再叫车,现在叫车很快的,周亦安动作缓慢,她不愿意让司机久等。 “这位是?”陆昭西明知故问。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最高法下来的小叶老师。”周亦安怎么会不明白呢,他笑着对陆昭西介绍,要不是有外人在,他真想伸手点一点这人的额头,这小心思都要飞上天了,“小叶老师,这是陆昭西,是我的好朋友,刚才想和你说,我早上有人送的。” “叶芯!”叶芯对着陆昭西说自己的名字,又看着二人挽着的手,她是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趣,她来这里工作,主要还是想在基层好好学习,对以后的工作有所帮助,“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小叶老师,坐我的车吧!顺路顺路。”陆昭西赶紧叫住她。 “对啊!顺路。”周亦安也开口邀请,毕竟今天叶芯先对自己表达了善意。 “好,那麻烦了!”叶芯看看时间,现在叫车她也害怕来不及会迟到。 平安到达,陆昭西和周亦安约好了下午来接他的时间这才开车去上班,他突然想起了那束向日葵,早上匆忙忘了拿走,不过还好,他在周亦安家找到了一个花瓶,插好了放在了窗台上。 陆昭西六点到法院的时候,周亦安还在加班,等了一个小时,周亦安才将手头的工作做完。 “我带你去试试法院的食堂吧!”周亦安很不好意思,但是到了这个时间了,无论是出去吃还是回家再做饭都有点儿太晚了。 “好啊!长这么大,我还没在这种单位吃过食堂呐!”陆昭西很兴奋,他可以尝尝这食堂的饭菜和外面的有什么不一样,他对所有未知的事物都保持着好奇心,“好吃嘛?” “只能说还可以,荤素搭配,营养很全面。”周亦安回忆着食堂的饭菜,“我小时候是很喜欢的,现在嘛!天天吃,也吃不出好坏了!” “哈哈~,这倒是,任何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受不了。” 食堂和陆昭西想象中的不一样,很干净整洁,因为天晚了,食堂里亮着灯,整个食堂大厅都笼罩着暖黄色的光,他和周亦安打好了饭菜,对坐着一起吃饭,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晚上八点,他们一边开车回去一边聊天。 “你车停在单位这么久没关系吧?”陆昭西突然想到礼拜五周亦安的车就停在单位了。 “没事!工作人员的车位还是富裕的。”周亦安想起自己今天耽误了很多时间,不好意思的笑着道歉,“今天又让你等了这么久,实在抱歉。” 陆昭西笑笑没有说话,他其实是心疼的,腰伤了还要坐着加班,可陆昭西明白,周亦安喜欢他这份工作,能有一份喜欢的工作,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 法院到周亦安的家并不是很远,俩人聊了一会天,就到了家。 进了屋,随着周亦安手上开灯的动作,黑着灯的客厅一下子明亮起来。 “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还要两三天吧!”周亦安回忆着昨天接到的电话,一般工作的时候,妈妈是不打电话打扰自己的,“老家的事都处理好了才能回来。” “那你和我回家吧!”陆昭西今天送周亦安回来也是想帮他取些常用的东西打包带走,他趁机提出建议,“我家离法院也不远,这样早上我送你去单位也方便,我家里东西也比较齐全,白天彭阿姨会帮咱们将东西买好。” “什么?什么?”周亦安有些不可置信,这就等于说是同居了?“这样,这样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自己一个人住,你搬去了,我还不用起大早来接你,不是更方便。”陆昭西看着面前有些结巴的人,心里有些好笑,“你妈妈最近又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家,我怎么放心!” “那,那好吧!”周亦安想到这几天也都是陆昭西在照顾自己,确实让他接来送去的自己也不放心,也就是这几天,等腰伤好了,或者妈妈回来了,有人照顾自己了就搬回来。 “快收拾,时间也不早了。”陆昭西在心里乐开了花,只要走出了这第一步,以后不就水到渠成了嘛! 周亦安要收拾的东西非常简单,就是一套换洗的工作服,一身便服和睡衣睡裤,还有一些洗漱用品。 陆昭西替他拎起背包,皱了皱眉头,看来这人没想长住,现在也不能多说什么,这人真是保守,看来想要说服他同居也不是件容易得事,只好扶着人慢慢下楼,剩下的事儿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其实,周亦安是不用人扶着的,他的腰伤没有严重,可他就是很享受这种过程。西西扶着他,慢慢走,好像有那么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很安心,也很舒服。 第19章 周亦安看着陆昭西浴室里放满水的茶色透明浴缸发呆,没想到西西的品味如此独特,他现在倒是不太敢用这个浴缸,要是站不稳再摔一跤可不太好,还是老老实实的淋浴吧! 今天是他当法官独立办案的第一天,以前有师父顶着,自己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他自己独立办案了,才觉得法官的压力如此巨大。 “周亦安,我进来了!”陆昭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他将浴缸接满水,就是想要周亦安好好放松一下。 这时,周亦安已经开始淋浴了,可能是没听见陆昭西的话,没有回答。陆昭西推门进了浴室,倒是把周亦安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将将就要倒地时被一只手牢牢抓住,稳稳被抱在怀里。 陆昭西看了一眼怀中人惊慌失措的脸,凑上去开了个玩笑,“小周法官,别紧张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周亦安“哼哼”笑了两声,紧张倒是不紧张,这个西西倒是挺有意思,脱离了怀抱,调整好站姿,伸手帮陆昭西脱掉身上已经湿了的衣服。 大大方方的,陆昭西和周亦安挤在一起冲了个澡,然后扶着周亦安坐进那个透明浴缸。 周亦安长这么大还没有和谁这样坦诚相见过,稍微有些脸红,可转念一想,他们现在已经是恋人了,何况腰还有伤,被人这么照顾一下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春色撩人,陆昭西这个澡泡的有些心猿意马,这澡让他洗的就有那么一些不太正经了,只是周亦安实在是坚持底线的好手。 就这样坦诚相对之下,也只在泡澡即将结束的时候,陆昭西找了一个机会,捧住周亦安的脸,和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总之,除了这个吻,这个澡倒是一个十分纯洁的友谊之澡。 陆昭西没有提客房的事,很自然的将周亦安带进了卧室。 在陆昭西家住的这几天,周亦安总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被人牵着鼻子走,这十分不符合自己做事的原则,可是他却十分享受这种感觉,他常在心里想,这恐怕就是真正的恋爱吧,这样甘之如饴! 周亦安最近觉得自己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是顺风顺水的,他第一次坐法台,第一次敲法槌,本来就很兴奋,没想到案件结束,他发现陆昭西竟然坐在听众席上。 虽然说法庭审判是一个严肃的地方,周亦安还是趁着大家不注意对着陆昭西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一会儿去休息区等着自己。 周亦安不是一个招摇的人,尤其是工作上的事,他私下是很少提及的,何况法院并不是娱乐项目,没有让人来围观的道理,也不知道西西是怎么知道今天自己第一次判案的?! 陆昭西是一个很浪漫的人,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周亦安很多事情,他现在就想陪着心上人经历之后人生的每一个第一次。 自从周亦安正式入额以后,陆昭西就一直关注着法院的公开庭审信息,今天当他看见周亦安的笑脸时,就明白,这个惊喜是给对了。 同时,陆昭西发现了一个和平时不一样的周亦安,原来工作的时候,这个人散发出来的自信感更加迷人。 不一会儿,周亦安换了法袍,来休息区找他的陆昭西了,他完全没想到,西西居然细心到这一步。 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今天是他第一次敲法槌,甚至自己的妈妈都没想着来看自己,可是西西想到了,他又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对西西的关心太少了?到现在为止,除了口味以外他好像还不是很了解陆昭西。 当周亦安在法庭上看到陆昭西的那一刻,他甚至想冲上去抱一抱西西,或是和他接个吻,但是不行,至少在这里还是不行。 休息区还有别的人在等待,周亦安一走进来,第一眼只看见了陆昭西,此时周亦安的心像是被一只隐形的手紧紧捏了一下,那一瞬间的悸动是他这半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感觉。 陆昭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阳光透过玻璃照在陆昭西随意搭在椅背的手上,周亦安仿佛看到了血液在青色的血管里流动。 “西西~”周亦安喊着陆昭西的名字,走到这人身边,还不等陆昭西答应,他赶紧开口,“我等一会儿才能下班!今天去吃点儿好的!再等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 话一出口,又赶紧转身,现在的周亦安是一点儿工作的心情都没有了,但是他必须完成今天案件的报告,也怕自己再走的晚一点,就会因为舍不得而留下来,只好强迫自己小跑着离开。 陆昭西有些诧异,什么工作,这么着急,居然多余的话也来不及说,就这样跑掉,只好用逃掉的人能听到的音量笑着交代,“慢一点,注意你的腰!” 话音刚落,陆昭西看到周亦安挥了挥手,脚下却不停,他知道周亦安是听到了,笑着摇了摇头,就这样看着人渐渐跑远。 半小时后,周亦安坐在副驾驶指着路,他带着陆昭西来了一家西餐厅,这家餐厅是他特意问了好闺蜜钟媛媛,媛媛告诉他的,媛媛家庭条件很好,一般来说,全城比较上档次的高级餐厅,媛媛都知道。 这家餐厅在一个小巷子里,外表看上去有些简单,可是当陆昭西一踏进这家餐厅,就发现自己错了,这真的是一家传统又古典的西餐厅。 “怎么样?西西,喜欢吗?”周亦安一直注意着陆昭西的表情,看到他惊喜的神情就知道自己选对了地方,他拉着陆昭西坐到自己定好的位置上。 “你在哪找到这个地方的?”陆昭西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里很简单的只有五张桌子,每当有客人入座,服务生就会撤掉多余的座椅,每张桌子上都摆着西式的烛台,桌子正中央还摆好了一束红玫瑰。 “那还是有点儿办法的!”周亦安觉得这一个月的工资花的值了,他微笑着将桌上的玫瑰拿起来,双手递给陆昭西,又叫来服务员,要求上餐。 陆昭西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很亲切。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花,悄悄数了数,刚好十一朵。明明就很短的时间,不知道周亦安怎么准备的这样周全。 吃完饭,周亦安却不急着和陆昭西回家,他又指了一条路,带着陆昭西来到了一个夜间营业的游乐园。 周亦安牵着陆昭西直接来了这次的目的地,旋转木马,俩人坐在两匹并肩的木马上,趁着马上要开始旋转的瞬间,周亦安凑过去和陆昭西接了一个吻。 这次约会的氛围在陆昭西看来简直是无与伦比的好,周亦安看来也不是不懂浪漫。 第20章 晚上,俩人约完会,停好车以后,也不急着回家,就这么手牵着手在这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上散了半天步才回家。 随着周亦安的腰慢慢好转,陆昭西突然发现周亦安其实是一个很会撒娇的人,令他不开心的是,周亦安撒娇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师父方远。 事情要从一通电话说起,陆昭西那天在医院本来是准备请叶时蓝吃一顿入职饭的,结果刚入座,电话响了,他一看是周亦安的电话,赶紧接起来,仔细一听,是在和他的师父方远聊天吃饭。 陆昭西发现周亦安可能是误触了,立刻就要挂电话。可惜,他是一个始终保持好奇心的人,听了两句,越听越生气,他都能看到方远将最后一个鸡腿给周亦安时,周亦安脸上得意的小表情。直到他们开始谈论起了工作,陆昭西才心情不佳的挂了电话。 当然,和叶时蓝吃的这顿饭,也以陆昭西一直黑着脸而结束。 叶时蓝一下午都坐立不安,她也不知道院长今天是怎么了,明明在接到那通电话之前都是阳光灿烂的,尤其是看到窗台上的向日葵的时候。 可是,到了下午,叶时蓝几次送文件给陆院长,都看到陆院长对着那向日葵咬牙切齿。 陆昭西现在很生气,不仅生气,心里还酸酸涩涩的,一下午都在想象周亦安和他师父撒娇的情形,他实在是等不到下班,交代了一声打车去了法院。 到了法院,陆昭西还没下车,就看见周亦安开着车出去了,一肚子的火见不到人,只好自己消化。陆昭西转身去了泳池,运动是最好的发泄途径。 等陆昭西游完泳准备回家时,才发现周亦安给他发了短信,说他妈妈回来,今天去火车站接妈妈,先回家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提放在自己家的东西怎么处理,这下本来因为运动刚刚有点儿灭下去的火,现在燃烧的更旺了。 周亦安接妈妈回到家,放下手里的行李,他看着自己妈妈好像不是很累的样子,打算和妈妈聊聊天,“妈,最近老家怎么样啊?事情都处理完了?” “还是那些事儿呗!每年不都得回去忙乎这一阵嘛!” 周妈妈准备先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喝口水再收拾家,一眼看见了窗台上的向日葵,又站起来走过去想仔细看看,“这哪来的花呀?还挺好看的!” “啊~,啊!”周亦安挠挠头,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向日葵,这还是上周买给陆昭西的花,谁知道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竟然把它忘在了这里。 “怎么?我就离开这几天,你就有情况了?”周妈妈一脸好奇,她一直盼望着儿子能有个伴,三十岁的人了,除了工作竟然没有私人生活,也是怪可怜的。 “妈!过来坐,先喝口水。”周亦安将倒好的水递给妈妈,最近他一直想找机会和他妈妈谈谈陆昭西的事情,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生气,只好放缓语气,慢慢告诉她。 周妈妈被拉着坐在沙发上,一脸高兴,她希望儿子能找到一个真心实意的人。 “妈,就前一段时间我不是被困在桃源村了嘛!在那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周亦安坐在沙发上,有些紧张的搓着双手,他是在考虑怎么说。 周妈妈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件事儿,专心的听着儿子的话,又止不住的好奇,“有照片嘛?给妈看看!” “有,等一会儿。”周亦安有些害怕,妈妈毕竟年纪大了,“他对我很好,前两天我不是把腰扭了嘛!他来咱家照顾了我两天,这花就是当时我送给他的,走的时候忘了拿走。” “嗯?什么时候扭的腰,前两天打电话你怎么不告诉我?”周妈妈皱起了眉头,这个儿子平时好像很听话的样子,其实性子扭的不得了,又有自己的主意,一般的人还真是管不了他。 “快好了,快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嘛!”周亦安站起来,摊开手转了一圈让妈妈看了看,然后又坐了回去,表示已经没关系了,“这两天,他怕我一个人在家不方便,就让我搬去了他家!” “那怎么行?你怎么能搬去别人家?”周妈妈皱起了眉头,这关系还没确定呢,就给别人添麻烦。 “没事没事,”周亦安想着已经说了,不如将自己的感觉和真实情况都说了,只要妈妈不反对,他也没有什么顾虑,要是妈妈反对,他也尽量说服,反正他现在是认定陆昭西了,“我现在是想和他过一辈子的。” “啊~,这么快,你们才认识几天啊?”周妈妈很好奇,这个儿子在感情方面一向是慢热的,上学的时候,追求他的姑娘一大堆,可是他好像全不在意的样子,这回这个不知道有什么魅力?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见他就觉得眼熟。”周亦安回忆着这段时间和陆昭西的相处,“相处下来就觉得要是没有他,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那快给妈看看照片!”周妈妈简直好奇死了,这是什么大美人啊,把自己儿子迷成这样,“要是你认定了,那赶紧带来给妈瞧瞧,能确定也是好的。” “妈,你做好心理准备啊!”周亦安掏出自己的手机,在犹豫是直接给看照片,还是先告诉妈妈西西是男生,“别太惊讶啊!” 周妈妈是个心急的人,还没等周亦安把手机递给她,她先凑过去看了,照片上儿子和一个男孩子坐在旋转木马上,两个人很开心的伸手比“耶”,十分亲密的样子。 “这,这是男孩子呀!”周妈妈很惊讶,又有些不可置信,她拿过手机,又仔细看了看,万一是女孩子长的像男孩也是有的,再仔细看,这真是个男孩子呀!还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孩,和儿子不相上下的英俊。 “他就是我的朋友。”周亦安觑着妈妈的神情,他在考虑要不要去找两粒速效救心丸。 周妈妈把手机熄了屏,随手放在茶几上,偏着头看向周亦安,“你法院的工作不想要了!” 说完这句话,她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法院的工作和成为法官是自己儿子一辈子的梦想,现在难道都要打水漂了不成? 第21章 “现在,已经不管私生活了,只要不触犯纪律,这些都没关系的!”周亦安想到自己的工作也有些担心,可又想到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人在乎这些?! “那要是有人抓住你这个把柄,威胁你怎么办?”周妈妈实在很担心,这份工作看似安稳,其实是在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跌入深渊。 “没关系的,妈妈,我不怕威胁,我们光明正大的,有什么怕的?”周亦安心想,大不了脱了法袍,去当律师也是一样,反正他已经证明了自己,梦想也算是实现了。 “可是,你从没喜欢过男孩子,这是怎么了?”又有些不甘心的说,“你上学的时候不是还给女同学送过早饭吗?” “这,您怎么知道的?”周亦安摸摸鼻子,他觉得自己小时候那点事只是个小秘密,不知道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在一个院里,谁不知道谁啊?”周妈妈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儿子单纯的可怕,这法院家属院里,学校什么的都在一起,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谁家有点儿什么事儿,大家不是很快就都知道了。 “这,小时候哪懂这些!”周亦安已经忘了当时为什么会对那女孩产生好感了,唯一确定的是,那种感觉和他看见西西完全不一样,就这一白天的功夫他已经开始想念西西了。 “你不会是图这个男孩长的英俊吧!” “当然不是?妈!他叫陆昭西。”应该让妈妈知道名字,这是对彼此的尊重。 “陆昭西!我知道了!”周妈妈又拿起手机,仔细看了看照片,这男孩穿着打扮不像是平凡人家,“你还是看上人家的家世了?” “当然不是,”周亦安有些生气了,突然站起来,很坚定的说,“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性别,家世或是长相,而是因为他是他,因为他是陆昭西!” 已经两天了,陆昭西除了那天收到的信息,竟然没接到一通来自周亦安的电话或是信息,他天天看新闻,可是没有法官遇害的消息。 想打电话给周亦安,又怕他去执行什么特殊任务。 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可发,他也不想打电话或是发信息了,他就是想看看周亦安到底什么时候能主动联系自己? 直到周五,陆昭西在父亲朋友的公司看见周亦安了,他皱着眉头和他的一个同事一边走路一边在说着什么。这回他还是没看见自己,急匆匆的路过,出门回法院去了。 他这才确定这个人没事儿,可是更生气了。 周五晚上他又等了一晚上,周亦安还是没有消息。 周六,陆昭西气的自己去游泳。又看见了周亦安,他和他的师父,还有叶芯,与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女士从隔壁羽毛球馆亲亲热热的走出来。 终于,那天的想象在陆昭西的眼前成了真,他隔着老远就看见周亦安挂在他师父身上! 这时候的陆昭西恨不得立刻崩了周亦安,他忍住了,决定再等一天!周日,就算是要加班也会有点儿时间给自己发个消息吧! 周亦安这周都快忙死了,每当他想拿起手机给西西打个电话或是发信息的时候就会有工作发生。 周五的晚上,他忙完工作刚拿出电话,师傅的妻子小乐姐来了电话,让他周六拉着师父去运动一下。 刚好叶芯也在旁边,前两天叶芯和师父有些不愉快,这也是帮他们弥补关系的机会,叶芯的爸爸可是法律界的大牛,他不希望师父的升迁被叶芯连累了,只好拉着叶芯周六一起陪师父打羽毛球,因为多了一个人,师父叫来了雨菲姐。 早上打完羽毛球,刚把雨霏姐送回家,再送师父去加班,他自己也顺便加了一会班,必须要把周日空出来,已经好久没和西西见面了,礼拜天他一定要去约会,谁也阻止不了! 师父的思维真的很跳跃,周六下午加完班师父又拉着他和叶芯去给雨霏姐过生日。 有时候周亦安觉得叶芯的脑子里只有一根筋,这个筋就叫做和谁都较劲。 好好的生日,蜡烛都点上了,非要和雨霏姐争辩案子的对错,偏偏这个案子又是雨霏姐审理刚刚结案的,周亦安几次岔开话题,可法条姐永远是法条姐,太认死理,不明白随机应变。 这下不仅愉快的生日气氛被她破坏了,还连累自己和师父一起被撵了出来,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哎!这加班倒是没什么,就是这些人际关系也太浪费时间了。 周日这天,周亦安早早就出了门,手机都关了机,他可不想再被谁抓住了,他要去约会,下刀子都要去! 陆昭西气的周六一晚上都没睡好,周日早上还是憋不住,一直估摸着时间,他又怕太早了打扰周亦安休息,就这样他等到七点半,实在忍不住了,给周亦安打电话。 好家伙,对面关机了,居然关机了。 好气!太气了! 陆昭西气的都睡不着回笼觉了,他戴上耳机,音乐声开到最大,双手用力,脚下也使劲儿,划船机快被他拉出了火星子! 陆昭西生气,他的电话也不好过,在卧室床头柜上也快要原地爆炸,是被周亦安的电话攻击的,震动的都快掉地上了。 周亦安抱着向日葵站在陆昭西家的别墅外面,八点他就到了,已经在门外站了快半个小时,电话也不知道拨了几个了,门铃按了也没人应,他开始担心。 知道再怎么敲门陆昭西也是听不见的,他开始围着别墅绕圈,这快一周没联络了,西西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西西,西西,陆昭西……” 陆昭西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周亦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直到他突然被摘了耳机,然后被人拉住手臂,一把被人抱进怀里,第一反应就知道是周亦安,可是自己现在一身的汗,会不会被嫌弃?转念一想,他现在应该生气才对。 “你怎么不接电话?”周亦安刚才心慌的都快跳出来了,还好人没事儿,“按门铃也听不见?!” 陆昭西都快被气笑了,挣开他的怀抱,扭过脖子只看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周亦安摸摸鼻子,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翻墙!” 第22章 “你?”陆昭西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这么厉害呐!腰好了?” “嗯!等一下,等一下。”周亦安又慌慌忙忙的跑下楼去了,他忘了一点儿东西,其实腰之前好的差不多了,但是昨天打羽毛球好像又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陆昭西看着这人又慌慌忙忙的跑出去了,有些莫名其妙,就像这个人突然出现一样,都是让人惊喜又心动,他站起来,决定先去冲个澡。 周亦安抱着那束向日葵在客厅坐了快二十分钟了,他在回忆刚才陆昭西的反应,这反应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星期发生的事情,自己好像是犯了些错误…… 陆昭西是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的,洗完澡他也不急着出来,吹干了头发,去厨房给自己接了一杯水,才走进客厅。 原来他是忘了拿花。本来陆昭西是想笑着接过来的,又想到昨天看到的情景,只是冷着脸,靠着壁炉,看着周亦安,喝着自己的水。 “西西……”周亦安以为自己完全明白了这一星期犯的错,他站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走近陆昭西,双手捧上那束花。 陆昭西看着他不说话,也不接那束向日葵,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西西~,西西~。”周亦安伸出一只手,拉着陆昭西的手开始晃啊晃的,嘴里还一直哼哼唧唧的叫人名字。 这回陆昭西有点憋不住笑,他伸手接过那束向日葵,开始算账,“最后一个鸡腿好吃嘛?” “什么?什么最后一个鸡腿?”这回轮到周亦安一头雾水了,连连摆摆手,“不是,不是,这是什么事情呀?” “就是你吃了还长个儿的那个鸡腿呀!” “这,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怎么知道的?”那天他叼着苹果正准备给陆昭西打电话,师父刚好坐过来,他还以为师父是有新案子要和自己讨论呢,难道是那个电话拨出去了?他又想起那天师父和自己说过的话,好像是有点儿会引起误会!怪不得那天开始陆昭西就没联系过自己。 “你给我打的电话,你忘了?”陆昭西想着自己那天接到电话时原本兴奋的心情,然后被浇了一盆凉水的透心凉,现在心里还不舒服呐! 周亦安有些尴尬,笑着摸摸鼻子,“那不是太想你了吗?趁着吃饭想给你打电话,师父就坐过来了,我还以为他有新案子要交代呢!” 路过自己身边没看见自己的那件事就算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昨天呐?人形挂件!” 周亦安开始扶着腰“哎呦~哎呦~”喊起疼来,他心里在琢磨,人形挂件是什么?昨天只是去打了一场羽毛球而已啊,不管了,就当腰疼犯了,“西西~,你快帮我看看!腰好疼呀。” 陆昭西一眼就看出他这小聪明,心里轻笑,但还是顺手将向日葵放在壁炉上,伸手想扶着周亦安的胳膊让他坐在沙发上,再帮他看看,本来腰就没好,昨天又去打羽毛球,今天又翻墙,担心他是真的犯了腰伤。 就这么一下,周亦安反手将陆昭西抱在怀里,绕过茶几直接躺在沙发上,让陆昭西趴在自己身上。 “别生气了~,西西~,”他笑着亲了亲陆昭西的额头,“我在法院六年,天天跟师父在一起,他和我父亲差不多~。” 撒了个小娇,周亦安心想既然决定以后都要在一起,就得让这个人更加了解自己才行,突然严肃起来,“我父亲已经去世了,我和妈妈一起生活,考进法院以后,师父一直照顾我,我很敬重他的。” “噢!”陆昭西被搂在怀里,低着头也不看身下的人,只是用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他只是有些不满周亦安这几天对自己的忽视,没想到周亦安会突然说起自己的家庭。 “西西~,看着我!”周亦安又开口叫陆昭西的名字,这次比以往的口气都要温柔,“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呢?” 陆昭西抬头看着身下人的眼睛,好像这个人的一切他都很喜欢,可是这种喜欢要怎么说出口呢? “我好像有点不喜欢你了,西西!”周亦安看着陆昭西突然睁大的眼睛,他忍着笑意,又开口说,“我好像有点儿爱上你了!” 陆昭西没想到,他一直只是想要周亦安和自己撒撒娇而已,这下,轮到自己彻底沦陷了,这哪是撒娇呀,这简直就是要人命! 周亦安趁着陆昭西愣神的功夫,用手撑着沙发一下坐起来,一手还是将陆昭西搂在怀里,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丝绒盒子,递给陆昭西,他看着怀里人因为受惊而瞪得更大的眼睛,“打开看看~。” 不会是要求婚吧~?会不会太快?陆昭西在心里想。他接过那个盒子,手有些抖,差点没拿住,好不容易打开,心里一松,还好不是戒指。 里面是两条铂金项链,每条链子上还挂着一个刻着字的小片铂金。 “你拿出来看看!”周亦安在那天和妈妈坦白了自己的感情经历后,加急订做了这两条项链,本来他是准备周六就送给陆昭西的,结果一下出现那么多突发事件。 “嗯!”陆昭西看着这项链,他的手还是有点儿抖,只好晃了晃盒子,以便能看清那两片珀金上雕刻好的字,‘昭昭’‘亦安’。 “不是名牌,但是我喜欢它可以定做,这种材料不容易变形!”周亦安一直在观察陆昭西的表情,一时竟看不出他是不是喜欢。 陆昭西指着那条刻着‘亦安’的项链,朝着周亦安伸了伸脖子,轻轻开口,“周亦安,你给我带上!” 这回轮到周亦安手抖了,他看着陆昭西白皙的脖颈,突然就解不开项链的卡扣了,稳了稳心神,终于将那条项链戴好。 陆昭西却不着急给周亦安带上项链,他把盒子小心的放在茶几上,吻上了周亦安的喉结,轻声呢喃着,“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欢!” “哈哈~,西西~,”周亦安被这句话逗笑了,“你这么说,怎么这么像渣男呐!” 陆昭西只是勾了勾唇角,他早就知道这个人善于破坏气氛,还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一路顺着脖子吻下去,直到锁骨下的那小块皮肤,他在那里使了一些力气,不一会儿那里的颜色变得红艳艳,这是他盖好的专用印章。 第23章 陆昭西看着自己的杰作,伸手抚摸了一会儿,这才拿起茶几上的红丝绒盒子,取出项链,给周亦安戴好。 正正好,那刻着‘昭昭’的字牌贴在那小块红艳艳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名字贴在那块皮肤上,随着周亦安的呼吸而颤抖,陆昭西的心也跟着轻颤,不再迟疑,他吻上这张破坏气氛的嘴。 周亦安觉得这个吻有些凶猛,可又觉得这种力道是理所应当的,他也用力的回应。 很快,战场转移到了卧室,周亦安看着陆昭西坐在他身上,伸手从床头柜摸出的东西,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买的?” “前两天凑单满减,顺手带的!”陆昭西看着身下的人,笑的一脸狡黠。 “等等,你等等。”周亦安又有些结巴了,他突然觉得现在自己的位置很危险,这跟自己想的不一样,“这,这,这不对!” “什么?”陆昭西现在是箭在弦上,哪里还能等! “位置不对!”底线早就在周亦安发现自己的真心时变了位置,他不能是下面那个! 当然,周亦安有改变方位的实力,当陆昭西发愣的时候,已经被人偷了家。 陆昭西心里纳闷,这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上次只知道周亦安力气很大,没想到他实力也比自己强这么多! 此时的陆昭西虽然心里不服气,可是这也不至于‘殊死搏斗’,为了周亦安,他也只好安心享受,看来从此这件事儿就得这么定下来,懒得掰扯,只能颤着声音问,“你腰不疼了?” 周亦安答应了一声,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卖力,这人怎么还有闲心想别的? 打脸总是来的很快,三个小时后,周亦安不得不趴在床上让陆昭西揉腰了,还好医院院长家里的常用药还是齐全的。 “西西~,你最近有时间吗?”周亦安一边享受着贵宾服务一边聊着天。 “还好!”时间嘛,挤一挤还是有的。 “我妈妈想约你吃顿饭!”周亦安平静的丢了一颗原子弹。 “什么?什么?”这回轮到陆昭西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什么时候?” “那当然是越快越好咯!”周亦安觉得现在让西西见见自己妈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工作又忙,压力还大,生活上的事儿当然是越早处理了越好。 “不是,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告诉阿姨的?”陆昭西感觉自己还没做好准备。 “就是那天去火车站接她回来,我就告诉她了呀!”周亦安发现西西手里的动作停了,只好扭头看向他,看见他有点儿发呆,只好翻身坐起来,拉住他的手,“怎么?你不愿意?” “好像有点儿太快了吧!”陆昭西有些犹豫的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啊~,我还觉得慢了呐!”周亦安用力握了握那只手,“就是现在国内还不能结婚,要是能结婚,我今天就送你戒指了!” “你怎么和阿姨说的我呀!”陆昭西确实觉得压力有点儿大,只是没想到那天自己开始生气的时候,周亦安已经将他介绍给了最亲近的人。 周亦安简单将那天的情形叙述了一遍,只告诉了陆昭西,他给妈妈看了照片,却没有说出爱他只是因为他是他这番话。 “那阿姨是怎么说的?”陆昭西很在意这一点。 “我妈妈只是说,”周亦安故意停顿了一下,看见陆昭西握着自己手一脸紧张的样子,有些得意的将妈妈的话说出了口,“没想到我儿子是个这么时髦的人?!” 周亦安那天怕极了,还好妈妈只是说了这句话,只提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就是让自己尽快带陆昭西回家给她瞧瞧。 陆昭西放了心,可他立马又紧张起来。 “西西~不用紧张,我妈妈是很好的人,她只是想看看以后要和我一起的人。”周亦安笑着安抚着陆昭西,他知道自己提的很突然,但是他想快点,再快一点,让陆昭西融进自己的家庭。 因为周亦安的妈妈回来了,陆昭西没有再将周亦安留在自己家中的理由,只是将他的指纹录入了电子锁之后,俩人就窝在一起吃了饭,看了一场电影,结束了那天的约会。 陆昭西是有自己的顾虑,谈恋爱是可以的,陆昭西的家庭没有谈论过关于他恋爱的事,但他必须要找时间探探父母的口风,他想和周亦安度过余生。 只是他的父亲,是一个能量很大的人,万一因为自己伤害周亦安,那是陆昭西一辈子也不愿意看见的事。 真心实意爱一个人当然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就像周亦安失联的那两天,他是真的害怕,如今社会上的人压力越来越大,法院又是鱼龙混杂,谁知道会不会有不服从判决的人起了害人的心思…… 周亦安自从那天以后就没有再提过见家长的事情了,他感觉得到西西恐怕是有一点儿顾虑,这是很正常的情况。他吸收了上周的教训,有时间就会给陆昭西发一通信息,哪怕只是聊聊中午吃了什么这样的小事儿。 法院的工作说平常也平常,说特殊也特殊,这些年周亦安也是什么人都见过了,他的戒心也越来越强,不是故意想把人都往坏处想,可是为了妈妈,现在又多了一个西西,为了这两个人他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周亦安手上的案子又出现了变动,他要去一趟当事人的公司,还好,这次的调解十分顺利,基本上很快双方就达成了和解的意向。周亦安和自己的法助离开当事人的公司,边走边聊天。 “安哥,今天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不用再回法院了吧?”巍巍小心翼翼的提着建议,最近的案子也太多了,他都没有时间和女朋友好好约会。 周亦安看看表,差不多快六点了,“你就心急找苏苏约会呗!” “安哥,这都快一个礼拜了,天天加班,今天好不容易有点儿时间!”巍巍也不想啊,现在这份工作交个女朋友多难啊,尤其自己的女朋友还和自己一个职业,俩人忙到一起去了。 “好,好,正好我也去找找朋友!”周亦安笑着答应,他其实也想去找陆昭西,又是一周没见面了。 他挥手和巍巍告别,看着巍巍离开,自己准备在商场转一转,顺便给陆昭西带一点儿小礼物,再买一束向日葵,一会儿直接去西西家等着,生活时不时的也需要一些小惊喜。 第24章 安星医院今天刚好在商场有一场活动,陆昭西作为刚上任的院长,又是自己推广的活动,他全程参与其中,体验了一把无痛分娩的痛。 当他疼的满头大汗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周亦安抱着一束向日葵站在第一排看着自己,一副比自己还疼的样子。 陆昭西还以为自己疼的出现了幻觉,周亦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原来不是幻觉。 体验马上就要结束,周亦安立马冲上来,皱着眉头站在一边看着叶时蓝替陆昭西取下电极片,最后一片电极片还没拿走,周亦安已经搀着陆昭西的胳膊,将人扶起来。 等到了休息区,赶紧让陆昭西坐好,周亦安还是站在一边,看着椅子上的陆昭西,掏出纸巾塞进陆昭西手中。 “你什么时候来的呀?”陆昭西擦着脑门上的汗,心中感叹,怎么自己狼狈的时候,周亦安总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周亦安有些手足无措,他看着陆昭西因为疼痛脖子上暴起的青筋,真想伸手替他揉揉肚子,这人明明很怕疼的,怎么会这样拼命,“你发言的时候,我就来了!” “那我怎么没看到你啊?”陆昭西站在台上说了半天话,都没发现周亦安就站在台下。 “刚开始我站在那里。”周亦安指了指二楼的平台,他是听见陆昭西的声音才走近的,本来也只是站在外围,只是看见陆昭西越来越疼,忍不住分开人群挤进了第一排,顾不得什么摄影机了。 “那你也不叫我!”陆昭西伸手,摸了摸周亦安皱在一起的眉头,“不疼了,现在不疼了,真的!” “嗯~。”周亦安怎么会相信,脖子上的青筋还没下去呢! “周亦安,这也是我的工作。”陆昭西仰着脸对着周亦安笑,对于工作,他们两个人的态度是一致的,当然要尽全力做好! “嗯!”周亦安当然明白,回了个微笑。 “真的不疼了!”陆昭西看看这个微笑,心里明白周亦安的心疼,趁着四周没有什么人注意这里,大家还在看台上的第二轮体验,他站起来,凑上去轻轻触了触周亦安的唇。 周亦安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轻轻一碰却让自己心如擂鼓,冲台上陆昭西的同事们偏偏头,开口问,“可以走了嘛?还需要你在这里吗?” “还得等一下!”陆昭西这才注意到周亦安还穿着职业装,“你在这里有工作吗?” “嗯!是在隔壁的办公楼里。”周亦安想起符总那个和女同事纠缠不休的案子,看着台上陆昭西的那些同事,突然心里有些不安,这些人里居然只有一个男生,剩下的都是女士,他抿唇对陆昭西笑了笑,隐藏了自己的小心思。 “符总的案子还没结束啊?”陆昭西想起上次周亦安路过自己直接走掉的事情。 “嗯?”周亦安想着难道不小心透露了当事人的事情了嘛?“你怎么知道?” “上周我就看着你从我身边路过!”陆昭西没有算账的意思,他只是在陈述事实,就是语气有些酸酸的,他自己都没注意,“符总是我父亲的朋友,算是生意伙伴吧,他的事情,基本大家都知道。” “西西~,”周亦安笑的很无奈,有时候工作太专心就会忽略掉一些事情,当然这种忽略都是无心的,“你应该叫住我的,无论什么时候,你看见我都可以大声的喊我!” “那不是你和同事在一起嘛?” “没有关系的,西西。”他笑着看着陆昭西,伸手拨了拨陆昭西额前的碎发,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只要不是在庭审的时候大声喊我的名字,任何地方都可以!” 陆昭西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原来周亦安的态度这么明朗,倒是自己有些谨慎过头了。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这次商场的活动圆满结束,陆昭西很快交代好了所有事情,接过周亦安手里抱着的向日葵,伸手勾住周亦安的食指,牵着人离开商场。 本来周亦安是决定先去陆昭西家等着的,现在正好,俩人可以直接一起去陆昭西家。 一进门,周亦安马上按着陆昭西,让人在沙发上躺好,他轻轻撩起陆昭西的白衬衫,他必须要仔细检查一下,刚才在商场人实在是太多了,现在才有时间好好看看,刚才陆昭西疼的青筋暴起的样子,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很让人担心。 “没事儿,真的没事儿!”陆昭西看他担心的样子,反而有些想笑,刚才的疼痛都是即时的,过去了就好了。 “哎~!”周亦安轻叹一声,用手轻轻按摩着刚才贴着电极片的地方,他感觉自己的手也好像正在遭受电击一样,整只手都麻嗖嗖的。 “女孩子们真的不容易,”陆昭西想要转移一下周亦安的注意力,看着周亦安心疼,他更加难受,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巧,正正好的让周亦安看见这一幕,“我只是这样体验一下都感觉有点儿疼呢!” “感觉到疼,你还要再加一级?”周亦安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心想这个人还真是好胜心强。 “哈哈~,周亦安,这不是因为我不怕疼,只是要证明我们的产品真实可靠,安星医院还需要更多的正向宣传,这是我的工作。” 解释完,陆昭西不想让周亦安再担心了,手上用力,将蹲在一边还在抚摸自己腹部的周亦安拽过来,搂上他的脖子,去啄他的唇,等到周亦安开始回应,伸手剥掉周亦安的外套。 周亦安将陆昭西搂进怀中,本想着陆昭西只是在安星医院挂名而已,没想到西西会为了工作这样拼命,舍不得,真是舍不得,可是,他十分理解,周亦安自己为了工作也是这样,陆昭西不过是和自己一样,可又忍不住开口劝他。 “西西,工作很重要,可是身体也很重要,以后这种损伤身体的疼痛……” 陆昭西轻‘哼’了一声,打断了周亦安的话,他刚到安星医院,这是要站稳脚跟,让同事们认识自己最快捷的方法,当然不能放过,可是周亦安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应该让他过于担心。 “周亦安~” 陆昭西喊了一声周亦安的名字,看着这人的眼睛吻了上去,伸手脱去这身碍事的衣服,上次红艳艳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紫红色,那白晃晃的铭牌衬着,显得那块紫色更加耀眼。 第25章 周六,本来是周亦安和师父约好了打羽毛球的日子,正好雨霏姐放假去了外地不在蓉州,他本来是想带着陆昭西一起去的,结果却来了正经工作,所有的事情都得推倒重来。 早上出门加班的时候,周亦安和陆昭西约好了晚上见面,这才恋恋不舍的上班去了。 陆昭西心中有些遗憾,昨天还说不要因为工作过于拼命,今天周亦安就要加班,只好趁着今天休息回一趟父母家,父亲陆正善最近一直在出差,说是今天回来,趁着今天回家,不如顺便探探口风。 刚好可以赶在晚饭前回到小别墅,好好做一顿晚饭,等周亦安回来继续昨天的那个约会,他好久没有下厨了,不知道周亦安有没有想念自己的手艺? “西西?干嘛心不在焉的?”陆昭西的妈妈秦女士,见儿子盯着手机看了半天了,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在发呆,不由开口问他。 “没什么!和朋友聊两句天。”陆昭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今天晚上的约会又泡汤了,周亦安这班加的真是拼命,明天也得搭进去,直接礼拜一正常上班。 “最近怎么样啊?”秦女士继续和陆昭西聊天,虽然她有时候白天也会去儿子那个小别墅帮他打理家务,可是自从儿子去安星医院上班后,都没有怎么见过面。 “挺好的。”陆昭西勾起唇角,确实和周亦安在一起很愉快,一转头忽然发现妈妈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不太对,“怎么了?妈?” “我看你窗台上的向日葵不错呀!”陆昭西的妈妈秦女士早就发现了,这窗台上的向日葵很与众不同,自己的儿子自己还是知道的,花花草草是经常换的,那向日葵却一直摆在那里,明显不是同一束,说明儿子现在有了固定的‘变化’。 “妈~,你怎么这么八卦呀!”陆昭西也有些想笑了,他早就给了妈妈暗示,妈妈却能忍到今天才问,“不是和你说过,我被困的那三天认识了一个朋友嘛!” “什么时候带来给妈妈看看呀!”秦女士也很着急儿子的感情生活,交过的那两三个女朋友统统没有下文,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想的,那几个女孩子都很优秀,可惜呀,最终都被陆昭西处成了好哥们! “他工作比较特殊,我觉得还应该再等一等!”陆昭西有些不确定父母的接受程度,要是接受还好,要是父亲接受不了,他也得提前做好工作。 “大胆一些,没关系的,你知道的,家里不需要你去联姻,什么都没有自己喜欢重要。” 秦女士一直知道自己儿子是个热情奔放的好孩子,也不喜欢隐藏自己的感情,既然他能这么说,说明确实有需要顾虑的地方,可她也不希望自己和先生成为儿子顾虑中的一种,需要鼓励的时候还是要给儿子肯定的。 陆昭西点了点头,他是信任妈妈的,刚想透露一点情况,打个预防针,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只好先吃饭,等到吃完饭,再也没有机会将自己这点儿小秘密告诉妈妈。 不过吃完饭,妈妈还是和他聊了许多她和父亲的事儿,他们的结合是因为真爱,也希望陆昭西能找到自己的真爱。陆昭西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他妈妈都帮他分析好了,并且还告诉他,真爱这件事情,无关家世,样貌与男女…… 陆昭西觉得妈妈说的很有道理,可也不想用周亦安的前途去赌。 这个周末,陆昭西在父母家过的十分愉快,临回家又被妈妈塞了一大堆吃的带回家,心里感叹,周亦安真是没口福,家里的阿姨手艺不知道有多好,心中想着周亦安,只好拍了照片发给周亦安,馋馋这个还在加班的人。 陆昭西现在有多阳光明媚,周亦安这边就有多阴云密布。 师父方远的案子,因为孩子撒谎了,需要上诉,结果这个案子就落在了周亦安手中,明明法院有那么多法官,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周亦安也很想不通,他既不想推翻师父的判决,又想维护法律的公正。 还好,周亦安有两个很好的同事,案子终于顺利解决了,可是师父又有点儿不开心了,连去食堂吃饭都躲着自己,真是令人郁闷。 有时候,周亦安觉的很冤枉,不过也还好,师父不愧是师父,很快就想通了,并且主动来与自己和解。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也没有永远不犯错的人,师父的主动道歉、指导与鸡腿攻势,让周亦安又觉得身边都是可爱的人。 又到周五,陆昭西开车来接周亦安下班,他们现在想好好约会也只能等到周末。 “西西~,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奶茶店,店主很有个性的,要不要去尝一尝?”周亦安想起上次和叶芯一起去过的奶茶店,那里的店主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画家,店里有一幅正在创作中的画,也不知道现在画完了没有。 最重要的是,这家店有一个很特色的饮品,叫做“昆虫奶绿”,周亦安很想知道西西看见这杯‘昆虫’的反应…… “随便吧,去尝尝呗!”陆昭西不太喝奶茶,他平时喝咖啡比较多。 “奶茶也挺有意思的,别老是喝咖啡啦。”周亦安看陆昭西情绪不高,突然想起叶时蓝发给他的‘院长资料’,摇了摇食指,“italy espresso,no sugar,with milk.下次吧!白天咱们去喝。” “你!你什么时候加的叶时蓝的微信?”陆昭西记得那天明明把周亦安拉进房间了,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哼~哼~,西西~,你太可爱了!”周亦安发出自己招牌式的笑声,冲着开车的人眨了眨眼睛,“被困那三天,我的手机又没有丢,那时候留的电话呀!” “哼!”陆昭西又不高兴了,突然有种家贼难防的感觉。 “没加微信,可以发短信呀?”周亦安说过自己要多加了解陆昭西,恰恰他的性格有一部分和陆昭西是一样的,想到了什么事情,当然要全力去做。 第26章 叶时蓝是个很靠谱的朋友,周亦安给她发过一次讯息之后,叶时蓝就将陆院长的口味和一些生活习惯都告诉了周亦安,并且很有默契的两个人都没有在陆昭西面前提起过,除此之外也没有再联系过。 “原来你在我身边放了个卧底呀!”陆昭西是有些感动的,但还是不高兴。 此时,刚好路过江边大桥,这里有一片很美的沙滩,周亦安心想现在时间还早,不如一会打包了奶茶再来这里散散步! “一会儿,我们再回到这里,那边视野很开阔。”周亦安指了指那片沙滩,他早就想带陆昭西来看看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今天刚刚好。 陆昭西正在思索叶时蓝卖了自己多少情报,顺着周亦安的手看了一眼,顺口答应下来。 还好,奶茶店不是很远,不到一会儿就到了,只是周亦安发现和之前的感觉不太一样了。 周围有些冷清,好像没什么人。可来都来了,还是要进去看看! 叶芯正在劝店主继续坚持,正说着话,听见门响,三个人一同看向门口。他们很好奇会有什么人来光顾,虽然门口没有贴‘停业’的标识,但是这里已经不营业很久了。 “周亦安!” “叶芯,你,你怎么在这里?”周亦安也很纳闷,虽然上次是叶芯带他来的,但怎么会这样巧合?他有意伸手牵住陆昭西,“我和朋友来这里坐坐。” “这里已经不营业了,我是来了解一下案情。”叶芯和周亦安解释,转头看向陆昭西,和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陆昭西感觉到周亦安是故意牵住自己的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看见叶芯和自己打招呼,也挥挥手作为回应。 “啊?那我们不打扰你了!”周亦安说着话就准备拉着陆昭西离开,案子的事情,还是不要随意参与的好。 “等一下!周亦安,你帮我们分析一下!”叶芯觉得这个案子很有挑战,她需要周亦安的帮忙,又不好意思的向陆昭西道歉,“不好意思啊,陆先生,我这个案子有些棘手,借用周亦安一会儿,行吗?” 陆昭西看了看周亦安,牵着自己手的人也在不好意思的笑,陆昭西当然明白,同事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于是,笑着对叶芯点点头,又拍拍周亦安的肩膀,笑着说,“我坐在那边等你,不着急。” 周亦安笑着点点头,坐到叶芯身边,对于这个‘奶茶加盟店’的案子他之前有些耳闻,但是不知道是这家奶茶店,也不知道具体案情,只好一边听着详细情况一边思考。 叶芯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可能是因为之前被大家都不看好的那件职场女性遭受骚扰的案子,叶芯成功了,所以她现在的冲劲儿很足。 陆昭西看着他们在讨论案情,自己作为局外人,也没有参与的必要,只能坐的远一些,玩着手机游戏打发时间,偶尔会抬头看看周亦安,周亦安认真思考的样子实在迷人,可惜他本人总忽略掉自己的魅力。 “我同意你的意见!”周亦安是同意奶茶店那个女孩的主张的,“最重要的是解决你们的生计问题,对吧?所以我觉得你们的最优方案还是撤诉!” 叶芯明显不同意,还表现的有点儿激动,男店主也是和叶芯一样性格的人,甚至有些偏激,他们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告下去。 案子谈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叶芯一个女孩回家也不安全,陆昭西和周亦安决定先将叶芯送回家。 叶芯在车上又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周亦安明显不同意她的观点,但是叶芯举了前一个案子的例子。周亦安觉得这样争执没有什么作用,也不想打扰陆昭西开车,只好做了一些提醒,叶芯也表现的若有所思。 将叶芯安全送回家后,陆昭西还是和周亦安去了江边,夜晚的风景真是不错。俩人勾着手指在沙滩上慢慢走着,天有些晚了,江边也没有什么人,只是周亦安感觉到陆昭西今天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晚上真不好意思,又因为工作的事情……”周亦安觉得事情真是巧合,怎么工作无处不在。 “没关系,理解。”陆昭西打断了周亦安的话,他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和周亦安说,“不过,我今天确实有些不开心。” “怎么?”周亦安停下脚步,他在回忆今天晚上的事情,是因为和叶芯他们说案件耽误时间太久了嘛?“叶芯……” “不关小叶老师的事,周亦安。”陆昭西觉得还是要实话实说的好,他不喜欢躲躲藏藏,“你想了解我可以自己问我,我不喜欢你从别人嘴里知道我的事情!” 原来是这件事儿,这是周亦安没有想到的,他只是想更有效率的更快的了解一个人,没想到却产生了反效果。 陆昭西感觉到了周亦安的愣怔,他明白周亦安其实很细心,但是关于感情,他又有很多事情都显得明白,却又明白的不那么透彻。 于是,陆昭西张开怀抱,抱住了周亦安。 “我明白的,你只是想要快些了解我。” 周亦安也有些明白了,他回抱回去。 “咱们两个人的事情,永远只能用心去彼此感受,叶时蓝眼中的我只是她的感觉。”陆昭西在心里叹了口气,关于感情,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想要过得好,过得长久,出了问题就要及时沟通,“其实,想要了解一个人,不需要特意去知道他的生活习惯或是其他的什么,相信你的感觉就好。” 周亦安一瞬间明白了,他轻轻将陆昭西推开一点,看着这人的眼睛,“你要我心里的你是独一无二的,是和别人眼中不同的你,是吗?” “傻瓜!”陆昭西笑了,他用手点了点周亦安的鼻尖,“我心里的你也是与众不同的,要不然为什么我只会爱上你呐?” 这是周亦安第一次听见陆昭西说‘爱’这个字,他早就期盼着这一天。 周亦安确定自己是爱陆昭西的,但是,他在陆昭西面前总会有一些不自信。所以,前半生没有做过的事情,他都尽力去学,尽力去做。 原来,爱这件事,是自然而然,不用刻意做什么,原来是这样! 周亦安轻笑着吻上陆昭西的唇,独一无二与自然而然,真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 第27章 周亦安决定将叶时蓝告诉自己的关于陆昭西的一切都忘记,想要了解什么他决定自己直接去问。 “那你,爱喝拿铁吗?” “italy espresso,no sugar,with milk.哈哈哈~”陆昭西大声笑起来,眨了眨眼睛,“那是逗叶时蓝玩的,你忘了在桃源村她是怎么逗我玩的吗?” 周亦安有些无语了,这个样子的陆昭西和自己眼里的是不太一样! “你眼里的我很挑食嘛?”陆昭西看着周亦安又开始发愣了,忍不住提醒。 “没有。”周亦安很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连单位的食堂,陆昭西吃的都很开心。 “那就对啦!”陆昭西笑着说,他并不准备继续解释,有些事情还是要他自己去想明白才好,“我真的喜欢喝水,每天都会定点喝水的!柠檬水也可以!” “好的!我记住啦~”周亦安点点陆昭西的额头,这点他早就发现了,“还有一件儿事儿,我觉得我应该问问你,你想和我明天一起去陪师父打羽毛球吗?” 周亦安早就想把陆昭西正式介绍给方远了,正如周亦安想的一样,方远对他的照顾和帮助,不仅仅只是工作上的,生活中的很多道理也是方远一点点潜移默化教导出来的。 “你愿意问我,我真的很高兴。”陆昭西紧了紧抱着周亦安的胳膊,“但是,我认为每个人除了恋爱之外应该还有自己的朋友和生活。” “西西~,我想将你介绍给师父和我的朋友们。” “我当然明白,我也愿意认识你的朋友们。我虽然真的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更加明白私人空间的重要性。”陆昭西害怕误会,他仰头看着周亦安,“我们找一天约师父和你认为重要的朋友一起吃饭吧!” 今天的夜色真的很好,周亦安看着陆昭西眼中天上星星和月亮的倒影,虽然看不见自己的眼睛,但他确定现在自己眼中一定只有陆昭西一个。 礼拜六,可能是有什么咒语存在,也可能是师父的那句“周六保证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证”起了作用,师父成了失约的那个人,醉酒案需要大量的取证,师父已经开始焦头烂额了。 不过这对陆昭西倒是好消息,他终于可以和周亦安过一个完完整整的周末,这种愉快一直到周日下午,陆昭西和周亦安吃完午饭准备去看一场电影,方远打来电话找周亦安,雨霏姐度假回来了,晚上他们要给雨霏姐接风。 “看完电影也来的及,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周亦安是想带陆昭西一起的,周亦安开始撒娇,“西西~。” “接风宴,接风宴,被接的那个人才是主角,我可不想抢别人的风头。”要介绍当然是要正正式式的介绍,陆昭西牵起周亦安的手,开玩笑般的拒绝,“我也喜欢当主角!” 晚上,依然是四个人在大排档聚餐,雨霏姐看上去状态真的不错,还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周亦安看着雨霏姐送给自己的一盒子狗玩偶有些无语,这时候师父还开玩笑说自己是单身狗,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叶芯,只有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有朋友的。 这一眼却引起了误会,为了解除误会,周亦安也想先给师父打个预防针。 “师父啊!你可不要小看我啊,我最近过得挺不错的!” 这时一旁的叶芯也开起了周亦安的玩笑,“师父,他家那位可比周亦安优秀多了呢!” “哦!周亦安,你小子有情况不及时汇报!”方远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忙了,居然没发现自己徒弟有了新情况,“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师父看看啊?” “对啊!我们也看看。”雨霏姐也在一旁凑热闹,比周亦安还优秀的人,是挺让人好奇的。 “有机会,有机会!”周亦安笑着敷衍过去,虽然他也觉得陆昭西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不过还是先要介绍给师父才行,他也有些疑虑需要师父帮忙开导一下。 这顿饭虽然是为了帮雨霏姐接风,但是大家还是集中在安慰叶芯这件事上,那家奶茶店还是撤诉了,叶芯又是一根筋的性格,这确实是难得的品德,作为法律人大家都应该有维护公平公正的心。 结束聚餐后,周亦安顺路将叶芯送回家,停车的时候还是安慰了她一下,并将以前师父的故事讲给她听,希望她自己能想通。 “法律有尺度,法官有温度。”周亦安时刻都将这句话作为自己的座右铭,现在叶芯也成了师父的徒弟,是自己的师妹,这句座右铭也要传承下去才行。 “谢谢你啊,周法官!”叶芯若有所思,真诚的道谢。 “你也不用谢我,这也是师父教我的!”周亦安真诚的希望她能想通,他希望身边的人都能过好自己的人生。 愉快的周末又转瞬即逝,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日常。 陆昭西这边的工作也不太顺利,院长邮箱虽然公布了,但是居然没有人提出问题。 凯文却说有很多女医生因为无痛分娩的事情对自己的兴趣很高,陆昭西不自觉的想到周亦安,不由的笑了一下,心想,有兴趣也晚了。 想到坐在外面的叶时蓝,他倒是不计较叶时蓝将自己的生活习惯告诉周亦安这件事,自己那天的举动,想必叶时蓝也是知道自己和周亦安的关系才会‘泄密’的吧! 叶时蓝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助理,凯文交代给她的事情,她都能做的很好,不过,她好像总以为自己被调来做助理是因为自己想要报复! 这真是一个误会,陆昭西可能有和她开玩笑的想法,但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谁,他对于叶时蓝的安排是心中有数的。 安星医院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过渡,等到将这里所有的问题都处理好了,自己也会离开这里,叶时蓝迟早还是要安排她回到儿科的。 除了医院没有人愿意提出意见这件事,还有一件事,陆昭西也觉得十分头疼,就是关于他提出拍摄纪录片的这份工作,好像各方的阻力现在慢慢都显现出来了。 想着医院的这些工作,陆昭西十分盼望着周末的到来,他很想念周亦安,但是又不能在工作日主动联系,他很早就发现,法官在做调解工作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分心,稍微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被投诉。 为了周亦安,他只能忍耐自己的思念,等着周亦安在闲暇时发来信息能聊上几句。 想念可能真的有力量,快下班的时候周亦安给他发了信息,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第28章 周亦安不知道是要为自己感到高兴还是要为师父感到难过了,他很高兴自己能够正常下班,现在所有的压力都给到了他的师父,葛晴晴的案件实在是太轰动了,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了,相对应的,其他案件都少了不少。 每次看到师父忙的焦头烂额的,周亦安又觉得师父也真是可怜,这种大案子要是出了问题,师父的副院长可能也会出问题,他希望师父能一切顺利。 既然有时间,那当然要抓紧时间约会咯! “周亦安,你这儿怎么摆了一排狗?”陆昭西今天没有开车上班,早上是凯文送他来的。 “别人送的,觉得挺可爱就摆车里了。”周亦安没说实话,其实是因为这些狗狗的眼睛都大大的,他看着特别喜欢,总能想到陆昭西的眼睛。 “你人缘可真好~”陆昭西本来想拿起来好好看看的,可又觉得一定又是女孩子送的东西,也不知道又是哪个女生。 “哼~哼~”周亦安轻笑出声,他现在已经对这种语气很熟悉了,要说以前会有些疑惑,恋爱谈了这么久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呐,“是雨霏姐送的,她度假回来给大家都带了礼物。” “噢!”陆昭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拿起其中一只金毛来,仔细打量,那狗的眼睛怎么那么眼熟呐! 周亦安瞥了陆昭西手中的小狗一眼,心想,西西还真是厉害,他居然拿了最像的一只出来。 “周亦安,你手机震动了!”陆昭西看着周亦安手机上显示着叶芯的名字。 “你帮我接一下!”这马上就到地方了,不知道叶芯有什么事儿?周亦安有种不好的感觉,叶芯找自己肯定是师父有事儿。 陆昭西将握在手里的小狗放回了原处,伸手接起了电话,放在免提上。 “喂,叶芯呀!什么事情?” “周亦安,你回来一下!”叶芯的语气很着急,“法院现在被围住了,都是要采访师父的人!” “噢!噢!我知道了。”周亦安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陆昭西,看陆昭西点了点头,“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看到本来兴致勃勃的周亦安现在有些情绪低落,陆昭西本来是不想吭声的,也不想安慰正在开车的人,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是要正式和周亦安的师父见面了,只好开口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 “要不把我放路口?!” “怎么?”周亦安感觉到了陆昭西的不安,他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害羞了?放心放心,我师父人很好的!” “这不是怕耽误你工作嘛!”陆昭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现在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估计就是开车进去接师父出来,再冲出他们的包围圈。”周亦安拍了拍方向盘,做出一副即将要战斗的架势。 这一下就把陆昭西逗乐了,看着周亦安这快乐的样子,陆昭西也觉得工作上的问题也都不是问题。 法院大门口围满了举着相机摄像机的人,他们看见有车从法院出来就会上去找人。陆昭西有些惊讶,这是什么案子?这么轰动!又觉得法院的安保工作是不是有些松散,怎么能允许这些人围在这里? 还好,这些人对进入法院的人没有什么兴趣,周亦安很顺利的将车开进了法院。 叶芯和方远已经等在停车场了,周亦安把车停好,陆昭西赶紧下车给方远开车门。 “师父,你躺在后座上。”叶芯嘱咐方远,师父现在太引人瞩目了。 方远看着帮自己开车门的年轻人,他想起来他们好像见过一回,姓陆,是和周亦安困在桃源村的那个小伙子,他躺在后座上,心里一直琢磨,怎么周亦安最近着急下班就是去见他吗? “我一会打车走,”叶芯绕到驾驶位和周亦安打了招呼,又对坐在副驾驶的陆昭西招招手,笑了笑,“周亦安,师父就麻烦你们了。” 陆昭西刚才感觉到方远打量自己的目光,此刻还有点儿心不在焉,此刻也冲着叶芯挥挥手,表示告别。 还好,一路畅通,冲出包围圈以后,方远终于可以坐直身体。 “不着急回家,亦安啊~,”方远心想这小子最近红光满面的,肯定和这个小陆脱不了关系,“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聊聊天。” 周亦安看了一眼陆昭西,看见他点了点头,才开口答应。 坐在后排的方远看着周亦安的行为,心想这小子真是长大了,看这样子,自己也不需要把什么关了,只要把该交代的说清楚就行了,年轻人嘛还是有自己的生活好一些。 周亦安带着俩人去了自己订好位置的餐厅,这是一家很幽静的西餐馆。 “你小子,口味都变了啊?”方远坐好以后开始调侃周亦安,以前这小子是无辣不欢的,现在居然开始吃西餐了。 “师父~,那不是要换换口味吗!天天吃一样的,那多无聊。”周亦安有些脸红,自从他发现陆昭西的早餐总以西餐为主以后,只要是约会他都会不由自主的优先考虑西餐。 “小陆呀,这小子之前是无辣不欢的!”方远指着周亦安转头对陆昭西说,却在心里摇头,想要好好交往当然是要互相了解才行呀,一味迁就怎么能行? “师父,那不都是老黄历了,你忘了咱们吃辣的糗事了?”周亦安也不怕丢人了,他可不想让陆昭西以为自己是在故意迁就他。 陆昭西却在心里轻笑,他当然知道周亦安这段时间是在迁就自己,可是,本来约会的时间就少,目前自己也很享受这种感觉,享受享受也不会很过分吧! 但既然有能更充分了解周亦安的机会,他当然不能放过,他笑看了一眼周亦安,转头和方远说话,“方法官,周亦安还有这么多糗事呐?” “见外了啵!”方远笑着说,当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其实印象就很不错了,今天再看周亦安的态度,还有什么可阻止的呢,“你和亦安一样,叫师父就行了。” 周亦安倒是有些愣住了,他没想到师父居然会是这种态度,已经做好了被大骂一顿的准备,幸好,师父还是师父。 陆昭西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承认了。还好他反应够快,也是他自小就嘴甜的缘故,直接开口就叫了方远一声“师父”。 “哈哈~,好!”方远也很高兴,这小陆的性格真好,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他的糗事,那多的说不清,你想知道什么?自己问周亦安吧,师父同意了!” 第29章 方远其实是担心的,可是感情的事,越阻止就会越热烈,不如让他们顺其自然。如果遇到一点困难就分手那更没有阻止的必要了。同样的,方远也相信一件事,没有困难千万不要人为的制造矛盾,这很不利于社会和谐发展。 经过这一顿饭的相处,方远也大致了解了陆昭西的家庭和为人,周亦安这小子,有时候看着机灵,其实也是一根筋,他认定的事轻易是不会放弃的,认定的人也一样。看他们的相处,方远想到了自己和小乐年轻时的状态,他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忽略了爱人。 “师父~,您一会儿是回家还是有别的什么事儿?”周亦安觉得还是直接将师父送回家的好,最好不要公开露面,这世上能人是很多的,保不齐让别人知道了方远的身份会很麻烦。 “直接回家。”方远心想,要不是为了你小子,我早就回家了好啵!又觉得周亦安好像最近又体贴了不少,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回去的路上,陆昭西坐在后座,将副驾驶让给了方远,这个师父腿实在太长了,窝在后座上陆昭西都替他难受。将方远送回家以后,陆昭西才坐回副驾驶的位置。 工作日依旧忙碌,陆昭西还是抽时间去了解了一下最近大火的葛晴晴的案件,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哭的梨花带雨的漂亮女生,在心里想着,小说里说的也都不完全是错的,越是漂亮的女生骗起人来越厉害! 很快,葛晴晴的案件也顺利结束了,周亦安看见师父因为解决了一个大案子而意气风发的样子自己也很开心。 “周亦安!”方远解决了案子,好不容易可以有正常的午饭时间了,他又带着自己的鸡腿攻势来找周亦安了。“还是最后一个鸡腿。” “谢谢师父~”周亦安这回拿起手机确定了一眼,应该是没有在通话状态,“怎么样?我的朋友!” “是比你强!”方远看着自己徒弟这嘚瑟的样子,“不过我要告诉你昂~,做事情千万不要高调,尤其是私事。” “我知道。”周亦安明白师父的担心,“我也就是想让您知道。” “正式的告诉你,我知道了,不反对。”方远想着,该说的还得说,“但是你也要注意影响,千万不要影响工作,尤其是你个人的发展。” “师父,这件事情,我想过。”周亦安严肃起来,“您也知道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法官,如今也算是达成了一半,另外一半我也想再努努力。” 方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又看看周围没有什么人,“小陆确实不错,但是国内现在对于这种关系的态度还是有待商榷的,这条路不好走的。” “师父~,”周亦安当然明白,对于师父他一向是有话直说的,“您也知道,咱们这个工作,天天加班,可他也从来不要求我什么,还说希望我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可以陪着朋友家人,我也不知道我运气怎么好,会遇到这么好的人,好像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持我。” 停了一瞬,周亦安又继续说,“陆昭西他不说,其实我懂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他为我担惊受怕,我都是知道的,可是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这种感情,如果我错过了,那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方远伸手拍了拍对面徒弟的肩膀,此时的小徒弟眼眶已经红了,“那你了解他的家庭吗?我看他的谈吐和衣着都不像是平凡人家。” “他现在是安星医院的行政院长,家庭条件……”周亦安有些说不出口了,自己和陆昭西的家庭确实差了很多,“但是,他从来不提这件事,生活习惯也和我差不多。” “你小子,”方远想到一个可能,“不会被人骗了吧?” 方远虽然也收了叶芯当徒弟,但是还是将周亦安真正当成家人的,他也害怕周亦安被人伤害,别看这小子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心肠最软,身边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只要他听说了,眼眶就会红彤彤的。 “师父~,您不相信他,还不相信我吗!”周亦安开始的时候也有过怀疑,总是在想,陆昭西看上了自己什么,可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确定陆昭西是爱自己的,“我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滴~” “你小子可别得意忘形!”方远还是要嘱咐几句,“人是社会性滴,人性是复杂滴!” “师父~,您说的对!可我愿意相信他,因为,”周亦安放低了声音,用手掌半遮着嘴悄声说,“我爱他,他就是骗我,我也认了。” “你小子,还懂得什么爱不爱了?才交往几天?”方远皱着眉头,有些不认同,但是看着徒弟的笑容,也真正为他开心。 “师父~,您又小看人了。”周亦安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还是感觉的到的。” “哈哈~,好好吃饭,再长长个。”方远笑着指着鸡腿,“臭小子!” “谢谢师父~”周亦安此刻才真正放了心,看来师父这一关也算是过了。 周六早早和师父他们结束了羽毛球运动,就去隔壁的游泳馆去找陆昭西,还有一件事,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人形挂件。 “周亦安,你能不能注意一点!”陆昭西看着现在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形挂件也很无语,这人的学习能力也太强了。 “怎么?腻了?”周亦安还是挂着不撒手,只是那眼睛斜睨着陆昭西,那眼神中的控诉看的陆昭西心头直跳,这眼睛也太会说话了。 “喜欢还来不及!”还好游泳馆现在没什么人,他可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人脸上生动的表情,趁着没人注意,陆昭西亲了亲这会说话的眼睛。 “你现在哄人的话张口就来啊!陆昭西。”周亦安放开手,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陆昭西觉得有些纳闷,怎么突然角色互换了?他笑着拉住那只手,“总觉得应该我挂在你身上才对呀!” “走吧!好朋友!”周亦安轻笑着回握住牵住自己的那只手。 可惜,忙碌的人永远都有工作要做,这次要加班的并不是周亦安,而是变成了陆昭西。 刚从游泳馆出来,陆昭西接到了凯文的电话,之前陆昭西交代的事情,凯文已经办好了。今天黄主任就会组织医生聚餐,并且有同事会将这次聚会内容直播回来,这需要陆昭西一起参与。 第30章 “跟我一起去吧!”陆昭西牵着周亦安的手,他不想浪费下午的时间,可是又要提前去办公室等着,“今天的工作可能会很有意思,而且在晚上。” “不耽误你工作吗?”周亦安有些不确定。 “不耽误,下午咱们就在我办公室待着,刚好中午带你去一家烤肉店尝尝,上次叶时蓝请我吃过一回,我觉得还不错!” “陆昭西,你人缘不错嘛!”周亦安笑着将之前的话还给了他。 “朋友嘛!互相关照是应该的,你不是也有一堆好朋友!”陆昭西故意在‘一堆好朋友’上加重了读音,周亦安吃点小醋也挺有意思,可自己也不能轻易饶了他。 “去你办公室?”周亦安决定放下吃醋这件事,“你确定?” “怎么?”陆昭西有些疑惑。 “你不怕被人看到?” “嘁~,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陆昭西在心里腹诽,明明是你那工作更重要,“我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呐!” 周亦安笑了笑,没有吭声,午餐很不错,周亦安又在自己约会清单上加了一笔。 因为是周末,虽然医院不分周末与工作日,但是行政办公区域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工作人员。叶时蓝也不在工位上,应该是不知道今天晚上的特别工作。 陆昭西的办公室视野很开阔,周亦安上次来的时候匆匆忙忙,是来分享好消息的,也没有注意观察。 今天时间充裕,他四处看了看,当他看见窗台上的向日葵时,不由自主的开心,又想起来自己很久没给西西买过花了,下次约会一定要补上。 “环境真不错!”周亦安拉着陆昭西的手,抱着人窝在单人沙发里,“尤其是窗台上的花,真不错!” “那当然,工作环境很重要的,它决定了我一天的心情。”陆昭西早就发现周亦安盯着那向日葵很久了,自己最近的好心情也都多亏了这向日葵。 其实,陆昭西让周亦安陪着自己,除了想和他待在一起以外也是因为他害怕,害怕会因为晚上的事情过于生气。 凯文是一个好助理,是一个好下属,有时也是能聊得来的朋友。但是,要是自己的火气太大了,估计他也拉不住,这个时候当然就最需要男朋友啦! 一下午的时光,就在两个人腻腻乎乎中悄悄过去了。 凯文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两个人的美好时光,要开始工作了。 “这是林凯文,我的特助!”陆昭西给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做介绍,“这是周亦安,我男朋友。” “你好。”周亦安有些脸红,但还是朝着凯文伸出了手,他没想到陆昭西会这样介绍自己。 “你好,你好!我是陆院长的特别助理,叫我凯文就可以了。”凯文没想到陆昭西会这么大方,他早猜到院长可能有了情况。之前他一直猜想院长的对象是叶时蓝,没想到另有其人,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面前的人看上去正气凛然的,不知道院长是在哪里认识的?! 周亦安发现了凯文打量自己的目光,他并不介意,第一次见面有些好奇也是应该的。陆昭西正笑着看两个人握手,他看到周亦安微红的脸,心里有些得意。 连接好设备,就等着看黄主任他们到底怎么聚会了,在视频直播开始之前,周亦安就出门去了,他坐在院长办公室外面的沙发上,开始背手机里下载好的民法典。 “院长,你男朋友坐在外面没关系吗?”凯文早就摸清了陆昭西的性格,偶尔开开玩笑陆昭西是不会生气的。 “没关系,他在外面等着我就好。”陆昭西喝了一口水,“一般工作上的事情我们互不干扰。” 趁着视频还没开始,陆昭西站起来,他出去给周亦安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没有打扰他看书。 没想到,这个儿科的黄主任比陆昭西想象的还要恶劣,陆昭西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又搓了搓手指,他在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做?这种人既不尊重下属也不尊重女性,久而久之对医院的发展以及整个行业都极为不利。 他已经懒得睁眼看视频了,只是戴着耳机听,都很生气。凯文提议要不要去现场,本来陆昭西是拒绝的,他想着先不要打草惊蛇,直到发现叶时蓝也去了餐厅。 陆昭西最生气的地方,是感觉自己遭受到了朋友的背叛与不信任,明明将她调回医院,还放在身边保护,可叶时蓝却这样背刺自己!想到这里,陆昭西再也忍受不住怒火,直接冲去现场。 他不去无法收场,叶时蓝此刻还是他的助理,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他这个院长的态度。 周亦安正在背法条,就听见院长办公室的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他还没来得及抓住陆昭西,陆昭西就像一个小炮仗一样冲了出去。 就在周亦安询问凯文情况的时候,陆昭西已经坐电梯离开了。周亦安赶紧问清了地址,又把车钥匙给了凯文,让他把车开到餐厅,然后自己追着陆昭西也去了餐厅。 这是一家日式餐厅,周亦安还在好奇,聚餐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还要脱鞋,追着人跑上二楼,又是迟到一步,刚到门口,只听见‘啪’的一声,周亦安眼看着陆昭西气的将一只杯子摔在地上,整个餐厅瞬间安静。 站在包厢里的陆昭西面红耳赤,看来这次是真的发了脾气。 周亦安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不赞同陆昭西这样发脾气,可现在不能去拆台,只好站在门边,听着动静,时刻准备上去拉架,还好,那些人没有别的动作,可能对于陆昭西的身份有些顾虑,全程只有陆昭西在骂人…… 不多时,叶时蓝冲了出来,周亦安没有行动,他等着陆昭西出来,刚刚凯文说过,陆昭西跑来,就是为了叶时蓝。 陆昭西追出来,看见了门口的周亦安,愣了一下,来不及说话,怕叶时蓝出危险,只好朝周亦安招手示意跟着走。 周亦安跟了出来,这次他不着急了,反倒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慢悠悠的跟在陆昭西和叶时蓝身后,看着陆昭西和叶时蓝站在路边沟通。 他估计着时间,想着凯文应该已经将车开了过来,趁着这个功夫,去取车,一会儿好送叶时蓝回家。 再回来,只看见陆昭西和叶时蓝站在路边,这次比在桃源村时强了一些,终于两个人都学会了好好说话。 “嗨~!上车,送你们回家!”周亦安将车开到俩人身边,时间已经不早了,调整了一下语气,故作轻松地请人上车。 叶时蓝瞪了陆昭西一眼,绕过车头,想过去开后车门,周亦安赶紧制止她。 “副驾驶是女士专座,坐前面来!先送你回家!” 叶时蓝有些犹豫,陆昭西还在这里,她怎么好意思去坐周亦安的副驾驶?陆昭西沉默了一下,没吭声,自己开了后车门坐进去,叶时蓝见院长已经坐好了,只好坐在副驾驶。 “叶时蓝,系好安全带。”周亦安又回头看着陆昭西,挑了挑眉,出声提醒,“后排的乘客也请系好安全带,好了咱们就出发!” 第31章 陆昭西坐在后座上,有些心不在焉,一路上周亦安和叶时蓝说了什么他全都没听见,只一直在思考最近发生的事情。 顺便复盘了一下刚才叶时蓝说的话,自以为是,他没想过叶时蓝会是这种想法,突然有点儿沮丧。 叶时蓝坐在副驾驶上也在发呆,小周法官和她说的话,好像灌进了脑袋一样,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陆院长的助理,去聚餐前她只觉得自己要回到儿科,想着自己的前途问题,忘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院长。 可是,心中又止不住的忧虑,陆昭西要是离开了安星医院,自己又该怎么办呢?不是她不相信陆昭西,但是总觉得这个人他不靠谱。 周亦安一路上开口劝了叶时蓝两句,可看她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也闭上了嘴巴,只是时不时的透过后视镜观察着陆昭西,这人现在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一副全天下都欠他的模样也是没谁了! 叶时蓝住的地方很快就到了,等叶时蓝走了,陆昭西还是只坐在后排,他现在一肚子气,需要男朋友来哄他。 “到前面来,男朋友~”周亦安看他还是坐着不动,又开口撒娇,“西西~,快来,坐前面来陪我开车!” 陆昭西就是拿周亦安的这种口气没有办法,今天的事情不关周亦安的事儿,不应该胡乱发脾气,可这脾气,他现在控制不住,对于工作,陆昭西要求一向严格,今天事情做成这样,真是让人生气! 周亦安看陆昭西还是坐着不动,只好自己下车去开后车门,弯下腰帮他解安全带,被人一把抓住衣领。 陆昭西将人抓住,胳膊搂住周亦安的脖颈就亲了上去,嘴唇被牙齿碰到也不觉得疼,心里反倒有一丝轻松,果然男朋友就要这样用。 周亦安就这样让他吻着,等他松了嘴,伸手捧住陆昭西的脸,仔细看了看才开口说话,“西西~,其实我腰还没好全呢!” 这人,陆昭西憋不住笑出了声,从车里钻了出来,站在副驾驶的旁边,也不开门,只是对着车门抬了抬下巴! “好!好!我来帮男朋友开车门。”周亦安打开车门,又抬手虚遮住陆昭西的额头,“小心头!” 等陆昭西坐好后,周亦安帮他系好安全带,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自己才坐回驾驶位,专心开车。 陆昭西一路都盯着周亦安的脸瞧,现在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能让自己开心一点儿。 很快,到了目的地,周亦安停好车,又帮陆昭西解开安全带,捏了捏陆昭西还有点儿气鼓鼓的脸颊,“走吧,回家咯!” 陆昭西勾住周亦安的手指,就这样任他领着向前走。 上了楼,周亦安让陆昭西坐在沙发上,低头看见陆昭西的脚踝在流血,皱了皱眉头,估计是摔了的那些碎瓷片划出来的伤口,他找出药箱,蹲在陆昭西腿边,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吹了吹伤口,才帮他消毒上药。 等贴好创可贴,周亦安站起身来,这才脱去自己的外套,帮陆昭西也脱去外套,回到沙发上坐好,掰着陆昭西的肩膀,让人枕在自己大腿上。 “西西~,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一件事情吗?”周亦安将手搭在陆昭西的肩膀上,放柔了语气,“我说,我以前脾气不好,师父就让我整理卷宗,慢慢把我的脾气掰过来。” 陆昭西只是微微皱了眉,这是他们从桃源村回来的时候在车上时闲聊时说的话! “当时,师父还和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十分有道理,”周亦安抬起双手,轻轻帮怀中人按摩着太阳穴,“他说,‘人间百态复杂难解,都需要虚心的、认真的、一点点去学。’现在呢,我也将这句话说给你听。” 停了一瞬,让陆昭西消化一下,然后周亦安聊起了方远。 “你别看师父有时候好像很啰嗦,慢慢的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他真的有很多人生哲学。”周亦安轻笑着,他真的觉得自己运气好,一进法院就能碰到这么好的师父。 陆昭西应了一声,他在心里琢磨‘人间百态复杂难解’这句话。 “人和人的相处,哪里有那么容易啊!”周亦安在心里轻叹,叶时蓝也是这样火爆脾气的人,两个人没事儿就掐架,也不知道平时工作怎么搭档?他又想起自己的法助和书记员,还是巍巍和苏苏比较好。 “周亦安!”陆昭西却在想另一件事,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对他和叶时蓝的关系好奇呐?居然一句都不问,“关于叶时蓝为什么在那,你一点儿都不好奇嘛?” “她以前是儿科医生,去参加这种医生聚会不是应该的吗!”周亦安在心里轻笑,看来西西现在是不生气了。不过一会儿可能还会生气,会生自己的气! “那我为了她跑去又摔杯子又发火的,你一点儿别的感觉也没有嘛?”陆昭西开始怀疑自己了,难道吸引力消失了? “没,没有啊!要有什么感觉?”周亦安装着糊涂,怎么会是为了某一个人,明明是因为工作,这是觉得叶时蓝让他丢了脸,下不来台! “你!你怎么回事儿?”陆昭西撑着胳膊就要坐起来。 “那还是有一点儿别的感觉的。” “什么?”陆昭西被他的话吸引,停止了动作,只是专心看着他。 “感觉你今天那一下特别……”周亦安做了一个摔杯子的动作,“特别帅!” 陆昭西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腹部,憋着笑意,这人真是,学习能力太强了。 “我相信你,”周亦安感觉到腹部传来的震动,知道这是完全好了,“对吧,男朋友!” “嗯!” “再说了,我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说着周亦安搂紧了陆昭西,他想起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交代一下,又将陆昭西从怀里扒拉出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腿,躺好。 “西西~,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提醒你。”周亦安考虑了一下,“今天晚上你们看视频的事情,严格意义上是违法的,这种视频不能作为证据出现。” 陆昭西听见他说正经的事情,也收起了笑意。 “私下警醒下属们,可以。但是,解决完问题之后一定要将视频删除,一定不要让这些内容传播出去,当事人如果追究起来,你会很麻烦!”关于法律问题,当然是越严谨越好,周亦安要将陆昭西没有想到的地方补全。 “知道了!”陆昭西考虑着周亦安的话,他本来是不打算这样做的,其实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处理黄主任,今天这样是有些冲动了。 但是,叶时蓝给自己来了这一出,她一低头,先不说她自己会被人看不起。就是陆昭西这个院长,之后再想要公正的去处理问题,也会让人觉得自己虚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态度暧昧不是好事情,尤其是在安星医院里。 陆昭西来这里,可不是只做一个行政院长这么简单! 第32章 陆昭西想着,今天的事情还是要再交代凯文一声才行,他不甘不愿的坐起来,去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凯文打电话。 交代完了工作,周亦安还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扑进周亦安怀中,张嘴含住周亦安的唇,手上没怎么用劲儿,衬衫已经不见了,项链还在那里,只是铭牌下面的紫色已经褪去。 没两分钟,陆昭西身上的衣服也都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陆昭西就是喜欢被周亦安抱着,他也喜欢趴在周亦安身上,听着身下人强有力的心跳声。 终于,浴室那个漂亮浴缸派上了用场,陆昭西和周亦安一边泡澡一边品尝那瓶好酒。周亦安不常喝酒,可不常喝酒的人稍微喝一点就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风情。 周亦安觉得自己过了一个荒淫无度的周末,可是事后想想,再过几个这样的周末也是不错。 周一,陆昭西召开的临时会议开的也算顺利。陆昭西觉得还是要和叶时蓝好好沟通一下,毕竟叶时蓝还是要做一段时间的助理才行,要是放任误会继续下去,要是再来几次这样的突发状况,对于谁都没有好处。 当他正要去找叶时蓝的时候,叶时蓝却主动找来,要请吃午饭。 “院长,我要先和你道歉。”叶时蓝经过今天的临时会议才明白自己是误会陆昭西了。除了道歉之外,她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陆昭西帮忙,其实她有一点儿说不出口,毕竟之前刚刚打乱了院长的计划。 “嗯!”陆昭西没想到坐下来叶时蓝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和自己道歉,“现在咱们是同事之间的谈话还是朋友之间的对话?” “有什么区别吗?”叶时蓝心想,经过昨天,咱们还能成为朋友吗? “当然有啊!”陆昭西笑了一下,“同事之间,那你没有必要道歉,我不太有时间听,也不会和你出来!” 叶时蓝有些惊讶,没想到陆昭西会说的这么直接,又听他继续说。 “要是朋友之间,那也没有必要道歉了。”陆昭西一般不愿意去追究已经过去的事情,再加上周亦安告诉他的那句话,他也在反思,好像是有些忽略叶时蓝的实际情况。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叶时蓝明白了,他们已经是朋友了。优先保护自己是叶时蓝一直以来的习惯,从小失去父亲,母亲也有自己的家庭,现在的自己能依靠的人除了她自己还能有谁呢?她好像很久都没有信任过什么人了。 “这家店也不错啊!叶时蓝,你怎么总能找到这种好店?”陆昭西一向不喜欢让人尴尬,他很体贴的打破沉默。 “那要多亏了我闺蜜!我闺蜜在一家咖啡厅工作,她的消息来源很多的!” 陆昭西点了点头,果然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比如凯文,除了工作以外,他找资料的能力也十分强悍,什么资料都能找到,想到那些资料,陆昭西又有些脸红,也不知道周亦安现在在做什么? “院长,其实我有一点儿事想请你帮忙。”叶时蓝看着陆昭西,心想这店里有空调呀,又不热,怎么院长的脸这么红? “嗯?”陆昭西回了神,他摇摇头,才开口,“以后不在医院,你还是就叫我陆昭西!就像在桃源村那样!” “好,陆昭西!”叶时蓝想到桃源村,自己也不由得脸红起来,果然像小周法官说的那样,自己真的冤枉了好人,以后还是要谨慎一点儿的好,还要学会收敛自己的情绪,“除了道歉的事情,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现在调叶时蓝回儿科还有点儿早,虽然黄主任被解除了职务,但是目前他还留在儿科,外聘主任人选也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妈妈来了!”叶时蓝有些不好意思了,昨天周亦安他们送她回家被妈妈看见了,妈妈以为她是男朋友送回来的,想见一见她说的男朋友。 “嗯?”陆昭西有些疑惑,妈妈来了和我有什么关系?突然心中一凛,不会吧! “嗯,之前不是照了照片吗?”叶时蓝想起那时拍过的照片,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说谎骗妈妈了,本以为再也不会和陆昭西他们见面了,没想到当初的药酒贩子竟然会是自己的老板,“我妈妈想见一见照片上的人。” 叶时蓝没好意思说‘男朋友’,三个字。 “叶时蓝,我觉得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坦白的好。”陆昭西想了一想,说了一句经典台词,“你用一个谎言去遮盖另一个谎言……” “得到的一定会是谎言。”下句台词被叶时蓝脱口而出,微微一笑,她还是得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就是害怕妈妈担心,所以……” “我明白,但是,你这样说谎,只会让你妈妈更加担心。”陆昭西现在怎么可能会陪着别人演戏?他不能答应,还要实话实说,朋友之间最重要的也是坦诚。 “嗯,我想想回去怎么和妈妈说?”叶时蓝还是有些不死心,“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就吃一顿饭!” 陆昭西摇了摇头,之前照相的时候,他想着无非是敷衍一下,但是经过这段时间,他知道感情这件事情,很复杂。只要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别人全部都要靠后。优先想到永远只能是心上人,他压根就不用和周亦安商量,即使周亦安同意他帮忙,他都不能帮这个忙。 “这对你以后真正的伴侣不公平。”陆昭西想了想,还是将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你妈妈见过我以后,如果认为我是你男朋友,哪怕以后知道是假的,也会将我和你之后的伴侣作比较。” “这将会是你自己给自己挖的陷阱。”他摇了摇头,“何况,你妈妈知道真相以后会更伤心,因为你用‘打着为你好的理由’欺骗了目前唯一真正爱你的人,这个代价太大了!” 叶时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或许她应该尝试着相信现在的妈妈,哪怕不去依靠妈妈,但以后也要尝试尽量说实话! 第33章 陆昭西这边解决了一个谎言,恰巧,周亦安这边也在解决一件因为打抱不平实话实说而引起的官司。 哎,真是复杂! 周亦安在心里感叹,现在的流行用语真是五花八门,什么‘做头发’、‘洗头的’?才和西西说过拍视频这件事,今天就遇到这个类型的案件,真是巧合。不过还好,这件偷拍案件处理的也算顺利。 工作顺利,生活也许就会出一些问题,师父家后院起了火,周亦安又成了消防队员。 半夜上门调解也算是周亦安积累工作经验了,他看着师父家因为孩子的问题吵的不可开交,甚至小乐姐和师父都要因为这件事情离婚。 雨霏姐劝着小乐姐,自己插诨打科,好不容易,师父夫妻两个人终于平静下来,结果又因为叶芯的实话实说,俩人又开始争吵。 周亦安头疼,但是也慢慢理解了叶芯的行为。大家都只顾着大人间的矛盾,却忽视了孩子间的问题,叶芯的观察力很敏锐,真的值得学习。 “怎么了?”陆昭西发现周亦安今天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的周末,他可不想就这么过去了。 “没什么!”周亦安跟着师父这么久,就没见过他两口子吵过架,“在想孩子的问题!” “怎么?你想要孩子呀?”陆昭西靠在周亦安身上,听到孩子忍不住抬头去看这人的眼睛,生肯定是没法生的,领养一个倒是可以。 “想什么呐~?”周亦安点点怀中人的额头,他们两个人窝在沙发上有一段时间了,“之前不是跟你提过半夜去灭火的那件事儿嘛!师父两口子吵架就是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 “有的时候,真心觉得很累,现在的孩子,真的,少关心一些都不行!”周亦安在心里叹着气,“还有前一段时间,那个杀母案!” “嗯!”杀母案,陆昭西还是知道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杀母案,咱们能讨论嘛?” “这件案子,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是刑庭的案件,我也就是知道新闻报道的那些。”周亦安轻笑着捏捏陆昭西的脸颊,心想,西西怎么严谨成这样,“新闻,咱们还是可以讨论的。” “听说那儿子好像有点儿问题!”陆昭西想到新闻报道,不禁打了个哆嗦。 “哪有那么简单呀?出问题肯定不是一个人的错。”周亦安在心里叹气,他没有具体去打听,这案子确实也够雨霏姐头疼的了,就方可莉学校那点事儿就让师父忙前忙后搞了那么久,还被学生家长告到法院去了。 周亦安紧了紧搂着西西的胳膊,“别怕昂~,那都是新闻里的事儿!” “嗯!”陆昭西又沉默了一下,“你真的不想要孩子?” “哼~哼~!”周亦安笑出了声,“你生啊?我可不生,我怕疼!” “没正行啊,你!”陆昭西想到那八级疼痛,真是挺疼的,“我说,我们可以领养一个!” “不要!”周亦安摇了摇头,他想起教育问题就头疼,又看着陆昭西想了想,“你想要孩子呀?” 陆昭西今天之前压根没想过这件事儿,要不是今天看周亦安这么心不在焉的,他应该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情! “哪有时间管孩子啊?”周亦安看见陆昭西在发愣,也不太清楚他在想什么,“你喜欢小孩?” “没有想过!”陆昭西摇摇头,实话实说,其实是对这件事没有什么感觉! “你要是喜欢孩子,咱们可以抽时间去福利院做做义工什么的?”想到这里,周亦安又笑了,“我可舍不得!” “什么?”陆昭西有时候也觉得周亦安的思维很跳跃,说着去做义工,他又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你疼呀!”周亦安想到了商场那个活动,只是模拟的就能疼成那样。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最近好像是陪着妈妈的时间太少了,明天要不然早点儿下班,请妈妈出去吃一顿。 “真是没正经!”陆昭西气的瞪了周亦安一眼。 “哎~哎~,西西,我问你一件事情!”周亦安想到新学会的那个词,“你知道‘做头发’还是‘洗头’的,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们现在还要进行这种网络用语的学习?”陆昭西很好奇。 “没有,就是前两天有个当事人脱口而出的一个词,当时都把我说懵了!” 陆昭西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笑看着周亦安,“想知道啊?” “哈哈~”周亦安在心里想,真是可爱,这也不知道是谁占谁便宜?他先轻轻碰了一下,然后重重的又亲了一口,“再送你一个!” “这类词呢,一般是说一种社会现象。”陆昭西笑着搂住周亦安的脖子,将这个词背后的故事讲给周亦安听。 “可以啊,西西~”周亦安笑着调侃,点了点西西的额头,“你一天天的也忙的脚不沾地,还有时间了解这些事呢?” “这哪用我自己去了解,自然有人讲给我听!”身边有个爱看小说的百事通,有什么新鲜词当然也会分享给自己。 “谁呀?”周亦安在回忆能和陆昭西聊这些事情的朋友,叶时蓝应该不会,那还能有谁? “你见过的!”陆昭西想到林凯文的爱好就想笑,谁能想到看上去仪表堂堂的人,竟然这么八卦,“林特助!” “啊~,他啊,这人这么有意思呐!”周亦安回忆着那天和林特助的相处,看上去那个人挺靠谱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陆昭西趴在周亦安耳边又轻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什么!”周亦安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你看的那些资料也是林特助找来的?他还管你这些事情呐?” “哪用告诉他,这是我自己要的?”陆昭西又觉得周亦安真是呆头呆脑的,“你是不是傻,当然要说是朋友要的呀!” “西西呀~,有时候不得不说,你可真是可爱!”周亦安用食指点了点陆昭西的鼻尖,连他都知道,‘我有一个朋友就是我自己’! 有时候,陆昭西真像一只鸵鸟!一只可爱到有点儿傻的小鸵鸟。 第34章 叶时蓝是有点儿做助理的才能在身上的,季小姐让她的三言两语哄得服服帖帖的,也算是帮陆昭西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陆昭西觉得应该请她吃顿饭,鼓励一下,毕竟季小姐的脾气也不太好。 陆昭西刚和叶时蓝吃完午饭回来,就看见自己父亲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等着自己,“爸!你怎么来了?” “我路过,顺便找你说点事。”陆总上下打量着叶时蓝。 陆昭西看着父亲的目光,生怕引起误会,赶紧将父亲带进办公室。 “这就是你新聘请的助理呀?”陆总觉得陆昭西和那个助理小姐好像超越了同事关系,在说正事前觉得需要先问一下。 “对,临时的助理!”陆昭西点头承认,这也是事实。“马上就回儿科了!” “男女关系方面,你一定要注意!”陆总觉得要提醒一下自己的儿子,妻子前两天刚和自己提过儿子好像交了朋友,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助理小姐。 “爸!你想哪去了!”陆昭西心想不知道妈妈是怎么说的,怎么还会误会呐?“我和叶时蓝只是朋友,还扯不到男女关系。” “哦?那你妈说的是……”陆总还是有些好奇的,听妻子的意思,儿子好像是将一颗真心都给了现在的朋友。 “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陆昭西笑着说,今天还是不要提起的好,也不知道妈妈的预防针是怎么打的,居然会有误会,“爸!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果然还是季小姐的问题,纪录片的事情看来还是要好好考虑,父亲是在提醒自己,要注意在医院站稳脚跟才好处理下面的事情。 陆总说的话是有道理的,陆昭西在考虑如何才能将事情办的更漂亮一些。 “好,说完了正事儿,还有一些事想和你聊一聊!”陆总笑着对陆昭西说。 “什么?”陆昭西也有些好奇了。 “你知道符总吧?他的公司最近好像有些麻烦。”陆总想到符祥这个朋友也有点儿唏嘘,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怎么了?”陆昭西想起了周亦安,两次偶遇都是因为符总的官司,这怎么这么有缘呢? “他最近在和妻子打离婚官司!”陆总想到他对白手起家的妻子那么狠,也有些唏嘘,“本来还想介绍他女儿和你认识,结果这个人的手段真是……” “他要离婚嘛?之前不就是员工纠纷的案子嘛?”陆昭西也没想到,只听圈子里的朋友说他们夫妻感情不好,没想到要走到离婚这一步。陆昭西自动忽略了父亲说的要介绍符总女儿和自己认识的话,认不认识都没什么关系了! “嗯!已经闹到法院去了!” “这么严重呐?”陆昭西唏嘘。 “告诉你就是要你小心,有些防备,要是谁想在你这儿打听什么?你要注意言辞!”陆总在商海沉浮了一辈子,这一句话就能影响一个公司的股价,严重的更可能会导致公司破产。 “嗯,我知道了。”陆昭西在考虑父亲说的话,这件事儿确实需要注意,符总的公司还有自家的股份。“那咱们家要撤股嘛?” “我正在考虑。”陆总点了点头。 陆昭西一下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父亲最反感这种翻脸不认人,成功了就抛弃糟糠的行为。 “对了,你妈过几天生日,要不要把你的朋友带来给我们看看?”陆总也很好奇。 “再说吧!”陆昭西想到周亦安的工作,没白没黑的,谁知道他有没有时间呐,“他工作有些特殊,经常都在加班!” “哈哈~”陆总笑了,心想着这是事业型啊,“比你还忙啊?” “嗯,他在法院工作。”陆昭西决定先透露一点,免得大家都措手不及。 “法院?那是法官?”陆总没想到儿子还能交到一个法官朋友。 “嗯!青年法官!只能说比你儿子还要优秀!”陆昭西笑着说。 陆总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看来儿子这个朋友真的很让他上心,就这么几句话,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那你自己可别忘了!”陆总心想来日方长,总有可以见面的时候,也不用心急,“你妈妈的生日,可是咱们家的大日子!” “当然不会啦!早就预留好了时间。”陆昭西心想,爸爸妈妈真是自己的楷模。 “你明天和我去一趟符祥的公司。”陆总突然说,他左思右想还是要去亲自看看再决定要不要撤股。 “我?一起去嘛?”陆昭西有些疑问。 “集团迟早要你接管的,管理一家集团公司,不仅要对股东们负责,更重要的是集团里的每个员工。”陆总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儿子的,他过的太顺了,对于人情世故还是有些生疏,就说纪录片的事情,还是有些办的不妥,“你要知道每个员工都代表了一个家庭。” “嗯!”要说陆昭西以前是不太关心这些事情的,满脑子都是企业管理,现在和周亦安在一起,他社会新闻也慢慢看得多了,对于企业和社会的关系也有了新的体悟。 “要做一个决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陆总看自己儿子还是有些不理解自己的用意,只好提醒他,“明天去了符祥的公司,你要注意观察,主要看他们员工的士气,还有公司现在环境和之前有没有发生变化!” “好,我明白了!”陆昭西笑着看向父亲,他明白了,这是要试炼自己了。 “你可不要叫我失望啊!”陆总看着儿子,他拍了拍陆昭西的肩膀,这个儿子是长大了,他希望陆昭西能顺利接手自己的事业,这样他就可以和妻子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送走了父亲,还没有到工作时间,陆昭西决定去医院的小花园坐坐,放松一下,喝杯咖啡,他也要好好想一想,要怎么样才能通过父亲的考验! 听父亲话中的意思,是决定要撤股了,但是为什么还要去符总的公司看一看呢?父亲还在考虑什么? 第35章 周亦安很郁闷,怎么符总和自己杠上了?什么案子都要找自己?看当事人的脸色就算了,怎么还要挨律师的挤兑?这个徐天徐律师要不是雨霏姐的好朋友,以后他再这样,绝不给他好脸色! 不行,要给雨霏姐打电话告他一状! 挂了电话,周亦安倒有些心情不好了,原来徐律师还有这么一段悲惨的童年经历,怪不得会这么激动。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符祥的太太吴女士离婚态度很坚决,而符祥又像上次一样躲了起来,又搞了一套隐匿财产的动作。这真是出乎周亦安的意料,他一直以为符祥和吴女士之间还有感情,真是没想到!调解失败已经很沮丧了,结果又被徐天奚落了一番!真是生气! 一直说想和妈妈好好吃一顿饭,没想到在最沮丧的时候才有时间,终于能有一天按时回家了,打包一份妈妈喜欢的糖醋小排,回家吃饭。 有时候周亦安都觉得这个符祥有些人格分裂,一会儿一个主意,还得再去一回符祥的公司,一个离婚案被搞成这样,也真是让人不理解! 陆昭西和父亲从桦符大厦出来,陆总坐上车刚走,陆昭西也准备打车离开,就看见周亦安和他同事走过来!他本想先离开的,又想起了周亦安之前说过的话。 “周亦安!” “西西!”周亦安也没想到这么巧,居然又在桦符大厦碰见了陆昭西,他赶紧给巍巍和陆昭西介绍,“这是我的书记员,巍巍。” “你好,我是陆昭西!”陆昭西伸出了手,“我是周亦安的朋友!” “巍巍,麻烦你在大厅等我一下,我和朋友说两句话,马上就来!” “好,安哥!”巍巍答应着就先走了。 陆昭西这才有时间仔细看周亦安,这才几天不见,怎么一下疲惫成这样,他只能笑着说,“有工作啊?又是符总家的事儿?” “嗯!”周亦安曲着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苦笑着说,“你们圈子里又传开了?” “那倒没有!”圈子里确实没有人讨论这件事,毕竟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今天是有公司业务!不聊了,你赶紧去吧!” “好!”周亦安看了看四周,虚搂了陆昭西一下,“打电话!” “嗯!”陆昭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着周亦安进了桦符大厦,陆昭西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还真是累,怎么每次周亦安都被安排在这种时间到现场?!果然是要参考当事人的时间,只能趁着当事人有空才能进行工作,怪不得周亦安累成这样! 陆昭西也没想到早上就来了桦符,一来就是一天,今天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儿了,他找了一家可以看见桦符大门的咖啡馆,点了一杯咖啡,看看能不能等着周亦安一起下班,顺便他也回忆一下今天他看到的情况。 周亦安现在很怀疑面前的这位符总,他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的?看来夫妻和好是没有希望了,现在只能尽量达成双方的意愿。从桦符出来,他让巍巍先走了,自己准备回法院再加一会儿班。 陆昭西看见周亦安出来,又看着那书记员离开,先给周亦安拨了一个电话,看着周亦安等在原地,赶紧出来,他提前结好了帐,就是害怕错过。 “你怎么还一直等我啊?”周亦安很惊喜,他还以为西西早就回去了。 “怎么?有人等你,你还不高兴了?”陆昭西故意开着玩笑,可以看出来周亦安现在心情很不好! “那哪敢啊?”周亦安笑着摘下自己的胸章,很仔细的收进工作包里,然后伸手搭在陆昭西的肩膀上,“想去哪啊?男朋友!” “回家!”陆昭西从周亦安手里拿过车钥匙,“都累成这样了,还去哪呀!” “哪就累成这样了?走吧,去商场逛逛,解决了晚饭再回家。”这是周亦安这周心情起伏最大的一天了,现在就是今天最开心的时候。 陆昭西停下脚步,又打量了一下周亦安的状态,好像是比刚才好多了。 晚饭很不错,周亦安选了一家砂锅粥,最近他也没什么胃口,还是吃清淡一点的好。 “一会儿你陪我去买点儿东西。”陆昭西也对晚餐很满意,他想起还没有给妈妈准备生日礼物,不如今天去看看,要是有满意的直接买好。 “好,想要什么?男朋友给你买!”周亦安朝陆昭西挑挑眉,他们还没一起逛过商场呢! “嘁~!你想要什么?你男朋友我也可以买给你。”看不起谁呐?陆昭西在心里吐槽,他怎么会怕花钱?!这钱还是花给喜欢的人。 “那我要的,早就得到了。”周亦安笑的得意,伸手握住了陆昭西搭在桌沿上的手,“那是千金也买不来的。” 陆昭西几乎是同时,在周亦安握住他手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周亦安想要什么,这恰巧也是陆昭西想要的,并且确信自己已经得到了,他反手拉住周亦安的手,又紧紧的握了握。 经历了这次离婚案,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是已经可以看到结局了,周亦安在处理这件案子的时候,很多次都对“真情实意”和“荣辱与共”产生了怀疑。今天看见西西等在这里,这些怀疑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我要去选一件礼物,我妈妈过两天生日!” “啊~,啊~!阿姨生日啊?”周亦安没想到是要买礼物送给长辈,“哪一天?” “在工作日,没关系的,工作重要!” 周亦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确实有些紧张,不过他是想陆昭西能将自己介绍给家人的,不知道西西现在有没有考虑好? “你别紧张啊!我早就和妈妈说过你了,他们也想见你呐!”陆昭西感觉到了对面人的紧张,他的手心已经有了微微的汗意,赶紧开口,对于见家长这件事,自从上次之后,周亦安就没有再提过了,这次可不要再有什么误会才好。 “真的?”周亦安一下又开心起来,他其实担心过。 陆昭西看着面前人的笑脸,真是傻瓜,自己怎么会不想带他见父母?当然要准备好才行啊!可以越过去的困难当然是提前跨过才好!怎么能让人受到本不应该受到的屈辱呐?! 第36章 “这条项链怎么样?”陆昭西指着柜台里的一条金项链问一边的周亦安。 “挺好看的!”周亦安觉得问自己这个问题还不如问导购小姐,他自认为是直男审美,选首饰实在不是自己的强项。 “在看什么?”陆昭西发现周亦安心不在焉,总是在瞄着另一个柜台。 “没什么?”周亦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进来就被装着戒指的那个柜台吸引着目光,听见陆昭西问他,他赶紧移回视线,专心选着项链。 最终,在导购小姐的帮助下,他们选好了项链,是很精致的一条项链,平时佩戴也可以,放进保险箱收藏起来也可以。 “西西~,你说夫妻间,到底要怎么相处?”周亦安顺着自己怀中陆昭西的背,买完项链,他们就一同回了陆昭西的家。 “嗯~,你怎么想到这个问题~”陆昭西晃了晃腰,他觉得今天的周亦安温柔的不像话。 “之前觉得符祥的案子,俩人离婚是因为我没有调解好……” “哈~?跟你有什么关系~?”陆昭西红着脸颊,凑上去亲吻周亦安喋喋不休的唇,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聊别人的事儿。 “我妈妈也这样说,她说夫妻相处就是要沟通。”周亦安坐起来,将陆昭西搂得更紧些,“吵架也算!” “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陆昭西吐出一口气,趴在周亦安肩膀上,“那当然,但是能直话直说不是更好,吵架也伤感情的。” “嗯~,要是有什么,咱们还是不要憋在心里的好!”周亦安用心感受着,攀上怀中人的肩膀。 “不会有什么的,你啊!”陆昭西有些说不出话了,心已经软的不像话了,“这个时候还在聊天,专心些……” “我总觉得见了你,就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儿~” “嗯~,那代表着吸引力还在~”陆昭西眯起了眼睛,吻上了身下人的脖子。 “哈~?吸引力么?” “当然~” “那要是消失了呐~”周亦安忍不住更加用力,他实在是想不到要是失去了怀中的人,自己该有多难过。 “那就~”陆昭西凑过去,正脸对着周亦安,看着他通红的眼尾,觉得这人真是一只会勾人的狐狸,“那就再找回来……” “好~” 果然,工作日都是忙碌的,陆昭西早就做好了周亦安不能参加自己妈妈的生日聚会的准备,今年家里的大日子还是三个人一起庆祝。 “妈,这是我朋友送你的羊绒披肩。”陆昭西将项链送给母亲以后,拿出周亦安选好的高山羊绒披肩,他没想到周亦安还有这种品味。 “品味不错呀!”陆妈妈叹了一口气,“就是他工作太忙了,你什么时候能带来给我看看?” “要看照片吗?”陆昭西决定先给妈妈欣赏一下自己男朋友潇洒的身姿。 “有吗?那当然要看看,省的哪天在街上遇上还认不出来。”陆妈妈开着玩笑。 趁着陆总在书房处理一些公务的时间,母子两个坐在沙发上,看着这段时间陆昭西和周亦安约会时拍的照片。 “对了,妈,你和爸是怎么说的?”陆昭西想起那天陆总打量叶时蓝的神情,明显是有误会。 “我说你困在桃源村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好朋友。” “那你没说是‘男朋友’,爸爸好像有点儿误会了!” “嗨!那有什么关系?现在只要他知道你们感情好就行了,”陆妈妈眨了眨眼睛,“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哈~!什么时候?”陆昭西在回忆,好像没有机会介绍他们认识啊! “就那天!还是你自己太着急了。”陆妈妈笑着说,“那天在桦符,你爸爸说你和一个男人拥抱了一下,回来还叨念了好久呐!” “那他怎么不问我?”陆昭西有些疑惑,应该是没有看见才对啊?明明是父亲走了,周亦安才过来的。 “要不怎么说你们是亲父子呐!”陆妈妈笑的更开心了,“你们连给我买的礼物都在同一个商场。” 原来那天,陆总本来是先离开了,但是也因为礼物问题回了头,刚好看见陆昭西和周亦安打招呼。 “那天你爸爸回家是有些不高兴的,他想不通你怎么会找个‘男朋友’?”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陆昭西很疑惑,难道自己表现出来的有那么保守嘛? “还不是你自己,你自己数一数,你交过几个女朋友?”陆妈妈斜了自己儿子一眼,有时候她都觉得儿子有做花花公子的潜力。 “那你是怎么说服爸爸的?”陆昭西笑着朝母亲撒娇,年少轻狂的事儿,他也不想再想起了。那时的他就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人,这个人模模糊糊的,好像近在身边又触不可及。 “真爱来的时候,是炽热的,是情不自禁的,是摁不住的。”陆妈妈学着陆昭西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她想起他儿子的这番话就想笑,“就是把你这句话告诉了你爸爸,我们狠狠笑话了你几天呢!” “妈!你真厉害!”陆昭西冲母亲伸出了大拇指。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领他回来给我们瞧瞧?” “那真不好说!”陆昭西也在心里叹气,大家工作都太忙了,就是那次见面也是因为恰巧遇见了,最近周亦安好像更忙了,连讯息都发的少了。 “那你把刚才那张坐旋转木马的照片发给我!”陆妈妈提出了自己的小要求。 “怎么样?帅吧!”陆昭西很得意,一边将照片发给母亲,“你儿子的眼光,不错吧!” “陆昭西,你到书房来一下!”这时,陆总从书房出来,叫陆昭西进书房。 “西西,去吧,没事儿的!”陆妈妈看儿子坐着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出声催促他,她对自己丈夫还是有信心的。 “爸!”陆昭西走进书房,一般来说父亲只有在谈正事的时候才会要自己进书房,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要谈谈‘男朋友’的事儿? “坐下说话!那天在桦符……” 果然是要谈这件事儿嘛!妈妈还说搞定了,陆昭西打起了十二分的心思,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你觉得咱们家应不应该撤股!”陆总在心里笑话自己的儿子,都多大的人了,心里想什么还这么容易让人看出来,看来还是要好好教教他才行。 嗨!原来还是工作!陆昭西松了一口气。 第37章 “要撤股!但不是现在。”陆昭西和父亲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哦?为什么?”陆总微微皱起眉头。 “桦符目前看起来公司状况还可以,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陆昭西回忆着那天看到的情况,也在考虑要怎么说,“但是,符总身边的人有问题,而且符总在做决策方面也有问题。” 陆总很好奇,西西怎么没有提到符祥离婚这件事儿?那天碰巧看见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负责符祥案件的法官,他们难道没有谈论过这件事儿吗? “那天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陆总出其不意的问。 “周亦安,他叫周亦安。”陆昭西很纳闷,谈着工作怎么又突然问起周亦安的事情了。 “嗯!周法官应该是符祥离婚案的负责法官吧?”和儿子没有什么不能谈论的,当然要说出自己的疑问,“你们没有谈论过他们离婚的原因吗?” “爸爸,你可能不太清楚,周亦安的工作是保密的,这种当事人的事情,尤其是细节,我们是不谈论的。”陆昭西皱了皱眉头,停顿了一下,“我也不会去问,任何让他为难的事情,我都不愿意去做!” “哈哈~,好,你小子!”陆总还真是不清楚法院的工作具有这么严格的保密性,他现在对这个叫周亦安的小伙子越来越好奇了,“这都是他告诉你的,法院的规矩?” “不是,他从来没提过,都是我自己去侧面了解的。”陆昭西心想,既然是认定的人,要过一辈子,当然要用心去了解他,不仅要了解这个人,还要了解他的工作才行啊! “那你为什么认为符祥做决策有问题?”陆总将问题回到桦符以及符祥身上。 “不是因为离婚的事情,我那天仔细观察了一下。”陆昭西摇了摇头,“符总在做决定的时候,总要问问他那个秘书,甚至连倒水上什么茶,中午工作餐吃什么菜都要考虑再三,这个人做事情太犹豫了,缺乏果断性。” “那你又为什么觉得现在不是撤股的好时机。”陆总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看来那天的提醒,他是听进去了,有仔细观察。 “因为爸您那天说的话呀!”陆昭西笑了笑,他又摇了摇头,继续说,“一个企业,他关系到的家庭太多了,我不看好桦符的未来。但是,如果现在撤股,再加上符总离婚的负面影响,桦符破产是必然的。” 陆总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们要对自己集团里的股东负责,既然已经不看好这家企业,当然要及时抽身。”陆昭西又叹了一口气,“慢慢的撤股,不伤及他的根本,先让他过了这道坎。至于以后桦符的发展,也要再看符总会不会改变自己。” 陆总想着符祥现在表现出的那种不自信又心虚的样子,觉得儿子说的有些道理,先不说符祥对待妻子的态度,只说他现在的决策能力,确实出了问题。 “嗯!好了!”陆总在心里点了点头,“咱们出去吧!别让你妈一个人待太久了。” 今天毕竟是妻子的生日,公务太多了,还要验收陆昭西这段时间到底有没有成长,实在是浪费不少时间。 陆爸爸走到陆昭西身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对了,什么时候请周法官过来吃顿饭?” “爸!谢谢您!”陆昭西眼睛瞪得溜圆,好像一下就有了不一样的光彩,他很高兴。 蓉州市法院,叶芯却陷入了麻烦,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被钻了空子,要应对一场集体诉讼。 “叶芯,晚上有空吗?”叶芯的朋友,蓉州市法院的法官媛媛午饭时来找她。 “怎么了?媛媛。”叶芯最近焦头烂额,中午被方远拉着和周亦安他们一起吃饭。 “我有两张《茶花女》的票,晚上一起去吧!”媛媛和方远他们打了招呼坐了下来,她也知道叶芯遇上了麻烦,想拉她放松放松。 “不是我说啊?你们年轻人,一天两天只想着玩!”方远对于这个每天要求按时下班的媛媛早就有意见。 “师父,你要求你的徒弟们加班也就算了,怎么还管到媛媛头上了?!”周亦安帮着媛媛说话,大家都是朋友,而且媛媛最近在忙结婚的事情,按时下班也是应该的。 “就是,就是,方厅长,都不按时下班,还怎么谈恋爱,不恋爱怎么结婚?我也是响应号召嘛!”媛媛才不怕方远,从来是直话直说的。 周亦安趁着方远没有看见,悄悄给媛媛竖了个大拇指。 “怎么你小子也急着下班呐?”方远转移了炮火。 “师父,您看您说的!吃饭吃饭!”周亦安可惹不起自己的师父,赶紧转移话题,“人家是来约叶芯的!” “媛媛,我今天可能没有时间!”叶芯确实心情不好,自己捅出的篓子,当然要自己解决的好,晚上还要加班研究资料。 “这两张票很难得的,我男朋友好不容易找来的!”媛媛很可惜。 “那你约男朋友一起去呗!”叶芯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呀!最近很忙啊!”媛媛叹气,“一个人去也没有意思,你真不去?” 叶芯摇摇头,她真没有时间。 “周亦安,要不然你陪我去吧!”媛媛看向一直看戏的周亦安,“我的闺蜜!” “算了吧!闺蜜!哪有这个外国时间,还看歌剧呐?”周亦安笑着拒绝,要是有时间他还想去陪西西呐! 周亦安今天确实不用加班,简直是千载难逢,只是下班的时候媛媛又来找他。 “周亦安,便宜你了,这两张票让给你吧!”媛媛看着准备下班的周亦安,将票放在周亦安的办公桌上,“你师父真是乌鸦嘴,被他一念叨,我晚上也要加班了。” “这~”周亦安看着桌上的两张票,又想起陆昭西好像很喜欢《茶花女》中的《饮酒歌》,高兴的时候就喜欢放唱片来听,反正今天有时间,不如约他一起,“谢谢啊,闺蜜,多少钱?我转给你!” “嗨!咱们谁跟谁啊!”媛媛笑着说,“打折票,我男朋友不是教音乐的嘛!他们经常会有这种票,据说这个剧团不错,你晚上约朋友去看吧!” “一码归一码!纪律,纪律。”这种错误可不能犯。 “知道啦!周法官,你按打折价转给我就好啦!”媛媛说了票价,走之前还专门强调,“走啦,好好欣赏,这剧团真的不错!” 第38章 周亦安从来没有这样无所适从过,他今天不应该突然出现在这里,来之前要是给西西发个讯息就好了。 大家都说小周法官做事是有条不紊的游刃有余,只有周亦安自己知道,遇到有疑虑的事情时自己有多么慌张,不过是人前强装镇静。也许是习惯了,他不能让别人为自己担心,越是亲近的人,他越不想叫人失望。 叶时蓝现在很慌张,院长刚交代她去倒两杯咖啡,甚至交代了要将牛奶换成燕麦奶,拉着乔瑜进了办公室,她一转身就看见了周亦安抱着一束向日葵站在入口拐弯处。 她也不知道院长和前女友乔瑜的对话和行为,周亦安有没有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叶时蓝只是一个旁观者都觉得陆院长和这个漂亮的姑娘有些过于亲密了。 “小周法官!”叶时蓝看周亦安站着发呆,只好自己先出声打了招呼。 “嗯~嗯!”周亦安感觉喉咙好像卡了东西,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清清喉咙才开口和叶时蓝说话,“陆昭西现在忙着呐,那我就不打扰他了。” 说着话,他将手中的向日葵放在叶时蓝的办公桌上,想了想,他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那两张《茶花女》的票放在向日葵的旁边,“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话,周亦安也不管叶时蓝有什么反应,转身就离开了陆昭西的办公室。 叶时蓝看着周亦安的背影摇了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决定送咖啡进去的时候稍微和院长说一声,省的陆昭西要是被分手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局? 叶时蓝将两杯咖啡放在桌子上,等陆昭西刚给她们介绍完,想起周亦安那失落的眼神,不由开口,“陆院长,刚才……” “今天什么事情都推了吧!”陆昭西看着乔瑜笑着点了下头,这才看向叶时蓝,“我们老朋友好久没见了。” 叶时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看来这个乔瑜真是还挺重要的,只好收起托盘准备离开,转身那刻听见陆昭西一点儿也不避人地说:“我妈还挺想你的!” 乔小姐说:“阿姨不会还想让我们再续前缘吧!” 就在关门的那一刻还听见了两个人聊天的笑声,叶时蓝在心里腹诽,这陆昭西怎么这样?难道是花花公子吗?还好小周法官已经离开了,要是让他听见,恐怕不分手都不行了。 叶时蓝坐在工位上发了一会儿愣,又想着这到底是别人的私事,自己还有外出的工作要做呢!趁着这个时间不如先去完成自己的工作再说。 陆昭西和乔瑜又聊了一会儿,发现她可以联系到季小姐的经纪人,要了联系方式就送走了乔瑜。他之前已经和凯文讨论过叶小姐的事了,那不如趁着今天去找找关系,能将季小姐的事情及早解决也是好的! 他拿起电话就想给叶时蓝打电话,之前叶时蓝和季小姐相处的很好,有叶时蓝在场,女孩子之间也可以更好的沟通。 他站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给和叶时蓝拨电话。 一出院长办公室看见叶时蓝工位上那一束向日葵,他还在想叶时蓝买了新的向日葵怎么不插好再离开,又看见向日葵旁边还放着两张歌剧《茶花女》的门票,更加好奇。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不应该打断叶时蓝的话! 刚好此时电话接通了,“叶时蓝,刚才你要说什么?” “院长,”叶时蓝也有些语塞,想着应该是陆昭西看见了那向日葵,“刚才小周法官来了!” “那他现在人呢?”陆昭西在心里喊着,完了,完了,希望周亦安没看见乔瑜。 “走了!看见你和乔小姐进了办公室,他就走了!” “那他没说什么?”陆昭西就说今天为什么右眼一直跳,他还以为是有好事儿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只说,你正忙着,他就先走了!”叶时蓝在心里腹诽,还好他先走了,要是再听到你们的谈话,那才真是糟糕。 “院长,还有别的事儿吗?”电话那边迟迟没有回音,叶时蓝不由的再次开口询问,那边还是没有回音,电话突然就被挂断了,“喂~,喂~,陆昭西……” 周亦安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冷静一下,他出了安星医院,随便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想要独自一个人坐一坐。 西西不过是和好久不见的朋友打了个招呼而已,朋友间的拥抱又有什么?很久不见的朋友嘴上说一说想念又怎么了? “周先生,您的拿铁好了,请来柜台。”咖啡店的广播响起打断了周亦安的思绪,他起身去取了咖啡,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眼前又浮现出陆昭西对着那女孩的笑脸,心中不由得猜想,不知道这女孩是陆昭西‘两三个前女友’中的哪一个?不知不觉中,紧了紧拳头,轻轻磕了磕桌面。 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又被烫了一下,周亦安看着手中的咖啡皱起了眉头,怎么会点一杯不加糖的拿铁呢!真是喝不下去,他又起身去服务台拿了两包黄糖,都倒入那杯拿铁,充分搅拌,这时才感觉这咖啡能入口了。 直到这杯有些甜的过分的拿铁喝完,周亦安又坐了一会儿,想着要赶紧去剧院才行。票都留给了陆昭西,也不知道他晚上会不会去,要是他去了,自己还没到,这就不好了。 起身要离开,又想到一个问题,两张票都给了陆昭西,自己不知道剧院的地址了,这要怎么去?只好给媛媛打电话。 “喂~闺蜜!”媛媛接起电话,想着不应该啊,现在周亦安应该在剧院等着开场,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怎么了?” “媛媛,你知道那个,那个剧院的地址吗?” “票上不都写着吗!”媛媛也很好奇,她这闺蜜今天怎么了? “我把票一下都给了朋友了,自己没注意!”周亦安有些犹豫,好像自己现在这样有些丢人了。 “嗨!等一下,我现在忙着呐!等我查到了给你发过去。”媛媛看着手里的文件,嘴上答应着。 “好,那先挂了。”周亦安觉得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 陆昭西抱着那束向日葵,那两张票还装在西服口袋里,他等在剧院门口有一会儿了。来来往往的人好像都在看他,他现在也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了。给周亦安发了信息也没得到回复,打电话也关机了,他只能等在剧院门口,只希望那熟悉的身影早一点出现。 第39章 陆昭西坐在座位上听着舞台上的歌者吵架,对,是在吵架。 《茶花女》这出戏,除了第一乐章里的《饮酒歌》,剩下的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哭泣,甚至很多乐章是一边吵架一边哭泣。 恰巧,他们今天错过了所有开心的剧目,陆昭西现在很烦躁。 尤其是身边坐着的人,那人翘着二郎腿,怀中抱着一束向日葵,甚至将右手食指搭在嘴唇上,一副看演出看得很专心的样子,这一切都让陆昭西很烦躁! 就在刚刚,他好不容易等来了周亦安,不知道什么原因,周亦安来的有些晚了,第一幕已经快结束,而迟到的人只是接过他手中的向日葵,然后就去请侍者领他们入席,坐下后就开始认真欣赏舞台上的表演,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从见到周亦安开始,他就一句话也没和自己说,陆昭西真想拉起周亦安就走。 可是,今天的他却有些胆怯,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只是和多年不见的老友见面打招呼让他看见了而已,为什么要经受这样的对待?这种心情,已经不能用不高兴来形容了,就是烦躁! 舞台上的歌者,声音洪亮,感情丰富,听上去就知道是受过良好训练的优秀演员,可此时的陆昭西已经满头大汗了,简直如坐针毡。 此时的周亦安很平静,是真的平静。 当然,他也没有在欣赏歌剧,之所以会想和陆昭西来看这出歌剧,完全是因为陆昭西喜欢。他听着舞台上歌者的演唱,其实是在思考自己和陆昭西的关系。 认真回忆,其实今天陆昭西的行为也不算过分,自己怎么会这么反常? 自尊心是一方面,那另外的原因是什么呢?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是女孩儿吗?是因为自己不够自信了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明明可以在医院等人的,自己为什么要跑呢?真是奇怪! 难道要像茶花女一样,打着为爱人好的理由而放弃爱情,进而伤害所有人吗? 周亦安不由得开始用食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他在考虑,之后要怎么做! 终于,谢幕的掌声响起,对于别的观众来说,这场歌剧无疑是一场盛宴,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可对于陆昭西来说,这场折磨终于过去,演员还在谢幕,他就已经忍不住去拉周亦安的胳膊,想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赶紧离开这里。 “不看完吗?说不定会有返场,运气好的话,返场可能会是《饮酒歌》。”周亦安看着陆昭西着急的拉着自己的手,他现在已经完全想通了,反手又将这个急躁的人按回座位里。 陆昭西心想,你现在居然还有心思想‘安可’,还真是稳如泰山!没办法,他自己也只能坐回座位。还好,演员谢了幕就结束了,并没有什么返场。 观众有秩序的退场,陆昭西拿过周亦安怀里的向日葵,挽着那人的胳膊,跟着出了剧院。 这次,看着陆昭西的行人更加多了,一般来说,演出结束不会还有观众抱着鲜花的,通常鲜花都会献给演员。要是以往,陆昭西肯定会一一瞪回去,他可不怕和人比眼睛大,可是今天,他没有这种心情。 “我们再去那片沙滩走走吧!”周亦安站在自己的车门前,对陆昭西说。 陆昭西点点头,将那束向日葵放在后座上,自己坐上副驾驶。其实,陆昭西今天是开车来的,大不了明天让凯文过来取! 周亦安看着陆昭西系好安全带,没有说话,他本想先开车,让陆昭西开车跟在自己后面。 今天和那晚不同,时间已经不早,夜风也有些凉,沙滩上一个游人也没有。 陆昭西感觉有些冷,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像是要接受什么审判一样,这种感觉让自己很不舒服,他捉住周亦安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西西,我想……”周亦安决定打破沉默。 “不分手,我不分手!”陆昭西赶紧开口阻止,他不能让周亦安提出分手的话!暂时分开冷静一下,这种话他也不要听。 周亦安轻笑出声,停下脚步,看向陆昭西,“谁说我要分手了?” “嗯~?”陆昭西心说,你不提分手,那这种态度是为了什么? “我是想和你好好谈谈,我承认,我今天是有些心慌了!”周亦安捏了捏陆昭西的脸颊,西西明明和自己一样都是有主见的成年人,怎么在自己面前他就像个孩子一样! “那是乔瑜,是我上学时的朋友!”陆昭西赶紧解释。 “嗯~!”周亦安笑着点头,“还是上学时的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陆昭西很奇怪,明明没有过分的举动,他本能想到了叶时蓝,“是叶时蓝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下午我只是放下花就走了!”周亦安很诧异,为什么陆昭西总是会把一些小错误归咎在叶时蓝身上。“我有眼睛的,当然能看出来!” “那明明是正常的社交活动!”陆昭西在回忆,明明没有过分的亲昵行为,周亦安怎么会发现? 周亦安只是轻笑着,并不搭话。恋人间的第六感他还是有的,别说是前女友了,西西身边的朋友,现在只要出现在周亦安眼前,他都能分辨出他们的亲疏远近。 陆昭西突然发现自己的行为好像有些欲盖弥彰了,要是没有什么特殊关系,那他现在这样紧张是为了什么呢? “那你怎么不回消息?还关机了!”陆昭西想到下午打不通电话的慌张,不由的开口质问。 “没电了呀!”挂了媛媛的电话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那你怎么还迟到这么久?”第一幕都没看到! “票都给你了,我不知道剧院地址。”周亦安想到当时的窘迫就有些后悔,应该自己留一张票才对。 “移动充电宝满大街都是!”陆昭西尽力找着破绽,简直像个小侦探。 “关机了,怎么扫码?咖啡店的充电器用不了。”周亦安快要憋不住笑了,他一直觉得手机充电线不统一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我找了咖啡店员,拜托他们好久,让他们帮我查今天哪家剧院上映《茶花女》,费了不少时间!” 陆昭西心想,看来以后约会还是要提前通知的好,这惊喜搞不好就只有惊没有喜! 第40章 “那你为什么见了我也不说话,还能专心的看演出?!”陆昭西决定将所有的疑问全都说出口。 “演出已经开始了,大家都在专心看演出,咱们两个聊天,那不是很不礼貌吗?”周亦安有些无奈,陆昭西明明应该很了解看歌剧的规矩。 周亦安突然觉得今天西西的脸白的厉害,好像很冷的样子,他将陆昭西搂在怀里。 “你很冷吗?”周亦安不由得收紧了怀抱,其实也可以稍后再说想说的话,“要不咱们回去吧!” 陆昭西摇了摇头,其实他不冷,他很害怕。 《茶花女》的结局很不好,他不想和男主角一样等到茶花女死了才后悔,还要打开坟墓才能见面,这简直就是咒语。 “那你看演出还能看的那么专心?”陆昭西有些生气了,“我都快急死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那再买两张票,这次的巡演好像还有两场。” “不要。”陆昭西紧紧搂住周亦安的腰,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人真想咬他一口,自己一晚上坐立难安的,可他却好像很平静的样子,居然吃醋也就吃了那么一下下,真是扫兴。 “怎么?”周亦安感觉到了怀里人情绪的变化,他把能想到的可能都说了出来,“你想让我多吃一会儿醋?还是想借机让我和你大吵一架,然后再去哄你?” 这人居然是肚子里的蛔虫,什么小心思都被他看透了,陆昭西作势要去咬他的鼻子,却被人捧住了脸,用力的吻了上来。 “西西~,别闹,别闹!”第二天一大早,周亦安就被陆昭西吻住不放。 “嗯~”陆昭西还在为昨天的事儿心有余悸,为了一个人害怕成这样,这是他这半辈子都没有过的经历,之前那几个女朋友虽然恋爱时也很认真,可是从来没有这么怅然若失过。 “一会儿还要上班!”周亦安其实昨晚睡的不太好,一晚上他都能感觉到身边人的辗转反侧,即使他将陆昭西搂在怀里,那人也还是睡不安稳。 “别说话~。”陆昭西昨晚就想了,只是时间太晚,他一晚上都在考虑要怎么做才能让身边这个人感受到自己的爱,好像怎么爱他都不够。 周亦安也舍不得,可是每天的工作都摆在那里,他想捉住那不停捣乱的手,可是这人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不让他得逞。 “来得及!”陆昭西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他今天一定不能放周亦安离开。 “陆昭西,你今天没有工作?”周亦安开始皱眉了! “可以没有~,”陆昭西抬头,又去吻那喉结,“周亦安,吸引力~,吸引力~” “哎~,西西。”周亦安轻叹着翻身,将那双不老实的手困在身下。 周亦安上班的时间比陆昭西早一个小时,今早甚至来不及吃早饭,周亦安就匆匆忙忙的出门了。出门时陆昭西还依依不舍的给了他一个离别吻,他很想让周亦安请一天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陆昭西洗好澡,还吃了早餐,等着凯文来接自己上班,他今天确实也有很多工作要做! “院长,昨天没有休息好吗?”凯文一边开车,一边和陆昭西聊天。 “嗯。”陆昭西答应了一声,他已经习惯了凯文敏锐的观察力。 “和男朋友吵架了?”凯文看着今天的院长好像情绪不高的样子。 “没有~”陆昭西也感觉很奇怪,和周亦安谈恋爱也有一段时间了,居然没有吵过架,都是他自己在生气。每次一有苗头,就被周亦安按死在萌芽中,不知不觉间,火气也不见了,自己反而更离不开他了,这是什么超能力? “吵架其实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凯文想着自己看过的那些小说套路,霸总们经常说的话。 陆昭西笑着摇了摇头,目前看来他还不需要和周亦安通过吵架来增进感情,现在周亦安看自己一眼,他都觉得不可自拔,“那我觉得还是做些别的事情增进感情的好!” “偶尔吃吃醋,也不错!”凯文还是不死心,他觉得霸总的套路,陆院长也应该试试。 陆昭西差点吓得打哆嗦,就昨天那一点点小醋,自己差点没被吓死,这一招已经被永远的剔除,“你少看点儿小说吧!或者去谈一场真正的恋爱。” 林凯文突然想起那个龟丞相,那姑娘好像挺有意思的,看来可以考虑院长的建议,他开始专心开车,下班再去那个咖啡厅坐坐。 陆昭西觉得今天叶时蓝看自己的目光也很有问题,他故意问,“怎么?工作上有什么问题?” “没有,工作很顺利!”叶时蓝越来越觉得陆昭西像个花花公子,今天还约乔瑜来医院,也不知道小周法官知不知道,第一印象可能是真的,陆昭西真的不是好人! “所以,你那是什么眼神?”陆昭西觉得叶时蓝在心里编排自己,肯定不是好话! “我在想我的朋友们,”叶时蓝想故意气气他,周亦安人那么好,好人都不应该被伤害,“看看其中有没有合适的,可以介绍给小周法官。” 陆昭西好悬没被气死,他知道为什么和周亦安吵不起架了,所有的架都和叶时蓝吵完了! “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陆昭西心里说,我们好着呢! “哼!那是小周法官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儿!” “后面有什么事儿?”陆昭西有些不解了,就是聊天啊! “什么‘再续前缘’什么的!”叶时蓝真的想作为朋友提醒陆昭西,周亦安人真的很好,陆昭西说实话人也很好,“院长,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啊!” 陆昭西有一瞬的呆愣,好像昨天也确实有一点儿过分了! “陆昭西,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法院其实优秀的人也有很多呐!你想想,小周法官是不是也有很多优秀的女同事。”叶时蓝看着陆昭西,她很珍惜这两个新交的朋友,也希望他们越来越好,“你要有危机感啊,小周法官要是和他的同事们也‘续什么前缘’,你会怎么做?” 叶芯的脸一下就浮现在陆昭西眼前。 第41章 想到叶芯,陆昭西莫名有些坐立难安了,别说周亦安和叶芯拥抱了,任何肢体接触都不行,陆昭西也觉得自己很双标,也觉得是时候该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了,连叶时蓝都在为周亦安打抱不平。 怕什么来什么,晚上下班后,他打电话给周亦安,没想到周亦安和叶芯在一起,要体验一把蓉州的‘夜生活’! “喂~喂~,你约我出来,怎么还不说话啊!”天色已经不早了,周亦安看着坐在对面的叶芯,这姑娘这段时间确实心情很不好,先是唐薇的离婚,又是叶芯自己工作上的失误,有失落也很正常,“你是因为唐薇的事情吗?” “其实,我是因为想起了我父母的事情。”叶芯觉得周亦安和自己一样都是师父的徒弟,她来蓉州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周亦安,这次心情不好来的很突然,她除了周亦安也不知道该和谁聊聊天。 叶芯的另一个朋友媛媛,就是让给周亦安《茶花女》票的那个漂亮女法官,她最近一直沉浸在要结婚的喜悦中,叶芯不愿意去干扰媛媛的幸福,目前自己的烦恼也不适合告诉给媛媛听,要是让媛媛对婚姻生活产生了恐惧那就不好了,与媛媛相比,周亦安更像个知心大姐姐,有耐心又会劝人。 周亦安一边啃着黄瓜条,一边听着叶芯的故事,他心想着难道离婚也是扎堆来的嘛?怎么最近关于感情的官司这么多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劝叶芯,转念一想,可能叶芯也就是想和自己倒倒苦水,他只要用心听着就好了。 “宽容一点吧!这样也许你会快乐。”周亦安给叶芯的故事定了调子,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叶芯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叶芯也有这样的童年,父母离婚也许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来说,要她自己选择人生,还是有些残忍了。 周亦安在心里也为叶芯难过,可是,很多时候,心里的苦楚只能自己消化。 没一会儿,叶芯先离开了,周亦安坐在卡座里,观察着四周,果然幽静的环境更容易让人吐露心声,也更容易让人心情不佳。 这果盘里的黄瓜条怎么这么多啊!周亦安啃了半天的黄瓜,转头一看,那果盘里还有半盘子黄瓜条。 “呦!来了?”周亦安和赶来这里的陆昭西打了招呼,他看着陆昭西慌慌忙忙的坐在叶芯刚才的座位上,在心里轻笑。 “昂~,这里环境不错呀!”陆昭西四处打量,挂了电话以后就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也赶过来参加周亦安和叶芯之间的蓉州‘夜生活’。 “还行吧!就是果盘不太行,下次不点了。” “叶芯呐?”陆昭西现在真的不太开心了,他在心里吐槽,还有下次呐? “走了。”周亦安忍不住在心里笑出了声,“咱们也走吧!” “等等,再坐一会儿!”陆昭西也很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为什么在周亦安面前却总是害怕,害怕他身边有别人出现,也害怕他会突然不见,明明周亦安的爱一直围绕在自己身边,热烈大胆又明亮。 “西西~,”周亦安觉得应该要和陆昭西好好聊一聊,“你记不记得我问过你一个问题,我问你喜欢我什么?” 陆昭西记得,那时周亦安已经明确表示出了爱,他却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当时他说的是,周亦安的一切他都喜欢,这是实话!这人好像对自己有天然的吸引力。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好像真正的喜欢是说不出原因的。”周亦安见陆昭西没有答话,自顾自的说下去,“昨天其实我很生气,不仅仅是生气,甚至冷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一直都在自我怀疑。” “我在想,要是我是女孩,是不是能更加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要是我不是法官,工作不那么忙,是不是也可以像叶时蓝那样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我甚至也在想,是不是过于爱你了,连你的前女友的醋都要吃!” 陆昭西没想到周亦安昨天会有这么多的想法,只看他昨天平静的样子,还以为他一点儿也不在乎,甚至要和自己说分手,一时之间更加没办法开口说话,只好去拉住周亦安的手。 “其实,我是可以自己消化这些负面情绪的。” “不用,我不要你自己消化,你要告诉我!”陆昭西很心疼,这些想法其实他也有过,他很确定,在遇见周亦安之前他并不喜欢同性,只有周亦安让自己不可自拔,“沟通,沟通很重要,你忘了嘛?” “当然没有!”周亦安昨天在沙滩上就想说这番话的,只是昨天俩人的心情都不好,天气又有些冷,想到昨天,他又有些想笑,“所以,昨天,你在害怕什么呀?” “当然是怕你误会!”陆昭西在心里呐喊,当然是怕你和我分手。 “就像你说的,那不过是正常的社交。”周亦安皱了皱眉头,仔细回想确实是没有什么可误会的地方,也许这就是爱吧!“我以前一直觉得,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现在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什么?”陆昭西很好奇,在他心里爱就是想触碰就触碰,干嘛要收回那只手。 “小心翼翼的害怕受伤,那一定就会受伤,有犹豫的功夫,不如敞开怀抱,即使受伤了也不后悔。”周亦安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新理解,爱就是爱,越不自信,事情的发展就会越糟糕。 陆昭西勾起了唇角,他觉得周亦安和自己越来越像了,只除了吃醋这一点,“你知道嘛?我也有一套关于真爱的理论,这套理论至今为止,我只和我妈妈分享过。” 周亦安很好奇,他握紧了陆昭西的手,等他讲下去。 “真爱来的时候,是炽热的,是情不自禁的,是摁不住的!” 周亦安看着陆昭西咬着嘴唇说出这番话,忍不住笑了,他拉起陆昭西,离开了这家酒吧!找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迫不及待的给了这个可爱的人一个炙热的吻。 第42章 安星医院,还真是卧虎藏龙,陆昭西好不容易解决了纪录片拍摄的事情,安抚了外科的同事们,终于要开始自己真正的工作了,他交代了凯文最近要展开审计工作,草丛太深,先要打草惊蛇。 同时,陆昭西也在想,是时候要将叶时蓝调回儿科了。 周亦安这边的工作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被师父方远通知要他这礼拜去桃源村继续进行上次的法律援助工作,他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入额了,而且自己现在是民庭的法官,怎么还要去参加这工作? 方远总是平易近人又懂得答疑解惑的,只是这次午饭时间没有鸡腿。 “怎么?你小子不想去呀!”方远看见周亦安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想年轻人还是太嫩了。 “嗯`,哪敢呀,师父!”周亦安想苦笑了,反正都是占用周末加班,“都是工作,都是工作。” “你小子真是不知好歹,这工作可是我给你争取来的!”方远笑看着自己这个徒弟,“做工作要有始有终,这样履历才好看!” 这倒是周亦安没想到的,嘴里的饭都忘了要咽下去,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师父,怎么还有这么多门道呐? “发什么呆呢!吃饭,去民庭也不过是刚刚开始,亦安啊!不是师父说你,别一天总想着谈恋爱,你不好好努力,小陆那样的家世,你自己压力会很大的!”方远语重心长,自从他知道周亦安的朋友是陆昭西后,自己也去了解了一下陆昭西的背景。想来想去,只有周亦安更上一层楼,才会有更好的将来。 周亦安的眼尾又有点儿红了,师父真是,想到的比自己还多,还远! “谢谢师父~!”现在除了道谢,周亦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有啊!这次是周末去下乡,周一周二可以补给你两天假!”方远笑着告诉周亦安这个好消息,这对于经常要加班的人来说,无疑是喜从天降! 周亦安真想把自己咬了一口的鸡腿孝敬给师父,可惜,这样太不礼貌了!只好对师父抱了抱拳,以示感谢,并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不管在哪个部门都要跟着师父好好学习。 “你小子,从哪学的这一套,好好吃饭,个子就别再长了!”方远笑着拍拍徒弟的肩膀,突然有一种儿子长大了的感觉,这孩子得越来越好才行啊! 桃源村的常驻人口不多,周亦安上次来的时候已经摸底摸的差不多了。虽然人口不多,但是需要调解的问题也不少,无非就是村中常见的问题,虽说都是鸡毛蒜皮,可是解决起来也很麻烦,尤其这里人口又以老人孩子为主,同样的问题要解释很多遍。 这次法院来的同事比上次还要多,单位专门派了车送他们过来,看来以后还会有经常性的下乡工作。 周亦安从凳子上站起来,揉了揉有些僵直的脖子,这一天不知道多费了多少口舌,可比在法院做调解工作累多了,回去还要写报告。 这是师父专门帮自己争取的工作,当然不能懈怠。 等到一天的工作结束,天已经黑了。这次还和上次一样,周亦安又被分配到医疗所暂住,以及解决晚饭问题。 “小周法官啊!好久不见。”副所长看见周亦安过来赶紧上前打招呼,上次这年轻人就帮自己干了不少农活,今天在村里又忙了一天。副所长远远的去看了一眼,凑了凑热闹,这个小周法官不得不说,人是真好,脾气也好,对待老人孩子还有耐心,要是能和叶时蓝凑成一对儿,那也不错,“真是巧,小叶她们也来了。” “噢?”周亦安有点儿惊讶,之前通电话的时候,陆昭西没有和自己说过叶时蓝会来呀? “她们医院这回义诊来了好多人呐!什么儿科主任专家,来了不少!”副所长赶紧将周亦安拉进屋,天不早了,要赶紧让他吃饭休息才行,明天还有一天的工作要做,“饭都准备好了,快进来!” 周亦安被拉着进了屋,可屋里没有副所长说那些人,只是屋子中间摆了满满一桌菜。 “他们都去镇上的旅馆了,他们医院在那里给他们准备好了房间!”副所长将周亦安按在椅子上,解释着,“坐~坐~,等下就开饭。” “副所长,我去洗下手。”周亦安确实今天累的不轻,看到副所长还是这么热情,觉得就他们三个人一起吃饭,这菜准备的是不是有些多了? “去,去,快去快回,小叶她们马上就来了!还有两个菜。”副所长越看周亦安越满意,真是优秀,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小叶医生没去镇上啊?”周亦安倒是有些好奇了,医生们不是一起活动吗? “她的屋子还给她留着呢,今天晚上还有这里新来的医生小苏,你们也可以认识一下!”副所长笑着解释,“医院的义诊明天也还有一天!” 等周亦安洗手回来,果然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只是多了一个周亦安意想不到的人,这个人笑眯眯地坐在餐桌旁,朝自己招手。 “过来坐~”陆昭西拍了拍自己身边空出来的椅子,他今天其实去看了周亦安几次,只是这个人太忙了,工作多到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参加这次义诊,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所以早早回来,帮着一起准备晚饭。 周亦安笑着坐在陆昭西旁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烧,还好这乡间医疗站还是老式的白炽灯泡,光线不好,大家都没有觉察。 当然,除了陆昭西。 老实人害起羞来特别可爱,陆昭西看着周亦安有些微红的脸,突然明白大家为什么都喜欢不时搞些小惊喜。 “小苏,这是小周法官。”副所长给新来实习的医生介绍周亦安,“他是来村里法律下乡的。” “你好,我是小苏,苏晓阳,是来这里实习的,刚工作半年!” “你好,小苏,我是周亦安。” 陆昭西看着刚坐下的周亦安又站起来和这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握手,突然觉得应该让这个男孩跟着医院的车子一起去镇上! “小周啊!这一桌菜可是小叶精心准备的,快快,别客气,开饭开饭!”副所长指着叶时蓝,招呼着周亦安赶紧坐下。 “副所长,你可不要太偏心了,今天所长和我也帮了不少忙呐!”陆昭西看着这副所长,他可是一时一刻都忘不了夸奖叶时蓝。 “吃饭,吃饭!”所长觉得副所长表现的太明显了,赶紧笑着招呼大家吃饭。 第43章 别人这顿晚餐吃得开不开心,陆昭西不知道,他自己觉得有些不太开心。 叶时蓝是知情者,这一顿饭不知道她偷笑了多少回,这就算了。那个小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顿饭也看了周亦安好几次! 周亦安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今天白天的时候他还纳闷呢,怎么村里来解决问题的人都匆匆忙忙的,比上次感觉急了不少。原来大家都是为了赶场子,在这儿解决完问题还要来医疗站进行医疗咨询! 想着想着,周亦安也有点儿想笑了,这个西西,真是的,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才说不要惊喜,这惊喜就来了。 “这次床够用了!”副所长开着玩笑,上次就是因为床不够,小周法官在椅子上凑合了三天,这次专门又多准备了一张床,“小苏一会儿帮你们再拿一张行军床出来!” “那小苏医生呐?”周亦安之前听说了叶时蓝还住她自己的房间,这回不会要三个大男人挤在输液室吧! “小苏住村里,他在那有专门的宿舍!”副所长解释着。 陆昭西松了一口气,小苏要是和他们挤在一起,他宁愿拉着周亦安去车上忍一宿。 “周法官,要不然你和我去村里的宿舍吧!”小苏觉得还是他在村里的宿舍好一些,虽然是架子床,但还是比输液室强一些,“我室友回去了,还有一张空床!” “啊~?”周亦安有些反应不过来,桌下陆昭西踢了踢他的脚,他赶紧说,“不用,不用了,明天还要早起呐!” “对对~,小苏,你一会儿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明天义诊也还有一天。”副所长想起明天大家还要忙一天,也劝小苏早点回去休息。 陆昭西洗完澡,坐在输液室里等着周亦安,他看着那两张铺好的行军床,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吃醋了,实在不是自己不优秀,而是周亦安过于有魅力,好像大家都会不自觉的被他吸引。 还好,陆昭西很庆幸周亦安在感情上一向反应迟钝,当初要不是自己主动出击,周亦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敢表明心意,要错过多少好时光。 “西西~,怎么还不休息,发什么呆呢?”周亦安洗完澡回来,头发还在滴水,脖子上搭着一条白毛巾,这回倒是穿着他自己的老头衫,“床都铺好了?” “噢!”陆昭西还在心里想着不能让周亦安发现那点儿别人投递给他的小暧昧,这床就不是自己铺的,他回来就发现这里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甚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艾草的味道。 “快休息~,快休息~,明天还要忙一天呢!”周亦安今天很累了,他到现在才反应上来,怎么会只把自己安排在这个医疗站里,明明同事们都在村里吃饭休息,看来是陆昭西让人去找了村长。 “嗯!”陆昭西只嘴上答应着,只是坐着不动,他在等周亦安来拉自己起来。等了半天,周亦安迟迟没有动作,想要出声提醒,只见周亦安去关了灯,他自己径直躺在其中一张行军床上,甚至被子都盖好了。 “睡觉吧!”周亦安出声催促着坐在椅子上的人。 行军床对于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来说是有些狭窄了,躺在床上,难免胳膊和手会搭在床沿上。 陆昭西看着今天这人确实是累了,他今天也很累,好久没参加这种公益活动了,人多事也多,只好自己躺上另一张床。 可是,他躺在床上又有些不甘心,今天一晚上也没有和周亦安说什么话,想着他伸手去够周亦安搭在床沿上的手,没想到一抓却抓了个空。 周亦安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疼的厉害,下意识的闭着眼睛伸手去按自己的太阳穴,他现在有些头疼,被人围着一天,嘴上解答问题也说了一天,现在觉得脑子有些缺氧。 陆昭西不甘心的收回自己的手,他也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不多时,又看见那手搭在了床沿上,他又伸手去够,还是没有够到,那人又收回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陆昭西也不收回自己的手,等他第三次再去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三次也没有够到。 真是令人生气,怎么这么没有默契,陆昭西一下拉起被子,盖住脑袋,算了算了,睡觉!这回他却听到身边的人却轻叹着笑了起来,又听到嗤嗤拉拉的声音传来,有人拉过自己的被子,然后被人搂在怀里。 周亦安在第二回陆昭西准备抓自己手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这可爱的小动作,虽然很累了,但他也想故意开开玩笑。这人没事儿就给自己惊喜,提前通个气多好,这要是万一要是错过了不是很可惜?他听见陆昭西赌气一般的盖住自己,只好轻笑着起身,将自己的床推过去,与旁边那张床合在一起,拉过陆昭西的被子也将自己盖住,然后搂住陆昭西。 “你呀~!”周亦安将陆昭西的脑袋从被子里释放出来,点着怀中人的额头,“不是才说不要惊喜的吗?要是我不是分配在桃源村,那不是错过了!” “那有什么关系?不是还有两天假期嘛!大不了我去找你!”陆昭西早就做好了安排,无非就是多跑几步路嘛! “你去找的村长?让我住到医疗站?”周亦安紧了紧抱着陆昭西的胳膊,心里其实很高兴。 “没有,我只是在副所长跟前提了一句你今天可能会来,他去找的村长!”陆昭西在心里轻笑着,副所长就是想撮合叶时蓝和周亦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副所长十分乐于给叶时蓝介绍男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主意打到了周亦安身上。 “西西~,你帮我揉揉太阳穴,今天真是吵的我头疼~。”周亦安向怀里的人撒着娇,亲了亲这人的额头,在心里轻叹,陆昭西果然是一只小狐狸,周亦安现在是又疲劳又甜蜜,也许自己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好。”陆昭西将侧躺着的人身体扶正,他趴在周亦安身上,将他的手虚搭在自己腰上,伸手给他轻轻揉着太阳穴,他想起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们。 陆昭西今天只是随处转转,再做些打杂的工作也感觉有些劳累了,周亦安中午也只是凑合了一口午饭,下午又马不停蹄,今天这么强的工作程度,累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心里感叹着,手上轻轻的帮他揉着,慢慢的俩人就这样睡着了。 第44章 “小叶啊!这包子好吃吧!”副所长指着桌子上的一盘包子对叶时蓝笑着说,“这是小苏包的。” 陆昭西嘴里吃着包子,还在想,这副所长真是厉害,这是帮叶时蓝广撒网啊!他又夹了一个包子给周亦安,副所长说的没错,这包子真心不错。 周亦安手里的包子还没吃完,看见陆昭西又给自己夹了一个包子,赶紧道谢。他也在听着副所长在推销小苏,正听见他们在聊小苏的感情生活,还在感叹,果然谈恋爱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周法官,我放假可以去找你玩吗?”小苏突然对周亦安说。 “噗嗤~,咳咳~!”周亦安被嘴里的包子噎住了,这怎么回事,怎么会问到自己头上。 陆昭西顿时觉得嘴里的包子不香了,恨不得把刚才夹给周亦安的包子再放回盘子里去,“他很忙的!” “那可以加个微信吗?我可以提前给你发微信的,周法官?”小苏又接着问。 一边的叶时蓝都快笑疯了,副所长和所长也愣住了,这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哈,我爱人管得比较严!交朋友要他同意才行。”周亦安赶紧拒绝,悄悄看了旁边的陆昭西一眼,就看见听见这话的陆昭西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没关系,没关系,还想着放假大家可以约着爬爬山什么的。”苏晓阳赶紧开口缓解尴尬,他在掩饰自己的失落。 “呦,小周啊,什么时候有的好消息?”副所长没想到小周法官不声不响的都交了朋友。 “谈了一段时间了,家里也都同意了。”周亦安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副所长人也不错,是在关心自己。 “挺好,挺好!”副所长在心里为叶时蓝叹息,怎么他看上的人都不太合适呐?想着,目光又移向陆昭西,“小陆呀!你最近也挺好的?” “副所长,你怎么最后才想到我呀?!”陆昭西现在想着周亦安的话还有些脸红,又在心里吐槽,这个副所长,真是什么眼光,“我也有朋友了,家里早就同意了,就是一直没时间见家长。” “噢!”副所长在为叶时蓝感到可惜,这么好的孩子,可能她的好缘分在后面吧! “副所长,您就别为我操心啦!”叶时蓝笑着对副所长说,她知道在桃源村的半年,所长和副所长早就把自己当做自己人了,总想给自己介绍对象也是想让自己的压力小一些,“我买房子的钱已经攒的差不多啦,而且现在也不是非要结婚才能过的好的。” “你们年轻人啊!”副所长还想说什么,想一想还是算了,个人有个人的缘分,多说无益,“吃饭吃饭!” 吃完饭,陆昭西和周亦安帮忙把盘子碗收拾到水池里,一会儿周亦安还要去村里工作,所以他早早回输液室收拾东西,叶时蓝去洗碗,小苏擦桌子。 周亦安一进输液室,陆昭西就跟了进来,来不及关门捧着周亦安的脸就亲了上去,亲完了还捧着周亦安的脸笑着说,“奖励你的~” “下午你别跟着单位的车回去,等我去找你。”陆昭西看着面前人微红的脸颊,又补充了一句,“叶时蓝他们会坐大巴回城里。” 果然,周亦安又经历了忙碌的一天。陆昭西这边稍微好一些,昨天的疑难杂症都解决的差不多了,今天也就是在宣传一下平时遇到危险需要注意的情况,顺便再发放一些医疗手册,这边的义诊活动也早早结束了。 “结束了?”陆昭西早就在医疗站等着周亦安了,一听说他这边工作结束,赶紧去接他。 “嗯!”虽然今天也很累,可是周亦安觉得比昨天好多了,也不知道陆昭西又准备了什么。 本来陆昭西是想和周亦安再回一趟医疗站的,可是大家都走了,小苏还在,他等周亦安和同事们告别之后,就一起去他停车的文化广场,从后备箱拿出一个背包,“去卫生间换衣服!” 周亦安笑着揉了揉陆昭西的头发,接过双肩包朝卫生间走去。 “这就是那天我露营的湖,漂亮吧!”陆昭西心里感叹还好那天自己突然决定要来露营,要不然也不会遇到周亦安。 周亦安看着眼前的风景,确实美不胜收,难得的是这里居然没有游人,也不知道陆昭西是在哪里找到这个地方的,“这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就一边开车,一边找啊,看到好地方就会停下来,只要能按时回去就好啦!”陆昭西笑着说,去后备箱拿早就准备好的露营装备,大家一直都很忙,终于有时间可以带周亦安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了,“我还带了鱼竿,一会儿还可以钓鱼。” 果然,贴近自然的生活会令人放松不少,周亦安做了两个深呼吸,空气清新的就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青柠檬,有些刺激又有些期待。 天色也有些晚了,周亦安也帮忙一起搭帐篷,很快铁壶里的水也烧开了,炉子上的红薯也烤好了,两个人坐在湖边一边欣赏着夜色,一边共同分享同一个红薯。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手机信号不太好!”陆昭西靠着周亦安的肩膀感慨着,其实手机信号不好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这一刻没有人会来打扰。 “嗯!”周亦安就知道陆昭西说的是反话,他语气里没有一点遗憾甚至还有些开心,他笑着点了点西西的额头,“就是要提前查好天气预报,要是下雨被困住就不好了。” “困住了也刚刚好~。”如果说上次被困住是有那么一些不高兴的,可是今天被困住了又有什么关系,和爱人在一起,别说被困三天三夜了,就是困在一起一辈子,那不也是很美好的事儿嘛!尤其,这个人又是周亦安,即使不被困住,他绑也要绑住周亦安的一辈子。 “那还是不要被困在这里的好!我可不想……”周亦安扭脸看着身边人微变的脸色,他轻笑着继续说,“我可不想只和你看这里的风景,一辈子还很长呐!当然要看遍所有的好风景!” “周亦安,你越来越会了哎~,情话张口就来呀~。”陆昭西偏头看着那双含笑的眼睛,伸手搂上这人的脖子,和他接了一个红薯味儿的吻。 第45章 凌晨四点半,安静的湖边,陆昭西和周亦安一人一个靠背椅,并排坐着,比赛钓鱼。 “冷吗?”周亦安盯着鱼漂,问着坐在身边的人,昨天晚上睡的也有些晚了,可是凌晨钓鱼的快乐在忙碌的工作日是很难体验的,错过这回,下回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别说话!”陆昭西也在全神贯注的盯着鱼漂,他半天没上鱼了,“你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周亦安笑着,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有时候他都觉得陆昭西太要强了。又觉得有点儿冷,缩了缩脖子,搓了搓手,只在心里想着,要不然一会儿放点水,少上两条鱼也是可以的。 有的时候,钓鱼凭的是感觉,盯着鱼漂,尤其是在凌晨这种半黑的状态下,鱼漂是不准的。 这样想着,周亦安的心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恍恍惚惚的感觉身边人好像一直没有上鱼,他也就一直不提杆了,只是静静坐着,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不钓了,今天运气不好,现在才钓上这么小猫两三只。”陆昭西将鱼竿插在固定器上,起身打了个哈欠,又走到周亦安的折叠水桶边上看里面有几条鱼,仔细数了数,居然比自己的多五条。也不知道为什么,周亦安钓鱼的运气这么好! 他伸手抢过周亦安手中的鱼竿,插在地插上,拽着周亦安站起来,“不钓了,咱们烧点水,一会儿等着看日出!” 周亦安被拽着站起来,顺势将陆昭西搂住,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凉气,赶紧搂着他进了帐篷,拿出毯子给他披上,然后出去烧水。 没一会儿,陆昭西也匆匆从帐篷里钻出来,然后拉着周亦安坐在双人露营椅上,用毯子将两人裹好,牵着周亦安的手等着看日出。 当太阳跃上湖面的时候,陆昭西取下两人身上的毯子,掰过周亦安的头让他看着自己,从口袋里伸出握成拳的右手与周亦安碰了碰拳头,当周亦安的视线落在那握成拳的右手上时,陆昭西缓缓伸开手掌,掌心向上,两枚白金戒指安静的躺在他手心里。 “傻了?怎么愣住了?”陆昭西看着周亦安有些呆愣的神情,眉头好像还微微皱了一下,玩笑着开口,“怎么?你不想要?” “当然不。”周亦安只是高兴的有些过分了,他早就想买戒指送给西西,却一直没有行动,他并不是害怕陆昭西拒绝,而是现在,还不被允许结婚,不能结婚,就不能正大光明的戴出来。 “那你是什么表情?” “我高兴呀!应该我买来送你才对,怎么会让你抢了先?”周亦安去看那掌心里的戒指,只是发现这戒指怎么比普通戒指细。 “傻瓜,这不是戴在手上的!你仔细看看。”陆昭西看到周亦安疑惑的目光,得意的开口解释,他将两枚戒指一起塞进周亦安手中,又冲着周亦安勾勾手指,“过来,脖子!” 这是一套双戒,是两枚戒指套在一起戴在手指上的。周亦安仔细打量,这两枚戒指内侧都刻了花体的拉丁字母,一个刻着‘zhou’,一个刻着‘lu’。 “那天看你盯着放戒指的柜台,就知道你想什么了。”陆昭西轻笑着凑过去,解下周亦安脖子上刻着自己名字的项链,又从周亦安手里拿过刻着自己姓氏的那枚戒指,项链穿过戒指,打了个双扣,刚刚好,那刻着‘昭昭’的铭牌正好卡在戒指的中心。 他做好了这一切,也不着急将项链给周亦安戴回去,只是拿过周亦安手里那枚戒指,将自己的脖子伸到周亦安面前,让周亦安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 周亦安学着陆昭西的动作,尝试了半天,可是那个双扣就是打不好,只好将那条刻着‘亦安’的项链和戒指递到陆昭西手中,只眼巴巴的看着陆昭西,心想怎么这个人的手指比自己的灵活这么多呐?! 陆昭西笑着将这条项链也穿好,双手拎起两条项链,在周亦安眼前晃了晃,这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两枚戒指表面镀着一层阳光,这光晃得周亦安有些睁不开眼睛。 陆昭西晃着项链,让两枚戒指在空中轻轻碰了碰,才将项链递给周亦安,一起戴好那两条只属于彼此的项链。 凑上去,碰了碰周亦安的唇,才轻笑着开口,“这次的戒指由我来买,等到国内可以正大光明的结婚时,婚戒就靠你啦!” 感受到周亦安的呆愣,趴在他耳边开着玩笑,“不只婚戒,婚礼还有蜜月旅行也都靠你啦,要好好攒钱呀,honey!” 这一下,周亦安就像被人点燃了心火,径直将扑在自己怀里的人抱起来向一旁的帐篷走去,只剩下炉子上烧开的水壶还在‘噗噗~’的冒着热气。 周三,陆昭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回想着这两天的假期,心里就无比甜蜜。可惜,医院的工作越来越难了,审计工作根本没有进度,所有的数据都被隐藏的很深,想要抓住高院长的把柄也不是那么简单。 凯文又在提醒自己,要注意最近医院的动态,好像有些不利的流言传出来,陆昭西倒觉得这件事不是什么大问题,流言而已,如果靠着流言能把安星医院的水搅浑,让真正的淤泥露出水面也是好事一桩。 就是叶时蓝,现在是时候将她调回儿科了,只是又要麻烦凯文帮自己再找一个秘书。陆昭西想到这一点倒是有些舍不得叶时蓝了,她真是天生做秘书的好材料,记忆力超强,嘴又甜,能哄得那些客户团团转。 也许是因为这周多了两天休息的时间,陆昭西觉得这周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解决了叶时蓝的工作问题,又聘请到了新秘书,就到了周六。 可能是错觉,周亦安觉得这周的工作就特别多,周六又加了一天的班,与朋友们的羽毛球约会也不得不由早上变成了晚上,他提前联系了陆昭西,约好了晚上在体育馆见面。 陆昭西稍稍改变了一下今天的游泳时间,等着周亦安一起回家,等了没一会儿,周亦安就出来了,只是身边还跟着他的师父方远。 第46章 “西西~,咱们先送师父回家吧!”周亦安有些难为情,今天天有些晚了,师父一个人又坐地铁又要倒车实在不方便,只好麻烦陆昭西。 “小陆,麻烦你了啵。”方远笑着对陆昭西点了点头,本来他是想自己坐车回家的,但是周亦安就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回家,非要送。 “师父,别见外,一点儿不麻烦。”陆昭西赶紧回话,他明白方远在周亦安心中的位置,握了握周亦安的手,一起向停车场走去。 陆昭西这次是真真正正见识到了周亦安和方远撒娇时的样子,真是腻歪。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尤其是周亦安说他自己要吃醋时的小表情。 等到两个人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一进门换好衣服陆昭西就被周亦安抱住,陆昭西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周亦安身上,任他抱着坐在沙发上。看着周亦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小皮包,放在茶几上。 周亦安将额头抵在陆昭西的肩膀上,轻声说着,“这包里是我的全部身家,今天就全部交给你啦!” “你的?全部身家?”陆昭西很惊讶,怪不得今天周亦安一定要自己去接他,原来是这样。陆昭西也不着急去看包里的东西,他握住周亦安的肩膀将眼前的人稍稍推开一些,捧住周亦安的脸,看着他的眼睛。 “对,里面有三张存折,两张银行卡!”周亦安仔细解释着自己的所有财产,他双手扶住陆昭西的腰,任他捧着脸,“一张存折是工资,一张是我存给妈妈的养老金,还有一张是我的老婆本!除了妈妈那张卡,其他的都在这里。” 陆昭西本来想问周亦安怎么这么信任自己,又觉得这个问题是废话,这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他们的关系除了没有那张纸,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还不等陆昭西答话,周亦安很自然的用手去捏陆昭西的脸颊,刚才在车上和师父撒娇的时候陆昭西的脸色周亦安看的明明白白,和师父撒娇那是自自然然的事情,那是长辈。在西西面前,那还是要给自己留些颜面的好,但又觉得有时逗逗西西,让他开心也不是坏事。 “西西~,这些全给你啦,以后你要多注意注意我哈~,零花钱可要按时发放~。”周亦安亲了亲陆昭西的额头,微微摇晃着身体。 “你还要零花钱呐~?天天吃食堂,要零花钱干嘛?”陆昭西看周亦安撒娇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忍不住想逗逗他,支付软件都是绑定银行卡的,这个周亦安现在花言巧语越来越多。 “约会呀~,给你买花呀~,买小礼物啊~!”周亦安轻笑着继续说,挺了挺胸膛,“有时候在外面和朋友吃饭,我也要结账的。” 陆昭西轻轻吻了周亦安一下,又轻笑着开口,“你最近看了多少小说,怎么学的这么快?” “哈哈~,这哪用看小说呀,再说我哪有那个时间,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做了,哪里用学!”周亦安也很奇怪,他回想了一下最近自己的行为,都是下意识的想到就做了。 “嗯,不用学~”陆昭西轻叹着去亲吻这个人的唇,如今他的全部身家都在自己手中,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绑住了谁,从今以后两个人就会像脖子上的戒指和项链一样永远缠在一起。 周末永远都是甜蜜又短暂的,日常的工作才是真正的斗争。 陆昭西看着热搜就觉得好笑,自己又不是明星,居然会被人花钱送上热搜,还是和叶时蓝的恋情瓜,这些人还真是破费了呢!不过这钱也真是花的冤枉,谁会在意自己这点儿小小的私生活,况且造谣都选错了对象。 他看着凯文帮他搜索出的内容,真的笑出了声,不过是和叶时蓝一起去给站长副站长买了些礼物,被人偷拍了些照片,就被推上了热搜。这些人还真是厉害,不仅有叶时蓝的资料,连自己之前女友的资料都有,甚至还有自己和乔瑜在桃源村义诊时的照片。 “这些人挺有意思的!”陆昭西看着自己的名字和那些影视明星的名字同时出现在热搜上,心想不知道这些人在医院里贪了多少,竟然花得起这个价钱,暗下决心,这些害群之马必须去除。 “院长,咱们要不要将这些热搜撤了?”凯文提出自己的看法。 “没必要,不花那冤枉钱!”陆昭西轻笑着,他自己是一点也不生气,看看热搜榜上和自己一起出现的这些明星的名字,到底谁会无聊的去注意一个叫做陆昭西的人啊?! 时间宝贵,去看看自己明星哥哥们的新照片不好嘛?真是不知道高院长是怎么想的,真是有钱没处花了! “可是,这对于您的名声还是会有影响的!”凯文还在劝着,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花边新闻广泛流传吧! “这没什么,无非就是传两天闲话而已,我倒要看看他们后面还有什么招数?”这一招到底有什么用,陆昭西不用思索,无非就是想把自己的名声搞臭,然后给董事会施加压力,让父亲将自己调走而已。 家里早就知道了自己和周亦安关系稳定,父母都没有意见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说,商场上看的还是能力,私生活能决定什么呐?只要能力突出,小小的花边新闻不过都是艳谈,这种绯闻在某些人眼中还是吹嘘的资本呐! “嗯!那周法官那边……”凯文觉得他需要提醒一下自己老板,这种绯闻一般来说对情侣关系还是会产生一定影响。 “没关系,我们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陆昭西倒是有一点儿庆幸了,还好这些人不专业,没有拍到自己和周亦安的相片,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周亦安现在的工作,他们之间的关系目前还是不要曝光的好。 “嗯,好的,那没事我就先出去了?”凯文看自己老板的态度,对于上了热搜这件事情确实是不在乎,他准备去做其他事情。 “等一等,你去查查,撤热搜需要花费多少钱?”陆昭西又交代凯文,“用我的私人名义将这笔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捐给蓉州市福利院,另一部分捐给法律援助基金,然后将票据都保留好!” “好的!”凯文此时才真正的放了心,看来老板是真正成竹在胸。 “如果撤热搜花费不多,那就再拨出一笔,凑成整数!所有的钱,都从我的私账走。” 陆昭西在心里哂笑,不就是舆论战嘛,都是小把戏,不值一提! 第47章 站在玻璃窗前,陆昭西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捻着胸前的戒指,他在想着现在的情况。周亦安那边他有信心,甚至都不用去解释。可是,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叶时蓝,他需要顾忌一下朋友的感受。 方远看着这花边新闻犯了难,没想到啊没想到,果然富家公子的一举一动都容易引起各方的关注。 当他听说陆公子上了热搜的时候,还以为是牵扯到了自己的徒弟,还在想怎么帮周亦安擦屁股,没想到新闻的主角却不是自己的徒弟儿子,却是别的姑娘们,还一下牵扯到了四个姑娘。 原本对陆昭西的好印象也因为这个新闻有所下降,方远很庆幸没有牵扯到周亦安,又害怕周亦安伤心,难道这傻孩子真的是被个花花公子骗了? 这样想着,方远决定中午再牺牲一条鸡腿。 “亦安啊!”方远到食堂的时候,周亦安的午饭时间已经开始了,这小子又叼着苹果嘴角含笑的发着短信,看样子可能还没看新闻,这下方远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你离开师父也有一段时间了,最近怎么样啊?” “挺好,挺好啊~。”周亦安看见师父坐在自己对面,赶紧松开嘴里的苹果,不知道师父要交代自己什么事情。最近生活倒是挺好,工作却有些麻烦,案情倒是简单,不过就是儿女争夺老人房产的官司,只是那个儿子是个混混。 “嗯,工作上有没有什么麻烦?”方远将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又夹给小徒弟,这几年午餐但凡有鸡腿自己的都给这小子了! “倒是没什么,就是现在这个当事人应该是个混混,等判决下来可能会有一点儿麻烦!”周亦安皱了皱眉头,这种事情师父可能遇到很多回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解决的? “嗯,社会是复杂的,什么人都有,法官也是人。”方远回忆着自己这些年遇到的这类人,有时候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要提高警惕,提醒身边人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师父!”周亦安笑着夹起鸡腿。 “但是,要注意你的身份,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动手,该报警报警。”方远又补充着,这孩子怎么还长不大呀?真是令人担心。 “说完了工作,咱们再来说说生活,最近怎么样啊?和小陆。” “就,挺好的。”周亦安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戒指,法院工作是不能戴首饰的,还好工作服都是带领子的衬衫,这项链贴身戴着,别人也看不见。 “挺好就好。”方远看着周亦安这高兴的表情,更加拿不准了,这小子到底看没看新闻啊!怎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出其不意的问,“看新闻没有?” “嗯?什么,什么新闻?”每天工作焦头烂额的,哪有时间看新闻!“师父,您最近这么闲呀?还有功夫看新闻?” “……”方远心想,要不是因为你小子,我才不管这破事儿呐?“没什么,就是你那个好朋友上热搜了!” “热搜?绯闻啊?”周亦安一下就笑出了声,就说今天师父怎么怪怪的,绕这么大的圈子,“嗨!师父,不用看,西西都跟我说过了,那不过是医院里某些人的小动作。” “那可是四个姑娘呀!”方远有些不可思议,这孩子是不是过于冷静了,还是陆昭西给自己的小徒弟吃了什么迷魂药,和四个姑娘的绯闻,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嗯~,三个前女友,一个同事。”周亦安笑着回答,这师父怎么这么八卦呐,还了解的这么详细,“那个同事现在是我们共同的朋友。” “你小子被下了药了?”方远真的疑惑,这孩子可能不是迟钝,可能是没有心,居然不吃醋! “哈哈~,当然没有,就是相信他。”周亦安又喝了一口食堂免费的汤,鸡腿有些噎人,“还有一点,您徒弟我,还是比较自信的,这点小绯闻,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嗨,我说,我是管闲事啦?”方远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多此一举了,忍不住开起了玩笑,“你也别太自信了,小心被踹了,到时候还得找我哭!” “那不会,要是有那一天,我请师父您喝酒,到时候您把我往酒店一扔,保证我的安全就行!”周亦安笑起来,他相信就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说,你小子后不后悔呀?”方远再一次使用他原本就不多的幽默感,松开了眉头,笑着摇头说,“上学的时候没多交几个女朋友?你看小陆,还有三个前女友,一个绯闻女友,你看看你自己,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不争气呀?” “可别。”周亦安在心里摇头,就是没有前女友,现在陆昭西那个小醋精还时不时的吃醋呢,要是有个前女友,陆昭西还不一定得多难过呐,“我还想要零花钱呐!” “怎么,你小子这么快就把经济大权上交了?”方远又要皱眉头了,这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快呀,“没发现呀!你还惧内呢?” 想了想,又问,“小陆是内吧?” “咳~咳~,嗯,我说,师父,您怎么这么八卦呐!”果然,吃饭的时候最好不要聊天,周亦安已经脸红了,“嗯,算是吧!反正老婆本都给他了。” “行,你小子,真是……”方远心想这是没有问题了,看来热搜上的事情应该是假的,只要小徒弟没问题就好,新闻闹腾两天消停了就好了,“你小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嗯~?”周亦安有点不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适当时候,适当的情况下,适当的吃一点小醋~”方远挥了挥手,继续传授自己的经验,“是可以增加感情滴!” “您还有这心眼儿呐!小乐姐知道吗?”周亦安在心里吐槽,怪不得师父这么忙,他们夫妻感情还这么好,原来师父这么会呐。 “我说你小子,这可是你师父的生活经验,现在传授给你,你还是这个态度。” “没有,没有,我可不敢,一定不告诉小乐姐,您的生活经验。”周亦安连忙笑着摆手,也在心里嘀咕,可能是该吃点儿小醋。 第48章 周亦安今天必须要见到陆昭西,他有话要和西西当面交代。当他晚上下班赶到陆昭西家中时,那人穿着浴袍正坐在窗前的吧台上喝酒。 看到人安安全全的在家,周亦安松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外套脱掉,南方的秋天,衬衫加外套已经足够。 他坐上吧台的另一张椅子,撑着头含笑看着陆昭西喝酒。可能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周亦安仿佛看见了初见时的陆昭西。只是现在小口抿着酒的人,眼底好像多了一丝忧郁。 “来一点儿?”陆昭西看着周亦安含笑的眼睛,自己也不自觉的弯起嘴角,从杯架上拿起一个空酒杯放在周亦安面前。 陆昭西在喝从桃源村带回来的药酒,那天义诊结束,他们离开时,所长硬塞给他的,说是感谢他捐赠的b超机和药品,盛情难却。 周亦安摆摆手,拒绝了,一会儿他还要回家去,不能喝酒,他伸手捉住陆昭西的手,出声劝阻,“少喝些,这药酒后劲大。” “嗯~”陆昭西答应着点点头,没想到周亦安今天会突然跑来,他在心里思忖原因,难道是因为上了热搜的事情?可是看周亦安态度又不像,打电话告诉他的时候,这人又是一副无所谓完全信任的样子。 周亦安将陆昭西手里的酒杯拿走,放在桌上,牵着他双手,将他转过来,面对面的看着他的眼睛,“怎么啦?男朋友?” “没怎么啊?”陆昭西倒是一头雾水,几天不见,这人今天怎么会有这种疑惑?不过最近确实有些不开心,陆昭西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就连天天见面的凯文,观察力那么强都没有发现,难道周亦安真和自己有心灵感应! “嗯~,那我要生气咯!”周亦安开着玩笑,那天打电话时,他还真以为陆昭西一点儿也不在乎那花边新闻呢,今天一见面,他就发现面前的人状态不对。 “切~,你生什么气?那是假新闻你不都提前知道了?” “当然是气你呀,你不高兴怎么不告诉给我知道!”周亦安用手指点了点面前人的额头,晚上一个人在家生闷气,要不是今天有事儿来找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郁闷了几天! “你~”陆昭西听见这话,真是发自肺腑的高兴,他跳下椅子,立刻就要蹦到周亦安怀里。 “别急!”周亦安赶紧出口制止。 可惜陆昭西的动作太快,周亦安只能赶紧起身抱住他,就听见‘嘭’的一声,那高脚椅应声倒地。陆昭西吐吐舌头,将头靠在周亦安的肩膀上,自己的动作太快,没想到这椅子不稳,还好周亦安接住了,要不然明天就有了可以旷工的借口。 “所以呐~,有委屈也不找你男朋友,我真是要不高兴~”周亦安一手托着陆昭西,让他抱得更稳一点儿,一手拍着他的背,就像哄孩子一样,抱着他去沙发上坐好。 “哪有什么委屈,不过是觉得这些小人做事手段下流而已,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怕的?”陆昭西将手环上周亦安的脖子,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害羞,已经有些脸红,“只是,现在的流言对那几个女孩子不是很好,已经有人打叶时蓝的电话骂她了!” “嗯~!”周亦安刮了刮怀中人的鼻子,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所以,后不后悔啊?花花公子陆少爷。” 陆昭西红着脸去啄这开着玩笑的唇,听见这话里隐含的一点点醋味,手上又开始不老实起来,“谁叫你出现的这么晚,要不是我那天临时起意去露营,到底什么时候能遇见你呀?” “哈哈~”周亦安调整了一下姿势,又牵住陆昭西的手,让怀里的人坐的更舒服一点。 “笑什么?” “我想起了当时第一面看见你时的感觉,你穿着副站长的白短袖,也是刚洗完澡,实在不像这个岁数的人!”周亦安眯着眼睛打量着陆昭西的脸,那时候的西西就是现在这样,“后来,你天天和叶时蓝吵架,我就觉得你很可爱。” “你很奇怪啊,我那时候都快被气死了,你怎么会觉得我可爱?”陆昭西一脸不信,他回想在桃源村的日子,除了周亦安,没有人相信自己,除了郁闷,居然开始陷入自我怀疑,“那时你为什么相信我不是骗子?” “西西~,说你可爱,你怎么还有点笨了呐,你忘了我的工作了,我一年要见多少当事人,什么样的骗子我没见过?”周亦安又曲着食指敲了敲陆昭西的额头,“就你那种吵架的样子,理直气壮的,怎么可能是骗子?!” 陆昭西心想,吵架不仅能自证清白,居然还能让人觉得可爱,这也就是周亦安了,要是换了别人还不知道怎么想自己呐!他看着抱着自己的人,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爱,只好又动上了手。 “今天不行!”正事还没说呢,周亦安赶紧制止,“我今天还得回家去!” “怎么?”陆昭西看看客厅里的表,已经十点半了。 “我得回去看着妈妈,我最近遇到一个当事人,他人品有些不好,输了官司不服气。”周亦安放缓了语气,他害怕吓到西西,“今天下午,我把手机忘在家里了,回家去取,才发现那人除了在跟踪我,也在跟踪妈妈。” 陆昭西没想到,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居然成了真,能让周亦安在工作日专门跑来,肯定是有些危险的。 “别害怕,别害怕,我来就是看看你,然后提醒你要注意安全,那个人有些难缠。”周亦安看着怀中人因为担心而瞪大的眼睛,心中有些难过。这法官的工作说正常,也还是有些危险,特别是遇到这种不服从判决又不理智的当事人,他们很可能一时冲动就会做出伤害人的行为。 “没关系,我不害怕。”陆昭西倒是有些担心周亦安的妈妈,“那阿姨现在一个人在家?” “嗯~,我让她锁好门,别人敲门不要开,我有钥匙。” “嗯!那你快回家吧!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让阿姨一个人在家!”陆昭西赶紧从周亦安身上下来,看起来周亦安今天过来是特地看自己,然后嘱咐自己注意安全的,结果因为自己的一点儿不开心磨蹭到这么晚,“我没关系,这里一般人进不来!” 说着话,又伸手将坐在沙发上的人拉起来,明天还要上班,还是让他回家早点儿休息的好。 这下倒是周亦安有些恋恋不舍了,陆昭西很坚强,可是谁愿意受委屈呢?现在情况特殊,也确实家里的事情更紧急,无奈之下,他只好吻了吻陆昭西,又嘱咐他有事儿就报警,这才开车回了家。 第49章 周亦安离开后,陆昭西一口闷了剩下的半杯药酒,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本想着喝点药酒可以助眠,没想到身体昏昏沉沉可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正好,他也可以思考一下前一段时间父亲告诫他的话,那时父亲误会了他和叶时蓝的关系,曾经说过让他自己思考一下,别人看上他,到底是看上他的身份地位还是看上他的钱。那时的陆昭西就很想反驳父亲,在真爱面前,钱和地位都不算什么。 换句话说,钱和地位也是组成自己的重要部分,到底是看上什么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自己的感觉。 想要完完全全的爱一个人,当然是要接受他的全部,如果一个人有地位,有钱,就畏畏缩缩,不敢去表白,犹豫来犹豫去,那这种爱也不会长久,甚至这种感情也不是爱,只能称之为崇拜,反之,亦然。 就像周亦安对自己这样,什么身份地位,金钱的,他在这方面从不自卑,想送什么就送什么,不会去衡量这件礼物配不配的上什么身份地位,只要收礼的人高兴,他就会认为这是一件好礼物。 反而是陆昭西需要反思一下,他好像总是害怕会给周亦安带来压力。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周亦安明明就是担心自己,也知道这里比他们的小区更安全,还是放心不下非要来看自己一眼。 周亦安当然可以找借口说让自己搬过去一起同住,却不开口,究其原因,无非就是不舍得,爱一个人怎么会舍得让他去做保姆或者保镖呢! 周亦安不舍得自己受委屈,同样的,周亦安也不可以受到不平等的待遇。 爱是互相尊重,两个独立的人相爱,想要让爱情保持鲜活就要先保护好自己的骄傲和独特,越来越迁就,越来越忍耐,到最后除了互相伤害还能剩下什么呐? 陆昭西当然想时时刻刻和周亦安在一起,甚至早就想过同居的问题,可是两个人身上背负着的责任都不允许他们现在就同居,最起码要陆昭西结束了目前医院的难题才可以考虑这个问题。 叶时蓝能接到骚扰电话,能让人找到电话,那被人发现住址也是分分钟的事儿。高院长越来越无法无天,说明他们的底牌马上就会被揭起,这个时候谁沉不住气谁就会输的很惨,陆昭西从来就是赢的那一方。赢是必然的,问题是要如何赢得安全,赢的漂亮! 脑子,不受控制的思考着,陆昭西回忆着这一段时间的点点滴滴,直到收到周亦安平安到家的讯息才渐渐入睡。 医院的流言已经越演越烈了,叶时蓝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本来陆昭西认为光明正大的事情,却好像给叶时蓝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世上的事最怕的就是‘莫须有’三个字。审计的事也要加把劲才行,医院的老狐狸们想要转移视线也没有那么容易。 终于,这天,陆昭西下班后抽出时间给周亦安打一个电话,他们也有几天没有打电话了。 “喂~,”电话接通了,陆昭西想着要是都有时间不如一起去约约会,“干嘛呐~?” “嗯~,没干嘛!” “怎么啦?” “嗯,”周亦安声音里充满了犹豫,他在考虑,最近的事情已经让自己心慌意乱了,要不要告诉陆昭西实情,“西西,你先别着急,我没事儿。” “你在哪儿?”陆昭西听着周亦安有气无力的声音有些着急,这个人有时候受了委屈就喜欢自己消化。 “我在三院,是我妈妈,她前两天收拾东西从高处摔下来了,医生说不太要紧,就是要好好养一养!”周亦安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三院哪个病房?”陆昭西追问,听这语气就知道摔得不轻,“你把病房号微信发给我!” 说完这句话,陆昭西就挂了电话,交待新来的助理去预定了一个vip病房,急忙往三院赶去。 一个小时后陆昭西匆匆忙忙的赶到三院,找到周亦安说的病房,果然是普通病房,这个周亦安!他敲了敲敞开着的房门,直接走了进去。 “来了?!”周亦安正坐在小方凳上,帮妈妈削着苹果,前两天下午他正在调解一件很麻烦的离婚案,收到楼下阿姨的微信就开始心慌不已,急忙赶到医院,还好医生说没有大碍,只要静养就好。他看见陆昭西进来,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削了一半的苹果放进床头柜上的盘子里,站起来将小方凳让给陆昭西。 “昂~!”陆昭西有些生周亦安的气,随意应付了一声。先去和躺在床上的周妈妈打招呼,本来想正式安排见面的,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这种突发情况下,“阿姨,您好,我是陆昭西。” “是小陆呀!”周妈妈也很惊讶,虽然刚才周亦安已经说过陆昭西可能会来,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之前她只见过陆昭西的照片。今天见面这么突然,她也有些惊慌,毕竟自己现在是病人。她拉住陆昭西的手,感觉这小伙子有些紧张,嘴上赶紧安慰着,“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住两天院就好了!” 她一面细细打量陆昭西的长相,一边感慨着这孩子眼睛真大,比照片上看上去还要英俊。 陆昭西任由病床上的人打量自己,他终于知道周亦安那‘没事,没事’的口头禅是哪里来的了。想着,不由的嘴角弯弯,去察看周妈妈吊起来的腿,看样子还是有些严重的,肯定是骨折了,“阿姨,伤筋动骨一百天呐!” 周亦安看着面前这两个自己最亲近的人聊着天,陆昭西在嘴甜这一点上,可比自己厉害多了,这么一会儿就把妈妈哄得眉开眼笑的,他自己也很开心,没想到突然的见面也可以这么融洽,他又拿起苹果开始削了起来,然后将苹果分成了两半,一半先递给了妈妈,另一半递给了陆昭西。 这时,又有敲门声响起,是一位护士推着轮椅进来,“哪位是陆先生,您借的轮椅,我帮您推过来了。” “好,谢谢你!”陆昭西赶紧站起来去接过护士推过来的轮椅,他将轮椅推到床边,对周亦安说,“过来,帮忙!” “这~,怎么,怎么回事?”周亦安有些莫名其妙,那护士把轮椅送到就离开了,他只能问陆昭西。 “转院,去我们医院,我已经订好房间了。”陆昭西还在心里埋怨周亦安,本来第一时间就应该送到安星医院才对,“那里24小时有专人照顾,比这里方便得多。” “西西!”周亦安皱起了眉头。 “快点儿,我都订好了,阿姨在那里我更放心!”陆昭西推了推周亦安,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工资都已经上交了! 周妈妈躺在床上没有说话,她看着儿子和陆昭西的相处,才真正放了心,其实她觉得自己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孩子们放心就好。 第50章 将周妈妈安置好以后,已经快半夜了,转院手续要明天白天上班以后才能去办,今天只能走了个特殊程序,先将人送到安星医院。 周亦安跟着陆昭西回了家,他先去洗漱了,没想到从洗手间出来,陆昭西正在跟妈妈视频通话。 沙发上的人看见周亦安过来,先笑着和阿姨说了再见,然后将手机递给周亦安,示意他和妈妈也说几句,然后自己才去洗漱。 “你和妈妈什么时候加的微信?”周亦安挂了电话去找陆昭西,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陆昭西正在刷牙,回头瞪了周亦安一眼,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口擦嘴结束了洗漱。没有理会周亦安这个问题,加微信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直接切入主题,“你可真行!” “怎么了?”周亦安有些心虚,他还有些不太习惯。 “那天出事,你就应该直接联系我!” “那天我还在调解当事人的矛盾,是楼下阿姨给我发微信,等我到医院的时候,她们已经办好手续了!”周亦安笑着搂住陆昭西的腰。 “那要不是我打电话给你,你还想瞒着我呐!”陆昭西想起来就生气,自己有一点儿不开心周亦安都会想办法逗自己开心,周亦安怎么就忘了他们两个的心是一样的呀! “我,一时忘了!”周亦安找着借口,最近大家的事情都很麻烦,尤其是西西,医院那群人,泼脏水简直是游刃有余,这个关键时刻怎么能再给他添麻烦! “你呀!”陆昭西学着周亦安平时的动作,也点了点他的额头,“工资都上交了,现在倒把我当外人了!” “哼~哼~”周亦安发出招牌式的笑声,去吻怀中人的唇,他早就习惯了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除了被师傅发现时给予的安慰,还没有试过去找别人倾诉什么困难。 “明天,你是不是要请一天假?去给阿姨办手续!”陆昭西在接吻的空档问周亦安,现在这种转院手续还是要患者家属本人去办理才行。 “嗯,本来是想请半天假,早上去陪陪妈妈,再做些检查,下午去上班。”周亦安在那薄荷味儿的唇上流连着,轻声说出自己的打算。 “那就请半天假吧!你去三院办手续,我抽时间去陪阿姨做个全身检查,中午一起吃饭!”陆昭西本来皮肤就白,洗手间里空气有些稀薄,显得脸更红了。 “好~”周亦安轻声答应着,拥着自己的爱人回了卧室。 安星医院的vip病房,比普通的vip病房还要好一些。 陆昭西预定的房间是特供董事及他们的亲属使用的,所以周妈妈住在那里,确实也减轻了周亦安不小的压力,他不用每天疲于奔命的往返于医院和法院,只要下午下班过去和陆昭西一起陪妈妈吃晚饭。 他自己都没想到,妈妈生病这段时间反而是自己目前过的比较轻松的一段时间。 周六早上,周妈妈看见两个孩子又来陪着自己,觉得应该给他们一些私人时间,好好约会,自从儿子和陆昭西谈恋爱之后,整个人的状态她也是看在眼中的,所以早早将人赶走,让他们好好出去玩一玩。 这下两个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直接就被赶出了医院,被周妈妈勒令好好去散散心。 结束了一天的约会,两个人正准备去吃晚饭,陆昭西接到了陆总的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陆昭西估计父亲是要和自己谈最近医院的事情,可能也想见一见自己的男朋友吧,于是决定带着周亦安一起去。 “西西,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式啊?”周亦安有些不太确定,今天好像不是见家长的好时机呀? “没事儿~!”陆昭西看着周亦安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他两次见周亦安最亲近的人都是在突发情况下,父亲已经知道周亦安的存在,不如趁着今天,让两个人见见面。 他握了握周亦安的手,笑着安慰道:“去了你就知道了,应该只是聊一聊最近的工作,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要是我喝了两杯,还要麻烦男朋友你送我回家呐!” 周亦安还是有些不太确定,陆总毕竟是上市公司的总裁,自己这样毫无准备的和他见面,万一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怎么办?他用力握了握陆昭西的手,表示了自己的紧张。 “真的,不用紧张!”陆昭西笑的放松,他看见父亲约的地点就知道,父亲肯定不只是聊工作,一定是知道了周亦安的妈妈住到了安星医院,又不好贸然打扰,所以准备出其不意的见一见周亦安,“放心~,放心~。” 很快,俩人一起到了地方。这倒是让周亦安有些惊讶了,陆总约陆昭西见面的地方居然是夜市里的一家路边摊,不过还好,只有陆总一个人。 “来了?!”陆正善早就点好了菜,已经开始吃上了,他知道自己儿子从来不吃路边摊,这个习惯不好,又看见和儿子一起来的男孩子,他估计就是西西最近交的朋友。 “爸!”陆昭西拉着周亦安走近小摊子,指着周亦安笑着说,“这是周亦安。” “你好,坐,都坐!”陆正善扫了周亦安一眼,觉得这孩子长的不错,又见他拉着陆昭西坐在红色塑料板凳上,虽然看上去有些紧张,第一印象还不错,可还是板着脸,让人看不出表情,“吃点儿吧!” “不吃了,你吃吧!”陆昭西坐好看着面前饭盒里的食物拒绝了邀请,他一向对这种看着不太干净的路边摊不感兴趣。 “嫌不干净?”陆正善手里拿着一串豆干,指着陆昭西面前的饭盒又对周亦安说,“你来点儿吧!” “好。”周亦安毫不犹豫的拿起一串香菇,他没想到陆总是这样不拘小节的人。 陆正善在心里点点头,这个男孩子倒是比陆昭西强,一点儿也不娇气,他决定先和陆昭西说说最近的工作,于是放下手中的食物,又擦了擦嘴,和儿子谈起了工作。 “医院的流言,你准备怎么处理?” “流言而已,清者自清,过两天自然就淡了!”陆昭西其实也在心里考虑这个问题,他倒是不太在乎,只是叶时蓝毕竟是女孩子,流言越来越厉害,可能会伤害无辜。 “嗯!你是男孩子,可是也要注意!”陆正善一眼就看出了儿子的想法,他有些不赞同,流言无形,杀人诛心,于是摇摇头说,“被动处理可不是最好的方法!” “嗯!”陆昭西答应着,他已经开始准备反击了,不就是流言嘛!只是计划还不成熟,还不是告诉父亲的好时候。 “你怎么看?”陆正善扭头看着周亦安,出其不意的问道。 周亦安赶紧放下手里的香菇,看了一眼陆昭西,发现西西也笑着看他,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第51章 周亦安摇了摇头,仔细想了一下才开口说,“以我的经验来说,流言看似好处理但是处理不当也会有一些危险。但是,这里面的详情,我不是很清楚,我觉得西西既然有把握,不如就交给他处理,毕竟他才是当事人。” “吃啊!别客气!”陆正善笑着冲周亦安点了点头,心里认为这孩子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现在不能将所有事情都交给陆昭西慢慢处理,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又回到刚才的问题,看着陆昭西,“你打算怎么处理?什么时候处理?” “擒贼先擒王,我并不打算在流言上下功夫,只要抓到他们账目上的漏洞,知道具体的参与人员,一网打尽!”陆昭西只能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他不怕周亦安知道他家的商业活动,既然父亲能问周亦安的意见,除了考量以外,肯定还有别的寓意,“至于舆论,不用担心,等他们落网以后,召开记者说明会的时候一并解决。” “嗯!”关于医院这群蛀虫,陆正善的打算与陆昭西是一样的!只是这孩子忽略了一个人的感受,越是小人物越不能忽略,“那关于叶时蓝,你准备怎么处理?” 叶时蓝能和西西闹出这么大的绯闻,要不是太单纯就是心思太重,既然儿子已经有了伴侣,那这件事情就需要好好考虑,既不能毁了小姑娘的名声,也要保护好陆昭西才行,什么花花公子的,陆正善听着心里就不舒服。 “那只是朋友而已,这伙人太过分了!拍了两张照片就开始胡言乱语的抹黑别人!”陆昭西看了一眼周亦安,发现他只是坐在一边听着谈话,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接着说,“叶时蓝的工作能力是不能忽视的,她是一位比较有责任心的好医生。” “嗯!我已经让人停掉她的工作了,先让她回桃源村去!” “为什么?这样不公平!叶时蓝并没有做错什么!”陆昭西突然提高了嗓门,他很不满爸爸的处理方式,不能因为这些勾心斗角的把戏,害了朋友的前途。 “西西~,别激动,陆总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叶时蓝!”周亦安赶紧劝着陆昭西,西西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总是容易冲动,“暂时离开这里,远离了流言蜚语,对她的伤害也小一些!” 陆正善冲周亦安笑着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对陆昭西说,“你看看小周,再看看你,遇事不要冲动,我说了你多少回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对的!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朋友的承受能力?” 陆昭西倒是一时哑口无言了,他一直相信清者自清,也想过叶时蓝可能遭到的压力,只是没有更多的换位思考,确实,自己什么都有,自然是不在乎这一点点流言的,可是叶时蓝孤身一人在这里打拼,怎么能忽略这些流言呐! 周亦安拍了拍陆昭西的肩膀,安慰道:“别着急,别着急,等事情过去了再调叶时蓝回来,先和她好好解释一下!” “你就没想过,高宣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将你身边的人牵扯进来?”陆正善从自己面前的饭盒里拿出一串鹌鹑蛋递给陆昭西,“这世上就没有一样东西是干干净净的,尝尝,味道还可以!” “是,是我疏忽了!”陆昭西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鹌鹑蛋,吃了一口。 一旁的周亦安替他抽了一张纸巾,又拍了拍他的背,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像陆昭西这样生活在阳光中的人怎么会注意到阴暗里的渣滓呐? 商场里被人陷害太正常不过了,就连夫妻两口子离婚都要想着怎么让对方净身出户呐,夫妻尚且如此,何况那些对手! “小周,喝酒吗?”陆正善笑看着周亦安的动作,看来这个小伙子还是很了解自己儿子的,他看看桌子上只有两瓶饮料,“西西~,去帮爸爸买瓶酒来,一般的白酒就可以。” “爸!他不喝酒。”陆昭西明白这是父亲要把自己支走,也不知道想单独和周亦安说什么? 陆正善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陆昭西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没事,没事,明天不上班,喝一点儿也没事儿!”周亦安赶紧安抚陆昭西,又轻轻推了推他。 “怎么?还让爸爸给你钱呐?!”陆正善见陆昭西还坐着不动,语气里已经有了揶揄的味道。 “阿姨!有二锅头嘛?来一瓶!”陆昭西也不站起来,直接喊来小摊老板娘,“再拿两个杯子!” “哈,哈~”陆总无奈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又去看周亦安,看着那小伙子也很无奈的苦笑着,只是脸都红了。 老板娘手脚很快,听见声音立刻就上了酒,还贴心的多拿了两个杯子,陆昭西看了看老板娘,没说话,他将两个杯子套在一起,一套给了父亲,一套放在自己面前。 “西西!”周亦安拿过陆昭西面前的酒杯,拿起桌上的白酒,先给陆总倒了半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你别喝了,一会儿你开车。” “等一下,周亦安,你忘了规定了?”陆昭西皱着眉头,伸手取过周亦安面前的酒杯,将叠起来的杯子分开,倒出来一半,放在陆总面前,“二两!” 周亦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就是二两酒,也不用将那一半放在陆总面前呀,想伸手将那半杯酒拿过来,却被陆昭西抓住了手。 陆昭西皱着眉头,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只看见父亲朝他压了压手,示意他别说话,稍安勿躁,只是将那半杯酒挪的离他自己近了一些。 陆总先喝了一口酒,指了指周亦安面前的酒杯,才开口说话,“小周啊,听说你妈妈住院了?” 周亦安赶紧也喝了一口酒,本来是想干了的,想到自己的酒量,还是不要逞强的好,“嗯,是前几天的事了,不小心摔了一下。” “听说~,转到我们医院去了?” “是,本来是在三院的,西西怕我上班照顾不到,就帮忙转到安星医院去了!”周亦安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他庆幸自己刚才吃了几口香菇。 “你父亲……” “爸!”陆昭西赶紧打断父亲的问话,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父亲周亦安的家庭情况。 “没事的,西西!”周亦安对陆昭西笑了笑,才回头对陆总说,“我爸爸已经过世了,之前他就是普通的单位职工,我母亲一直在法院的后勤部门工作,前两年才退休。” “噢,噢,对不起呀!小周!”陆正善不知道这个情况,他看了一眼陆昭西,怪他不提前说周亦安的家庭情况! 陆昭西瞪了回去,那眼神在说,您天天出差,都不在家的,哪有时间和您汇报? “没关系,没关系!”周亦安看着他们父子俩眼神里的官司,在心里轻笑,哪有那么脆弱?! “你在法院工作几年了?”陆总又抿了一口酒,“听说今年才正式当法官?在哪个庭啊?” “算今年,七年了,之前一直是法官助理!现在在民事法庭。”周亦安这次将那杯酒完全喝完了,再想给自己倒一杯却被陆正善拦住了手。 “可以了,喝多了对身体不好!”陆正善笑着阻止周亦安,指了指坐在一边的陆昭西,又叹了一口气,“你比陆昭西大两岁,平时他冲动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看住他!” “嗯,嗯!”周亦安赶紧点头答应,却不能不为陆昭西说两句,“西西其实也不算冲动,只是太善良了,他看不惯别人受委屈!” 很多年后,陆昭西已经和周亦安生活在一起很久了,每当他们吵架时,他一想到周亦安说自己‘只是太善良,看不惯别人受委屈。’无论因为什么生气,都会暂时按下自己的火气,然后心平气和的好好沟通! 第52章 回家的一路上,陆昭西都是心不在焉的开着车,他总想去看周亦安喝了酒以后红扑扑的脸,父亲那边倒是不用他担心,没喝多少,又有司机照顾。 “陆昭西,好好开车!”周亦安虽然喝了酒,但神志还是清醒的,不到二两酒,不算什么!只是这一路上让陆昭西看的脸更红了。 这让人怎么好好开车呀?陆昭西在心中腹诽,真想就这么停在路边,管他有没有人,可还是耐着性子好好开车,安全到家。 “周亦安~” “嗯?” “周亦安~” “嗯~” “周亦安!” “嗯!” 陆昭西不停喊着周亦安的名字,原来自己在他心里,是这么善良的人嘛?别人都说自己冲动,脾气大,可在周亦安这里这些好像都有了理由。他禁不住的去吻着心上人的唇,他怎么这么厉害呐~ “西西~,你今天这么激动吗?这么高兴呐!”周亦安笑着,用手拢了拢身下人的头发,又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这人泛红的脸。 陆昭西也顾不得说话,只用手搂着这人的脖子,又去衔他的唇,闭着眼睛只顾着喊他的名字。 “西西~,从认识到现在,你怎么就只喊我的名字?也不知道叫点好听的!”周亦安早就想问了,趁着现在撒个娇,“叫声好听的~” “叫什么?”陆昭西只在嘴里呢喃着,“我可不叫你安哥,也不叫老公!” “那叫声‘哥哥’也行啊!”周亦安轻笑着去啄怀里人的唇,他也不愿意听见‘老公’两个字,没意思。 “哥哥~” “嗯~” “哥哥~” “嗯!” 叫了两声,陆昭西感觉这人是真的喜欢这个称呼,感受到了变化,不自觉的腿上更用力的勾住他的腰,“哥哥~,哥哥~” “哈~”周亦安感觉脸更红了,伸手去捂住这人的嘴,“好啦~,好啦~,怪肉麻的!” “你不是喜欢嘛!”陆昭西轻笑着回应,偶尔换换称呼也挺好的,虽然他很喜欢连名带姓的叫周亦安,每当这个名字出口的时候他都觉得有种痛快的甜蜜,“亦安哥哥~” “哈哈~,西西,明天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陆昭西在心里轻笑,这人还真是好哄,两声好听的就这么高兴! 俩人就这么玩笑着闹了一夜,这一觉就睡到日上三竿。 陆昭西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看了看时间,接起了电话,原来是父亲,昨天的路边摊果然不够卫生,吃坏了肚子,要自己替他出差!晚上就要走,还要去一段时间。 “要去几天?”周亦安趴着听他们打电话,听见一点,但是具体去几天,他还是需要问一下。 “可能要一段时间,具体要过去看了情况才知道!”陆昭西在心里叹气,周亦安的妈妈还在医院,那个跟踪的人也不知道最近安分了没有。 周亦安心中暗暗猜测,这陆叔叔可能是另有安排,故意要将陆昭西支走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吃一顿路边摊怎么就会吃坏肚子,以周亦安吃路边摊的经验来说,昨天的小店应该是没问题的,还喝了酒,就更不会出问题了。 “要不,你最近就住在这里吧!”陆昭西提议,这里确实比周亦安现在住的地方更安全。 周亦安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你又不在,我住这干吗?” “这里更安全呀!”陆昭西脱口而出。 周亦安低头亲了亲身下人的额头,轻笑着说,“我没有什么好怕的,过两天妈妈就出院了,我接她回家,还是在那边方便一些!” “要不你接阿姨住过来吧!”陆昭西提议,他本想着等周妈妈出院的时候,先斩后奏,直接将人接到家中,等她腿伤完全好了再说。 周亦安还是摇摇头,“妈妈在法院家属院里住了快三十年了,所有的熟人都在那,还是那边更适合她!” 陆昭西有些不情愿,但是他很理解这种故土难离的感受,哪里也不如自己的家舒服。 “快起来吧!收拾一下!你下午不就要出发?”周亦安看着陆昭西鼓起来的脸,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中午吃些东西,再收拾一下行李,一会儿我送你去机场!” 这一说,陆昭西更加舍不得了,他搂住周亦安的脖子,将人又拉下来,径直亲了上去。 一眨眼,陆昭西出差一周了。周亦安现在很庆幸陆昭西不在这里,省的多一个人担心自己。这一周简直是自己职业生涯最黑暗的一周,把妈妈接回家以后,本来想着要减少一些工作量可以更好的照顾母亲,没想到却被人投诉了。 这是周亦安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工作能力,怎么一句话就能让人被打成傻子呢?况且那句话也并没有什么大错! 当事人是两夫妻,刚开始是调解离婚,原因很奇葩,是因为妻子怀孕了,丈夫却因为婚前已经商量好了不要孩子而提出离婚。周亦安已经调解很多次了,好不容易说服男方留下孩子不离婚了,却因为孕检查出婴儿可能有问题,女方坚决不打胎,男方又提出了离婚,再一次闹到了法院。 那天,周亦安记得很清楚,楼下阿姨发来微信,他一时失神,又被男方逼问,说了一句,“要是医生说有问题,那是不是应该打掉呢!” 万万没想到的是,本来答应的好好的,女方去打胎,没想到回到家后,女方又反悔了,两口子发生口角,女的一时冲动,用相机砸了丈夫的头。 男方父母将这个悲剧归结为周亦安的那一句话,投诉到了信访办。周亦安很不服气,但是为了工作,在领导的劝说下,周亦安还是带着当天的法助巍巍去了当事人的家,上门道歉。 这歉道的,憋屈不说也再一次刷新了周亦安的世界观。现实真是残酷,两口子打架,能丧失理智到这个地步,妻子能一下子把丈夫打傻了,脑部损伤! 周亦安看着原本思维清晰,条理分明的大好青年,现在却糊里糊涂好像一个五岁的孩子,甚至变成一个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人,一个大男人居然当众失禁了! 这一次,周亦安彻底傻眼了,一句话,就因为一句话,当事人就变成了这样?这也是法官的责任吗?! 第53章 “这次的项目怎么安排的这样密集?”陆昭西看着手里的行程安排书,问陈秘书,陈秘书是父亲的贴身秘书,这次的行程完全由他安排,这次出差已经耗费了一个礼拜,看样子还要几天才能结束。 “陆总安排的,他想叫您多看看,考察一下,等到安星医院的工作结束了好接手这边的工作。”陈秘书回答着小陆总的问题,却在心里思索,也不知道还能将人拖住多久,只希望陆总赶紧结束安星医院的收尾工作。 陆昭西答应着,让陈秘书离开了自己房间。 来这里的第二天,陆昭西就明白了,这是父亲将自己支走的理由,不知道爸爸要背着自己怎么处理安星医院的事情。 那天的路边摊周亦安也吃了不少,况且他们还喝了酒,没想到爸爸现在这么敷衍自己,找借口都找的这么简单,也是关心则乱,当时居然没有发现爸爸的谎话,可既然来了,工作还是要好好完成。 这一个礼拜自己的工作十分顺利,这次下榻的宾馆也十分舒适,不知道是不是父亲特别交代了的关系。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洗漱完毕,陆昭西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坐在沙发上给周亦安拨通了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陆昭西低头给自己斟茶,没看屏幕,先开口撒了个娇,想通了工作的关节,其实陆昭西心情也不是很好,他需要周亦安的安慰,“喂~,亦安哥哥,几天不见,想我了没啊!” “小陆呀!你亦安哥哥洗漱去了,我是你阿姨呀!”周妈妈笑着说,这小陆还挺有意思的,也不看着屏幕说话,“阿姨也挺想你的。” “阿姨?阿姨~,我也挺想您的!”陆昭西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地上,大意了大意了,居然没看屏幕就说话,“您最近好嘛?腿好了嘛?” “挺好的,挺好的,腿差不多快好了,都能干家务了,下午我还喂鱼了呐!”周妈妈看着屏幕里陆昭西微红的脸,她在心里暗暗发笑,“你等着啊,我给你叫安子出来!” “周亦安,周亦安,小陆电话!” “哎~,来了!来了!” 周亦安最近心情太不好了,压力一大,胡子就长得特别快,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自己处理干净,他不能让妈妈发现自己的异常,也不想让陆昭西发现。 工作上的压力,大家都是一样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就不干了,刚好有时间和在乎的人在一起,最近周亦安经常在心里赌气的这样想着。 周亦安从妈妈手中拿过电话,“妈,我回屋接电话啊!您看会儿电视昂。” 和妈妈交代了一声,周亦安就拿着自己的手机回了屋,强打起精神,又调解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才和陆昭西通话。 “西西~,工作顺利吗?” “还好!”提起工作,陆昭西心中有些不快,“出差倒是挺顺利的。” 周亦安扯出一抹笑,他估计西西已经发现了陆总的小手段。 “你是不是早发现了,周亦安!”陆昭西发现异常,就说那天他听说自己要替爸爸出差时的那一瞬间出神,原来他那时候就知道了。 “西西~,你怎么不喊我‘亦安哥哥’啦!刚才不是叫的挺顺口的!”周亦安刚才在洗手间都听见了,现在刚好提起,“我也挺想你。” “周亦安,你怎么总岔开话题呀!”陆昭西的脸更红了,他心知肚明,周亦安不会干涉自己的工作,哪怕发现了父亲的行为,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真挺想你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周亦安趴在床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撑着头看着陆昭西笑,“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还不知道具体时间,不过应该是工作日,到时候凯文会来接我。”陆昭西坐直了身体,他敏锐的觉察到了周亦安状态不对,看刚才阿姨的状态,生活上没什么问题,应该又是工作上的问题,他相信周亦安,只好撒撒娇,希望周亦安心情能好一点,“哥哥~,等我回去,你说要带我吃好吃的,你可别忘了!” “好啊~,你想吃什么?”周亦安想起那天他说的话。 “去吃路边摊啊!我也试试,什么小龙虾,烤串什么的!”自从那天和父亲谈完话,他觉察到了自己的不足,确实在这方面要改进一下,刚好回去可以拉着周亦安一起换换心情。 “好~,哥哥带你去!” “哈哈~,不跟你聊了,你把手机给阿姨,我们再聊几句,你早点休息吧!”陆昭西决定暂时放过他,周亦安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这一点十分不好。 周亦安出来坐在沙发上,听着陆昭西和妈妈的对话,他看着自己妈妈笑的那么开心,觉得自己好像忽略这可爱的母亲很久了。等他们挂了电话,他也想好好和妈妈聊聊天,也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妈!您当时为什么同意我和陆昭西在一起呀?”这个问题困扰周亦安也有一段时间了。 “哼~,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周妈妈也觉得最近儿子心情好像有些不太好,可是工作的事情,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插手。 “就是看你们聊天,感觉你更喜欢西西呐!”周亦安撒着娇,他想妈妈开心。 “嗯~,小陆是比你嘴甜!”周妈妈笑着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自从你谈恋爱这段时间,我想起了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候,追你爸爸的人可多啦,可你爸爸只喜欢我!”周妈妈笑着回忆过去,拍拍儿子的手,接着说,“那种感觉……,不是别人反对就会听的。” 周亦安想着陆昭西,嘴角不由得浮上一抹浅笑,确实是这样。 他将手中剥好的橘子喂进妈妈嘴里,看着妈妈吃了,自己心里也觉得踏实了不少,可又隐隐还有一丝担忧。 周亦安第一次生出了辞职不干的念头,律师也好,法官也好,不都是法律工作吗?都一样! 前两天被当事人跟踪到家里,要不是叶芯碰上了拦住,他就要动手打人了,其实他已经做好了脱掉法袍的准备,想动手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妈妈还打着石膏呆在家里,这人就敢无法无天的威胁自己,甚至都知道自己家的门洞号,这种事情要是还继续法官的工作也不知道还要经历几次。加上亲眼看见了童瑞那像孩子一样的行为,这种责任究竟能不能承担,周亦安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之中。 挂了电话,陆昭西心里已经知道,这次周亦安遇到的麻烦不小,他要想想怎么能够提前回去。 第54章 陆昭西坐在车子的后座上,他一边玩着手机游戏,一边听着凯文的解释,这解释和自己猜到的差不多。 只是有一点出人意料,凯文居然是父亲派到自己身边的‘卧底’,这笔账倒是要和老陆好好算算,这是在干什么?这么不信任自己嘛? “院长,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你如果想发火或者解雇我,我都没有意见。”凯文一边开着车,一边观察着坐在后座的陆昭西的脸色,现在小陆总面无表情的玩着手机游戏,能感觉到他现在应该很不爽,“你在听吗?” “听着呢,继续吧!”陆昭西明白,凯文只是一个天选打工人,大老板吩咐的事情他不能不做,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下一份工作会不会再和他搭班?说句实话,凯文工作能力没得说,不仅工作能力突出,处理生活上的一些小矛盾也很厉害,好像有一种自己所不具备的圆滑。 “具体的事,陆总想亲自和您说,你一会儿问他吧!”凯文想起陆总的话,除了解释一下医院现在的情况,多余的事情他也不便多说。 陆昭西看看时间,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不便联系周亦安。不如先回家,收拾好了,等着老陆,看他怎么解释,有时候,真的觉得父亲也很有意思。 外面的宾馆再舒服,还是没有家里舒服,陆昭西换好了家居服,老陆很快就来了,陆昭西听了老陆解释的一切之后,真的只能生闷气,他不反对父亲的手段,只是不喜欢父亲对自己的不信任。 “你倒是应该反思一下你自己,是你自己不够细心,不够警觉!”陆总看着陆昭西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觉得还是要让他好好想想,下一次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再细心再警觉,也想不到啊,爸爸!”陆昭西现在很平静,只是苦笑着说,“谁会想到亲生父亲会这样试验儿子呐?” “这也是给你上一课,你可以重新评估一下身边人的关系。”陆总笑看着儿子,其实安星医院的问题处理起来非常简单,开始就是一个举报电话的事儿,他的目的就是要让陆昭西更加成熟,象牙塔里的日子,陆昭西过的太久了。 “不对呀!你是不是看不上周亦安,想让我们分手?”陆昭西揣摩着父亲的话,什么评估身边人的关系,现在的身边人除了父母,不就只剩一个周亦安了? “怎么会?”陆总笑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除了有些遗憾他不是女孩,其他的我都很满意,他的洞察力可比你强多了,要是有哪一天他不干法官了,在集团工作,肯定比你走的更远!” “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呢?”陆昭西心里很高兴爸爸能认可周亦安,只是听这话,怎么这么不舒服呐! “你啊,就是缺乏社会上的锻炼,这次还好,下次呢?我只是在你身边放了一个人,你都没有察觉,要是别人故意陷害你,你怎么办?”陆总想着这一辈子遇到的困难,很多事情他都想尽快让陆昭西学会,可又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又接着说,“你以后还是可以信任我,这种卧底的事情,只会发生这一次!” “嗯!那我通过这次‘考试’了嘛?”陆昭西笑着问,即使知道了真相,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一些不舒服。 “勉强及格吧!”陆总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的,但是年轻人的成长却急不得,吃了亏懂了道理,还是要好好安慰一下才行,要不然自信被打没了,想再站起来就不容易了,“除了细心以外,还要注意时间的安排,轻重缓急也很重要。” 陆昭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父亲真的很为集团负责,为了考验自己居然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不过实操确实比学习书本上的知识难多了,懂得了道理,这也不算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还有一点,不要总想着谈恋爱,浪费太多时间也不好!”陆总语重心长,为了事业,他牺牲了很多和妻子在一起的时间,这种牺牲,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必要的。 “切~,那是老一套了,集团也不一定非要我来管理,现在职业经理人不是很多?”陆昭西在心里腹诽,您还不是想让我赶紧接班,好和妈妈二人世界,以为我不知道呐?故意这么说气气老陆,瞎考验什么,再来两次,信任全没了。 “哈哈~,职业经理人,好像很好用,不过那就是个笑话,你可不要上当啊!”陆总知道儿子在说反话,不说别的,他要为集团里的员工负责,而不仅仅是股东大会上的年度报表好看而已。 “知道啦,老陆,您赶紧回家吧!省的妈妈等太久,找我麻烦。”等下陆昭西还要处理医院的收尾工作,还要让凯文过来一趟,更重要的是晚上他还要去周亦安家看一看。 “急什么?医院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给你假期,好好谈恋爱!”陆总笑着揶揄儿子,恋爱脑可能真会有一些遗传。 “我还要让凯文过来一下,交代他一些东西。”陆昭西解释了一下,周亦安的事情等解决了工作再和他算账。 话是这样说,可是陆昭西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放假的日子了,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也不知道周亦安是碰上了什么难题,要陪他渡过才行,想着又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送走了父亲,凯文按时到了,陆昭西让他自己在电脑里下载关于安星医院的所有文件,包括自己做好的关于舆论的方案,剩下的事情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没想到要商量的公事这么多,和凯文结束了工作以后,天已经黑了。不过还好,之后的工作不用陆昭西亲自参与了,只等着集团公布新院长的信息之后再去一趟医院,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交接一下实际工作就可以了,安星医院的事情终于完结。 也不知道周亦安现在是在加班还是已经回家了,陆昭西半个小时之前就给周亦安发了讯息,等了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收到回信,陆昭西决定按照自己之前的想法,直接去法院家属院看一看,顺便算算周亦安瞒着自己偷偷难过的账! 有些时候想知道一些事情,只能出其不意。 第55章 辞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现在法院这种缺人的情况下,流程都不知道要走多久,更别提这段时间一波一波的人都来劝自己冷静别冲动。 周亦安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所有人的劝他都听过了,该挨的不该挨的骂他都挨了。连师父都不送鸡腿,改送酸奶了,可惜那酸奶没喝上,师父被气得当场将那两瓶酸奶掼在地上。 那天的情形真是记忆犹新,所有的真心话都被逼着说出了口,看着师父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周亦安也顾不上是不是丢人了,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哭,情绪早就发泄过了,不过是默默流泪,舍不得却又觉得该离开,心怎么就这么累呢? 既然要走,那法院的工作也要有个完美的收尾才行,剩下的工作没想到会这么多,加班也做不完,回家看见妈妈瘸着腿一蹦一跳的做着家务,心中更是难过,却不能表现出来,为自己担心的人实在太多了。 周亦安摸出抽屉里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香烟,塞进马甲口袋里,好久没抽过烟了。 刚下楼,走到活动中心的健身广场,不想看见的人又出现了,这个人真是有意思,刚好,情绪也积压很久了,他也不管这人是不是在看着自己,健步器不错,锻炼一下,看看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你这晃悠大半天了,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啊,啊?”周亦安看着面前这个猥琐的男人,这是房产官司输了的当事人乔大壮,这人跟踪自己大半个月了,本来上次就想打他,被路过的叶芯拦住了,还以为他被吓跑了,没想到今天又出现在这里! “啊?”乔大壮看看左右,没有人,刚好吓吓这个小法官,“我是讲究人,有规矩,玩的是出其不意,看心情!” “噢!看心情,我也看心情,”周亦安在心里冷笑,只是闲闲的在健步器上晃着腿,平静的盯着乔大壮,“哎,我跟你说啊!你要是再不动手,我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啥意思?”乔大壮斜靠在旁边健身器材上,有些莫名所以,公职人员还能打人不成? “过来,过来!”周亦安朝这个装着轻松的人招招手,“过来,给你说个秘密!” 等人凑过来,周亦安再一次开口,“我跟你说啊,我要辞职了,以后可不是法官了。” “骗谁呢?”乔大壮看着面前冷笑着的男人,怎么可能,法官这份职业多少人抢破头都做不成。 “我会骗你吗?不信啊?你可以去法院问啊!”周亦安停下脚下的动作,工作我都不要了,我还能怕你,“现在你动手,我还不能还手,等我辞职了,那可不好说了,那时候再动手,你不一定打得过我。派出所和法院可不一样,到了那,我可占理,对吧?!” “哼~哼~”乔大壮只能一边冷笑着一边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从健步器上下来,逼问着自己。 “哎!给个话呀!还惦记着我妈呐!老太太心脏可不好,要是出了事儿,你跑不了!”周亦安面目冷峻的盯着面前的人,他一步一步逼着面前的猥琐男人后退,他知道自己怎么样会让人害怕。 “行,行,你厉害!”乔大壮确实被吓了一跳,可想到自己还有一张底牌,又不由的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就是不知道,你那个家世不错的朋友是不是和你一样厉害,他可是要按时上下班的人!就是不知道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害不害怕?” 周亦安看着面前冷笑的人,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担心,手也握紧了栏杆,陆昭西…… “我贱命一条,没了房子,要债的逼也逼死我,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乔大壮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男人一瞬间的愣神,突然明白,这是他的另一条软肋。 “哼!你以为……” 周亦安刚开口,话只说了一半,就看见陆昭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上去就抓着这猥琐男人的衣领,拽着他远离周亦安。 “西西!”周亦安赶紧阻止陆昭西的行为,他豁出去不要紧,陆昭西不能有事儿,“别冲动!” 陆昭西也不搭腔,也不转身,只伸出左手在身后朝周亦安摆了摆,示意他别说话。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陆昭西放开抓着这人衣领的手,反手拍了拍面前人的脸,在这人的衣襟上擦了擦手背,抬起左手指了指天,闲闲的开口,“抬头看看!” “看什么?”突然被松开的人有些发懵,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看天。心里琢磨,这是那天看到的笑的灿烂的人吗?今天怎么感觉这么不一样,他又要自己看什么? “好好看看这月亮,”陆昭西冷笑,心想,今天打一架也好,这一天的憋屈劲儿还没过去呐,“我怕你看不见明天早上的太阳!” “你是谁啊?敢管老子的闲事?”乔大壮反应过来,这个人也不好惹,他虽然害怕的已经开始发抖了,但还是嘴硬。 “你是谁老子?”陆昭西眯着眼睛冷笑着,从口袋掏出纸巾,擦了擦右手手背,撕碎了塞进这猥琐男人的口袋,“在这儿,不用我说话,多的是人肯为我办事!” “你……”乔大壮这才发觉面前这个男人比要辞职的周法官更厉害,这也不是自己可以惹的人。 “滚!”陆昭西平静的说,“我不说第二遍。” “好,好,你们等着!”乔大壮嘴上放着狠话,脚步不停的朝前奔去,命确实比钱重要。 陆昭西看着这人跑远了,刚想回身就被周亦安搂住了腰,他拍了拍腰间的手,叹了一口气,然后扯着这人走到一边的石凳上,压着他坐好,自己坐在他身边。 “西西,你回来了?”周亦安一时语塞,今天这一幕他不希望任何人看见,尤其是陆昭西。多少年没有发过狠了,他知道自己发起狠来的样子有多吓人。 “嗯!”陆昭西随口答应了一声,坐下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身边人口袋里鼓囊囊的,顺手从周亦安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支,点燃,刚吸了一口就被人从手中抢走,再一转头,就看见那人将点燃的香烟夹在指间。 “你还会抽烟?”周亦安说着话自己吸了一口,才开口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嗯!”陆昭西答应着,又从盒子里抽出一支,点燃。 第56章 陆昭西向前弯下身体,用手肘撑着膝盖,深吸了一口香烟,皱着眉头开口,“怎么不带手机?” “嗯?”周亦安摸了摸口袋,他连手机放在哪里都不记得了,“忘了!” “吃饭了嘛?”陆昭西又吸了一口烟,转头看了看周亦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棉马甲穿的是阿姨的吧?!” “嗯?”周亦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黑色棉马甲,深秋了,下楼下的着急了,忘了换衣服,主要是也没想到陆昭西今天会回来,他顺手掐灭了抽了半截的烟,“你吃晚饭了吗?” 陆昭西越看这棉马甲越觉得好笑,不由得笑出了声,“还没,给你发信息你又不回,着急开车过来,哪还记得吃饭。” 一听这话,周亦安又伸手抢过陆昭西手里的烟,也掐灭了,站起来扔进一边的垃圾桶,回身想拉着陆昭西回家,“回家,给你下口面!” “等下。”陆昭西顺势又拉他坐下,才开口说,“聊聊!” “嗯,其实没什么大事儿?”周亦安有些感慨,这种混混不过都是欺软怕硬罢了。 “确实,混混而已!” “辞职的事儿,我手续还没办好,本来是准备等你回来再告诉你的。”这件事情确实是自己的不对,应该提前商量。可是又觉得好像没有商量的必要,总不能告诉西西是因为自己承受不了法官的责任才想辞职的,那自己成什么人了? “辞职而已!”陆昭西现在很冷静,收起笑容,“还有嘛?!” “我又不是犯人!”周亦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积攒的火气也一下被点燃,憋了很久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这几天受到的责备和屈辱好像再也忍不住了,“所以你们都要干什么?怎么都在逼我!” 这样的周亦安是陆昭西没有见过的,周亦安在他面前一向是温柔的,包容的,具有智慧的。 就这几天,他只是离开了几天而已,周亦安到底遭遇了什么?陆昭西很心疼,他叹了一口气,又从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点燃了,才递给身边的人,看他吸了一口,才开口说话。 “咱们聊点真心话吧!”陆昭西坐直了身体,扭头去看周亦安,“周亦安,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可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我的工作,”周亦安深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再一次掐灭,逃避着身边人的目光,艰难的开口,“是保密的。” “工作是保密的,可是心情用不着保密!”陆昭西很明白,一个人靠自己太久了,没有办法再去主动分享自己,释放自己,这样的人很可怜,也很无奈,恰巧,周亦安现在就在这死胡同里。 “那,那要我怎么说?”周亦安此时也扭头去看陆昭西的眼睛,这种事情,怎么说?怎么开口?压力而已,大家都有,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压力转移给别人,让大家一起不高兴! “你可以说,陆昭西,我现在不快乐!”陆昭西也望向周亦安的眼睛,那眼睛里现在满是隐忍,不舍和无奈,他向周亦安伸出双手,送上一个笑容,“这样,我就会想办法让你快乐。” “西西~,”周亦安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他将掐灭了的烟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伸出双手去握住陆昭西伸过来的手,下定决心一般的说,“陆昭西,我现在不快乐!” 陆昭西拉着这双手,一使力将周亦安抱在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周亦安的头,又轻轻顺着他的背,轻声安慰着,“没关系,没关系!工作不重要,他们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你最重要!只有你快乐最重要!” “嗯~”周亦安带着哭腔,回应着陆昭西的话。 这么多天了,为什么大家都认为自己不需要安慰,师父的激将法,苏苏和巍巍态度激烈的打抱不平,甚至所有人都来问自己辞职的原因。可是为什么只有陆昭西会安慰自己,支持自己,甚至不问自己想要辞职的原因!此时在周亦安心中,陆昭西更像是一个哥哥,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 “工作而已,不想做就不做了!换个环境,法官也好,律师也好,哪怕你去做不收费的法律援助,只要你高兴,什么都可以!”陆昭西还在安慰着怀中的人,不快乐的事儿,为什么一定要逼着自己去做! 虽然陆昭西在心中确定,周亦安这个时候只是想不开,最后他还是会继续做法官,这家伙心中的正义就像是银河里的星星一样多,有的时候陆昭西甚至都怀疑,周亦安是不是出生的时候被正义女神吻了一下额头,触发了他超出常人的正义感和责任心。 陆昭西轻轻拍着怀中人的后背,突然想起一件事儿,“等等!你出来多久了?” “不知道,没带手机!”周亦安还有些糊涂,今天晚上太精彩了,以至于情绪大起大落,脑子好像此刻也离家出走了。 “阿姨一个人在家?”陆昭西抬手看看表,他来了都快一个小时了,全程目睹了周亦安吓唬人的全过程,还在感叹,自己这是看见了周亦安的与众不同,听见那个人用自己威胁周亦安,他这才走出来制止。 “对,对!”周亦安赶紧站起来,顺手抹了抹眼睛,又擦了一把脸,他怎么忘了妈妈现在还行动不便,一个人在家里,“回家,回家!” “等一下!”陆昭西从周亦安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回身走了几步,走到他刚才‘观战’的地方,拉出一个行李箱。 周亦安趁着这功夫将刚才放在凳子上的半截烟丢进垃圾箱,回头就看见陆昭西这个巨大的行李箱,想也没想的伸手去接,都怪自己,这么糊涂,手机居然不随身带着,让陆昭西一个人拉着这箱子走了这么远。 “回家!”陆昭西把行李箱递给周亦安,他自己走在前面。 周亦安看着陆昭西的背影,也顾不上问,只拉着箱子跟在他身后,感觉这行李箱还挺重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第57章 “我说,周亦安,你们这个房子,设计真有问题!都有电梯了,怎么还要爬一层楼啊?”陆昭西那个行李箱实在是太大了,他和周亦安两个人抬着一起爬楼梯。 “老房子么,谁知道了?”上次帮叶芯搬家扭伤腰就是因为这层楼梯,他原本是要自己扛着行李箱的,但是西西一下电梯就很自然和自己一起拎起箱子,周亦安看着和自己并肩同行的人,手上不自觉又加了一把劲儿。 等到了门口,周亦安快走了两步,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打你手机你为什么不接?”周妈妈站在门口瞪着周亦安,可能是太生气了,完全没有看见身后的陆昭西,径直问道,“听说你要辞职?” “妈!妈!进屋说,进屋说!”周亦安赶紧打断,想要上前让一步,让妈妈看见陆昭西还在身后。也不知道是妈妈单腿站不稳还是因为什么,手臂紧紧被她拽着,他也不好乱动。 “进什么屋,你不要觉得可以沾小陆的光,咱们家没这传统!”周妈妈继续说,她就觉得周亦安最近很不正常,趁着儿子下楼的功夫,直接去问了叶芯,才知道周亦安居然要辞去法院的工作。 “阿姨,阿姨~!”陆昭西赶紧开口打断,踮起脚尖晃了晃手,好让阿姨能看见自己,“我出差回来啦!” “呦~!小陆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我……”这下周妈妈倒是自己闹了个大红脸,边说话边单腿往屋里蹦,让开门口,好让他们进来。本来是想教训儿子几句,不要认为陆昭西家里有钱就可以不努力了,没想到当事人就在跟前,只在心中盘算,等陆昭西回去了再仔细盘问周亦安辞职是怎么回事! “没事儿,没事儿。”陆昭西怎么能让长辈给自己道歉呐,赶紧一手推着周亦安,一手拖着箱子进了屋。 “出差顺利吗?”周妈妈笑着问,拉着手仔细打量了陆昭西几眼,发现这孩子没什么变化,这才注意到陆昭西拖进来的大箱子,“这是?” “挺顺利的。”陆昭西一边回话,一边将箱子打横放在客厅里,直接打开,笑着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这是给您带的土特产,火腿,腊肉还有一些当地的名小吃!” “哎呦~,这怎么整了这么大一箱子!”周妈妈看着自己儿子,就看见周亦安也一副惊讶的表情,好像也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顺手买的,吃不完您送亲戚也是一样的!”陆昭西这次出差,心情不好,正好身上有老陆的信用卡,不仅给周亦安家买了一大堆特产,他自己家也买了一堆,回来就让人将东西和账单一并送回父母家。 这些统统都算在老陆账上,也不知道老陆回家看见会不会生气,他想象着父亲看见家里堆了一堆东西的表情就觉得开心。 “妈,西西还没吃晚饭呢!我去给他煮碗面。”周亦安看着一地的礼物,想笑又怕挨骂,想起陆昭西还饿着肚子,刚才还陪着自己难受了半天。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呀!别煮面,冰箱里有饺子。”周妈妈赶紧交代,笑着对陆昭西说,“我是北方人,嫁到这里来的,所以家里常备着饺子。” “好!”周亦安答应着就要去厨房烧水,他听着客厅里的两个人聊天,一个在说出差的见闻,讲着这些土特产的来历和吃法,一个不停的答应着,心里莫名的就觉得放松了不少。 “哎~,对了,周亦安,你的手机呐?”周妈妈突然想起来,刚才找周亦安的时候打他电话没人接,手机铃声也没响。 “呦!我忘了,是不是放车里了!”周亦安刚烧上水走出厨房,本来是想参与一下他们的分享活动,这又慌慌忙忙的要去车里拿手机,要是错过什么工作电话就不好了! “慢点儿,别着急!”陆昭西赶紧开口劝阻,他笑着摇头,又回头继续和周阿姨分享着出差看到的风土人情。 等周亦安拿到了手机,除了陆昭西发的讯息和妈妈打的电话,果然还有一些工作电话和信息,他站在门外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积压的案件太多了,想要顺利辞职,就要把这些工作都处理好才行,等他一进屋,饺子已经端上了桌。 “又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吧!小陆都把饺子下好了,就等你呐!”周妈妈笑着摇头,这样怎么辞职,也不知道儿子是怎么想的?又开口埋怨了儿子几句,“等你下饺子,黄花菜都凉了!” “呀!对不起,对不起。”周亦安拍了拍脑门,刚才太投入了,又把这事忘了。 “快来,快来!”陆昭西已经坐在桌子旁边半天了,他向周亦安招招手,“过来陪我吃一点儿!” 周妈妈看着儿子坐在陆昭西旁边,俩人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天太晚了,她就不吃饺子了,自己拄着拐杖进了周亦安的房间,拿出一身洗好的新衣服,整整齐齐的放在陆昭西旁边的空椅子上。 “小陆呀!今天太晚了,你就在这里凑合一宿,好好休息一下!”周妈妈看了一眼儿子微红的脸,又笑着开口,“我就先回屋了。” “晚安,阿姨,您也早点儿休息!”陆昭西看了一眼周亦安,示意坐在旁边的人赶紧起身扶着妈妈回屋,周亦安赶紧起身。 “不用你,你陪着小陆,一会儿吃完了赶紧休息。”说着话,摆了摆手,自己回房去了。 陆昭西洗好澡换好衣服,坐在周亦安床头的矮脚书柜上,他看着周亦安的书柜出神,来这里几次了,他都没有注意到周亦安书柜里的书竟然都是法典和相关的法律专业书籍,他叹了一口气,随手拿了一本翻了起来。 这书还真是晦涩难懂,陆昭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心里默默想着,光是背诵这些法律条文都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 “别看了,光线不好!”周亦安洗完澡,一进屋看见陆昭西眯着眼睛,捧着书打瞌睡,从他手里抽出书,放在一边,催着他躺好,随手关了灯,自己也躺在他旁边,想了想又将他搂在怀里,抱着陆昭西让今天的周亦安觉得特别踏实。 第58章 深秋,夜凉如水,月色却很好。 周亦安完全没有睡意,他看着月光透过白色窗帘照在陆昭西的脸上,怀里的人也没有睡着,虽然闭着眼睛,却能看见眼珠在眼皮下滴溜溜的乱转,他忍不住去摸这人的睫毛和眉眼。 “不困吗?怎么还不睡?” “嗯!有些睡不着。”嘴里呢喃着,陆昭西伸出左胳膊搂住周亦安的脖颈,让他枕在自己肩膀上,他在想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怎么了?要我开灯吗?” “不用!”陆昭西睁开眼睛,用右手去抚摸身边人脖颈上戒指,借着月色,仔细看了看那刻着自己名字的小铭牌,“今天晚上,你害怕嘛?面对那个当事人的时候!” “不,只是有些紧张,”周亦安回想着晚上的事情,今天和那天想打架的心情又不同,那天晚上确实很冲动的想打一架,豁出去大不了被开除,今天不一样,很冷静,也不想打架,只想赶紧将人吓走,“只是当他提起你的时候,很担心,怕他真的去堵你!” “哈哈~,不用担心,你要相信我,这种小混混,我一个可以打三个!”陆昭西有些想笑了,自己常年运动,打架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我也没有单位拘束着,想打他就打他。” “那打架还是不好的!”周亦安笑着说,“你不是说,‘在这儿,不用我说话,多的是人肯为我办事!’吗?怎么还要你亲自动手呐!” “你没看过电影嘛?电影里的人不是都这么说?”陆昭西笑了。 “那你的演技很优秀啊~。”周亦安开着玩笑,“把我都唬住了,我还在回忆有没有惹你生气的地方,要是你找人办我,我可没有办法。不会打架呀!怎么办?” “哈哈~,那就别惹我生气,自然没人打你。”陆昭西笑看着周亦安的眼睛,怎么会生气,喜欢都喜欢不过来呐,“我们家可都是正经生意!再说了,你看老陆,像是仗势欺人的人嘛!从小到大被他管着,别说欺负人了,就是坏人,我都没见过几个!” “你平时叫叔叔就叫‘老陆’呀?”真的很羡慕陆昭西和父亲的关系,周亦安有点儿想师父了,那天把他气的也不轻。 “啊~?”他是一时失口,平时都是很尊敬父亲的,只有在父亲惹到自己的时候,才会称呼他‘老陆’,好在爸爸也不计较,今天倒是在周亦安这里漏了馅,“没有,昵称,昵称!” “怎么?和叔叔生气啦?”周亦安听见这话,就知道肯定是陆总哪里让西西感觉到不舒服了。 “亦安哥哥~,”陆昭西开口撒娇,手指在周亦安胸口画着圈,装着委屈,“也不算生气吧!就是有一点儿委屈。” “嗯~?”这怎么还撒上娇了,周亦安觉得好笑,抬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将他作乱的手握在手中,才开口说,“告诉哥哥,哥哥改天替你出气!” “怎么?你还敢找我爸爸的麻烦?”陆昭西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来,想着周亦安要是拿出今天的架势去找爸爸,那周亦安一定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哪敢呀!就是带上几瓶好酒,去劝劝叔叔,让他不要和你一般见识!”周亦安憋不住笑出了声,他又不傻,怎么会得罪未来的准父亲,他也坐起来,移到陆昭西身边。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错了事情?”陆昭西真的有些生气了,扭头面对着周亦安,“你怎么回事,也不向着我说话!” “那和长辈在一起,难道还要长辈低头吗?咱们撒撒娇,事情不就过去啦?”周亦安想起了师父,改天去和师父撒个娇,把那天的事情圆过去!“你爸爸高兴,你也高兴,咱们都高兴!” “我现在可高兴不起来啦!”陆昭西当然不要周亦安和人起冲突,他又搂住面前人的脖子,说着今天的遭遇。“只是我现在成了无业游民,今天被老陆踢出局了。” “安星医院的事情结束了?” “我过两天去交接一下就行!”陆昭西睁着大眼睛,借着这月光看向周亦安的的眼睛,“你要想办法也让我快乐一下!” “等两天,我到律所工作,他们已经答应给我很多私人时间了!工资也翻了三番。”周亦安想起那天从童瑞家出来,就被律所的人事约去见面的事,他们开出的条件真的很诱人,尤其是会有很多私人时间这一点。 “嗯。”陆昭西注意到周亦安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光,他就知道晚上的猜测是对的,可是这件事儿,除了让他自己想通,即使是自己也不能干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轻笑着开口,“那我让你快乐一下!” 说着话,去吻周亦安的眼睛。 亲了一会,就被周亦安笑着打断,他描摹着陆昭西的眉眼,遗憾的说,“今天不行,老房子隔音不好。” “你这家伙,每天都在想什么!”陆昭西笑的像只小狐狸,伸出手指去摩挲周亦安的唇,“你应该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很快乐啦!” “好~,那我亲你一下,你也要很快乐呀~!”周亦安投桃报李的去吻陆昭西的唇,含笑的眼睛亮晶晶的,出其不意的伸手拉开窗帘,又抱着陆昭西坐好,一起看着月亮,在陆昭西耳边轻轻说,“今晚的月色很美,风也温柔。” 陆昭西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摇晃的树影,不禁在心中轻笑,又伸出手臂,勾着周亦安的脖颈,凑上去在他耳边轻声回应,“我也爱你~” 第二天一早,陆昭西醒的的比平时更早一些,睁开眼睛就看见周亦安枕着手掌侧躺着,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嘴角还微微勾起。他心中愉悦,张开双臂钻入枕边人的怀抱,闭着眼睛轻声问,“怎么醒的这样早?还是一晚上没睡呀?” “刚刚醒。”周亦安伸手轻轻拍着怀里人的后背,“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嗯^嗯~,睡不着了!”陆昭西拒绝了,又仰头看着周亦安的脸,“咱们出去晨跑吧!顺便买早饭,你上次带给我的包子挺好吃的。” “好!”周亦安答应着,抱着心上人的手臂微微用力,翻了个身,让陆昭西稳稳地趴在自己身上。 陆昭西闭着眼将人搂的更紧了,侧耳去听周亦安强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的呼吸。又过了一会,两个人才恋恋不舍的起床,出门去了。 第59章 等周亦安和陆昭西买了早餐回来,周妈妈收拾了一大包东西放在茶几上。 “哎呦~,周老师,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呀?还收拾了这么多东西出来?”周亦安把早饭放在餐桌上,一边和妈妈说话,又去看那一包东西是什么,陆昭西也很好奇探着头在后面看。 “醒了,就睡不着了,这是小陆拿来的特产,咱们也吃不完,我想着给你师父拿一点。”然后又对陆昭西说,“小陆呀,你不知道,亦安受了方厅长不少照顾呐,一进法院就跟着他师父,这些年了……” “阿姨,我应该给师父单独准备一份才是。”陆昭西看着周亦安笑,“要不然咱们什么时候请师父吃顿饭!” “再说吧!”周亦安想着现在还在和师父闹别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师父和好,挠了挠头,“我去拿筷子,一会儿要迟到了。” “小陆啊!你跟阿姨说说,亦安他为什么要辞职啊?”周妈妈看见儿子进了厨房,有些犹豫的问陆昭西。 “嘘~”陆昭西看了一眼周亦安,对周妈妈比了一个手势,“阿姨,放心放心,没事的,没事的,您要相信他!” “嗯,好,好!”周妈妈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小陆这样说,也能放下一半心了。 吃完饭,周亦安先走一步去上班了,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一包礼物被周亦安忘在家中,并没有带走。陆昭西又和周妈妈聊了一会,问了拆石膏的具体日期,也回了自己家。 今天的午饭时间,周亦安并不是很积极,他估算着时间,想着工作狂师父去了食堂,才去吃饭。果然,师父还坐在老位置上,只是看上去胃口有些不好。周亦安倒有些犹豫了,他有些不确定了,这件事可能不是撒撒娇就能过去的。 “师父~,吃饭呢?”周亦安还是走了过去,坐在方远对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用愉悦的口气和师父打招呼。 “嗯!”方远连头都没抬,“今天没有鸡腿,也没有酸奶!” “哈~,师父,我有,我的给您。”周亦安将自己盘子里的鸡腿,放进方远碗里。 方远将那条鸡腿又夹回给周亦安,“我可不用长个!” 周亦安又有些难受了,怎么就闹成这样,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又有些不确定了。 “有事儿?”方远抬头看向周亦安,虽说今天自己语气不好,其实他已经和周亦安的直属领导去找过张院长了,想让院长出面,去当事人家调解一下,这件事情其实不应该全怪周亦安。 “想请师傅您喝顿酒!”周亦安想起了师父常去的那间酒吧,是个聊天的好去处。 “怎么?小陆把你甩了?”方远皱着眉头看着周亦安,想起之前说过的关于分手的话。 “嗯~?没有没有!”周亦安连忙否认,突然想起自己说过,要是被陆昭西骗了就请师父喝一顿酒,然后让师父把喝醉的自己丢在酒店的那番话,赶紧讪笑着否认,“那件事情已经结束了,陆昭西不用再管医院的事儿了!” “那喝什么酒?”方远又低头开始吃饭,突然说,“想通了?不辞职了?” 周亦安一时沉默,心中也不知道是委屈不舍还是犹豫难过,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要是辞职了,去当律师,别说是喝酒了,就是一起吃饭,都不可以!”方远决定再加一把柴,他心里清楚,周亦安要是因为这件事情离开法院,那他就会被打趴下,就算去当律师,也不会长久。 “师父!” “别叫师父,你要是想不通,就继续好好想想!”方远突然没有了胃口,端着吃了一半的餐盘离开,他实在舍不得周亦安离开,可是该说的也说了,该活动的也去活动了,要是他还想不通,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下午的工作量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而有所减少,周亦安已经和自己搭班的苏苏和巍巍说过了,哪怕加班加点也要把工作做完,他的助手们也很无奈,心中舍不得这个同事兼好朋友,又没有更好的理由可以留下他。 陆昭西被紧急召回了父母家,一进门衣服还没换好,就迎来了妈妈目光的洗礼。 “怎么了,妈?”陆昭西看着妈妈对着自己笑的不怀好意,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为。 “嗯,工作结束了,也不说回来陪陪妈妈,一天天的不见人!”陆妈妈秦女士拿过陆昭西的衣服,放进衣柜,笑着调侃,“就顾着谈恋爱啦~!” “妈!”陆昭西一时语塞,周亦安最近心情不好,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爸爸最近不是天天在家陪你嘛!” “别提你爸,回家吃了饭就进书房,工作多的呀!”秦女士拉着儿子坐在沙发上,“你买了这么多特产,也不知道自己拿回来,还要拜托林特助,就那么忙啊?” “爸看见什么反应?这些都是爸爸付的账。” “你爸只是笑了一下,问了我一句‘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然后就进书房了!”秦女士叹了一口气,“你搞那么一大堆,厨房都快堆不下了,你最近得常回来,陪我吃饭!” “有时间,有时间!”陆昭西有些心不在焉,没想到老陆一点儿别的反应也没有,要不要再想想办法气气他! “西西~,你偏心呀!”秦女士发现儿子走神了,笑着提起另一件事。 “什么?”陆昭西倒是一头雾水,除了昨天去周亦安家,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呀! “你都带你爸爸去见小周了,什么时候也带来让妈妈看看?” “嗨!那是碰见了。”看来老陆是和妈妈通过气了,又有一些紧张,“爸回来是怎么说的?” “他回来还挺高兴的,和我炫耀了好几天呐!说你那朋友可英俊了,把我羡慕坏了!”秦女士语气酸溜溜的,“不过,我也报复回来了,我把手机里你们的照片给他看了,他可嫉妒了,又板着脸不好意思要我传给他,自己生了半天气。” “哈哈~,爸爸怎么像个老小孩一样!”陆昭西无法想象老陆当时的表情,不过还是妈妈有办法,怪不得能管老陆一辈子。 “西西~,趁着你休假,尽快把小周带回来给我看看!”秦女士趁机又提出了自己的小要求。 “我想想。”陆昭西在考虑,只是不知道周亦安最近有没有心情。 他看着自己妈妈,感觉好久没有看见妈妈的笑容了,确实也该趁着这段休假的时间好好陪陪父母了。 第60章 别人的假期怎么样,陆昭西不知道,他的这个假期过得比上班时还要忙碌,本来还想好好陪一陪周亦安,结果,每天都有看不完的报表,做不完的计划书,连陪周妈妈去拆石膏都是抽空去的。 有时候,陆昭西都觉得这是老陆的阴谋,回了一趟家就被甩了一大堆文件,现在的他连吃饭都要抱着电脑。 周亦安的情况和陆昭西也差不多,辞职信也递交上去很久了,结果就是没有结果,然后案子还越来越多,本来想加班加点做完也就算了,工作日的晚上和周末都豁出去了,然后就发现根本做不完,见不完的当事人,开不完的庭,还有永远没完的结案报告。 周六,陆昭西也抱着自己的笔记本陪周亦安一起在法院加班。他在写下一个项目的计划书,周亦安在写结案报告,两个人八点多就到了周亦安的办公室,忙了一早上快十点半了,连话都没说几句。 “周亦安,我这儿快完事了,你还要多长时间?”陆昭西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坐的时间太长了,身体都僵了。 “还要一会儿。”周亦安头都没抬,他要赶紧完成这件案子,下午他可不想再加班了,明天也想好好约个会。 “嗯,我说,你那两个同事不用加班啊?”陆昭西坐在巍巍的工位上,能进周亦安的办公室工作,可能就是作为家属的一点点小特权吧,但也要注意,关于案件的一切,陆昭西都是不能看的。 “如果不开庭的话,他们一般不用加班,文书工作也可以回家做,我这个是特殊案件,不能带走,必须要在工作电脑上完成。”周亦安很羡慕巍巍和苏苏,他们两个恋爱谈的很好,工作时可以在一起,下班约会,时间也很好统一。 “我去卫生间。”陆昭西合上电脑,工作告一段落,已经开始期待下午的约会了,他看着正工作的周亦安笑了笑,这个人认真的样子也很迷人,起身先走到周亦安身边,揉了揉他的脸,才出门去了。 周亦安笑看着陆昭西出门,又摸了摸自己被揉红的脸,才又开始认真工作,等他工作完成后才再次抬头,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这陆昭西怎么一去不回头了?关了电脑站起身去找人。 “哥哥跟你说啊,这道题没那么难,你仔细看看题目,回忆一下有没有做过类似的题,再想想有没有可以套用的公式,这些题目本质都是一样的,题面很多都是迷惑人的。” “好,小陆哥哥,我再想想。”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看来是被题目难住了。 路过师父办公室,周亦安听到熟悉的声音传出来,他听说师父最近又遇到了大案子,没想到加班还要带着方可莉一起,只是陆昭西怎么会在这里陪孩子?门没关,他伸手敲敲门,径直走了进去。 “你爸爸嘞?”周亦安凑近看了看方可莉作业本,师父没在这里,只有陆昭西坐在小女孩旁边看着他笑,他问完话也朝陆昭西露出一个笑脸。 “被叫走了!”方可莉头都没抬的说,又伸手去拽了拽陆昭西的手,“小陆哥哥,那你看这道题,我以前也没见过!” 周亦安就站在一边看着陆昭西讲题,他估计陆昭西是上完洗手间出来,然后被师父抓了壮丁,听说最近孩子们的作业越来越难了,对于天天和案子打交道的师父来说,这些数学题可能是挺麻烦的。 没一会儿,方远回了办公室,先对着陆昭西点了点头,笑着开口道谢,“小陆呀,麻烦你了,方可莉没给你添麻烦吧?” 然后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周亦安,也点了一下头,嘴里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周亦安一脸尴尬,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他辞职信已经交上去了,只好叫了一声师父,站在原地。 “没有,没有。”陆昭西看着方远的这个态度,就知道这是还在生周亦安的气,他笑着摸摸小女孩的头,然后才说,“她可聪明了,题目稍微讲一下就会了。” “爸爸!下午还要加班吗?”方可莉皱着眉头,嘟着嘴,看着自己爸爸,那眼睛里满是质问,“你说带我去游乐园,到底什么时候去?” “爸爸下午还要工作,下个礼拜去吧!”方远赶紧哄着女儿,最近家里老婆生气了,带孩子这个艰巨的任务他已经承担很久了,小乐也是说到做到,说不管孩子还真就不管了,他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 “那我要玩游戏!”方可莉讲着条件,“我的世界。” “不行,你的世界就是写作业!”方远看着这些作业就头疼,可是孩子的作业不写完肯定是不行的。 “师父~,要不……”周亦安可算逮着机会开口了,可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 “要不什么要不!你的案子都忙完了?”方远也知道最近周亦安的案子特别多,这也是他和周亦安的直属领导那个老狐狸的计谋之一,让安子忙起来,没工夫想别的,“再说,你那一点儿时间,不用回家陪陪你妈?” 又指了指陆昭西,“就算你妈妈有自己的活动,小陆等了你这么久,你就干晾着别人?” “没有,没有,师父,我也是借个地方加班而已。”陆昭西赶紧开口,他可不想让周亦安再受委屈了,虽然说师父是好意,可是陆昭西也不想听。 周亦安朝陆昭西扬了扬嘴角,还没等他说话,就被方远拽住了胳膊,向门口推去,又出声催促着陆昭西,“小陆,快快,快带他走。” “那作业……”陆昭西看着拽住自己的小姑娘,那眼神里尽是不舍,好像也想和他们一起走。 “什么作业不作业的,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事情当然要自己完成。”方远觉得已经耽误陆昭西的时间了,不好再为自己的私事耽误别人,况且徒弟最近受的委屈可能也要麻烦陆昭西好好开导。他又过来也拉着陆昭西,将他和周亦安一起推出门去,嘴里还一直叨叨,“快走,快走……” 看着还有些舍不得的周亦安,陆昭西笑了笑,这是快化冰了,他也不犹豫,拉着周亦安回去收拾东西,师父说的对,自己的事情当然要自己完成。 第61章 午饭就在法院食堂解决了,陆昭西发现周亦安过于平静,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周亦安才会长时间的沉默,吃饭的空档,陆昭西订了两张电影票。 周末的电影院,来来往往的人,情侣偏多,电影不错,挺可乐的,从电影院出来,已经三点半了,俩人直接回了陆昭西家。 刚进门,陆昭西就吻了上去,一手松着周亦安的领带,一手搂着周亦安的腰,这段时间根本就没好好相处过,难得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别着急,别着急,等等,等等。”周亦安一边回应着,一边想让陆昭西慢一点,看着脚下别摔跤。 “等不了!”陆昭西搂的更紧了,拥着周亦安就往卧室走。 “西西~,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秦女士在厨房听见声音,正在疑惑,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不是应该去约会吗! “妈~?”陆昭西赶紧松开搂着周亦安的手,顺手将周亦安的领带归位,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您怎么来了?” “彭阿姨不是回家了吗?我来给你送东西!”她一边说话,一边将东西放进冰箱,才走出来,一眼就看见照片里的那个人,果然一身正气,就是身上的西装怎么有点儿皱,发觉自己有些愣怔,赶紧收回打量的目光,先打招呼,“小周啊!” “阿,阿姨!”周亦安自己松了松领带,悄悄看了一眼陆昭西,刚才一下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实在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见陆昭西的妈妈,有些不知所措,他身上还穿着工作制服,也没好好准备礼物,这也太巧了! “妈,这是周亦安。”陆昭西赶紧介绍,现在这种情形是有点儿尴尬,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听到,又去观察周亦安,发现除了脸有点红以外,衣服也还算平整,“您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再来?” “啊~,平时也不打电话呀!你下午什么时候在过家?”秦女士瞥了一眼自己儿子,这才发现他们俩脸红的不太正常,又想起刚才听见的凌乱的脚步声,一下就明白了,赶紧回身去拿自己的东西,“东西都给你放好了,我就先走了!” “阿姨,晚上一起吃饭吧!”周亦安赶紧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这第一次见面不说要留个好印象,起码不能太差劲才行。 “你会做饭啊?”陆昭西笑着戳穿周亦安,他现在倒是不怕了,这不正好说明他们感情好嘛! “你做,我给你打下手!”周亦安拉了拉身边人的手。 陆昭西笑着拉住周亦安的手,回头朝妈妈眨了眨眼睛,“牛排?再来点沙拉,家里还有法棍!” “行,吃什么都行!”秦女士越看越高兴,这个小周法官是比自己儿子还要英俊一些,个子也很高,“给你买了樱桃,在冰箱里,你先洗了给小周吃!” 算了,算了,不计较了,妈妈偏心就偏心一点儿吧!反正对周亦安好,就是对自己好了。陆昭西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拉着周亦安进屋,换了衣服,舒舒服服的将牛排拿出来复温,洗好樱桃,三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聊天一边吃樱桃。 “小周啊,你妈妈腿好了嘛?”秦女士之前听丈夫提过,只是大家还没有见过面,不好上门拜访。 “好了,好了,前几天还多亏了西西,帮我带我妈妈去医院拆石膏。”周亦安有些紧张,正襟危坐,手里捏着一枚樱桃,半天也没放进嘴里。 “那也要小心。”秦女士看了一眼一边旁若无人吃着樱桃的陆昭西,拆石膏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周亦安工作太忙了,西西有时间帮着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那也要多注意,还是要好好休养。” “嗯,是,不过这两天,她和老朋友买了游轮票出去旅游了。”周亦安想起妈妈当时掏出船票的样子就想笑,应该是在家闷得太久了,“我劝她,她还不听,说是船上也走不了多少路。” 陆昭西知道这件事,旅游信息还是他帮忙查的,本来他是想帮着将旅费一起出了的,但是被拒绝了。周妈妈说自己的退休金完全够用,根本不要他们多操心。 “出去散散心也挺好的。”秦女士又看向陆昭西,有些遗憾的说,“咱们一家也很久没有一起出去旅行了。” “哪有时间?你那天叫我回家是陷阱吧!”陆昭西又丢了一颗樱桃进嘴里,“爸爸还说让我放假,我现在是打白工,连工资都没有了!” “呵呵~,我哪知道啊!你爸也是临时起意。”秦女士又笑着看向周亦安,“小周啊,你明天不上班吧!要不咱们明天也去周边走走!” “妈!老陆没工作啊,明天?”陆昭西有些惊讶,爸爸这种工作狂怎么可能会放下工作出去玩? “可以没有~,咱们好久没有家庭日了。”秦女士还是笑看着周亦安,要是明天能一起出游,那也不错。 “好啊!阿姨明天想去哪?我们明早去接您。”周亦安本来也想着明天和陆昭西去周边转转,没有什么比自然风景更能放松心情的了。 “游乐园怎么样?”秦女士看着陆昭西笑,“就是你们上次去的那家!” “妈~!”陆昭西脸红了。 “好啊!阿姨,不过那家游乐园很小,玩的项目不多,咱们去另一家,项目多。”周亦安看着陆昭西微红的脸,没想到他介绍自己居然和自己用的是同一张照片,“明天早上,我们早点去接您和叔叔。” “不用,不用,你一会儿把地址发给我们就行了,我们自己去,省的要是天太晚了你们还得送,耽误你礼拜一的工作就不好了。”秦女士说着话掏出自己的手机,“咱们加个微信。” “好,我扫您!”周亦安赶紧放下手里的樱桃,掏出手机加了联系方式,陆昭西的性格这么好,是有原因的,真是和他妈妈一模一样。 晚饭后,三个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天,秦女士才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这个小周法官不仅人长的英俊,没想到聊起天来也很有意思,就是有点儿太紧张,不过等熟悉了应该就会好了。 “妈,你到家了,让司机给我打个电话!”陆昭西送妈妈出门的时候嘱咐,“明天别准备太多东西,中午去游乐园的餐厅吃饭就好,您也别太累了。” “好,你放心吧!你们也早点休息!”秦女士拍了拍儿子的手,又看了一眼忙着收拾客厅的周亦安,小声说,“小周看着是比照片上帅的多!” 陆昭西笑着看母亲离去,关好门回家,看着还在忙碌着准备东西的周亦安,他有些期待明天的家庭日了。 第62章 第二天一早,虽然秦女士说了不要他们去接,可是周亦安还是起了个大早,叫上陆昭西一起出门,不用接,可是也要和叔叔阿姨一起开车去比较安心。 “不用专门跑一趟的!”陆昭西坐在副驾驶上,他还很困,闭目养神,又想和周亦安聊天。 “那还是跑一趟的好,”周亦安有心逗陆昭西开心,“万一要是走错了地方,起码咱们也在一起。” “你呀,真是有意思。”陆昭西弯起嘴角,“他们迷路了,那咱们就兵分两路,各自约会,不是也挺好的!” “那不是还是要留一个好印象吗!昨天那么突然,我都没准备礼物!”周亦安有些遗憾的拍了拍方向盘,突然有些懊悔,昨天的表现是不是不太好。 “哪用特别准备什么礼物,你上次送的披肩不就挺好,我妈妈还夸你品味好呐!”陆昭西闭着眼睛夸奖着周亦安,那条高山羊绒披肩真的不错,不过就不太像是周亦安能选的礼物。 “嗯!就是可惜没能当面送给阿姨!”说起这件事儿,周亦安也觉得遗憾,本来那次生日应该是第一次见家长才对。 “哎,那披肩是谁帮你挑的?”陆昭西出其不意的问。 “我闺蜜呀!” “什么闺蜜?你还有闺蜜呐!”陆昭西睁开眼睛,看向周亦安,小声嘟囔了一声,“闺蜜,还糖水炖王八呐!” “什么,你说什么?”周亦安没听清陆昭西小声嘟囔的话,专门又问了一遍,本能的觉得不是好话,提升了警惕,暗暗提醒自己,说话要谨慎啊,周亦安! “我没说什么啊!”陆昭西先否认了自己小声说的话,继续追问这个‘闺蜜’,“我就是问你闺蜜是谁呀?” “同事啊!上次那个歌剧的票,就是她让给咱们的。”想了想,周亦安又把具体信息都说了出来,“也是法官,叫钟媛媛,马上就结婚了,和未婚夫感情很好的。” “噢!”陆昭西在心里暗暗想着,原来那倒霉的歌剧票就是这个闺蜜搞来的呀!有机会见了面,可要好好聊聊。 “哎呦,西西呀!你可真是小醋精。”周亦安将车停在路边,伸手掐了掐陆昭西因为生气而有些微鼓的脸颊,又亲了亲他,才又开车上路。 等到了陆昭西父母家,天还没有全亮,周亦安看着面前的‘庄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之前在陆昭西的小别墅里,还没有这样的真情实感,如今才觉得师父说的是对的,不努力上进恐怕有些说不过去。 “怎么?小周法官害怕啦?”陆昭西开着玩笑,他明显感觉到了周亦安的紧张,也在庆幸,没有一开始就领人回家,这样慢慢碰见,挺好的。 “嗯~,有一点儿。”周亦安坦诚了自己的心情,相处这么久了,相互之间想什么都是一清二楚的,没有必要隐瞒什么。 “就是好看而已,住着还没有咱们那舒服呐!”陆昭西在心里轻叹,父母当时做生意都要讲排场,现在就不用了,哪里舒服住哪里就挺好的。 等进了房间,陆氏夫妻已经在大厅等着了,看见他们进来,秦女士赶紧拉着周亦安说话。 “小周啊。吃早饭了嘛?” “没那!”陆昭西抢先回答,“他非要过来,说是怕咱们走岔了路,还说要迷路一起迷路,起码一家人都在一起!” “你看,小周就是比你想的周到!”陆正善点着儿子,“家庭日,不管在哪过,大家都要在一起才对!” “好你个老陆,一早上就这么偏心呀!”陆昭西扁扁嘴,果然周亦安说的是对的,和长辈们撒撒娇,他们高兴,大家才能一起高兴。 “不偏心,不偏心,你爱吃的都准备好了,咱们吃了早饭再出发。”秦女士赶紧拉着陆昭西往餐厅走,又回身朝丈夫眨眨眼睛。 本来是要坐两辆车的,后来在秦女士的坚持下,四个人都坐在陆昭西车里,让司机开车跟在后面。 “妈!周亦安说副驾驶是女士专座,你怎么非要坐后面呐?”陆昭西坐在副驾驶扭头和妈妈聊天。 “我当然要和你爸爸坐在一起。”秦女士挽着陆正善的胳膊,看着自己丈夫说,“对吧!” 陆正善笑看着妻子点点头,又对陆昭西说,“你快坐好,别影响小周开车!” “切~,后座也要系好安全带!”陆昭西笑看着父母,提醒了一句,坐正了身体,侧头看了一眼看似专心开车,实际在偷笑的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腿,轻笑一声,才目视前方。 周末的游乐场,越大人越多!几乎所有的项目都要排队,陆昭西来了这里好像放飞了自我,和父母一起拍了几张照片就拉着周亦安去尝试所有危险项目,周亦安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害怕嘛?”陆昭西和周亦安并排坐在跳楼机上,他握着周亦安的手,感觉这只手正在微微发抖,手心还有一层汗,“你恐高啊?” “不恐高,但是有点儿害怕!”周亦安深吸一口气,项目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好像等待处刑的犯人一样,腿都有些伸不直了。 “没关系,没关系,一会儿你闭上眼睛,拉着我的胳膊!”陆昭西笑看着身边的人,这种看似危险实则刺激的游戏是发泄情绪的最好方法,“蹦极啊,跳伞什么的比这刺激多了?” “你都玩过啊?”周亦安扭头看向陆昭西,连虫子都害怕的人,居然这么喜欢惊险游戏。 “差不多吧!”陆昭西心里想着,何止这些,滑翔伞,直升机跳伞这些,他什么没试过! 机器在这时启动了,除了忽如其来的上升感,陆昭西感胳膊被人拉住,扭头去看,周亦安果然闭着眼睛挽着自己的胳膊,心里得意极了,以后要是被惹生气了,就缠着他去跳伞! 基本上所有的惊险项目都玩了一遍,太阳也快落山了,四个人来到约好了见面的摩天轮,也许是天有些晚了,反而摩天轮排队的人不多,四人还是分头行动。 陆氏夫妇坐在紧跟着儿子们的下一个车厢里,秦女士靠在自己丈夫的肩膀上,看着前面的儿子,快到顶端的时候,秦女士指着陆昭西对丈夫说:“老陆,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什么?”陆正善眯了眯眼睛,仔细看了看,“好像是在接吻?!”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一个传说,在摩天轮的最高处接吻,就会幸福一辈子!”秦女士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丈夫。 “嗨!咱们都多大岁数了!”陆正善笑着摇了摇头。 “哼!”秦女士有些不高兴,扭头目视前方,“一点儿没情趣!” 等到自己这辆车厢升到最高处时,秦女士还在生气,突然感觉面前一暗,丈夫的唇就这么贴了上来,这时太阳正好落山。 第63章 今天的阳光很好,周亦安坐在办公桌前,一脸严肃的发呆,苏苏和巍巍一脸担心的看着小周法官,还在偷偷用眼神互相交流,商量着如何能让这个合作伙伴留下来安心工作。 其实,严肃只是周亦安的伪装,他心里正想着刚过去的周末,陆昭西的父母真是令人羡慕,要是能和西西也这样过完一辈子就好了。昨天的第一个危险项目跳楼机是挺令人害怕的,可是当他熟悉了以后就发现,这些游乐场的项目其实都是纸老虎,但是他都表现的很害怕。 他发现,只要他有一点儿害怕,靠着他的西西时,西西好像都很高兴的会去牵他的手,他很享受这种照顾与安抚,可以依靠别人的感觉原来可以这么好。想着想着,周亦安就要憋不住笑了,只好低头趴在桌子上,让他这两个喜欢八卦的伙伴们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安哥!趁热昂~。”苏苏抱着一大堆文件,‘duang~’的一声砸在了周亦安的办公桌上。 “这些又是新案子?”周亦安有些无奈的看着垒的高高的三堆资料。 “建议你问陈庭去!”苏苏板着脸回复,她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只好在回自己工位前对周亦安扯出一抹假笑。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周亦安是要去找找陈庭,这辞职报告都交了那么久了,不仅没消息,反而案子越来越多,越来越难! 果然,师父说的没错,陈庭真的是一只老狐狸,老奸巨猾就是他的代名词。这个案子真的很有挑战,案情简单,只是一个离婚案,但是时间紧迫,并且成功让周亦安同情心泛滥。 当事人秦玲秦女士罹患肝癌晚期,最多只有六个月的生命,他的丈夫已经失踪五年了,为了女儿和母亲,秦女士必须要在‘走’之前离婚,将自己的财产完全留给她们,让她们没有后顾之忧。 法院,果然是汇集人间悲欢的地方,法官,也是这悲欢的判决人和见证人,一丝一毫也不能松懈。 周亦安手上现在还有十几件案子,他一点儿也不想给别的同事添麻烦,可是陈庭却认为这件案子目前最重要,就连师父也将叶芯暂时调过来帮忙处理这个案件。 兵分两路,苏苏和巍巍负责去调查所有和失踪的丈夫吴刚有关系的人,周亦安和叶芯负责走访调查以及上门工作。 “这两天很累嘛?”陆昭西看着周亦安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发呆,他走过去替这个看上去很疲乏的人捏着肩膀。 “有些心累!”周亦安回手拍了拍左肩膀上的那只手,“跑来跑去的,倒是习惯了!” “怎么?这个案子很麻烦嘛?”陆昭西手上动作不停,他发现周亦安不仅很累,最重要的是好像这一段时间,每天回来,眼角都红红的,心里的悲伤都要通过眼睛溢出来了。 “案情很简单,只是总觉得时间不够。”周亦安回头扯出一抹笑,又握住肩膀上的手,已经捏了一会儿了,再捏下去,西西手该酸了。拉着那手微微使力,他让陆昭西坐在自己腿上,能好好聊聊天也是一种放松。 陆昭西坐好,伸手搂住身下人的脖子,靠在他身上听着周亦安的心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周亦安的心跳都有些慢了。感受到了悲伤,陆昭西有些怀疑了,到底这份工作带给了周亦安什么?如果这么劳心劳力,那好像真辞职了也很好。 “西西,你相信奇迹吗?”周亦安用胳膊搂着陆昭西的腰,诉说着心中的疑问。 “以前是不相信的,命运这种东西当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陆昭西抬头微笑,又摇了摇头,好像在否定之前的想法,“不过,现在倒是有些相信了。” “嗯~?为什么现在会相信呢?”周亦安有些疑惑,伸手拍了拍陆昭西搂着自己的胳膊。 “没什么原因,就是突然发现好像生活中什么都会无缘无故的发生,好的坏的,一下子突然出现,又一下子突然消失。”想着与周亦安的相遇,还有那些以前从不关注的社会新闻,陆昭西又眼睛亮亮的直视着周亦安,“但是,无论是什么事情,老天爷又都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 “嗯~,总会有一线生机!”周亦安看着怀中人那亮晶晶的圆眼睛,在心里期盼西西的话可以成为对秦玲最好的祝福。 “阿姨是不是快回来了?”陆昭西转移了话题,他坐直了身体,胳膊还是搭在周亦安的肩膀上。案子,是总也解决不完的。 “还要几天吧!”周亦安想到妈妈给自己发来的照片就觉得好笑,这回可以说是她们几个老姐妹的退休之旅,一路上照了不少照片,“她们玩的可开心了,还说这回回来,要去温暖的地方旅行,要把年轻时候没去过的地方都走一走!” “好啊!”陆昭西最近还在忙着那些方案,可能过完年他也要去外地一段时间,“那咱们过年可以一起去海南,一起出动,叫老陆出旅费!” 周亦安刮了刮陆昭西的鼻子,“你都多大的人了,我的工资不是都交给你了,咱们请客不可以吗!” “你是不是傻啊?周亦安!”陆昭西眨了眨眼睛,又伸出食指在周亦安眼前晃了晃,“我可不当冤大头,当然要让最有钱的出钱!” “那怎么是冤大头呐?咱们不是一起去嘛。”周亦安有些不赞成,他将那只手握住,拉过来亲了亲。 “你不懂,有钱的出钱,咱们有力的出力,这才公平!”陆昭西笑的欢快,他都打了多长时间白工了,当然要让老陆补回来。 “哈~哈~,你怎么这么机灵呐!”周亦安拿怀里的人没有办法,只好紧了紧胳膊,让陆昭西坐的更稳当一些,他看着怀里人的笑脸,在心里感叹,今天的夜景真不错。 隔了几天,陆昭西正在处理新收到的项目报表,电话突然响了,看到是周亦安的电话,陆昭西一脸惊讶,现在可是上班时间,他赶紧接起电话! “喂!陆昭西,我是叶芯!” “喂,你好!”陆昭西有些怀疑,又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名字,叶芯怎么会用周亦安的电话给自己打电话,心中一紧,“周亦安怎么了?!” “你到xx小区来!周亦安他……”叶芯报了一个地址。 “他怎么了?”陆昭西急切的问,电话那边没了声音,“喂,喂!” 就在陆昭西握着电话的手指都紧张的发白了,电话那边终于响起了周亦安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里还隐隐含着哭腔。 第64章 叶芯看着面前的周亦安和陆昭西通着电话,今天她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抢过周亦安的电话找到陆昭西的电话拨过去。 上门调解,被当事人父母关在家门外,不开门不说,还一直人身攻击。这一对父母真是极品中的精品,不讲理到极致,自己儿子骗婚,争夺女方的婚前财产不算,生意出了事儿,转眼债务丢给妻子,自己装失踪躲起来,现在知道妻子癌症晚期快‘走了’,还在远程指挥着父母争夺这最后的房产。 随着屋里污言秽语不停的传出来,叶芯眼见着周亦安越来越激动,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真是和平时大相径庭。 叶芯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为了钱,不仅自己假失踪装死,还联合自己的父母装腔作势,想要将那可怜的秦玲逼死,为了抢房子,什么缺德事儿都做了,就像今天,明明两个人都躲在家里,可偏偏不开门,还一直说着拱火的话,气的周亦安都开始砸门了。 “你冷静一点!”叶芯费了好大劲儿才拉住住周亦安,房子里的人还在骂骂咧咧,说着要报警的话! “不冷静!”周亦安怒吼出声,气的脸都变了形,屋里的人不开门,他也不能私闯民宅,只好转身下楼。 周亦安站在楼下,又想冲回去,却被叶芯抓住。 “你不要冲动,会被投诉的!”叶芯开口劝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他冷静下来。 “去呀!去投诉!反正我也不干了!”无非就是投诉!又不是没有被投诉过。 “你现在出事了,秦玲怎么办?”叶芯只好出口提醒,当事人现在才是最可怜的。 “最后一个案子,怎么办的这么窝囊呢!”手里的文件包,脱手而出,随着文件包被甩出去,手机也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叶芯捡起手机,周亦安现在这种状态,肯定不能让他开车,只好将手机对着周亦安的脸晃了晃,面容解锁后,直接给陆昭西拨了电话! 这边周亦安正在电话里拒绝陆昭西过来,又被叶芯抢去了电话,“陆先生,你现在要是不忙,还是过来一趟,周亦安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 “嗯!我知道,我马上就过去!”陆昭西在听到周亦安声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合上电脑,起身去取车了,他很明白周亦安的性格,假装坚强也好,还是不愿意在自己面前丢脸也好,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陆昭西都要去接他,“你再说一遍地址!” “我用周亦安的微信给你发一个定位!”叶芯重复了一遍地址,一边拉着周亦安往小区门口走,一边给陆昭西发定位,又交代了一句,“你先按这个地址导航,一会儿我们走到小区门口,我再给你发个定位!” 叶芯也很难过,这种无赖周亦安可能已经遇到无数个了,只是大家都知道这可能是周亦安的最后一个案子,叶芯都能感觉到周亦安浑身上下弥漫出的悲伤。当事人秦玲癌症晚期已经毫无知觉的躺在病床上一段时间了,只希望时间能走的慢一点,给大家多一点希望。 当陆昭西赶到地方的时候,周亦安正坐在马路边的花坛边上发呆,叶芯就站着陪在一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陆先生,”叶芯看见陆昭西停好车走过来,赶紧打着招呼,“你看着他,我先走了。” “好,今天谢谢你啊!”陆昭西看了看还坐在花坛沿上一动不动的周亦安,又看着叶芯,发现她的眼眶也红彤彤的,只好又开口问道,“能和我说一下大概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嘛?” “具体案件我不能提,只能说今天碰上了一家‘流氓’,说话做事都很过分那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那种人!”叶芯组织着措辞,她尽量的不提案件,只说事情,又看了一眼还在难过的周亦安,回头对陆昭西扯出一抹笑容,“我就先走了,法院那边还有很多事情。” “好,好,你路上小心!”陆昭西大概知道了,这是周亦安心中的天平又被打破了平衡,他也顾不得叶芯怎么回去了,只是朝叶芯挥挥手表示告别,急匆匆的走到周亦安身边。 等发现陆昭西坐在自己旁边时,周亦安在心中想着,这个叶芯,怎么这么喜欢联络家属呢?当时叶芯解锁他手机的时候他还在生气,没想到一个电话就拨出去了。当他抢过电话想要告诉西西自己没事儿,可是却没藏好,那隐隐的哽咽声肯定是被听见了。 正想着要怎么解释今天情绪的失控,就听见旁边的陆昭西笑出了声,那声音还挺大,惹的周亦安心中更加憋闷,这又有什么可笑的!当他扭头去看陆昭西正准备质问的时候,不知不觉也被西西的笑脸传染,自己也笑出了声。 “怎么?金豆子越来越不值钱了?”陆昭西趁着周亦安扭头看自己的功夫,用食指托住他的下巴,看着周亦安通红的眼睛,越看越觉得可乐。 “你还笑呐!”周亦安挥挥手,想将这人的手拍开,可却被抓的更牢了,这回直接被人用手捏住了下巴,“放手,放手!” “不放,我一会儿去找个盆,看能接多少金豆子去换钱!”陆昭西就是不撒手,另一只手也趁机去抚摸刚刚疏散过情绪的眼角,那里也红彤彤的,好像被人欺负狠了的样子。 “大庭广众的,这像什么样子!”周亦安皱着眉头,看着往来的车辆。 “那又怎么了?”陆昭西松了捏着他下巴的手,改用双手去捏周亦安通红的脸颊,那里也被气的鼓囊囊的,陆昭西终于明白为什么周亦安总是喜欢捏自己的脸颊了,“又没人认识你,怕什么?” “我还穿着制服呐!”周亦安上下挥挥手,指着自己的衣服,还好已经把胸章卸掉了。 “切~,这过往的人看见这一身衣服绝对不会认为你是公务员!”想着又笑出了声,指着他这一身制服,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家房产中介公司,“大家只会以为,你是房子卖不出去了,在这儿使‘美人计’呐!” 周亦安上下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再看看路边房地产中介公司,果然,里面的销售人员和自己的穿着也差不太多。原本一肚子的委屈加生气,现在好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慢慢都撒了出去! 第65章 刚刚,正准备去约会的人,又接到了医院的通知,秦玲再一次病危了,作为直接负责的法官,周亦安必须要到现场来,陆昭西今天作为小周法官的专属司机,也陪着一起来了医院。 “她已经抢救了很多次了。”周亦安隔着玻璃,看着病房里的秦玲,对站在身旁的陆昭西说。 陆昭西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心里莫名生出一种沉重感,原来除了医生,法官这种职业也要直面生死的嘛?果然没有强大的内心,这种特殊职业是没法胜任的。 “我真的觉得自己没用,怎么一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呢!”周亦安又红了眼眶,从知道自己被投诉的那天起,他就有些害怕,并不是害怕被投诉而要承担的责任,而是害怕因为自己的一时不察而害了别人的一辈子。 当一个人陷入自我否定的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陆昭西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 命运总是无常,但又有它本身运行的规律,有时候,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或是一个行为而改变,可惜陷入迷雾中的人往往看不清前路。 他看了新闻,知道了周亦安被投诉的那件案子,并不怪周亦安。只能说两个情绪都不稳定的人,恰巧凑在一起,促使了悲剧的产生。周亦安只是人,并不是实时监控,更不是神,怎么可能知道这世间所要发生的悲剧,然后去一一阻止?况且,神也不会去阻止悲剧的发生。 命运,说到底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谁又能为别人的人生负一辈子责任?强大如母亲,都不能为孩子的一生负责,何况一个小小的法官。 还好,病床上秦玲又挺过了这一关,周亦安暗自庆幸,同时也觉察到了陆昭西不同以往的沉默,他不由得去打量一番映在玻璃里的身边人。 在周亦安心中,陆昭西一直是一个善良开朗的人,这种沉重的沉默不应该出现在陆昭西身上。 看来责任感太强,有时候不一定会是好事,陆昭西透过玻璃的反射,早就注意到了周亦安打量自己的目光,那目光里含着隐忍,不舍和自责,居然还有心疼。这傻子肯定又在胡思乱想,这是觉得他又拖累别人了。 “责任感太强,看来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陆昭西轻笑着开口,他的声音很低,但他知道身边的周亦安一定能听到,“人,只能自己对自己负责!” “虽然,我不知道躺在这里的女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她所选择的路一定是她当时认为正确的。”陆昭西自顾自的说着,“说她遇人不淑,很可怜,可是为什么是她呢?” “并不是说,受害者有罪,受害者很可怜,”陆昭西皱了皱眉头,“但是,别人的同情与自责,对受害者来说,其实没有一点儿帮助,她们总要自己承担后果。” “依我看来,这病床上的女人很强大!她懂得自救,懂得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说完这句话,陆昭西扭头看向周亦安,“你只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对于别人,尽力就好。” “至于我,我是自己的第一负责人,我只需要你负责一件事情!”陆昭西伸出双手,将周亦安紧握成拳的手握在手中,将紧握的手指掰开,一一抚平,再与他十指相扣,“你只要对我们的感情负责就好。” 周亦安没有回答,只是手上更加用力,他要紧紧的扣住这只手,以及这只手的主人。 虽然陈庭发了话,让周亦安将手中别的案子交给其他人处理。可是周亦安没有,还是衣不解带的加班加点处理着手中其他的案件。 叶芯表示了自己的不解,只是秦玲的案子,就已经让人忙的焦头烂额了,她明确的向周亦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马上就要走了,大家都挺忙的,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讨人嫌呢?”周亦安是这样回答叶芯的,可也只有他自己明白真实原因,他舍不得。 手里的案件一件一件的完结,也就意味着他将彻底离开这份工作,他在这里已经工作七年了,七年的时间,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吵吵闹闹的工作环境,每天都有理不清的官司。他板着脸,装着严肃,身体心里都很累,但是,每当结案时,那种成就感和自豪感又是无与伦比的美妙。 工作,是为了什么呢?除了五斗米,可能更重要的就是这种心理上的满足吧! 苏苏和巍巍最近也十分支持周亦安的工作,以前他们还会想方设法的逃避加班,可是最近周亦安发现他们加班比自己都积极,所有人好像都在想方设法的挽留自己,有时候周亦安都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个法院离开自己就不转了。 每次产生这种荒唐的念头,周亦安都会觉得可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重要的人,别说是自己要离开,就是师父要走,法院第二天也还是会照常开庭,正常办公! 再怎么不舍,时间也不会轻易饶过任何一个人,秦玲案子结束了,一波三折,奇迹还是发生了,孩子果然是母亲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孩子的歌声,成功的挽留住了妈妈离开的脚步,撑到了宣判的那一天,判决生效,心愿已了。 最后一个案子也结束了,周亦安也依依不舍的去和熟悉的法台告别,他看着熟悉的法台,审判桌上的法槌,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责任’,在舍不得可明天也要离开了。 周亦安红着眼眶看着这一切,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他擦擦眼角,看向来人。他最近总在心里思索,太平易近人可能不是一件好事儿。 比如现在,周亦安听着苏苏教训自己,却无法反驳,他有时候也会对自己产生失望感。苏苏想要骂人却不直说,一开始好像是在说她的人生和缺点,突然话锋一转开始指责周亦安不知道珍惜天赋和能力,然后又开始打感情牌,开始说起了自己的不舍和祝福。 周亦安从心里觉得苏苏果然是教训人的高手,怪不得巍巍会对他死心塌地。 看着苏苏推门而出的背影,周亦安本来就不是很坚定的心又产生了一丝动摇,可是辞职信已经交上去很久了,明天他就不来上班了!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如今要怎么改变? 第66章 陆昭西坐在驾驶位上,今天是周亦安最后一天上班,他来法院接人回家,将车停在法院的停车位上等着周亦安,正笑着看周亦安过来,准备打开车门,等着他坐进来,回头发现方远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他默默看着周亦安低头走过去,和师父说话,他看着周亦安越说头越低,越说头越低,就知道还是在挨训。陆昭西能想象的到周亦安肯定又被说的红了眼眶,实在很想下车去将周亦安拉回来,只是这样做太没有礼貌。 陆昭西只能安静等在车里,好在过了没多久,方远挥挥手先离开了,周亦安这才低着头没精打采地走回来。 系好安全带,周亦安一直在想师父刚才说的话,难道以后真的就没有再和师父私下见面聊天的机会了吗?师父说的这样决绝,又这样的郑重其事。一时之间,刚刚在审判厅的那丝不舍瞬间又被放大了无数倍。 看着身边人沉默不语的系好安全带,陆昭西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还是发动了车子,他早就做好了打算,无论周亦安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全力以赴的支持。 车刚驶出法院大门,周亦安看见围着的人群就感觉不对。 “停车,停车,快停车!”还没等陆昭西将车停稳,他就解开安全带,跳了下去。 “师父,师父!”周亦安看着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的方远,赶紧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刚才人影一晃,好像是有个女的骑着电动车跑了,“师父,你坚持住!” “别,别打电话,小乐姐她接孩子,开车……”方远虚弱的开口,他不能吓着妻子,说完话就晕了过去。 “师父,师父!”周亦安急的大喊。 “别撒手,捂住!”陆昭西停稳了车,自己也急忙跑下来,“别晃他,手捂住伤口,用力!” 陆昭西捡起地上的公文包,快速将公文包塞在方远身下,垫高他的上身,又伸手捉住方远的小腿,曲起方远的膝盖,让他保持着平躺曲身的姿势。 “周亦安,扶住他,别撒手!”陆昭西又交代了一声。 好吵,陆昭西做完了这一切,才注意到旁边围着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竟然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的,这些人好像都在幸灾乐祸,一直说着,这法官是不是因为受贿不办事才被人捅刀子! “散开,都散开!围着干什么?”陆昭西皱着眉头驱赶着这帮看热闹的人,无聊至极。 等人群散的差不多了,陆昭西蹲回方远的身旁,帮着周亦安一起扶着方远的上身。 周亦安又心急又心疼,一头的汗,手上都是血,又牢牢记住陆昭西喊的话,不敢撒手,也不敢抬头,只是盯着捂着师父伤口的手暗暗后悔,刚才应该要坚持送师父回家才对。 好在,救护车来的很及时,周亦安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陆昭西开车跟在后面。 方远抢救了一天,陆昭西就陪着周亦安在抢救室门外守着,白天一波一波的人来了又走,他看着周亦安和所有人一遍一遍的讲述着经过,也第一次看见了方远的家属,小乐姐。 担心,后悔,害怕……,陆昭西看着这一系列的负面情绪都集中在这个憔悴的女人身上。 晚上,方远被移到了重症监护室,在门外等候的只剩下他们和小乐姐,陆昭西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周亦安,他不敢想象,要是周亦安要是也有这么一天,自己该怎么办? 他又惊又怕,再加上累了一天,陆昭西坐着居然能打个瞌睡,再等他突然惊醒,发现座椅上只有小乐姐一个人在默默流泪,周亦安不知去了哪里。 周亦安一个人靠在监护室门外的墙壁上,一个人默默流着眼泪,陆昭西看见了却没有过去,只是先去找了一台自动售货机,买了两瓶矿泉水,他知道周亦安现在需要一个人安静想一想。 陆昭西先给了小乐姐一瓶水,又安慰了她两句,这才走向周亦安。 “给!” 周亦安接过递过来的水,勉强笑了一下,轻声问道,“西西~,你是不是也对我很失望?” “为什么这样问?” “师父,师父要是挺不过来,我,我……”眼泪顺着周亦安的脸颊淌下来,他也来不及去擦,只是嘴里还在念叨,“我让他失望了!我成了逃兵了……” “不会的,没问题的,明天天一亮,师父肯定会脱离危险的!”陆昭西看着重症监护室门口的灯,这次方远受的伤很重,脾脏受伤会引起大出血,但是只要血止住了,只要挺过这一晚,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苏苏她们,都对我挺失望的……”周亦安刚刚一直在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想起下午苏苏说的话;也想起叶芯问自己要是生命只剩下三个月会去做什么的话;当然想的最多的还是和师父相处的日常以及师父对自己的教导。 有的时候,陆昭西十分佩服周亦安的这些同事,他们都是责任心超强的一群人,这些人都很厉害,同时也很能带给别人压力!他看向周亦安望着自己的眼睛,那眼睛里不仅有想知道答案的期盼,还有害怕。 陆昭西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害怕自己也对他失望! “我当然不会对你失望,看见你这样自责,看见你这样不快乐,我才真是难过。”说着话,陆昭西将周亦安拥进怀中,“你做出什么决定,我只会支持你,如果你真的舍不得,明天等师父渡过危险期了,我陪你去拿回辞职信!” “要是,要是批下来了,怎么办?”那封辞职信已经交上去很久了,按照正常流程,明天确实可以不用再上班了。 “那就再考回来,你有这个实力!”陆昭西摩挲着周亦安的胳膊,又让他将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继续说,“如果这里不接收你了,咱们换个城市,换个地方,只要你高兴,重新再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周亦安将头实实在在的靠在陆昭西的肩膀上,心中期盼着师父可以快点渡过危险期,哪怕是自己一直挨骂也无所谓。 第67章 陆昭西是在周亦安怀中醒过来的,他揉了揉眼睛,自己回家后连衣服都没换,只想在沙发上休息一下。这会儿怎么会和周亦安一起躺在床上,甚至连衣服都换好了。 他回忆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天刚亮的时候,就传来了好消息,师父脱离了危险期,被送去了普通病房,他本想陪着周亦安一起去法院的,谁知道叫好了车,却被周亦安一把推进车里送回了家。 想着早上周亦安木着一张脸交代司机要将自己好好送回家的神情,陆昭西就觉得好笑,他伸手摸了摸周亦安的脸颊,看他睡的恬淡,心想工作的事情应该是解决好了。 看着周亦安舒展开的眉头,他忍不住搂住了身边人的腰,又轻轻亲了亲他的嘴角,这才又缓缓睡去,可能是周亦安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动作,也紧了紧搂着爱人的怀抱,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三点。 “醒了?”周亦安早就醒了,他舍不得起床,一直抱着陆昭西躺在床上,等着他醒过来。 “唔~”陆昭西闭着眼睛含含糊糊的回应,凑过去轻轻亲着身边人的唇,黏黏糊糊的问,“饿吗?” “还行~”周亦安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早上回到法院,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没想到陈庭那个老狐狸根本没将自己的辞职信交上去,害的自己忧心忡忡的担心了这么久。他也想明白了,这是师父联合自己的领导敲打自己呐,要是师父昨天不出意外,今天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演戏骗自己! “好~”陆昭西伸手扶上周亦安的腰,压了过去,一边笑着一边说,“都搞定了?” “嗯!他们逗我玩呢,辞职信压根就没交上去。”周亦安想起来就想笑,手也不老实起来,腰上使劲一翻身将陆昭西固定在身下,又去亲陆昭西的眼睛,“害得我担惊受怕过了这么久。” “哈哈~,你们单位的领导可都是老狐狸呀!为了留住你这个人才真是煞费苦心……”一边聊着天,陆昭西一边脱掉周亦安的上衣,任他吻住自己。 “你这只小狐狸,是不是又早就料到了?”周亦安起身,跨坐在陆昭西腿上。 “你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他们可舍不得你……”陆昭西伸手将周亦安拉下来,吻上他的唇。 “就是可惜三倍工资没有了。”周亦安开着玩笑,手在身下人的脖颈处流连,“多的用不完的私人时间,也没有了~” “是有点儿可惜。”陆昭西很想周亦安能有更多的时间陪着自己,他伸手搂住周亦安,让他与自己贴的更紧,“没关系,一辈子还很长……” 师父还在医院里躺着,周亦安又投身进繁忙的工作中,只是还要抽时间去医院陪房,这是法院的老传统了,但凡有同事受伤或是生病,单位都会派人去照顾。周亦安心甘情愿的领了这个任务,他看着师父一天一天的好转,心情也越来越好。 陆昭西这边却越来越忙,不仅要忙着看各种报表,年末的应酬也越来越多了,很多老陆不想去的活动都推给了陆昭西。一直忙忙碌碌的,陆昭西好不容易抽出了时间,去医院看望躺了很久的方远。 可能是日子挑的不太好,陆昭西拎着果篮,抱着鲜花到了病房的时候,方远正躺在床上接待一波又一波来访的客人,他将果篮和鲜花递给周亦安,就被方远指着一边空着的病床,让他坐在那里,并示意他不用管这些客人,先坐着等一下。 周亦安可没有陆昭西现在的好待遇,他不停的接过鲜花果篮和各式各样探病的礼物,他只能抽空和陆昭西笑笑,然后再去迎接下一波到访的客人。 来来往往的客人都会下意识的打量几眼坐在一边的陆昭西,方远也不介绍,也不让陆昭西开口介绍自己,每当有没有眼色的人想要打听陆昭西的身份,方远都会巧妙的转移话题,然后送客离开。 直到周亦安的师爷张院长来了,陆昭西才站起来让出位置,和周亦安站在一起,他俩看着师父方远冲着师爷撒娇,陆昭西想笑又不敢笑,原来周亦安撒娇的功夫也是有传承的。 等到送走了张院,方远终于有了闲工夫,他招招手将陆昭西叫到跟前,对妻子说,“小乐呀,我能活着要多亏了小陆,他是周亦安的好朋友。” “我知道,那天晚上也多亏了他,陪着我们待了一晚上。”小乐姐笑着开口,那天晚上她就好像是被抽了主心骨一样,要不是周亦安和这个小陆陪着,当时她就要崩溃了。 “哎~,小陆,你怎么会这些急救知识呀?”方远依稀记得那天陆昭西的动作,他最感激的其实是陆昭西将那些说闲话的人赶走,昏昏沉沉的听着那些话,他觉得心比伤口更疼。 “我之前在医院工作,当时为了更好的融入医院生活,专门去学的。”陆昭西笑着回话,他离开安星医院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却庆幸自己有这么一段医院工作的经历。 “好啊~,好啊~,艺多不压身!”又指着周亦安,开着玩笑,“你看看你,当时慌得,就知道哭了!” “师父~,你可不能这样说我呦~,要不是我,你怎么可能认识他呀?”周亦安看着陆昭西,眼睛里满是骄傲。 “你就贫嘴吧你!”方远心里高兴,徒弟儿子的工作和心理问题看样子是完全解决了,现在又有小陆陪着,将来肯定会过得很好,“有时间带小陆来家里做客,这里人多,你去送送小陆!” “师父,你好好休养,有时间我再来看您。”陆昭西笑着和方远告别,他明白方远的苦心。 其实那天方远转危为安的时候陆昭西就想将他转进安星医院的vip病房,可是小乐姐和周亦安死活不答应,说师父醒了没法交代,他现在这个位置不允许这么高调,连单人病房都不会愿意去住。 周亦安见师父发了话,听见陆昭西告了别,赶紧过去抓人,拉他朝门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我送他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他很心疼,好不容易有这么一点休息时间,还要专门跑来医院探病,现在只想赶紧让西西回家休息。 方远躺在病床上,他现在连大声笑都不敢,动作一大就扯得肚子上的伤口疼,只好指着周亦安对妻子说,“你看这小子,都知道心疼人了。” 第68章 还没出门就碰见叶芯和钟媛媛进门,周亦安只好又接过叶芯手里的花,笑着和叶芯她们打了招呼,将花放在窗台上,转身又要拉陆昭西离开。 “陆昭西?!” “嗯?你是?”陆昭西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一身小香风的女士,看着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钟媛媛呀!你忘了?”钟媛媛开心的说,毕业以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忘了也是正常,“乔瑜的朋友啊!她现在好吗?” “乔瑜的朋友?”陆昭西觑着周亦安的脸色,就发现那人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倒是病床上的师父好像竖起了耳朵,听得仔细。 “对呀!当时我和乔瑜是一个社团的,她现在干嘛呢?”钟媛媛看见老朋友十分高兴,她记得当时两个人出双入对的,经常一起参加社团活动。 “噢,她现在在做纪录片的工作,满世界的跑。”陆昭西只好笑着敷衍,看了看表,拉了拉周亦安的胳膊,“我一会儿还有事儿,有空再聊哈!” “哎~,哎!等等!你把乔瑜的联系方式给我!”钟媛媛看着陆昭西要走,赶紧开口,老同学确实好久没见面了。 “好,好,等有时间哈!”陆昭西可不敢不经过主人的同意就私下透露别人的电话,只好打着马虎眼拉着周亦安落荒而逃。 周亦安一路上被陆昭西拉着走,就差跑起来了,他这一路上都憋着笑,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西西还是这样小心翼翼,马上就要到停车场了,周亦安拉住了陆昭西,转了个弯,带他到了医院的小花园,这里景色不错,路边还有供人休息的长凳。 等到了这里,周亦安终于不再忍耐,笑出了声。 “笑什么呐?!”陆昭西不满意了,刚才自己的表现是有些慌张,可那是本能反应。 “没笑什么呀!”周亦安摸摸陆昭西的脸颊,又捏了捏他的耳垂,“西西,你可真可爱~!” 陆昭西有些脸红,看见路边的长凳,拉着周亦安想在这儿坐一会。 “等下~”周亦安用手摸了摸这凳子,年末了,南方的冬天,室外的温度也不是很高,凳子还有些凉,他脱下外套铺在凳子上,才拉陆昭西坐下。 大庭广众之下,哪怕陆昭西再想抱着周亦安好好亲他一口,这里也要控制自己,他只好用双手撑着凳子,脚下一晃一晃地踢着并不存在的石子。 “给!”周亦安看着陆昭西,在他面前摊开手掌。 “什么?”陆昭西看着周亦安手里的东西,好像是什么小零食,正想伸手去拿,没想到周亦安又将手收了回去。 “等一下,”周亦安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先递了一张给陆昭西,自己也拿出一张擦了擦手,才将手里的零食包装撕开,递过去,“尝尝~,挺好吃的,不辣的!” 他看着西西尝了尝,然后又掏出一包撕开包装,自己也吃了起来。 “我尝尝你的~”陆昭西盯着周亦安手里那包。 “我这个是辣的!”周亦安笑着将自己的那包递过去,“少吃一点儿,我出来的急,没带水~” “嗯!”陆昭西笑着接过来,稍稍尝了一口又递给周亦安。 等周亦安再回到师父的病房,叶芯和媛媛已经离开了,说是要去听音乐会,小乐姐送她们去了,但是病房里还有客人,陈庭和师父的书记员王姐也来了。周亦安就坐在一边的病床上看着领导们聊天,自己憋着笑。他们两个领导打着机锋说话夹枪带棒的可真有意思,怪不得法院的同事们都说这老二位更像夫妻。 等这两位也离开了,小乐姐还没回来,方远看着坐在旁边的徒弟,笑着开口,“周亦安,你把床头那个也给我拿一包!” “不行,小乐姐说不让您吃味道太重的东西。”周亦安赶紧拒绝,要是被发现了,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我给您倒杯水吧!” “不喝,天天就给我喝没有味道鸡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坐月子呢!”方远赶紧摆手,趁着妻子不在,他可要解解馋。 “不行,不行!”周亦安赶紧摆手,“要不然我给您削个苹果!” “不吃,我就要吃咸的!”方远要抓紧时间,小乐可能马上就要回来了,“不然我要告你状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偷了我两包豆干!” “啊~,师父~,不是,不是,您怎么知道?”周亦安赶紧擦擦嘴,再看看自己的手指,什么也没有啊?师父是怎么发现的? “快点儿!给我也拿一个!”方远趁机威胁。 周亦安只好也去给方远拿了一个不辣的,撕开递给他。 “哎呀~,再给拿一个辣的!这一天天的,嘴里没滋没味的。”方远接过来,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这不行,这坚决不行!只能吃这一个!”周亦安赶紧拒绝,又看看门口,要是小乐姐现在回来,他们师徒二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你呀!给小陆撕包装还知道先擦擦手,怎么给我就这么递过来了?!”方远过了嘴瘾,又开始打趣周亦安。 “您……”周亦安越来越好奇了,到底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方远冲周亦安招招手,先将吃完的包装袋递给周亦安,又指了指窗外,“你自己看!” 周亦安拿着包装袋,伸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这,这医院是怎么设计的?” 刚才明明自己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没想到又绕了回来,那个小花园就在师父楼下,刚才他们待的地方,透过窗户一眼就能看见。 “哈哈~,你小子做事不密呀!”方远忍笑忍的辛苦,这下憋不住,又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伤口,缓了半天。 “这,小乐姐发现的?”周亦安在心里庆幸,还好刚才没做什么亲密举动。 “不是,媛媛发现的,她‘现场直播’告诉我的!”方远看着自己徒弟羞红的脸,这恋爱谈的,马上就要天下皆知了。 “这个钟媛媛,还是我闺蜜呐!她就不能装作没看见嘛!”周亦安嘴里抱怨着,这个人,看见就看见了,还要说出来。真是,下次见她非要讹她两张音乐会的票才行! 第69章 周亦安最近发现自己好像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每当他想去找谁算账的时候,那个人好像总会发生点什么特殊事件,比如他的闺蜜,钟媛媛。 “啊~,分手了?”午饭的时候,周亦安和叶芯坐在一起吃饭,顺便聊天,“什么时候?” “就那天!我们从医院出来去听音乐会那天!”叶芯一边吃着饭一边和周亦安交换着信息,她最近一直忙着工作和安慰媛媛,也没工夫去医院看师父,只好趁着午饭时间和周亦安聊聊天,“听完音乐会她去找男朋友,发现……” 叶芯看看左右,压低声音才又开口,“发现她男朋友和助手在一起了!” “这、这么狗血吗?”周亦安很惊讶,这年头不仅要防闺蜜,连助手也要提防了。 “可不嘛!你最近在媛媛跟前,可要小心啊!她心情特别不好。”叶芯吃着饭,想着媛媛窝在沙发里哭的通红的眼睛,自己心里也很难受。 “为什么呀?”周亦安很好奇,媛媛家庭条件很好,工作不过是她的兴趣,又马上就要结婚了,请柬都印好了,这不应该呀! “他男朋友是说因为媛媛家庭情况太好了,自己压力太大,所以扛不住了。”叶芯想起那男的说的话,就想打人。 “不应该呀!媛媛从来也不在乎物质啊!”周亦安皱着眉头,没想到每天笑呵呵的闺蜜会遇到这样的事。 “那男的说,就因为媛媛太不在乎了,他感觉不到媛媛的陪伴!”叶芯气的用筷子点了点盘子,“又说那个助手,能陪着一起,感受什么,感受什么生活!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嗯!”周亦安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饭,才又开口,“哎,你也别太生气,好好劝劝媛媛。” “媛媛还说只要这个男的回头,她就原谅那个渣男!”叶芯更气了,这个媛媛,那么通透的一个人,这时候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了。 周亦安苦笑了一下,别人的感情,不是当事人可能真的不能理解。 “对了,师父最近怎么样了?”叶芯想起了交换情报的起因,赶紧问,不在单位里看见师父,还有点儿不习惯。 “马上就出院了!”提到师父,周亦安就很高兴,师父终于不用逼着自己给他偷偷拿零食了,他自己已经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过两天就来上班!” “啊~,师父也不多休息两天!”叶芯有些惊讶,又想起师父的性格,这样似乎却又是理所应当的。 “工作狂吗!肯定是以工作为先呀!”周亦安笑的开心,还好他现在独立办案了,他可知道跟着师父有多累,不说别的,加班都是现在的两倍,说着话,周亦安端起自己的餐盘结束了战斗,“先走了啊!下午还有一堆事儿呐!” “好,拜拜~”又等了一会儿,叶芯收拾好自己的餐具,也离开了餐厅。 下午下班了,周亦安的三人小团队终于凑在一起聚了个餐,喝了点小酒,聊着天的周亦安很开心,工作终于都回到了正轨。 看着苏苏和巍巍坐上出租车,周亦安笑着招手送他们离开,自己再等下一趟出租车准备回家去,陆昭西今天也有应酬,越到年底越忙,这好像是所有工作的共性。 周亦安正在打哈欠,手上还拎着给妈妈打包好的路边摊,左顾右盼,正在考虑要不要用手机叫个车,这时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停在自己面前。 “嗨~!帅哥,等人呐?!”随着后车窗玻璃的降下来,熟悉的声音传来。 “西西,你怎么来了?”周亦安有些惊讶,他只说了晚上要和单位同事聚会,并没有说具体地点,陆昭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快上车!”陆昭西笑着打开车门,让开位置,让周亦安坐上来。 周亦安刚坐好,陆昭西的胳膊就勾上了他的脖子,看了看前面开车的林特助,周亦安的脸一下就红了,坐姿都板正了许多。 “没事,凯文最近也在热恋中,这种一日不见的感觉他完全能明白!”陆昭西还是松开了手,帮周亦安系好安全带,他今天也喝了一些酒,还好凯文前一段时间就结束了安星医院的所有工作,又回来当起了自己的特别助理。 “辛苦,辛苦了。”周亦安笑着和凯文道谢,还麻烦他来接自己一趟。 “没关系,应该的。”林凯文看着小陆总和他男朋友开玩笑,心里都快笑出了花,正感叹着他们感情真好,没想到小陆总突然开起了自己的玩笑,他看着后视镜笑了笑,继续专心开车,等会儿把他们送回家,自己也要去约会。 “阿姨告诉我,你在这儿的!”陆昭西等着他们打完招呼,才和周亦安解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笑着挎住周亦安的胳膊,补充了一句,“还给你了几天假期,让你和我在一起。” 陆昭西看着周亦安笑的见牙不见眼,伸手去捏他脸颊边的软肉,周亦安动作比他还快,一下捉住他伸过来的手,拉住握在手中,偷眼看着开车的凯文,轻轻咳了一声,又对陆昭西眨眨眼睛,那眼神里写满了‘注意影响’几个字。 等到了小区门口,陆昭西就拉着周亦安提前下了车,他知道凯文也着急去约会,他们也正好牵手散步回家,散散酒气。 “不是聚餐吗,怎么还打包了菜?”陆昭西看了看周亦安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伸手握住周亦安空着的那只手。 “给妈妈打包的,”周亦安笑着解释,又想起一直说要带陆昭西去吃好吃的那话,竟然一直都没实现,“哎~,我给你说啊,这路边摊也很有讲究的。” “是嘛?”陆昭西几乎没有吃过路边摊,对这种食物,他总是有些担心。 “当然,学问可大了,看摊位和吃饭的人就能看出来。”周亦安笑了笑,又接着说,“有时候,吃路边摊不一定都是追求卫生的,甚至有时候我还会专门去点一些好吃但是不那么卫生的。” “为什么?”陆昭西能理解好吃这件事儿,但是对于不卫生却还要吃有些不能理解,“因为太好吃了嘛?” “不是,因为可以解决一些压力问题,”周亦安笑的贼兮兮的,“肠胃的压力问题!” 陆昭西还在思考什么压力?又听见肠胃压力,突然就笑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吃药不是更安全!” “嗨~,那当然还是路边摊更好吃一些!”周亦安抽出手,揉了揉陆昭西的头发,聊着天转眼就到了家。 第70章 陆昭西换好衣服,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的三道菜,麻辣虾尾,红油牛肚,椒盐蘑菇。 “挺辣的!还要吃吗?”周亦安看出了陆昭西的犹豫。 “吃!”陆昭西下定了决心,晚上虽然也吃了饭,但都是应酬,肚子里现在也空空的。 “那咱们换一个地方!”周亦安看着下定决心的陆昭西有些好笑,其实没必要勉强自己的,“不要勉强啊!西西~” 陆昭西睁大眼睛看着周亦安转移阵地的动作,跟着也端起那份椒盐蘑菇,坐到了沙发上。 “等下,等下~”周亦安看着摆好的战场,然后将电视遥控板递给陆昭西,“你选一部片子,等着我。” 不多时,陆昭西就看着周亦安拿着两瓶开好盖的啤酒走了过来。 “怎么不拿杯子!”陆昭西想站起来去吧台取两个酒杯。 “不要杯子,要这样喝!”说着话,周亦安就着瓶口喝了一口啤酒,挑了挑眉,“这样菜更好吃。” 陆昭西看了一眼周亦安滚动的喉结,吞了吞口水,决定先吃了一口椒盐蘑菇,然后下定决心去夹那红艳艳的虾尾。 “等下!”周亦安笑着给陆昭西套上一次性手套,“吃这个,别用筷子,直接上手。” 然后熟练的做了个示范,又笑呵呵的看着陆昭西。果然,就一个虾尾,西西就被辣的脸通红,周亦安赶紧又将啤酒递给他,“喝一口。” “你平时都吃这么辣的嘛?”陆昭西赶紧喝了一口冰啤酒,口腔里还是火辣辣的,平时他也会去店里吃小龙虾,可一般都是吃蒜蓉口味的,吃这么辣的还是第一次。 “平时吃的比这还要辣一些,这是给妈妈打包的。”周亦安笑的更开心了,要是去吃变态辣火锅,陆昭西可能进了火锅店就得逃走,“这种就是越吃越辣,越辣越想吃。” 陆昭西又尝试了一个,然后就开始吸溜吸溜的大口呼吸,喝啤酒也不管用。他看着旁边笑的开怀的人,一伸胳膊搂住了他的脖颈,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径直吻了上去,看着眼前人眼睛里了惊讶,也不松手也不放开他的唇,反而越来越用力的吸吮起来。 等到口腔里火辣辣的感觉过去,陆昭西才放过这个刚才笑的得意的人,弯弯嘴角,“解辣!” 那盘虾尾是被周亦安抢着吃完的,原因无他,只是他的西西每吃一个都要用他那特有的解辣方式,零零碎碎的还不如一次来个痛快。 也许是欺骗感情的人终究也会被夺去自己最在乎的东西,周亦安看着面前这群群情激昂的人。媛媛的未婚夫,不对,现在是前男友才对,这个男人现在成了被告人,这群人都是问他要钱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大家冷静一下啊!”周亦安只好板起面孔,制止这群愤慨的人,情绪激动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说出自己的需求,才能更好的调解案情,“能推选出一名家长代表,来说明一下情况吗?” 一群人还是没法冷静,各自诉说着自己的要求。 “好好好,大家的诉求呢,就是要回合同上的费用,对吗?”周亦安看着资料,这个‘共享钢琴’计划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道理,要是能实现的话,确实可以成就一部分人的梦想。 只是现在眼前的这一群人还是吵得不可开交,看来媛媛前男友遇到的问题不小。 好不容易安抚了这些人的情绪,周亦安一边走一边交代巍巍要注意,小心处理,顺便说了当事人和媛媛的关系,大家都是同事,还是不要去伤害朋友的感情为妙。 一顿午饭,刚和叶芯讨论了一下媛媛的情况,没说几句,苏苏又被师父抢去当了免费的劳动力,还好赶上了下午与媛媛前男友盛方明的约见。 看着这个男人犹犹豫豫的询问媛媛的情况,周亦安就觉得生气,真想问他早干嘛去了?又觉得这件事情外人还是不要过多参与的好,只好冷着脸离开调解室,留下盛方明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师父可能是有一种大案收集体质,这出了院没几天又碰上了着名国际钢琴演奏师和医院顶尖麻醉医生的纠纷,因为要调查取证的资料太多,周亦安也被无偿征用了,天天跑医院去了解麻醉医生的工作程序。 每天游走在法院和医院之间,周亦安总有些抽离的感觉。直到这天接到盛方明打来的求助电话,钢琴行被愤怒的家长围住了,如果不给钱,他们就要抢钢琴了。 周亦安带着巍巍赶到琴行,就看见盛方明跪在地上,一群愤怒的家长可能是因为盛方明的行为都呆立在现场,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离开。也许是职业的威严,也许是周亦安说的话过于平静而又有公信力,家长们最终离开了琴行,停止了抢劫行为。 这一次周亦安再看见盛方明,惊讶极了,真像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这才过了多久,这个人不仅消瘦的不像话,那黑眼圈比动物园里的国宝还圆还黑。 等送走了家长,周亦安和巍巍跟着盛方明和他的助手来到休息室了解情况。还是因为钱的事儿,盛方明这段时间天天应酬,不停喝酒,可还是要不来投资,所有该借的人都借遍了,可是资金还有缺口。 情况越来越明晰,现在压力又给到了周亦安,原来盛方明除了和媛媛共同购买了房子还出资了二十万准备结婚,按照现在的法律条文,这笔钱盛方明是可以向媛媛追回的。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盛方明却不愿意这么做。 作为负责这件案子的法官,周亦安又不得不去找钟媛媛,希望她能退回这笔钱,让盛方明度过这个难关。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琴行那边需要一笔钱补漏。”周亦安艰难地开口说明情况,他莫名觉得心中难受,可是这个案件只要解决了钱的问题,就可以调解。 “你什么时候变成他的说客了?”钟媛媛很生气,周亦安居然帮着渣男说话,还闺蜜呢,“明明就是他出轨!他劈腿!都要结婚了……” “我现在是在调解这个案子嘛。”周亦安只能继续解释,天阴的厉害,就像此刻两个人的心情就像这天气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们男人就会帮着男人说话!” 钟媛媛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周亦安只好追在后面不停解释。 “难道这些道理我不明白嘛?”钟媛媛其实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又想起在医院看到的小花园里那一幕,“你别再和我说了,你只要想想,要是陆昭西也……” 钟媛媛打住了话头,实在不想说出口,这种痛苦她不想周亦安也体验一遍,只好说,“你现在别再跟着我了,有什么事情让他自己来和我说!” 第71章 周亦安当然知道媛媛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也明白媛媛还是善良,不愿意口出恶言来伤害自己,只好停下自己的脚步让人离开。他对自己有信心,对陆昭西更有信心,媛媛的情况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舞池里人影晃动,名利场里人头交错。陆昭西握着酒杯,看着这些熙熙攘攘的人,他好像来错了地方,明明是年末的产品交流会,怎么都是一群青年男女在这里相聊甚欢,甚至连一个生意伙伴都没有。 “陆昭西?!”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陆昭西看向这个年轻女声传来的方向。 “你怎么在这里?”钟媛媛身着一身亮银色的抹胸晚礼服,手握一只高脚杯,一头黑色卷发随意的披在身后。 陆昭西微笑了一下,年末聚会,这不是很正常嘛?只是怎么会在这里遇到钟媛媛,眼前这个漂亮女人好像和自己那天在医院看见的又不一样,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悲伤和颓废。 “周亦安知道你来相亲吗?”钟媛媛笑的不怀好意,冷冷的看向陆昭西,果然,男人都一样! “相亲?”陆昭西在心里怀疑,这怎么回事儿?他掏出手机看看电子请柬,地址没有错啊! “说是联谊会,不就是相亲吗?”钟媛媛已经喝了几杯了,本来今天她是不想来的,可她妈妈认为想要走出情伤,最好的方法就是投入下一场感情中,优秀的人多的是,盛方明算不了什么? “联谊会?”陆昭西看着面前这个微醺的女人,怪不得门口没要请柬,他想起了周亦安安抚自己时说的话,这个人不是和未婚夫感情很好嘛?“你不是快要结婚了嘛?” “结婚,结什么婚?”钟媛媛在心中苦笑,就是因为结婚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家里才着急,她们这样的人家最害怕的就是丢了面子,“周亦安没有告诉你?” 陆昭西摇了摇头,对于别人的感情生活,周亦安一般不会在背后说人闲话。 “是啊!是保密的!”钟媛媛呵呵笑了起来,“我的前未婚夫,那个渣男现在是周亦安的当事人了!” “你别喝了,我叫车送你回家!”好歹是乔瑜的朋友,周亦安的同事,陆昭西不能看着这人再出什么危险只好提议。至于产品交流会,已经错过时间了,那就算了吧! “呵呵,我家司机就在停车场等着。”钟媛媛冷笑着喝干了酒杯里的香槟,只是开始为周亦安不值,“所以你来相亲,周亦安知道吗?” “你喝多了!我送你去停车场!”陆昭西皱着眉头,再说了,自己也犯不着和她解释什么!送她离开,陆昭西也想离开这里了。 “去什么停车场!我在问你,周亦安到底知不知道你来相亲?”钟媛媛不依不饶,周亦安看上去呆呆的,可是却是感情敏感的人,自己已经受过的情伤,那滋味她可不想让自己的闺蜜也体验一回。 可能是钟媛媛质问的声音太大了,吸引了很多目光看过来,陆昭西有些尴尬,这样实在有些不太体面,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周边的人,果然都是些叔叔伯伯家的公子小姐。 陆昭西一向不喜欢和这些人交往密切,他们每个人的人生目标都不一样,有享受生活的,有纵情山水的,还有在纸醉金迷中丧失自己的人,这些人看似没有什么权利,可也不能轻易得罪,毕竟这些人身后的老狐狸们都不好应对。 恰巧,陆昭西一直学习的都是如何应对这些老狐狸们。 “小点声!”陆昭西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想让这些‘小朋友’发现自己也在这里,这种联谊活动他一向是不参与的。 “怎么,你心虚呀!”钟媛媛更生气了,亏的周亦安还信心满满的来劝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家后院也着了火。 这话陆昭西真是不爱听,心虚什么?按照经验自己最大的可能就是走错了地方,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理直气壮?他想转身就走,这时却发现有熟悉的人向他们这边走来。 周六加班一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师父的伤还没好,不能进行体育运动,坚持了很久的羽毛球活动也停了下来,陆昭西也去参加什么产品说明会了,周亦安只好苦哈哈的自己在单位加班,准备下一周的案件。 他看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资料,心情复杂,一边感慨自己命苦,一边又甘之如饴,心想着今天努努力,明天就可以和西西好好休息一天了。 这加班,一不留神就容易超时,中午吃了饭,休息了一下继续工作,再一抬头已经下午五点半,周亦安起身伸了个懒腰,决定结束今天的工作。 “翁嗡嗡~”手机开始震动,周亦安看了一眼屏幕,是媛媛打来的,他赶紧接起电话,要是媛媛同意退还盛方明的钱,那这件案子就可以不用开庭,完美解决! “周亦安,你到xx酒店来一下!” “什么?怎么了?”周亦安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媛媛声音怎么这么虚弱好像是喝多了酒一样,难道是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吗?“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事情,”钟媛媛看了一眼身边的陆昭西,抚了抚额,“你来接下人,陆昭西!” “西西~,西西怎么了?”周亦安有些心慌,明明就是去参加产品说明会,“怎么,怎么回事啊?” “没事儿,就是有点儿喝多了!我找不到接他的人,你过来接一下。”钟媛媛踩着高跟鞋,扶着陆昭西站在停车场,一边在心里腹诽,喝不了酒就不要勉强嘛!还这样替自己挡酒,“我把地址发给你,我们在停车场等你。” 说完了话,钟媛媛就挂了电话,她朝自家司机招了招手,叫人过来帮自己将陆昭西扶上车,她可不想被熟人看见,也不想和这陆家少爷传出什么绯闻,虽然家里催的急,可是弄虚作假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她看着坐在后座上傻乐的陆昭西,嘴里还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周亦安的名字,在心中腹诽,也不知道周亦安看上这傻子什么?还背着周亦安参加这种相亲活动! 第72章 周亦安赶往酒店停车场的这段时间里,钟媛媛不知道在心里骂了陆昭西多少遍了。她看着周亦安将人扶下车,只和自己闺蜜打了招呼,并没有说相亲的事情,就直接叫司机开车回家去了。 扶着醉醺醺的人,周亦安也没有心情询问详细情况,注意力都在陆昭西身上。 “周亦安?”陆昭西突然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扶着自己的人。 “嗯!”周亦安无奈的应声,声音还没落地,就看见陆昭西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笑的灿烂扑进自己怀中,还没来的及反应,西西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自己身上。 “哎~”周亦安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怎么喝成这样,还好这家酒店的停车场比较隐蔽,周围也没有什么闲杂人员,只好就着这个姿势将陆昭西放在副驾驶上。 “西西~,醒一醒,松松手!”周亦安拍着陆昭西搂着自己脖子的手,嘴里轻轻劝着。 “不松。”陆昭西不但不松手,反而搂的更紧了些。 “松松手,咱们好开车回家。”周亦安只好轻声哄着,他也没见过陆昭西喝醉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也有些好奇。 “别吵~”陆昭西觉得现在的周亦安好吵,又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他现在只想搂着周亦安好好睡一觉。 “好好,不吵,咱们回家,回家昂~”周亦安看着因为酒精影响而满脸粉红的陆昭西,只好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哄着他松手。 磨蹭了一会儿,等周亦安也坐上车,陆昭西好像睡着了一样坐在副驾驶上,只是嘴里还会时不时念叨着周亦安的名字,时不时的还能听见一两声‘亦安哥哥’! 周亦安心里笑开了花,害怕凯文等在附近,只好在陆昭西身上找到手机给林凯文打电话,通知他陆昭西被自己接走了。 等到陆昭西酒醒了,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猛然坐起来,回忆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只记得好多人围着钟媛媛劝酒,就好像苍蝇闻到了肉味,他又不能看着不管,还有一些是爸爸老朋友家的孩子,为了揶揄自己都来敬酒,没跑掉,就只好陪着一起应酬。 依稀还记得周亦安抱着自己上了车,剩下的都不记得的,他晃了晃脑袋,一转头就看见周亦安赤膊趴在自己旁边,在一细打量,这一身红红紫紫,不由的上手去摸,难道这都是自己喝醉了弄的?竟然没有一点印象。 “嗯!”周亦安一下被惊醒,扭头看见陆昭西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那眼睛里除了不可置信还有心疼,心里想着以后可不能再让西西喝醉酒了,小醉猫可太可怕了。 “你、你这一身都是我弄的?”陆昭西语气里尽是不可置信。 “嗯~,可不嘛!”周亦安瘪着嘴扭头,又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牙印,“这也是你的杰作。” 陆昭西捂住脸,又想伸手去摸。 周亦安翻了个身,在身前囫囵指了一圈,做了一个张口要去咬他的动作,“都是你弄的,我看你像是属狗的。” “然后呢?我还做了什么?”陆昭西皱眉看着身边人的前身,比后背还不堪入目! “你还想反攻倒窜!”周亦安皱着眉头,昨天光是把陆昭西扛回家都不知道费了多大劲,一进家门这小子就像撕开了假脸,露出了本来面目,衣服都叫他撕烂了。 “我成功了?”陆昭西又有些开心了,他很关心这一点! “没有,最后关头,你睡着了!”周亦安在心里庆幸,喝了酒的人就是力气大,自己昨天晚上险些制不住他,还好,也许是废了太多力气,也许是酒精上头,没到紧要关头他就睡着了。 “嗨!”陆昭西捶了捶床,在心里怒骂自己不争气! “别遗憾。”周亦安笑着也坐起来,拍了拍陆昭西的肩膀。 “怎么?你愿意让我一次?”陆昭西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周亦安。 周亦安伸出食指,在陆昭西眼前摇了摇,“我以后会严密控制你喝酒的,要是再有这种聚会,我会要求林特助时刻跟在你身边!” 陆昭西瘪了瘪嘴,皱着眉头看向周亦安,“等等,你怎么会有凯文的联系方式?” “你昨天喝醉了,我怕林特助一直等你,用你手机给他打了电话,顺便就把我的电话告诉他了。”周亦安想着还好昨天给凯文打了电话,要不然多浪费别人的时间。 “噢!我们都是约好时间的,他先去做别的事儿,到时间来接我就行了。”陆昭西想起来昨天钟媛媛质问自己的话,又换上一张笑脸去看周亦安,“昨天,是钟媛媛给你打的电话?” “嗯!”昨天接到电话,周亦安还心有余悸,还以为陆昭西出了什么大事,还好只是喝醉了。 “她没和你说什么吧?”陆昭西看着周亦安的脸色,有些紧张。 “没有啊!”周亦安敏锐的觉察到了陆昭西的异样,再回想一下媛媛昨天不屑地态度,他坐直了身体,表情有些严肃地看向陆昭西,“怎么了?” “没什么,昨天可能去错宴会厅了,你那个同事误会我了,以为我是去联谊的。”陆昭西直视着周亦安的眼睛,那个钟媛媛看来人还不错,昨天还为周亦安打抱不平,也没有乱嚼什么舌根。 “哦!”周亦安挠挠头,谨慎的开口,“她最近有点儿不顺,可能看什么都会有些多心。” “男人们的名声,都被渣男毁了……”陆昭西遗憾的摇摇头,快结婚了被辜负,是得有点儿脾气,又想起自己说过‘糖水王八’的话,又有些脸红,不会这么巧,一语成谶了吧! “她那件事,是有点复杂,也不是渣男那么简单的事!”周亦安在考虑怎么说,盛方明是对感情不负责任,可是又好像情有可原,想起盛方明那张憔悴的脸,想为他解释几句,“他们两个不是一路人,一个只想享受生活,一个事业心太强,分手可能也是必然的,只是男的不够坦白,伤了人心。” “那也不能这样说,”陆昭西用手在周亦安眼前晃了晃,“有些时候不能只看过程,还是要看结果的,伤了人就是伤了人,说再多的借口也没用!” “哈哈~,你又知道了!”周亦安笑的开怀,一把将陆昭西搂进怀中,“昨天媛媛和你说详细的过程了?” “那倒没有!”陆昭西仰着脸看着周亦安笑,亲了亲他的眼睛,“感情的事儿嘛!大多都是这样。” 第73章 说着话,周亦安又去捧起陆昭西的脸,“哎,我说,你昨天不会是装醉吧?” “我倒是想呢!我昨天干了什么,自己一点儿也不记得了。”陆昭西嘟着嘴,他可太想知道昨天回家以后发生的事儿了,“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我的脖子,”周亦安撒开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只有脖子上没有伤痕,他笑着回忆,“差点你昨天就要变身吸血鬼了,然后自己嘟嘟囔囔的说,‘不能咬这里,不能咬这里,咬这里周亦安会有麻烦!’然后没两分钟,你就睡着了!” 陆昭西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脸颊也有些气鼓鼓的,心想还是忘了的好,“都怪那些人,他们看我出现在从来不去的联谊会,合起伙来灌我酒!” 周亦安笑着拉开那只捂着眼睛的手,亲了亲那双圆眼睛。恐怕还为媛媛挡了不少酒吧!心里这样想着,也不说破,又抱着陆昭西躺了回去,“再睡一会吧!难得的周末……” 也许是昨天实在喝得太多了又睡的太踏实,陆昭西并不困,只是有点儿头疼,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正准备闭上眼睛陪着周亦安再睡一会儿,没想到身边人一翻身自己坐起来下床出去了。 没一会儿,就看见周亦安端着个托盘进来。 “给,先喝口水,吃一片饼干,然后把药吃了,再把柠檬水也喝了。” “什么时候买的解酒药?”因为一般不会饮酒过量,陆昭西并没有在家中准备这些东西,他坐起来按照周亦安说的顺序去做。 “昨天回来的路上,昨天晚上本来要哄着你吃的……”周亦安想起昨天晚上的陆昭西就想皱眉头,再一次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西西在外面喝醉酒,太危险了。 喝完了柠檬水,陆昭西接过托盘,顺手放在床头柜上,拉着周亦安上了床,软软的趴在他胸口上,心里好像放烟花一样高兴。 “你要是真辞职就好了!”陆昭西小声念叨着,他闭着眼睛,有些遗憾的用脸在周亦安胸口上蹭了蹭,“这样就可以二十四小时陪着我了。” “那吸引力很快就会没有了!”周亦安笑着伸手去帮撒娇的人揉着太阳穴。 “怎么会呐?”陆昭西心里轻笑,伸手摩挲着周亦安的脸,“永远都在。” “那还是要小心的,时时刻刻在一起,别说你了,用不了多久,我也会烦!”周亦安有些漫不经心的说,手上动作不停,“工作就是一场小别离,别离才会时时思念。” “呵~呵~”陆昭西闷笑出声,突然问道,“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好奇?” “好奇什么?”周亦安也闭上眼睛,放缓声音,他确实有些没有睡醒。 “好奇我们家生意有多大?好奇我的财产有多少?”陆昭西想着周亦安已经将全部身家交给了自己,那是不是自己也应该同样这么做呢? “那确实,不太好奇!”周亦安有些想笑,不知道西西是不是昨天被钟媛媛刺激到了。 “嗯,我也觉得你好像不在乎这件事儿,不过你为什么不在乎呀?”陆昭西还是闭着眼睛听着周亦安的心跳,他感受着周亦安胸口传来的震颤,心里暗暗得意,这样的人真是天下难寻了,又想起周妈妈好像说过‘不要以为可以占小陆的光’这样的话,看来正直正派是家传的。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太在乎!”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要是天下所有的问题都能说明白原因,那就不需要法官和法院了,周亦安接着说,“你可能觉得我是在说甜言蜜语,可是我觉得和你在一起,还是多多在乎你比较好,至于别的事情,自然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 “嗯~”陆昭西伸手握住周亦安帮自己揉太阳穴的手,向上挪了挪身体,轻轻吻了一下身下人的唇,又缩回原位,紧紧搂住这个天下难寻的人,在周末的早晨好好地补了一场觉…… 这个周末,周亦安不知道媛媛发生了什么,在盛方明的案子即将审判的时候,媛媛发来讯息,决定将盛方明准备结婚时花费的钱都还了回来。不管因为什么周亦安都觉得应该和媛媛聊聊天,既为自己那天紧追不舍的行为道歉,也为媛媛联系自己将陆昭西接回家而表示感谢。 “吃饭呢?”午饭时间,周亦安笑着端着餐盘坐在一个人闷闷不乐吃着饭的闺蜜对面,“我说,闺蜜呀!天下好男人多的是……” 钟媛媛抬头看了周亦安一眼,“怎么?你的案子都忙完了?” “案子再多,中午也要吃饭呀!”周亦安讪笑着回答,看来自己闺蜜不想谈论感情的问题,“我是来感谢你的,谢谢你那天看着陆昭西,等我去接他。” “噢!”钟媛媛喝了一口汤,“他也是帮我挡酒,才喝多了的。” 说完这句话,钟媛媛又有些犹豫,她在考虑要不要把陆昭西相亲的这件事儿告诉周亦安,作为闺蜜和同事,她都不希望周亦安被骗。 “陆昭西昨天是走错了宴会厅!”周亦安看出了媛媛的犹豫,他善解人意的替自己闺蜜解释着心中的烦恼。 “切~,也就你了,别人多少都会借机闹一闹!”钟媛媛有时候不太理解周亦安的脑回路,那天在医院她看见周亦安和陆昭西在小花园里腻腻歪歪的,心里多少还有些羡慕,她和盛方明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这样甜蜜的时候,只是自从盛方明开始创业,这样的日子好像就一去不复返了。 “时间宝贵,那还是心平气和的好。”周亦安皱了皱眉头,自己一向不喜欢吵架,也不喜欢无理取闹。 从小父母就爱时不时的吵架,虽然她们感情很好,可是也会生气,只是不知道母亲现在会不会后悔,要是不吵架好好说话,是不是生活会更好一些,甜蜜的回忆也会更多一些。 “知道你们在热恋期~”钟媛媛笑着揶揄周亦安,说到底前男友的事情和闺蜜没有关系,这也是他的工作罢了,“行啦,行啦,别在我这儿炫耀了,我还在难过呐!” “哈哈~,那还是那句话,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周亦安大笑着安慰自己的闺蜜,他暗暗在心里想着,缘分这件事儿,还真是奇妙,碰到了对的人,什么困难好像都能过去。 “得了吧!我还是寄情工作的好!”钟媛媛有些丧气,还是工作最好,只要有投入,就会有收获,她看了看笑的得意的周亦安,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吃饭吧!下午还有一堆案子等着呢!” 第74章 “西西~,听说你去联谊会了?”秦女士将给儿子带的东西收好以后,坐在沙发上看着陆昭西工作。 “走错了,本来是要去另一个宴会厅的。”陆昭西看着电脑里的文件,头都没抬,回答着母亲的问话,“是谁这么八卦啊?” “消息来源我可是要保护的~,”秦女士摇了摇指头,笑着拿起一颗洗好的樱桃,“听说你还喝多了?” “妈~,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啊?”陆昭西有些无奈的看着妈妈,这圈子也太小了了吧,有点儿事情就传回家里去! “哼~哼~”秦女士轻笑出声,“小周没和你生气吧?” “这有什么可气的,不就是喝醉了嘛?”陆昭西心想又不是天天喝醉,偶尔一次有什么可气的。 “嗯`嗯~,”秦女士再次摇摇手,吐掉嘴里的樱桃核,“不是因为喝醉了,而是你去联谊呀!” “说了是走错了!”陆昭西有些不耐烦了,站起来走到母亲身边,拿起一颗樱桃也吃了起来。 “哈哈~,你呀!总是粗心大意的,也就是小周,换了别人别的不说,先得和你吵一架!”秦女士还是笑呵呵的,有段时间没见小周了,还有点儿想他。 陆昭西在心里点着头,很早之前他就发现周亦安不喜欢吵架,别看他天天在法院板着脸很严肃的样子,回了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脾气好的不得了,想着弯起了嘴角,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妈妈,“对了,妈,你知道钟媛媛嘛?” “就是你那天护着的那个女生?”周妈妈皱起了眉头,她想起‘消息来源’跟她说的话,说是儿子为了替一个女孩子挡酒才喝多了的。 “您想多啦!她是周亦安的同事!”陆昭西皱起了眉头,妈妈想什么他完全清楚,这是害怕自己儿子对感情不负责任呢!“她是乔瑜的朋友,想要乔瑜的联系方式,最近乔瑜跑哪个犄角旮旯去了我也不知道,也联系不上她,只好问问您,您要是知道这个钟媛媛,我就把乔瑜的联系方式给她啦。” “噢!”秦女士点点头,又笑着递给儿子一颗樱桃,“我听说过,他们家倒是和咱们家没什么交情,他们家是投资金融和地产的,咱们家是搞实业的,你爸爸……” “嗯!”陆昭西明白,父亲的理念是要尽量为社会做贡献。 “不过,最近结不成婚的事儿,大家还是知道一点儿的,这姑娘人倒是不错,也不嫌贫爱富,倒是可以把乔瑜的联系方式给她!”秦女士看着儿子点点头,又话锋一转,“马上就过年了,小周有什么安排?” “还没讨论呢,最近大家都挺忙的,也就周末见了一面。”陆昭西笑了笑,好像是要问问过年怎么办。虽然之前开玩笑说过,过年要去海南刷爆老陆的卡,可是现在不知道周亦安那边有没有别的安排。 “我和你爸爸准备过年一起去海南,你叫上周亦安和他妈妈一起去呗!”秦女士兴致勃勃的提议。 “不知道周亦安要不要加班!”还是要问问周亦安才能答应。 “加班也没关系,你和小周陪我们过去,住两天就回来,我和你爸爸带着周亦安妈妈在那边放松放松!”秦女士轻松的说,看周亦安的样子,他妈妈应该也是很好相处的人,要是这次相处愉快,以后也可以多多来往。 “等我问问他!”说着话,陆昭西去搂住母亲的肩膀,“确定了我直接订好机票。” 这边,恰巧方远师徒三人再加上钟媛媛也在讨论过年的事情。 周亦安一边吃着饭,一边瞟着喝着酸奶装深沉的师父,这时候的师父莫名有些反差萌,忍不住想知道师父到底在想什么,“师父~,您不吃饭了?” “这时间真是太不禁过了,一转眼一年又过去了!”方远看着食堂里到处贴着、挂着的‘福’,心里感慨又要过年了。 “太好了,终于要放假了!”钟媛媛笑着接话,不过马上她就后悔了。 “啊?”方远看着媛媛,这个媛媛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不知道上进。 “哎~,你过年不回家呀?”钟媛媛看了看方远的脸色,赶紧问叶芯,转移话题。 “我就不回去了,我初三要值班!”叶芯头也没抬,过年家里也没什么人,回去也是睡觉,还不如留在这里,想着抬头问媛媛,要是有时间和她聚聚也挺好,“你们过年怎么过呀?” “去三亚度假呗!”钟媛媛想着以往都是这样的,今年应该也没什么意外。 “嗯!”周亦安应了一声,他也在想今年过年要怎么办?还是要回去和西西商量一下才行。 “这样吧!今年过年期间找一天来我们家吧!让你们小乐姐给你们露一手。”方远想着既然大家都在,不如聚一聚,刚好自己也可能会有好消息。 “我可不行,我们一家要去三亚度假!”钟媛媛赶紧拒绝,过年还要见领导,那可没什么趣味! “又去三亚?”方远笑看着坐在一边的周亦安调侃,“这个有钱人的家庭呀,它就是好呀!” 周亦安只好附和着傻笑,之前陆昭西提过一回,他们今年可能也会去三亚吧! “怎么?今年你也有情况?”方远看着周亦安,突然想起小陆家的情况,过年大概会和钟媛媛家差不多。 “还没确定,我得和陆昭西商量一下,”周亦安又吃了一口饭,“我是想今年两家人一起过的,至于去哪?还不确定!” “等你们商量好了,把小陆也带来,一直说要请他吃顿饭,感谢一下,没想到拖到现在!”方远有些遗憾,那件钢琴家和麻醉医生的案子实在太轰动了,前两天才好不容易结束。 “好,我回去和他商量一下!”周亦安笑着回应。 “哈哈~,好,互相尊重,互相尊重!”方远笑着拍了拍徒弟的肩膀,想着叶芯一个人在这里,孤孤单单的,笑着对叶芯说,“你一定要来啊!” 叶芯点头答应,这些年了,过年也没真正一家团聚过,和母亲不过是打打视频,今年也只能和父亲打打视频了,要是和师父家一起,这个年应该会很不错。 “呦~,黄姐来了!”钟媛媛眼尖,一眼就看见工会的黄姐来了。 “我先撤了啊!去年跳的舞,让我被笑到今天!”方远赶紧端起托盘,他可不想被捉住。 看着师父跑的飞快,周亦安也赶紧跟着跑路了,他也不想在‘春晚’上说相声,四人组午餐讨论会被迫打断。 第75章 好像一要放假,时间就过得特别慢。这段日子,周亦安自己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件替别人开心的事情。 “职称升了,怎么不见你高兴?”陆昭西最近发现周亦安好像有些荣辱不惊的那个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在心里窃喜。 “挺高兴的呀!工资涨了一点儿,离目标就又近了一步!” 周亦安拿起一颗樱桃递给陆昭西,工作日能有半天假期不容易,早上宣完誓,本来陆昭西和他出去庆祝的,可是他觉得只要和西西呆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庆祝。于是,两个人吃完午饭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聊着天。 “怎么?你最近要用钱?”陆昭西回忆着,最近也没发生什么用钱的事儿啊?还是有什么被他忽略了,说着话就站起来准备去拿手机。 “干嘛?”周亦安赶紧拉住陆昭西,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不是要用钱,要多少?我拿手机给你转账。” “哈哈~,我说西西呀,你最近还真是迷糊,忘了你说的话了?”周亦安手上用劲儿,将陆昭西抱进怀里,“你说过的呀,‘结婚戒指、婚礼和蜜月旅行就靠你了呀,honey~’,怎么自己说的话天天的不记得!” “噢!”陆昭西有些脸红了,将脸埋进周亦安的肩膀上,“没忘~”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事情有些遥遥无期?”周亦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也很希望这一天能赶紧到来。 “我说实话,你别生气!”陆昭西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周亦安,“我倒是不太在乎婚戒和婚礼,不过是形式而已。” “嗯~,那该有的形式还是要有的。”周亦安轻笑着啄了一下陆昭西的唇,“要不咱们去国外……” “不去!又不移民。”陆昭西追了上去,用嘴堵住了周亦安未出口的话,待一吻结束,才红着脸开口,“不过可以去度个蜜月。” “带着父母一起去呀?”周亦安想着即将要到来的旅程,笑着开口。 “那叫阖家团圆!”陆昭西点了点周亦安的脑门,轻轻说,“蜜月当然只有咱们两个一起去!” “那你想去哪儿?”周亦安与陆昭西额头抵着额头,轻声讨论着以后和将来。 “都可以,”陆昭西伸手捧住周亦安的脸,“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在家都可以。” “西西~,你可太省钱了!目标又少了一个!”周亦安笑的开心,决定过两天先去买一对戒指,戴不戴的要有一对儿才行。 陆昭西摇摇头,“花钱的日子在后面呐!等你退休了,周游世界就花你的钱!” “好,这个目标好!”周亦安点点头,笑着开口,“这下又要打鸡血认真工作了,要不然以我现在微薄的薪水,攒到退休,也只能环游亚洲。” “不够的,我来补齐!小陆总我也得有点儿贡献!”陆昭西笑的得意,伸手打了个响指,差点儿没坐稳,又赶紧伸手扶住周亦安的肩膀。 周亦安紧了紧搂着陆昭西腰的胳膊,另一只手将陆昭西的腿盘在自己的腰间,笑的开心,家吗!当然要两个人共同建设才好。 正当周亦安畅想未来退休生活的时候,觉得肩膀上传来一阵震颤,“你偷偷笑什么呢?” “没笑什么~”陆昭西将头埋进周亦安的颈窝里,止不住的开心。 “说不说~?”周亦安就知道这人肯定想的不是好事儿,一边威胁着一边去掐陆昭西腰上的软肉,“快说!” “好好好~”陆昭西一边躲着,一边求饶,“我就在想,你退休以后,我们一下把你的退休金都花干净,然后你没钱吃饭了,只能粘着我的样子~,哈哈哈~” “你~,就知道你没想好事儿!”周亦安自己也憋不住笑了,腿上一使劲儿,抱着陆昭西站了起来。 “干嘛呀!”陆昭西一着急赶紧搂紧周亦安的脖子,还没等他反应上来,就被抱进卧室,扔在了床上…… 法院的老楼就快拆了,方远带着周亦安在老楼前架好了照相机,一边等着自己的师父和师妹雨霏,一边和周亦安聊着这老楼的历史。 “你师爷在这儿工作了大半辈子,退休了,就想在这儿拍张照片。”方远看着这老楼,今天的阳光真不错,师父张院也算是平安上岸了,可以安享退休生活。 “嗯!师爷也是贡献了一辈子了。”周亦安感慨着,这些老照片自己可要好好保存,以后等自己退休的时候,这都是珍贵的礼物。 “你小子不会现在就想退休吧!”方远开着玩笑,小徒弟最近看起来过得很幸福,“要好好努力,今天也算咱们师徒三代的合影啦。” “师父~,我可要继续努力呢!”他还要好好攒钱,周游世界呢,想着又和师父开起了玩笑,“师父您也不要松懈呀~,你徒弟我可还要靠着师父您的教诲呐!”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小子吃喝不愁了,连上进心都没有了呐!”方远就怕徒弟没了上进心,这工作嘛,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咱们都好好努力。” 方远又想起前两天师父张院通知自己的好消息,自己心里高兴,但是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虽然私下通知了,但是还没有正式任命,这个好消息现在连周亦安都不能分享,只好压住嘴角,等着师父和小师妹过来。 拍完照,方远请客,趁着高兴和张院喝了几杯酒,最后送人回家的任务就落在没喝酒的周亦安身上。 将雨霏姐和张院送回家以后,周亦安和自己师父在车上又聊起了天。 “师父~,您说咱们院会不会返聘师爷呀?”周亦安一直好奇,要是师爷回来发挥余热,当个顾问什么的也挺不错的。 “本来是要返聘的,但是你师爷拒绝了,他说自己累了一辈子了,想要好好休息休息。”其实方远明白自己师父的苦心,新的领导班子需要立威,老院长出现在这里,手底下的人不好办事儿,想了想,又笑着说,“但是,他说自己时不时还会来食堂蹭顿饭。” “哈哈,师爷真逗!”周亦安笑了起来。 方远看着自己这个傻徒弟笑完了又专心开车的样子,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还是得努力,这孩子竟然听不出画外音,真是任重而道远! 第76章 “怎么样啊?亦安哥哥,想我嘛?”陆昭西在大年三十晚上和周亦安视频通话,他和父母提前几天就到了海南自家别墅。 “嗯~”周亦安看着电话里的陆昭西傻乐,他今天下午还在单位办公,这次过年也只休息到初五,加上值班,初六就得回去上班,往年也是这样,只是今年,下午在单位就开始心不在焉,晚上打电话给师父和老家的亲戚拜完年后,他迫不及待的回了自己房间给陆昭西打电话。 “阿姨呐?”陆昭西这边也差不多,拜完年,他爸爸陪着秦女士一起准备团年饭。 “在客厅给亲戚们打电话呐!一会儿准备看电视。”周亦安家里人口简单,亲戚也不多,大家也都体谅他职业特殊,也不特别要求他们过年必须回老家,“你在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些想你~”陆昭西看了眼落地窗外的夜景,这里确实景色很好,气温也很怡人,就是身边缺了一个可以分享好心情的心上人。 “明天就见面了~”周亦安笑的更开心了,伸手虚点了点屏幕里陆昭西的额头。 “嗯~,明天你们下飞机直接去停车场,我去接你们。”过年了,家里的阿姨们准备好食材和物品就早早的放假了,司机师傅昨天也休假了。这样一对比,周亦安好像更可怜了,大年三十还在上班,“我说我和你一起来,你还不肯!” “那当然不行,”周亦安还在傻笑,只是语气有些严肃,“你是应该陪着叔叔阿姨的。” “每年都来,他们就是怕过年来拜年的人多,所以每年都早早躲到这儿来!”陆昭西有些不满的戳了戳屏幕里周亦安的脸颊,“过了十五他们才回去!” “叔叔忙了一年,也就过年这几天能清净清净。”这一点周亦安感同身受,有点时间他也希望能安安静静和在乎的人在一起。 “嗯~,偷偷跟你说啊,他们两个腻腻乎乎的,正准备年夜饭呢!我都不好意思在跟前。”陆昭西捂着嘴,掩耳盗铃似的悄悄和周亦安吐槽。 “那不是挺好,真是羡慕。”周亦安一直认为陆昭西父母的爱情生活很幸福,爱情要保鲜一辈子真是很难。 “不用羡慕,咱们以后也这样。”陆昭西朝周亦安眨眨眼睛,他很有信心,父母爱情就是他们的生活模板,“你拿着电话出去,我和阿姨拜个年!” “好~,”周亦安答应着,翻身下床,又想起了什么开始大笑起来,“哈哈~,西西,你注意观察,等一会儿叔叔阿姨忙得差不多了,你再出去,我也给他们拜个年。” “哈哈~,好,等一会儿……”陆昭西也跟着笑起来。 今年的年假,陆昭西觉得过得特别快,周亦安初一来了这里,转眼就初四了,明天他们就要一起启程回蓉州。秦女士和周老师一见如故,两个人经常一起出行,购物散步聊天,陆总成了两位的专职拎包师傅,两个人买点儿什么东西都会主动接过来,这时的陆总是一点儿教训陆昭西的威严都没有了。 陆昭西和周亦安并肩走在这三个人身后,陆昭西总是想偷笑,没想到爸爸也有这么一天,这可比刷爆他的信用卡有意思多了。 “别总在我背后偷笑!”陆总回头教训儿子,还是那个威严的父亲,“你俩一边玩去!总跟在我身后干嘛呐?” 秦女士回头冲儿子摆摆手,“就是,你们约会去吧!这两天光陪着我们了!” “去吧!去吧!”周老师看出周亦安还有些犹豫,也出声劝着,她很喜欢陆昭西的妈妈,相处下来总觉得秦女士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能力,“我们再逛逛,就回去了。” 说完话,三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陆昭西和周亦安两个人有点儿呆愣的站在原地。 “走吧~,咱们被嫌弃了。”陆昭西拉住看着呆呆的周亦安,他可能不习惯被这样抛下,可是这样的场景陆昭西自己已经经历过很多回了,小时候,妈妈和爸爸就总是背着他偷偷约会,还以为他不知道呢! “去哪啊?”周亦安还有些回不过神,这是他妈妈周老师嘛!好陌生的感觉。 “傻瓜,去约会呀~!”当然不能辜负父母和阿姨的一片心意,这三天他们都是五个人在一起,明天就走了,也就剩下午这么一点儿时间了。 海滩、阳光,总会让人忘记烦心事,陆昭西基本上没有什么烦心事,只有点儿小遗憾,那就是不会骑自行车,他看着公园里租自行车的摊位发呆。 “想骑车嘛?租两辆骑着玩会儿?”刚才路过这里的时候,西西就看了自行车好几眼,现在又在发呆。阳光正好,他们在这儿玩会也挺好的。 陆昭西摇摇头,冲着周亦安笑了笑,有些遗憾的说,“我不会骑……” 周亦安想也不想的掏出手机,租了一辆看上去很耐摔的车,骑着回到陆昭西身边,冲着笑得开心的人偏了偏头,“上车,咱们找个人少的地方。” 陆昭西有点儿害怕,小时候他爸爸也教过他几回,可都是失败告终,后来是他自己想通了,觉得不会骑就不会吧,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租车摊就有些走不动道了,还让周亦安看出来了,骑在自行车上,他赶紧交代周亦安,“你扶着,别撒手昂~。” “没关系,放心,放心!你就按照我刚刚跟你说的姿势就行了,保持平衡。”周亦安扶着车后座,又叮嘱道,“主要是别想的太多,下意识的去蹬脚蹬子就行。” “嗯~”陆昭西回忆着刚刚周亦安的示范,他看别人骑车好像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儿,怎么自己就学不会呐! “放松,别紧张!这很简单的。”周亦安看出了陆昭西的害怕,骑自行车这件事最怕的就是脑子想的太多,越思考越害怕,“别担心,我扶着你呐!” “好!”陆昭西尽量的放松自己的身体,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尽力去蹬脚蹬子,竟然真的不再晃晃悠悠了,“哈哈~,我学会了!” 周亦安扶着后座,很想笑,他还没放手呢,西西到底哪来的自信? “松手,松手,你让我自己试一下!”陆昭西现在有些兴奋,脚上越发用力蹬了起来,竟然这么简单吗!“你松手,但是别离我太远昂~” 感受到周亦安松了手,没了束缚,陆昭西越蹬越快,越蹬越用力,就这样骑了一会儿。想回头冲周亦安炫耀一番,可惜还没等他回头去看周亦安,前车轮就不知道被什么垫了一下,车头一歪,立刻脱离了掌控。 陆昭西顿时心头一紧,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心想这回肯定要摔得不轻,正当他准备喊疼的时候,只觉得腰间一紧,身体就被周亦安牢牢的箍在怀中。 “哈哈~,叫你得意!也不看路!那么大一块石头在路当间……”周亦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用唇堵住了口。 “你一直跟着我跑啊~,一直护着我……”陆昭西心里又紧张又甜蜜,还很幸福,只是后悔刚才不应该骑得那么快,那么兴奋,竟然没有注意到周亦安就跟在身边。 周亦安笑看着怀里人绯红的脸,亲了回去。 第77章 等这一吻结束,俩人都有点喘不上气,周亦安不经意间瞥见飞出去的自行车,在心里感叹,还好刚才租车的时候专门挑了一辆耐摔的。他走过去扶起地上的车子,单手扶把送到陆昭西手中。 “就像你刚刚那样就行,就是要注意看路。”鼓励地看向陆昭西,微微点了点头,“再试试,很简单!” 陆昭西没说话,只是笑着又骑上了车,这次他吸取了刚刚的教训,很快就找回了感觉。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甚至很自豪的想带着周亦安骑一圈,只是被周亦安笑着摇头拒绝了。 “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啊!”陆昭西有些不快,他停好车子,走到周亦安面前,叉着腰,盯着面前人的眼睛。 周亦安也在看陆昭西的眼睛,别看这个人现在身体表现出了不快,可那眼睛里的笑意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心理,他笑着摇摇头,“我怕你一会儿要是把我摔了,你会心疼!” “我会很小心的~,”陆昭西实在是想要带着周亦安骑车,就像电影里那样,他伸手去拉住周亦安的手,嘴里一直承诺,“很小心,很小心的!” 看了看那辆停在路边的自行车,周亦安轻轻点了点陆昭西的额头,走过去,跨坐在后座上,左脚一勾打起车撑,双脚踩在地上,冲着陆昭西招招手,“来吧!” 那天下午,周亦安的腿就成了陆昭西自行车的‘辅助轮’,直到太阳快落山了,陆昭西才载着一路抱着他腰坐在后座上的周亦安还了车。 等周亦安和陆昭西回了蓉州,周亦安每天最开心的事儿就是下午下班回家,最近他都不用在食堂打包饭菜回家了,每天一进门就有准备好的热乎乎的饭菜,要是下午能提早一点下班,那周亦安就更高兴了,陪着陆昭西去路口小超市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白天,陆昭西也要准备马上要进行的项目,好在,他的时间比周亦安自由,可以自己决定休息时间,他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晚上周亦安回来,俩人一起吃饭。无论他做了什么晚餐,周亦安都会很捧场,哪怕是不喜欢的食物,周亦安也会皱着眉头全部吃光。 “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吗?”周亦安看着陆昭西准备好的礼物,一会儿他们要去师父家过元宵节。 “放心,就是一些特产,海南的水果什么的!”陆昭西知道,师父是一个很严于律己的人,对于法官这个职业来说,底线是不可突破的,“过年嘛,按照我们老家的规矩,第一次去别人家这点儿东西都不够瞧得呐!” 周亦安微微摇了摇头,没在发表什么意见。等到了师父家,雨霏姐和叶芯早早就到了,她们和小乐姐正热热闹闹的包着汤圆。 “小陆哥哥~”等一进门,方可莉就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冲出来,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抱住陆昭西。 “嘿~,我说,方可莉,你怎么回事儿啊?你就见过他一次,一进门也不先和我打个招呼!”周亦安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小乐姐,一边逗着方可莉。 “我一去法院就能看见你,差不多也是天天见面了,有什么稀奇!”方可莉冲周亦安做了个鬼脸,又回头打量了一眼扶着她笑的开心的陆昭西,“再说,小陆哥哥可比你英俊多了,谁不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你个小不点儿,还知道谁好看,谁不好看呐?!”周亦安看了看陆昭西,在心里得意,他拉过方可莉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我看你是喜新厌旧!” “小陆呀!过来坐,他俩天天打嘴仗!”方远已经习惯了,这一儿一女的日子,热热闹闹的,真是高兴,朝着陆昭西招招手,笑着开口,“都过来,喝茶,喝茶!” 还没等周亦安将手里的茶喝完,方可莉又抱着个兔子灯笼过来拉着陆昭西的手,缠着下楼去玩,方远挥挥手,放周亦安和陆昭西一起下楼去玩。 “好多年没点过蜡烛啦,”陆昭西看着周亦安手里的红灯楼,发出感慨,“我小时候就流行塑料灯笼了!” “嗯~,我们小时候,老楼经常停电,蜡烛是必备品。”周亦安笑着将手里的灯笼递给陆昭西,帮方可莉将兔子灯笼点燃。 “我小时候也一样。”陆昭西看着方可莉拖着兔子灯笼在四周跑来跑去,回忆起了自己的小时候,“我爸爸妈妈是白手起家,妈妈一直都是管后勤,直到前两年她说对工作腻了,才回归家庭。” 周亦安心想,怪不得西西没有一点儿富家少爷的毛病,他伸手拍拍陆昭西的肩膀,岔开话题,“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喜欢停电,世界突然就黑了,点起蜡烛就会觉得很温暖。” “嗯~,我也喜欢这种时候,这种黑暗也不会提前通知,当黑暗突然来临的时候,人就会很慌乱,慢慢的适应了又会觉得悠长又宁静。”陆昭西伸手碰了碰周亦安的手,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灯笼。 “那种蜡烛闪着光的感觉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周亦安盯着陆昭西被红灯笼映红的脸,“黑暗中的一点儿光明,昭,黎明里的阳光!有了这点阳光,一天才会平平安安。” 原来我们的名字这么相配!原来那项链是这个意思,陆昭西眼睛含笑的看向周亦安。 周亦安还在感慨,就觉得唇上像有一片羽毛拂过,心里痒痒的,赶紧去看远处的方可莉,正想趁机亲亲身边人的额头,就听见远处方可莉“啊~”了一声,身边的陆昭西已经冲了过去。 “小陆哥哥,灯笼烧了!”方可莉拉着陆昭西的手,可怜兮兮的瘪着嘴,看着周亦安也过来了,开口说,“我明白了,就像小周哥哥说的那样,纸灯笼要小心翼翼的对待,珍贵的东西要好好珍惜。” “哈哈~,小可莉,可别听你小周哥哥的毒鸡汤!纸灯笼也可以用灯泡的,等会儿哥哥带你去买新的!”陆昭西蹲着逗着小姑娘,又瞪了一眼站在旁边又想煮鸡汤的人,都怪周亦安,大过年的,干嘛要让孩子不高兴! “真的!”方可莉又开心起来,“太好了,我还要纸灯笼,但这回要灯泡的,过完年也可以挂在床头。” “对啊!喜欢的东西当然就会珍惜,失去了的东西也不会消失,它会一直在你的记忆里。”陆昭西站起来拉着方可莉的手,“走,咱们现在就去买个新的。” 回头看着傻笑的周亦安,“跟上,你付钱,叫你乌鸦嘴!” 周亦安赶紧跟上去,一路上听着方可莉和陆昭西讲着条件,一会儿要兔子,一会儿要小马,心里乐开了花。 只要是喜欢的自然就会珍惜,管它是什么材质,什么属性! 第78章 “你们这下楼玩了一趟,是去批发灯笼了啵?”方远看着铺了一茶几的大大小小的灯笼,下意识的指着方可莉皱着眉头,“又是方可莉吧!” “不是,不是,过年了,我没想到雨霏姐和叶芯也在这儿,第一次见雨霏姐也没准备礼物,”陆昭西将方可莉护在身后,赶紧开口解释,“一会儿都选两个带回家挂着玩呗!” “就是,过年呐!师父,您看这些灯笼多好玩~”说着周亦安提起一只灯笼递给方远,那灯笼上画着一匹马,“这是陆昭西特别给您选的!” “还有我的呢?”方远就着周亦安的手看了看,这是把我也当小孩了,不过这匹水墨马画的倒是很精神,也很符合一会儿他要宣布的消息。 “当然,见者有份!”周亦安赶紧推推方可莉,让她选一个给她妈妈送过去。 “你呀!”方远虚点了点周亦安,一看就知道这是方可莉撒娇的功劳,选来选去一下就买多了,“好了,好了,准备吃饭!” 叶芯也过来凑热闹,一眼就看中了一只灯笼,这灯笼设计精巧,两只大燕子带着小燕子,呢喃着在空中挥着翅膀,旁边还画了几条柳条,这是家乡的春天。 “给!”陆昭西提起这燕子灯笼递给叶芯,他一眼就看出叶芯喜欢这个,“这个挺好看的,给你!” “谢谢~”叶芯也不客气,她有些想家,很久没见爸爸了,往年都是和爸爸在一起过年,爸爸做的‘懒龙’也是天下一绝。 “雨霏姐,快过来!”周亦安招呼着小师姑,她这些年也不容易,一个人在这里,这一年也受了不少委屈,“挑一个,挑一个!” “来,来,雨霏,别辜负小陆的一片心意!”方远也赶紧招呼自己的小师妹,她和那个徐天徐律师这些年分分合合的,真心希望他们也能有个好结果。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雨霏一边拒绝一边又很诚实的靠了过来,也选了一个心仪的灯笼,是一个圆圆的月球,一会儿回家就挂起来应景。 等到大家都选好了自己心仪的灯笼,正式进入晚餐环节,方远今天是真的高兴,除了公布自己升职的好消息,今天也是他和妻子领证十五年的日子。 看着师父和小乐姐喝了一杯交杯酒,周亦安偷偷在桌下牵起了陆昭西的手。 回去的路上,陆昭西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位上的两个灯笼,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周亦安的品味有问题,“那么多好看的灯笼,你就选这么个呀?” “红彤彤的,圆圆的,不是挺好!”周亦安笑的有些羞涩,这是刚刚陆昭西提着的那个灯笼,他回头也看了一眼陆昭西选的,揉揉眼睛揶揄道,“你还不一样,选个城门楼子!” “嘿嘿~,”陆昭西不知道是不是被周亦安传染了,也傻傻的笑着,“你不觉得这城门看着让人很安心嘛!” 此时的方远看着客厅挂着的灯笼,这一屋子灯笼过完了年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真想把睡着了的方可莉捉起来臭骂一顿,又转念一想,这也不能怪闺女,她还小,不懂事,等明天上班了去骂周亦安…… 过了十五没两天就是情人节,过了情人节,陆昭西也要投入到繁忙的出差工作中去,所以陆昭西很珍惜今天,这也是他和周亦安过的第一个情人节。 早早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又将家里布置的很有情人节该有的氛围,烛光晚餐,甚至还准备了香薰和沐浴球,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陆昭西关了灯,坐在烛光中,等着自己的男主角回家,这一等就等到晚上八点半,蜡烛都快烧完了,周亦安才进家门。 “你怎么回事儿啊?”陆昭西听见门响,立马起身去看,当看见周亦安那一眼,到把他吓了一大跳,这个人怎么好像已经约过会的样子,不仅一脸疲惫,头发也乱糟糟的,借着玄关的灯还能看见周亦安脖子上不知道是被谁抓出的几道血痕。 “你这是怎么了?脖子上是怎么回事儿?”陆昭西皱着眉头赶紧将周亦安带进屋,打开客厅的灯,仔细去看周亦安脖子上的伤口,“你到哪去了?” 周亦安听着陆昭西噼里啪啦的一大堆问题,也只好苦笑着说,“刚从派出所回来!” “怎么?偷情被抓了?”陆昭西开着玩笑,好好的上着班,怎么还会到派出所去,这脖子上的伤一看就是女人抓的,看伤口的样子,这指甲就是又尖又利!说着话,又赶紧去拿药箱过来,拿出酒精棉签给周亦安脖子上的伤口消毒。 “嗨!偷什么情啊?”周亦安听出了陆昭西语气中的玩笑意味,忍不住自己也笑了,伸手去捏陆昭西的鼻子,却被被酒精刺激的‘啊’了一声。 “我轻点,你忍忍啊~”陆昭西皱着眉头,又吹了吹那几道伤痕。 “今天开庭,被原告们围攻了!”周亦安说着话,装着很害怕的样子,将头搭在陆昭西的肩膀上撒娇,“她们好凶噢~” “我看看还有别的伤口没有?”说着陆昭西笑着去脱周亦安的衣服,这原告也太凶了吧,这法院的安保这么差吗?上次师父被捅,也是半天不见有人出来。 “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这脖子是被一个大婶钻了空子。”周亦安回忆今天法庭上发生的事情就觉得好笑,他光注意防范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了,没想到被一个他觉得没有战斗力的老年妇女来了这么一下! 今天的案子也很无奈,一家人告村里,原因是家里的老大,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无视村里鱼塘边上的警示牌,非要半夜去鱼塘不知道是偷鱼还是游泳洗澡,结果一时不慎,被淹死了。这家人估计在村里可能还有些势力,一定要向村里索赔高额的赔偿款。因为鱼塘边的警示做的非常到位,他们又不接受调解,按照法律条文,周亦安只好判原告败诉。 当时一群人就围了上来,不仅他光荣负伤,巍巍和苏苏也没躲过,这一顿胖揍啊!最后只好派出所一日游了! “哎~,我说,你们法院接不接受私人捐赠啊?”陆昭西一边笑一边继续帮周亦安检查,看看身上有没有伤口。 “干嘛呀?”周亦安皱着眉头,伸手搂住西西,心里琢磨捐赠也不能阻止当事人情绪激动呀! “让你们加强一下安保工作啊!”陆昭西轻轻挣了挣,轻摇着头说,“上次是师父,这次是你,我看你这工作单位不太安全呀!” “哈哈哈~,再严密的安保也管不住当事人情绪激动啊!” 这世上最难料到就是出人意料啊,要不然为什么现在法院连个苹果都带不进去,现在确实好了很多了,以前当庭被捅死的法官都不知道有多少! 第79章 等到陆昭西检查好了,周亦安回房间去换衣服,再一出来,才发现陆昭西在将屋子里点燃的蜡烛一一熄灭,这好好的一个情人节,又没过好。 “西西~,对不起呀~!”周亦安从背后轻轻抱住陆昭西,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说着道歉的话。 “嗯~”陆昭西任他抱着,只是动作不停,将蜡烛全都熄灭以后才回身,又去看他脖子上的伤口,然后才问道,“饿吗,我们去吃饭吧!我刚才把菜重新加热了。” 等两个人草草吃了晚饭,陆昭西给周亦安脖子上的伤口贴好防水胶贴,点上香薰,两个人泡在浴缸里舒舒服服的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 “嗯~”周亦安吻住陆昭西的唇,在口中细细品尝,陆昭西马上也要去出差,“又要半个月见不到面了!” “真想把你也打包带走,”陆昭西轻叹着,可是这次出差是年前就已经订好的项目,陆氏企业近些年越来越大,父亲的精力也顾不来这么多产业,他只能替父亲多分担一些,“今年会很忙的,隔三差五的就要出差。” “哼~哼~”周亦安轻笑着,更用力的吻住怀中人,天下所有的生意人都是这样,别说西西了,就连自己这种稳定工作,不是也说下乡就要下乡。 “哎~”陆昭西叹了一口气,“可能明年会更忙,要是爸爸明年的商业中心放到别的城市,我也会一起过去的!” “嗯~,没关系,我会在这儿等你!”周亦安看着陆昭西微红的脸,用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别害怕,只要有假期,我就会去找你。” “我就是担心你,你说,你好好的开庭,都能被打,要是出门办案怎么办?”陆昭西伸手摸了摸周亦安脖子上那块防水胶贴,将心中的担心说了出来,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那个跟踪周亦安的人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我强着呐!你摸摸,我肚子上不是还有八块腹肌?!”周亦安笑着拉住陆昭西的手,往自己小腹摸去。 “一直想问你来着,也不见你运动,你这腹肌是哪来的?”陆昭西被手中的质感牵引着,他每天运动才能保持的好身材,难道周亦安连这点也天赋异禀,不用运动也有好身材?! “哈哈~,天下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哪天咱们去打场羽毛球,你就知道了。”周亦安挑挑眉,怎么不运动,只是不用健身器材而已,在自己家,每天早上起来平板支撑,伏地挺身不是说来就来。法官更要有个好身体,不能只抗揍啊,该还手还是得还手的,正当防卫还是可以的。 “切~,比就比,谁怕谁啊!”陆昭西最不害怕的就是挑战,尤其是运动项目。 “好,等你出差回来,休息的时候咱们也去体育馆……” 这次不算完美的情人节,就在这一室旖旎的水声中,结束了。 不知道两家父母是不是商量好了,陆总先一步回了蓉州,处理工作。周老师和秦女士还留在海南,等到陆昭西要出差去了,周老师就回了家,简直是无缝衔接了对周亦安的照顾工作。有时候周亦安都在感叹,这些人是不是将自己当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怎么还要让人看着?! “妈!”周亦安指着桌子上盘子里的好像花卷一样的面点,“这是什么?” “这是叶芯送来的,他爸爸来了,给她做的‘懒龙’!”周老师忙忙叨叨收拾着,今年过年不在家,一回家就觉得哪哪都需要好好收拾。 “什么?什么‘龙’?”周亦安有些模糊了,要说花卷,他知道,这什么‘龙’是什么? “‘懒龙’,懒惰的懒,”周老师在心里埋怨自己不会做饭,这种北方常见的小吃现在都没给儿子做过一回,“就是包着肉不用卷的花卷。” “噢!叶芯什么时候送来的?”周亦安拿了一个尝了一口,味道不错,三口两口把手上的吃完,他还着急上班去呢! “那天,你送小陆去机场的时候,快吃,快吃,一会儿上班该迟到了!”周老师出声催促着,“叶芯说这是给小陆的,多谢他送的灯笼,可惜小陆出差去了,都便宜你了!” “哈哈~,没事儿,给他留几个,冻在冰箱里!过两天他就回来了。”周亦安收拾自己的公文包,再不走真要迟到了,“走了啊!妈!” “哎!碰见叶芯道声谢啊!”说着话,周老师一眼瞥见周亦安忘在桌子上的车钥匙,“车钥匙~,你这孩子,总这么慌慌张张的。” “噢,噢!拜拜~拜拜~”周亦安又赶紧回头,拿了车钥匙,出了门。 今天,师父就正式升任副院长了,任命已经下来,只是还在原来的办公室办公,只等着新办公室收拾好,就要换去新地方。 中午,在食堂,周亦安这个正式徒弟专门为方远点了两个好菜,庆祝一下。 “哎呀~,我还期盼了一早上,你就给我点个辣椒炒肉就算是庆祝啦?”方远看着桌上多出来的一盘辣椒炒肉有些想笑。 “低调,低调,~嘿嘿~,师父!这诚意就放在心里嘛!我在心里为你高兴,高兴~。”周亦安笑着摆摆手,在心里偷笑。 “你还不如叶芯呐!”方远指着周亦安笑的开心,“她还知道给我们送一袋子她爸爸专门包的‘懒龙’,方可莉可喜欢了!” 周亦安咧着嘴笑,“那不是怕坏了师父你的规矩嘛!要不等哪天,等陆昭西回来了,我们请您吃饭!” “怎么?财政大权被收了以后,连请师父吃顿饭的钱都没啦?”方远开着徒弟的玩笑,“要不师父也给你点儿零花?” “那就不用了!”周亦安笑的揶揄,“咱们两个,现在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谁!” “你这小子,越来越没规矩啦!”方远在心里庆幸,这小子还好没变,还和以前一样。 “等等啊~”说着,周亦安站起身,又去窗口端了个托盘回来,喜滋滋的说,“大菜来了,毛氏红烧肉,糖醋小排!现炒的,师父~,小心眼了吧!” “哈哈哈~,你小子,算师父我没白疼你!”方远看着这些菜,这都是受伤以后在家明令禁止的,“快吃,下午还有一堆事儿呢!” “回家可千万别说漏了,小乐姐要是找我麻烦,我就说是您逼我的!”周亦安笑着威胁,小乐姐别的都很好,就是教训人真的很厉害。 “你啊你!放心,放心!我会把嘴擦干净的。”方远笑看着自己徒弟,先给周亦安夹了一块红烧肉,自己也开心的享用起了午餐。 第80章 “今天多亏你呀,叶芯!”周亦安在派出所门口和叶芯笑着道谢。 “这有什么?咱们一起来的,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刺伤啊?!”叶芯挥挥手,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话也不能这么说,那男的还是挺厉害的,居然会随身带刀。”周亦安笑的不好意思,还好今天有惊无险,要是连累了叶芯,他连那天吃的‘懒龙’都对不起。 “没事儿,没事儿!”叶芯笑着拍了拍周亦安的肩膀,“防狼喷雾,我常年随身带着,要不你也买几瓶?” “我考虑考虑……”周亦安扬了扬嘴角,好像是得考虑买些这种能随身携带的保护装置。 陆昭西和凯文到了派出所门口来接人的时候,看见周亦安和叶芯站在一起谈笑风生,刚刚的担心现在全变成了不高兴。 今天结束了这一阶段的出差任务,下午就买了机票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打电话给周亦安,让他晚上回小别墅来,也想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回家的路上给他带回去,没想到他又进了派出所,晚上还要和叶芯一起吃饭,听说他回来顺势邀请他和凯文一起共进晚餐。 当凯文将车停稳的一瞬,陆昭西赶紧调节面部表情,一下车他先和叶芯打了招呼,又转头问周亦安,“你怎么又‘一日游’?” 说着话,伸手去拉周亦安,上下观察,话里话外藏不住的担心,“有没有哪又受伤了?” “没事,没事!”周亦安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事,开口笑着说,“今天多亏了叶芯,晚上请她吃饭,感谢一下!” “小事一桩,”叶芯看着陆昭西,笑着开口,“周亦安他太客气了,大家一起出来办公,同事之间互相帮助,应该的,应该的。” 陆昭西打量着面前的姑娘,难道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姑娘还是个格斗高手? “多亏了它!”叶芯看出了陆昭西眼睛里的疑问,从包里掏出那瓶防狼喷雾,“刚还说让周亦安也买两瓶备用!” “快走快走,别让凯文等急了!”周亦安看见凯文透过车窗正在看着他们笑,赶紧拉住陆昭西,对叶芯说,“上车上车,一会儿吃什么?我们请客!” 凯文发觉自己看热闹的小心思被发现了,刚才老板一瞬间的变脸早就被他看在眼里,也赶紧下车,帮这位叶女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笑着请她上车。 周亦安也快走了两步,帮陆昭西打开车门,看着他上了车,自己才走到另一边,上车坐好。 “小叶老师,怎么你就吃这个啊?”周亦安看着叶芯领他们来的路边摊,这是他们之前经常聚会的地方,他从公文包里掏出湿巾帮陆昭西擦着面前的桌子。 “今天太惊险了,就要吃点儿接地气的,压压惊!”叶芯看着周亦安体贴的动作就想笑,这个周亦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呀! “你们今天怎么回事呀?”陆昭西好奇地问,又看了一眼周亦安,从他手里抢过湿巾自己擦了起来。 “还是那天的人!”周亦安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对陆昭西示意,“只不过今天来的是个男的!” “哎~,要说还是周亦安反应快,要不是他发现的及时,今天可能会更麻烦!”叶芯接过话,她也没想到,会有报复心这么重的当事人,居然还带了刀来,但是这个周亦安应该不愿意告诉陆昭西,还是要注意说话的分寸才好。 “噢?”陆昭西又瞥了周亦安一眼,今天这事肯定小不了。 “我们正在调解案件,他一眼就发觉那人不对,然后就示意我,我俩就赶紧跑了!”叶芯解释着。 “那还是小叶老师准备得当,随身带着防狼喷雾,出其不意的给那人一下,要不然……”话一出口,周亦安发现陆昭西皱了一下眉头,惊觉自己话说多了,拍了拍陆昭西停下来的手,“没事,没事,那人当场就被抓住了!” “那还是周亦安机灵,让我和他一起往保安室方向走,他再去吸引那人的目光,我才有机会出其不意!”叶芯赶紧转移话题,商业互吹也有助于同事团结,这也是师父言传身教的结果,师父和陈庭就经常商业互吹。 “周亦安一下就把人制住了,交给了赶来的保安,我们才脱身。”叶芯做了个擒拿的动作,笑的有些兴奋,全是劫后余生的感慨,“就这么一按,像拍电影一样!” “那当然要往人多的地方跑啊!”周亦安笑着看了一眼陆昭西,又对叶芯说,“尤其是女孩子,要是碰见鬼鬼祟祟的人,一定要往人多的地方跑,要是碰见派出所或是保安亭,别犹豫,一定赶紧进去。要是晚上,朝大路和有亮光的地方跑,千万别害怕。” 陆昭西轻笑着去看周亦安,在看周亦安是不是被叶芯吹捧过头了。 周亦安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其实发现那个人的时候,自己还是很慌张的,他在赌,赌那人不敢当众行凶。其实这是很有风险的,游乐场人很多,要是伤了群众就不好了,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呀!忘了!”周亦安一拍脑门,突然想到出来的时候和师父承诺的事,“还说回去帮师父搬东西呐!” “没事儿,明天回去帮忙也是一样!”叶芯又笑着向陆昭西解释,“师父今天正式搬新办公室,原本我是在帮忙的,然后我们两个厅今天要联合办案,不得已放了师父鸽子。” 凯文全程姨母笑看着这三个人聊天,自己实在插不上话,只好和面前的食物作斗争。 “凯文,一会儿你帮我把小叶老师送回家,我们一会儿散步回去!”陆昭西看着凯文在旁边一边吃一边偷偷笑,面前的小龙虾壳都快堆成山了,忍不住开口,陆昭西刚被凯文的女朋友‘龟丞相’嘱咐了,要看着凯文,让他吃饭慢一点,凯文因为吃饭太着急,胃有些不好。 说着话,看见凯文点了头,再回头,面前出现一盘剥好的小龙虾,周亦安正笑着看他,示意这都是给他剥的…… 叶芯刚刚就注意到了,心想,怪不得媛媛说周亦安是闺蜜,这人真正谈起恋爱来怎么这么腻乎!想着不禁打了个哆嗦,又去看了一眼凯文,好像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也打了个哆嗦,俩人相视一笑,就都认命的剥起了自己盘子里的虾。 第81章 “西西~,”周亦安喊着前面走的飞快的人,“陆昭西,你等下我!” 刚才结完账,将叶芯送走以后,等周亦安发现,陆昭西已经埋头往前走出很远了,他就在后面追,前面的人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他心想这是自己又让陆昭西担心害怕了,路上还有车和行人,他害怕西西被撞到,赶紧跑起来追了两步拉住陆昭西的手。 “哎呀~,哎呀~,跑不动了!”周亦安撒着娇,摇了摇握住的手,果然前面的人脚步慢了下来,“半个月没见了……” 陆昭西也不回话,只是拉着周亦安的手也紧了紧,换了个姿势,和那只手十指相扣,并肩慢慢走。 就这样拉着手,渐渐地,路上的行人慢慢变少,只有头上的新月陪着俩人慢慢走。 “西西,这回那人出不来了,别担心了!”周亦安忍不住打破沉默,他刚刚忘了嘱咐叶芯别告诉妈妈今天下午的事儿,一会儿回去给她发个讯息。 “嗯!”陆昭西是有些担心这件事,但刚刚吃饭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周亦安手上使劲儿,拉着陆昭西一转弯,拐进一个没人的狭小巷子里,一转身将陆昭西固定在臂弯里,让他既不接触到墙壁又可以站得稳,臂膀使劲儿,一低头狠狠亲了上去。 看着周亦安眼睛里的笑意,陆昭西收起眼睛里的惊讶,现在倒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闭上眼睛沉浸在这个吻里。 等大家都有些喘不上气,周亦安才放开陆昭西,又亲了亲他的眼睛,低头看着他笑,嘴里轻轻呢喃着,“我的西西~,好酸呀~” 陆昭西睁开眼睛,追上去,轻轻啄着周亦安的唇,“我就是不喜欢看见你冲别人笑的那么开心~,不高兴`” “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周亦安随手将公文袋放在地上,双手捧起西西的脸,这脸被月光映着,发着淡淡的银光,这银光里还藏着浅浅的粉,“不是告诉你了,你是我的太阳~” “她今天救了你……”陆昭西犹豫着开口。 “嗯~,咱们刚才不是请她吃饭了!”周亦安笑的更开心了,同事嘛!上了战场就是战友,当然会互相帮助,“友情和爱情,我还是分的清的。” 陆昭西轻声答应着,又闭着眼睛吻住那张唇,从今天看见周亦安和叶芯站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样子,他心里就酸酸涩涩的,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顿饭吃的如同嚼蜡,只在看见周亦安给自己剥的那盘虾时,心里的堵塞感才慢慢散去。 周亦安将陆昭西箍在怀中,将他的胳膊环上自己的脖子,用心的回应着这个深吻,在心里感慨,这辈子早就离不开这太阳了,只是怎么才能让这太阳永远高兴,远离阴天! “我就是一个小法官,也就你拿我当个宝……”周亦安眼角含笑,凝视着陆昭西那双圆眼睛,刚刚吃饭时被抢走手中的湿巾,他就知道陆昭西又心情不好了。 “胡说,小法官怎么了?我只要你,只要我的周亦安!”陆昭西看着这桃花眼,心里感慨,只要这双眼睛这样盯着人看,无论是谁都会立刻爱上这眼睛的主人。 忍不住又凑上去,用唇摩挲着这眼睛的轮廓,又去吻这桃花眼的主人,这一吻就让自己软了腿脚。 再抬头,只觉得人影一晃,自己就被周亦安背在了背上。 “给,帮我拿一下。”周亦安伸手捞起地上的公文包递给陆昭西,托着身上的人,用力颠了颠,“咱们回家!” 这次陆昭西在蓉州呆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中,他几乎缠着周亦安吃遍了蓉州城里有名的路边摊,这好像成了他的新兴趣,至于洁癖,早就被扔到了一边,陆昭西会自己选择洁癖发作的时间…… 等到陆昭西又出差了,周亦安慢慢发现单位里发生了变化,比如审判厅里的护栏被加高加粗了,时不时的单位还会组织学习一些擒拿术,这让周亦安本来就不多的休息时间更加雪上加霜,现在他连中午吃饭有时候都会累的拿不住筷子。 今天中午也是,周亦安又发现单位里好像又有大动作,这次是要换掉监控,据说是要升级机器,加大监控的视角,他一个人坐在食堂吃着午饭想着心事。 从审判厅开始装修,周亦安就觉得不对劲,这一切也太过巧合了,怎么自己一受伤,单位就开始加大了安保力度,甚至最近连保安的巡逻时间都更加密集了。 要说是因为自己吧,周亦安也没有这么自以为是,可是他又不得不怀疑,师父那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法院也不见有这么大的动作,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民庭法官,也只是脖子被挠了几道而已,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就这样大动干戈才对呀! 他笑着摇摇头,笑自己怎么这么自恋,笑着又拿起筷子开始享用自己的午餐,快点吃完。一会儿趁着休息给西西打个视频,然后就要开始工作。 “周亦安!吃饭呢?”方远有些严肃的走过来,看了一眼徒弟吃了一半的餐盘,“一会儿,保卫部会发一些东西,你记得去领一下。” “师父~,这点儿小事儿,还要您亲自通知啊?”周亦安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师父,这也不像是师父的性格呀,怎么今天这么严肃! “吃完了饭,领了东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方远说完话就想走,又摇了摇头,“别到我办公室,去停车场边的树林里,那天咱们说话的地方!” 嘱咐完了,方远又看着周亦安皱了皱眉头,这次走的很痛快,也不等周亦安问他到底有什么事情。 周亦安赶紧结束战斗,心想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师父这么严肃?等他去领了东西回来,他只看着放在办公桌上的东西,心里不由的一阵阵发紧。 这次发的物品不是别的,是两瓶喷雾和一个小型随身电击防身设备,据说每个一线法官以及他们的随行班底都有,喷雾用完了可以凭着空瓶子随时去领,设备损坏了或丢失了也可以签字去领新的…… 第82章 “师父,咱们两个这样坐在这里,就差两张报纸了,多像接头的特工啊!”周亦安打破沉默。 刚刚,他跟着师父转了三趟车,来到这个有湖的公园,师父挑了一张面向湖水的长椅先坐下,然后示意自己也坐下,之后就一直翘着腿看着湖面,也不说话。 方远本来是想工作时间,停车场应该没有人才对,他约周亦安在那里就是因为那里视野开阔,不会隔墙有耳,没想到,也许是现在的自己太引人注目了,只在等着周亦安的那半个小时里,来来回回已经有三波人过来和自己打招呼。 于是,他利用了一下自己小小的特权,在工作时间拉着徒弟出来逛公园,本来也只想去法院附近的公园,没想到坐上公交车以后,他却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开口,只好不停地坐车,倒车,最终来了这里。 周亦安说出这句话,他是没想到的,刚在心中感慨这小子真是没心没肺,没想到周亦安又开了口。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周亦安在看到桌子上发下来的东西时,已经明白。 方远暗暗摇了摇头,恐怕周亦安只知道小小的一部分,要是告诉他全部事实,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但是,这关系到小徒弟的一生,或许还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不能不让他知道。 “我猜,最近法院发生的事儿还有发下来的装备,都是……”周亦安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法院是不接受私人捐赠的,不知道陆昭西是怎么在背后运作的,居然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方远扭过头,看着自己这小徒弟,“事前,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只是问我,法院接不接受私人捐赠,我以为他就是问问!”周亦安摇了摇头,他实在没想到。 “你呀!怎么这么单纯?”方远在心里感慨,别说周亦安了,自己竟然也这样傻,“这次的安全建设,不仅仅是咱们一个法院,是全蓉州市,每个区,甚至乡镇法院都一起进行的……” “那,那会不会不是陆昭西,只是碰巧?”周亦安在心里暗暗希望,要是只是碰巧了多好…… 方远摇了摇头,他也只能靠着零星的消息猜出事情的大概,只有这个大概都让自己心惊肉跳,不知道小徒弟能不能接受,这样雄厚的背景,这样的人脉,这样的手段…… “我听说,这只是一个电话的功劳,还只是一个秘书的电话,这个秘书姓林,”方远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心里的震撼,“这个电话不是专门打给法院的,而是上级领导部门,建了一个专项基金,咱们全市法院的这次升级只占用了这个基金总容量的百分之十……” 方远一直认为,陆昭西的家庭背景只是富商而已,真是没有想到,真人不露相,表面上看到的这些居然只是冰山一角,冰山里到底隐藏了什么?方远不敢去深究,这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法院副院长能去触碰的东西,以现在的工作效率,从那个电话开始算起,正常流程,没有半年,这些事情都是无法推进的,可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竟然这么大规模的升级不仅落地了,还马上要实施完成…… “所以,他说,多的是人为他办事,这件事儿原来是真的!”周亦安捂住了眼睛,一路上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气此刻都化成了眼眶中的泪水,原来这不是电影台词,原来脱口而出的话是真的…… “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难道一点儿也没发觉吗?”方远有些无奈,自己天天傻乐的小徒弟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过也是,按照徒弟的性格,他爱上了那个人,只会去爱,怎么还会去想别的?别说他了,就连自己,还专门去查了,不也只是查出了表面那一点儿东西。 “我只是知道,他们家很有钱,他父母住的地方……”周亦安放开捂着眼睛的手,红着眼眶微微摇着头,又转头看向师父的眼睛,他想要一个答案,“我要说我不在乎这些,我们,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方远只是拍了拍自己小徒弟的肩膀,他也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不是你说不在乎,别人就能信的,也不是你说爱,别人就会闭嘴点头说:‘对,对,你什么都不图,只是因为爱!’ “这件事,我也不知道!” 陆昭西看着来电显示陷入了犹豫,他不知道要不要接这个电话,想了想,他还是让林特助出去,自己接起了电话。 “陆昭西,你是不是又玩腻了?”陆正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这次儿子的行为完全没有通知自己,直接就去办了,“这么大手笔是给小周的分手费?!” “不是!” “那你这么做,不就是要让周亦安知难而退吗!”陆正善有时候看不懂自己这个儿子,明明表现的很爱很爱,为什么要出其不意的搞这么一出,这是能瞒得住的事儿吗? “说了不是!”陆昭西心里也很难受,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就是要这么做,看见周亦安脖子上的伤口,当时他就想那么做了,再到知道周亦安又去了派出所,更是下定决心,他不能忍受周亦安受到一点点伤害。 “你觉得,小周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吗?法院里的同事要是知道这些安全升级都是因为周亦安,你说他会不会被口水淹死?”陆昭西做的这些事,在陆总眼里不过就是小事一桩,甚至真的不用商量,可是,儿子这样做,其实是在伤害自己,也在伤害心爱的人。 他能看出周亦安是个好孩子,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不仅发现周亦安不仅完全不在乎钱财地位,还是一个自尊自爱的人,甚至有的时候自尊的过了头,会自觉承担很多不属于他自己的责任,这也是他同意儿子可以和周亦安在一起,却不计较他是男是女的原因。 这世上想要找到这样的人,太难了,更难的是,他能感受到周亦安对儿子爱,这种爱只是看着都感动,更别说陷在这爱情中的陆昭西了。他不忍心逼着儿子分手,可是西西这次的行为,是在逼着自己分手,是在逼着周亦安说分手! 第83章 好不容易,挂掉电话。陆昭西认为爸爸骂自己骂的很对,爸爸说他不知道尊重人,不知道尊重感情,是看轻了周亦安,又自认为了不起,觉得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 但是,他不后悔,他不是为所欲为,也不是不尊重感情不尊重周亦安,他就是要保护自己的爱人,再来一遍,他还会这么做,直到他看到了周亦安发来的微信。 “你要是方便,尽快回来一趟,要是不方便,我过去找你也可以!” 陆昭西一下脑子就炸了,这两天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他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周亦安,这简单的信息,比刚才父亲的责骂更加令陆昭西不安。于是,他一边颤着手回讯息一边喊凯文订最近一班的机票。 “我今天就回去,你在家等我!” 回完这句话,陆昭西一直在等,可是周亦安那边再没有回复,直到凯文送他去机场。 “小陆总,您什么时候回来?”凯文送陆昭西去机场的路上忍不住问,他估计可能是小周法官知道了什么,现在能让小陆总这样着急的人也只有那一个了。 “现在不知道,你留在这里,有事情直接去找陆总,最近别找我!”陆昭西交待完这一句,就坐在车上再不出声。 陆昭西回了小别墅,在外面他就看见客厅里的灯亮着,急的连鞋都来不及换,径直跑进屋去,他呆呆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周亦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着这人的眼睛,他就明白了这个人终于知道了,知道了自己一直想隐藏的东西…… 当他发现周亦安给妈妈准备的生日礼物居然是高山羊绒的披肩时,他就开始担心。虽然那种披肩,妈妈有一屋子,但是那高山羊绒披肩最少要花费周亦安一年的工资,他居然舍得!他害怕周亦安是为了钱或是别的什么才爱他,他只要周亦安爱陆昭西,而不是爱陆氏的钱。 那时的他,经常安慰自己,钱也是组成陆昭西的一部分,爱钱就爱钱吧,只要有爱就可以,只要周亦安爱陆昭西,哪怕是爱陆昭西的钱,也没什么不可以…… 后来,他发现周亦安并不认识这些名牌,但凡周亦安有一点儿了解,他就应该知道,他抽屉里的最便宜的一只手表都是周亦安十年的工资,更别提保险箱里的那些东西,可是周亦安从来不在意,甚至在自己家住了这么久,平时也只穿自己的老头衫,那些手表,珠宝,别说欣赏了,周亦安甚至连一眼都没有多看过。 再后来,周亦安将自己的全部身家托付给自己,那时的自己刚开始是觉得好笑的,周亦安怎么会认为陆昭西会在意这么一点儿钱,慢慢的他想明白了,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人生,周亦安将自己的人生给了陆昭西。这份心意,如今又有谁能做到,不问出处,不问身世,甚至不受法律的保护,只是因为爱,只是因为爱一个人,就这样全然的信任…… 当他知道那披肩是钟媛媛帮忙选的时,除了有一点儿吃醋之外,他在责怪钟媛媛,怪她多事,同时也在害怕,害怕她多嘴多舌,要是告诉了周亦安陆氏到底有多大,吓跑了周亦安,那陆昭西又要怎么办?这是他追寻了小半辈子才寻到的人,是天赐的缘分,是这辈子最好的礼物…… 终于,他忍不住了,他开口问了周亦安,为什么从来不问自己到底有多少身家,周亦安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内,当然是因为爱陆昭西,只是因为爱陆昭西这个人! 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这块璞玉?和周亦安在一起的时候,那人的眼里只有一个叫陆昭西的人,别的什么也没有,这样天赐的爱人,当然不能放过。 所以,每当周亦安身边出现谈得来的姑娘,陆昭西就会害怕,害怕周亦安发现一切,然后自己给自己不必要的压力,要是周亦安最后发现,还是和那些身世相同的姑娘在一起压力更小,更快乐,更舒服,最终抛弃对陆昭西的爱! 他不要,他不要周亦安动摇,一点点都不行…… 早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周亦安离开,永远不放! 陆昭西连鞋子都顾不得脱,飞扑到周亦安身上,将他按倒在沙发里,凶狠的去咬他的唇,眼泪不受控制的淌下来,此刻,他不要听周亦安说任何话,一个字也不想听,他害怕! “西~西~”周亦安口齿不清的叫了一声陆昭西的名字,马上就被堵住,完整的词语都说不出来。 此时的周亦安心中明白了一切,他突然知道了,为什么陆昭西看不得他身边有别人出现,尤其是能聊上几句的朋友,陆昭西在害怕,陆昭西的不自信是源于身份地位的不平等,陆昭西实在是太高了,身份高,地位高,财富更是周亦安这个小小的法官一辈子甚至十辈子都不可能企及的高度,他怕自己发现,怕自己离他而去…… 周亦安想出声阻止陆昭西的行为,可是只要他一出声,陆昭西啃咬的就会更猛烈,眼泪就会流的更凶,甚至撕扯自己身上衣服的同时也要堵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说一个字,他只好一动不动,任由陆昭西的行为,等待着陆昭西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陆昭西终于回过了神,他低头看着身下人一身的青青紫紫,心里又是愧疚又是不舍,更多的还是不安。那次醉酒,自己并不是全无意识,那只是一次压力的小小爆发,当他发现钟媛媛的那天,他就知道自己的秘密藏不了多久,周亦安离那条线越来越近。 这次被全部发现,却是因为自己舍不得,他不要看到周亦安受伤,不要周亦安有危险,他要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可就是舍不得…… “我……”陆昭西怯懦的开口,又勉强扬了扬嘴角,恋恋不舍的去吻周亦安的嘴角,“亦安哥哥,我,我不是……” 周亦安想要坐起来,他想带陆昭西去好好清理。 “你不许动,你……”陆昭西觉察出了周亦安的动作,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又将周亦安压了回去,用尽力气趴在周亦安身上,更加努力的缠着周亦安,只是哭泣着低喃,“你不许走!我不要,不要你离开我!” 这回,周亦安用了力气,就着这个姿势坐了起来,他将陆昭西紧紧箍在自己怀中,也不说话,只是温柔的衔住陆昭西的唇,轻叹着安抚他,心中感慨,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竟然压得陆昭西这样喘不过气…… 第84章 自从那天下午与师父分开,周亦安就有些浑浑噩噩。 当天晚上,他一个人回了小别墅,他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心想,先借用一下陆昭西的行李箱吧!等到将自己的东西运回家,再给陆昭西送回来。 于是,他去陆昭西的衣帽间里找到一个小型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衣服很少,都是常用的,再去洗手间收拾自己的洗漱用品,将牙膏、牙刷、刮胡刀这些小东西收进袋子的那一刻,周亦安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突然泪流满面…… 他有些想不通,到底想不通什么?却又有些模糊。 双手撑着洗手台,有些站立不稳,好像眼泪抽干了身体里的力气,收拾了一半的洗漱用品被他放在洗漱台上,他拖着自己的双腿,用尽全力挪到客厅的沙发上,怎么努力也坐不住,只好仰面躺在沙发上! 周亦安爱上陆昭西好像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初见时的熟悉感,再见面的怦然心动,再到后来情愫渐生直至最后的不可自拔!一路走来,每一步,每一次见面都狠狠地刻在周亦安的心里。 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周亦安就在想,一件件的东西放进箱子,就将一件件的往事都忘掉,以后还是新的生活,新的人生,就当陆昭西这个人没有存在过,他还是那个快快乐乐的小法官,每天忙忙碌碌的工作,安安心心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留在这的东西这样少?回忆却这样多,等到东西都收拾完了,可是脑子里的陆昭西却怎么也赶不走!哈哈大笑的陆昭西,流着泪的陆昭西,生气时鼓着嘴的陆昭西,在耳边撒娇叫着‘哥哥’的陆昭西…… 各种各样的陆昭西,就这样环绕在周亦安的眼前,围着他问,‘你不爱我了嘛?你要离开我嘛?’ 只是这些幻影,周亦安已经舍不得了,要是真的看见西西,他又该怎么说?难道要说,我害怕,我害怕被人议论! 周亦安明白自己,不怕因为爱而被议论,当时和陆昭西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他们这段关系会被议论,会被狭隘的人看不起,他不怕这些。 可今天,他怕了,他怕被人说,是为了权和财,才和陆昭西在一起,这是对他感情的侮辱,这是对爱情的不尊重,这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他想蒙住自己的眼睛,就当不知道,睡一觉,将今天发现的事情都忘记,等陆昭西回来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做不到,明明一路走来,靠的都是自己…… 陆昭西是从睡梦中惊醒的,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身边人,可是触手的却是冷冰冰的床铺,他分明记得,昨天他缠着那人,几乎缠了整整一晚,不让他开口,不让他说分手…… 想着,他猛地坐起来,身下不适也阻止不了他的动作,家里要是没有,他就去周亦安家,要是他还不在,他就去法院,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他,将他绑在身边,哪怕被厌恶,他也要这么做! “醒了?” 有熟悉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的,陆昭西先是心里一松,却又紧张了起来,昨天还可以说是情绪激动,撒娇卖痴的堵住了那口,不让那些不想听的话被说出来,可今天怎么办? “快去洗漱,然后到客厅来!” 又有声音传来,陆昭西仔细分辨,这语气仿佛与平时的周亦安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他却实实在在的清楚,越是平静的海面下暗潮越汹涌。 “来,坐!”周亦安看着从卧室冲出来的陆昭西,就知道这人没听话,肯定没好好洗漱,但还是指了指铺了软垫的椅子,叫陆昭西坐下,又回身端起自己想尽办法熬了一早上的砂锅粥,放在餐桌上,“你先等等,我拿两个碗,我也不知道这粥味道怎么样?但是,你给我点儿面子……” 陆昭西不等他话说完,几步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周亦安的腰,他还想像昨天那样去堵住那张嘴,可这次并没有成功。 “西西~,我很困,你先放心吃饭!”周亦安将手里的碗放在餐桌上,将贴在身上的陆昭西撕下来,轻轻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在那张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又小心翼翼的盛了一碗粥,摆在他面前,笑着开口,“尝尝,快尝尝~,这是我第一次熬粥!” 周亦安昨天一晚上没有睡觉,先是安抚情绪激动的陆昭西,最后也不知道西西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周亦安趁着这个功夫给他洗澡,给他清理伤口,给他上药。 做完这一切,将陆昭西好好放回床上,自己也躺下。闭着眼睛躺了半天,可还是半点睡意也没有,只好又起来,坐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又想起陆昭西最近可能要吃些流食比较好,又开始查食谱,然后就去厨房忙活,直到现在才煮出这么一锅皮蛋瘦肉粥。 一边煮粥,一边还要竖着耳朵听,时刻注意着卧室里陆昭西的动静,这边刚刚关火,就听见陆昭西好像起了床,才出声叫他过来。 “好吃吗?”周亦安看着陆昭西一口一口喝着碗里的粥,他有点儿怀疑自己,难道是有些做饭的天赋在身上嘛?西西怎么吃的这样香,他等不及陆昭西的回答,忍不住拿起勺子自己尝了一口,却恨不得剁掉自己的舌头,太咸了! “别吃啦,别吃了!”周亦安抢过陆昭西手里的勺子,明明都是按照食谱一步一步做的,怎么会差这么多? “没关系,马上就吃完了!”陆昭西想要夺回勺子,这咸粥就算是对自己的惩罚吧,希望吃完了,周亦安别再说出那些自己不想听到的话。再说,这是周亦安忙乎了一早上的成果,无非就是今天多喝一些水罢了。 “西西~,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惩罚自己!”周亦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将那锅粥又端回灶台上,不知道再加点水能不能补救,又将陆昭西的碗筷收进水池里。 回身,将椅子拉出来,看见了椅子上的人眼中的惊讶,周亦安也不解释,只是继续自己的动作,他一手搂住陆昭西的肩膀,一手穿过他的膝弯,将人打横抱在怀中,向卧室走去。 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回床上,周亦安又转身去接了一杯水,让陆昭西好好漱了口,自己也上床躺好,将还在呆坐的人拉入怀中。 第85章 陆昭西刚刚喝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周亦安的态度,原来昨天都是自己在瞎担心嘛?将头埋在周亦安的胸口,他用力吸着气,这人的气息都让人觉得安心。 “你怎么发现的?”陆昭西轻声呢喃着,明明他都没有出面,并且也不只是周亦安所在的法院进行了安全升级,为了不让周亦安发现,明明全蓉州市的法院都是一样的步骤,就连配发的产品都是一模一样。 “嗯,就是无意间发现的!”周亦安真的很困,算上昨天晚上,他已经两天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了。 前天晚上,他仰面躺在沙发上,一晚上都在回忆和陆昭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间天就亮了。他看着阳光一丝丝的渗进屋子,心里也一点点的亮了起来,他离不开他的西西,一想到要和陆昭西分手,一想到永远也看不见陆昭西的笑脸,他就想不如现在就死了,就死在这张沙发上算了! 周亦安一直以为自己对待感情是健康的,一直抱有的心态都是‘你若无情我便休’,没想到事到临头的自己也是这样的要生要死,竟然这样的放不下! 既然死不了,也不能离开,那不如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或者等陆昭西回来和他‘约法三章’要他以后不要干涉自己的工作…… 他闭上眼睛又躺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 一翻身坐了起来,虽然不知道问题该怎么解决,但已经决定永远不再提分手的话,只好又默默地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放回原处,收拾好之后就想离开。这时候门却响了,他还以为是陆昭西提前回来了,正准备调整自己的表情,整理好自己的心态面对回家的人,没想到进门的却不是陆昭西。 “你好好回答我!”陆昭西实在是想不明白,周亦安到底是怎么发现的,是他的计划中有什么漏洞,还是师父告诉了周亦安这件事情,可是师父也不应该这么早知道呀!他们为什么不能将这件事当成一个巧合,怎么会想到背后的人是自己? 心里想着,抬头看见周亦安闭着眼睛,陆昭西现在已经不害怕了,心里还有一丝甜滋滋的,他伸手去扒开周亦安的眼睛,用手指固定住那人的眼皮,让那双眼睛只能看着自己,“等一会儿再睡,我还有事情要问你呐!” “你烦不烦啊?”周亦安难得的想和他的西西发火了,这个人今天怎么这么调皮? “不烦!”陆昭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你回答我的问题,一会儿我让你高兴一下!” “你现在让我好好睡一觉,就是最高兴的事!”周亦安想使劲儿闭上眼睛,奈何怀里的人就是不松手,他只好翻身躺平,脱离这人的魔掌。 “聊聊,聊完了你好好睡!”陆昭西并不放过这个机会,他也一翻身趴在周亦安身上,嘴还不老实的去亲身下人的唇,渐渐用力吮吸起来…… “不聊,我要睡觉!”周亦安无奈极了,这西西怎么还有这么粘人的时候,“你再这样,我就要告你骚扰了!” “什么骚扰,咱们之间怎么能用这样的词?” “就你昨天的行为,都够判刑的了!”周亦安努力瞪大眼睛看着陆昭西,昨天晚上他听见陆昭西进门,还没想好要怎么沟通,一下就被扑倒,话都来不及说,就被撕了衣服…… “你以为我是法盲?现在的法律条文,这一条只针对妇女,你是妇女嘛?”陆昭西笑的更开心了,小周法官也有失蹄的一天! “你!你是狡辩!你不当律师都屈才了。”周亦安快被气死了,怎么好像都是自己的问题一样,又有些无奈的开口,“昨天就算了,今天不行,你别再骚扰我了!” “我看你被我骚扰的挺高兴的……”陆昭西的嘴还在一边不停地亲吻,一边说着不着调的话,手也不老实的向下探去。 “你是现在就让我死了?!”周亦安皱着眉头,伸手捉住陆昭西的手,“还是想让我在外面和在家里,上面下面都永远再也抬不起头?” “我怎么舍得呐?!”陆昭西看周亦安好像真的不高兴了,赶紧握住周亦安的手,竖起食指在周亦安眼前晃了晃,“就回答这一个问题,然后咱们就睡觉!” “你,”周亦安真是无语,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只好说出自己的发现,“单位配发的喷雾,和叶芯那天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那天他只是怀疑,直到看见发下来的喷雾品牌和叶芯拿的一模一样,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他心里就明白了。 “可是全市都在进行安全升级呀?”陆昭西没想到,自己就是指定了一下牌子就让周亦安发现了破绽。 “我一天天,案子都忙不完,怎么会知道别的法院在干什么?”周亦安想想就生气,每天本来就忙,还要参加格斗训练,“你配东西就算了,搞什么擒拿术的训练,你想把人累死?” “那好身体才是第一要素嘛!”陆昭西讪笑着回答,身体强壮跑也跑的快一点,突然眼珠一转,“那你又是怎么发现全市都在进行安全升级的?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不是说,就回答一个问题吗?”周亦安真的觉得脑子已经缺氧了,马上就要睡着了。 “这是一个问题!”陆昭西开始耍无赖了,他今天不搞明白是不会让周亦安睡觉的,害他昨天那么失态! “前天!”周亦安已经放弃抵抗了,只想着赶紧回答了问题好睡觉。 “那你怎么昨天才联系我?”陆昭西皱着眉头想着那条微信信息。 “我就没想叫你回来,我想等你出差回来再谈!”周亦安闭着眼睛,嘴里含含糊糊的回答着。 “那你昨天怎么给我发微信?”陆昭西趁着周亦安现在脑子不清楚继续问。 “那不是我发的!”周亦安已经要睡着了,嘴里断断续续的说,“那是阿姨拿我手机……” 陆昭西抚摸着身下已经睡着了的人,心想怎么这样就睡着了,调整了一下姿势,软软的趴在周亦安胸口上。 心里念叨着,怪不得,原来是秦女士搞的鬼,看来她是和老陆商量好的,一个打电话骂自己,一个去找周亦安。 陆昭西心里一下清楚了,这是爸爸妈妈在帮自己收尾呐! 第86章 越来越喘不上气,越来越压抑,胸口的衣服,那一片薄薄的棉质衣料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周亦安感觉好像自己被压在雪山下,太阳一出来雪化了,浇了自己一身,猛地睁开眼睛,西西还像他睡着前那样趴在自己身上,只是胸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穿过陆昭西的腋下,将人提起来,看着西西的脸,明明睡觉前还好好的,还在和自己逗着玩的人,现在怎么哭的一脸的泪水,周亦安也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这双红彤彤还在默默流泪的眼睛。 “你是准备走的?”陆昭西被周亦安举起来的时候,他心里一沉,想起刚刚在洗手间里的发现,眼泪越发的止不住,“不告而别?” “现在几点?” “不知道!”陆昭西哪还顾得上时间,周亦安睡着了以后,他也趴着睡了一会儿,醒了就想先去洗漱,然后好好准备一顿佳肴,没想到在洗手间看见了周亦安的洗漱用品被装在一个破塑料袋里,一看就是匆忙间随手装的,除了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他想不出别的理由,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出现在袋子里。 “我睡了多久?” “有几个钟头了吧!”陆昭西有些发懵,怎么今天周亦安总是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越想越心惊,“你是不是准备不告而别?” 周亦安松手,还让陆昭西趴在自己身上,只是将他放在能直视到自己眼睛的位置,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这才开口回答,“没有!” “那你为什么收拾东西?”陆昭西又想起周亦安说微信是妈妈发的,“你是不是要走的时候,碰见我妈了,她拦住了你……” “没有!”周亦安拍了拍陆昭西的背,帮他顺气,“本来是想收拾东西走的,但是从没想过不告而别。” 一听这话,陆昭西挣扎起来,他要堵住周亦安的嘴,他要困住周亦安的身体,能困一时是一时! “后来我改变主意了,又将箱子里的东西放了回去!”周亦安回忆着那天的自己,眼泪也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为什么?”陆昭西稍稍有些放松,知道还是自己的背景吓到周亦安了,给了他压力,“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因为,”周亦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也真的笑出了声,“因为我怕你找人打死我!” “你……”陆昭西瞪大眼睛看着周亦安的笑脸,明明眼角上还挂着泪水,怎么还能笑的这样开心!他伸手去捂住周亦安的嘴,另一只手去抹掉身下人眼角挂着的泪,“你不许笑……” 话还没说完,陆昭西就觉得天旋地转,再回神已经被周亦安压在身下,他看见周亦安先是扯了扯胸前的衣服,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那被自己哭湿的地方,然后脱掉上衣,又趴回来,只凑过来贴着自己的耳朵。 “因为你是我的太阳,我离不开你呀~”周亦安轻轻在陆昭西耳边说着自己那天想了一晚上,终于明白的道理,“我想,你也一样……” 要不然,怎么会用尽心机的来保护我?为什么就算会暴露自己的秘密,就算失去我也要出手?这不就是爱嘛!就是要给爱人最好的保护,哪怕一点危险因素都要扼死在摇篮里…… 说完这句话,周亦安这才真正的坐起来,他伸手去床头柜上拿手机,看看时间。这两天的悲伤耗费的时间太久了,他要好好收拾心情,既然西西回来了,那不如好好在一起待两天,其他的事情慢慢解决。 回头,看见陆昭西还躺在床上发愣,不知道是不是在消化自己刚才说的话,他轻轻拍了拍陆昭西的腿,自己拎着那一袋洗漱用品去了洗手间。 陆昭西看见周亦安拎着那破塑料袋,心里就觉得好笑,他刚才是想拎着这袋东西叫醒周亦安的,可看他睡的这样熟又舍不得了,只好随手将这袋东西放在床头柜上,趴回周亦安身上,他真是舍不得,越想越难过,不知不觉就用眼泪淹了周亦安…… 正在刷牙的周亦安突然就被人抱住了腰,又感觉到陆昭西的脸在自己背上蹭了蹭,他伸手将陆昭西拉在身边,指了指给他挤好牙膏了的牙刷,示意他赶紧好好洗漱…… 等到两个人收拾好了,全部焕然一新的时候,周亦安的手机响了,刚刚洗漱前周亦安就用手机点了外卖,这一觉其实睡了很久了,也不知道陆昭西趴在自己胸前哭了多久! 陆昭西看着面前一大桌子广式茶点,还有一锅砂锅粥,有些犹豫,他确实是饿了,但是这锅粥…… “这也是外卖……”周亦安叹了一口气,可能自己真的没有做饭的天赋,早早放弃的好,省的害人害己。 “噢~”陆昭西一边享用美食,突然想起今天还是工作日,“你今天不上班?” “嗯!被放假了!”周亦安夹起一个虾饺放进陆昭西的碗里,自己也夹了一个,这家店是之前和西西一起去的,味道真不错。 “为什么?”陆昭西皱起了眉头,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嚼,“因为我?” “嗯!确实是因为你!”周亦安喝了一口粥,真是和自己做的天差地别。 “因为这次安全升级?”陆昭西在思考,这要是真的给周亦安带来了麻烦,这下要怎么解决?应该不会呀,这件事做的很隐秘,连借口都找的很好,除了师父以外应该没有人能猜出来真正的原因。 “不是,”周亦安摇了摇头,“师父看我因为你魂不守舍,再发生之前的事情就不好了,所以他小小的任性了一把,给了我两天假期,就是这个月的全勤没有了!” “哈~”果然还是那个周亦安,居然还在担心全勤的问题,“你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嘛?比如,我家到底……” “不想知道!”周亦安头也没抬的打断陆昭西的话,想了想还是抬头看向对面人的眼睛,“你听过一句话没有,‘你若无心我便休’,我以前觉得这句话是说人对待感情要果决,可现在觉得字面意思就挺好的!” “听过,但我只喜欢字面意思!”陆昭西摇摇头,在心里吐槽,真是一个奇特的人,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通过这些大众考试的?居然还能当上法官! “所以说,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你要允许别人和你的理解不一样!”周亦安笑着接着说,“现在我比较看重这句话里的‘你’,你要是对我无情了,那我也就该干嘛干嘛……” 第87章 “方远,你小子可以呀?瞒的够严实的!”张院看着面前的徒弟,虽然方远已经是法院的副院长了,可是在张院眼里他还是二十年前刚来法院的那个毛头小子。 “怎么啦?师父!”方远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师父,自己一头雾水,他现在和那天的周亦安一样被自己师父约出来爬山。 “有那么大的背景,不早说,早说你早就是副院长了,还用等到今天!”张院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徒弟,“我老朋友叫我介绍你们认识!” “师父,您开玩笑呢吧!我哪有什么背景?!”方远这下更是一头雾水了,又嬉笑着开口,“我最大的背景不就是您嘛!” “我都听说了,这次全市法院的安全升级都是因为你小子被捅那一刀!” “那怎么会是因为我呢?”方远在心里琢磨,不是因为周亦安那个臭小子嘛? “还嘴硬呐!”张院眉毛都快立起来了,“电话直接打到办公室了,说是你当街被捅,里子面子都说不过去,当时就批了基金进行升级……” “师父,我真的冤枉!”方远在心里快把周亦安和陆昭西骂死了,这两个臭小子,居然会打着自己的名义做这种事情,怪不得前两天书记和自己握手的时候那么热情,怪不得叶芯的父亲叶教授会用那种嘴角含笑的目光打量自己。 周亦安,臭小子,你等着,老子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一世英名都叫你们毁了! 周末过得很快,在享受完了师父给的特殊假期以后,周亦安又恢复成了那个朝气满满的小周法官,忙了一早上,调解了十二个案子,中午正在餐厅吃饭,就听见面前“嘭”的一声,砸下来一个不锈钢餐盘。 “师父!,怎么,怎么了?”周亦安看着方远怒气冲冲的脸,此时他师父也不像平常那样坐在自己对面,而是居高临下的瞪着自己,周亦安只好暗自检讨,是不是最近有什么案子没有处理好! “给你两天假期,加上周末,你分手了没有?”方远越想越生气,周六被师父张院约去爬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就这样他都没有出卖周亦安,只是自己默默的承担下来,今天必须要把这口气出在周亦安身上! “师父~”周亦安笑的有些讨好,左右看看,师父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你那个对象,不是东西!”方远气的眉毛都要立起来了,找借口就找借口,不说是因为周亦安,可以说是别的事儿嘛!怎么非要扯上自己! “坐,坐,坐!”周亦安看着自己师父,真是莫名其妙,可是自己师父这么生气,一定是有理由的,他赶紧站起来,拉着师父的袖子,想让他先坐下再说话。 方远看着周亦安,又看了一眼四周,只好不情不愿的坐下来。还好,现在的自己可能是有些威望的,看见自己过来找周亦安说话,旁边的人都自觉闪开了。 “西西~,西西他怎么了?”周亦安更加莫名其妙了,这几天他天天和陆昭西在一起,到底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什么西西不西西的!老子一辈子的名誉都叫那小子毁了!”方远瞪着自己徒弟,怒其不争,一看就是没分手,看样子感情还更好了,“就那个小子,居然打着老子的名义……” 又伸手指着周亦安,“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真不知道!”周亦安赶紧摆手,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周亦安在承受着师父的滔天怒火,陆昭西躲在家里,抓住了来帮忙收拾家务的‘田螺姑娘’秦女士。他拉着妈妈坐在沙发上,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陆昭西呀陆昭西!你胆子可真大!”秦女士闲闲的开口,“你就不怕周亦安的师父逼着你们分手?你要知道,方远的师父是谁?可都是以铁面无私自豪的呀~,这是师承!” 陆昭西当然不怕,用方远做周亦安的护盾,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主意,既然要保护周亦安,当然就要完全保护,怎么可能让周亦安承受这种压力! “妈!我还没说你呢?干嘛叫爸爸打电话骂我?还用周亦安的手机给我发微信?”陆昭西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妈妈已经躲了他好几天了,电话不接,微信也不回,他回家去,阿姨都说妈妈不在家!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做的事儿,你就完全没想到后果吗?”秦女士想起那天看见周亦安的样子都心惊,“你知道吗,还好我那天早上过来了,那天周亦安有多憔悴,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他怎么了?”陆昭西心头一跳,他回来的时候只顾着害怕了,后来几天周亦安也把他照顾的很好,除了他发现周亦安那天睡的太熟有些不正常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异样! “我猜的啊!小周完全没和我说过,”秦女士将自己那天看到的情形,和自己的猜想告诉给自己儿子,“我刚进门,小周就很严肃的站在门口,看见是我才勉强露出一个笑脸,和我打了招呼本来是要走的!” 秦女士顿了顿,又看了下儿子的脸色,“我让他坐在沙发上等我一下,然后去你卧室看了看,我知道如果你不在家,小周是不会来这儿的,结果就发现床铺很整齐,又到衣帽间看了看,就发现箱子好像挪了位置,赶紧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去查。” 陆昭西听得很认真,果然,那天他是来收拾东西的,心里一颤一颤的,还好被妈妈碰到了。 “等了一会儿,你爸爸给我发了信息,说了大概,我就知道你闯祸了!”秦女士埋怨的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那哪叫闯祸?!”陆昭西很不服气。 “当然是闯祸了,你这样做很不尊重人,你知道吗!”秦女士一脸不赞同,“有时候你认为好的东西,却不是他需要的,你就是闯了祸还自以为是!” 陆昭西还要说话,却被秦女士阻止,“等我再出来,发现沙发上的毯子很乱,我猜,小周是在沙发上躺了一夜,然后等你爸爸给我发了信息,说给你打过电话了,我才跟小周要了手机!” “你跟他要,他就给你呀?”陆昭西不相信,周亦安肯定不会同意妈妈这样做的,工作时间,他从来不会打扰自己! “我对小周说,‘你要是不听我的话,现在就和陆昭西分手!’”秦女士看着儿子变了的脸色,心里笑开了花! 第88章 “妈!”陆昭西急的大叫。 “妈什么妈?这是策略,策略,你懂不懂?”秦女士蔑视的瞥了儿子一眼,“我不用周亦安的手机叫你回来,等你忙完了再回来,小周冷静几天,万一被哪个朋友……” “他不会的!”陆昭西赶紧打断妈妈的话,这一点儿他很有自信。 “你小子,知道什么?”秦女士差点站起来指着儿子鼻子开骂了,“你告诉我,要是等几天,你回来了,小周要找你谈,你怎么说?” 陆昭西沉默了,没有发生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也许就是实话实说吧! “你肯定会说,‘我都是为了你好,都是为了你的安全,你为什么不领情!’,对吧?!”秦女士不等儿子回答,继续说,“你这样说,即使这次不分手,那离分手也不远了!” “为什么?”陆昭西有些不理解,这是事实啊! “西西呀~,有的时候就像我刚才说的,不是你认为好的,就是别人需要的。”秦女士安抚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就拿这件事儿说,你要忘记你可以调动的人脉,你只记住,你和周亦安是平等的关系,你们两个处的位置是一样的。” 秦女士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继续说,“平常的情侣,发现小周遇到这种问题会怎么做?” “会给小周买自用的防身武器,会陪着小周加强体育锻炼,会在休息日陪他去学习基本防身手法。”秦女士又看了一眼儿子,“绝不会像你这样,大张旗鼓的宣告天下!” 陆昭西再次沉默,他在思考。 “如果,你爸爸也遇到这种情况,我就会这么做!我会陪着他一起成长!”秦女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儿子还是被养的太好了,有些不知疾苦了,又有意点醒儿子,“还是,你在炫耀,炫耀说‘你看,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要珍惜我!’” “当然不是!”陆昭西当然是想要周亦安珍惜自己,但绝不是炫耀,而是想要真心实意的永远和周亦安在一起。 “儿子呀!有时候爱的过于盲目,也是一种压力!”秦女士能将爱情保鲜这么久,当然是有自己的办法,“这种压力比身世背景的不平等更让人害怕,更容易将人赶走!” 那天中午,秦女士陪着儿子吃了午饭,又讲了许多她和丈夫年轻时候相处的往事,开开心心的在周亦安回来之前回了自己家! 陆昭西看着妈妈离开,心里也在琢磨,刚准备去准备晚餐,就收到了周亦安的微信,晚上又要加班,不知道要到几点,要是太晚了,就不过来了。 “没关系,晚一点也没关系,晚上就不准备你的晚餐了。”陆昭西回了微信,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开始在跑步机上跑步,很久没有好好锻炼一下了。 等到陆昭西泡好了澡,洗漱完毕,已经十点了,周亦安还没回来,拿起手机才看见半小时前周亦安发来的微信,说是晚上要送师父回家,今天就回自己家了! 果然,看来是东窗事发了,陆昭西在心里生气,又有些好笑,师父应该没有这么小心眼吧!难道还真要逼着自己分手不成。 他想了想,开始收拾行李,出差半中央放下所有的公事回来,不就是想和周亦安在一起吗?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不认识路,大不了这两天就住在周亦安家,看看师父还有什么招数! 中午吃完饭,周亦安好不容易安抚了师父的‘滔天怒火’,回了自己办公室,一看到办公桌上摞起来像小山一样高的文件,就傻了眼,他还专门退出去看了一眼,是自己的办公室没有错!正在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这堆文件发呆的时候,苏苏和巍巍吃完了午饭一起回来了。 “苏苏,这是怎么回事啊?”周亦安指着桌子上的文件问着自己的书记员,一般案件的文件都是由她整理和归纳的,包括新接的案子也是先经她手。 “你师父,方远,方副院长!”苏苏也没有好气,这案子一多,首先为难的就是她和巍巍,“你中午刚去食堂,他就拖了个行李箱进来,把这些文件摆桌上,提着箱子就走了!” 怪不得呐!师父今天能这么精准的在食堂堵到自己,周亦安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看了看,又问苏苏,“那他没说别的?” “说了,方婶说,让你认真工作,别想一些有的没的!天天给他丢人!”苏苏想起方远的表情就想笑,好像周亦安欠了他不知道多少钱,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安哥啊!你最近是不是得罪方院长了?”巍巍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又补充道,“他临走的时候还说,既然你这么关心他的安全问题,那这一个礼拜,晚上都由你送他回家!” 周亦安想要挠头了,简直疯了!师父真是老狐狸,中午吃饭的时候竟然一个字也没说,都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虽然他也不能拒绝,可总能商量商量,这下可好,除了按照师父说的做,竟然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晚上,加完班已经九点多了,周亦安只能去院长办公室找师父,只希望他已经下班回家了,没想到师父真是说到做到,居然也在加班,也不知道是真加班还是拖时间等着自己。 送方远回家的一路上,两个人都吊着个脸,方远一脸不屑,心想你小子,好样的,还敢给我看脸色,“周亦安,你别想着现在自己了不起了!” “我哪敢呀?师父~”周亦安瞥了一眼窗外,又看了看后车座上排的满满的文件,他加班已经要加疯了,一会儿送师父回家以后,他还得回家看资料。 “你到底了解了没有,小陆怎么说的?”方远很好奇,那天明明这小子因为还能不能在一起这件事儿纠结不已,怎么放了两天假,反而更坚定了! “没了解,不想知道!”周亦安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他的家世和他没有关系,我又不是和他爸爸在一起!” “你~,”方远一下被噎住了,还好自己现在没在喝水,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软了语气,有些担心的说,“那你怎么想的?” “就是想踏踏实实的和这个人一起好好生活,”周亦安这回笑着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师父,才缓缓开口,“至于工作,您永远是我的榜样!” 第89章 等陆昭西拖着箱子到了周亦安家门口,已经快十一点了。太晚了,现在敲门有些扰民也打扰周妈妈休息,他掏出手机正准备给周亦安打电话叫他开门,就听见电梯门开了的声音,好像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正在上楼,回头一看。 原来是周亦安,他左胳膊上挂着两塑料袋文件,文件包夹在腋下,怀里还抱着一摞文件,费劲儿地爬着楼梯,陆昭西赶紧过去,想从周亦安手里接过文件。 “谁啊?”周亦安皱着眉头,视线被手里的文件挡住了一大半,老楼里感应灯时灵时不灵,今天也没亮,他完全是凭感觉在爬楼梯,只感觉有个人影过来,没想到半夜了,还会有人来抢文件?说话语气就有点儿着急。 “还能是谁?”陆昭西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赶紧开口,省的被人当成半夜抢文件的劫匪了。 “哎呀~,西西~,这大半夜的……”周亦安把心放进肚子,“你别拿了,钥匙在兜里,你先去开门!” 等进了门,俩人都放轻了声音,等陆昭西收拾好东西换好衣服,周亦安已经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了。 “你师父这么小心眼呀?” 周亦安笑了笑,没有吭声,陆昭西忍不住走过去,双手捧住周亦安的脸,诚心诚意的道歉,“对不起呀!我当时脑子一热,就是不想看见你们再受伤了……” “嗯~,”周亦安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将陆昭西抱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不用道歉,我完全明白,其实我猜,你也是想借机让我知道一下你一直害怕的事儿,对吗?” 陆昭西红着脸既想点头又不太想承认,只好低头去轻吻周亦安的唇,他那段时间太害怕了。 “我知道了以后,确实也有些害怕……”话还没说完,又被堵住了嘴,周亦安手上稍稍用力,固定住陆昭西的身体,让自己能好好说话,“西西~,咱们是需要好好谈一谈的,我不想你一直生活在恐惧中,我喜欢看见你笑。” 陆昭西打量着说话人的脸,突然笑了起来,用手捏了捏周亦安脸颊上的软肉,“不用谈了,我已经完全明白,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吃醋!” “那醋吃一吃,倒也无所谓,”周亦安笑的得意,他也喜欢陆昭西生气时鼓起的脸颊,“但是,我哄哄你,咱们就和好,关键是不要过夜!” “好~”陆昭西又凑上去,亲了亲周亦安的额头,这才躺回床上,看着心上人专心工作,心里感慨,也不知道师父的气什么时候能消,于是又开口问道,“师父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嗯?”周亦安抬头有些疑惑的看向陆昭西,他的书桌摆在床尾,以前是为了省地方,现在倒是方便和陆昭西交流。“怎么了?” “我就是想让师父早点儿消气,省的他总折腾你!”陆昭西皱着眉头,坐起来半靠在床头上。 “你看我就知道了!”周亦安摇了摇头,这份职业怎么会允许有特殊爱好呢?自己的好恶统统都要藏起来,省的被人钻空子,久而久之,大家都是以工作为兴趣,以单位为家,“这么久了,你有发现我特别喜欢什么或是特别讨厌的东西嘛?” 陆昭西在心里摇了摇头,确实什么也没有,就连周亦安特别喜欢的食物好像都没有,但又笑着点了点头。 “你特别喜欢我呀!” “哈哈~”周亦安大笑了两声,又很快捂住了嘴,顺手关了台灯决定今天不加班了。 陆昭西只觉得眼前一暗,突然被人扑住,吻住了嘴,他笑着接纳了自己也特别喜欢的人! 第二天早上,陆昭西醒来的时候,发现周亦安不在身边,他心想要糟糕,周妈妈还在家里,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等他穿好衣服出来,发现家里没人,又有些发愣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刚想换衣服先回家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小陆,你起来了!”周老师拎着一袋早餐进了门,一开门看见陆昭西有些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有些想笑,昨天晚上她睡的迷迷糊糊的,听见周亦安回来了,本来想出来帮着安子收拾收拾,就发现小陆也来了,只好笑着又躺回床上,装着自己不知道,“安子上班去了,我刚才出去锻炼了,顺便给你买的包子,安子说你喜欢这家的!” “谢谢~,谢谢阿姨!”陆昭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对了,餐桌上还有安子给你准备的温水,叫你早上起来就喝了!”周老师心想,都这么熟了,怎么还这么客气,又出声催促,“快去洗漱,一会儿包子该凉了。” 周亦安一边上班,一边有些魂不守舍,看昨天西西带来的行李,应该是最近都会和自己住在一起了,晚上加班也就算了,大不了回去陪家里人吃了晚饭再回来加班,可是师父那边要怎么消气呀?这件事儿有些难办! 今天的日常竟然和昨天的差不多,除了中午没挨骂以外,晚上送完师父回家已经又快十一点了,等他进门,妈妈卧室的灯已经熄了,他轻手轻脚的进了自己的卧室,发现陆昭西正躺在床上看书。 “回来了!”周亦安刚刚进门,陆昭西已经听见了动静,他笑着等周亦安过来和他打招呼,俯下身亲了自己一下,在周亦安要起身的一瞬间抓住了周亦安的袖子,伸手到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红盒子,“这是阿姨给我的!” “啊~?”周亦安有些诧异,“就一天时间,你给我妈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把我奶奶留给她的戒指给你了?” “什么迷魂汤?”陆昭西挑了挑眉,明明就是自己特别优秀,“阿姨说,认我当干儿子了,这是改口费!” “那你还叫阿姨呐?怎么不改口?”周亦安手里把玩着这个红色丝绒盒子,这是奶奶过世的时候,拉着妈妈的手塞给妈妈的礼物。 “阿姨说,这是先订下了,以后等两家人坐在一起,办了仪式,一起改口,你也得叫爸爸妈妈,才行!”陆昭西笑着放开周亦安的袖子,从他手里拿过那红盒子,又推了推他,让他去换衣服,洗漱,自己还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第90章 其实,早上陆昭西是有些不开心的,他陪着周妈妈去逛这里的小超市,想着中午露一手。 几十年不搬家有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恰恰这好与不好都来自一个方面:熟人太多了! 一路上,陆昭西就听着各种人和周老师打招呼,不仅打招呼,还在问周亦安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周老师什么时候当奶奶!还有很多人用打量的目光审视自己,问自己是谁? 听着这些话,陆昭西除了自己不高兴以外,也为周妈妈感到压力很大,在这个熟人小社会里,好像周亦安不结婚生子就是一件丢人到大逆不道的事情,等他再回到周亦安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周妈妈了,好像周亦安今天这样都是因为自己。 他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懒懒的躺在床上等着周亦安,又被窗户上薄薄的白色棉质窗帘吸引,发起了呆,这个人怎么会选择这么薄的窗帘,一点儿作用也起不了啊?难道这也是阿姨选的嘛? 周亦安从洗手间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毛巾还挂在脖子上,一进自己卧室就发现陆昭西盯着自己的窗帘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突然觉得这样的西西也十分可爱,于是笑着开口:“想什么呐?这么出神?” “洗完了?!”陆昭西坐起来,顺手拿起周亦安脖子上的毛巾替他擦干头发,“没想什么,只是看着你这个窗帘很有意思,在想是不是也是阿姨选的?” 周亦安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按住陆昭西帮他擦头发的手,拿起毛巾,走到书桌前,将那条毛巾搭在椅背上,顺手关了卧室里的灯,指着窗户对陆昭西说,“你看!” “嗯?”陆昭西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顺着周亦安指的方向看过去,还在想这窗帘果然没什么效果,虽然周亦安关了屋里的灯,但外面的光线还是全部照了进来。再一回头,周亦安已经盘腿坐在自己身边了,他又扬起笑脸去问,“看什么?” “等下,别急!”周亦安笑看着陆昭西,握住了西西的手,“像我这样,面对着窗户坐好。” 再等到陆昭西调整好坐姿,外面的广告牌,霓虹灯,包括路灯都渐渐熄灭了,屋子里随着这些外部灯光的熄灭也渐渐黑了下来。 “闭上眼睛!等我叫你睁开,你再睁眼。”周亦安轻声说。 过了大概三十秒左右,陆昭西听见了睁眼的指令,他缓缓睁开眼睛,先去看身边人的笑脸。 “别看我的脸,看我的手。”周亦安笑着对陆昭西摇摇头,又冲自己伸出去的胳膊点了点头,示意陆昭西仔细看看那只映在月光下的手,“看,它是不是在发光?” 陆昭西看见那只胳膊与以往的白皙不同,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好像看见这光一天所有的压力都没有了。他也学着周亦安的样子,伸出了自己的手,这光好像不是月光带来的,而是从自己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一样,这普通的白色窗帘居然有这样的魔力嘛? “好神奇啊!我也在发光诶~” “小时候,我就发现了,所以我一直都要求自己的房间里要这种看上去没什么用的白色窗帘。”周亦安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陆昭西手上散发出来的光,他将自己的手凑到陆昭西的手边,“咦?咱们两个的光好像不太一样呀!” 周亦安发现陆昭西手上的光是暖暖的银色调,而自己手上的光却好像凉飕飕的冷银色。 “当然会不一样啊!”陆昭西将那只看上去好像有些凉的手握在掌中,抬起身边人的下巴,直视着那双桃花眼,“就像我就是你喜欢的陆昭西,无关性别,家世或是长相!” “哈~?”周亦安皱了皱眉头,很快又舒展开了,只有些想笑,“所以,你到底给我妈妈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连这话都告诉你了?” 陆昭西扬起嘴角,忽略了这个问题,又皱起了眉头,“你说无关家世和性别,我是相信的,可是怎么能说和长相也无关呐?我长得怎么了?” “啊~,没有啊!我没说过!”周亦安闭上眼摇头,开始否认自己说过的话,这个妈妈到底怎么想的,居然会这么出卖自己。 “所以,我到底长的有多差?”陆昭西挪了挪身体,跨坐在周亦安盘着的腿上,胳膊搂住那人的脖颈,让怀里的人直视着自己的脸,又笑着逼问,“很差嘛?” “你说呢~”被陆昭西这样逼问的周亦安脸都红了,只抬头凝视着那双含着笑意的圆眼睛,“陆大少爷,怎么这样没有自信!” “自信当然有,”陆昭西含住怀中人的唇,“只是怀疑你的眼光而已!” “哼哼~”周亦安轻笑着,那句话是在和妈妈表达自己喜欢陆昭西时的脱口而出,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会被当事人翻旧账。 待到一吻结束,陆昭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将双腿环在周亦安的腰间,还是虚搂住周亦安的脖子,和他聊着天,“奶奶和阿姨关系很好吧?” “嘘~,”周亦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放低了音量,摇了摇头轻声说,“咱们说话声音低一点儿,妈妈听到会难过的。” “嗯~”陆昭西也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紧了紧环着的腿,被周亦安弄的有些紧张了。 “她们以前关系很不好,因为妈妈不会做饭的缘故,奶奶看妈妈不顺眼,”周亦安决定全盘托出,“你看电视剧里的恶婆婆什么样子,我奶奶对我妈妈就是什么样子!还总是挑妈妈的错,想让我爸爸和妈妈离婚。” “嗯?”陆昭西有些不可思议,今天阿姨可不是这样说的,她看出了自己的难过,不仅安慰了自己,将周亦安那天和她说的话全部告知,还说现在国内不能结婚,她又想听见自己也喊她妈妈,才将奶奶给的戒指送给自己,这怎么在周亦安嘴里又变了个样子。 但听周亦安说话的语气又不像是假话,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周亦安说这番话的时候,身体都有些僵了,眼睛里也溢出了悲伤。果然,每个人都有他不想提起的过去。 这样想着,陆昭西紧了紧抱着周亦安的胳膊,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帮他慢慢顺气,好让他继续说下去。 第91章 “我小时候的家,不在这里,是住在一个带院子的平房里,家里鸡飞狗跳的,天天吵架,爸爸妈妈上班也累,回家还要应付奶奶,可想而知,那时候大家有多累!”周亦安也拍了拍陆昭西的背,示意自己没事儿,“每当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小时候物资有限,就是这种白窗帘。” “嗯~”陆昭西能想象到,小小的周亦安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屋外是大人们的吵架声,也不知道小周亦安有多害怕,想着想着他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没事儿的,西西~,都过去了!”周亦安笑着安慰,又帮陆昭西抹去眼泪,“那时候的我就发现,晚上月亮好的时候,浑身上下都会发光,力量就会从身体里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我就什么都不怕啦!” 陆昭西也发现周亦安虽然是笑着说话,但是眼角闪着泪光,他忍不住的去亲吻怀中人的眼睛,将那点儿泪花吮吸干净。 “后来,我爸爸被人告了,一审的时候输了官司,当时大家都以为妈妈会离开爸爸!”周亦安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继续着没说完的话,“妈妈却一直相信爸爸是冤枉的,当时她说哪怕卖房子卖地也要让爸爸洗脱冤枉!” “嗯,所以后来叔叔上诉了?”陆昭西忍不住接话。 “对,二审,爸爸赢了!”周亦安现在想起那时候也很开心,“然后,奶奶对妈妈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之后他们再吵架,奶奶都是站在妈妈这一边的,可惜爸爸走的太早了,最后就剩下奶奶、妈妈和我相依为命。” “所以,你那时就想当法官了?”陆昭西终于明白,为什么周亦安要做这个出力不讨好的职业了。 “对,我那时很小,可是觉得二审时候的法官简直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要是没有他,我们一家就毁了!”周亦安微笑着回忆,那法官的长相已经模糊不清了,可是爸爸沉冤得雪舒了一口气的样子永远都在自己心里。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妈妈也是在我们法院后勤工作的,这房子就是她单位分的,我在这里就是借住。” “怪不得,阿姨和我妈这么聊的来,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妈妈也是管后勤的!”陆昭西想起过年在海南的时候就有些好笑,那时爸爸都被忘在了一边。 “嗯,然后,我就发现,这里虽然是城里房子又不大,但是这房子好就好在是顶楼。”周亦安看了一眼窗帘,直视着陆昭西的眼睛,不自觉的紧了紧自己的胳膊,“这里晚上的月亮好极了,每当我很累的时候,只要关了灯,身上就会发光……” 话还没说完,又被陆昭西堵住了嘴。 这一吻陆昭西有些忘情了,刚刚周亦安的脸也在发着光,是那种自内而外具有致命诱惑力的光。 “我小时候,爸爸妈妈很恩爱,我是阿姨带大的,”陆昭西说话有些气喘,“他们两个好的像一个人一样,根本插不进另外的感情,我总是在想,既然那么爱,那么忙,为什么要生我,生了我却又不管我!” “他们,他们不是故意的……”周亦安没想到,看现在陆昭西和父母的相处,并不像是有悲惨童年的样子。 “嗯,他们只是太忙了,”陆昭西还有些气喘,“对于教育和物质生活,没有对我放任自流过,只是很多生活上的小细节,我总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嗯~……”周亦安还想替叔叔阿姨解释什么,却一下被陆昭西用手捂住了嘴。 “我也想尽早有自己的爱情,所以,上大学的时候,我才会去主动的交女朋友,可惜,她们都不是你。”想着那时候的叛逆的自己,陆昭西就想叹气,抽烟就是那时候学会的,也是因为抽烟被妈妈发现了,可能是这件事儿刺激了妈妈,母爱这时才回归。 感觉到周亦安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陆昭西松开了手,“直到我遇见你,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能好成那样,为什么这样的感情连孩子也插不进去。” 陆昭西凝视着抱着自己的人,“你要是早一点儿出现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周亦安笑着回答,“那时在桃源村,时间刚刚好。” “噢~,为什么?”陆昭西皱着眉头,有些不理解。 “因为那时的你是可怜的‘小骗子’啊!”周亦安想到那时不停发火的陆昭西有些想笑了,“要是平时的陆大少爷,我怎么敢接近你呀?” “有什么不敢的?”陆昭西皱眉,身份地位难道真的这么吓人吗? “当然不敢,要是不了解你的为人,我肯定会被你那句‘多的是人为我办事’吓死,那还怎么敢爱上你呀?”周亦安回忆着那时陆昭西脱口而出的话。 “能不能不要提啦!”陆昭西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那时为了吓跑那个人,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完全忘了周亦安还在身边,“亦安哥哥,人家年纪还小嘛!说话不经大脑,忘了,快忘了~” “好好好,小孩子!”周亦安抱着他的小孩子,移到床头,从床头的书柜里摸出一个小铁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巧克力递给陆昭西,“给小孩子甜甜嘴~” “你床头怎么还有这个?看来你也是小孩子~”陆昭西剥开糖纸径直将巧克力塞入嘴里,这甜丝丝的滋味果然和现在心里感觉差不多,怪不得人们都说,巧克力的味道最像爱情。 “甜嘛?”周亦安明知故问,吻住陆昭西的唇,去分享这块巧克力。 “嗯~,没有你甜~” “哈哈~,我研究生毕业以后,要考进法院,这件事儿不太容易,也是那时候开始抽烟的。”周亦安又剥了一个巧克力,一分为二,一半给了陆昭西,一半放进自己嘴里。 “有一天晚上,我看见烟灰缸被塞了满满的烟蒂,觉得这样不行,又听说巧克力可以补脑子,于是就买了巧克力放在书柜里,觉得记不住法条的时候,就会吃一块巧克力,就这样考进了法院。” “后来,书柜里放一盒巧克力就成了我的习惯……” “嗯,下回陆公子给你买更好的,”陆昭西开着玩笑,心里却想,难怪周亦安这么在乎,这么珍惜这份工作,一定要靠自己的实力去完成目标,按道理来说,周妈妈在法院工作了一辈子,即使是后勤人员,可该认识的人应该是认识的,可是周亦安还是靠着自己当上了法官,“不过有了我,你就忘了巧克力吧!我比它更甜……” 第92章 “小陆,这么早啊?”周老师一大早就听见厨房有动静,以为是儿子想给陆昭西准备早饭,想着虽然自己不会做饭但是出来帮帮忙也是好的,没想到却是小陆一大早在厨房忙乎。 她昨天晚上一晚都没睡踏实,本来以为小陆是因为儿子最近太忙了而有些不高兴,但是又感觉不对,回想了一下昨天的经历,这才发现,西西可能是因为那些老朋友的话伤心了。 “早上好,阿姨。”陆昭西笑着打了招呼,他昨天晚上就想好了,既然师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那就只有诚心诚意的道歉了,所以他昨天晚上就开始熬高汤,今天早早起来下厨,让周亦安带到法院去和师父一起吃,再找一个时间请师父吃顿饭,好好道歉。 “安子呐?就让你一个人忙乎啊?”周老师皱了皱眉头,也洗手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周亦安出去跑步了,”本来周亦安是要帮忙的,陆昭西嫌他笨手笨脚的,直接将人赶走,“我这马上就好了,就是这锅汤麻烦,昨天熬得差不多了,今天把食材下锅一起煮一下就好了。” “小陆呀!阿姨……”周老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有什么事嘛?没关系,您直说就好。”陆昭西皱了皱眉头,手里的汤匙还在锅中搅拌,他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天,碰见的那些人,他们说的话,你不用在意,就是一般的朋友打招呼!”周老师决定实话实说,“都是些场面话,其实大家都不走心的。” 原来被发现了,陆昭西没想到周妈妈也有这么强的观察力,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又在想是不是要检讨一下自己,怎么情绪这么外漏的嘛?大家都能发现自己是不是不高兴了! “其实人与人的交往都一样,他们也并不是真正关心安子到底过得好不好。”周老师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拿起灶台上的抹布开始擦起了橱柜,“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才知道。” “那,阿姨,您想不想搬家……”陆昭西想了半天,还是将这个考虑了很久的问题说了出来,他没有和周亦安商量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这样问出来是不是不妥,只是觉得这些人有些烦。 “小陆呀,不是阿姨说你,这说是非的人,全天下都是一样的,搬到哪里都一样!”周老师早就在丈夫被告的时候尝遍了人情冷暖,这点儿小事儿真的不算什么,“谁活着不被人说啊?只要自己不在乎,又有什么关系!” 陆昭西有些沉默,他倒是不太在乎这些人说什么,只是昨天经历过的事情,不知道周妈妈是不是每天都会来一遍,这样一遍一遍的被人追问,心理要是不强大,很容易出问题。 “现在有句时髦的话,叫什么,什么,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周老师看见陆昭西终于露出了个笑脸,笑吟吟的继续说,“我也说句文化人说的话,我就是和他们虚与委蛇,谁家几斤几两,大家都门清,只是不和他们计较罢了!” “嗯~!”陆昭西倒没想到周妈妈原来是这么一个豁达的人,倒是自己过于小心翼翼了。 “对了,你等下我!”说着周老师快步出了厨房,回了自己房间,很快又回来,递给陆昭西一把钥匙,“这钥匙我早就想给你了,我早就看出来了安子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只要你们两个人过得开心,别人愿意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 陆昭西珍而重之的接过钥匙,握在手中,他很庆幸,自己的父母和周亦安的母亲都是世间难寻的为子女考虑…… 周亦安拎着大包小包去了法院上班,一到单位,他先去院长办公室找了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中午千万别去食堂打饭,今天有好吃的孝敬,看着师父不情不愿的点了头,自己才回办公室开始处理工作。 “师父,您尝尝这个,腌笃鲜,陆昭西昨天用火腿吊高汤,熬了一晚上呐!”周亦安都没想到西西居然厨艺能好到这个地步,这还不是新鲜出锅的,早上他借着这汤下了一碗面,差点把舌头都吞了,真是鲜! “嗯!”方远虽然没给徒弟好脸色,可是这一顿午饭真是不得了,腌笃鲜,红烧肉,居然还炒了一个外婆菜给他们师徒两个下饭,这米饭也是不一般,虽然是借用食堂的微波炉加热过的,但这味道真是不得了。 “这红烧肉,我也不知道西西是什么时候做的,”周亦安看看食堂的打饭窗口,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才捂着嘴对师父小声说,“比厨房的大师傅做的还好吃!您快尝尝~” 方远在心里赞同,这红烧肉入口即化,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秘方,改天让小乐去取取经。 “就是这个米饭,都不是电饭锅蒸的!”周亦安已经开始眉飞色舞了,“不知道西西从什么地方找的竹筒,还有竹篾编的蒸锅,早上起来现蒸的,你不知道啊,我跑步回来,家里有多香~” “你小子在炫耀什么?”方远皱着眉头看着吃饭都堵不住嘴的徒弟,装出一副还在生气的样子,其实这两天让周亦安送他回家,他的气早就消了一大半了。 “没有,没有~,只是实话实说。”周亦安捂住嘴,偷偷乐,“我和他一起这么久了,他都没有这样下过厨,天天拿牛排糊弄我……” 周亦安在心里腹诽,就连西西做的第一顿饭都是简单的家常菜,但是那天周亦安都觉得那顿饭很美味,没想到陆昭西还有这个手艺,要不是要哄师父开心,估计西西是不会露这一手。 “我这可是沾了师父的光呐!”周亦安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外婆菜放进师父碗里,“您尝尝,是不是和外面的味道不一样!” “嗯!”方远点了点头,确实不太一样,这外婆菜里怎么还有火腿丁呐,陆昭西真是舍得放材料。 “您不知道,西西炒的青菜也很不一般,普通的一道清炒菜芯,爽口又清脆,”说着话,周亦安又摇了摇头,心想食堂的炒青菜可真是比不了,蔫了吧唧的还很咸,“就是西西说,青菜再加热就不好吃了,所以让我在食堂点一个青菜……” “嗯!”方远答应着,筷子毫不客气的又伸向了红烧肉,谁要和你小子聊天,赶紧吃,要多吃一点儿! 第93章 就这样,方远被美食这个糖衣炮弹攻击了两天,第三天他等了一早上,周亦安也没来邀请自己共进午餐,中午他又去食堂堵到了周亦安,只看见这小子也是没精打采的吃着食堂里的午饭,筷子一粒一粒的夹着米饭,跟咽药一样的吃着菜。 方远端着托盘坐在徒弟对面,清了清嗓子,提醒徒弟自己过来了。 “师父。”周亦安没精打采的和方远打招呼,刚刚他就发现了,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怎么?被甩了?”方远突然有些想笑,这小子一天天谈个恋爱整的这么伤春悲秋。 “嘶~,师父,您就不能盼我点好呀?”周亦安皱着眉头,抬头看着自己师父,本来只是觉得食堂的饭有些难吃而已。 “那怎么今天不带饭了?”方远今天虽然没有美食享用了,可是看见自己徒弟这样莫名觉得好笑,“这糖衣炮弹才炸了我两天,这就结束啦?” “他又不是无业游民,还能天天给我做饭?”周亦安心想这师父也是想瞎了心了,陆昭西忙起来比自己还忙,这么一个大忙人抽出时间来陪自己这几天已经很不错了。 “那是给你做的吗,那是补偿我的,好吗?”方远心想这小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两天还师父长师父短的,嘴甜的和抹了蜜一样,今天就变成这样了,看样子陆昭西是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所以,师父~,您气消了吗?”周亦安赶紧打蛇随棍上,嬉笑着问,师父要是气消了,自己就可以不用再当司机,晚上也能早点儿下班。 “嗯,算吧!”方远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头,想起那道腌笃鲜,真是不知道怎么做的,一点儿不咸,还很鲜,又开口说,“你让小陆把腌笃鲜和红烧肉的食谱写给我,我就原谅你们这一回。” “哈哈~,我想想!”周亦安笑的开心,师父气消了,好像食堂的饭也没那么难吃了,“那晚上……” “放过你了!”方远笑着点了点周亦安,这小子真是会找时机,不过这两天确实也累着他了,天天加班,晚上还要送自己回家,“你小子,还想想,尽快啊!把食谱发给我。” 方远其实这两天也很烦恼,他接了一个案子,是关于周亦安的书记员苏苏的,苏苏妈妈的职业是居家保姆,她服务的家庭都是非富即贵,最近苏苏妈陷入了一个偷窃案里,案子金额还挺大的,还好后来达成了和解,但是按照方远的经验,这案子远远没有结束,苏苏的妈妈金阿芬应该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偷拿了女主人的包,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手里有主人家的把柄,才让那家人低头不仅同意了和解,还补偿了六个月的薪水给金阿芬。 “亦安啊~”方远想来想去,还是要提醒自己徒弟一下,“你最近要注意一下苏苏。” “嗯?”周亦安有些没想到,苏苏最近心情好像是有点儿不好,只是最近自己太忙了,没有去深入了解,再说只要工作上没有出现纰漏,至于生活中,苏苏不愿意提,自己怎么好意思去过度关心。 “她最近家里有些事儿,她妈妈那个案子不一般,你要是能提点提点她,就多注意一下!”方远也不好过多的透露别人的隐私,只好交代徒弟多注意同事的心情,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届的年轻人怎么这么难带啊! “好的,师父,”周亦安想了想,还是想为苏苏说两句,“苏苏她工作上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好像最近情绪不高,那用不用我请她和巍巍吃顿饭,侧面开导一下?” 方远赶紧摆手,“不用,你只要注意一下,还有,要是有……” 话说了一半,又觉得现在说这些有点儿早,他只是自己的猜测,还是别给周亦安添负担,“算了,算了,你只要注意她工作上有没有纰漏,要是有疏忽,你多理解一下她,女孩子嘛,你多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好!”周亦安立刻严肃起来,能让师父这样费心交代,看来苏苏家是遇上了大麻烦,自己是要留心,别在惹出什么不好收拾的麻烦才好。 刚交代完周亦安没两天,方远下班想去吃点儿夜宵,就碰见了刚回法院准备加班的叶芯,看着她臊眉耷眼的回来加班,就知道这个徒弟也是遇到了烦心事儿了,想着赶紧叫住她。 “别忙,别忙了,陪师父去吃个晚饭,把周亦安也叫上。” “好。”叶芯心情确实也十分不好,她感觉跟自己妈妈的交流是不是有问题,用加班当做借口离开以后,刚回到法院就碰见师父,既然师父开口邀请那就一起去吃个夜宵吧! “亦安啊!”方远掏出手机给周亦安打电话,“老地方,对,对,陪师父还有你小师妹吃个夜宵。” 等方远带着叶芯到了他们常去的大排档,周亦安已经等在这里了,令方远出乎意料的是,周亦安还带着他的好朋友,俩人正腻腻歪歪的坐在一张圆桌旁,一起看着菜单,方远看着这两人心中就觉的好笑。 “小陆也来了?”打了招呼,方远带着叶芯入了座。 周亦安笑看着陆昭西一眼,冲师父点了点头,陆昭西马上又要去出差了,当然要抓紧时间在一起。 “好久不见呀!陆先生!”叶芯也先和陆昭西打招呼,她知道前两天陆昭西住在周亦安家,只是她每天也忙的不着家,没碰见过,只是听周阿姨夸了陆昭西几句,说是人好相处厨艺也很好。 “别客气,别客气,咱们互相叫名字就好了!叶芯,还要多谢你送来的‘懒龙’,我们南方很少见到这样的面点。”陆昭西赶紧回话,那‘懒龙’确实不错,只是一直没见到叶芯也一直没有道谢。 “没事儿,没事儿,家常小吃!”叶芯想到这是爸爸的拿手小吃,又想到自己的妈妈,突然心情又不好起来,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功利,一切都以利益为先,甚至自己的女儿都可以不顾。 陆昭西看见叶芯微变的脸色,又看了看方远,发现师父也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就知道这顿饭,师父是想安慰叶芯的,心里感慨,周亦安这个师父是不是有当爹的瘾,怎么谁出事儿了,他都想要去安慰开导。又觉得还好周亦安碰见了这个师父,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第94章 很快,点的菜就上齐了,方远喝了一口啤酒发出感慨,“哎呀~,真好呀!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啊!” “师父,有的人怎么就是不懂啊?”叶芯知道师父请吃饭的用意,陆昭西也不算是外人,聊聊天也没什么。 “谁啊?你是说谁不懂啊?”方远装出一脸惊讶,这要做思想工作,肯定是要引着她说话才行。 “我妈呀!她来蓉州出差了,我跟她好多年没见过了,这刚一见面,您猜她跟我说什么?”叶芯一脸沮丧地说。 “还能说什么?就是说你来我们基层法院,肯定是屈才了啵!”方远心中了然,这叶芯的妈妈他也听说过。 “您猜对了!”叶芯真觉得自己师父太了不起了,居然什么都能猜到,又转念一想这就是在基层工作的好处,见得人多了,自然就能把握人心,自己还是要踏踏实实的在基层多干几年才行。 “亦安啊……”方远刚想叫周亦安也帮着劝叶芯两句,就看见周亦安在和陆昭西窃窃私语,好像是在讨论哪个菜更好吃,说着说着还隔山隔水的给陆昭西夹了一筷子叶芯面前的菜,这小子真是没眼看! “怎么了?师父!”周亦安正在等着陆昭西给反馈,西西要是觉得这家菜不错,以后就可以常带他来,突然听见师父叫他名字,他顺嘴搭音,但还是看着陆昭西吃东西,心想,看来西西是挺喜欢这家菜的,腮帮子鼓鼓的,真可爱! “师父,您叫他出来是叫他来杀狗的吗?”叶芯看着周亦安这样也笑了,真有意思,这种感情真好,“专杀我这条单身狗!” “这小子现在,我估计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方远也看着周亦安和陆昭西发笑,周亦安倒是脸皮越来越厚了,陆昭西倒还好一点儿,听见自己和叶芯说的话,脸都红了。 周亦安有些发蒙的看向自己师父,他刚刚就听见一句什么‘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觉得师父这句话说的太对了,然后就专心给西西介绍这里的菜品了,至于叶芯和师父的谈话,好像是说叶芯妈妈来了,剩下的他全没听见。 “师父,您不知道,这才哪到哪啊?”叶芯看了看发蒙的周亦安,又看了看红着脸着急将嘴里东西咽下去的陆昭西,笑着接周亦安的老底,“上次,我们一起吃小龙虾,一晚上,周亦安剥了老大一盘子龙虾,我和凯文都抢不过他。” “哦?”方远听叶芯说话,知道还有下文,“凯文?” “凯文就是陆昭西的助理,上次也是他们出差回来,赶巧了,就一起约着吃饭,”叶芯想起那次被‘杀’的经历就想笑,指着陆昭西对师父笑着说,“老大一盘虾肉,周亦安一口都没吃,都给他了~” “哈哈哈~,你小子,真是长大了,以前也不见你这么贴心!”方远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谈起恋爱这么厉害的嘛,怪不得看样子陆昭西被他绑的死死的。 “师父,你可不能乱说昂!”周亦安赶紧说,别的都可以听不懂,这句话一定要反驳回去,“以前就没有需要贴心的人!” “哈哈~”这回,连叶芯也忍不住大笑。 陆昭西脸更红了,这个周亦安怎么这么着急解释,好像自己多小心眼一样,回去再和他算账。 一顿饭,本来是要开解叶芯的,却在揶揄周亦安和陆昭西的玩笑中结束。但是这顿饭的原本的目的也都达到了,叶芯暂时忘却了家庭的烦恼,方远看着自己徒弟都过得很快乐也很高兴,至于陆昭西要算的账,那更是多的数不清,只好用周亦安的一生慢慢还了。 果然,事情的发展和方远想的差不多,只是又有不同之处,金阿芬的案件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背后牵扯到一件更重要的国际大案,这件大案子更是牵扯到了叶芯的妈妈简佳,这案件已经不是方远能管的范畴了,交给了刑庭的雨霏,他也不知道小师妹最近压力大不大,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亦安啊!坐!”方远难得的将周亦安叫到了自己办公室,今天要谈的话题不是私事,在办公室谈是理所应当的。 “师父,是不是苏苏家的事儿?”周亦安被叫来,就知道应该是这件事儿,最近只有这件事让大家都很头疼,苏苏最近工作也开始走神了,巍巍也毫无办法。 “这件事,现在不仅仅是苏苏的家事儿了,”方远皱着眉头,关于案件的始末还是不能告诉周亦安,只能说他想要周亦安去办的事情,“最近有一起医疗案件,分到你手里了?” “嗯!”周亦安明白,这件案子是师父指定自己去做的,现在这么说,一定是有别的用意,只好用眼神去问师父,这件案子是不是有什么要注意的事情。 “你办这件案子的时候,记得带着苏苏,让她全程参与,”方远想到自己已经去劝过苏苏了,可是丝毫不起作用,只好让周亦安去旁敲侧击,最好能用这件案子打动苏苏,让她劝自己妈妈自首,“特别是在咨询医院的专家时,一定要苏苏在场。” 周亦安点了点头,现在不能问师父理由,但是师父这样说一定有他的目的,自己最好照着做。 “重点要问两个问题,一个是关于进口机器的价钱,还有一个是关于对患者收费为什么这么贵的原因。”方远摸了摸下巴,他也不确定这两个问题能不能击中苏苏的要害,他也只是估计金阿芬的职业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而这种机器又是治病必不可少的环节,“问完了,要注意观察苏苏的表情,然后告诉我。” 周亦安又点了点头,看师父的样子,这件事一定非常重要,可能背后还会牵扯出更大的案子,要不然师父不会这样郑重。 “对了,这件案子还牵扯到了叶芯的母亲,简佳。”方远看周亦安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想要离开,又叫住了自己徒弟,他真是很为难,这件案子居然会牵扯到自己新收的徒弟,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真是多事之秋,“你在叶芯面前也要注意,不要说漏了嘴!” 第95章 方远想着那天晚上,带着叶芯约见苏苏的情景,看情形明明苏苏都已经准备好了将说服自己的妈妈,结果这一切被叶芯妈妈简佳破坏,心里就不是滋味。不过要是这件案子按照正常流程破案,那这两个女孩子的前途就完全被这两个妈妈毁了,也不知道这两个妈妈这样做值不值得? 尤其是苏苏,最近还在准备司法考试,这姑娘一直自强不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如今却被自己妈妈的一点儿贪念毁掉了,现在的文书工作还好说,要是想再进一步已经绝无可能了,想着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师父,”周亦安看见师父叹这一口气,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只好说些别的,“西西过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请您吃饭!” “嗨!外面的饭有什么好吃的,哪一天咱们聚聚,让你小乐姐和小陆学几招?”方远知道周亦安这是在岔开话题,徒弟儿子没白疼,还知道想办法调节他师父的心情呐。 “哈哈~,有时间,有时间!”周亦安看师父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赶紧趁机离开,开玩笑呐,这么累,还要陆昭西做大餐,出去吃可以,要让西西累着了,可不行! 方远看着徒弟仓皇离开的身影,点着周亦安的背影发笑,心想这还没怎么样呐!就这么心疼啊,天天去我家蹭吃蹭喝的日子都忘了!都一样,小白眼狼啊~ 这件案子,周亦安按照师父交代的做好了,事后他又找师父聊了一回,从字里行间他终于猜出了个大概,案子调节起来不难,难的是怎么填补人心中的贪念。 幸好,师父的方法是有效的,苏苏果然说服了她妈妈去自首,没多久判决结果就出来了,法律是公平公正的,就是可惜了两个姑娘…… 这边案子忙了一个月,陆昭西也出差了一个月了,还好,这个案子不归周亦安负责,他中间还抽空去陆昭西出差的地方呆了几天。那地方周亦安想想就觉得有意思,完全的原生态,村民们也很淳朴,虽然会有一些矛盾,可是经过自己的调解,矛盾解决了,很快又会和好如初,大家也都相处的其乐融融。 方远为了庆祝雨霏又完成了一件大案子,也为了给徐天徐律师制造与雨霏重归于好的机会,决定自己请客,让自己的两个徒弟作陪给雨霏来个小小的惊喜。 陆昭西来接人的时候,正好赶上徐天徐律师正在向雨霏姐求复合,他和雨霏姐不太熟悉,只知道是周亦安的小师姑,她与徐律师的故事也是周亦安后来告诉他,是个令人唏嘘的爱情故事。 “小陆来了?”方远看见周亦安眉飞色舞的看向远处的陆昭西,也向陆昭西招招手。今天的陆昭西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穿着一件衬衫外套,倒是和自己徒弟越来越像了,赶紧让他过来坐在周亦安身边看着徐天耍宝,逗自己的小师妹开心。 周亦安在桌子底下拉住陆昭西的手,轻声问道,“怎么来的这么早,不多休息一下?” “怕你们聚餐结束的太早了,不想让你等。”陆昭西凑过去轻声回答,他今天早上才出差回来,倒不觉得很累,乡村生活很规律也很能休养生息。 方远看着小徒弟这边开始交头接耳,那边徐天也掏出一枝玫瑰和雨霏诉说心事,又看看叶芯,这姑娘倒有些没心没肺的吃的开心,也替她有些遗憾,不过好在她和母亲的关系得到了缓和,只希望她能得到这么多年可望而不可及的母爱。 等到雨霏和叶芯她们离开,方远结好账也要回家了,周亦安本来想开口说送师父回去,却被陆昭西拉了拉胳膊,只好止住话头,笑看着师父和陆昭西寒暄。 “小陆呀,有机会再露两手,让你小乐姐和你学学。”方远还想着那天的红烧肉,又打量了陆昭西几眼,点了点头笑着说,“几天不见结实了不少,不错不错!” “师父太客气啦,都是家常菜。”陆昭西笑的开心,还好自己还有这点儿手艺,不然也不知道周亦安要被迁怒多久。 “走啦,你们好好去约会!”方远并没有错过刚才陆昭西的小动作,笑着拍了拍周亦安的肩膀,确实这两人也好久没见面了,又笑着和陆昭西点点头,一边散步一边等车。 周亦安看着师父慢慢走远,回头牵住陆昭西的手,用食指点了点西西的额头,他也不知道陆昭西又准备了什么,还这样的神秘。 陆昭西牵着周亦安慢慢走向他停车的地方,之前周亦安去看他的时候,他本来是想好好陪着在那里好好玩玩的,那小村庄确实有难得的好景色。没想到却被村子里的人抢了先机,周亦安甚至比他还忙,想想就好笑,不过周亦安要离开那村子的时候,倒是被人送了不少东西,见周亦安不收,最后都堆在了那栋办公的小楼里,倒是便宜了看热闹的同事们。 “怎么样?好久不见,想不想我呀?我可是十分想念。” “嗯~”周亦安将他牵着的那只手轻轻抬起,凑到唇边亲了亲。 “走,哥哥带你看月亮去~”陆昭西哈哈大笑指着路边的一辆摩托车,刚刚他为了不让周亦安提前发现故意将摩托车停在了路对面。 “你小子~,几天不见,这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还要当我哥哥呐!”周亦安笑着弹了陆昭西额头一下,看着眼前的摩托车又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村里啊~,不仅考了摩托驾照,拖拉机驾照我也考了,下次你再去,我开那辆运猪的车去接你……” 周亦安看着身边人得意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凑上去,轻轻啄了一下这正夸夸其谈的人的唇,又瞟见路边有个卖花的小妹妹,急匆匆的一边小跑过去一边回头说,“等我一下!” 等到了山顶,周亦安靠在摩托车上,手里慢慢转着刚刚买的那支红玫瑰,在心里想着,这西西怎么想的这样周到,不仅头盔护具都准备好了,还帮自己准备了衬衫,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那一轮圆月,心里琢磨,这应该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扭头看着身边专注看月亮的人,将手中的红玫瑰递给他的西西,同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盒子塞进了陆昭西的裤子口袋。 “什么?”陆昭西接过那只玫瑰,一手去摸口袋,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凭感觉是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 周亦安歪头看着陆昭西笑,指了指天上的圆月,向着自己的爱人缓缓伸出了右手…… (全文完番外见) ----------------- 周亦安携陆昭西,下台一鞠躬! 【番外】姻缘早定 “周亦安,快来,陪我看最后一集。”陆昭西将电视剧暂停,趁着这段时间休假,这电视剧的前三十九集陆昭西已经刷了很多遍了,只有这第四十集,陆昭西一直不敢自己看,据说很虐。今天周亦安休假,当然要让男朋友陪着一起看啦。 “快点儿,快点儿!”陆昭西不停的出声催促着在厨房收拾碗筷的人。 “来了,来了。”周亦安端着两杯柠檬水来了客厅,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另一杯递给陆昭西,“给,西西~。” 陆昭西接过水,也放在茶几上,拉周亦安坐好,自己找了个好位置,枕在周亦安腿上,才按了播放键,电视剧第四十集开始播放。 “好帅!”陆昭西看着电视里的人篝火舞剑,忍不住发出赞叹。 “嗯!”周亦安有些心不在焉,他之前听苏苏和巍巍在办公室聊天的时候说过这部电视剧,据说是个悲剧,是讲一个少年武学天才陨落后,原谅所有伤害过他的人然后看透人生的故事,是披着探案的皮讲感悟的故事。 苏苏被主演迷得不要不要的,天天李莲花没有死,长命百岁什么的。巍巍吃醋吃的厉害,天天在分析剧里剧情的漏洞,这情侣俩有功夫就斗嘴,周亦安也都快把大概剧情背下来了。 “周亦安,这云彼丘真不是好人,死不了还害人,害的李莲花连最后的内力也没有了。”陆昭西边看边和周亦安讨论剧情,眼睛都快粘在穿着红衣的李莲花身上了。 “嗯。”周亦安看着电视里身着红衣的李莲花讲述着自己如何活下来的经历,握住陆昭西放在身侧的手。 “李莲花怎么这么嘴硬呐?你说,他就一定要瞒着所有爱他的人嘛?”陆昭西听见李莲花说区区碧茶之毒,又看见李莲花吐血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西西~,是他傻~。”周亦安看着电视里方小宝找不到忘川花吃惊的样子。 “你说他不应该将忘川花送给陛下救方家的性命嘛?” “不是,救应该救的人,这没有错!”周亦安摇头,他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陆昭西,又抽了一张捏在自己手里。 “那你为什么说他傻?”陆昭西不解。 “躲着所有人去死,这种行为就很傻呀!”周亦安低头看着陆昭西,“恨他的人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可是爱他的人呐?比如这个方小宝,不就很可怜!” “噢?”陆昭西听着电视里的声音,回头去看周亦安。 “你没发现嘛?方小宝喜欢李莲花喜欢的要命,李莲花躲起来了,最伤心的不就是他嘛!”周亦安让陆昭西躺平,这样更舒服。 “你怎么知道?”陆昭西眼睛里还有泪光,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眼前人。 “你看,他篝火舞剑,冷了只有方小宝为他披上大氅,他去那什么四顾门也是方小宝帮他解释怕他累着,甚至一直陪着他,还要帮他去找忘川花。这期间你看见还有人在李莲花身边吗?没有!”周亦安耐心的解释,“他不应该走,哪怕没有活路也应该带着小宝。” “为什么?”陆昭西没有想过方小宝,好像小宝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哎~,少年时遇到了这样惊艳的人,再失去恐怕要用一辈子来治愈,这小宝也就十八岁吧!不知道没有李莲花的日子该怎么过?”周亦安感慨着,“李莲花在感情方面啊,就是个懦夫,被人伤害过就不敢再爱了,真是辜负人!” “你还说别人,你忘了你自己的爱情格言啦!”陆昭西笑话周亦安,“什么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哎~,那不是改了嘛!”周亦安弯腰凑近陆昭西的脸,刮了刮他的鼻子,然后笑着说,“西西~,自从遇见你,不是都改了嘛!” “听你这样说,小宝是挺可怜的。”陆昭西又转过身体去看电视,只是拉着周亦安的手又紧了紧。此时,电视里正好播到李莲花跳崖,陆昭西张大了嘴,没想到断剑也就算了,他居然跳崖了,他用手里的纸巾擦了擦眼睛。 “西西~,你看那小宝的眼睛和你的还挺像的!”周亦安分散着陆昭西的注意力,他想起了第一次看电影时陆昭西红了眼眶的样子。 “去去是去去,来时是来时!……李相夷绝笔。”此时电视里传来这段台词。 “周亦安,你说他不会死了吧!”陆昭西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他转头看着周亦安。 “他没事!只是躲起来了,你看他留的名字是李相夷,他现在是李莲花呀!”周亦安笑看着怀中人的兔子眼睛,用手里的纸巾替他擦着眼泪。 “对,李莲花会长命百岁的,小宝也一定会找到他!”陆昭西坐直身体,搂住周亦安的脖子。 “嗯!他们一定会幸福的继续闯荡江湖。”周亦安轻笑着拍着怀中人的背,“就像你我一样,会有数不清的好日子!” 【特别番外】思念 过了年以后,陆昭西的工作就特别忙碌,每个月总有大半个月在出差。今年的520是周亦安和陆昭西在一起后的第一个520,其实两个人都不是特别注重节日,还是以工作为先。可是,周亦安今年就是特别想在这天见到陆昭西。 算算日子,这个月也有十几天没有见到面了,思念一个人也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周亦安决定破一次例,攒两天假,去陆昭西的城市见他。 周亦安飞机转大巴,又转了两趟公交车,早上就出了门,等到了地方已经下午了。 他看着陆昭西给他的地址,望着眼前黄土铺成的路,还有一边停着来接他的电动三轮车,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地方怎么偏僻成这样?陆昭西那种洁癖的人怎么忍受的了? “周亦安?”李大叔坐在三轮车驾驶位上,看着眼前还在愣怔的年轻人,倒是和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看上去也挺精神的,就是怎么有点儿呆呢? “对,对!”周亦安赶紧回话,西西只说下了公交车会有车来接,没想到是这车。 “上车!车兜里有板凳。”李大叔笑眯眯地开口,他对小陆总印象很好。 很多说是来这里考察的人,其实都是走个过场,要说诚心诚意想要帮助村里致富的,只有老陆总了。今年不知道为什么老陆总没有来,只是派了儿子过来,刚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来混经验的富二代,没想到,小陆总的为人和他父亲一样。听说要来接小陆总的朋友,好多人争着来呢,要不是他年龄大,威望高,这活儿还轮不到他呐! “好好!”周亦安也不磨蹭了,拎着自己的行李就跳上了车,只是这车里的味道不太好,又看了看那小板凳,感觉坐上去可能会有危险,只好把行李箱放平,自己笔直的坐了上去。 “小伙子,我们这里日头大,你要草帽不要?”李大叔抬头看了看天,伸手想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递给周亦安,这城里来的年轻人,经不起晒。 “不用,不用,大叔,您太客气了!”周亦安赶紧摆手拒绝,开车的人更需要这帽子,又怕被人误会是嫌弃这帽子,赶紧又解释起来,“我成天跑来跑去的,也习惯了。” “噢,听说你是法官?”李大叔也不知道听说起过这么一句,只说小陆总这个朋友还挺厉害的,在城里当法官,断了不少案。 “嗯,就是普通的公务员!”周亦安有些小自豪,别的不说,这份工作还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 “好好,那要是我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去请教你不?”李大叔继续一边开车,一边闲聊着。 “当然,当然。”周亦安嘴上客气着,他在这里算上周末,也就呆四天,这四天可是要天天和西西在一起的,乡亲们要是有什么法律问题,能解释的稍微解释一下也没什么。 虽说头上的太阳越来越大,但是却也不觉得特别热,坐在电动三轮里也能感受到乡间混着稻香的微风,舒爽又安心。 李大叔真是豪爽人,聊着乡间的趣事,不知不觉间就将人送到了地方。 周亦安远远就看见陆昭西顶着草帽,穿着白t恤,站在田埂间,不知道在听人讲什么,一边听还一边点着头,时不时还会发表一些自己的意见。心里就像有什么一直在催促一样,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抱了。 “小陆总,你的朋友我给你安全送到了!”李大叔隔着老远就开始喊,看到陆昭西回头,才停车,让周亦安下来。 “好勒!多谢您了!”陆昭西笑着大声致谢,又回头冲着同行的两个同事说了什么,才朝周亦安这边疾步走过来。 周亦安终于看清陆昭西一身的装扮,难得的乡土风,白t恤其实是老头衫,下身穿着一条肥肥大大的米黄色中裤,脚上踩着一双宾馆常见的蓝色男士拖鞋,还真是难得一见! 陆昭西走过来先是给了周亦安一个大大拥抱,然后冲李大叔说,“麻烦您跑一趟!” “没事儿!没事儿!人给你送到了,我也要赶紧回去了,下午还要用这车拉猪去呢!”李大叔挥挥手,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开着他的电三轮一溜烟的不见了。 “哈哈哈~,我就说这车上有股什么味儿!”周亦安快笑死了,自己也有幸坐了一回拉猪的车,又仔细打量了一眼陆昭西,“半个月没见,你怎么晒成这样?!” “乡间嘛!天天都要在田边考察,有时候就忘了戴帽子!”陆昭西打量了一眼周亦安,这个人倒是没什么变化,又抬了抬手臂,向周亦安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我倒是挺满意的,这不就是现在流行的小麦色嘛!” “怎么?你不喜欢?”陆昭西总觉得自己太白了,这次下乡倒是不错,也是时候改善一下自己的肤色了。 “当然喜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周亦安眼睛里的思念都快溢出来了,他看看远处陆昭西的同事,发现人已经走远了,这才凑过去亲了亲陆昭西的额头,“这回出差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你忘了?”陆昭西伸手将周亦安额头上的汗水擦去,又从那肥大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了递给他,“上次爸爸装肚子疼,让我出差,就是做这个项目,只不过那次没有进村,全程都是听别人汇报。这个项目他都已经坚持很多年了,今年借机推给了我!” 周亦安接过水喝了一口,又还给陆昭西,看着他也喝了一口,又拿过瓶子,盖好盖,装进自己裤子口袋,才搂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拖着行李箱,“走吧!去你住的地方!” 等到了地方,周亦安环顾四周,这就是一间普通的民房,和当初他们相遇的医疗站环境差不多。 “这是一栋独立的民房,已经被我们包下了,住的都是同事,我住二楼。”陆昭西看着周亦安打量着环境,开口介绍着,“村里网络不好,我们用的是自己的移动wifi,你一会儿连一下!” “好。”周亦安拎着箱子,跟着陆昭西上楼,“我怎么觉得叔叔是把你送来参加变形记的?” “哈哈~,有机会,你也得参加这种变形记,让你也住个十天半个月!”陆昭西自己也有这种感觉,这二十天他也真真实实的参与了一些农业生产活动,第一次下田,差点没累死,晚上回来腿都伸不直了。 “电话里你怎么也不和我说?”周亦安将行李箱放在陆昭西住的房间里,那房间除了大一点儿,也很朴素,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书桌,只是书桌上摆着陆昭西的一些私人物品,整个房间只有那里还显得现代一些。 “嗨!这有什么可说的?你去乡下做工作不也一样嘛!”陆昭西倒是满不在乎,别说现在,当初在桃源村不也做了许多农活。 周亦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村子里的项目什么时候能完成?西西这回可真是吃苦了,他打开箱子,将周妈妈带给陆昭西的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来,等到完全掏完,箱子也差不多空了。 “怎么?都是给我的东西呀?”陆昭西眼睛亮亮的看着周亦安。 “妈妈不放心你,都是她收拾出来给你的!”周亦安心想,你们肯定背着我视频通话了,要不然妈妈怎么会给你带这么多好吃的? “那你呢?”陆昭西眼神暗了暗。 “我这么大一个礼物还不够呀!”周亦安开着玩笑,伸手去抱陆昭西,趁着西西不注意,从后背变出一朵包装精致的玫瑰花,回手送到他眼前。 这一路上他都小心护着,一直保持身体笔直,就是害怕将这玫瑰压坏了。玫瑰娇嫩,不敢放在箱子里,行李托运撞来撞去的,还没到地方,这花就散了。 陆昭西看着这只玫瑰,眼睛又一下子亮了,他也不急着去接这玫瑰,只是伸手去周亦安裤兜里掏出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这才接过玫瑰,小心翼翼的插进水瓶里,转身给了周亦安一个大大的拥抱,又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这才放开周亦安,专心去看那玫瑰。 乡下别的不说,环境真是比城里好太多了,空气清新,能见度也高。 晚上,陆昭西拉着周亦安在田间地头散步,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没有了都市的霓虹灯,星星都特别亮。 第二天一早,陆昭西被声音惊醒,还有些迷惑,怎么这么吵?他都来了这么多天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身边的周亦安不见了。 等他穿好衣服下楼,才发现周亦安被围在人群中,小院里围满了三三两两吵架的人!陆昭西赶紧拉住一个看热闹的同事,“怎么了?这是!” “周先生是法官这件事儿,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这个同事一边回答着陆昭西的话,一边眼神还在看着热闹,“早上五点半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的过来了,都是找他断是非的!” 陆昭西张大了嘴巴,他默默数了数院子里站的人,大概有二十几个,又开口问道,“周亦安是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断是非的?” “不到六点吧!”那同事心不在焉的说,“不知道是谁?自己上去敲了你屋子的门,把他叫下来的!” 陆昭西更吃惊了,自己睡的这么熟吗!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原本吵架的声音更大,是周先生制止了他们,说要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那他就不管了!”同事笑着补充,一早上了,他们住在一楼的人都被吵醒了,这个周先生只要发现声音变大了就会阻止这些村民,现在都快八点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体力这么好,耐心也好,到现在也不烦,也不累,还是笑眯眯的。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完事儿?”陆昭西心里高兴,周亦安真给自己长脸,还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多睡一会儿。但又皱起了眉头,这周亦安是来休息的,也不知道这消息是谁放出去的,休息日还要无偿加班。 “我看啊!完不了,听说还有邻村的人陆陆续续往这儿来呢!”同事轻笑了一声,“周法官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呐!” “我……!”陆昭西想开口骂人了,又看着这一院子的人,真是头疼,只好冲进人群,将周亦安拉了出来,才大声说,“都别吵了!安静,安静!” “你去准备几个号牌!”陆昭西对旁边站着的同事说,又趁着大家注意力在自己身上,一把将周亦安推进屋,关上门才开口,“有事情咨询的找他领号码,一个一个来!” 人群顿时又炸了锅,立马沸腾了,陆昭西在村里也呆了一段时间了,学着村长的样子,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截木头,敲了敲身边的墙,“排好队,先让周法官休息一下,等他吃完早饭,再一个一个来!” 说着话,将身边刚才那个看热闹的同事推了出去,“有什么事儿先找他!” 然后,自己也进了屋,就看见周亦安冲着他笑。 “笑什么啊?你!”陆昭西翻了个白眼,瞪着他说,“你是不是傻?这一早上你不累啊!也不叫我起来!” “这有什么?习惯了!”周亦安倒是有些不在乎,比这更多的人,他也见过。 “你是工作上瘾啊?”陆昭西好悬没被气死,提议道,“要不你从后门跑吧!” “跑什么?”周亦安这下笑的更开心了,“白天他们咨询完了,晚上咱们不是还可以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这又有什么呢!” 陆昭西叉着腰,瞪着眼前笑的没心没肺的人。 “好啦,西西~,正好白天你不是也有工作吗!”周亦安走上前去,抱了抱陆昭西,又刮了刮他的鼻子,“吃饭,吃饭!吃完饭继续加班!” 没想到,小周法官的四天假期,除了在路上,就是在无偿加班,这真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520呐! 【番外的番外】 金丝雀 周亦安发现和陆昭西在一起总会忘了自己的底线与初心,甚至会忘了自己是谁,眼睛里心里好像只有一个叫陆昭西的人。 那个冲动的夜晚之后,又是一个多月没见面了。这一个月里周亦安一直在反省自己,那晚究竟是怎么了?他可以肯定,自己当时是头脑清醒的,也可以肯定陆昭西也是在同样清醒的状态下做出的回应。 可是,又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清楚,比如,到底自己是不是陆昭西放在这里的金丝雀,又比如,为什么陆昭西的吻会那么熟练,熟练到周亦安总是会怀疑自己可能是一群金丝雀中的之一,而不是唯一。 愉悦的相聚总会有离别,离别带来的是无尽的空虚和怀疑,这些负面情绪中还掺杂着一种叫做思念的感情。 周亦安在期盼,期盼着与陆昭西的再一次相见,也在忐忑,忐忑着再见到陆昭西可能会说出令人不快的话,还有害怕,害怕陆昭西会当面甩给自己一沓钞票,告诉自己这是他给的生活费…… 周亦安来到小公寓的时候,陆昭西正在拖地,上次他发现自己的卧室从来没有被打扫过,他就对周亦安的家务能力产生了怀疑,这次他提前了两个小时过来,准备好好打扫一番,一想到这房间里有没有清洁到的地方,他就汗毛倒竖。 “来了?”陆昭西和周亦安打了一声招呼,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心里想着怎么忘了安装一个带拖地功能的扫地机。 周亦安一边换鞋,一边答应了一声,又看见陆昭西热的通红的脸,觉得自己好像迟到了太久被当场抓住一样难受。他走过去,抢过陆昭西手里的拖布,单手抱住陆昭西的腰,将人就近放在餐桌上坐好。 陆昭西看着这个穿着风衣外套的人低头拖地,嘴角微弯。他刚刚眼睛都闭上了,等了半天,也不见那人吻上来,在心中暗笑这人不解风情,但好像这个人又挺知冷知热的,还知道抢过拖布,急的连外套都忘了脱,只在心里鄙视自己,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看着面前人晃动的身影,陆昭西双手自然的搭在自己的腿上,想着上次的见面,那单人床确实睡的不太舒服,周亦安也确实是有着和他年龄不符的单纯,竟然连吻都不会接。挤在那小床里,缠着自己接吻的周亦安真是好玩,可惜时间太仓促,还没来得及说爱,也没来得及做些别的更美好的事,就要赶紧休息,工作既是爱情的催化剂也是一只定好了时间的闹钟。 “什么时候来的?”周亦安瞄了一眼陆昭西通红的脸,继续拖地,心想好好坐着,怎么脸好像比刚才还红了,也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 “有一会儿了,”陆昭西晃了晃脚,让脚上的拖鞋穿的更牢一点儿,不至于掉在地上,又冲着自己卧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先打扫了一下卧室,换了床单被罩……” “怎么不等我来了……” “都一样。”陆昭西打断了周亦安的话,既然已经采取了行动,那谁做家务又有什么关系,“谁有时间,到得早,就早点儿收拾呗!” 周亦安不自觉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回眸看着陆昭西,一瞬间对自己这一个月的不安产生了怀疑。 “怎么?”陆昭西看着面前的人,难道刚刚说的话怎么了嘛,他的眼睛突然这样亮。 “没什么!”周亦安勾了勾嘴角,又继续低头拖地,等全部拖完,他也坐上餐桌,交叉着双手坐在陆昭西身边,晃着脚,等着地干。 “这个月……” “这一个月……”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扭头相视一笑。 周亦安挥了挥手,做了一个让陆昭西先说的动作。 “这一个月,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啊?”陆昭西毫不客气,他想周亦安都快想疯了,几次都想提前跑回来,可惜公司的事情都不是儿戏,任何一个地方出了错都会十分麻烦,现在也跟两年前不同了,老陆不会任由他放下所有去谈恋爱。 一瞬间,周亦安的脸红的都快冒气了,他伸手解开自己衬衫的第一个纽扣,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又有些羞涩的低头,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确实是想了,但是好像有些思念不那么正面。 陆昭西的目光追着身边人的脸,只见他目光有一瞬的躲避,但是嘴角的笑容和瞬间通红的脸却骗不了人,伸手掰过周亦安的脸,让他的目光也直视着自己,“我可是十分想你呀~,你不想我嘛?” 说着话,凑过去,用自己的唇轻轻在周亦安唇上碰了碰,等陆昭西离开周亦安的唇,再抬头,却发现面前的人表情不对,怎么皱起了眉头,甚至好像要推开自己一样,“怎么了?” “没什么!” “不对!这一个月,你怎么了?”陆昭西也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没怎么,挺好的!”周亦安本来还很高兴,直到陆昭西凑过来说的那句话,和那个轻飘飘的吻,这个人熟练的也太不寻常了,怎么这样轻易的就能撩动人心,也不知道有多少经验? 不自觉的,周亦安又低下了头,躲过陆昭西的目光,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患得患失,有口难言。 “所以,你这一个月,没有想过我?” “没有,”周亦安赶紧否认,瞄了一眼身边人,发现他眉头皱了起来,又惊觉自己刚才的话好像很有歧义,赶紧又点着头说,“想过!” “那到底想还是没想啊?”陆昭西轻笑着,用手托起身边人的下巴,让自己能直视着那双眼睛,这人怎么害羞中还带有一些娇俏啊,真是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交过女朋友。 “想了。”周亦安看着面前这人亮晶晶的圆眼睛,心一横,想着不如实话实说,要真是其中之一,那早早放手,要是唯一,那就甜甜蜜蜜的继续做唯一。 “我怎么觉得你骗我呐!”陆昭西伸手去抚平这人皱着的眉头,这么俊秀的眉峰,皱在一起真是煞风景。 “除了想你,还在想别的事情,”周亦安抓住那双手,紧紧握在手中,他很紧张,“我在想,我是之一,还是唯一!” “什么?什么之一、唯一?”陆昭西有些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全国,有那么多城市,这样的房子,你有多少?”周亦安皱着眉头,紧了紧握着的手。 “那多的我都数不过来!”陆昭西一下就明白了,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心里开始偷笑。 “哼!”周亦安脸色刷白,放开握住的手,甩着手跳下桌子,“那就再见吧!不对,再也别见了!” “哈哈~,住了人的就你一个!”陆昭西憋不住笑了。 “那剩下的,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吗!”周亦安更加生气了,虽然他明白陆昭西话里的意思,可越想越气,背着身,也不看陆昭西,倒是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找到了,”陆昭西也跳下桌子,从背后搂住周亦安的腰,感觉好像比上次摸着瘦了不少,难道这个人一个月都在担心这个问题嘛,“这个人现在就在我怀里。” “哼哼~”周亦安轻笑出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起那迷人的吻,“所以,你是情场高手咯!” “那倒也没有!”陆昭西伸手探到周亦安的身前,帮他脱掉外套,随手放在餐桌上,掰着这人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女朋友还是交过的。” “嗯~”交过女朋友倒是也正常,周亦安在心里点了点头,自己不是也有过前女友。 “嗯?怎么?有前女友没问题吗?”陆昭西有些好笑,面前的人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倒不像是工作了这么久的法官了,可见在感情方面,他倒真像是一张白纸。 “呵~”周亦安笑的有些尴尬,结束了的感情,只要结束了就好。 “所以,小周法官也有前女友咯?” “嗯。”周亦安点了点头,想想回了北京的叶芯,看看眼前的人,觉得之前好像也不能算是一段真正的恋爱。 “嗯?”陆昭西皱了皱眉,这周亦安不会是被骗了吧!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交过女朋友的样子啊!吻都不会接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交过女朋友,“真的~?” “小看谁呐?”周亦安有点儿好笑,又作势要去拿外套口袋里的手机,“要看照片吗?” “好!”陆昭西咬着牙说了一个好字,心里已经开始生气了,这个人看来不是一张白纸,是懂得气人的,想了想又觉得好笑,不知道要是把自己那几个前女友的照片都找出来,不知道周亦安还会不会这么嚣张? 听见这声‘好’,周亦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的有些尴尬,怎么回事儿?好胜心好像用的不太对了,他说没有就没有呗,这证明个什么劲儿啊! 双手去捧住陆昭西的脸,看着这人已经有些鼓起来的脸颊,有些欲盖弥彰的说,“也没什么照片,都是单位里的大合照。” “是你同事?”陆昭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自己现在几乎天天飞来飞去,压根就没有时间好好和周亦安待在一起,要是一时不慎,这张白纸又被拐跑了怎么办?这可是自己下了大力气才刚刚让他开了一点儿窍的人。 “嗯,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她走了!”周亦安说的很平常,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 陆昭西看着周亦安眼中的自己,突然有些为周亦安感到难过,原来那天晚上在酒吧,周亦安和他师父就是在说这件事,也暗自庆幸,还好那个前女友没有眼光,这么一块璞玉,居然会放手! “所以,陆总又有几个前女友?”周亦安笑着问出了自己的心事,家庭背景这些先不去计较,但是感情,他不要求别的,只要专一和坦白,只有这样,以后他才能无条件的信任。 “啊?什么陆总不陆总的!”陆昭西想打个马虎眼,过去就算了,好端端的,提什么前女友,“以后都不许这么叫我!” 说着话,陆昭西撑开周亦安捧着自己脸的手,用力抱住周亦安,去堵住这人问话的唇,“时间宝贵……” 周亦安沉浸在这个吻里,他在心里轻笑,看来是不少,这样顾左右而言他。这样想着,他只是回应着这个吻,却捉住那双不老实的手,心里打定了主意,该坚持的底线还是要坚持的。 “好啦,好啦~”陆昭西感受到了周亦安的态度,他放开自己恋恋不舍的人,拉着这个不依不饶的人坐进沙发里,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又扭头看着这个嘴角弯弯望着自己的人,下定决心一般,“四个,只有四个!” “哼~,”周亦安轻笑着,有些无语,“四个,还只有!不少了!” “那不合适,当然不能在一起!”陆昭西很郁闷,没有爱了还怎么恋?又皱着眉头看向周亦安,“还是你也要看照片……” 周亦安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这句话的杀伤力这么大嘛!果然自己要学的地方还很多,第一条就是怎么能一直合适。 “看什么照片!”周亦安这回不再犹豫,扑过去,将这个花花公子困住,轻抚着身下人的头发,又摸了摸那白里透红的脸,吻了下去,“以后只准有我一个!手机里的照片也只能是我的……” “好……” 陆昭西在心里轻笑,看来这回这张白纸终于被自己写上了字,只希望这字越写越多,越写越优秀,越写越长久! 【番外】 惜韶华 “周亦安!”方远在午饭时间回到原来的单位,他是特意来堵人的。 “师父~,您怎么来了?”周亦安正在吃饭,师父退休都十几年了,往日里也来,但是很久没有这样连名带姓的叫自己了,他赶紧打招呼,别把师父再气出个好歹。 “你说呢~?你小子,谁叫你办提前退休的?”方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别提有多生气了,可能马上就提正院长了,这小子居然在这个时候要退休!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快坐,快坐,我去给您添个菜,辣椒炒肉怎么样?”周亦安早就知道师父得为这件事找他,还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呢,是谁嘴这么快?这么早就泄密。 方远气呼呼地坐下,看着自己这个徒弟小跑去食堂窗口点菜,他们师徒三代,本来都可以在院长这个位置上退休的,没想到周亦安都这把年纪了,还只想着谈恋爱,居然不肯继承自己的衣钵! 没一会儿,周亦安就端着个托盘回来了,他笑着将一盘辣椒炒肉和一碗米饭还有一份例汤放在师父面前,然后自己才回到座位坐好。 “是谁嘴这么快!我才把手续递上去,就有人跟您通风报信啦?” “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就说是不是事实吧?”方远真的有些生气,这孩子也太不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了,“你别以为跟着小陆就能吃香的喝辣的?那是你的钱吗?” “师父~,我说您怎么这么小看我呐?”周亦安皱了皱眉头,这么多年了,他们相濡以沫,根本就没计较过什么你的我的,只要合适就行,“我们可是经济独立的!” “你还经济独立呐?”方远撇撇嘴,别人不知道,他还是知道的,“恋爱谈了三个月就交权了,现在讲经济独立!” “哎呀!师父,您记忆力还这么好呐~。”周亦安没想到多年前提过的话,师父能记到现在。 “别扯别的!我就问你为什么要提前退休,你看看人家叶芯,现在都是副院长了,她还是女同志,人家的单位竞争多大,你再看看你!” “那哪能和叶芯比呀!师父~,您再这样偏心小徒弟,我可要吃醋了!”周亦安眨眨眼睛,叶芯二十年前就回她家乡去了,典型的女强人,自己可比不了。 “你都多大了?还吃醋呐!”方远都快被气笑了,“小陆就是被你这样哄了一辈子吧!” “哪呀?”周亦安在心里吐槽,还不知道谁被哄了一辈子呐,过着过着,三十年都快要过去了。 “哼!你绕了半天,究竟为什么要提前退休?”方远虽说退休多年了,可是记忆力还是好的! “我都快奉献一辈子了,剩下的几十年只想安安稳稳的陪陪他!”周亦安叹了口气,现在政策松动,趁着这个机会能退就退了吧!他和陆昭西两个人为了各自的责任,这些年虽说总能抽空在一起,可是遗憾也很多。 “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恋爱脑呐!”方远点着周亦安,这孩子还和年轻时候一样,一根筋,“小陆知道吗?” “别别别,您可别提前告诉他,我还想给他个惊喜呐!”周亦安赶紧摆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师父想要劝自己什么事情,总是喜欢找家属。 “哎!我是管不了你了!”方远只能叹气,只好往好处想,这徒弟儿子退休了也好,有时间也能陪陪自己爬爬山,喝喝小酒。方可莉出国工作去了,现在身边也就剩下这徒弟了。 “师父~,您说哪里话?您永远都是我师父!”周亦安赶紧举起手表忠心,现在也就剩师父这一个长辈了,该孝顺还是要孝顺的。 这一顿午饭,师徒二人吃的各有各的心思。但是基本达成了一致,最后约定让周亦安带上陆昭西和自己喝一顿酒,方远才勉强放过周亦安。 等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明天就可以不用上班了,周亦安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心中也不舍得,毕竟这是自己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今天倒是没什么东西要拿回家,他怕陆昭西提前发现,早就像蚂蚁搬家一样,慢慢把自己的东西都带回了家,今天就是来签个字。 等到真正离开的时候,周亦安又去了一趟调解室。下班时间,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周亦安耳边还是回响着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 周亦安到家的时候,陆昭西正在电脑前看文件,听见声音,他走过来,接过周亦安手中的红色塑料袋,打开看了看。 “我说,周亦安,你现在可是越来越糊弄了!”陆昭西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巨大的向日葵花盘,“以前刚认识的时候还知道买一大束向日葵,后来慢慢的变成一小束,然后变成一朵,今天这怎么回事?” “这是给你吃瓜子的!”周亦安笑着换鞋,看来是得买花了,西西挑理了,“刚才在小区门口,看见有人卖这个,想着他们也不容易,就买回来给你尝尝鲜!” “那你不多买两个,这一个够干嘛的!”陆昭西将那花盘拿在手中,又感觉袋子里还有东西,好像是什么宣传册,顺手也掏出来看看。 “吃着玩的,过两天咱们就出门啦!”周亦安笑着接过那花盘和塑料袋,又摸了摸认真看宣传册的人的脸颊,心里想着这人最近怎么瘦了,脸上的肉都下去了。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又回身过来,专心的看着面前的人。 “我说,你有时间嘛?”陆昭西抬头看着周亦安,那宣传册,原来是游轮周游世界的介绍册,这一趟可要花不少时间。 “当然有时间啦!”周亦安笑着上前将这人搂入怀中,有些得意的说。毕竟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退休啦!从明天开始就不上班咯!” “哎!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什么时候去办的退休?”陆昭西轻轻推了推他,心里叹了一口气,这都多少年了,怎么办事情还是这样出其不意。不过转念一想,退休了也好,这也算是安全落地了,担心了半辈子,终于可以放心了。 陆昭西早就发现他偷偷的忙忙碌碌,还以为是要准备什么惊喜,就装着自己不知道,没想到他搞了这么个大动作! “那当然抓住机会就提前退休吗!早就不想干了,天天听他们吵架,烦都要烦死了?”周亦安说的是实话,现在的法律制度越来越完善,可是矛盾居然还是那几样,当事人遇到的烦恼也没有变过,每天听他们为了各种事情在法院里面吵架,工作也越来越无趣。 陆昭西看了看手里的宣传册,又皱了皱眉头,“你哪来这么多钱?报这个团!” “哈哈~,这就是个宣传册啊,你害怕我是提前跑路呀?咱们不报团,只是参考参考宣传册的这个线路。”周亦安没想到陆昭西会担心这个,西西这么爱自由的人,怎么会愿意在一条船上呆三个多月,“以后可以天天陪着你了!” “我不要!谁要你这个老头子天天陪着?”陆昭西心里高兴极了,可嘴上不饶人,“腻不腻啊!” “不腻~,怎么会腻?永远也不腻!吸引力呀~,陆昭西!”这么多年了,周亦安怎么会不知道陆昭西的小动作,看他手上的动作,就知道已经开始盘算着退休生活了,“这么些年,我也该一件一件的兑现我的承诺!” “什么?”陆昭西靠在他怀里,装着忘了的样子。这么多年了,周亦安一向不喜欢轻易承诺,做不到的事情,他从来不说。 “那年在桃源村,我说过,我要和你看遍天下的好风景!” 周亦安紧了紧抱着陆昭西的胳膊感受着怀中人的欣喜,他早就盘算好了,这趟旅程不过是开启人生旅途的第一站! 后记 这篇文章的由来的起因是周亦安和陆昭西是《莲花楼》里的李莲花和方多病生命的延续,是他们在现代生活中的一个投射,与第一篇《夜阑风静》是前世今生的关系。 渐渐地,随着字数越写越多,这种前世今生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底线》中的周亦安和《救星》中的陆昭西这两个角色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 《底线》中的周亦安是一个普通的有着各种生活矛盾的正常人,有血有肉,有理想有抱负,但是又总会受到一些小委屈的小法官。而陆昭西,我总觉得他的爱情有些勉强。 周亦安这个人物,剧中的周亦安是所有人的小太阳,大家的开心果,叶芯成长路上的领路人,多少次叶芯有不开心的地方,想不通的地方都是周亦安开导的。 可是轮到周亦安本人受委屈,甚至想不通的时候,好像没有人会温言软语的劝他,师父用的最多的就是激将法,还有那个书记员苏苏,她也骂周亦安,怎么了呢?周亦安难道是什么很可恶的人吗?总挨骂!叶芯也表现的不像是在暧昧期,每当周亦安受委屈甚至想要放弃的时候,叶芯总是不见踪影,没有一点关心,这样可以成为爱人吗? 见色起意或是只有一个人奉献,那这段感情可以走多远呢?尤其是在周亦安问叶芯喜欢自己什么的那个时候,她的回答换成另外的所有法官其实都可以,只看叶芯的回答,最适合叶芯的人其实是方远。 我个人认为写同人最好不要出现原创角色,如果有原创角色不如去重新构思一部小说的好。恰巧,磕cp上了头,在花方这两个演员的所有角色中,陆昭西和周亦安简直就是绝配,于是,这篇文章就诞生了。 但是,这篇文章越写越长是我没有想到的,本来只想甜甜蜜蜜的谈个恋爱,可是这两个人物是具有独立人格的人,“他们两个”要求我必须将“昭昭和亦安”当成完整的人来看待,要交代他们的“人生”,爱情的起因和结果,于是早就想要完结的文章居然写了二十多万字…… 两个人其实不是一见钟情的关系,开始是陆昭西一个人的不可自拔,周亦安只是有好感而已,随着两个人的慢慢相处,才产生了爱情。 陆昭西爱上周亦安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一个不停的追着自己骂的女人和一个对自己关心有加,时时照顾,又信任自己,并且愿意和自己一同吃苦的人,虽然是同性,但我想只要是正常人,都会爱上后者吧!哪怕不是爱情,也一定想和他做朋友的吧!有的时候,友情和爱情是有相似之处的。 这就不得不再吐槽一下《救星》了,要不是因为陆昭西,我在第一集叶时蓝追着陆昭西骂的时候就已经弃剧了,我看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个编剧丧失理智了! 甚至已经到后期了,俩人明确已经心意相通了,叶时蓝还是会背着陆昭西做一些明明知道不对的事儿。 比如,假分手这件事,就是事前通知陆昭西一下又会怎么样呢?别忘了,陆昭西在剧中的人设是小狐狸。现偶谈恋爱很重要,但是没有必要降智,俩人共患难互相理解不是更好磕吗?! 周亦安喜欢陆昭西是因为陆昭西的大胆热情,这与他的感情观是互补的关系,真正爱上陆昭西是因为陆昭西的一次次陪伴,一次次的关心还有体谅。 总体来说,纵观这两部剧,我认为陆昭西和周亦安都缺乏一个真正理解自己,可以陪伴自己的人,就是缺乏真正的爱情,于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一点点小私心,就让他们获得了可以一直相伴到老的真爱。 两个人的爱情和生活,不是谁迁就谁,而是携手相伴,共同度过,互相理解,相互信任。 这是一个爱情童话,是我心目中的真爱。还是那句话,文字有力量,写的多了,这样的感情就会越来越多,生活也会越来越美好。 在这里,剧中的所有人都会获得他们的美丽人生,也希望所有看文的朋友们也能家庭幸福,天天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这篇文章,基本采用的是‘白描’的方式,想要尽量用文字的表现形式表现出电视剧的画面,将昭昭和亦安的爱情生活和感情变化一一展现在朋友们的眼前,可人力总有不足之处,有时候恐怕也会有些疏漏,在这里要感谢各位朋友们的包容与理解。 整个‘昭昭亦安’都是穿插在原剧剧情中新的感情故事,这篇文章对于没有看过电视剧的朋友们就不太友好了,可我不想将大段的电视剧内容写进文章中,这样文章过于冗长,也会变得无趣。 同人,本来就是对于电视剧的另一种宣传,要是朋友们看过这篇文章对原本剧情和演员表演产生了一些兴趣,愿意去看看原本的电视剧,这也是一件好事情。 能看到并喜欢这篇文章的朋友,谢谢你们,感谢朋友们的陪伴,感谢各位给我评论的朋友们,也多谢大家追文,原谅我啰啰嗦嗦写了这么多,十分感谢。 ----------------- 周亦安携陆昭西,下台二鞠躬! 第1章 洄溯 001 if线:如果他们很早就认识…… ——————————————— “哥哥,我回来啦~” 周亦安看清面前的人,皱起眉头,立刻撤掉脸上的表情,转身就走! “等等~,我知道你生气,你听我说。” 刚刚,周亦安接到保卫科的电话,说是有一位先生在法院门口等他,这个人不肯登记身份证,也不肯透露姓名,本来他是不想出来的,可又怕是哪一个当事人不想透露自己的隐私,又想着是在法院门口,也耽误不了多少事儿,不如出来看看。 “松手,”周亦安刚往回走了两步,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捉住,他回身,指着那只抓住自己的手,语气严肃又略带紧张,“我叫你松手!” 抓住袖子的人好像却不把周亦安此刻的生气当回事,只是仰着头看着周亦安的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松开!”周亦安见说话没用,只好用手去掰那捉住自己袖子的手指,他一点儿也不想再见到面前这个人了,“你是谁啊?这么大胆,抬头看看,这可是法院!” “不松!你跟我走!” “说了,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走!”周亦安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一时手上也不敢使劲儿,那捉住自己的手又攥的死紧,竟然一时挣脱不开。 “你不认识我?亦安哥哥~” “别胡乱认亲戚,我妈就生了我一个!”周亦安听见他叫自己‘亦安哥哥’,更加生气,既然已经消失了六年,那现在回来做什么,又来找自己干什么,“说了,我不认识你!” “好,那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昭西,你一直都叫我西西。”陆昭西坚信自己的笑容是周亦安底线的克星,他始终保持着明朗的笑容,“六年前到现在,一直爱着你的人!” 周亦安有些愣怔,但还是语气坚定,“别胡说八道……” 叶芯离老远就看见周亦安被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拉住,在法院门口这样拉拉扯扯,要是被有心人发现拍下照片又是麻烦,好不容易才将周亦安留在法院,要是再出什么事情,师父可能会难过的,不如自己过来帮他解围,“亦安,师父叫你……” 陆昭西心中正在为周亦安一瞬间的愣怔而高兴,嘴上说的话再绝情,可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一转头就看见有个漂亮的姑娘冲他们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还如此亲密地喊着周亦安的名字,一时到有些失神,攥着周亦安袖子的手不由的松了劲。 “叶芯,”周亦安趁着这个功夫,挣脱陆昭西抓着自己的手,几步走到叶芯身边,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你帮我一个忙。” 也不等叶芯点头,他抓住叶芯的胳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笑着冲几步之外的陆昭西扬扬下巴,“这是我女朋友,你不要再来了,以后不想再看见你!”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陆昭西做出反应,回身,拉着叶芯的胳膊急匆匆回了法院,只要他再不出来,陆昭西也不能进来,现在这工作单位就是自己最好的保护…… 陆昭西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周亦安逐渐远去的背影,甚至刚才伸出的手都来不及收回来,他的心一下跌入谷底,脸上也写满了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收回伸出去的胳膊,右手食指和拇指不自觉的搓了搓,陆昭西不自觉的嘴角上挑,扯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他怎么会有女朋友?他怎么敢有女朋友? “麻烦你了,叶芯。”进了法院大厅,周亦安又恢复成那个阳光开朗的小法官,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现在脸色煞白,唇边的那一抹笑也像是被人硬扯出来的一样,浮在脸上,既不真实又缺乏诚意。 “没关系,只是……”叶芯也有些发懵,刚才是什么情况,怎么周亦安和刚刚那个人是有什么感情纠葛嘛,不由得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小周法官,这周亦安这么前卫? “你问吧,只是别问我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周亦安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有些虚弱的回答,刚刚这样的不期而遇,这样的对话,应该再也不会发生了,在他拽着叶芯转身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决定最近把法院当家,再不给陆昭西见到自己的机会。 “那没什么要问的了。”既然周亦安这样回答,叶芯只好收起自己的八卦之心,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和媛媛聊聊天,他们认识的比较久,也许媛媛会知道一点消息,“师父真的找你,叫你去一趟。” “好。”周亦安转头向师父方远的办公室走去,猛然回头对叶芯笑了一下,“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繁忙的工作有时候是会让人厌倦,可是现在周亦安十分满意自己的工作量,甚至他还想去找找陈庭,看看有没有新的案子,早出晚归让他成功避开了不想看见的人,只是心里始终有一丝难以觉察的遗憾与期盼。 苏苏和巍巍对这两天安哥的反常有些好奇,他们也拿不准安哥最近是开心还是郁闷,看着安哥好像和平时一样,可周亦安在处理文件的时候又时不时的会神游天外,还会常常追问还有没有新的案子,好像想让自己被这些工作淹死一样。 “安哥,方婶让我提醒你,下午早点去,他等着你的调查结果呢!”苏苏想起中午吃饭的时候,方远嘱咐自己的事情,立案庭实在是调不出人手,只好让周亦安去医院咨询相关的麻醉知识。 “好,我知道了。”周亦安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法助,最近他们都被自己连累,连好好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巍巍今天就别跟我去了,和苏苏在这里整理一下新分下来的案子。” 走访不能以一家医院为准,自然是咨询的医生越多,资料才会越详尽可靠,周亦安看着师父给的医院名单,有些苦恼,看来今天想要完成全部走访任务是要花费不少时间, 周亦安正在心中感慨师父还是神机妙算,等结束了这最后一家医院的走访任务,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走进医院的停车场,掏出电话想问问师父有没有下班,就被人用力拽住了胳膊,还没等他看清抓住自己的人是谁,就听见那个他不想再听见的熟悉到每晚都能梦见的声音响起,“跟我走!上我的车!” 周亦安想要后退,还没等他使劲挣扎,抽出被拉着的胳膊,只听见陆昭西语带暧昧的嗓音又响起,“亦安哥哥~,好久不见,你真的不想我嘛?” 第2章 洄溯 002 “你胡说什么?”周亦安使劲挥了挥自己的胳膊,挣脱那人的桎梏,“说了,我不认识你。” 转身他就走向自己的车子,也不去看身后陆昭西的表情,这个人怎么这样阴魂不散,还是他一直在跟踪自己,“你这样跟踪我,是犯法的!再说,我女朋友也会不高兴。” 陆昭西听见他提起女朋友,一股闷气直冲脑门,一瞬间气红了脸,这次不再心软,更使力的去抓住面前人的胳膊,“跟我走,还是要我去你们单位,找你们领导,说说你始乱终弃的事儿!” “什么始乱终弃!你简直……”周亦安想说他是倒打一耙,可转念一想,冷笑着开口,“陆先生,我们前两天才第一次见面,之前从没见过!” “周亦安!你,”陆昭西听他一口咬定与自己从来不认识,一下就红了眼眶,语带哽咽,“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嘛!这六年,你不想我,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离开?” “哭什么?你不是一直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吗,现在哭什么!”周亦安看见陆昭西眼角的眼泪,一下就心软了,这曾经心尖上的人,如今也不舍得看见他难过,看见他的眼泪,自己的心怎么还会这样突突的疼。 “今天,跟我走!”陆昭西抬手,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六年前的周亦安别说看见自己流眼泪了,哪怕自己有一点儿不高兴,他早就将自己抱进怀中好好安慰了。 陆昭西试探着,手上用力拉着周亦安向自己停着的车走去,这次,身后的人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由着自己拉着他的胳膊,跟着来到车边,陆昭西心里松了一口气,松开手去开车门,就这么一瞬的功夫,就听见脚步声响起,刚刚还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转身就跑。 “你能跑到哪去?”陆昭西咬着牙冲着逃跑的人喊,“当法官可是你一辈子的追求,法院能跑嘛?还是你现在就能搬家?”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地址?”周亦安猛然回头,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兔子,这只兔子正在被一只火红的狐狸追着跑,早晚,这只兔子都会被狐狸抓住。 “现在还不知道,想知道也不会很难!”陆昭西摇摇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车,“上车,今天咱们把话说清楚。” 周亦安看着停在眼前的这辆价值不菲的黑色红旗,果然,这个人已经不是六年前的陆昭西了,那个追着自己喊哥哥的西西早就不见了,他抬起手,用手指拭去挂在睫毛上的泪水,回身掏出车钥匙,开锁,疾步走到自己车旁,打开车门。 这人怎么还是这样一根筋,陆昭西紧抿嘴唇,手心已经出汗,这两天他天天等在法院门口,可是这个人,他简直像兔子一样狡猾,出入时间不定不说,甚至上下班都会走不同的门进出,真是将‘狡兔三窟’运用的炉火纯青。 今天,好不容易跟着他来到这里,自己蹲在这个露天停车场风吹日晒就是为了捉住他,决不能再让他跑掉。他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一把拉住周亦安的车门,再一次钳住周亦安的胳膊,阻止他弯腰进去,注视着这人的眼睛。 “陆少爷,手上别太使劲儿,我这车可不结实,你要是把我这车门拽下来,咱们都麻烦!”周亦安嘴里说着嘲讽的话,手上动作不停,将随身带着的公文包塞进车座底下,由着陆昭西抓着自己的胳膊,“你让一下!” 陆昭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松开拽着车门的手,可还是死死抓住周亦安的胳膊不放。 由他拽住自己,周亦安走了两步,打开后车门,伸手去取后座上放着的文件,可胳膊还让陆昭西拽着,回头看了一眼陆昭西,又瞪了一眼那抓着自己的手。 陆昭西只好放开他的胳膊,伸手抓住这人工装西服的衣角,已经打定主意,这次不把他塞进自己车里,绝不松手。 周亦安弯下腰,将那些文件仔细的整理好,全部拿出来,放进后备箱中,又看了一眼胸前,将徽章也顺手取下来,想了想,又去拿前排座椅下的公文包,将徽章放进去,然后将公文包也放进后备箱。 周亦安做这一切的时候,陆昭西就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牢牢的攥着周亦安的衣角,紧紧跟在他身后。 “你一定要坐在后排嘛?”陆昭西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他身后的周亦安,刚刚周亦安确实上了自己的车,副驾驶的门自己都为他开好了,可是他偏偏自己打开后车门,还一定要坐在自己身后。 “走就走,不走我就下车了!”周亦安作势要去开车门,他现在心情很复杂,一边怨恨陆昭西这六年来不见踪影,又好奇他这六年究竟去了哪里。 陆昭西回头看向周亦安,这个人现在冷冰冰的,一直躲避着自己的目光,用手肘撑在后车窗上,食指还在摩挲着嘴唇,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陆昭西倒是有几分确定,这个人这样的态度,确实还是将自己放在心上的,如果真像他嘴上说的那样再也不想见到自己,那绝不会是现在的态度,反而会心平气的和自己寒暄。 “你开车不开车?老看我干吗?”周亦安有些不耐烦了,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还在办公室等自己,只好掏出手机给师父发微信,告诉他自己有事儿回不去了。 “你和谁发消息?”陆昭西看见后排的人将手机顺手放在后座上,忍不住开口。 周亦安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昭西盯着自己手机看的眼睛,忽然轻笑着开口,“和我女朋友啊!告诉她,我晚一点儿再回去!” “哼!”陆昭西瞬间脸色发青,继而满脸通红,“你们同居了?” “怎么?陆少爷这个大忙人还在操我的闲心呐?”周亦安嗤笑一声,“我妈我师父都不管的事儿,轮得到你这个消失了六年的人来管吗!” “你明天就去和她分手!”陆昭西生气的拍着方向盘,“我就要管,要是我没有资格管,这天下的人都没有资格!” “哼~,凭什么?”周亦安被这句话气笑了,“哈哈哈!真是可笑。” 陆昭西再不发话,扭过身子一踩油门,车子弹跳起步,继而像炮仗一样冲了出去。 “你慢一点,想死别带上我!”周亦安拍着身前的驾驶座,他有些后悔刚才故意去气开车的人,还好自己系好了安全带,打定主意,这一路上不再开口,直到陆昭西停车为止。 第3章 洄溯 003 周亦安一路上都在透过降下了一大半的车窗默默看着外面的景色,天色也一点一点发生变化,从明亮的白天到微暗的傍晚,一直到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他不知道陆昭西要带着自己去哪里,也不想问,甚至也不太关心,他只想知道开车的人这六年到底去了哪里? 这一路上,陆昭西都在想周亦安那个女朋友,一打眼看上去就清清爽爽的,谈吐气质,都是周亦安会喜欢的类型。他时不时的甩甩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陆昭西知道现在自己这个状态不应该开车,很危险,可是一想到周亦安有了新女友他又止不住的想掉眼泪,一边又赌气一般的想着哪怕今天出了车祸,也算是和周亦安死在一处了。 车子越开越远,地方也越来越偏僻,陆昭西自己也没有目的地,只想远离城市,让周亦安找不到回家的车,只能和自己在一起。他想不通,明明自己回来了,周亦安为什么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了,明明都约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 城市边缘的山,一般晚上会有很多骑摩托的人趁着夜色跑山,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山上却没有多余的人,有些安静的不同寻常。 陆昭西开着车上了山,找到一片开阔的草地,既可以远远看见城市中的夜景,又无比的安静。他将车停好,随手锁上车门,打开客位的灯,自己顺着座位爬到后排座位上,先是安静的坐在周亦安身边,也不说话,也不让周亦安说话,突如其来的,他靠近周亦安,抓住那条暗红色的领带将人带到面前,一口咬了上去。 陆昭西要惩罚面前的人,让这张嘴去说自己不愿意听的话,让这个人口是心非,让他去交新女友! “走开!”周亦安一边推着陆昭西的肩膀,一边伸手去擦自己的嘴,又摸摸自己的上唇,那里肯定被咬破了。他刚刚是想直接打开车门下车的,没想到陆昭西的动作这么快,停车锁车门一气呵成,“你干什么?” “你说呐?”陆昭西手上不停,伸手去脱周亦安的西服外套,又将周亦安放在后座上的手机关了机,扔到副驾驶上,“我只不过是要找回这六年的利息!” “什么利息?陆少爷果然成长了不少,都会算利息了?!”周亦安一边守着自己的衣服,一边防范着陆昭西出人意料的举动,这人疯了,在车里这是要做什么,厉声说道,“陆昭西,我出来是听你解释的,你要说话就好好说话,要不然,哪怕我辞职不干了,搬家到天涯海角,你以后也别想找到我。” “解释什么?你都有新女朋友了,我还要解释什么?”陆昭西越想越气,那个叫叶芯的女人,也不知道周亦安是什么时候和她在一起的,周亦安的西服外套也被他一把扔到前座副驾驶上,伸手又去解他的腰带,“倒是你和我说说,我走了多久之后,你交的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周亦安慌乱之下实话脱口而出,挣扎中看见半开的车窗,趁着陆昭西这一瞬间的愣怔,周亦安顺着车窗窜出了半个身子,他想在用点儿力就能从这车里出去,他的手已经伸了出去,没想到陆昭西一下抱住了他的腰。 周亦安努力抬头瞪着车里的陆昭西,急的只能低声呼喝,“你放手,快放手!” “不放!”陆昭西想将他拖回来,身体用力压住他,伸手去拉他的肩膀,想将他拽回来,“什么什么女朋友?那天那个不就是你的新女友?难道说,你还有别人?” 周亦安右手抓着车窗上沿,左手撑着车身,双手用力,既不想被拉回车里,又不想被身下的车玻璃划伤后背,嘴上也不能服输,只是说出口的话不仅带了一点儿嘲讽的语气还有一丝丝的酸,“我怎么不能有别人?陆少爷不是还有过三个前女友,我交几个朋友怎么了?” “哼哼~,这六年,你有过几个?”陆昭西冷笑出声,心想还在跟我耍横,你等我收拾你,“你现女友不在意,我也不介意做你另外的好朋友。” 嘴里说着话,身上还是用力压住这个还在乱动的人,一手向下探去,另一只手狠狠搂住这人的腰,“你真是口是心非,我看你挺想我的!” “撒手!你撒手!”周亦安感觉不妙,赶紧大声喝止,还好这里僻静无人,要不然小半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光了,“快撒手!” “不,我不,就不!”陆昭西趁机低头吻了上去,这个口是心非的人,就让他在车外这么吊一会儿好了! “陆昭西,西西~,你……”周亦安放弃了挣扎,他只能用力撑着自己的身体,向后仰着脖子,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陆昭西听周亦安终于将以前的称呼说出了口,可现在他既不想半途而废,又害怕周亦安后背受伤,只好爬起来,用手护着这人的头将他拖回来,让周亦安仰面躺在后座上,又伸手去解开他的领带,低头看见这人眼角的泪,始终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去亲吻这双湿漉漉的眼睛。 “亦安哥哥~,你为什么要气我,我明明给你留了纸条,叫你等我回来!”陆昭西双眼含情的打量着身下人的脸,这张脸现在了无生机,又在后悔刚才自己做的太过分,周亦安这么正派的人,他肯定接受不了这样被人唐突。 “每个月,我都寄了明信片给你,明明留了音信,为什么你不等我回来?”陆昭西身体一软,就像以前他们还在一起时那样,趴在周亦安胸口,心里不舍极了。想想他离开的日子,除了头三个月,自己被封闭管理,之后明明每个月都会寄明信片到他们一起住的那个小房子。 “什么明信片?”周亦安听见明信片三个字,突然回神,“什么时候?” “这六年来的每个月!”陆昭西也在惊讶,难道这个人没有收到过自己寄的明信片嘛?一张也没收到过嘛?虽然他一回来就去了那小房子,也知道周亦安已经搬走了,可是怎么会这么巧,不会就在那三个月里搬了家吧?! 六年前的周亦安,还是一个刚脱离校园的‘学生打工仔’,头一次经济真正独立,于是他也要要求生活独立,工作了三个月攒够了第一笔新生活启动资金以后,求爷爷告奶奶的,自己出来,租了个小房子。 那时候,奶奶还在,妈妈也还身体健康,她们住在法院分的房子里,互相照顾,还用不着周亦安操心。 二十四岁的周亦安,那时候常常暗自高兴,还好自己搬了出来,要不然也不能遇上这一辈子的挚爱。只是没想到,他时刻放在心里的人却在动了真心的半年后,留书出走,那根本都不能称之为‘书’,只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现在想起来周亦安都会发笑的字。 “等我回来,我会很努力~。你永远的西西” 第4章 洄溯 004 “周亦安,恭喜你啊,今天转正了!”方远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这孩子真是了不得,这么年轻就研究生毕业了,还一下子考进法院,听说是上学的时候跳级了。 “谢谢您,那从今天起我能叫你师父吗?这可是您之前就答应过我的。”周亦安打蛇随棍上,要当方远的徒弟可不容易,那么多考察期的新同事,他一下就选中了自己,当然要他实现承诺。 “哈哈哈,好啊~,不过从今以后你要好好努力呀,可不能给你师父我丢脸!”方远笑着点头,那么多新来的,就这小子最实在,干活利索,真是适合自己这师门,师父应该也会喜欢这个小徒孙,“今天晚上,师父请你吃饭,为你庆祝!” “那哪行啊~,应该我请师父吃饭才对!”周亦安更高兴了,最近发生的都是好事,他终于说通了妈妈和奶奶的工作,一个礼拜以前从家里搬了出来,正式的成了一个独立的‘人’。 “你小子,才发几天工资,那点钱还不够交房租的吧!听说你从家里搬出来了?”方远想到周亦安的妈妈周老师,周老师这人热情又实在,在法院的后勤干了这么多年了,也没为周亦安私下跑过什么,只是听说周亦安跟了自己以后,专门过来和自己说要严格要求这孩子,看这家风,这孩子就不错。 “嗯!”周亦安挠了挠头,确实,交了房租以后,自己也就只剩下一点儿零花钱了,还好自己可以吃食堂,马上又要发工资,这些钱都花了请师父吃顿饭也不算什么。“不过请师父吃顿饭是够的。” “攒着吧,攒着吧!以后有你用的时候!”方远还是笑着点头,刚工作的年轻小伙,他自己可能还不知道攒钱的重要性,“晚上师父请你吃饭!” 周亦安红着脸,抱着一沓文件跟在新师父身后进了办公室,从今天开始,这个靠窗的位置就真正属于自己了。 “小伙子第一次来酒吧?”方远看着今天新收的这个徒弟,他想起在单位听说过这孩子父亲好像早早就走了,一些男人该做的事情,都没人教过他,可能连刮胡子这种小事也是他自己慢慢摸索的,他刚来上班那几天,方远就注意到了,这孩子下巴上经常会有新伤口,“师父带你来的这里呢,就是师父平常来的地方。” “嗯~”周亦安看着方远面前的可乐,还在疑惑,吃完晚饭后师父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明显师父是不喝酒的。 “哈哈,来酒吧也不一定是来喝酒的。”方远注意到周亦安的目光,他端起面前这杯可乐,虚指了指舞台,“以后放松可以来这里,听听歌,约上几个朋友聊聊天,这里很安全的,像那种杂七杂八的地方,咱们这种职业最好不要去。” 周亦安看着舞台上自弹自唱的歌者,点了点头,果然师父带自己来这里是有原因的,他喝了一口面前的啤酒,心里明白师父是在言传身教,要当一个好法官就要从平时做起。 方远喝完手里的这杯可乐,又看了看手表,家里孩子还小,他不能让妻子一个人在家里带孩子,“亦安啊,今天师父请你吃了饭,又带你来这里转了转,你就是我正式的徒弟啦!” 周亦安红着脸点了点头,他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应该自己付账请师父吃饭才对。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方远拍了拍这小徒弟的肩膀,笑着点了点头,“今天师父应该送你回家的,可是方可莉还太小了,你小乐姐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 “没事儿,师父,您赶紧回去吧!我租的房子离这里不远,一会儿我走回去就行了。”周亦安赶紧开口,举起了自己手里那半杯啤酒,“我喝完了就回去了!” “好,以后要好好工作!”方远站起来,又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那师父就先走咯~!” “师父,再见~,星期一法院见!”周亦安也站起来,看着新认的师父离开,然后坐下,喝着自己那半杯啤酒,听着台上人唱着的歌,也被台上的歌者吸引。 周亦安第一次到酒吧来,又是师父领他来的,他自然觉得师父选的地方没有错,为了能更好观看台上的表演,周亦安将座位移到了靠近吧台的地方,就听见有侍者在窃窃私语。 “哎,你说,这钱包里有这么多钱,我们不上交不会有什么麻烦吧?”一个年轻的女声响起。 “又没有人来找,谁知道是谁丢的,再等两天,只要没有人来找,自然不会有人知道……”另一个声音响起。 “可这钱包里的钱,太多了!”年轻女声中充满了疑问。 周亦安听着这番话,皱起了眉头,他在心里考虑要怎么去说服这两个人将钱包交给警察或是还给失主,他清了清喉咙,站起身来,走到这两个人身前,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拾遗不报,要是被人举报,可是要判刑的!” “不是,不是,我们是要等失主的,可是已经两天了!”年轻的女生吓了一跳,有些紧张。 “关你什么事儿?”另一个声音有些不耐烦又有些嚣张。 “我可以是那个举报你的人!”周亦安皱起了眉毛,他这样小声的提醒就是要他们良心发现,别因为一件小事害了自己一辈子。 “别别别~”年轻女生赶紧制止另一个人,疑惑的看着周亦安,“那我们把那个钱包交给你,可以吗?” “我建议你们直接交到派出所去!”周亦安回答。 “可那钱包里没有证件,也没有联系方式,甚至连一张卡也没有,只有厚厚的一叠钞票!”年轻女生更加紧张。 “那你更要交上去,要不我帮你打电话……”周亦安笑着鼓励那个女生,这个女孩子看样子也很善良,只是一时被迷住了眼睛。 现在效率真的很快,不多时就有人来了,做了笔录,对那两个捡到钱包的人表示了夸赞和感谢,他们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当时的周亦安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他喜滋滋的坐回吧台,继续喝自己那杯啤酒,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不多时,一个穿着一身浅蓝色牛仔服,内搭一件白衬衫的年轻人低头走了进来,那一头银粉色的头发格外引人注目,他一边走一边低头找着什么,见地上什么也没有,只好到吧台询问。 “请问,你们最近有没有捡到一个钱包?里面没有证件……” 第5章 洄溯 005 周亦安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人,不知道是因为粉色的头发能让人显得很白,还是这个人本身就很白,不过他还是皱了皱眉头,这粉色的头发让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可能不会太友好。 “嗯,是我让他们报警的。” “完了,完了,这下钱包真的要不回来了!” “为什么?”周亦安一脸不解,他偏过头看看面前这个找钱包的人,“他们刚刚离开,要不然我陪你去要回来。” “哥哥,你不知道,”粉色头发的人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的问,“可以叫你哥哥吧?还是叫你叔叔?” “你,你多大啊?”周亦安有些无语,怎么才上班三个月就长辈分了吗?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蓝色格子衬衫,应该挺精神的吧?怎么这衣服显老吗?“叫名字吧,我叫周亦安!” “噢噢,不好意思啊,我叫陆昭西!”陆昭西有些紧张,他总是会分不清这些社会上的称呼,有的时候叫别人哥哥,那人会说‘小屁孩,叫叔叔。’还有时候,他喊哥哥,又会被说,‘叫什么哥哥,我都能当你爸爸了!’真是麻烦。 “所以,为什么你说钱包要不回来了?”周亦安拇指摩挲着啤酒杯,皱着眉头问,要真是他的钱包,有什么可要不回来的。 “我不记得里面有多少钱?”陆昭西伸手拢了拢额发,咬着嘴唇,他从来不记得钱包里有多少钱,也不愿意将证件和钱放在一起,就像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样,“没法证明那是我的钱包。” “那你有钱包的发票也可以。”周亦安还是皱着眉头,看面前这个叫陆昭西的人应该还是个学生,那个钱包看上去也不便宜,应该会有收据吧! “没有!所以我才说要不回来了,我一点儿证据都没有。”陆昭西顺势坐在周亦安旁边的凳子上,双手自然的搭在腿上,有些苦恼,这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就这样打了水漂。 “要不,我陪你去试试?”周亦安站起来,那杯啤酒已经不冰了,喝进嘴里也只有苦味,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多管闲事了,要是不报警,也许这个叫陆昭西的学生和那两个侍者好好说,可能会损失一部分现金,但最终应该可以要回自己的钱包,“要不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周亦安看着面前粉色头发的人还是坐在椅子上,只是抬头用那双圆圆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自己,心里就一阵阵的懊恼,他对要回钱包这件事也不是很有信心。 果然,程序正义这件事现在还有很多需要讨论的地方,那钱包和钱看来是要不回来了,周亦安和陆昭西两个人从派出所出来,没精打采的并肩走着。 那钱包里的钱对于周亦安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他今天才刚刚转正,之前攒的工资也都全部给了房东,现在浑身上下可能也就能凑出三百块,这三百块还要坚持十天,才能等到发工资的日子。 “那你身上现在还有钱吗?”周亦安挠了挠头,他想着一百块应该能撑过十天,要不然自己留一百块,剩下的都给身边这个人算了,反正实在不行他回家混几天也可以。 陆昭西摇了摇头,又笑着对周亦安说,“没关系,我的证件和生活费的卡还在宿舍里,我一会儿给妈妈打个电话,她会给我转账!” “嗯!”周亦安还在懊悔,害的走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损失了这么一大笔钱,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可是看那两个服务生的态度,那笔钱应该也不会少。 “你不用放在心上!”陆昭西笑着安慰着这个叫周亦安的人,这人也是好心,他也没想到自己一点证据也没有,甚至不知道钱包里到底有多少钱,确实像自己这样的也不多见,“我刚刚问了,这种钱到一定的时间,派出所会统一捐赠出去,就当我做好事好了!” “那,等我发了工资请你吃好吃的吧!”周亦安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也不敢说请陆昭西吃大餐,看他对待钱的态度就知道,面前这个人应该是富人家的小少爷,这大餐可能不是周亦安能请的起的。 陆昭西有些想笑了,其实按照他平时的性格,这钱包丢了也就丢了,他是不会回头找的,可是偏偏这个钱包是一个鉴证,是他和乔瑜分手的鉴证。 两天前,乔瑜就是在这个酒吧和自己提了分手,他还记得乔瑜和他分手的原因,她说自己不像是交过两个女朋友的人,居然连手都不愿意牵,他们之间的相处更像是朋友,实在不是她想要的男朋友。 陆昭西实在是太绅士了,虽然事事都听女朋友的,就连头发,乔瑜只是开了句玩笑,他都能毫不犹豫的染成粉色…… 就在分手的那一天,陆昭西有些郁闷,他掏出钱包付了款,顺手将钱包放在桌子上,就开始听乔瑜对自己的‘教导’,一直到和乔瑜分开,各自回了宿舍,过了两天,他才想起来钱包不见了,又回忆了一下,应该是丢在这个酒吧了。 “哎呀~,糟糕!”陆昭西猛然站住,他居然忘了时间,本来只想跑一趟酒吧,没想到又去一趟派出所,这下回不去了。 “怎么,怎么了?”周亦安有些惊讶,这个人怎么一惊一乍的。 “宿舍锁门了!”陆昭西很烦恼,身上只有一部手机,证件都在宿舍,现在连酒店都没办法去。 “哦,那,那,你要不要去我那里凑合一宿!”周亦安小心翼翼的提议,自己那个小窝,收留他一晚应该可以。 “那打扰了!”陆昭西突然站直身体,深深的给周亦安鞠了一躬,嘴里还喊了一句,“感恩!” “没事,没事!”周亦安吓了一跳,退后了一大步,心想,这人这么有礼貌的吗?看这一头张扬的粉色头发也不应该啊,“只是我那里地方很小。” “没关系,没关系,客随主便,客随主便!”陆昭西站直身体,现在只要有个地方能够收留他一晚就很好了,怎么还会有别的要求。 等到了周亦安的家,陆昭西才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周亦安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不习惯…… 第6章 洄溯 006 周亦安感觉到有一滴水落在自己脸上,他伸手摸了摸,以为是陆昭西的眼泪落在了自己脸上,又去看身上人的眼睛,还在感叹果然眼睛大的人泪水都要比别人大颗。正当他怔愣的时候,一滴两滴三滴,脸上的水越来越多,他才醒悟,原来是下雨了,感受着脸上的湿意,他终于知道今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摩托车跑山。 陆昭西正趴在周亦安身上,仰着头看着身下人的眼睛,说着这六年来他寄的明信片,就看见一滴水落在周亦安脸上,微微愣住,又仔细去看这滴水,一大颗圆圆的,正好落在周亦安的颧骨上。 眯着眼睛,他抬头看向车窗外,原来是下雨了,陆昭西在心中感慨,看来是老天都为他感到委屈,这滴雨水透过半开的车窗砸到周亦安脸上,就像是自己的眼泪一样。 雨越下越大,不得已陆昭西爬起来,弯下身子去够驾驶位的开关,将车窗关上,又看了一眼还躺在后排座位上的周亦安,随手按下开关,将后座放平,再打开外循环,做完这一切。陆昭西又迅速的压在周亦安身上,温柔的吻落在周亦安的脸颊上,刚好印在刚刚那粒雨水上。 顺着那颗雨水的位置,陆昭西的吻逐渐下移,先是脸颊然后是嘴唇,他太想周亦安了,一点儿也不介意他说有了女朋友这件事,他有信心,自己回来了,迟早周亦安都会回到自己身边。 这个吻陆昭西越来越用力,可心却越来越凉,他睁开已经闭上的眼睛,伸出手去捧住周亦安的脸,又不甘心的去吻上那冷冰冰的唇。刚刚到现在,周亦安一点儿反应也不给,无论他怎么用力,周亦安就是这样平静的躺着,不反抗不拒绝,也不回应,只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哥哥,亦安哥哥,你……”陆昭西这下真着了急,六年前的周亦安绝对不会是这种反应,要是以前,他早就抱住自己了,这次陆昭西的眼泪真的大颗大颗的落下来,落在周亦安的脸上。 “我不是说了嘛?我寄了明信片给你,每个月都给你报平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相信我,明明我们那时还是陌生人,我们都没说几句话,你都肯相信那钱包是我的,现在你怎么就不相信我了?还是你没有看见我给你留的纸条!” 周亦安一直平静的承受着陆昭西的行为,直到被陆昭西砸在自己脸上的泪水烫了一下,原来泪水和雨水的区别这样明显,他的脸被陆昭西用力捧住,好像醒了神一般的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能听出一丝愤怒,“这六年里我都没有联系到你,你怎么会认为我还等在原地,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陆昭西皱着眉头抽着鼻子,也不管脸上还在不停淌着的泪,用手掌盖在周亦安心脏的位置,感受着手心里的心跳,“你一直在我这里,我相信我也在你这里!” “你怎么这么自信?你怎么就认为我会一直等你?” 周亦安想不明白,陆昭西突然消失的时候,他电话都快打疯了,后来陆昭西居然关机了。 之后一段时间,周亦安几乎24小时都带着手机,没有一个电话,甚至连自己给他发微信都没有回应,那时候周亦安和陆昭西的微信对话框里满屏都是绿色,都是周亦安单方面发过去的消息,一条回应都没有,一条都没有…… 去过学校,陆昭西的那间单人宿舍上了锁,他去问,竟然没有人知道陆昭西去了哪里。他去学校办公室问,可也只能找到陆昭西的班主任和辅导员,也不知道是被谁交代过了,他们都不肯透露陆昭西的行踪,甚至连一个联系方式都不肯透露! 那段时间,只要放假,周亦安就会去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希望陆昭西能像他们认识的那天一样,突然出现。 这六年里,无数次周亦安都觉得陆昭西这个人压根就没有存在过,他们之间的那段日子美好的像是一场梦,又怕真的只是一场梦…… 陆昭西刚消失的那三个月里,周亦安工作时都常常浑浑噩噩,不知道被师父骂了多少次。终于,师父忍不住了,罚他去整理卷宗,整整一个月,他都被师父困在档案室里,为了他,还专门准备了一张行军床,就放在档案室里…… 周亦安整天不眠不休的泡在卷宗里,每天睁开眼睛就是旧案和师父那张板着的脸,那脸上写满了‘怒其不争’,到现在,他都好奇师父究竟是怎么说通管理员老王,允许他住在档案室里的。 至今为止,之前的旧手机都被周亦安好好的珍藏在抽屉里,甚至过一段时间周亦安还会将那手机拿出来,充好电,再放回去,他舍不得那旧手机里的微信聊天和通话记录,可又不敢看那些记录。 陆昭西就像是一只火红的玫瑰,周亦安满心满眼都是那火红的花朵,可不知什么时候玫瑰杆子上粗硬的刺却扎在心上,既不敢碰又不能拔。 周亦安的心就这样吊在半空中,甚至有时候他都会想,这个人消失了这么久,是不是已经死了?要是没死,他怎么感受不到一点儿思念!六年间,电话换了几部,可是号码一直不变,甚至连套餐都不敢做出变更。 一直等,一直等,可是直到今天,他连一条报平安的短信都没有收到过,甚至那个小房子,周亦安一个人在那里住了三年,他舍不得,舍不得陆昭西留在那房子里的一点点气息。 三年前,奶奶去世,妈妈查出心脏有些问题,他才搬回家去。 直到这次师父被刺伤,看着师父躺在床上养病,要不是自己就在身边,师父差一点就死了。周亦安才觉得,是不是自己将记忆看的太重了,是不是应该将这个人忘了,是不是要接受师父和同事们的撮合…… 可是,这个人又突然出现了,就像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突然,又像他突然消失时那样猝不及防。 那天在法院门口,周亦安离老远就认出了陆昭西的背影,可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本来可以转身离开,可他一定要走近去确认,确认这个不肯登记身份证信息的人一定就是陆昭西。 当他说出自己不认识陆昭西的时候,其实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太好了,原来这个人没有死!原来他还平平安安的活着,活着就好,活着最重要…… 第7章 洄溯 007 “当然,这自信是你给我的,是你的爱给我的!”陆昭西这一点很骄傲,他一直相信周亦安会一直爱他,直到那天在法院门口,他看见了那个女朋友,想起那个女人,陆昭西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开始怀疑,难道自己真的过于自信了? “哈哈,哈哈,”周亦安自嘲的笑了两声,又立刻收起表情,掰开陆昭西捧着自己脸的手,仰面摊在座位上,“你觉得我是一个傻子!我这个傻子会因为一张纸条等你六年?” 陆昭西有一瞬的愣怔,他没想到周亦安会使这么大的劲儿,双手瞬间通红,青筋尽显,他又不死心的追过去轻抚周亦安的脸颊,就听见周亦安小声嘟囔起来。 “这个傻子就因为那句‘亦安哥哥,等我’,就要他等六年,甚至他都不知道留下纸条的人要去努力什么?到底去哪里努力了,又是为什么而努力,就是因为‘努力’两个字,这个傻子就要被抛下……” “所以,你真的等了我六年!即使我杳无音讯,你也等了我六年,对不对?”陆昭西听见这小声的自言自语,喜不自胜,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根本没有什么女朋友,你就是为了气我,对不对?” 说着陆昭西也不等周亦安回答,径直又去亲吻那张嘴,怪不得这次再见周亦安,发现他比六年前瘦了那么多,现在这人的肋骨都有些硌人了,趴着一点儿也不舒服。等周亦安消了气,他一定要给他的亦安哥哥好好补一补! “不对!”周亦安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陆昭西的脸颊,推拒着,阻止他亲上自己,“这傻子现在醒了,该忘的就忘了,回忆不过是回忆,回忆没有力量!” “回忆当然有力量,你永远也不能忘了我,我不允许!”陆昭西被捏着脸颊,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还是挣扎着要去吻上周亦安的唇。 “呵呵,我现在不爱你了,回忆还怎么会有力量?”周亦安说着残忍的话,心疼,脑子却很明白。这个人可以毫无缘由的消失六年,那以后呢,要是现在和他再在一起,他再消失了,怎么办?妈妈心脏不好,要是也像奶奶那样突然过世,这又要怎么办?难道自己还要师父操心嘛?他哪里还有这么多六年。 “不对,不对,你还爱我,我能感受到!”陆昭西拍着周亦安的胸膛,即使手上控制着力道,也能听见那里被拍的‘空空’响,“我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永远都在这里!” “也许现在还在,再过六年,再过十二年,总会消失的。”周亦安忽然挣扎起来,他要坐起来,他要回家去,他不想再和陆昭西待在一起了。 “明明,我明明是为了你努力的,明明是为了和你在一起而努力的!”陆昭西这次不再用力压住周亦安,让他坐起来,自己抱住这个人,将头搭在这个现在有些硌人的肩膀上,“为了你抄的那首《致橡树》,我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英国,多少次都想跑回来找你,生生忍住,就是为了能肩并肩和你站在一起,你为什么变了?” “为了不让自己心软,一个电话也不敢打给你,又怕你担心,每个月的十五号我都会寄明信片给你,你为什么变了,你不是很喜欢木棉花嘛?”陆昭西用力的搂住面前的人,又扬起脸去看周亦安的眼睛。他将周亦安用钢笔抄写的那首诗时时都带在身边,每当他想打退堂鼓的时候,都会拿出来看看,暂时的分别而已,熬过去了就好了,“你怎么能变?” “什么?什么《致橡树》?”周亦安一时有些糊涂,推开陆昭西。 “那不是你的‘爱情格言’嘛?你还工工整整的用钢笔抄下来,手机的背景不也是木棉树吗?”陆昭西傻了眼,他怎么会不记得这首诗了?现在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谁会用笔抄下来,还抄了好几遍? “哼哼~,哈哈哈哈~”周亦安先是小声轻笑,后来大声笑起来,又变成苦笑,“陆昭西,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问问我!” 周亦安忽然想起了那首诗,他第一年进单位,因为年轻,没躲着工会黄姐,被抓住非要让他在年会上表演一个节目,他也没有什么特长,只好在年会上朗诵一首诗,上学的时候虽然学过,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又想好好表现,脱稿表演,只好一遍一遍的抄写背诵。 那时候,他和陆昭西住在那个小房子里,有一天,陆昭西看见了那首诗,夸他字写得好,非得让他工工整整的再抄一遍,写完了他们就吻在一起,一起去做快乐的事。后来那首诗不见了,他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两个月以后,陆昭西也不见了! “嗯~?怎么,那不是你的爱情格言?”陆昭西更加愣怔,现在再回忆一下,自己好像是有点儿单纯,“那你为什么用木棉树当手机背景,都没用我的照片?” “你!”周亦安更加无语了,他刚进单位,让别人看见他的手机背景是一个男孩子,他怎么说,难道说是在追星嘛?他虽然是南方人,可是也没真正见过木棉树和木棉花,只在课本里见过模糊的图片。突如其来的就想去搜索一下,没想到就被那火红的花朵吸引住了,下载好了图片,当了那么几天手机背景,也不知道陆昭西是怎么发现的。 “你是不是没长嘴,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你问问我不行吗?什么爱情格言?” 陆昭西一下就醒悟了,那时候难道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自己天天混日子,而周亦安上进的令他担心,害怕周亦安步子跨的太大他总有追不上的一天,这才决定要好好努力,可落下来的功课太多了,为了突击,只好去了封闭式管理的培训机构,留下字条的当天他收拾行李就去了,到了那里第一件事儿就是上交手机,交就交吧,他想着自己留了纸条,等出来了再联系周亦安。 没想到,学习会这么苦,这么累,那真是集中营,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每天除了学习,还要六点半就起床跑操,半夜才能睡觉,还好他熬过来了,终于成绩都合格了。从那里出来,手机却没跟着一起出来。 离开‘集中营’,他整整睡了三天,三天后又去跑学校找教授,就这样迷迷瞪瞪的,日子就过去了,在等他回神,已经一个人到了英国,那鬼地方,公寓门口的路都修了两年…… “那你那时候不停的抄那首诗,不是因为喜欢,是为了什么?” “为了表演节目!年会!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年会!”周亦安现在真的不想和陆昭西说话了,他挥了挥手,好像要赶什么东西离开一样,皱着眉头,“你去开车,我要回家!现在,我不想和傻子说话!” 第8章 洄溯 008 “哈哈~”陆昭西笑的有些没心没肺,再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周亦安的眼睛瞧。 “笑什么?”周亦安满眼疑惑,这时候有什么事情值得这样笑,“有什么可笑的?” “我笑,这里有两个傻子!”陆昭西再不管周亦安怎么拒绝自己,直扑过去,将周亦安牢牢的搂进怀里,轻声在他耳边呢喃着,“亦安哥哥~,我真的想你,这六年我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睡觉,只有在梦里我才能看见你,抱着你,亲你……” 周亦安突然心软了,他不自觉的想抱回来,可是他控制住了自己,不去搂住陆昭西,不去狠狠亲他。直到他感觉到陆昭西身体瞬间僵硬,好像被什么定住了一样。 “它,它在动……”陆昭西颤着声音,怕的身体都发抖了,鼓足勇气在周亦安耳边挤出这几个字。 周亦安赶紧回头,看见一只浑身长满毛刺的绿色毛毛虫爬在车门上,一挪一挪的蠕动着。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开车窗,扔出去,关车窗,一气呵成。再回头,将那只刚抓了虫子的手虚握成拳,用胳膊拥住陆昭西向前挪了一下,离开刚才那虫子爬过的地方。 “西西~,不怕,不怕,我已经把它扔出去了。”周亦安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陆昭西的背,他分神四处打量,看看车里还有没有别的虫子,也希望能找到湿巾或是什么其他可以擦手的东西…… 突然就被捧住了脸,周亦安就这样举着一只握成拳的手被陆昭西封住了唇,车窗外雨越下越大,要等到雨停,开车下山不知道还要多久。 丢了钱包的那天晚上,陆昭西跟着周亦安来到他那个小房子,之前虽然周亦安已经提醒过他,地方很小,但是他也没有料到会这么小,小就不说了,还这么空旷,空旷到只有几样基础的家具,客厅里连沙发都没有,只有一个简易的带着两个小马扎的餐桌靠窗放着,窗户边上还放着一个的摆满了书的小书柜。 一路上他都想用卫生间,也来不及细看,一进屋问了洗手间在哪,他必须先去解决问题。 周亦安站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一包东西,等着陆昭西从洗手间出来,刚刚一进门,这小朋友眼中的惊讶他都注意到了,租这间房子已经用掉了周亦安几乎所有的薪水,他妈妈过来的时候看见这房子这么简陋眼眶都红了,又看见卧室里连一张床都没有,气的都想拽着周亦安的耳朵让他回家。 后来,还是他发动了撒娇大法,才让妈妈同意,继续住在这里,可是说什么也不让他睡在从单位借来的行军床上,当天下午就带他到家具市场买家具,只是周亦安十分坚持,只肯买一张新床和一个单人衣柜,他再三保证,等到发工资了一定会将剩下的家具慢慢买齐,妈妈才勉强同意他一个人住在这里。 陆昭西从卫生间出来,有些惊讶,周亦安就等在客厅里,他以为周亦安是急着要用洗手间,赶紧说,“我好了,你快去吧!” “我不用,”周亦安摆摆手,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陆昭西,“牙刷,毛巾,还有一身我没穿过的睡衣,我看咱们两个身量差不多,你先凑合一下吧!” 说完这句话,周亦安突然红了脸,再说出口的话就有些结巴,“还,还有内裤,也是新的,洗过了!你,你别介意!” 陆昭西有一瞬间愣神,这个人做事情这么周到的嘛?他接过那一塑料袋的东西,倒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只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哥哥!” “没事,没事,弟弟你先去洗澡吧!一会儿早点儿休息。”说着话,周亦安轻轻推了推陆昭西,突然想起他忘了一件儿事,“呀,我忘了,我这儿只有一双拖鞋,你介不介意?” 陆昭西有一瞬的沉默,他刚刚也在想这个问题,还在想难道要光着脚洗澡嘛?这里还是那种老式的水泥地面,倒是挺像现在流行的工业风,光着脚好像不太好。 “其实,这双拖鞋我也没怎么穿过……”周亦安发觉到陆昭西的沉默,小声解释了一下,他刚搬进来一个礼拜,几乎所有的洗漱用品都是新的,牙刷和毛巾是因为妈妈说要经常换,一下就给他买了一堆放在家里,还说到日子了会过来检查,一定要他照顾好自己,要是发现他不爱惜自己,就让他搬回家住。 他这里现在连洗衣机都没有,大件的脏衣服也只能攒起来,拿回家去统一管理,就连他给陆昭西的新睡衣都是妈妈准备好的,妈妈在法院后勤工作,总是喜欢说‘有备无患’,没想到今天都用上了。 看着陆昭西还站在卫生间门口,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周亦安走进卧室,找出一双自己上学时的塑料凉鞋换上,又将那双拖鞋拎进卫生间好好冲了冲,将水甩干净,放在陆昭西脚边,抬头冲着陆昭西笑了笑,又做了一个自便的手势,又开口说,“花洒打开就能用,40度的热水,打开等一下水就热了。” 说完这句话,周亦安就真的让陆昭西自便了,他走进卧室,去准备他晚上睡觉要用的东西,顺便给那张新床换床单和枕巾。 等他抱着凉席和被子,再从卧室出来,陆昭西已经进洗手间洗澡去了,趁着这个功夫,周亦安将地铺打好,坐在小马扎上看着连窗帘也没有的客厅窗户发呆。 还好现在是五月末,天气还没有热到一定要开空调的日子,晚上开着窗户应该也不会太热,周亦安心想别的东西先不说,工资发下来了一定要先装一台空调才行。 “哎~,哎~,哥哥,过来一下!” 周亦安正在想工资要怎么分配就听见洗手间里的陆昭西大声喊了起来,他赶紧起身跑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弟弟,怎么了?” “进来,你进来!快点!蜘蛛,有蜘蛛!”陆昭西最害怕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虫子,他腿都要软了。 “别怕,别怕,那有扫帚,你拍死它就好了!”周亦安松开皱着的眉头,一只蜘蛛而已,怎么这样大惊小怪。 “不行,不行,你快进来!”陆昭西现在快哭了,这卫生间小的连个躲起来的地方都没有。 周亦安只好推开门进去,先将陆昭西拉在身后,拿起门边的扫帚将那蜘蛛扫进下水道里,又从墙上取下花洒,开水,将那蜘蛛冲走,再回头安慰陆昭西,“没事,没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陆昭西探着脑袋看向周亦安身后,他还在害怕,怕那蜘蛛还会再爬出来,“它,它不会再来了吧?!” 第9章 洄溯 009 周亦安看着陆昭西湿漉漉的脑袋有些想笑了,那粉色的头发现在贴在脑门上,一点儿张扬的气质都没有了,这个大男孩这么怕虫子的嘛,又仔细看了一眼,他穿着自己的白t恤还挺合适的,就是裤子长了一些,拖鞋也有点儿大,这身穿着倒显得这个弟弟年纪更小了。 “不会,不会,它回自己家去了!” 陆昭西听着这话,心里有一丝的郁闷,这个人当自己是小朋友嘛?怎么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说话,“周亦安,我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陆昭西,今年22岁,过了暑假就上大四了!” “你留级了?22岁才上大三!”周亦安存心想逗逗这个小朋友,好让他忘了刚才那只蜘蛛。 “什么留级?虚岁,懂不懂?”陆昭西瞪了一眼面前一脸笑意的人,开什么年纪的玩笑?他最恨别人说他岁数小了,见人就得叫哥哥。 “好,不说虚岁,我叫周亦安,今年24岁,你可以叫我哥哥!”周亦安伸手拿过陆昭西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替他擦起了头发,银粉色的头发还是擦干了、立起来才好看,“想叫叔叔也可以,毕竟我也上了三个月的班了!” “想什么美事呐!以后都叫你名字!”接着,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又喊了三遍周亦安的全名,“周亦安,周亦安,周亦安!” “怎么?你也有个葫芦?”周亦安越发觉得这真是个小朋友了。 “什么葫芦?”陆昭西莫名其妙。 “金角大王的葫芦呀?”仔细看看这粉色的头发,还真有点像《西游记》不靠谱的小妖精,“就是‘我喊你三遍,你敢答应嘛?’的那个葫芦!” “你!”陆昭西一下想起那个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那俩妖精的头发颜色好像是和自己这头发颜色有些相像,抢过毛巾,自己擦头,嘴上还不服气的说,“有葫芦也不给你用!先用捆仙绳把你捆住,然后,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哈哈哈哈~”周亦安大笑出声,原来这才是陆昭西真正的性格吗?晚上那有礼貌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哼~”陆昭西有些后悔,怎么这么幼稚呐!只好岔开话题,“周亦安,你家有水吗?喝的水。” “有,你等等。”周亦安伸手揉了揉这小朋友半干的头发,走到厨房,从箱子里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陆昭西,“水在厨房,床单枕巾都换好了,你先睡吧!哥哥要去洗澡了。” “噢!”陆昭西喝了一口水,一眼看见客厅里打的地铺,转了转眼睛,看着周亦安进了卫生间。 今天周亦安这样替自己擦头发,陆昭西没有一点儿反感,他一般不太喜欢别人触碰到自己,可今天,他却并不反感周亦安这样做,一时也想不通原因。 不过,这房子是真的小,陆昭西环视四周,周亦安没有关上卧室的门,一眼就能将那个小卧室看个透彻,很简单的单人衣柜,那床倒是看着不错,铺的也是清清爽爽的棉质蓝色格子床单。 陆昭西现在没有睡意,也不急着进卧室,又看见挪了位置的马扎,坐了上去,看着半开的窗户发呆,等着头发干透。 不一会儿,周亦安也头发湿淋淋的走出来,他看见陆昭西看着窗户发呆,“怎么还不睡?” “等你一起,”陆昭西看见周亦安好像愣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歧义,“不太困!” 周亦安没说话,走过来坐在另一个马扎上擦着自己的头发,“弟弟,是哪个学校的?” “蓉城大学。”陆昭西托着腮,看着坐在对面的周亦安擦头发。 “那离这儿也不太远!”周亦安心想怪不得会到这个酒吧来,又有些担心,“课业紧张吗?” “还好吧!”其实陆昭西不太关心学校的课程,他家里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只要拿到毕业证就行。 周亦安看陆昭西好像不太想聊学校的事儿,一时也不知道要聊些什么,只好默默的擦着头发,直到头发不滴水了,他伸手去书柜里拿出一本《民法通则》,看着书,等着头发干透。 “你是‘学霸’嘛?”陆昭西没想到这人居然开始看书了,不由的好奇起来。 “不是!”周亦安看着书回答,“工作要用,这些都要记熟了才行。” 陆昭西心想这个人还挺谦虚,又看看表,快一点了,“晚上你别睡地铺了。” “没事儿!”周亦安只当他是不好意思让主人睡在地上,头也没抬,他昨天接触了一个新的案件,他需要熟悉一下相关的法条,只好劝陆昭西先去休息,“你进去睡吧,我等头发干了就睡了。” 陆昭西站起来,抽走他手里的书,随手放在小桌子上,又去拉周亦安站起来,“不行,那蜘蛛晚上再出来怎么办?” 也不等周亦安搭话,拽着周亦安绕过地上铺好的地铺就进了卧室,陆昭西就这样,拉着周亦安的胳膊睡了一夜。 周亦安看着拉着自己的那手,心中觉得好笑,这小朋友这么害怕虫子吗?也由着他拉着自己的胳膊,凑合了一夜。 陆昭西睡着睡着,突然觉得眼前特别亮,他猛然惊醒,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伸手去挡住自己的眼睛,突然想起这不是他的宿舍,又看向窗户,那薄薄的白色棉质窗帘好像一点儿作用也没有,也不知道几点了?外面这么亮,只听见周亦安好像在客厅打电话。 “是,是,师父,他没有证据,也不知道钱包里到底有多少钱!也没有收据!嗯,嗯,我知道了,去学校开个证明,好,好,谢谢师父,好勒,周一见!拜拜~” 昨天晚上,周亦安一直在想陆昭西钱包的事情,不论钱包里面钱多钱少,最起码他相信这个钱包肯定是陆昭西的,那既然自己犯了错误,当然就要尽力去弥补,可是他又实在想不到办法,只好今天早上给师父打个电话,没想到还是师父经验丰富,一会儿等陆昭西醒了,他就带着这个小朋友去取回他的东西。 “醒了?”周亦安刚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就看见睡眼朦胧的陆昭西站在卧室门口,他指了指洗手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小餐桌的方向,催促出声,“快去洗漱,早餐在桌上!一会儿,哥哥带你去要回钱包!” 周亦安又盯着陆昭西这一头银粉色的头发在心里思索,好看是挺好看的,但是可能要说服他染回黑色,这样才更像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第10章 洄溯 010 “乔瑜,这里!”陆昭西老远看见乔瑜在食堂门口张望,坐着招手等她过来。 一早上,他先是跟着周亦安到发型室将头发染回黑色。 在发型室前他非要拉着周亦安照一张相片,纪念一下这粉色的头发,他想自己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将头发染成这种颜色。 染好头发以后就和周亦安分开,约好让周亦安中午来学校的食堂找他,下午他们一起再去一趟派出所。 染头发的时候,给乔瑜打了电话,让她帮忙写一份同学间的证明,找几个同学签字。 他自己去学校办公室开证明,再找班主任和辅导员签字。 他早早来到食堂,点好了菜,周亦安还没来,乔瑜先到了。 “陆昭西,你要这证明干嘛呀?”乔瑜坐下,将证明递给陆昭西,她有些好奇,早上电话里也没说原因,只交代了让她做的事。 “钱包丢了,被交到了派出所,我没证据证明这是我的钱包,我朋友说的办法,然后他给我当证人,下午再去试试把钱包要回来!”陆昭西一边看着食堂门口,一边向乔瑜解释原因。 “陆大少爷还在乎这一点儿钱呀?”乔瑜笑着揶揄陆昭西,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陆昭西眼睛里既没有她这个人,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脾气很好,很绅士,但是又没有什么真正在乎的东西,这也是乔瑜要和他分手的原因。 陆昭西只是笑了笑,没吭声,他心里在想周亦安会不会不认识路,要不要去接下他。他刚想给周亦安打电话,就看见一身正装的周亦安出现在食堂门口,他赶紧站起来冲着周亦安挥手喊道,“周亦安,这里,这里!” “怎么还换了衣服?”陆昭西看见周亦安将手里的公文包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又赶紧给周亦安介绍,“这是乔瑜,我同学,就是她早上帮我收集同学签名。” “你好呀!我叫周亦安!”周亦安笑着朝这个小姑娘挥挥手,打了招呼。 “你,你好,我叫乔瑜,是陆昭西的朋友。”乔瑜有些愣神,她认识陆昭西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这个人,还是一个这么英俊的人,瞟了陆昭西一眼,好像在责怪陆昭西不早点儿介绍他们认识。 周亦安听着这个秀气小姑娘的介绍,微笑着点了点头,却完全忽略了乔瑜的表情,转头看着陆昭西回答他的问题。 “回了一趟单位拿工作证,换了工作服,这样正式一点儿,说话比较有信服力。”这也是早上师父在电话里交代他的话,然后又问陆昭西,“证明都开好了吗?” “好了,好了,等会吃了饭就可以去了!” “那就好,洗手间在哪?我去洗个手。”周亦安站起来,又和乔瑜点了点头,顺着陆昭西手指的方向就去了洗手间。 “你从哪认识的这个人,怎么不早一点介绍我们认识?”乔瑜盯着周亦安的背影,埋怨陆昭西,“要是早认识他,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陆昭西也顺着乔瑜的目光看过去,心脏不规则的跳了两下,又看了看乔瑜的脸,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不排斥周亦安帮自己擦头发,还不自觉的想拉着周亦安的胳膊…… “你别惦记了。”陆昭西挑起嘴角,冲乔瑜扬了扬下巴。 “他有女朋友了?”乔瑜有些遗憾,果然优秀的人都早早被别人追走了。 陆昭西耸了耸肩膀,歪了歪脑袋,刚好食堂窗口叫了他的号,他也站起来,去窗口将点好的菜端过来。 下午,事情总体比较顺利,本来工作人员还在看着证明皱着眉头犹豫,直到周亦安掏出他法院的工作证,愿意签字证明,陆昭西才顺利的取回了自己的钱包,他将钱包随手装进裤兜里,出了派出所就拉住周亦安的胳膊。 “哥哥,我请你吃饭吧!”陆昭西扬着头冲周亦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不用了,”周亦安笑着揉了揉陆昭西的头发,“中午不是吃过了?赶紧回学校去吧!我也要回法院去。” 周亦安原本以为周六大家都休假了,没想到他早上去取工作证的时候,师父居然还在加班,他想着下午办完了事儿,也去加班,还有很多要和师父学习的地方呢! “噢!”陆昭西直到刚刚在派出所周亦安掏出自己的工作证,他才知道这个哥哥的工作这么严肃,昨天看他看法律专业的书,还以为他是律师,没想到他是一个公务员,“那你几点能忙完啊?” “要看我师父~”周亦安也不确定,他这会儿回法院师父会不会给他分派工作?他也只能自己找找活干,“我刚进法院不久,还要跟着师父好好学。” “那你明天不用去吧?”陆昭西心中失望,可还是不死心的问。 “那我也不太清楚。”周亦安看着陆昭西有些失望的表情,有些想笑,伸手敲了敲陆昭西的脑门,“小朋友,好好学习。” “切~,你也没比我大多少!”陆昭西决定真的以后没事儿绝不再叫他哥哥,就叫他的全名。 “哈哈,好啦,好啦,以后小心一些,别再把钱包随手乱放啦,或者你写点什么放进钱包里,这样就可以证明是你的东西!再见吧!” 周亦安抽回被陆昭西拉住的胳膊,朝这个有意思的小朋友挥挥手,只看见陆昭西也朝他摇了摇手,转身往回走。 心里想着,这都是举手之劳,怎么好意思总让陆昭西请客,以后应该也没有什么时间再见面了,好不容易转了正,以后要好好表现才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师父一样成为一个真正的法官?! 陆昭西看着周亦安走的毫无留恋的样子,心里有一丝失落。 不一会儿又高兴起来,既然知道了他在法院工作,又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那想再见到他不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的事情嘛? 这样想着,陆昭西又去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现在这个钱包的意义更加重大了,这是他认识周亦安的第一个见证。 法院的工作确实很忙碌,周亦安天天跟着师父跑来跑去,不是调解案件就是学习卷宗,开庭他还要做好辅助工作,每天早出晚归,不知不觉中一个礼拜就这样过去了。 周六,周亦安吃完早饭,想着要不要自觉的去法院看看,要是师父也在加班,那他就帮忙,要是师父没在,他也可以去卷宗室看看旧案学习一下办案手法。 正打定主意准备出门,忽然敲门声响起,他看看手机,刚刚八点,不由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这是谁啊?应该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才对呀! 第11章 洄溯 011 “周亦安,周亦安!我是陆昭西。”陆昭西站在门口,他有些心急,人不会没在家吧!他又不敢提前打电话或是发微信,要是提前联系,直接被拒绝,那他还怎么找人,不如直接过来堵人。 “来啦!”周亦安还在思考要不要开门,听见陆昭西的声音,不由皱了皱眉头,赶紧去开门,他在想这小朋友不会又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吧?一边开门,一边调侃,“怎么了?钱包又丢了?” 陆昭西看到门开了,也不用周亦安邀请,自觉的就进了屋,听到调侃不由的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怎么不盼我点好呀!别的事儿,别的事儿!” 周亦安看着陆昭西,这次倒是和上次见面不一样了,穿着整整齐齐的,白衬衫外搭一件黑马甲,西裤笔挺,倒是不像学生了,“怎么穿的这么正式?” “嗯~?正式吗?”陆昭西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又看看周亦安穿着一件老头衫,条纹长裤一双蓝色塑料拖鞋,自己好像是显得不太对劲。 周亦安笑着没吭声,只是上下打量着陆昭西,这样看着确实是不把钱包当回事的富家少爷。 “换衣服,换衣服!跟我出去。”陆昭西也不管他打量自己的目光,推着周亦安的后背,赶他进卧室。 “什么事儿啊?”周亦安一头问号,这人怎么一大早闯进别人家,也不提前联系。 “跟我走,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陆昭西看着周亦安进了卧室,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上次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哥哥还有这样漂亮的一身肌肉,明明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身材却这么好,莫名有些脸红,看来自己也得加强运动才行。 周亦安看着眼前的车有些犹豫,这车是不是有些过于高调了,他又看了看陆昭西,转身就想回家去,心想是不是真的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陆昭西看见周亦安转身就走,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要坏事了,这下可能把人吓着了,他只想今天好好表现,却忘了这哥哥的职业和身份,赶紧追着一边走一边说,“哥哥,这车是借别人的,怎么样?酷不酷?” “挺好,”周亦安心想,这小子不知道要干什么,心眼还不少,“我突然想起来法院还有事儿,我得去一趟。” “周六,单位还有什么事儿?”陆昭西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刚刚见面的时候都没说,现在一看见车就变了脸,问题肯定出在这车身上,急匆匆的也追着上了楼。 “我们这个单位,没有什么周六周日,天天都是工作日。”周亦安现在也不想知道他找自己干嘛了,一进单位就进行过这种培训,要对事情保持警戒心。他进屋就想关门,对跟在身后现在站在门口的陆昭西说,“还有事儿吗?没事儿就回学校去吧!” 陆昭西看着他想关门,也不说话,推开门自己也进了屋,也不等周亦安再说什么,自己先轻车熟路的去厨房箱子里拿了一瓶水,坐在窗前的小马扎上,喝了一口水皱着眉头看着还站在门口的人。 这一个礼拜,周亦安也没联系过自己,陆昭西给他发微信,他也不回,也不知道是故意不回还是工作太忙了,没有注意。昨天他早早回了父母家,挑了半天衣服,搭配好,今天一大早就从郊区赶过来,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有事儿!”陆昭西等了半天,周亦安就是这样站在门口再不说话,自己忍不住指着这空旷的屋子开口,“我就想带你去……” “哎呀~,弟弟呀!”周亦安打断陆昭西的话,有些自嘲的笑着,走过去坐在陆昭西对面,温声开口,“朋友不是这样交的,哥哥不缺钱,家具也可以自己买齐,我很欢迎你来找我吃饭或是出去转转,但是你今天这样,哥哥就有些不高兴了。” “那台车……” “那车不管是谁的,一定不是你自己的,你还是学生,”周亦安再次打断陆昭西的话,本来他是不想多说些什么的,只是通过上个礼拜的接触,他相信这个小朋友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今天这样可能是想让自己能和他出去,“再说,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跑车美女什么的。” “那你喜欢什么?”陆昭西闪着大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就是正正常常的朋友交往,没事儿聊聊天,有时间约着吃吃饭。”周亦安一瞬间有些愣住,心里暗暗吸了一口气,有些反应不上来。 “你平时上班都不带手机的嘛?” “啊?”周亦安有些惊讶,这小朋友怎么说话这么跳跃,“带呀,带呀!” “那我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不回消息?”陆昭西追问。 “你给我发消息了嘛?”周亦安有些疑惑的掏出手机,这一个星期确实有一个粉色大熊头像的人经常给他发信息,这个头像还没有名字,不,应该说这个头像的名字是一个‘.’消息内容还总是‘在嘛?忙嘛?’这样的信息,他还在想这是什么时候加的好友,又加上确实很忙,也就忽略了这些消息。 陆昭西有些着急,凑过去看着周亦安的手机,指着这个粉色大熊头像的对话框说,“你看,你一条也没回!” “这是你啊?你怎么换头像了?之前也有名字啊!”周亦安有些惊讶,又抬头看看陆昭西,上个礼拜加好友的时候明明还不是这个头像! “你都不改备注的嘛?”陆昭西有些惊讶,换头像换名字不是很正常,周亦安到底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加好友的第一件事不是该改备注嘛?说着抢过手机,自己将名字改成陆昭西还在名字后面加了个括号,写上西西两个字,“就算你不知道是我,也应该回信息啊?” “我哪知道是不是哪个不熟的人,要是问我借钱,我怎么说?”周亦安想着平时就算了,现在自己身上扣了这一个礼拜的交通费,连两百块钱都没有了。 陆昭西有些无语了,竟然窘迫到这个地步,还拒绝自己的帮助,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那一天早上,周亦安领着一身西装的陆家少爷去了自己常去的早餐摊,看他喝完一碗豆浆,又吃了几个包子和一份拌面,他付好了账,笑着拍了拍陆昭西的肩膀,自己匆匆忙忙的又到法院去了。 也是很久之后,周亦安才知道,那个粉色大熊原来叫做草莓熊,那个‘.’表示着终点,爱情的终点。 第12章 洄溯 012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周亦安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在牙关即将被撬开的瞬间醒了神,皱起眉头朝后仰了一下,稍微躲开陆昭西,只静静瞧着陆昭西闭着眼红着脸颊的那张脸。 陆昭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太知道周亦安了,睁开眼睛回身去取湿巾,抽出一张,拉过周亦安刚刚握成拳头的那只手,轻轻帮他擦干净。 就像他怕虫子一样,周亦安护着他也是本能反应,理智回归,周亦安总有办法拒人于千里之外,很多年前他就知道。 那湿巾已经半干了,陆昭西还是舍不得停下手里的动作,舍不得放开周亦安的手,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能让周亦安心甘情愿的将手递给自己,让自己好好握着,紧紧攥住。 “你认为,我会阻止你去留学吗?”周亦安忍不住问出心里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又不是去做坏事,自己当然会鼓励他这么做,还会全力支持。 “不是,你会支持我这么做。”陆昭西摇了摇头,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透出一种不同寻常的颜色,他已经开始后悔,后悔六年前的自己过于幼稚,过于冲动。 周亦安看着这张脸,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等着陆昭西自己将理由说出来。 “我舍不得,可是那时的我认为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就像你当时不接受我的帮助一样,我也想独立的靠着自己和你站在一起。”陆昭西回身将手中的湿巾塞进车门的收纳盒里。 “我知道你会鼓励我支持我,可我怕,我会一直骗自己,骗自己说你不在乎,不在乎我是一个浅薄的人,是一个幼稚的人,是一个坏脾气的人。既怕你留我也怕你一点儿也不挽留我,慢慢的我就会一直配不上你,一直让你迁就我,我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 陆昭西想想那时的自己就想笑,怎么会这样想?为什么能忍住六年不听到周亦安的声音,不看见周亦安这个人这张脸,当时的自己就像是一只倔强的小牛,觉得自己就是孤胆英雄,等他闯过所有难关回来,周亦安一定会更加爱自己! 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开始,我觉得自己这样是因为你的‘爱情格言’,后来,不知不觉间,这也成了我的爱情格言,我就是要肩并肩和你站在一起,无论是思想还是品格,我都想和你一样!” 说完话,陆昭西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不后悔去寻找自己,但是后悔这六年来的自我折磨与自我隔离,这折磨与隔离不仅让自己浑身是伤,还狠狠伤害了周亦安。 这六年,一个人在英国,陆昭西所有的生活都和普通的留学生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努力,更加苛刻的要求自己。 试着申请奖学金,甚至还尝试着冬天去打工,妈妈天天说不要这样严苛,可陆昭西一想到周亦安刚工作时那空旷的小房子,他就要时刻控制住自己,忘了自己有存款,一定要靠着自己吃上一口饭…… “西西,我明白了。但我想,你不太明白,那时候不接受你的帮助,是因为我并不需要金钱或是物质上的帮助,我真正需要的,你那时已经给我了,而你没有注意到而已。” 周亦安伸手捧住陆昭西的脸,用拇指拭去那眼角的眼泪,“你不要难过了,既然回来了,那就先好好陪陪你爸爸妈妈吧!我想你应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陆昭西听他这么说,心中已经明白,对于周亦安来说,感情比物质更重要,他要的是陪伴中一起成长。 心中感慨,陆昭西牵住了周亦安的双手,拉着他让他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腰,陆昭西扑进这个有些微凉的怀抱中,还将下巴也搭在了周亦安的肩窝里。 “我想我们可以暂时做回朋友,”周亦安由着陆昭西,在他耳边轻轻说出自己的决定,“我们已经不是六年前的自己了,这六年你变得更坚强,我也变了。” 陆昭西不说话,只是将周亦安搂的更紧一些,周亦安就任他这样搂住自己,一直到雨停,开车下山,这一次周亦安坐在了副驾驶上。 时间有些晚了,陆昭西将周亦安带回了自己的小别墅,这是他回来前妈妈怕他又虐待自己,专门给他准备好的地方,他很想说其实妈妈想多了,他并不是自虐狂。 “牙刷,毛巾,睡衣睡裤,还有……”陆昭西想起了粉色头发的自己第一次去周亦安家借宿的情景,历历在目,声音有些哽咽,“还有内裤,都是洗好的。” 周亦安接过陆昭西递过来的东西,想像以前一样去揉揉他的头发,可手伸了一半改变了方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去客卫,明天还要早起,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陆昭西攥住那手,不吭声,真想说没有客卫,也没有客房! 可偏偏这里都有,要是还在那个小房子就好了,故技重施比较简单。 周亦安由他攥着,也不说话,只微笑着注视着面前的人,感觉到那手松了劲,才转身去了客房。 陆昭西收拾好自己,躺进那透明浴缸里,现在他的脑子里一团浆糊,揉着太阳穴想着周亦安说做回朋友的话。 一开始,自从认识周亦安的那天起,陆昭西就没想过只和他做朋友,他一向目标明确,朋友要怎么做?要怎么才能又变回爱人? 恍恍惚惚的,他在浴缸里睡着了。 一身西装的大学生陆昭西显得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看着周亦安离开早餐摊,心里有些愧疚,明明知道周亦安现在并不富裕。 他看着面前的空碗,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吃一碗拌面,应该忍住才对,豆浆包子已经足够,可是这拌面,他看着旁边的人在吃,觉得真是太香了,他只是多看了两眼,周亦安就笑着为自己也点了一份…… 陆昭西开着车一路心情不佳的回到郊区,他没有开着跑车去学校的习惯,也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回学校,明明平时都懂的道理,可是在周亦安面前怎么会这么张扬,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等陆昭西换回自己日常的衣服,回到自己的宿舍,已经下午了,他坐在书桌前边想边摇头,今天开着跑车去找周亦安的自己,真像一只花孔雀,还是开了屏的孔雀,难道自己就这么想吸引住周亦安的目光嘛? 太急了,真是太着急了! 第13章 洄溯 013 周亦安一大早就醒了,昨天他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觉,没想到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这六年来好像只有昨天晚上这一觉睡的最好,虽然这不是自己家也不是自己的床。 睡的太好的副作用就是醒了后口很渴,他去了厨房,在杯架上随意拿了一只玻璃杯,先接了一杯水大口大口的灌下去,又接了半杯,小口小口的慢慢喝着。 不经意间看见冰箱侧面的收纳袋,在心中轻笑,果然陆昭西不是六年前的小孩子了,都知道收集塑料袋了。 再看看这极具生活气息的厨房,又在心中叹气,不知道西西在英国受了多少苦,才会变成今天的陆昭西。 陆昭西昨天睡的不好,周亦安就在隔壁,却不能去找他,这种感觉折磨的陆昭西辗转反侧了一夜。 他知道周亦安什么都好,就是手不太灵巧,尤其是在厨艺方面,既然睡不着那就起来准备早餐好了。 看见周亦安在喝水,陆昭西出声打招呼,“醒了?” “嗯!” 周亦安答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回去,听见了陆昭西没精打采的和自己打招呼的声音,赶紧将手中的半杯水一饮而尽,想去洗手池将手中的玻璃杯清洗干净。 转身看见陆昭西的脸,吃了一惊,随手将玻璃杯放在橱柜上,赶紧走到陆昭西身前去摸他的额头。 “你怎么这么憔悴?”周亦安皱着眉头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赶紧拉着陆昭西去沙发,将他按在沙发里坐好,“药在哪?感冒药。” “我没事,不用吃药。”陆昭西看着眼前的周亦安,这人的担心都在脸上了,现在觉得什么都不吃都可以,这点儿难受也都不算什么了。 “不行,你的杯子是哪个?”周亦安直起腰,一边问话一边又走到橱柜边上,“你怎么回事?” “黑色那个,昨天泡澡睡着了。”昨天晚上等陆昭西从浴缸里醒来,洗澡水已经凉了,他也没有心情再去冲个热水澡了,胡乱擦干身体就去睡觉,他自己也没想到今天早上起来会不对劲儿。 “才说你长大了,就这样,多危险!”周亦安皱着眉头端着一杯温水过来,“感冒药在哪?赶紧吃了预防一下,有没有面包、饼干?先吃点儿东西再吃药。” 说着话,周亦安再次起身去厨房,还好陆昭西家里食物还是充沛的,很快周亦安拿着一包苏打饼干进来,打开递给陆昭西,看他半天没拿药,不禁又出声催促,“药在哪?” 陆昭西不情不愿的随手指了指壁炉边上的柜子,喝了一口水,拿出一片饼干小口小口吃着。 找到了药,周亦安顺手掰出两粒,等陆昭西吃完了饼干将药递过去,看着陆昭西犹犹豫豫的不想接,立马板起脸,“快点儿,吃了!” 等陆昭西不情不愿的把药吃了,周亦安忍不住问,“有没有人能过来照顾你?” 陆昭西摇了摇头,躲过周亦安的目光,又去喝水杯里的水。 “我早上必须要回法院去,昨天的资料还在我车上,那是师父要的。”周亦安看看客厅墙上的表,皱着眉头说,“你先回房睡一觉,等中午我给你送饭来,你想吃什么?” “随便,都可以,你手机给我!”陆昭西心中喜不自禁,他在努力压制想要扬起的嘴角。 周亦安回到客房去取手机,递给陆昭西,陆昭西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存了进去,然后给自己手机拨了号,又打开周亦安的微信,聊天的置顶位置竟然是那只草莓熊…… 陆昭西心中突然觉得堵得慌,瞬间眼泪喷涌而出,他用手背擦掉眼泪,又加了自己的新微信,直接把备注改成‘西西’。 “我一会儿把以前那个删了吧!”周亦安有些不好意思,顺手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陆昭西。 “不准删!我去想办法!”陆昭西不自觉的提高声音,“都是那傻x培训机构,收了我们手机,又不好好保管,居然都被偷了!” “不许说脏话!”周亦安又皱起眉头,拿过自己的手机,想说两句什么,又觉得现在身边这个人是病人,只好又轻声说道,“现在去床上躺着,你想吃什么,一会儿给我发消息。” 陆昭西躺在床上,一直竖着耳朵听,直到确定周亦安真的出了门上班去了,瞬间从床上弹起来,刚才的憔悴一扫而光,掏出自己的手机就给妈妈打电话。 “喂~,妈,你今天别过来,也别让彭阿姨过来!没事,我没事,对,都别过来昂!好,好,挂了,拜~” 打完电话,陆昭西又躺回床上,随手打开周亦安的朋友圈,看完了所有之后,又开始想怎么才能把那个微信号码找回来。 那部手机的号码和微信都是用别人的身份证注册的,注册的时候他还太小,丢了以后也没办法补,就是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还能不能找回来? 周亦安去医院停车场取了车,匆匆忙忙的赶回法院,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师父送资料,方远正埋头在资料海里,这次要了解的很多,不仅要了解麻醉相关的知识,钢琴演奏方面的知识也是关键,听见敲门声随口就喊了一声‘进’。 “师父,这是几家医院麻醉医生提供的资料,都签好字了。”周亦安将所有资料放在法助的办公桌上。 “嗯!”方远随口答应着,这才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向周亦安,“你嘴怎么了?上火了?” “嗯?最近喝水喝少了。”周亦安下意识的用手摸摸嘴唇,脸一下就红透了。 “昨天跑哪去了,给你打电话还关机了?”方远又拿起一份资料,心想这小子不老实,没说实话,办事从来没有这么不靠谱过。 “昨天,昨天碰见一个老朋友,叙叙旧。”周亦安忘了,他应该先想好借口才对。 “叶芯……”方远停顿了一下,好像被手里的文件吸引了注意力,低头看了一眼资料,这才开口,“叶芯有没有和你说啊?还有两家医院也得你跑一下,有时间就去吧!” “好,师父~,我知道了。”周亦安刚才听师父提到叶芯,心里就是一顿,他有些担心,叶芯要是将之前在法院门口看见的事情告诉师父,那要怎么解释,他不太想告诉师父之前那个人回来了。 “叶芯不错,你小子把握机会。之前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忘了吧!”方远想起六年前这小子颓废的样子,心里就生气,又感慨这孩子太重感情了,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没走出来。 “师父~,不是告诉您了,小叶老师和我,我们就是朋友!”周亦安赶紧解释,他可不能耽误别人,虽然大家现在都在撮合他们,可是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才知道。 “哎~,去吧!别忘了下午的事情!”方远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子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第14章 洄溯 014 一早上,周亦安都在忙碌,赶场子一样的去调解案件,还好,今天的工作也还顺利,他等到十一点,陆昭西也没发来信息,只好去食堂打包了两份清淡一点儿的午餐,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给陆昭西送去。 陆昭西一早上都在反复翻看周亦安的朋友圈,直到睡意袭来才又闭上眼睛睡了一觉,不知道是感冒药发生了作用,还是昨天晚上睡的太差了,这一觉睡的很熟, 直到听见周亦安在耳边叫他的名字,他才睁开眼睛,周亦安的脸就在眼前,他下意识的笑着伸手勾住面前人的脖子,声音有些嘶哑的小声呢喃,“你来了,几点了?” “十二点了,快起来,洗洗脸,吃饭!” 周亦安偏头躲开伸过来的胳膊,站起来,走出去。刚刚他吓了一大跳,叫了半天陆昭西的名字,这个人都不醒,差一点儿就要打急救电话了,刚刚也是,按门铃打电话都没用,还好这小别墅的墙不高。 陆昭西见他躲开,有些愣怔,又想起了做朋友的话,早上的那点儿开心瞬间消失,有些失魂落魄,恍恍惚惚的坐起来,等他洗漱出来,周亦安已经摆好了碗筷。 “食堂打包的,早上有些忙。”周亦安解释着,本来他是想去店里打包一份砂锅粥的,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陆昭西坐好,看着面前这熟悉的菜式,这法院的食堂,这么多年了,菜谱都不换的嘛?! “你先凑合一下,主要是为了让你一会儿好吃药,吃了药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周亦安看陆昭西久久不动筷子,忍不住开口,拿起筷子吃起自己那份盒饭,“下午,我还有事儿,晚上不知道要忙到几点,你自己点下外卖,我就不过来看你了。” 陆昭西听他这么说,面前的饭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了,反而磨蹭起来,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看着陆昭西的反应,周亦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还没有决定重新接受陆昭西,不能给人虚妄的假象,做不到的事情他不能轻易承诺。 这一顿饭吃的很沉默,陆昭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了感冒的症状,鼻子堵得慌,眼睛也觉得涩涩的痒,看来一会儿吃了药,是要好好休息一下,他马上也要进行安星医院的工作,这工作不太简单。 送走了周亦安,陆昭西先给凯文打了电话,林凯文是父亲给他安排的特助,专门帮他处理安星医院的工作。 经过前期的接触,他发现凯文是一个能力突出的人,辅助工作做得很好,他需要和凯文确定一下去安星医院上任的时间。 交代完了工作,又顺便打听了一下找回微信号码的问题,凯文也揽下了这件事情,陆昭西才放心的吃了药,躺回床上,又抱着手机开始看周亦安的朋友圈,他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些这六年周亦安的生活轨迹。 可惜,这是一个很干净的朋友圈,除了普法就是单位活动,关于生活的内容是少之又少…… 除了工作,周亦安确实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完成,他需要去一下当年那个小房子的管辖邮局,他要去找自己的东西。 很幸运,他找到了,很不幸,隔了六年他才收到六年前就该收到的东西,陆昭西寄给他的明信片! 当他到邮局的时候,邮局的工作人员都很开心,他们终于看见了这些明信片的收件人,这个叫周亦安的人,既为他难过又为他高兴。 六年来每月一张不留电话号码没有门牌号码只有小区名字和楼号的明信片,也实在是让这些工作人员头疼不已。 那一栋楼他们都挨家去问了,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叫周亦安的人住在哪里,明信片上除了名字,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倒是这个叫西西的寄件人,他们都知道这个人这六年都经历过什么。 那栋老楼里的人好像都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更别提门牌号码和电话号码是多少了,渐渐地,也只能将这些明信片归档处理,只等哪天收件人自己来取。 周亦安看着手里的明信片,在心中轻笑。 六年的时间,居然陆昭西一直没有学会过寄明信片,不知道他有没有给别人寄过明信片…… 回到法院,周亦安将收集好的资料交给师父,拿着那个牛皮纸袋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找了借口让苏苏和巍巍先回去,他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慢慢打开那纸袋,细细地看这些迟来的消息。 这些明信片记录了陆昭西离开自己后的所有生活情况,通常写的都是高兴的事儿,比如,风景很好,吃到了没有吃过的东西,考试成绩很好,同学们也都很友好…… 这些明信片的抬头和结尾都一样,抬头是,周亦安,见字如晤。结尾是,等我,你永远的西西,勿回,想你! 周亦安看着这些明信片,有些想笑,所有的明信片根本没有写陆昭西的收件信息,他想回也回不了啊?难道要按照邮戳回信吗? 他连陆昭西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这样浪费邮资。 笑着笑着,周亦安泪流满面。 果然,有两个傻子,一个自以为报了平安,一个天天提心吊胆,在这地球上各自受苦。 就这样笑着哭着看着这些明信片,天渐渐黑了,周亦安打开桌上的台灯,反反复复看着这些迟来的平安信。 “亦安,怎么不开灯?” 已经九点,方远准备下班,路过周亦安的办公室,发现徒弟没走,就进来看看,他顺手开了大灯,看见周亦安一脸泪痕的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什么东西,赶紧走过来,看着铺了一桌的明信片,既担心又疑惑,“这是怎么了?” “师父,他回来了!”周亦安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在师父面前哭出了声。 方远拿起一张明信片,认真看了看,没有吭声。 “原来他没有忘了我,六年来每个月都会给我寄明信片,只是……”周亦安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在想怎么柔和的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只是缺乏了一些生活常识。” “他来找你了?”方远又拿起了另一张明信片,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心里吐槽,还勿回,连个地址电话都不留,怎么回? 周亦安红着眼睛点点头,没有出声。 “嘴……”方远上下打量了一下徒弟,这个字一出口,果然徒弟脸又红了,“昨天就是和他在一起?” “嗯!”周亦安红着脸点点头。 “他想和你重修旧好?”方远继续问。 “嗯!”周亦安继续点头。 “这个智商,和他在不在一起,都无所谓了,和傻子呆在一起,迟早也会变成傻子。” “师父!他……”周亦安也有些怀疑了,怀疑陆昭西的机灵劲儿都是装出来的。 第15章 洄溯 015 方远又调侃了周亦安几句,小徒弟现在这样伤心,他倒是不知道这件事儿该怎么办了? 坚持让徒弟别回头,可看样子徒弟回头是迟早的事儿,可让他劝说徒弟别犹豫了,想在一起就和好,他也说不出口,他也生气,气那个人让周亦安伤心。 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六年前周亦安就废了,这可是他精挑细选出的人才…… 看着方远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周亦安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看着这一桌子的明信片,他又气又好笑,等再回神不知不觉间周亦安又到了陆昭西的小别墅。 周亦安站在沙发前,手里捏着那牛皮纸袋,皱着眉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陆昭西,中午看他状态好了不少,下午又怎么了,怎么感觉感冒症状又加重了,可是现在他先要解决一下遗留问题,“你说一下那小房子的地址!” “蓉州市xx区xx路xx街道xx小区x栋楼。”陆昭西早就将这个地址背的滚瓜烂熟了,每个月都会写一遍,怎么会忘。 “对,几门,几层,几号房?”周亦安心中好笑,可看他现在这副病容又笑不出声。 “什么?”陆昭西有些发懵,周亦安中午说晚上不来的嘛?他开门看见是周亦安还很高兴,没想到周亦安板着脸,让自己坐在沙发上就开始问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现在早就没有信箱了?你当邮局的同事们都是神吗?不留电话也就算了,你留这样的地址,让他们怎么把信送到?” 这难道就是周亦安一直没有收到自己明信片的原因嘛?陆昭西一脸震惊。 “最起码,你留一个自己的地址电话,明信片还能退回去,你什么也不留,每个月寄明信片是为了给邮局的同事们报平安嘛?还是那里有你的朋友?” “什么?”陆昭西伸手去抢周亦安手里的牛皮纸袋,他就是脑子再迟钝,现在也知道那袋子里是什么了。 “抢什么?”周亦安抬起手臂,另一只手指着陆昭西伸过来的手,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坐好,坐回去!” “不是,不是,新闻上不是说小山村里只有一个名字的这种信件,都能送到嘛!”陆昭西不服气的坐回沙发里,明明是工作人员办事不认真。 “哼~,人家在小山村生活了一辈子,全是知根知底的人,别说只有一个名字了,就是只有一个外号都能找到。”周亦安看他还犟嘴找借口,已经被气笑了,“我是一个租客,租客,你懂不懂?还是一个早出晚归周末就回自己家和邻居没有任何交集的租客!谁认识我?!” “我……”陆昭西现在也想扒开自己的脑子看看了,怎么这么笨!又转念一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盯着周亦安的眼睛,“你都看过了?” “看是都看了,就是不太信!”周亦安笑着回答,还好,还不算太笨,能救。 “为什么不信?”陆昭西皱起眉头。 “虽然我没有出国留学过,可我也知道英国那地方没什么能吃的,天气又冷,常年下雨,冷冷冰冰的,你说你过得很好,我是不相信的。”周亦安看明信片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就是二十三岁的陆昭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站在伦敦街头,一脸迷茫的样子。 “周亦安!”陆昭西站起来,猛地扑进周亦安怀里,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傻的傻瓜! “暂时离我远点!”周亦安推拒着陆昭西,想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你病好之前,都别离我这么近,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不,我不!”陆昭西更努力的贴上去,“传染给你才好呐!这样你就可以请病假了。” 可惜陆昭西的努力没有用,他只是着凉了,并不是病毒性感冒…… 周亦安躺在床上,想笑又有些心酸,这个陆昭西真是大少爷,想做什么别人都替他做好了,好不容易自己独立生活了,还闹这么一出,还好他安全回来了,还好,还好。 睡到半夜,周亦安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胳膊被压的发麻,腿上也觉得沉甸甸的。 他都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是陆昭西溜进来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想把这个人叫起来,让他回自己的房间去,可想着他正生病,好不容易睡着了,有些不忍心,心里叹了一口气只是将自己的胳膊收回来,又将陆昭西压在自己身上的腿移开,背过身去,闭上眼睛。 陆昭西悄悄扬起嘴角,等了一会儿,又凑过去伸手搂住周亦安的腰,脸贴上后背,腿也搭在那人的大腿上,他听见身边人叹了一口气,装作睡的很熟的样子,却在心里偷笑。 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和赖在那小房子里时一模一样。 当时的陆昭西找尽了借口,每个周末都要去找周亦安,他也不管周亦安是不是要去上班,反正就是要呆在那里,晚上周亦安回来他就陪着周亦安一起吃晚饭,早上陪着周亦安晨跑,吃了早饭自己再回学校去,每周如此。 他认识周亦安的第三个礼拜,周亦安发了工资,没有买别的家具,只添了空调和一张书桌。 那书桌摆在卧室里,每当周亦安坐在书桌前看书的时候,他也躺在床上看书,说是看书,其实是在偷看周亦安,空闲时间才去瞄两眼书上的内容。 等第二月,周亦安又发了工资,这次添的是一张沙发床和餐桌餐椅,周亦安说,有了餐桌餐椅,他们两个就不用在窝在小马扎里吃饭,有了这张床,陆昭西再来借宿,也可以不用和他挤在一张床上,当时他很生气,可周亦安好像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赌了两天气,忙完了学校的事情,放暑假了,他彻底赖在了周亦安的小房子里,还缠着配了一把钥匙,那张沙发床他却一天也没有睡过,每次到睡觉的时间,他都会偷偷溜进卧室,就躺在周亦安身边,周亦安也会像现在这样背过身去,由着他任性。 可即使这样,陆昭西也常常叹气,自己已经表现的这样明显了,周亦安怎么还像一块木头一样,天天弟弟长弟弟短的,不是催促自己好好学习,就是要让自己多参加学校活动。 再后来,陆昭西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周亦安才改了称呼,从那天起开始叫自己的小名:西西。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周亦安,什么时候才会心甘情愿的再叫自己的小名,就像从前一样! 第16章 洄溯 016 早上,陆昭西是在周亦安怀中醒过来的,他先是惊讶,继而欣喜,趁着抱着自己的人还没醒,偷偷在这个口是心非的人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然后轻手轻脚的起床,去厨房准备早餐。 听见陆昭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周亦安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伸手摸了摸刚才被亲的地方,弯了弯嘴角继续补觉。 昨天一晚上,陆昭西都像一只小鹿一样动来动去,只当他将这只小鹿搂在怀里,这鹿才沉沉睡去,可这鹿却像是闯进了周亦安心里,一晚上怦怦乱跳。 “周六有空嘛?”陆昭西看着周亦安大口大口的吃着三明治,不由得出声劝阻,“别着急,上班还早呐!” “要开庭。” “礼拜天?”陆昭西不死心。 “也要开庭。” “你,你不会是骗我呢吧!找这种借口,以前你们周六周日也没开过庭!”陆昭西皱起眉头,“就是朋友,周末也能聚聚吧!” “真要开庭,几年前就改革过了,”周亦安头也不抬,他不想再提这六年了,这周连开两天庭就是因为之前去找陈庭要案子的结果,之后也有一段时间都会很忙碌,“周末法庭,就是为了方便当事人的时间。” 陆昭西沉默着点点头,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要是吃饭的话,周六晚上可以。”周亦安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陆昭西,顺手拿起一边的牛奶喝了一口。 “下礼拜一,我就要去安星医院上班了,周末想和你去露营。”陆昭西有些失望,但听说周六可以吃饭又有些开心。 “你去英国是去学医的?”周亦安皱眉,连虫子都怕的人敢学解剖?这要遭多少罪! “不是,我是去做行政相关的工作,去英国是去学管理,那边读博士花费的时间更短一些,欧洲的历史和艺术也比美国更深远。” 陆昭西当年考虑了很久,在咨询了很多相关人士之后才决定去英国留学,虽然英国条件艰苦一些,可是时间对于他来说,更重要。 “挺好,恭喜呀,doctor.lu!”周亦安将手中的牛奶一口喝掉,站起来收拾盘子,却被陆昭西一把抓住了手。 “你讽刺我呢?”陆昭西听见doctor这个词就心里发酸,硬忍着眼睛里的泪,不让它流下来。 “没有,为你感到高兴。”周亦安看着陆昭西眼睛里含着的泪水直皱眉头,时间真是能改变人!放下手里的杯子,伸手捧住陆昭西的脸,用拇指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几年不见,怎么现在这么爱哭?!” “你亲我一下,我就不哭了。”陆昭西心想要是流两滴眼泪,就能打破壁垒,眼泪嘛,不是说来就来。 “想什么呢?你刚刚才说,就是朋友。”周亦安笑着收回手,继续收拾餐具,“周末好好去露营吧,上了班,就是想去也没这么充裕的时间。” 陆昭西一下站起来搂住周亦安的腰,又在后悔,刚刚不应该说起‘就是朋友’,应该直接说想他陪着一起去露营,他早就知道面对周亦安一定要直话直说,任何语言的陷阱都不起作用,这个人压根就不往里头跳。 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懂,亦或是压根没长这根筋!就像专门为他改的微信头像和名字,他却一直不知道一样,一定要当面将所有关于感情的小心思全部告诉他,他才能恍然大悟。 “亦安哥哥,真不能一起去?”陆昭西低声撒娇。 “撒手,陆昭西,你现在怎么这么……”周亦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好好说话!你多大了?还是你和你朋友们都这样?” “只和你这样,喜欢你才这样,”陆昭西才不听不好听的话,“这样的朋友只有你一个。” “不行,已经排好期了。”周亦安拍开陆昭西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转过身,面对着陆昭西,“真的,上班前去好好放松一下。” 趁着周亦安不注意,陆昭西快速凑上去,轻轻在那张还在交代注意事项的唇上啄了一下,又笑着快速躲开,回身拎起放在一边的便当盒,“给,中午带去法院吃。” “什么?我中午可不吃三明治!”南方人,中午当然要吃米饭,三明治可不顶饱。 “不是,水果,中午吃完饭吃。”陆昭西早上起来是想给周亦安准备午饭的,可是这两天他都没有让彭阿姨来,自己也没去超市,只好将家里的樱桃洗了一盒,“樱桃,补充维生素!” “不用,餐厅每天都有苹果。”周亦安笑着摇头。 “可以,你亲我一下,就不带。”陆昭西明白周亦安是不想太与众不同,可他现在要抓紧一切机会占便宜! “想什么呐?朋友!”周亦安大笑着点了点陆昭西的额头,收拾好餐具,上班去了。 自从那天周亦安上班去以后,陆昭西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周亦安的人了,不过这也正常,六年前就知道法院的工作有多么忙碌,何况现在周亦安成了真正的法官,独立办案,肯定更加忙碌。 陆昭西看着自己发给周亦安的讯息就觉得那个只会发‘在嘛?忙嘛?吃了嘛?’的自己很可笑,这些信息就没有让人回复的欲望,想要好好聊天就要像现在的自己这样发讯息。 比如,你想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就要说,忙什么呐?我刚干了什么什么,现在要去干嘛干嘛。 再比如,想要问他吃没吃饭,一定要问,中午吃了什么?好不好吃? 在见不到人的日子里,陆昭西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微信变成了打卡机。 当然,上班时间他是不打扰周亦安的,所以,他要牢牢的抓住一日三顿饭的功夫,就连早上在跑步机上跑步都要拍两张照片给周亦安发过去…… 当然,除了每天‘打卡’以外,陆昭西还要去忙自己的事情,凯文已经将安星医院的资料发过来了,这几天他也在研究,怎么才能更好的完成任务,本来周六就想出发去露营,结果生生拖到周日一早才启程,连目的地都没有,只好开着车,走到哪算哪。 方远发现自己的徒弟儿子最近很不正常,这不正常表现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会一边吃饭,一边傻乐,还会给午饭拍照片,这餐厅的菜单,自从他进法院就没变过,也不知道这傻小子是不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脑。 面对着这样的周亦安,方远也只好一边摇头,一边苦笑,那个人魅力这么大吗?有时间他倒是要让周亦安将人约出来,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看看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十二个脑袋! 第17章 洄溯 017 陆昭西坐在车上心中郁闷,早上发现路通了,赶紧给凯文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这露营哪是放松啊?! 简直要人命,这三天,路不通也就算了,电话通讯全断了,这下好不容易的努力又要付之东流,也不知道周亦安会不会胡想! 早上电话通了的时候,已经到了上班时间,他也不敢给周亦安打电话。 最近他一直在收集这六年来关于周亦安的消息,之前周亦安那件夫妻吵架,丈夫被打成智力低下的案子,他通过新闻知道了一些,很为周亦安叫屈,就是因为一个讯息,周亦安差点就被冤枉死。 直到马上要到家了,才堪堪到中午休息时间,陆昭西赶紧问凯文借电话给周亦安报平安,他正要拨电话就听见凯文叫他。 “院长,您家门口有个人,不太对劲儿,您先别下车!” “停车,我看看。”陆昭西向前坐了坐,弯下腰,车子离家门口不太远,透过前车窗刚好能看清正在发生什么。 只看见那个人将公文包放在别墅门口,自己跑到路对面,助跑了两步,向上一跃,用手攀住自己家的围墙,脚下蹬了两下墙面,一闪身翻进自己家中,过了没几秒,别墅的门从里面打开,一只手伸出来将门口的公文包拽进去。 “要不要报警?”林凯文很紧张,这是小偷吗?穿着西服带着公文包的小偷?这么大胆!光天化日就敢入室行窃。 “不用,”陆昭西笑的嘴都要合不拢了,原来上次他突然出现就是这样翻墙进来的,“这是我男朋友。” 陆昭西打开车门,要赶紧回家,晚一步,窗户玻璃就保不住了,上次他人在家,家里的门没锁,窗户也开着,这次周日出门的时候可是检查了两遍门窗才出的门。 “男朋友?”林凯文有些吃惊,院长这么大方的吗?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承认! “嗯,你赶紧回去吧!后天早上来接我上班就行,你的电话在后座上。”说着话,陆昭西顺手关好车门三步两步朝自己家跑去。 周亦安沉着一颗心,已经担惊受怕两天了,算起来陆昭西已经失踪了三天,周日早上他收到陆昭西给他发的一张湖边风景,还在感叹陆昭西找到了一个露营的好地方,这地方看样子钓鱼不错,有机会一起再去一回。 礼拜一整天,周亦安都没有收到陆昭西的讯息,想着第一天去工作,有些忙忘了也是应该的。 礼拜二周亦安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微信不回,打电话又关机,简直就是六年前的翻版,可是现在自己手上的工作不能放下,也没听说有什么重大案件,只好沉下心将工作做完。 今天一早,周亦安先到法院和苏苏交待了一声,自己请了事假,先到小别墅找了一回人,喊了半天按门铃都没人应声,翻墙进去,门窗都锁好了,看样子人不在家。 从别墅出来又跑了一趟安星医院,上下打听,说是本应该礼拜一来就职的院长,可现在还不见人。 这一下,周亦安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心里往外冒寒气,又赶紧赶到陆昭西的小别墅,心想别是自己忽略了什么,这回砸窗户也要进去看看,要是再找不到人他就要报警了。 正当周亦安拿着石头正准备砸窗户的时候,开锁的声音响起,他赶紧收回动作,急切的望向门口,还好是主人回家了。手一松,石头“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周亦安疾走两步到陆昭西身边,拉着人到院子里光线好的地方,浑身上下的打量,看着一切都好,立刻板起脸,朝门口走去,他想开门就走,没想到拉了两下都没拉开,仔细看了看,门不仅锁上了,还插上了插销! 陆昭西往家跑的时候还在心里想,以前也不知道周亦安身手这么矫健,今天他也算是开了眼,原来自己这个男朋友这么厉害的嘛?还当他就是个书呆子。 等开了门,再看见周亦安手里的石头落了地,立刻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回身立马把门锁好,顺手插上插销。 等周亦安打量完自己,回身就走,还去拉门,陆昭西又在心中夸赞自己,有先见之明,还好顺手锁了门! 都不用掐大腿,陆昭西立刻马上,泪如雨下,冲上去抱住周亦安的腰。 “亦安哥哥,我差点就没命了!车和手机都被埋在土堆里了!吓死我了!还让一个女人当成骗子,追着骂了三天,干了三天的农活……” 感觉周亦安有些放松了,身体没之前那么僵硬,陆昭西赶紧又凑到周亦安的耳边小声抽泣,“脚也扭了,要不是……” 陆昭西话还没说完,感觉胳膊被人扯住,还没反应上来就被打横抱在怀中。 “搂住,别松手!”周亦安一听陆昭西的话,自己的命都要吓没了,那还顾得上生气,又听见他说脚扭了,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捉住陆昭西的胳膊,回身弯腰打横将人抱在怀里,让他的脚别再沾地,要是再严重了怎么办? 大步走到房门口,沉着声问,“密码!” 陆昭西红着眼睛报了密码,周亦安听了觉得心中堵塞,这密码是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上了楼,将人轻轻放在沙发上,周亦安去壁炉旁边的柜子里拿药箱,弯腰低头挽起陆昭西的裤腿,帮他脱了鞋,细细看他的脚腕,还好,只是有些红,又警觉起来,看他刚才跑那两步也不像是崴了脚的样子,难道自己受了骗?想着又板起脸瞪着陆昭西。 “还好收留我的那个医疗站有个老中医站长,给我扎了两针,现在没事儿了,你看针眼还在腿上呐!” 陆昭西晃了晃脚,趁着周亦安又低头去检查的功夫,将人硬是搂入怀中,“我早上电话通了就想给你打电话,可是又怕你上班呢,新闻上的事情,我知道当事法官就是……” “别说了……”周亦安打断陆昭西的话,挣脱了那怀抱,单腿跪在沙发前,双手捧住这张脸,这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腮边还泛着红,这几天不见感觉这脸瘦了不少,也晒黑了,眼泪控制不住,他吻上陆昭西的唇,这人怎么这么会让人心疼! 陆昭西被捧着脸上下打量,忽然看见周亦安落下泪来。一时愣住,期盼了已久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闭上眼睛,轻轻回应着,这个吻很轻但他能感觉到吻他的人在心疼。 第18章 洄溯 018 陆昭西伸手把面前的人拉起来,拽着他在身边坐好,又凑上去,想继续刚才的吻。 “等一下,你等一下!”周亦安推开陆昭西,又凑过去轻轻抽了抽鼻子,“你几天没洗澡了?这什么味道?” “什么,什么味道?”陆昭西不自觉的向后撤了撤身体,也抬手闻闻自己胳膊,四下闻了闻。 “羊……”周亦安蹦起来躲开,他没好意思说出实话,退了好大一步,“你掉羊圈里了?” “啊~!” 陆昭西喊了一嗓子,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蹦起来冲向浴室,何止羊圈,鸡窝,鸭棚这三天都是他打扫的,他现在很庆幸,幸亏那个医疗站没有猪圈。 周亦安脱了外套,松了松领带,看着陆昭西冲进浴室,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两天光顾着担心了,不知不觉胡茬都扎手了,他先去客卫洗了把脸,没找到刮胡刀,只好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慢慢喝,等着陆昭西洗澡出来。 正想掏出手机看看有没有工作信息或是有没有当事人找他,只听见门响,他有些愣怔的看向门口,一个衣着不凡的中年女士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他赶紧站起来。 “你是?” “我叫周亦安,是陆昭西的朋友。”周亦安心中打鼓,有些紧张的介绍自己。 “坐,你坐,我是陆昭西的妈妈,我姓秦。” 秦女士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心中感慨,原来这就是周亦安,原来西西就是因为这个人去的英国,只是面前的年轻人怎么看上去有些憔悴?转念一想,肯定是因为陆昭西失联了三天,她过来也是因为这件事。 周亦安有些无所适从,想穿上外套先离开,可是这样是不是有些欲盖弥彰,只好嘴上问着好,轻轻坐回沙发上。 “西西呢?” “啊,他,他洗澡去了。”周亦安有些结巴了,站起来再一次想穿上外套离开,“要不,要不我先走吧,一会儿您告诉他一声。” “别别别,你坐,我就是过来看看,这几天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我天天过来也没看见他人!” 秦女士赶紧将人拦住,她可是知道自己儿子为了面前这个人下了多大的心思,可不能让自己吓跑了,“早上接到电话,就过来看看,我等他出来和他说两句话!” “周亦安,周亦安,你过来一下!”陆昭西发现浴室的洗发水见了底,他今天必须要多洗几遍头发,“你帮我拿一瓶洗发水进来!” 周亦安先和秦女士点点头,示意自己去看看,然后走到浴室门口仔细问陆昭西的需求,“你放在哪啊?客房那个行不行?” “不要那个,我的在柜子里,门口有个储藏柜!”陆昭西已经打了两遍香皂了,可觉得身上还是有味道。 周亦安正想去门口的储藏柜里找一找,就看见秦女士笑着递过来一瓶洗发水,手上比了一个‘你给他送进去’的动作,只好红着脸接过洗发水,嘴上嚷着‘我进去咯’,一边走进浴室将洗发水递给陆昭西,然后小声通风报信,“你妈来了!” “啊?”陆昭西接过洗发水,正在心里嘀咕,又不是没一起洗过澡,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一时没听清周亦安说了什么,只好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你妈来了!”周亦安只好重复一遍,赶紧跑出浴室,心里怦怦直跳,他不知道单独和陆昭西的妈妈待在一起,要说些什么。 等他再回到客厅,那里空空如也,看来秦女士趁着这个功夫悄悄走了。 “妈,妈!”陆昭西急着披上浴袍也跟了出来,没看见他妈妈,只看见大包小包的东西留在客厅里,看了一眼还没回过神的周亦安,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伸手拉住身边人的胳膊,硬拉着周亦安也进了浴室。 周亦安被拉着还有些发懵,陆昭西拉他进来,他就跟着走,等陆昭西又进了淋浴间,他还在发呆。 “我妈没和你说什么吧?”陆昭西一边洗头,一边问周亦安,刚才听见说妈妈来了,吓了自己一大跳,明明路上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怎么还会过来? “没有!”原来是要聊天,周亦安转头看见那个茶色透明浴缸,心想陆昭西还是那个站在跑车前面邀请他去兜风的那只小孔雀,还是这么招摇,笑着靠在浴缸沿上,今天跑了一早上,也真的有些累,“刚做了介绍,你就叫我了!等下,你妈妈知道我?” “嗯!” 陆昭西答应了一声,将头上的泡沫全部冲干净。当年就是将全部理由告诉了妈妈,才被允许一切靠自己,要不然出国这件事,都不用陆昭西去烦恼,说一声,自然会有人帮他搞定。 “你,你怎么说的?”周亦安皱起了眉头。 “我说,我爱你,爱的要死要活的,偏偏你又是一个全部靠自己的人,我也想和你一样,要独立自主的站在你身边,所以吵着闹着要靠自己完成学业。” 陆昭西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嘴上不停,嬉笑着说,“还说,你就是一根木头,想和你这根木头一辈子在一起!” 周亦安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又有些结巴,“你,你,你才是木头!” “可不嘛!只有变成另一根木头,直接敲你的脑袋,你才能明白!”陆昭西关了水,一边擦干身上的水,浴袍已经湿了,他将浴巾围在腰间,伸手抽了一条毛巾,一边擦头,一边走向周亦安。 “我这根木头,都快被你敲裂了,一次两次的,天天让人提心吊胆。”周亦安瞪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人,伸手拿过毛巾,替陆昭西擦头。 “嗨~,你不知道,桃源村风景有多好,我这三天过得就有多糟心!” 陆昭西低下头,等水擦得差不多了,顺手拿过毛巾搭在浴缸边上,牵起周亦安的手,走出浴室,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跨坐在他腿上,拉着周亦安的手搂住自己的腰,顺势自己也搂住身下人的脖子,他可要好好诉诉苦, “我钓鱼钓的好好的,听见羊叫,走过去发现一只小羊,好像受了伤,我就想带它去找主人……” “那姑娘真的拿着扫帚满院子追着你打?”周亦安一脸不可思议,刚才陆昭西还说那姑娘是安星医院的医生,怎么会这么不理智! “可不嘛?她说我骗她!”陆昭西想想就觉得冤枉,先是被人当成药酒骗子,然后又说自己说谎,也不知道那个叫叶时蓝的女人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阴影,这么容易怀疑别人,“我还被逼着写了欠条呐!” “哈哈哈~,”周亦安放声大笑起来,“看来有机会,我要去认识认识这个姑娘,她好厉害,一眼就能看清你的本质。” “不行,我不准,认识什么认识!”陆昭西瞪起眼睛,一脸不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第19章 洄溯 019 周亦安点了点怀中人的鼻子,忍不住的嘴角上扬,“远的不说,就说上个礼拜,明明你妈妈天天过来,你还说你生病没人照顾?” “你,你不是说没和我妈妈说什么嘛?”陆昭西有些心虚,晃了晃身体,撒着娇,“那不是想多见你几回嘛?” 凑上去吻住周亦安,他可不想被人秋后算账,这个吻越来越炽热,越来越浓烈,陆昭西忍不住伸手去脱周亦安的衣服,却被人捉住了手。 “怎么?”陆昭西红着脸一脸不解,皱起眉头看向周亦安的眼睛。 “朋友,现在还是朋友!” “你和你朋友接吻?”陆昭西有些生气了,右手用力捏住身下人的下巴,又亲了上去,“也这样接吻?” “你想吗?想我这样和别人接吻?” “你能不能不气我!” 陆昭西双手捧住周亦安的脸,心里生气,双手用力挤着,看着这人五官慢慢变形,心中又觉得好笑。 他直视着周亦安的眼睛,那眼睛里含着戏谑的笑,这才发现时间真是能改变人,以前开开玩笑就会脸红的人,现在居然也学会这些笑话人的本事了。 “可以,可以不气你,”周亦安的脸被捏的已经变形了,嘟起嘴好像一条金鱼,“关系也可以升级为恋人,但是有条件!” “什么?”陆昭西又去捏周亦安的脸颊,直到那里被捏的红彤彤的,才松了手。 “去哪,干什么事儿,第一先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自己做好准备。比如,这两天,你说去露营,查没查天气预报,有没有目的地?以后要提前把目的地告诉我。” “我就是开车随便走的,自己也没有什么目的地。”陆昭西心想是要注意安全,可是突发情况他怎么会提前知道。 “你就说能不能做到吧?提前做好准备,注意安全,我要是不能跟你去,你要告诉我目的地。”周亦安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看向陆昭西,等他回答。 “能。”陆昭西心里轻笑,周亦安现在虽然一脸严肃,但是脸颊被自己捏的红彤彤,一点儿威严也没有,看上去倒是很可口。 “要做什么事儿,你要提前告诉我,和我商量,不能再发生六年前的事儿了!”这是重点,被断了联系的六年,周亦安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会支持你的决定,只要你认为对的,我都会支持,你不用瞒着我!” “嗯!”陆昭西也很后悔,六年前的自己好像钻进了牛角尖,幼稚又可笑,还浪费了这么多好时光,想着,眼泪又要流下来! “不要动不动就哭!我不喜欢看见你的眼泪。”周亦安皱起眉头,陆昭西眼睛太大了,里面有什么东西都能看得明明白白,“还是你又骗我,去英国是去学表演的,感情收放自如,眼泪说来就来!” “胡说!”陆昭西被逗笑了,不过现在的自己确实好像是有这么点儿能力,再开口语气里就含了那么一丝的伤感,“我一想到你有了女朋友,真的要离开我,不再见我了,我就控制不住……” “那你还敢走六年,不说别的,上学总有寒暑假吧,你都没想过回来找我?”周亦安轻轻啄了下陆昭西的唇,又板起脸来。 “有,但是,我没有回来过,圣诞节,打工可以挣到更多的钱,暑假,我会用挣到的钱去各地走走,尽量的多学一些,总觉得时间还有很多,只要我熬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我想和你一样。” “你真是傻瓜!”周亦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我最大的独立也就是搬出来住而已啊!我没有虐待过自己,你怎么这样傻?” “其实,我是乐在其中,第一次因为天冷耳朵被冻了,原来不疼,而是痒;下大雨被吹走了伞,只能淋雨跑回家;下雪的时候,跟着邻居扫雪然后摔了一大跤。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这样活过。” 陆昭西摇摇头,直视着周亦安的眼睛,又有些失落,“我不后悔这样过日子,但是,我后悔了,后悔和你断了联系,这六年,你经历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我的一切你都知道……” 周亦安凑上去仔细看陆昭西的耳朵,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又怎么能发现什么痕迹呢?只好苦笑着摇摇头,往事不如让它过去好了。 打起精神,笑着说,“对了,对了,还有一条,以后早上别给我发你锻炼身体的照片……” “哈哈哈,我就发!”陆昭西听他这么说,悲伤的情绪立刻过去,又开心起来,看来不仅往事已经翻篇,美人计也生效了,“下次给你发泡澡的照片,我那个浴缸,你看见了吧,很舒服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亦安堵住了唇,压进了沙发里,邀请他舌尖共舞。 可惜,这舞跳了一会儿,周亦安就松了口,摇了摇头坐起来,陆昭西一时有些反应不上来,红着脸小声嘟囔,“怎么了?” “下午还有事儿,你得跟我去医院……”说着话,周亦安拍了拍陆昭西受伤的腿,“还有,电话卡下午也一起补好。” 陆昭西揉了揉头发,不情愿的坐起来,“去医院干嘛?” “检查一下脚腕,再给你做个检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不用去,你就是我的药,我身心受到的伤害,有你就行了!”陆昭西猛地抱住周亦安,瞪着大眼睛红着脸仰头看着这个人。 “真的,你真的是去学管理了?不是学的表演?”周亦安仰着头笑看着怀里的人,他觉得现在的陆昭西很有表演天赋,“快,快点儿,收拾好,去了医院我才放心!” “哎~,”陆昭西叹了一口气,收紧了抱着周亦安的胳膊,“那你再让我抱一会儿。” “嗯,就一会儿,时间紧迫!”周亦安看看客厅里的表,想起中午饭两个人还没吃,“饿吗?” “我现在是有情饮水饱。” 陆昭西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周亦安的下巴,心想这个人真是担心坏了,连胡子也忘了刮,不过这样看更性感,“我给你刮胡子吧!就像以前那样。” “不了,”周亦安笑着亲了亲陆昭西的眼睛,“今天时间不够,你先吃点东西垫垫,我借用下你的刮胡刀,早点去,早点结束,晚上咱们吃点儿好的。” 陆昭西听他说‘借’,有点儿不高兴,点了点周亦安的鼻尖,“借什么借,我要罚你!” “哼~哼~,罚什么?”周亦安轻笑着,他有些好奇,不知道这小狐狸在打什么鬼主意?! “罚你,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第20章 洄溯 020 “西西,昨天过得怎么样?” 秦女士实在是太好奇了,一大早打了电话,确定今天只有儿子一个人在家,她就火急火燎的来了陆昭西的小别墅。 昨天她才第一次见到自己儿子的真爱,六年前,她只看过照片而已,那时候她还以为儿子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六年过去了,儿子的真心还在这里。 “妈,您怎么这么八卦呀!”陆昭西喝了一口咖啡,心里笑话自己妈妈,一大早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儿嘛! “这怎么叫八卦呐?明明是关心你!”秦女士也喝了一口面前的水,心中也很感慨,以她的经验,还以为儿子早就被甩了,“六年了,他还等着你呢?” “我们又没分手!”陆昭西不乐意了,瞥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妈妈,“您是不是认为六年前我那样做,再回来一定会被分手?” 秦女士笑了笑,没有说话,心想,不分手才有问题!像陆昭西这样一声不吭,留张纸条就消失,一般人怎么会还和他一起,看来这个周亦安也是真心在意西西。 “您早就料到了?怎么不提醒我?”陆昭西侧身,看着自己的妈妈,习惯性的搓着手指。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呢?”秦女士扬扬头,看着陆昭西的手发笑,拍拍儿子的肩膀,“那时候你才多大!好不容易醒悟了,要好好努力,我为什么要打击你的积极性!再说,你之前不也有过三个女朋友,哪个长久了?” “那不一样!”陆昭西笑着收回手指,搂住妈妈的肩膀,“在遇见周亦安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想和谁在一起一辈子,那时候觉得一辈子很长,我只要忍住那几年,以后都能和他在一起,谁知道,我寄的那些明信片,他一张也没收到!” “没收到?不会吧!” 秦女士很惊讶,这六年来,陆昭西只给周亦安一个人寄明信片,还是每月一封,让他也给自己寄一张,他都不愿意,每次说,他都是笑着摇头。 秦女士知道,儿子的浪漫只想给周亦安一个人,所以后来才相信儿子这是遇到了真爱。 陆昭西红着脸摇头,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说自己的糗事。 “那小周不容易啊!”秦女士在心里叹气,自己儿子真是不靠谱,“六年来没有你的音信,该有多担心啊!居然还在等着你!” “嗯!所以这回,我费了好大劲儿呐!”陆昭西想起周亦安躲着自己的那几天,就觉得心如刀割,既想哭又想骂自己傻瓜。 “小周还在法院工作吗?”秦女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心想看来这真是儿子要共度一生的人了。 “嗯!他现在已经是法官了!”陆昭西笑的与有荣焉。 “小周,今天早上去上班,你给他准备什么好吃的了?昨天看他,都挺好的,就是有点儿太瘦了!”秦女士想起昨天看见的那个憔悴的人就在心里摇头,都怪陆昭西不懂事,害的别人担心。 “没有,我们昨天晚上吃完饭他就回家了。”陆昭西摇摇头,眼睛有一瞬的黯淡。 秦女士看见儿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心里感慨,又觉得有一丝好笑,“你要给他时间,毕竟你们现在都长大了,需要考虑的事情会更多。” “嗯!”陆昭西弯起嘴角,看向妈妈,又搓了搓手指,从不认识到朋友再到恋人,他相信很快就会变回爱人。 凯文按照约定,来接新院长上任,他透过后视镜看见自己老板一直坐在后排座位上摸着自己的嘴傻笑,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些什么,难道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 陆昭西很早就发现周亦安什么都好,就是手有些不太灵巧,可他觉得这并不是缺点,刚好这也是增进感情的切入点。 比如早上可以给哥哥准备早餐,陆昭西一直有点儿洁癖,对于不能看见厨房的小摊,他总是会有一些保留意见。 再比如,看到周亦安下巴上贴上了创可贴,他就可以缠着帮忙刮胡子。 “弟弟,真的没有关系,小伤口,已经好了,不用麻烦你!”周亦安被陆昭西拉着坐在椅子上,他有些手足无措。 “坐好,坐好,举手之劳,最近我天天在这里,也算我交的房租!”陆昭西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这个礼拜六周亦安不用加班。 “你天天给我做早饭,哪还用交什么房租?!”周亦安很好奇,自从放了暑假,陆昭西怎么天天在自己这里,“你们学校暑假没有什么活动吗?你也不用回家?” “家里没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开学就大四了,同学们都去实习或是准备考研,陆昭西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就显得自己很闲,其实他一点儿也不闲,只是他忙碌的对象没有发觉他为什么忙碌而已,“别说话啦,我给你涂泡沫!” 陆昭西扶着周亦安的头,认认真真的将剃须泡沫涂在周亦安脸上。 看着这个帮自己刮胡子的弟弟,周亦安突然觉的有些想笑,这个人怎么这么认真?感觉那双涂泡沫的手有些过于小心翼翼,开口说,“没关系,就是刮破了也不要紧。” “不会的,你要相信我哟~。”陆昭西很自信,一定不会刮破,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帮别人刮胡子,但是也专门上网去学习了一下相关要点。 周亦安看着自己的脸映在那双大眼睛中,突然心口砰砰乱跳起来,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不由的有些好奇,想再仔细看看那双眼睛,结果心跳的更厉害,手也有些发抖,他怕这心跳声被陆昭西听见,只好闭上眼睛任由处置。 “别害怕,我会很小心的。”陆昭西看周亦安闭上眼睛,只当他害怕,自己也就有些紧张。 周亦安闭着眼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他很想说自己不害怕,就是心跳的有些厉害,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觉得喉咙也有点儿发干。 每次回想起来,陆昭西都想笑,那是他第一次帮周亦安刮胡子,当时的他还不明白为什么周亦安会闭上眼睛,甚至这之后很长时间,周亦安都会拒绝自己帮他刮胡子,直到他们在一起后,陆昭西终于明白原因。 后来再帮周亦安刮胡子,就都不那么正经了,每次捧着那张脸,他都忍不住去亲那被自己处理的干干净净的下巴,再带着剃须泡沫的清新味道与周亦安接吻,在吻中结束这简单的日常。 那段日子,真是美好,陆昭西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唇,直到这回忆被凯文打断。 “院长,马上就要到安星医院了,您准备好了吗?”凯文很不想在此刻打扰陆院长,可是提前提醒又是他的责任。 “嗯!”陆昭西收回思绪,坐直身体,等到安星医院的事情结束,他就有时间可以像以前一样时刻和周亦安在一起,“对了,你帮我去查一下叶时蓝的资料,她之前是安星医院的儿科医生,现在在桃源村做援助,这个人可能会是我们的突破口!” 第21章 洄溯 021 安星医院人多事多,陆昭西早就做好了准备,没想到派系人际关系更是复杂。 虽然从叶时蓝嘴里套出了不少情报,可陆昭西发现叶时蓝知道的不过也就是表面文章而已,等到他将人际关系理顺,正式开始处理医院的事务已经是两个礼拜以后的事情了。 快到下班时间,陆昭西站在院长办公室,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想着这两个礼拜在安星医院发生的事情,他从来没有这么心累过。 只是给桃源村捐赠b超机和药物物资这件事儿,就有三波人来打探消息,这件事情与医院的管理并不相关,都有这么多人注意,要是真正开始处理‘内务’,不知道要打破多少人的‘安逸生活’。 车子还在修理,最近上下班只好麻烦凯文接送,这对于忙碌了一天的陆昭西来说,倒是难得的放空自己的机会,闭目养神,想想心事。 除了工作,最近感情生活倒是很悠闲,悠闲却不让人舒心。 男朋友似乎在确定了关系以后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周亦安工作实在太多,忙的吃饭好像都没有时间,空闲时的聊天真的变成了打卡。 打卡内容就是每天食堂提供的套餐,要不是鸡腿隔天才有,每天苹果的形状不一样,陆昭西怀疑周亦安一直发的是同一张照片糊弄人。 陆昭西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这好不容易升级成恋人,要再这么忙下去,别说要感情继续升温,降温可能会更快! 凯文看见小陆总皱着眉头,搓着手指,他有些担心,不会是自己工作出了差错? 他才刚刚和这个新老板搭班工作,可别出什么问题才好,只好轻声询问,“院长,怎么了?医院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陆昭西睁开眼睛,食指轻轻摸了一下鼻尖,“车子下个礼拜就修好了吧!” “嗯!”凯文点点头,想起了小陆总交代他的事情,“对了,院长,下个礼拜,叶时蓝也要回来工作了。” “我知道了!” 陆昭西点点头,掏出手机先看看周亦安有没有发来讯息,果然没有,只好发个微信给他,提醒他该吃晚饭。 过了半天也不见回信,就知道这个人肯定还在忙案子,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周亦安的工作会这么多! 突发奇想,他决定今天去法院接人,就当是对自己努力工作的奖励。 “凯文,今天不回家了,送我去蓉州市法院。” 有的时候周亦安真的很佩服师父的‘老闺蜜’,自己现在的领导,陈庭。 之前问他要案子,他敷衍自己,随意给了几个小案件,最近不想工作了,倒是分下来的都是复杂案件。 今天又是迫不得已加班的一天,伏案超时工作最近已经成了常态。 收到陆昭西的讯息时,他才想起晚饭还没吃,可又不太饿,只想早点儿结束工作,好早点儿回家,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过了半小时左右,又收到陆昭西的另一条信息,说是人已经到法院了,就在门口等着。 周亦安看了看案头的案件,心想工作明天在做也来的及,西西来都来了,就当给自己放假了! 他要赶紧收拾下班,再等开车出来,看见陆昭西正百无聊赖的在法院门口来回踱着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等急了吧?”周亦安赶紧打开副驾驶车门,请人上车。 “没有,刚到一会儿!” 陆昭西脱下西服外套,顺手解了领带,打开后车门,将外套和领带扔在后座上,这才上车,又伸手解开白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抱了抱周亦安,亲了他一口,才系上安全带,“还没吃饭吧!” “不太饿,”周亦安有些脸红,还好现在是晚上,周围没有什么人,又仔细打量着陆昭西,“最近很累?” “有点儿。”陆昭西闭着眼睛点头,确实很累,“医院里的事情,比我想的还要复杂!” “慢慢来,事情总有顺利解决的时候,别着急!”启动车子,周亦安又瞄了一眼副驾驶上的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是西西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只希望一切顺利,“晚上想吃什么?哥哥请你。” “好啊~,咱们去吃点儿有趣的,我给你指路,”陆昭西睁开眼睛,有些小期待,好像回到了那小房子里,每天等着周亦安下班回来的日子,“那地方离我家不太远。” 等到了地方,周亦安有些吃惊,“便利店?在这儿吃什么?关东煮还是包子?” “都不是,”陆昭西摇摇手指,微微勾起嘴角,“泡面!” 周亦安看着陆昭西去选泡面,满脸笑意,等结好账,周亦安看着面前的两盒泡面,两根蟹肉棒,两个溏心蛋,两包小香肠,还有一包芝士片,有些愣怔,在心里思考,这又是什么吃法?中不中,西不西的! “先别放调料啊!按我说的做。” 陆昭西看见周亦安发呆的样子,才觉得他的亦安哥哥真正回来了,“先泡面,两分钟以后把水倒掉,然后再放调料,酱包只放一半就好,然后把这些好吃的都加进去,芝士片盖在面上,接水,用微波炉加热一下,芝士片化了就可以吃啦~。” 周亦安听着这个新奇的吃法,按照陆昭西说的去做,他第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泡面。 面条爽滑劲道,最重要的是泡面汤,真是与众不同,有一股淡淡的奶味儿,忍不住多喝了几口,出了一身透汗,一天的疲惫都被这口汤冲散了。 扭头看着身边的人也在大口喝着汤,周亦安的心情像是熨烫过一般平整,有人陪着果然泡面都特别香。 “怎么样?不错吧!”陆昭西有些得意,他就知道周亦安肯定没有这样吃过泡面,再喝一口泡面汤,决定不能再吃,今天热量已经超标。 “确实挺新奇的,你怎么想出来的?”周亦安心里有些难过,可还是一直微笑着面对陆昭西。西西以前从来不吃泡面,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别说泡面,加了鸡蛋和蔬菜煮好的方便面他也是不吃的。 “秘密!”陆昭西笑的得意,他可不想告诉周亦安这个方法是看电视学的。 出国以后才知道原来泡面也这么好吃,只要觉得太累了或是想回国的时候,他都会这样吃上一碗泡面,方便又解馋,再痛痛快快的出一身汗,压力就会随着汗水排出体外。 周亦安有些心疼,伸手松了松领带,觉得脖子被勒的有些喘不上气,忍不住揉了揉陆昭西的头发,笑着询问,“还想吃什么零食,哥哥请客,随便挑!” “好!”陆昭西笑着起身,刚刚拿泡面的时候,就看见了那包东西,这个东西他早就想尝试了,只是没人兜底,心里有些打鼓,如今周亦安就在身边,不如与他分享。 第22章 洄溯 022 回到小别墅,陆昭西就拎着在便利店买的东西进了厨房,周亦安看他半天不出来,自己也跟了进去。 “这些都是给你的,带到办公室去,要是没有时间吃饭,也不至于饿过头!”陆昭西指着橱柜上的一个纸盒对周亦安说,他刚刚就在分类,将这些便利店买好的东西收拾进一个纸箱子里,准备明天放在周亦安车上,让他带走。 刚刚一进便利店,陆昭西就听见周亦安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拿泡面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挑一些苏打饼干、焦糖饼干这种能快速充饥又方便的东西给周亦安,让他放在办公室,出门办公带上一小包饼干不占地方也可以临时充饥。 交代好了事情,指着一袋黑色包装的薯片,“这一包,是我一直想尝试的,你陪我试试!” “你确定?”周亦安好奇的拿起那包薯片看了看,更觉得好笑。 “嗯~,我真的很好奇!”陆昭西点了点头,下定决心一般的说,“不过,我要是吃不完,你得帮我吃完!” “我可以帮你处理了!”周亦安点头答应,只是在心里笑话陆昭西还是孩子性格,对什么都好奇。 听见周亦安答应,陆昭西下定决心一般拿起那包薯片,伸手去撕包装袋,只是当包装被撕开的一瞬间,那味道直冲脑门,差点忍不住,马上就要吐咯,赶紧将那包东西扔回橱柜上,再抬头,只见周亦安捂着鼻子后退了两大步! “亦安哥哥,你说的,帮我吃掉的,现在都是你的啦!”陆昭西看着周亦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周亦安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他才不要吃这个东西,香辣臭豆腐味的薯片!这是什么鬼东西!打死也不吃!鼓足勇气,上前两步,捏住那包东西的封口让那难闻的味道不再继续散发出来,顺手拿起刚才便利店装东西的塑料袋将那包东西塞进去,打了两个死结直接丢入垃圾桶!回身走到水池边,用香皂仔仔细细地洗手,催着陆昭西也赶紧洗手! 陆昭西看着周亦安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倒是有些惊讶,身手这么灵活了嘛?这还是那个连胡子都刮不好的周亦安嘛? “咱们不是说好了你帮我吃完嘛?”陆昭西心中好笑,凑过去挤着和周亦安一起洗手。 “我说的是,‘我帮你处理了’,没说我自己吃了它!”周亦安头也不抬,继续洗手,好家伙,刚才那包薯片的味道简直比臭豆腐还要臭豆腐,甚至那臭味比刚用过的卫生间味道还大! “你可真浪费!”陆昭西大笑起来,想想刚才的味道,确实是一言难尽,又看着周亦安还在嫌弃的不停洗手,嬉笑着用还湿着的手去摸了摸那张有些严肃的脸。 周亦安转头,嫌弃的看了一眼陆昭西,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又用旁边的擦手巾擦干手,轻轻捏住陆昭西的脸颊晃了晃,“又不是小孩了,好奇心还这么重!到底咱们两个谁浪费呀?” “哈哈,当然是你!”说着话双手去捧住面前人的脸,现在的陆昭西满眼都是周亦安,这个人真的变了,要是以前,他一定会捏着鼻子将那包薯片吃掉,可现在却这样让人惊喜。 脸突然被人捧住,周亦安歪着头伸手去拿擦手巾,给陆昭西擦手,没想到还没碰到毛巾,却被人吻住了嘴。 “唔~”陆昭西搂住周亦安的脖子,红着脸贴上去,脚下转圈,让周亦安坐上岛台,他追上去加深了这个吻。 不自觉的,周亦安也搂住了陆昭西的腰,低头回应着,他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那个吻很意外,只是两张唇轻轻的碰了碰,周亦安都不由的心跳加速,只是这个吻陆昭西他不承认。 对于陆昭西非要借住在自己家这件事,周亦安开始是疑惑的,他有些想不通,这小小的出租屋到底对陆昭西有什么吸引力,可看见陆昭西天天开开心心在这小房子里溜达,他又问不出口,只觉得小少爷是觉得自己呆在学校太闷了,在他这里体验平民生活! 法院越来越忙,师父的要求也越来越严格,他也没有时间去想别的,每天累的回家就想睡觉,反正房子白天空着也就空着,陆昭西爱在这里就呆着好了。后来给陆昭西配了钥匙,不仅早饭有人陪着,连晚饭也有了着落。 只是每天要和陆昭西睡在一张床上,他不习惯,所以发了工资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专门给陆昭西买了沙发床,可这个人从来就没有睡过,还是会每天钻进自己的房间,有的时候周亦安也会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又觉得是在自作多情,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魅力又不是女孩,都是男人,到底有什么能够吸引住这个小少爷?只好当做陆昭西是不愿意一个人睡在客厅,毕竟客厅现在连窗帘也没有。 可自从陆昭西第一次给自己刮胡子那天起,周亦安看见陆昭西就会觉得心跳加速,这也表现在了晚上睡觉这件事儿上,往常累的沾床就着,可那天以后,周亦安总是睡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什么虫子爬过自己的嘴唇,挥挥手,那虫子就会被赶走。 有一天他觉得嘴上的虫子好像怎么都赶不走,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眼前就是陆昭西的这张脸,还没反应上来,陆昭西的唇就贴了上来,周亦安伸手就想将这个人推开,可他看见眼前这个人还是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心中又有些疑惑,难道这个人有什么梦游症不成?突然想起不知从哪听说的,梦游的人一定不能受惊。 这要怎么处理,周亦安还在心中苦恼,又听见身边的人呜咽一声,钻入自己怀中,搂住自己的腰,周亦安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这弟弟是不是在做什么美梦,只好轻拍怀中人的后背,轻轻喊着弟弟的名字,希望他可以被叫醒,没想到这人非但不醒,还越搂越紧。 随着这怀抱的收紧,周亦安感觉到自己突然脸红心跳起来。 如果说刚才陆昭西的唇贴上来的时候,周亦安只是有些疑惑,这个拥抱却让周亦安一下红了脸,他从来没被什么人在床上这样抱过,感觉自己有些不受控制,只能一动不动,直挺挺的躺着,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背诗,希望这种不正常的感觉快些过去。 第二天,周亦安只能顶着一双熊猫眼去上班,出门时却感觉陆昭西好像睡的很好,一点儿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一样,还是如常陪自己早餐,送自己出门。 第23章 洄溯 023 舌尖一疼,周亦安有些不解,伸手擦了擦嘴角,疑惑地看向眼前这双含情眼,伸手去摩挲面前这张红透了的脸。 “不专心,想什么呐?”陆昭西有些不满,也有些站立不住,只好倚进周亦安的怀中。 “在想你,”周亦安心有所感,将陆昭西搂的更紧,“想咱们的第一个吻!” “嗯~”陆昭西在心里偷笑,他其实知道周亦安说的那个吻,但他一直坚持说初吻是他们确定关系的那一次。 那段时间,他经常这么干,趁着周亦安睡着的时候,偷偷用嘴去碰周亦安的唇,既希望他能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心思,又怕他真的醒过来,推开自己。 直到那天周亦安真的醒了,陆昭西却只敢闭上眼睛,红着脸钻进周亦安的怀里,还装出熟睡的样子。 周亦安的反应让陆昭西感到意外,也是那天开始,陆昭西真正展开行动,只是这根木头不知是在装傻,还是心中有什么顾虑,一直不肯捅破窗户纸,还开始找各种借口躲着自己…… 现在想想,那时的他们都是年轻不懂事儿,要是现在这么干,周亦安肯定不会和自己在一起,也真的会被厌恶。 陆昭西还在想那些年被感情冲昏头脑时做的那些蠢事,笑盈盈的看向周亦安,却被轻轻从怀里推开,看着周亦安跳下岛台,他还有些反应不上来,就这样呆愣愣的被拦腰抱起,等他反应上来,已经被放在沙发上,满心欢喜,伸手搂住心上人的脖子,闭上眼睛,期待中的吻却并没有落下来。 “晚上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陆昭西听见周亦安在他耳边轻轻说出这句话,有些惊讶,睁开眼睛就看见周亦安已经开始穿外套,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天还是凯文来接你吗?” “嗯!”陆昭西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表,“下周车就修好了!” “好!洗了澡好好睡一觉。”说完话周亦安转身去了厨房。 陆昭西看着周亦安抱着那个零食箱子,手里还拎着垃圾,就这样出了门,一时觉得心里堵得慌。 直到听见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才缓过神,恹恹的去泡澡。 躺在床上,看着周亦安发来‘已经到家’的讯息,陆昭西连说晚安的心情都没有,拉上被子蒙住脑袋开始生闷气! “院长,昨天没有休息好?”凯文开着车,今天去小别墅接人,今天的院长和平时神采奕奕的人完全不一样,按道理来说,昨天院长应该去约会了才对呀,怎么会是这样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还行吧!”陆昭西知道现在的自己脸色很臭,甚至比昨天晚上那包薯片还臭,可是他想不明白,周亦安为什么昨天会是那种表现,明明约会时一直很高兴! “和男朋友吵架了?”凯文大着胆子询问,看来是感情问题了。 “没有!” 凯文听见小陆总的声音中透露出明显的不悦,一时有些沉默,只好闭上嘴专心开车。 “你说……”陆昭西不自觉的想问问凯文的意见,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隔多年不见的朋友,再见面感情是不是应该更浓烈才对?” “那要分情况,”凯文思考了一下,他需要组织一下语言,千万别说错话,这感情问题最难解决,“要是有新朋友出现,自然老朋友间的默契就会少一点。” “那要是没有新朋友呐?” “要不,去找个新朋友刺激一下老朋友?”凯文想起了最近看过的小说,那里面的霸总们想要引起谁的注意,总会用吃醋这一招,“偶尔吃吃醋,说不定会有些效果!” “吃醋?”陆昭西摇了摇头,在心里苦笑,也不知道这一招为什么大家都爱用,也许对别人有效。可是对周亦安,别说一点用没有,还会产生反效果。 “对啊,小说里总有这样的桥段!”凯文回忆着小说里的内容。 “小说?”陆昭西这回是真的笑了,他决定结束这番谈话,看来凯文是还没有真正谈过恋爱,“哈哈~,好好开车吧!” 法官这个职业,一般来说总会遇到很多难题,很大一部分工作内容都是随机应变,遇到问题解决问题。 周亦安现在遇到的难题就比较让人头疼,他的当事人,还是被告的那一方,是自己闺蜜的前男友,可怕的是,这中间还牵扯到了经济问题,甚至在这个问题中,按照目前的法律来说,媛媛是不占理的那一方。 为了能顺利结案,周亦安只能想方设法的劝说自己的闺蜜,但对于感情来说,无论是当事人还是周亦安都觉得很痛苦。还好,经过多方努力这件案子也算顺利解决了。 等到这件事情完美解决,他终于想起了还欠叶芯一顿饭,准确来说应该请叶芯吃两顿才行,一次是在法院门口叶芯帮自己解围,还有这次要多亏叶芯提醒媛媛和盛方明分了手这件事。 周亦安决定要一次解决两顿饭,以及和好闺蜜之前的不愉快,于是周五的晚上,他请媛媛和叶芯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周亦安,今天让你破费了,还请我们来这么高级的餐厅!”钟媛媛拉着叶芯笑的开心,心想让周亦安请客吃这么一顿大餐真是不容易。 “闺蜜,别客气呀!前两天我追着你说盛方明的事情,态度有些不好,你别介意,这顿饭算我赔罪啦!”周亦安早就想和媛媛道歉,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感情的事确实外人不好插嘴,就像他和陆昭西一样,就算怎么下定决心,可是只要看到陆昭西受到伤害,都忍不住心疼,他理解为什么媛媛说只要盛方明回头,她就会接受的话。 这话说的何尝不是周亦安自己,有时候心总是会和脑子背道而驰。 “哎~,周亦安,这家牛排自助是不是有个三人同行一人免单的活动啊?”叶芯无情的戳穿周亦安的小算盘,笑着拽了拽媛媛的手,“我是免单的那一个呗!” “没有,没有,是我沾二位女士的光!”周亦安赶紧否认,叶芯最近也越来越不饶人了,笑着补充,“我要感谢二位才是!” 叶芯和媛媛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这下周亦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和女士在一起当然气氛越活跃越好。 “我们先去一下洗手间,一会儿餐厅见吧!闺蜜~”媛媛拉了拉叶芯,两个人不等周亦安回话,拉着手走了。 周亦安看着两个闺蜜背影走远了,心中好笑。 今天商场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活动,人好像特别多。不过也正常,今天是周五,晚上大家就算不买东西来商场乘凉也挺不错的,不如先到五层餐厅等着,还要提前排号,刚好可以坐下来休息休息,顺便背背法条。 想着,周亦安四处张望,看看直梯在哪,突然被人在背后拍了拍肩膀。 “小周法官,人缘不错呀~!” 第24章 洄溯 024 “还行~,还行吧!闺蜜们没事儿聚餐。”周亦安笑着回头,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陆昭西怎么神出鬼没的?之前联系他,他还说今天医院有活动,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是闺蜜嘛?!”陆昭西睁大眼睛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语气中有些酸味,“我怎么看着像是你那个‘女朋友’啊!” “你不是不介意吗?怎么,改主意了?”周亦安玩笑着说出之前陆昭西在车上说的话,眼见陆昭西慢慢红了脸,赶紧转移话题,“好啦,好啦,你不是说今天医院有活动吗?” 陆昭西心中生气,抬手指了指一楼大厅摆满了易拉宝的地方,说着也不管周亦安答应不答应,拉着周亦安走向活动现场,“就在这里,跟我过去看看?!” 他心里很介意叶芯这个人,无论真假,周亦安能拿这个人来气人,肯定是有那么点儿苗头,这种不确定令他很不安,真不喜欢这种感觉。 再加上最近大家都忙,没什么时间见面,上次见面,周亦安那样匆匆离去,好像对自己没有一点眷恋,这段时间陆昭西空闲时就总爱胡思乱想,如果自己回来的晚一点儿,或许周亦安就真的不属于自己了。 他讨厌这种感觉,更害怕,害怕自己的胡思乱想成了真。 攥着周亦安的手,陆昭西只好将不快压在眼底,不让这些负面情绪被人发现。 刚走到场地附近,陆昭西发现活动冷了场,产科主任说完话,没有一个人主动报名参与活动,一群医生也只是干站在旁边等着,他只好放开周亦安,上台发言,以身作则报名参加活动。 周亦安听完陆昭西的临时演讲,也想上台帮忙凑个人数,刚要动作,就看见陆昭西朝自己眨眨眼睛,微微摆了摆手,只好微笑着站在台下,眼见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撩开陆昭西的衬衫,在他肚子上贴上电极片,微微皱眉。 疑惑着,他仔细去看易拉宝上的活动内容:“免费体验,无痛分娩。” 站在台下的周亦安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陆昭西皱眉头,西西疼的脸都红了,额头上还不停地冒汗,脖子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跳,就这样,不知是好胜心还是什么,陆昭西还要求要再加一级! 此时的周亦安只想摇头,这人未免太好强了,怎么什么都要比别人高一头,连这种无意义的罪都要多吃一点儿,他不由得开始怀疑陆昭西是不是有什么自虐倾向? 好不容易等到活动结束,周亦安觉得陆昭西恐怕已经疼的站不起来了,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看,赶紧上台扶住陆昭西下来。 走到没人的角落里,皱着眉头掏出纸巾递过去让他擦汗,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周亦安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难受。 还没等周亦安开口说话,那个给陆昭西贴电极片的女医生也追了过来,周亦安站在一边看着她递给陆昭西一瓶矿泉水,聊了几句天,只是这个女医生不知道在想什么,回台上前还打量了自己几眼,那眼神好像在无声的询问,这让周亦安有些不适,又觉得心慌,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陆昭西接过水,听叶时蓝说了几句话,余光看见周亦安看着叶时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见周亦安神色一顿,微微皱了皱眉,直到叶时蓝回到台上,周亦安好像转身想走。 周亦安的这种反应,陆昭西有些惊讶,又看了已经回到台上的叶时蓝一眼,心中思量,难道凯文说的有点儿道理,正想拉住周亦安,只见刚刚想走的人看向自己,只是笑的有些勉强。 “我突然想起来,我和同事们约在五楼餐厅见面。”刚才只顾着心疼陆昭西了,把叶芯和媛媛忘了,“你和我一起去吃饭吗?” 陆昭西摇摇头,他现在并不想看见周亦安的‘绯闻女友’,也不想认识周亦安的闺蜜同事。 “那我先去五楼?” 这句话让陆昭西有些难过,刚才他还以为周亦安是看见叶时蓝给自己拿水,吃醋了,心里还有一点儿窃喜,可惜不是吃醋,而是想去和‘闺蜜们’吃饭! “我说了要请她们吃饭,不能把两个姑娘撂在这里,”周亦安看见陆昭西脸上变颜变色,觉得好笑,“我上去结账,你在这儿等我?要不你和我一起上去打个招呼,然后咱们一起……”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陆昭西打断周亦安的话,扑上去狠狠亲了这个看上去永远不会吃醋的人一口,“这里还有一些收尾工作,今天的活动,本来我是想请同事们吃饭的。便宜你了,一会儿请你吃大餐!” 周亦安拍了拍陆昭西的肩膀,他有些担心,很想现在就仔细看看陆昭西的肚子,不知道那里现在还疼不疼,“别外面吃了,赶紧回家,我给你看看!” “已经不疼了。”陆昭西既紧张又甜蜜,周亦安眼睛里的担心都快溢出来了,只觉得自己遭点儿小罪也没什么关系,能让人这样心疼。 “嗯!”周亦安没再说别的,只是抬手又抹了一把陆昭西额头上的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上前虚搂了陆昭西一下,准备先上五楼,感觉到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回了信息,笑看着陆昭西,“不用去了,我在这里等你,速战速决!” “叶芯,叶芯,你看,快看!”媛媛远远看见周亦安和一个陌生男子说话,还在想这个人是谁,以前没有见过,又看见那个人扑到周亦安身上亲了周亦安一下,“看见了吗?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叶芯刚才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天和周亦安在法院门口拉拉扯扯的那个人,可她不好提那天的事儿,又听见媛媛问她,只好说,“不认识,但是之前见他来找过周亦安,还想问问你,你们认识的时间比较久!” “没听说过呀?”媛媛一直以为周亦安会和叶芯在一起,这一点看方院极力撮合他们就知道,没想到周亦安原来有别的朋友,突然又有点儿同情叶芯。 “你怎么回事?可别用这种表情看我!”叶芯从媛媛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同情,赶紧解释,“周亦安就是我师兄,我拿他当知心大姐姐!” 媛媛点点头,还是在心里觉得可惜,周亦安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对象,这年头好男人都便宜了别人,又和叶芯商量,“哎~,算了,给周亦安发个微信,咱们过两天再聚吧!今天就逛逛商场吧,平时也没什么时间。” “好啊!刚好,晚上吃牛排自助我也害怕。”叶芯笑着答应,拿出手机发微信。 “那也不能放了周亦安,改天再让他请吃一顿好的!”媛媛拉着叶芯,和盛方明分手以后,突然觉得不用顾虑前男友的自尊心,能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其实也不错,“咱们去看看那个吧!我想买很久了……” 第25章 洄溯 025 陆昭西搂着周亦安的脖子躺在床上,刚刚还是在商场吃了晚饭,回来周亦安就抱住他,小心的放在沙发上让他躺好,仔仔细细的检查刚刚贴了电极片的地方,还找出药膏帮自己按摩起来。 只是还没按几下,陆昭西就被人扛起来,扔在床上…… “你现在怎么这么凶啊?!” “凶吗?”周亦安掰开陆昭西的胳膊,翻身压上去,堵住这张嘴,他想起来那个女医生的眼神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也不知道那个姑娘和陆昭西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好吧!收点利息也不算过分吧!” “嗯~,不过分,你可以再凶一点儿!”陆昭西回应着,攀着这人的肩膀,很久了,这个人让他魂牵梦绕很久了,今天终于真实感受到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周亦安轻笑着,手向下探去,他在用行动回应。 “想我,还一个人跑那么远?想我,放假也不回来?想我,连我的电话号码都背不过?” “嗯~,你轻点儿,”陆昭西皱着眉头,可这些事情都是他犯过的错误,除了承认还能怎么办,“人家那时候还小嘛,再不会了!都不会了!” “陆昭西,以后不管什么情况,你都要把我的电话号码印在脑子里。”周亦安伸手抹掉陆昭西眼角的泪花,搂紧这滚烫的身体翻了个身,让他趴在自己身上。 陆昭西心中惊讶,既开心又有些难过,轻颤着凑上去,去吻他那张责备自己的唇,这一刻,他觉得周亦安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可这种变化,陆昭西更喜欢了,也越来越难以自拔。 自从那天晚上,陆昭西的‘行动’被发现以后,他再也不敢趁着周亦安睡着作出什么出格的行为,而是尝试着光明正大的去牵周亦安的手,趁着周亦安下班回家还有些呆愣的时候,突然去抱住这个被工作折磨了一天的人。 可惜,他的这种小动作没有成功过几回,之后周亦安就借口家里有事儿,暂时回了家,即使偶尔再回小房子,也是匆匆来匆匆走,好像是在确认陆昭西在不在这里。 那段时间的陆昭西被打击的体无完肤,明明那天晚上,他感觉到了周亦安不同寻常的心跳声,甚至还有那里意外的反应。躲躲藏藏并不是陆昭西的性格,他一直相信真爱是按不住的,可为什么周亦安会这样? 这样被人躲着,陆昭西很难受,感情再炽热,可是别人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 想来想去,又听到了个馊主意,他决定逼着周亦安认清自己的心,于是他找了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带着乔瑜和一些同学,借口大家想认识一下陆昭西在法院认识的哥哥,约周亦安去初遇的酒吧聚一聚。 周亦安姗姗来迟,早上收到微信,他就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赴约,自从他发现自己的异样之后,一直在苦恼,他不能确定陆昭西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天晚上的事情倒是再也没有发生过,只是发觉最近这个弟弟好像有点儿过于依赖自己了,动不动就想拉自己的手,每天下班回来还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觉得自己不正常,又觉得这个不正常又有点儿正常。这样朝夕相处,弟弟忙前忙后的,在这个小房子里转来转去,陪着他,一起笑,一起闹,小屋子里一直干干净净,热热闹闹,有感情好像是情理之中,只是这种感情到底应该怎么归类? 刮胡子那天,周亦安就有一点儿怀疑,那心跳不正常,直到晚上那个无意间的吻,周亦安发觉这感情不对劲儿,他被这个发现吓坏了,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同时,心里有一丝羞愧,作为哥哥,怎么会对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弟弟有这种想法?他需要冷静,也许躲着点儿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尴尬?于是,回家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到了酒吧,没想到陆昭西会邀请这么多人来,除了那天见过一面的乔瑜,还有五六个没有见过的和陆昭西一样大小的男孩,应该都是陆昭西的同学朋友,同时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人多就不会显得过于尴尬。 陆昭西刚看见周亦安进了酒吧,还没来得及叫他,就看见乔瑜一阵风一样的跑到周亦安身边,去接他过来,还一边走一边聊得很开心,等到周亦安过来加入他们一起聊天,陆昭西更后悔了! 谈笑风生。 陆昭西第一次觉得周亦安这样谈笑风生这样刺眼! 尤其是左一个弟弟右一个弟弟的,和自己这帮没有眼色的同学们聊天,自己好像成了那个局外人,这些同学也是忘了自己的任务,他们是来帮陆昭西气人的,结果就是他们相谈甚欢,只留陆昭西坐在角落里生闷气! 在聚会将要结束的时候,同学们终于记起了自己的任务,谈起了乔瑜是自己的前女友这件事,最令陆昭西生气的事儿发生了,周亦安居然劝自己和乔瑜复合,说弟弟和妹妹真的很相配,可以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还没等他提出反对意见,没想到乔瑜比他更快一步! “哥哥,你有女朋友了嘛?” 陆昭西听见乔瑜这么问周亦安,周亦安没回答,只是看了陆昭西一眼,那一眼好像是在说,你要赶紧行动,这个女孩挺不错的! “还是有喜欢的人了?”乔瑜见周亦安没有回答,又笑着追问了一句。 陆昭西一直盯着周亦安看,想看他怎么回答,没想到周亦安又看了自己一眼,冲着自己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笑着回答乔瑜的问题。 “小姑娘好好学习,你看陆昭西不是挺好的,你们没事儿可以一起去图书馆看看书什么的。” “他,他很幼稚诶!我还是比较喜欢成熟稳重的!” 陆昭西记得乔瑜好像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肺都要炸了!吃什么醋?真是馊主意,这天下在没有这样的馊主意了!想要让周亦安吃醋,没想到真正掉进醋缸的人却是自己! 计划失败,并且永久失败,从那天开始陆昭西就一直认定周亦安永远不会吃醋,他就没有那根弦! 第26章 洄溯 026 周亦安听说原来乔瑜是陆昭西的前女友,反而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陆昭西下午约这么多人出来,应该是想和前女友和好,大家一起哄,两个人就复合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自己的感情出了问题,弟弟应该是正常的。这样,就还好,自己的问题自己可以解决,暂时避开,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就好! 等到同学们都走了,周亦安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微笑着开口,“你不送乔瑜回家,或者和他们一起回去?” 陆昭西本来还挺高兴,心想虽然这次聚会令人不快,但是好赖周亦安不躲着他了,愿意和他一起等同学们回家,然后一起回小房子去,没想到周亦安冒出这么一句话!突然什么话也不想说,转身就朝小房子方向走去。 “怎么了?”周亦安抓抓头发,赶紧追着陆昭西往回走。 “没怎么!”陆昭西脚下不停,头也不想回,又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面对着周亦安,“放假了,他们都各回各家,我和谁一起,回哪去?” 陆昭西脚步停的太快,周亦安一时没刹住,直接扑倒在陆昭西怀里,赶紧后退一步,再抬头,路灯不亮,但也注意到陆昭西红了脸,周亦安也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对,对不起,我没站稳!” 陆昭西触电一般收回自己下意识扶住周亦安的手,转身又向前走,就刚刚那一瞬间,陆昭西的心已经快蹦出来了,看见周亦安突然红了的脸,觉得心情好了一点儿。 一路上,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走路,很有默契的谁也没再说话。 回了小房子,陆昭西看着周亦安书柜上拿了一本书,回身想去开门,心中一沉,就知道这个人是还想躲着自己,抢先一步,夺过周亦安手里的书。 “几点了?这么晚了你还要到哪去?”陆昭西看着周亦安一脸尴尬,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做,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今天一天胸腔里一直憋着一股气,本来不想发作,直到现在,再也忍不住了,“你别说明天还要上班这种话,明天是星期天,不加班也不会怎样?” 周亦安看着陆昭西因为生气而通红的脸,有些无语,搞不懂陆昭西为什么要和自己发脾气?今天下午组的局,不就是让大家帮他和前女友复合吗?难道是因为乔瑜没同意和他和好才不高兴吗? 疑惑的又看了一眼陆昭西,伸手想去拿回那本书,没想到陆昭西后退了一步,周亦安只好坐在沙发上,还在想着怎么安抚这个弟弟,又听见他说。 “你,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嘛?” “什么?”周亦安想了想,“乔瑜那姑娘看着不错,你要是还喜欢她,要抓紧行动!” 陆昭西听见这话,双目通红,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眼泪就要掉下来,回身将书放回书架,一转身摔门进卧室去了。 摔什么门啊?周亦安在心里腹诽,站起来又准备去拿那本书。 “你以为我下午约你去酒吧是为了什么?”陆昭西突然出来,看见周亦安又准备去拿书,这下控制不住了,眼泪刷的一下喷涌而出。 看着陆昭西的眼泪倒是把周亦安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去拿书了,赶紧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弟弟,“因为前女友不和你复合?就哭呀?” 陆昭西也不接纸巾,只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 周亦安很想说,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又觉得这话要是出了口,那今天可能也许大概一直会陷入这个无限循环里,算了算了,弟弟要面子,这事儿就不提了。 “谁说我要和乔瑜复合?”陆昭西发现了周亦安一脸惊讶的表情,今天必须要把误会解开,什么前女友? “那,那些弟弟们话里话外,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周亦安想到在酒吧听见陆昭西的那些同学们开的玩笑,心里也不太舒服,可是一般来说这样的聚会,不就是撮合的意思吗? “什么弟弟们?”陆昭西皱着眉头,心里更加郁闷,手握成拳,“才认识,你就认他们当弟弟啦?” “那,那要怎么称呼?”周亦安坐回沙发上,今天这弟弟脾气怎么这么大呀?“那么多人,我又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你,你,”陆昭西已经被气的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你第一次见我,就叫我‘弟弟’,一直叫到今天,是因为记不住我的名字?” 周亦安有些尴尬的看着陆昭西笑,每天要记那么多法条和旧案,哪还有脑容量去记这些不相干的人名。 “甚至连微信的备注也不改,就是因为记不住我的名字?”陆昭西一脸恍然大悟,继而眉头紧锁,“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 “那,那不能,你不是叫陆昭西吗?”周亦安掏出手机,想打开微信,没想到连手机也被陆昭西抢了过去! “我要是不备注自己的名字,不去找你,你是不是要当做从来没认识过我这个人!”愤怒,很愤怒,陆昭西想要摔手机,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那还是认识的……” “对,当然认识,然后如果在街上看见我最多也就是打个招呼,叫声弟弟,摸摸我的头,”陆昭西停顿了一下,语气平静了下来,皱起眉头,“不对,不对,你最多也就只会看着我笑一下,然后擦肩而过,对不对!” “那也不至于,你不是还请我吃过一顿饭吗!”周亦安皱着眉头,弯了弯嘴角,也许陆昭西不来找他,很可能再见面他真的会这么做! “你,你,不许再叫我弟弟!我叫陆昭西!”陆昭西真想说出以后别再见面这句话,可是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一想到这话要是出了口,以周亦安的性格,肯定会退掉这个房子,真的不再见面了,那要是这样,他要到哪儿去找人,法院肯定不行,门卫也不会放他进去,“要是记不住我的名字,可以叫我的小名。” 说着话把手机还给周亦安,“括号里就是我的小名,你以后就叫我这个名字,西西。” 看着周亦安接过手机,真的打开微信去看括号里的名字,陆昭西头一次觉得这么心累,难道这也是爱情的一部分,心也要像坐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嘛? 第27章 洄溯 027 那天晚上,周亦安没走,留在了小房子,只是那天的他,睡在了那张买了就没有睡过人的沙发床上。 第二天一早,陆昭西就走了,招呼都没打,周亦安也不知道他是回家了,还是回学校了。 掏出手机,犹豫了半天,又放了回去,周亦安决定不去管,不去问,也许这样也好。至于自己的感情,挺一挺也就过去了,‘不害人’是当时周亦安的真实想法。 只是,陆昭西不在的日子里,这小房子好像呆着也没那么有趣了,周亦安的生活中除了工作也就只剩下了师父的唠叨和当事人的争吵。 下班,周亦安回家,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从书架里拿出那本那天想看的书,再回到卧室,盯着那抹透过白窗帘的月光,心里想着,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不就是自己从家里搬出来的本意么! 安静的独自生活。 只是好像哪里空了一块! 陆昭西趴在周亦安身上,看着这张脸,越来越觉得这个人今天不对劲儿,身下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以前的周亦安都是温柔的,很少这么冲动。 腰已经软的不像话了,可感觉今天这个人并不是因为这句‘想念’而这么冲动,陆昭西伸手去掐住周亦安的下巴,喘息着吻上去,“你,你,今天怎么啦?” 周亦安不说话,只是更加努力,撑着陆昭西的胳膊让他坐好,不多时自己一使劲儿也坐了起来,箍住陆昭西的腰,叼住这个人紧紧抿住的唇,撬开牙关,等到都有些喘不上气,才在陆昭西的耳边轻笑着调侃,“你不是想我吗?怎么还能分神想别的?” “你,你不对劲儿~”陆昭西不上当,他回想着今天遇见周亦安以后发生的事儿,被心疼是肯定的,可是按照他了解的周亦安,就是因为这个“八级疼痛”,周亦安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冲动,是因为什么呐?会因为什么呐? 随着身下动作越来越大,陆昭西皱着的眉头一下展开了,他知道了,是因为那瓶水,是因为那个递水的人,还有说的那几句话! “哈哈~,哈哈~,亦安哥哥……”陆昭西大笑着压着周亦安躺回去,抹去周亦安额头上的汗水,让他的手把着自己的膝弯,“你开窍了,开窍了~” 不等陆昭西再开口说话,周亦安勾住那白晃晃的脖颈,将人拉下来,堵住这人的笑声…… 昨天一晚,最后随着陆昭西昏昏沉沉的睡着而结束,今天一早陆昭西又因为后颈被人吻住而清醒。 那吻一路向下,可能是感觉到自己醒了,那人越来越用力,停在自己的肩膀上,肩上一疼,陆昭西有些惊讶,可只觉得满心欢喜,向后挪了挪身体,更加贴近身后的人。 醒了的陆昭西发现身上清清爽爽,就知道昨天自己睡着以后周亦安帮着处理了一切,这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醒了?” “嗯~,精神头这么大嘛?”陆昭西轻笑着翻身,搂住周亦安的腰,腿也一并勾了上去,“那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又升了一级?” 陆昭西张大眼睛,看着周亦安用欣赏艺术品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脸,正心中窃喜,却看见他笑着摇摇头。 “不升级嘛?”陆昭西皱起眉头,胳膊使劲,将人拉在自己面前,“还是‘恋人’?‘喜欢’也可以这样嘛?” 周亦安伸手搂住陆昭西的腰,另一只手摩挲着陆昭西的脖子,“当然!”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陆昭西有些想笑了,看来是自己离开的太久了,忽然又睁大眼睛,“这六年,你真的没交往过别的人?” “你说呢?”周亦安在心里笑出了声,闭上眼睛躺回枕头上,“你觉得我会吗?” “那你怎么这么厉害了?!”心里怀疑,陆昭西立马红了眼眶。 “人总会长大。”周亦安还是闭着眼睛,只在心里想着六年前的事情,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或是日子过于千篇一律而让西西烦了?才会这样突然离开。 陆昭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哽咽着说,“你以前说过,只有‘爱人’才可以这样,你……” 周亦安轻笑着不说话,手顺着枕边人的脖子抚过脊背向下探去,陆昭西流着眼泪,翻身趴在周亦安身上,双手捧着这人的脸,从眼睛开始,一路吻着向下而去…… 独自一人生活在那小房子里的周亦安,有些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 早上醒来,好像还能听见陆昭西笑着叫他吃早饭,晚上回家又好像陆昭西会催着他一起出门散步。 一天、两天、还是一周、两周,周亦安有些记不清到底陆昭西离开了多久,只是有时候他晚上散步的时候会不经意的路过陆昭西学校门口。 好在,最近工作越来越多,空闲时间也越来越少,用来胡思乱想的功夫也就相对减少很多。 难得周五的晚上师父开了恩,周亦安可以提前一点儿回家,早点休息,即使这样,当他躺在床上想着心事的时候,也已经晚上十点了。 陆昭西在开门前拿出一个小香水瓶子,打开瓶盖朝自己身上猛喷了几下,又朝嘴里喷了两下,才掏出钥匙开门,从他离开这个小房子开始算起,五天了,周亦安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微信也不发,陆昭西仅存的那一点信心荡然无存,他开始怀疑那个吻和那天那个人的反应,是不是都是自己的错觉! 难道是自己太喜欢了嘛?喜欢到做了美梦? 周亦安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他在纠结,到底是闭着眼睛装睡,还是起床去看看,就像记不住陆昭西到底离开了多久一样,这犹豫的几分钟有些度日如年了。 直到听到客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周亦安忍不住翻身下床,打开房门,虽然客厅没开灯,但今晚的月光很好,他能看见陆昭西穿着一件白体恤和一条肥肥大大的工装裤,有些摇摇晃晃站在客厅中间喝着水。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弟弟喝水喝的前襟都湿了,不像是喝水,倒像是刚参加了泼水节回来。周亦安皱着眉头想过去察看,只是还没走近就闻见那人身上传来一股刺鼻的酒味儿。 第28章 洄溯 028 “弟弟……” “弟什么弟?西西,西西……” 周亦安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陆昭西打断,他皱着眉头,这称呼就这么重要吗,看着陆昭西摇摇晃晃的这样站在客厅中间,又听见陆昭西这样口齿不清的说着话,心想这小子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这样借酒消愁。 “好好,西西,你先坐下,坐下休息一下!”别的事情被抛在脑后,周亦安赶紧过去扶住陆昭西,想让他坐在沙发上,“你喝了多少啊?” “什么?我,我没喝,喝什么喝!”陆昭西借机靠在周亦安肩膀上,心想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说清楚,也不抬头,伸手环住周亦安的腰,“我,我不睡沙发!” “没叫你睡沙发,不睡沙发。”周亦安哄着这个喝醉的人,想去拿毛巾帮陆昭西将胸前的的水擦干净,却感觉陆昭西好像浑身无力一般紧紧靠着自己,竟是一步都不能离开,“你坐好,我去拿毛巾。” “嗯`,没劲儿,你陪我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陆昭西抬手在周亦安眼前比了一个一字,说着话浑身无力的靠在周亦安身上,硬是将人带到沙发上挤着坐下,双手一抬将白t恤脱去,偷偷去看周亦安的脸,只见他忽的躲闪开目光,耳朵一下就红了,像是没料到自己会突然这样脱掉上衣,陆昭西心中偷笑,又靠过去,头枕在周亦安肩膀上。 “西西,你到底喝了多少?”周亦安没料到这个人会突然脱掉衣服,今天的月光真的很好,陆昭西整个人都在周亦安眼前发着光,那光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可是周亦安还是要控制住自己,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伸手想去抽两张纸巾,却看见身边的人将那白t恤团成一团,胡乱在胸前抹了两把,擦着自己身上的水。 “说了,我没喝!”陆昭西嘴里嘟囔着,顺手将那白t恤扔在脚下! “好好好,没喝,没喝!”周亦安嘴里安抚着这个小醉鬼,心里不安极了,“就算乔瑜不答应和你……” “说了,没喝,”陆昭西觉得周亦安有毛病,怎么这个时候会扯到乔瑜身上,“就算要喝酒也不会是因为乔瑜。” “好,不是因为乔瑜。”周亦安哄着这个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心里想着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感情问题,一直就不是他的强项,他也没有乔瑜的联系方式,要不然还能做个说客,说不定弟弟心里也能好受一点儿。 “说了不是因为乔瑜!”陆昭西听周亦安的语气,就知道这个人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难受,也不知道周亦安是怎么想的,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可是这个人怎么像一块木头一样,一点儿不开窍,还要把自己推开,难道他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自己吗?可是自己这样靠在他肩膀上,他怎么一点儿也不反对,还在一直安慰着自己。 “嗯,我知道了。”周亦安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他现在只想让陆昭西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情,他也不想知道了,此刻周亦安想让自己变成一只鸵鸟,躲起来,真正的躲起来。 “你知道什么?”陆昭西突然心里难过起来,语气有点儿涩涩的,“你什么也不知道,天天躲着我,你会知道什么?” 周亦安不说话,他不想回应这个问题,自己难受也就算了,怎么能把别人也拖入这个泥潭,陆昭西和他不一样,还是一个不成熟的学生,家世优秀,有大好前程。 “你能不能别躲着我!”陆昭西不肯放过周亦安,今天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过这个人,趁着周亦安不说话的功夫,陆昭西狠下心,将周亦安扑倒在沙发上,直视着周亦安的眼睛。 “你,你做什么?”周亦安被吓了一大跳,喝醉了的人力气这么大吗?可这双眼睛,不像喝醉了酒的样子啊,清澈又明亮,“起来,快起来!” “我要你好好听我说话!”陆昭西不管不顾,困着周亦安的手脚,不让他挣扎,胸膛贴上胸膛,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周亦安的体温逐渐上升,又在心中窃喜,那晚上周亦安的反应不是做梦,有反应就好。 陆昭西看着周亦安逐渐变红的脸,自己也红了脸颊,“我没喝酒,就算喝酒也不会因为乔瑜!” “嗯,我知道了,你起来,你先起来!”周亦安嘴上哄着,他不想让陆昭西将心里的话说出口,要是让他实话实说了,那以后怎么办,他还想和陆昭西见面,“有什么事情,等明天你清醒了再说。” “你别装傻,”陆昭西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周亦安早就心知肚明,只是在装傻,他又有些糊涂了,为什么周亦安要装作毫不知情,“我都是为了你,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大着胆子喊出这番话,他不管不顾的亲上去,今天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他也要和周亦安在一起,豁出去了。 “你,你别胡说!”周亦安偏过头,躲过陆昭西泛着酒气的嘴,“我说了,有什么事儿,等你清醒了再说!” “我很清醒,一直都很清醒,我喜欢谁,自己明白的很!”陆昭西追着周亦安的唇,就是今天! 周亦安心中叹气,一使劲儿,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捂住身上人的嘴,挣扎着坐起来。 陆昭西软软的靠在周亦安怀里,他早就知道自己力气没有周亦安大,刚刚制住他也是因为出其不意而已,只好够着去亲捂住自己嘴的手心。 “你!”周亦安感觉到陆昭西的动作,抽回手,无奈的开口,“弟弟……” “西西,是西西!” “你先听我说完!”周亦安不想在称呼上较劲,“你还小,你知不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陆昭西不说话,只是更加贴紧周亦安的胸膛,他能感受到周亦安心跳正在加速。 “两个男人在一起,意味着,他们永远不能在公共场合牵手,意味着永远不能光明正大的公开自己的关系,意味着永远没有法律的保障,也意味着会让父母和真正关心你的人失望!” 周亦安在明白自己心的那一刻,已经想到了这些,弟弟年纪还小,这些事情要怎么解决,这是他作为哥哥应该考虑的问题。 “喜欢,只是一时的,荷尔蒙而已,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实生活才是……”周亦安突然不忍心了,他不忍心说出实话,只好轻声开口,“等你酒醒了,或是等你再大几岁,或者……” “说了,我没喝酒!”陆昭西出声打断,伸手捧住周亦安的脸,坚决又固执,“也不用你做思想教育!” 第29章 洄溯 029 “我当然知道现实生活是怎么样的!也知道不能在公共场合牵手,可是即使和女朋友们,我也不喜欢和她们在公共场合牵手。”陆昭西一条一条驳斥周亦安的理由,“至于关系,我用不着别人的祝福,也不用向外人交代。” 周亦安听着陆昭西说话,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 “法律的保障?在感情面前,那就是个笑话!”陆昭西从小见过太多身边人的婚姻问题了,豪门之间哪有什么感情,不过都是金钱权利的工具,“法律能保证一个人永远不变心嘛!怎么可能!” 说到法律问题,周亦安要开口打断,这一次换成陆昭西去捂住他的嘴,“至于父母,他们爱我就会支持我,要是他们不同意,就想办法让他们接受!” “哥哥,亦安哥哥,你不明白,我爸爸妈妈……”陆昭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之间的爱连他这个儿子都插不进去,只好说了自己的爱情格言,“真爱来的时候,是炽热的,是情不自禁的,是摁不住的。” “那也等你酒醒了再说!”周亦安捉住那只捂着自己嘴的手,想要拉开,却被人一把握住,死死攥着。 “说了,我没喝酒!”陆昭西红着脸,避开周亦安的眼睛,只是用力握住周亦安的手,他不能让这个人再躲开自己了。 “一身的酒味儿,”周亦安皱着眉头,无论如何,即使要在一起,也必须是在两个人都清醒的前提下才能说喜欢,“你先松手,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陆昭西不说话,也不放手,只是从裤兜里摸出那个小香水瓶子,朝着空气里喷了一下,“52度,二锅头!” “你……”周亦安哭笑不得,这弟弟心眼都用自己身上了吧!怪不得他脱了t恤,酒味好像淡了不少。 “我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有什么错!”陆昭西瞪着眼睛不服气的看向周亦安,“再说,你不是也喜欢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说着话,陆昭西凑上去,闭着眼睛轻轻用唇去贴周亦安的唇,反正今天周亦安承认也得承认,不承认逼着他也得叫他负责! “哼,哼~”周亦安轻笑出声,这个弟弟真的谈过恋爱吗?他张嘴含住陆昭西的唇珠,轻轻吮吸着,渐渐打开这小机灵鬼的唇,品尝着朝思暮想的味道。 看着陆昭西红透的脸,周亦安更加努力的去引着这个小笨蛋做出回应,这个人竟然都没有接过真正的吻,还敢在半夜偷亲自己,真是笨蛋。 陆昭西渐渐觉得窒息,却并没有被这个甜蜜的吻冲昏头脑,趁着周亦安放开他让他喘气的功夫,红着脸开口,“周亦安,你,你之前有过女朋友吧!” “有吧!但是没有你厉害,毕竟你有‘女朋友们’!”刚刚周亦安就注意到了陆昭西话中的漏洞,还‘女朋友们’,“我都二十四了,你见面就问我叫‘叔叔’,没有过女朋友不是太不正常!” “我,那都只是朋友!”陆昭西有些后悔,刚才话说的太快了,“除了牵手接吻,你们有没有,有没有别的什么,什么?” “所以,你有过几个女朋友啊?”周亦安决定回避这个问题,他有些好奇,陆昭西到底有过几个女朋友,竟然连吻都不会接。 “说了,不算是女朋友,就是朋友!”陆昭西不高兴了,这个人这样顾左右而言他,肯定是做过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好,那‘朋友’有几个?”周亦安已经做好了决定,觉得既然话已经说了,不如大家坦坦荡荡,“除了接吻和牵手,没有过别的什么了。” “为什么?”陆昭西很好奇。 “喜欢只是喜欢而已,还不是爱,只有爱才能去做别的什么。”周亦安解答着陆昭西的困惑,又回到了自己的问题,“除了乔瑜,还有几个?” “两个,但真的只是朋友!”陆昭西还在回味刚才那个吻,原来真正的吻是这种感觉,又伸手勾住周亦安的脖子,自己主动吻上去,复习功课。 他有些介意周亦安的初吻对象不是自己,却不能深究,但是他要保证,以后的一生,周亦安只能和自己接吻,别的事儿也只能和自己发生! 他要得到周亦安的爱,喜欢只是喜欢,只有爱才能长久,才是永远! 眼泪顺着陆昭西的脸滴在周亦安的脖子上,周亦安心中一颤,又不由得叹息,“陆昭西,你现在怎么比小时候还爱哭啊!” 陆昭西只是不说话,吻着身下人的喉结,继续向下,直到周亦安心口的位置,张口咬下去,就像周亦安刚刚咬他肩膀那样,他也要在周亦安身上盖章,没听见周亦安吭声,只感觉被他咬住的那块肌肉突然紧缩,可他就是不松口,直到确定那里的印记再也不会消失。 心里堵得慌,他不明白,爱怎么会消失,一定还在,他要周亦安继续爱他,已经尝到了爱的滋味,这爱怎么会变成喜欢,他不要。 周亦安等到陆昭西完全松了口,才笑着翻身将陆昭西压在身下,坐在他身上,伸手摸了摸被陆昭西咬伤的地方,轻轻啄了啄身下人的唇,“这么牙尖嘴利呀!” 陆昭西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用眼神儿无声的示意,‘这都是和你学的!’ “挺好,”周亦安笑的眼睛都弯了,“倒是和以前一样了!” “哪一样了?”陆昭西不服气的梗着脖子,瞪着周亦安,“以前你都会说爱我,可现在你连喜欢也不肯说了!” “你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周亦安心里感慨,爱和喜欢哪里是天天嘴上说的,嘴上说的再天花乱坠,可事到临头,被辜负的人还少吗! 陆昭西瞪大眼睛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人,以前他逼着问过,可周亦安硬是一句也不肯说,每次被逼急了只会抱着自己亲吻,今天怎么会突然提起? “开始是习惯,是心动,是思念,”周亦安看着陆昭西那双圆溜溜瞪着自己看的眼睛,摸了摸那有些气鼓鼓的脸颊,“喜欢了你,然后喜欢压制不住了,变成了爱,可到了爱,你却不见了,所以我决定,这次先从喜欢开始吧!” 陆昭西无话可说,有些颓然的躺回枕头上,正想反驳又听见周亦安有些惊慌的声音。 “哎呀!几点了,几点了?你,你妈妈,今天不会来吧?” 第30章 洄溯 030 陆昭西听他‘哎呀’一声还有些担心,又听他问时间,不自觉的坐起来拿手机,最后听到他所担心的事儿,‘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勾着周亦安的脖子又躺了回去! “你怎么净想这些事情呀!上次不是见过面了,现在有什么可怕的。”陆昭西调整好姿势,枕在周亦安的肩膀上,又牵着周亦安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不是怕,是担心!” “哈哈,要不一会儿我妈来了,你先躲起来,”陆昭西将头埋进枕边人的胸膛,闷笑着说,“我那间衣帽间想藏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阿姨,阿姨一般几点来!”周亦安又紧张起来,用手拍着陆昭西的腰,“快起,起床!” 陆昭西将腿搭在周亦安的腰上,拉着这人的胳膊将人整个带入怀中,狠狠搂住,“放心吧!周末永远都是属于你的,没人会来打扰~” 周亦安放松下来,突地瞪起眼睛,捏住陆昭西的脸颊,“你还想藏几个人?啊~?” “哈哈~,一个也不藏,谁也不用藏!”陆昭西发现周亦安现在真的,醋味儿越来越浓,也越来越会吃醋了,惊喜之余,也有一丝心疼。 对于这样的状况,陆昭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冲动又莽撞的小孩子了。 周末的时光短暂,尤其是不用加班的欢乐时光。 对于喜欢还是爱这件事,陆昭西决定暂时不去纠结,就周亦安的表现来说,喜欢和爱现在看上去也没什么分别,只是这个人在口是心非而已。 星期五中午,周亦安看着那个六年来一直没有收到过消息的草莓熊头像只想发笑。今天,终于收到了一条信息,“周亦安,下班去游泳吧!” 周亦安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吃饭的师父,又想了想堆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和最近总是窃窃私语的巍巍和苏苏,做好了决定,偷偷笑着回了信息。 方远看着周亦安笑的像是偷到了油的小老鼠,装作没有看见徒弟儿子的行为,心里充满了鄙视,果然,爱情永远是事业的敌人。 星期四下午,汇报完工作,陆昭西决定提醒一下凯文,之前交待过的事情。 “上次我说的那个房子,有没有联系到房主?”陆昭西看了一眼手机,快到下班时间。 “通过中介,联系到了,只是那房子,房主不卖。”凯文今天一早就注意到老板今天心情不错,看来最近应该过得不错,刚刚和他开了玩笑,也不见他生气,房子的事情没有办好,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噢!”陆昭西皱了皱眉头,“提价百分之二十,也不卖嘛?” “房主本人没有联系上,只是通过租房的中介说这房子不是用来升值的,没有出售的打算。” “嗯,好,我知道了。”陆昭西心里叹了一口气,“那再帮我联系一下中介,最好是能帮我要来房主的联系方式,我自己去和他谈谈。” “好,院长,之前你说的那个手机号码和微信的事儿,手机号找不回来了,微信倒是可以,但是聊天记录应该是没了。” 没想到还有这个好消息,虽然电话号码没有了,可是微信能找回来也不错,笑着朝凯文道谢,“麻烦了,辛苦。下午没事早点下班吧。” 周五早上,陆昭西看着文件,想着医院拍摄纪录片的事情,工作有些推进不了,心情不佳,人就显得有些无聊。 陆昭西看着那熟悉的草莓熊头像就想发笑,也不知道周亦安在干嘛,今天忙不忙?已经很久没有去游泳馆游泳了,不如晚上约在那里,顺便周末二人世界,于是,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给周亦安发了微信! 等收到确定的信息,陆昭西决定下午早一点儿下班,去法院接人,吃了晚餐直接去游泳。 周亦安换好泳裤出来的时候,陆昭西已经换好泳衣等他了,看着面前包的严严实实的陆昭西,周亦安有些惊讶,只看见等着他的人变了脸色,还没说话又被推着进了更衣室。 陆昭西黑着脸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身和自己一样的泳衣递给周亦安,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到游泳馆了,应该去私人泳池才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换上!” “就是锻炼身体,这么专业呀?”看着递过来的泳衣,周亦安有些哭笑不得。 “嗯!”陆昭西很坚定的点了点头,又用手摸了摸上次盖章的地方,那痕迹倒是还很清晰,等晚上回去再补一个。 好麻烦,怎么游个泳还要武装到牙齿,周亦安换好衣服,拿着泳帽和泳镜出来,一进场馆看见陆昭西在和一个陌生人比赛游泳,他也不急着下水了,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陆昭西游泳,只在心里暗暗发笑,真是孩子心性,怎么这样争强好胜,非要赢别人一头才罢休! “下来,比一场?”陆昭西游完两圈,发现周亦安来了,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发笑,刚才挑衅自己那个人倒是不知道去哪了,朝周亦安招手示意。 周亦安摇摇头,他可不要比赛,起身走了过去,坐在泳池边上,看着陆昭西“我可不专业,也就只会两下狗刨,看你游就挺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昭西抓住了小腿,强拉进了泳池,说是游泳,最后变成了泼水大战,这下二人倒是不分胜负。 玩累了,俩人上岸休息,陆昭西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发现凯文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只好先回电话,原来是叶时蓝找他,有些扫兴,只能不好意思的对周亦安摆摆手说,“本来还想让你请我吃夜宵,凯文说叶时蓝已经在小区门口等我了。” “叶时蓝?”周亦安一脸疑惑,有些反应不上来,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就是那个桃源村,你之前不是还说说想认识一下嘛?”陆昭西有些想笑了,这么多年了,这个人还是记不住人名。 “哦,就是那个追着你打的女医生?”周亦安想起来了,西西在桃源村就是被这个人当成骗子,‘虐待’了三天,“她调回来了?” “哈哈~,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什么时候?”虽然总是记不住人名,但是周亦安很肯定自己不是脸盲,要是见过,怎么会不知道? “上次在商场,”陆昭西一脸坏笑,盯着周亦安的脸看,他倒要明明白白的看清楚周亦安吃醋的样子,“给我贴电极片的,那个女医生。” 第31章 洄溯 031 夏天的雨,下的又快又急,出人意料。 周亦安开着车,不多时就回到了陆昭西的小别墅,老远看见一个姑娘打着伞等在别墅门口,眼看着面前的女孩被匆忙而来的电动车撞飞了伞,胳膊好像也被撞伤了,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一眼副驾驶的陆昭西,示意他下车去察看,自己停好了车会直接上楼。 等上了楼,叶时蓝借用卫生间去处理自己身上的雨水。 陆昭西在厨房熬姜茶,心里只想着车上唯一的一把伞让自己用了,一会儿周亦安回来只能淋雨,受了寒就不好了,顺便多熬一点,叶时蓝刚刚也淋了雨,也不知道她这么着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用勺子搅拌着锅里的姜茶,兜里手机震动,陆昭西顺手接起电话,“密码?密码是你的生日。” 周亦安也不知道该笑谁,心里感叹,陆昭西现在竟然严谨到这个地步,两道锁,两个密码,可这密码又都和自己相关。 开门上楼,陆昭西正在和那个叫叶时蓝的姑娘谈话,周亦安一身的雨水,只好朝那姑娘点点头打了招呼,先去客房解决自己的问题。 送走了叶时蓝,陆昭西端着姜茶去找周亦安的时候,周亦安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晾着头发,陆昭西看着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就知道他又在背法条。 “在这儿喝,还是出去喝,姜茶,驱寒!”陆昭西有些不满这个人又跑到了客房,明明应该去主卧。 “叶医生走了?”周亦安放下手机,指了指手边的小桌子,示意陆昭西将手里的姜茶放在上面。 “嗯!” “你也不送她回去?这么大的雨。”周亦安皱着眉头,陆昭西这会儿怎么这么不绅士了,晚上让一个年轻女士独自回家。 “你去送吧!她还没走多远呐!”陆昭西心里有些不高兴了,刚刚他说必须回家的时候,周亦安也是这样,竟然一点儿吃醋的表现也没有了,现在又这样说话。又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攻击性太强,只好指着姜茶说,“喝了吧!你刚淋了雨。” 看着那杯茶,周亦安摇了摇头,只是笑着说,“我和叶医生不熟,我怕她误会。” “你,你到底怎么回事儿?”陆昭西更不高兴了,皱着眉头托起周亦安的下巴,“你就不怕我误会?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她找我有什么事儿!” “哈哈,工作上的事儿呗!”周亦安笑着一把将陆昭西拉入怀中,一进门他就发现了,两个人坐的八丈远,陆昭西虽然换了衣服,可是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实,好像生怕他误会一样,这种表现还有什么醋可吃。 陆昭西听他笑的高兴,自己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又在心里怀疑,怎么自己的吸引力下降了?伸手脱掉外套,搂住周亦安的脖子亲了上去,伸手摸上周亦安的脸颊,只觉得这人的脸怎么这么凉,赶紧回身端起那杯茶,“快,趁热喝了。” 周亦安只是摇头,接过茶杯,又放在桌子上,将怀里的陆昭西换了一个姿势,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又搂着脖子将人拉下来,继续刚才那个吻,半晌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抱着自己站起来,向浴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晚上吃姜犹如吃砒霜,我还想多活几年!” 陆昭西一愣,又想到刚刚给叶时蓝的那杯姜茶,好像也是一口也没喝…… 叶时蓝真是一个不错的助理,入职才刚刚一个礼拜,就很好的融入到了助理的身份中,再加上之前在桃源村的遭遇,总体来说,陆昭西认为叶时蓝为人不错,也很正派,关键还有一点儿,她有些地方和周亦安真的很像,比如都爱打抱不平。 为了能够在安星医院更好的合作下去,也为了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陆昭西决定请叶时蓝吃一顿入职饭。 有时候,这世间恐怕就是一个修罗场,陆昭西和叶时蓝饭吃到一半,就看见周亦安领着上次那两个姑娘也进了这家餐厅,看来是补上次没吃成的饭,心里既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又有些堵塞。 可是周亦安好像没看见他一样,直接领着人谈笑风生的路过自己的桌子,坐在不远处的四人位上,还背对着自己,陆昭西瞬间黑了脸,真是心烦,太讨厌这样被人忽视。 叶时蓝有些好奇,院长刚刚还心情很好的样子,怎么一瞬间变了脸色,转念一想,应该是因为刚才路过自己桌子的那个人,之前虽然见过两面但是院长没有介绍,她也不好意思去问,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有些紧张,又有些尴尬的叶时蓝正想说些什么,只见陆院长站起来,变脸一样,换上一张笑脸,迈步向那个人入坐的四人位走去。 周亦安感觉到有一双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笑了笑,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谁,正想介绍,只感觉脸颊被人用唇碰了碰,好像还有轻微的声音,瞬间红了耳朵。 “请朋友在这儿吃饭呐?”陆昭西完全忽略了周亦安的表情,只看着坐在周亦安对面的两位女士笑着坐在周亦安旁边,“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这是我朋友,陆先生!”周亦安红着脸,只看见叶芯和媛媛满脸的好奇,心里吐槽这两个闺蜜真是八卦,又对陆昭西说,“这是我同事,叶芯和钟媛媛。” “陆昭西,你们好!”陆昭西笑着瞥了一眼周亦安,又对这两位同事招了招手,开口介绍起了这里他认为还不错的食物,“这家餐厅有几个特色菜不错,惠灵顿不错,菲力也可以,要是嫌麻烦,直接点套餐也是不错的选择。” 媛媛和叶芯对视了一眼,在心里偷笑,没想到和周亦安出来吃饭还有这样的巧遇。 叶芯也害怕这个叫陆昭西的先生误会自己,毕竟之前曾经装过周亦安的女朋友,笑着开口对周亦安说,“师哥,你们和好了?什么时候约着师父出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听他介绍的,准没错,你们看看是选套餐还是单独点单。”周亦安笑着回避了这个问题,只催促两个闺蜜点餐,陆昭西这样做,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内,西西一向都是这样,爱吃点小醋,他并不介意还觉得很可爱。 回身看向陆昭西过来的方向,只看见叶时蓝有些尴尬的坐在原位,她也在看向自己这边,好像还有些不在状况,周亦安笑着朝叶时蓝招招手打了招呼,回身又看向陆昭西,“要不咱们一起吃?” 陆昭西听见这话就是一愣,倒是一时红了脸,他还以为周亦安从没向别人提起过自己的存在,收回刚刚搭在周亦安椅背上的手,有些后悔,好像是有些冲动了。 第32章 洄溯 032 “不了,我就是看见你们,过来打个招呼,我们马上就吃完了。” 说着话,陆昭西站起来,拍了拍周亦安的肩膀回到自己的座位,剩下的半顿饭都吃的心不在焉,很后悔刚才的行为。 嫉妒,真的会令人面目全非。 结束了晚餐,叶芯她们说要在附近逛逛先行离开了。周亦安一个人来到停车场,刚走到车边,被突然打开的车门吓了一跳,接着被人一把扯进车里,按倒在后座上。 “你现在这么大胆吗?”周亦安被这样按倒在后座上,倒是有些想笑,刚才饭吃了一半就收到陆昭西的微信,说是在停车场等他,也许叶芯她们察觉了什么,才匆匆结束了聚餐,笑着离开。 “还不是和以前一样。”陆昭西故意将车停在没有监控的角落,早就放平了后座,一直在车里等着周亦安,“不大胆一点儿,你怎么会是我的?” 周亦安心里赞同,陆昭西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这一点,只是被这么一拽,脑子还有点儿发蒙,转不过来。 陆昭西最喜欢周亦安这样呆愣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周亦安,他做什么都不会反对,先按着人狠狠地亲了一会儿,松了他的领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吃饭?啊~?” “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儿吃饭!”说着话,周亦安用力搂住陆昭西的腰,翻了个身,将人压在身下,“我还没问你呢!” “什么?”这下轮到陆昭西被问懵了,只觉得自己腰上的那双手烫的厉害。 “你说呢?doctor.lu~” “说了,不准你这样叫我~,”陆昭西勾着心上人的脖子,将人拉下来,衔住这人的嘴,“你一进来就看见我了,还装着看不见!” 周亦安不说话,只是抽出手拍了拍陆昭西的肩膀,摩挲着陆昭西的脖子,趴在这人的胸口上闷笑出声。 “笑什么?你不准笑!”陆昭西想起晚上他装着看不见自己样子就生气,还害的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丑,太丢人了,伸手托起周亦安的下巴,看着这人的眼睛,停车场灯光昏暗,可也能看见这人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有一丝戏谑,“你笑话我呐?” “陆昭西,我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不珍惜呀!”周亦安缓缓摇头,慢慢坐起来。 “选什么?”陆昭西伸手捉住周亦安的衣领,瞪大了眼睛看着弯着嘴角还在笑的人,“你又要像六年前那样,装糊涂,想将我推给别人?” “哼哼~,我有什么好?我自己都不知道。”周亦安还在笑,只是这回变成了苦笑,“不能结婚,不能有孩子,不能正大光明的公之于众!” “切线!”陆昭西急的家乡话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病?六年前就告诉过你答案了,你现在到底想干嘛?” “想你想清楚,确定好。”周亦安抬起右手,用食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嘴唇,又轻轻抚上陆昭西的脸颊,“六年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有下一次。这一次要你决定好,我很贪心,我的爱也很贪心,我要你的一辈子!” 可惜,这里没有月亮,陆昭西在心里叹息,猛地坐起来,双手捧住周亦安的脸,猛地亲上去,等到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了,才用额头抵住周亦安的额头,有些气息不稳的埋怨,“在这里?你在这里和我许终身?你可真行!” “好,走,换个地方,”周亦安也有些气息不稳,但还是安抚着陆昭西,给他套好外套,伸手去开车门,“听说你最近到处找我。” “什么?”陆昭西一头问号,只是由着周亦安牵着自己下车。 这回,周亦安成了真正的绅士,牵着陆昭西的手,带着他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伸手护住陆昭西的头,看他坐在副驾驶上,弯腰绑好安全带,抬头又轻轻吻了吻陆昭西的额头,温柔的关好车门,自己坐上驾驶座,准备好了一切,扭头朝陆昭西笑了一下,平稳起步。 走到半路,陆昭西就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还没开口,眼泪先一步掉了下来。 “你,你,什么时候?”陆昭西自己去抽了一张纸巾将眼泪抹掉,扭头看着周亦安,只看他也扭头朝自己笑了一下,才专心去开车。 一路无话,陆昭西不再去影响周亦安开车,他只是不时去瞄一眼专心开车的人,琢磨着周亦安今天晚上说的话。 结婚?婚姻能保障感情永远不变,那他绑着周亦安也要结婚,可惜那张纸没办法拴住一个人的真心。 孩子?自己就是从孩子过来的,养孩子是怎么回事,谁不知道一样! 光明正大?只要堂堂正正的就是最好的光明正大。 总之,这些都不是问题! 一辈子,陆昭西只嫌一辈子太短,要是可以,生生世世都要和周亦安绑在一起! 到了地方,等周亦安停好车,陆昭西先一步握住周亦安的手,“你别动!” 说着话,先一步跳下车,去帮周亦安打开车门,解开安全带,低头轻轻亲了亲那双含笑的眼睛,这才拉着周亦安的手慢慢下车,抬头看了一眼,满天星光,心里感慨,要是这时候再说许诺的话就好了。 看着牵着自己的这手,周亦安笑着反手与他十指紧扣,也不急着上楼,只围着这老楼转了一圈,再回到原点,点了点陆昭西的额头,“二傻子,你看这里有信箱吗?” “哈哈~,我是二傻,你就是大傻喽!这样也不错!”陆昭西听他这么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有些赞同,只紧了紧牵着的手,迫不及待拉着人上楼。 电梯里,陆昭西向周亦安伸出右手,手掌向上,轻轻抬了抬。周亦安有些疑惑,又想起前两天看过的短视频,皱着眉头将下巴搭在那只手上。 这一下,引得陆昭西哈哈大笑起来,“你可真傻,我是问你要钥匙,哈哈哈~!” “你也不太聪明呀~,”周亦安反应上来,伸手拍在那还伸在半空的手掌上,“密码锁啊,陆昭西!” “密码?” “你的生日!” (全文完) 【洄溯番外】醒复醉 if线,从山上开车回来后的另一种可能 ----------------- 周亦安到酒吧的时候,就看见染着一头粉银色头发穿着黑衬衫黑西裤的人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喝酒,也不知道喝了多久。 晚上九点,周亦安还在法院伏案看文件,明天还有好几个案子需要调解,手机震动,是陆昭西的电话号码,本来想直接忽视,想了想,还是接起来听听看,那天从山里回来,约好了做朋友,既然是朋友,那该帮忙还是要帮忙的。 陆昭西单手支颐,醉眼朦胧的看向皱着眉头的周亦安,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喝了几杯了,刚刚趴在桌上想休息一下就被酒保要求给朋友打电话,他直接将电话给了酒保,让他给通讯录里唯一的联系人打电话。 果然,周亦安来了,他知道,这是因为是酒保打的电话,要是自己打这个电话,周亦安一定是不肯管他的,何况那天在山上,他还试图强迫周亦安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来了?” “嗯!走吧!”周亦安皱着眉头,不知道陆昭西想干嘛!“我送你回家!” “呵呵~,不回家,没有家!”陆昭西摇头,拒绝的痛快,“我没醉,还要再喝一会儿!” “没醉?好,那你慢慢喝,我先走了!”周亦安扭头想走,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如小时候,这么没有分寸。 “嗯,慢走,不送,waiter,再来两杯威士忌,不加冰!”陆昭西扭头,笑着朝面前的酒保招手,“不,要一瓶!” 周亦安回头,看他冲着酒保笑的灿烂,又见他因为酒精满脸粉红,就连衬衫的纽扣都解开了两颗,黑色的布料衬得那一片皮肤粉白粉白的,皱着眉头走过去,先对酒保说,“酒不要了。” 看酒保有些皱眉,周亦安知道是自己挡了别人的生意,只好严肃起来,“刚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看那酒保点头,才指着陆昭西继续说,“如果你不给我打电话,他喝成什么样子都与我无关,可是,我来了,按照现行的民法通则,他出了事儿,我要负连带责任!” “王八蛋!”陆昭西听见周亦安阻止自己继续点酒,心里一阵高兴,又听见他说什么民法通则,什么连带责任,委屈又痛苦,憋了几天的脏话脱口而出,“周亦安,你个王八蛋!你混蛋!你始乱终弃!你不负责任!” 周亦安也不管陆昭西嘴里还在叫骂,又问酒保,“他结账了吗?” 看见酒保点头,他弯腰,单手将陆昭西扛在肩上就走,也不管陆昭西是不是还在挣扎。 “你个王八蛋,你放我下来!你不让我管你,你凭什么管我?”陆昭西手脚并舞,挣扎的越发厉害,他也不管旁边人怎么看自己。 “别动!”周亦安扛着人,回手猛打了两下陆昭西的屁股,“再乱动,把你扔进护城河里!” “你个王八蛋!这儿哪有护城河?”疼的眼泪都流下来了,陆昭西不再挣扎,只是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抱怨,“咱们有什么关系?你这样管我!你管我喝不喝酒?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是陌生人,给我打电话,我也会来帮忙。”周亦安知道这人没喝醉,就像陆昭西逼着自己和他在一起的那晚一样,不过这次是真的喝了酒而已。 “陌生人?”陆昭西更加沮丧,又放声大笑,“哈哈~,我现在还不如陌生人了!我当然知道你‘侠义心肠’,要不然怎么第一次见面就收留我去你家!” 周亦安不再答话,只是扛着人往停车场走,打开车门,将人塞进去,自己坐在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 陆昭西不说话也不动,就坐在副驾驶上,目视前方。 “你别害我扣分!”周亦安发动车子,下定决心将人送到小别墅,自己就回家,千万不能心软,一心软,这苦肉计不知道要上演几次。 猛地,陆昭西偏头看了周亦安一眼,伸手就去开车门。周亦安比他更快,先锁车门,然后扯住陆昭西的胳膊,回身将安全带拉过来,一点儿也不温柔的将人绑在副驾驶上,“说了,我既然来了,不管你,我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呵呵,那我给你写个证明好了,我没喝醉!” “嗯,确实没醉!”周亦安启动车子,缓缓开出停车场,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还不如小时候!” “小时候怎么了?”陆昭西越想越不服气,“你停在路边,我不用你送,你是谁呀?你到底是谁?咱们有什么关系,到底什么关系?我怎么敢麻烦你!” “朋友。”周亦安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什么朋友!我还不知道你,你说做朋友,不就是要稳住我,然后渐行渐远,最后互不认识嘛!”不知不觉间,憋了几天的眼泪此刻流了下来,“你一向都是这样!朋友!” 周亦安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着陆昭西这一头银粉色的头发,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要干嘛,还好这里离陆昭西的小别墅不是很远。 将车停在别墅门口,打开车锁,示意陆昭西可以回家了。 副驾驶上的人越想越气,不解安全带也不下车,只鼓着腮帮坐在原地不动。 忽的,陆昭西感觉到伸过来一只手,将他的安全带解开,越过他,直接推开副驾驶的车门,然后身边的人什么也不说,只是回过头目视前方,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好好好!”陆昭西咬着牙,发着狠,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周亦安,从今往后,你……,算了算了,我不和你多说了,你以为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你们在哪?今天我请客,到我家来接我!随便喝!” 周亦安听着陆昭西也不知道给谁发语音,抢过手机,直接撤回信息,顺便看了一眼,是一个叫‘狐朋狗友’的微信群,皱起眉头。 顺手将陆昭西的手机装进西服口袋,打开车门,下车,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拉住陆昭西的胳膊将人扯下车,随手关好车门,锁车,拉着人走到别墅门口。 脚步摇摇晃晃,陆昭西现在觉得刚才喝的酒上了头,被周亦安扯着倒有些昏昏沉沉脚步不稳了! “密码!” “什么密码!我不回家,我要去喝酒!你凭什么管我,一个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我找你,你也是敷衍两句就挂电话,什么朋友?狗屁朋友!我才不要做你朋友!”陆昭西抽回手,扭头就走。 “发什么酒疯!”这下周亦安真的生气了,两步追上陆昭西,扯着胳膊就将人往家拉。 “说了,我没喝醉!清醒得很!你既不爱我,又不喜欢我,还不原谅我!”陆昭西被扯得摇摇晃晃,心里委屈,明明留了音讯,每月也寄明信片,怎么就都错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我不和你做朋友,我不要做躺在通讯录里可有可无的狗屁朋友!” 手被周亦安拉着,硬是用指纹开了锁,这下陆昭西更不干了,直接挣扎起来,“你还是法官呐!这是私闯民宅!你不是一直说要以身作则……”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脚下一空,忽的被人打横抱在怀里,惊讶之余又觉得浑身没劲儿,连抱住周亦安的脖子都做不到,只好仰着脖子手自然垂落下来,由着周亦安抱着他上楼梯,进屋。 不知不觉陆昭西就被扔在沙发上,这才回神,又去看周亦安,只看见他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倒没有要走的意思,转身去了厨房。一时之间倒是放了心,看样子周亦安还有些良心,不会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不多时,周亦安拎着几罐啤酒出来,蹲在茶几上,打开一瓶自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又开一瓶在陆昭西面前晃了几下,放在茶几上,自己又开了一瓶拿在手里,“你不是要喝酒吗!我陪你!” “我以为那天咱们把话都说开了,你现在又是干吗?”周亦安喝了一口啤酒,看着还躺在沙发上的人,这一个月,他不是不想和陆昭西联系,只是有些没理顺自己的感情,加上工作确实很多。 “我不干嘛!我干嘛了?电话又不是我打的。”陆昭西还在嘴硬,“我就是去酒吧喝了个酒,我怎么惹你了?” “你不干吗?头发染成这个颜色?你多大了?”周亦安嗤笑出声,六年前还知道‘装醉’,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自己的头发,我喜欢,我愿意!”陆昭西猛地坐起来,拿起茶几上的啤酒也灌了下去,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火,这火怎么都浇不灭,喝完这瓶,又去拿另外一瓶,打开瓶盖就要继续灌,却被周亦安一把抢过去,他勾了勾嘴角,又去拿桌上另外的酒。 “好,你愿意,我管不着!”说着话,周亦安站起来,抬腿就想离开,胳膊却被人一把攥住,狠心想甩开,可又不放心,只好站在原地。 “亦安哥哥,咱们能不能,能不能回去,就像原来一样,就像我们那天在酒吧,初遇的那天一样,我,”陆昭西哽咽着说出接下来的话,“就当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认识,我还是那个粉色头发的什么也不懂的,傻乎乎去找钱包的……” 话说了一半,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陆昭西后悔,可这世上没有时光穿梭机,二十二岁的陆昭西和二十四岁的周亦安再也回不来了! 周亦安叹了一口气,回身坐在陆昭西身边,伸手将陆昭西的衣服脱掉,抱着人进了淋浴间,打开花洒,顺手打开浴缸的龙头,帮陆昭西洗澡。像以前一样,任何重大的决定,他都希望两个人能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决定。 一时冲动,不能决定余生,同样,感情也是。 陆昭西呆愣愣的被人剥了衣服,抱进淋浴间,他不明白周亦安为什么要这么做?朋友,朋友可以做到这一点嘛?只好苦笑着开口,“你现在是干嘛?” 冷眼瞧着,怀里的人脸上的表情一会红一会白,周亦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只是不想听醉话,还是想再去确定些什么?只好默不作声,找了个小板凳,将陆昭西按着坐好,他蹲在一边,只举着花洒喷向陆昭西的头发。 银粉色的头发淋了水,倒像是初见那一晚,软塌塌的贴在额头上。 “咳,咳~”陆昭西被猛地喷来的水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一边推着周亦安,一边嘴上高声呼喝,“王八蛋,你要干什么?谁让你这么做的?你要谋财害命嘛?” 见周亦安不回话,还回身去拿洗头水,真的要给自己洗澡,陆昭西再也忍耐不住,突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抓住周亦安的领带,一把推到墙上,扯开周亦安的衬衫,扣子弹射出去,飞的不见踪影。 “你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勾着我,既不答应我,也不离开,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勾着老子!”陆昭西嘴上不停的说话,手上也不停,不多时,周亦安身上的衣服裤子也都不见了,只剩下领带歪歪斜斜的挂在脖子上,“好好,好!今天不谈感情,什么也不谈!” “哼哼~”周亦安闷笑出声。 “笑什么?不准笑!”陆昭西揪着周亦安的领带,他现在不能听见这种笑声,太像嘲笑。 竟不管不顾的捏着周亦安的下巴咬上去,见周亦安还想躲开,回身捡起花洒也朝周亦安头上淋去! “说了,没喝醉,没喝醉!醒什么酒!你也清醒清醒,看清你自己的心,老躲着有用嘛?有意思嘛?”陆昭西胡乱揉着周亦安的头发,“你看着我难受,你心里就舒服?离开我你就能过的好?” 说完话,又将花洒扔在一边,双手把住周亦安的脸,就这么直挺挺的亲上去,磕的鼻子疼也不在乎,“这么不在乎,你tm等老子六年?生死不知的,就这么等六年?到底咱俩谁更傻?” “陆昭西,六年不见,你确实不一样了!”周亦安更想笑了,这弟弟早就长大了,这样看来好像是自己傻一点儿,居然没什么变化,还一直等在原地,“我,我好像是挺傻的!” “不,不,你不傻,是我傻,是我笨,我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是我……”陆昭西后悔了,后悔刚才说错了话,可周亦安这样不远不近的,心里难受,太难受了,这难受无处发泄,只好变成了恶语,流着泪用自己的唇去贴周亦安那冷冰冰的嘴角,“亦安哥哥,我错了,真的错了。” “我那天告诉过你,我有女朋友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周亦安靠着墙,有些站不住了,他不想看见陆昭西的眼泪,好奇怪,明明脸上还有水滴,可他就是能分清哪一滴是水,哪一颗是眼泪,“是因为不服气吗?” “不是!”陆昭西回答的很坚定,“除了我以外,你不可能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你哪里来的自信?”周亦安皱着眉头,“你走了六年,见过了更多的风景,也见过不少人,咱们之间相处加起来只有十个月,为什么你……” 陆昭西不等他话说完,伸手捂住了这张嘴,“我就是非你不可,无论去做什么都是因为你,误会也好,还是别的什么,都是因为你!” “那你自己呢?”周亦安捉住那只捂住自己嘴的手,拉开,直视着陆昭西的眼睛,淋浴间里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陆昭西全身,周亦安觉得现在的陆昭西温暖的不像话。 “我?”陆昭西有些不明白周亦安的意思,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对,你自己,你有考虑过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吗?”爱情真的可以迷惑人到这种地步吗?能让人完全忘了自己,忘了自己原本的生活,周亦安看陆昭西满眼不解,忍不住又开口说,“遇到我以前,你喜欢什么?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去留学真的是你自己愿意去做的事儿吗?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 “我没有委屈我自己,遇到你以前,我什么都是无所谓的,直到遇到你。”陆昭西突然明白了,周亦安在想什么,“遇到了你,我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去留学也不是受苦,只是在完成我自己的目标而已!” 不等周亦安再说话,陆昭西又贴了上去,唇贴着唇,胸膛贴着胸膛,感受着彼此的心跳,过了半响,陆昭西伸手将周亦安挂在脖子上的领带卸掉,趴在周亦安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轻说,“爱会流向不缺爱的人,我从小到大,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唯独没有爱!” “我从没告诉过你,我的父母虽然很爱我,但是他们之间的爱,连孩子也插不进去,”陆昭西轻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还有一句话,钱会流向不缺钱的人,我父母表现爱我的方式,就是将我的一切用钱安排好,我从来不用自己努力什么,直到遇到你!” “我努力的想留在你身边,努力的想让你喜欢我,后来越来越贪心,努力的想你爱我。”陆昭西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的头枕的更舒服一点儿,“可爱会让人自卑,和你相处的越久,我就发现自己的缺点越来越多,总怕你发现我的真面目,然后讨厌我,离开我,我不要!我甚至一定要你爱我,你爱我只可以比我爱你少一点点!” 陆昭西站直身体盯着周亦安的眼睛,他要确保周亦安可以看见他的表情,又压低拇指和食指,放在周亦安眼前,“只能少这么一点点,我就是这么贪心,就是想要得到你的爱。” “那你真的能分清吗?这是爱,还是一种执着?”周亦安之前有想过,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吸引这个小少爷,什么都有的人为什么会爱上自己,“你在执着什么?是执着于自己的感情,还是执着的认为我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换句话说,你真的了解我吗?” “哼哼~”这次换陆昭西轻笑出声,他心里更加确定了一件事,“你为什么这样没有自信,我现在真正确定了一件事,你真的爱我,只有爱才会让人如此自卑,这样怀疑自己!” “我不需要了解你,只要你爱我,自然就会变成我眼中的你!”陆昭西紧紧将周亦安拥入怀中,“我爱你,也不需要你来了解我,我也自然会变成你心里的我!” 爱情就是这么神奇,只要找对了人,自然而然的就会让人更加优秀,更加契合,哪有什么理由!也不需要借口! ----------------- 小后记 这篇《洄溯》,真是激情开文,灵感来源是《昭昭亦安》的那篇番外《游戏》,就是想看陆昭西苦苦哀求的样子。 只是,我好像有些心太软了,并没有像当初想的那样让陆昭西反复去‘苦苦哀求’,也可能是因为周亦安心太软了,他不允许我过于为难陆昭西,那也就只好这样啦~ 至此,周亦安和陆昭西的三种不同的人生轨迹,相遇相知相爱,已经全部完结。 无论何时,缘分都会让相爱相伴的人相遇,相遇即有缘。 祝大家生活愉快,感情生活甜甜蜜蜜,家庭生活幸福美满。 ----------------- 周亦安陆昭西携手,下台三鞠躬!!! 第1章 《望月第1章 “死莲花,臭莲花!” “什么小舟从此逝……” “好!让你来时是来时!从今天开始,少爷我一天杀你一只鸡!两天拔一颗萝卜!都拔光杀净了,明天就宰了狐狸精!” 笛飞声蹲在一边,捂着狐狸精的耳朵,皱着眉头看着方多病发疯,这人已经对着莲花楼骂了一个时辰了,狐狸精刚开始听见自己的名字还会凑到方多病脚边,后来听见要宰自己,现在也乖乖蹲在笛飞声脚边,任他捂住耳朵。 “阿飞!”方多病一个眼刀过去,这个人居然一点儿也不生气。 “干嘛!”笛飞声吼回去,他还有气儿没地儿撒呐,白白浪费自己找来的忘川花。 “你说……”方多病此时软了口气,倒是有些犹豫了,要是能解毒,李莲花为什么要躲起来? “什么?”笛飞声愣了一下,站起身形,没想到方多病会好好说话,还以为要吵一架。 “李莲花他,他还活着嘛?”方多病抬手擦了擦眼角,他们已经找了大半年了,莲花楼里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萝卜,那块田早就干旱了,那些鸡也不知所踪很久了,如今只剩这狐狸精。 可能是感受到了方多病的目光,狐狸精‘歘’的一下躲在笛飞声身后。 笛飞声回身,将狐狸精夹在腋下,架着‘日促’转身就走,只留下两个字,“活着。” “你走就走嘛!带着狐狸精干嘛?”方多病冲着笛飞声的背影嘟囔,他不过顺嘴一说,怎么可能真的宰了狐狸精,垂头丧气地走进莲花楼,看着熟悉的桌椅家具,心中难受,只好抱着李莲花的枕头上了二楼。 这枕头上李莲花的气味也渐渐散去,方多病抱着这枕头,坐在二楼的小榻上,直到繁星满天,月亮挂上了树梢。 “李莲花,莲花,小花,”看着这月亮,方多病就这样抱着怀里的枕头,向后躺在了榻上,嘴里轻声呢喃,“你到底在哪里……” “神仙打架,咱们遭殃嘛?什么天下第一,这些武林中人,一天只知道好勇斗狠,你看看把我们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哎,他们比武,遭殃的不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嘛!” 李相夷晃晃悠悠的一路走一路听,这眼前的残破景象难道都是自己造成的嘛?昨晚和笛飞声的那一场大战,两败俱伤。 四顾门的兄弟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说好的一起攻上金鸳盟,他们到哪里去了? 难道四顾门也全军覆没了?不对,不对,四顾门不能有事,师兄的尸身还未找到,他不能倒下,要赶紧回到四顾门。 可现在气海空空,昨晚已经使不上力了,中毒了?!可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又是怎么中的毒? 云彼丘,昨日只喝了彼丘送来的那一碗茶?难道是彼丘害我?彼丘为何要害我? 李相夷眉头越皱越紧,不由得伸手捂住丹田,这里竟然一丝内力也无了,手中也空空如也,少师昨日也丢了,只吻颈还在腰间。 这回四顾门的路怎么这样长?这镇上的人怎么这样吵闹? “什么?你要解散四顾门?” 李相夷恍恍惚惚走了半日,站在四顾门门外,只听见阿娩的声音传入耳中,赶紧收回将要迈进四顾门的那只脚,只皱着眉头躲在门后。 “你不是也不喜欢这里吗?” 肖紫衿的声音传入耳中,原来阿娩不喜欢这里,李相夷皱起了眉头,明明四顾门是大家一起建立的,是他们这些年的心血,怎么好像阿娩和紫衿都不喜欢这里吗? ‘信’,阿娩什么时候给我写的信? 李相夷后退一步,将自己露出的半幅衣襟牢牢藏起,那封信…… 东海那么远又那么近,既然如此,不如回东海去,去找笛飞声,找到师兄遗体,哪怕葬身东海也死而无憾。 晃晃悠悠走在这海滩上,茫茫东海,笛飞声到底在哪里,师兄又被藏到了哪里?这海怎么这样平静,沙滩怎么这样长! 那封信,简直万念俱灰,原来阿娩是这样想的,原来竟错到如此地步,原来师兄也是我害死的,原来这一切都是我害的。 原来都是因为我嘛!可我为什么会这样累,好累,好困…… 眼前一黑,原来摔在海滩上也会疼吗?不等呼痛,已经全无知觉。 再睁眼,无了和尚出现在眼前,原来被他捡到,李相夷低垂着眼眸,轻声道谢,“老和尚,多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李施主谢错了人,老衲不敢居功。”无了双手合十,回了一礼,随手指向趴在桌上的少年,“是这位小施主送李掌门到了老衲这里。” “他?”李相夷躺在床上,浑身无力,竟是不能起身,只能转头看向趴在桌上的人,出声询问,“他是何人?” “老衲也不知,”无了摇了摇头,半眯着眼睛思索了一番,这才将原委告知李相夷,“这小施主只说自己姓方,昨天半夜背着李门主上了山,叩开寺门,昨天照顾了你一夜,现在想是劳累过度。” “姓方?”李相夷在心中思索,这位姓方的朋友,他倒是从未见过,“和尚,我……” “李门主不可多言,如今还需保住气海那一丝真气,明日开始,老衲会为你施展梵术,金针刺穴。”无了拦住李相夷想要出口的话语,如今并不是询问叙旧的好时机,“一切以身体为重啊!李门主。” 李相夷将原本想要问的话咽了下去,转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人,眼带恳切地看向无了大师,无声的询问这人怎么这样趴在这里? “这位小施主,昨夜本应去客房休息的,只是他执意不肯,一定要守在你身边。”无了摇了摇头,眉头微皱,心中默念这不知是什么缘分,可此事不能宣之于口,只好单手竖于胸前,口中念了一句佛。 “大师可否去看看他,咱们说了这半天话,这人怎么还不醒?”李相夷皱起眉头,这个少年看身形也是练武之人,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这半天也不见反应。 “李施主!”无了紧皱眉头,摇头劝道,“你如今怎么还有精神去关心别人,你这一身的伤,还中了剧毒,不如老衲写信通知四顾门,天下英雄一起想办法,一定能完全治好施主。” “不可!”李相夷暴喝一声,这一声震的胸口剧痛,好悬喷出一口血来,只咳嗽不止,如今哪里还有四顾门?哪还有什么过命的生死兄弟?! 这一声倒是将无了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李门主的门人故旧都在四顾门中,为何他不愿将自己还未身死的消息告知。 无了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正在愣怔,只耳边传来一句,“你别激动!” 等再回神,趴在桌上的少年不知何时坐在了床边,正伸手替李相夷抚着胸口,顺着气,嘴里还在一直安慰,“你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你不想见他们就不见,总之,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替你完成。” 李相夷一惊,伸手抓住这少年的手腕,这人到底是谁?! 第2章 方多病看着李相夷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突然反应上来,他现在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举动,正想收回手,没想到李相夷只是梗着脖子瞪了自己一眼,然后脖子一歪,又这样晕了过去。 “李相夷!” 方多病大惊失色,可手腕还被人抓着,竟然一时挣脱不开,一边去轻拍李相夷的脸,一边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方施主,莫急。”无了口中安慰方多病,顺手抓住李相夷的手腕,须臾过后方才将李相夷的胳膊轻轻放回榻上,“无事,血不归经,一炷香之后便可清醒。” 方多病听闻此言,手势已起,拇指点于李相夷脖颈处,用扬州慢助他气血归经。 无了看着眼前这个方少侠的运功手势,心中好奇,又盯着榻上的李门主看了几眼,等着眼前人收功,方才开口询问,“方少侠,这功法老衲看着倒是眼熟的紧,不知少侠这门武功可有名号。” “苏州快,”方多病勾起唇角,心想这武功不仅名号他早就帮我想好了,就连这套功法的出处他也早就帮我想好了,“我这功夫叫做苏州快。” “苏州快?” 不等无了开口,榻上的李相夷倒是先一步将话问出了口,这入体的内力分明就是扬州慢,哪里是什么苏州快?! “你醒啦?”方多病喜笑颜开,若说之前的李相夷,碧茶之毒无人能解,如今他来了,大不了这几年拼了命去练功,有他的助力,即使没有忘川花,老狐狸也能安然无恙。 “苏州快?你这功法叫做苏州快么?”李相夷只追着这功法发问,他都能说话了,当然是醒了,这方少侠看着可不太机灵。 “嗯,这功法的名字就叫做‘苏州快’。”方多病脸不红心不跳的再次将这名字说出口,心说趁着这老狐狸还不是老狐狸时,将这唬人的法子也用到他身上。 “何人所传?”李相夷发现这少侠的手腕还在自己手中,现在倒是不急着松手了,这分明就是扬州慢,何来苏州快一说。 “我朋友将这心法画给我的。”方多病心中轻笑,心说,你快问,快问,我等着呢。 “你朋友又是从何处所得?” 来了,果然李相夷不是李莲花,方多病勾起了唇角,继而一本正经的说,“据我朋友所说,他不知是哪一年在哪一个山崖的哪一个山洞中,救了一个老婆婆,是磕了三个头还是九个头,这个婆婆就将这心法传于他啦。” “你!”李相夷心中火起,恨不得现在就坐起身来,将这人推出门去,可现下伤势太重,只好赌气一般将手里握着的手腕丢开,压着脾气,再次开口询问,“你这朋友姓甚名谁?何门何派?” “那个,我朋友姓李。”方多病收回手腕,轻轻揉了揉,勾起了唇角,“倒是无门无派。” “李什么?”李相夷一听姓李,立刻又梗着脖子,抬头只盯着坐在床沿上的人,心中思量,姓李,无门无派,怎么这天下还有和自己一样姓李的人会这扬州慢?自己怎么不知晓这件事,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那个,李那个,我朋友就叫李那个。”方多病已经要笑出声了,让你老狐狸以后骗我,还几次三番的丢下我,现在就趁着你不能起身不能还手的时候,好好逗逗你。 “你朋友是番邦人氏?”李相夷一脸狐疑,外族人也有叫什么‘哥’的,这个他倒是知晓。 方多病略一停顿,随即摇头,“不是。” “那是哪两个字?”李相夷眉头皱的更深。 方多病随手指了面前的物件说,“这个是这个,”又指了指远处的物件,“那个就是那个的那个。” “你!你当我是傻子,怎么会有人叫这名字?”李相夷只觉得头又开始晕了,都是被这个人气的。 “这名字有什么不好?”方多病面带笑容的反问,反正老狐狸的名字多了,他还有个兄长叫李莲蓬呐,搞不好还有个妹妹叫莲子也不一定。 “你,你出去!”李相夷闭上眼睛,在不言语,这人要不是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将自己带到这里,现在就让无了把他赶下山去。 方多病只不言语,只嘴角含笑的看着床上的人,忽的一愣,提起师门,他倒是记起来漆木山漆老前辈,现在不知单孤刀有没有去云隐山,站起身形就要出门,只一瞬间,忽觉头昏眼花,一时不慎,轰然倒地。 “这……” 李相夷一个‘这’字出口,无了已经上前去为这突然晕倒的人把脉。 刚才无了还在看热闹,心想李门主别看是武林第一可还是孩子心性,居然还会和人有来有往的打起了言语上的官司,吵输了还会生气。 可这样看来,这个方少侠心气更高,吵赢了居然还会晕倒。 这两个人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扶起地上的人,也管不了这人身上的灰尘了,只将人扶着半卧在李门主脚下。 “血不归经,一会儿就好了。” 听见这个诊断,李相夷开始怀疑起了这无了和尚的医术,刚才自己晕倒时昏昏沉沉,也听见了他和这方少侠说自己是‘血不归经’,现在又是‘血不归经’。 咬着牙,也不管这脚下躺着的人了。 既然都是‘血不归经’,想来过一会儿就好了,他先闭目养神,好好休息,等无了明日给他施针,他要快些好起来,才能去找师兄的尸首,早日为师兄报仇。 这屋中佛香袅袅,无了讲经去了,只留李相夷躺在这张榻上,还有卧在榻尾的方多病。 李相夷不得动弹,浑身上下也就脖子和胳膊手还能稍微活动活动,躺着实在无趣,一闭上眼睛就是师兄的尸体,和那一场大战,听着卧在榻尾这人的均匀地呼吸声,心中疑问更盛。 想着只要这人醒来,一定再问清楚,如今只知这人姓方,虽说他说自身这功法叫做苏州快,可李相夷心中肯定,这苏州快一定就是扬州慢。 这扬州慢是他自创心法,只是不知这姓方的少侠到底是从何处习得,难道真有这样一个婆婆不成? 心中忧虑,只梗着脖子去看脚下的人,只这一抬头,耳边响起一声“咿”,伴着这声‘咿’,脚下的人刚抬起上身猛然又躺了回去,似是又晕了过去,正巧压在他现在这条半残的腿上。 李相夷好恨,要是现在腿脚能动,一定要一脚将这人踢下榻去。 第3章 头好疼,怎么会这样疼? 方多病抱着脑袋坐起来,一偏头,李相夷怒视着自己的那张脸就这样闯入了眼中。 “我怎么了?”方多病揉着自己的头,想起刚才是想出门去的,他要去云隐山给漆前辈报信儿,可这念头刚起怎么就摔倒了。 “血不归经。”李相夷没好气的吐出这几个字,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晕还是装晕。 “嗯?”方多病一头雾水,脑袋倒是越发疼了,“我刚是不是醒过一次。” “‘咿’什么?”李相夷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方少侠,能不能挪挪屁股,不觉得硌得慌吗?” “嗯?哦。”方多病被人这样一提醒,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坐在李相夷腿上,“腿疼吗?” 李相夷不说话,只是瞪着还坐在自己腿上的人,心说这不是废话吗?要是没有知觉,怎么会知道被你压着? “疼就好。”方多病嬉笑着起身,知道疼就好,说明经脉没断,“对了,你说‘咿’什么?” “你!”李相夷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难以言喻,心说现在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只好提起前话,“你刚醒来,说了一个‘咿’字又晕了过去,‘咿’什么?” 方多病坐在床边,心中思索,刚才他是要说云隐山,只是话只说了半句,就晕了过去,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玄机不成。 心下犹疑,可李相夷伤到如此地步,即使告诉他知道云隐山的事,除了让他着急并无益处,只好学着李莲花的样子将这话混过去,“什么‘咿’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李相夷听到这话,这回毫不掩饰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说现在也就是自己动不了,等他伤好了第一件事儿就是将这人绑起来,先揍一顿再说。 耐着性子,李相夷从不欠人人情,等他伤好了,这救命之恩报了之后,将他打一顿之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欠,“可有什么为难之事……” “切~,本少爷我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还是先好好养病吧!”方多病瞟了一眼李相夷的神色,心想本少爷我最为难的事儿就是你天天乱跑,让我找不到人,如今你好好躺在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为难的事儿。 李相夷心说这少侠所说不错,眼前自己连动也动不了,还有什么能力去管别人,,又想起不知这人姓名,要是知道这人姓名倒是这人的来历他也能猜到一二,只好哂笑着开口,“方少侠不知家在何处?如何称呼?” “本少爷家在莲花乡莲花镇莲花村,”说到此处,方多病转了转眼珠,勾起唇角去看李相夷的脸,“今年二十一岁,没有大名,你就叫我小宝哥哥吧!” “你!你滚出去!” “哈哈哈~,躺着还这么大的气性,气大伤身呀,相夷老弟。”说完这句话,方多病从床沿上跳起来,一蹦一跳的跑出门去,他要去找无了,看看能不能将云隐山的事情告诉给大和尚,让他去救漆前辈的性命要紧。 自那日方多病昏迷倒地以后,日子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三日。 这三日,方多病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不能吐露任何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甚至想要去救人,心中想想没有关系,不能说也不能写,只要开口就会晕倒,提笔想要写云隐山几个字,刚写一个‘二’,立马晕倒。 这可愁坏了无了和尚,李门主还在床上躺着,这个方施主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病患,这几日也动不动的晕倒,甚至有时还比比划划的,好像嗓子也出了什么问题。 可他仔细把脉,这方施主确实什么毛病都没有,有时无了大师都会开始自我怀疑,难道自己的医术退步了许多嘛? 看来这次等李门主度过险境,他也得下山游历,多见些疑难杂症,也可为贫苦百姓们医治舍药,积攒些功德,也盼着李施主能早日痊愈。 不能将危险告知旁人这件事令方小宝无比烦闷,这就意味他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好像这次真的是为了儿时的梦想来的,只是为了找到李相夷。 还有一件令他更郁闷的事情,这三日,李相夷除了吃药治病,竟是连一句话也不肯和他说。 有时候,方小宝都会在心里嘀咕,这李相夷真是小气,不就是和他开了几句玩笑,怎么这样经不起逗,要知道十年后的李莲花,逗起他方小宝来跟逗狐狸精也差不多…… 同时也在心里叹息,小剑神不愧是小剑神,竟然与李莲花没有什么相同之处,苦药说喝就喝,金针刺穴扎的都冒血了,也是一声不吭。 有时他在旁边看着,都想叫无了这老和尚轻一些,看着那些飚出来的血柱,他倒是有些相信李莲花的话了,这老和尚恐怕在医术方面也是蒙的。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这日寺中药材不足,无了想派人下山去采买,可他已经答应了李门主,这李相夷在这里的消息就不能走漏,只好去和方多病商议。 “少侠既然答应了,那就早去早回吧!”无了说完转身欲走,可这方少侠只跟在自己身边,并不离去,只好笑看着面前的人,“少侠可有什么别的事么?” “大师,买药材没有问题,可你得给我些银两才行啊。” 无了闻言,脚步一顿,这少侠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没钱的人啊,这一身纱衣,手工都不知要花费多少,怎么还来问自己这个出家人要钱。 方多病其实说完这句话耳根都红了,这些时日他都是在寺中混吃混喝,没有用钱的地方,挣钱这件事也就被他忽略不提了。 想起钱财,方多病想起了那日在莲花楼中发生的事情。 那日,他怀中抱着李莲花的枕头,沮丧间尔雅随意抛在床上,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已然置身东海,李相夷就躺在身边。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做梦,从小到大他都在做这个梦。 总想能回到东海大战那段时间,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他都要想办法拦住李相夷,不叫他再过这样的日子。 如今美梦成真,他倒是不敢相信了,谁敢相信,不过就是睡了一觉,日思夜想遍寻不着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 掐了好几回大腿,这才相信,这不是梦,身边人也确实是李相夷没错,只是来晚了一步,没能阻止东海一战。 虽说如此,方多病也十分庆幸,这人被自己捡到,可惜,身无分文,就连尔雅也不在身边,醒来之后除了一身衣服整整齐齐,别的值钱之物是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有,连腰间常戴的荷包也不知去了哪里。 第4章 无了眯了眯眼睛,又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这人那天就满口胡话,今天莫不是连老和尚也要诓骗,心说怪不得李门主不想和你说话,今日要不是有急事,老衲也不想与你说话。 “大师,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寺中是否有多余吃不完的果蔬,我可以拿去集市上卖掉……” 无了不等他把话说完,转头就走,卖寺里的菜,那不还是寺里的钱,和老衲直接给你钱有什么分别? 可李门主现在的伤急需用药,现采草药还要晾晒加工,实在是等不及了,只好走回房中取了一个荷包交给等在院中的方多病,顺手将写好药名的信纸也塞进他怀中,瞪了一眼一脸讪笑的人,转步又回了禅房,李施主还躺在那里。 方多病看着手中的荷包,有些尴尬,想他天机山庄的少庄主,除了和李莲花混吃混喝的日子,什么时候缺过钱,如今还要伸手问个和尚要钱。 长叹一声,可现在为了李相夷的身体,这脸皮嘛,舍也就舍了吧! 等方多病出门一趟再回来,李相夷今日的施针已经完成。 方多病将药材放在一边等着,双手抱胸,皱着眉头看着老和尚收拾桌子上的金针。 李相夷头顶还冒着白气,嘴角也一抽一抽的,方多病看着都觉得疼,这都多少天了,这老和尚手里怎么还是没有准头。 “方少侠,回来了?”无了将金针收好,看着一脸不耐烦的方多病,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药材,眼神示意他将剩下的钱还回来。 方多病“嘿嘿”笑了两声,摊了摊双手,摇了摇头,抬起下巴看着无了,表示一分不剩。 “哼!”无了冷哼一声,抬腿要走,突然想起桌上的药,只好回身拎起药,又将那套金针揣进怀里,转身就走,竟然都忘了和李相夷打声招呼。 李相夷闭着眼睛,抽了抽嘴角,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这小子和老和尚背着自己干了什么,还这样打着哑谜。 可他现在十分不想和这姓方的说话,从遇见的那天开始,这姓方的小子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还想占自己便宜。 看他那蹦蹦跳跳的样子,还敢让自己叫他哥哥,编造年龄也就算了,偏偏还只编了个二十一岁,只比自己大一岁! 要不是因为救命之恩,现在的自己又深受重伤,他早就拂袖而去,远离这个满嘴假话的人。 实在是不想睁眼,可这姓方的还在身边,李相夷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人要干嘛?还没等他开口,嘴里忽的被人塞了一物,本能想吐,只耳边传来一句。 “别吐!这糖金贵着呢,二十文才得十颗。”方多病瞄着老和尚已经走远了,这才从怀中掏出糖块出来,想他小少爷以前怎么需要这样偷偷摸摸,现在为了李相夷也要做些背着人的事儿了。 剥好了本想递给李相夷,可这人一直不肯睁眼看自己,好像是只顾着生气了,方多病越发觉得好笑,可能是李相夷没有听见自己离开的声音,憋不住开口想问,只是还闭着眼睛,趁着这人微微张口,方多病眼疾手快,将这糖块塞进他口中。 “你……”感受着口中的甜味,李相夷张开眼睛去看面前的人,只见这少年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不知他刚才做什么去了,只见这人现在满头的汗水,脸颊还泛着些微的红,“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方多病笑看着李相夷,等着这人问下去。 “没什么。”李相夷心中思忖,这人的来历好生奇怪,怎么自己的习惯他都知晓。 不仅年龄还有爱吃甜食的习惯,甚至这些时日他冷眼旁观,这人好像还很清楚自己的生活起居,每日里都要会将这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甚至自己身上的换洗衣物也是这人在准备,但凡衣服上染上一点儿灰尘,这少年都会清理的干干净净。 方多病见李相夷不再发问,只又闭上眼睛,脸颊还鼓鼓的,心知李相夷很喜欢这糖的口味,心中得意,蹦蹦跳跳的出了房门,绕到门后,提来一个食盒,放在桌上,四周探查了一番才将门和窗户紧紧关牢。 回身朝着那佛像拜了三拜,掏出一个布袋子来,将那佛像牢牢套住,口中念叨“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等做完这一切,方多病才走回桌边,看了一眼李相夷瞪着自己的眼睛,露齿而笑,将那食盒打开,将里面的吃食一一摆在桌上。 “你……”李相夷瞪大眼睛看着桌上的东西,一整只烧鸡,还有排骨,甚至还有一盘牛肉,一个‘你’字出口,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去瞄了一眼被少年牢牢套住的佛像。 刚才他还在好奇,这人做这一套动作是为了什么,原来都是为了他。 “我什么?快吃,快吃。”方多病将筷子塞进李相夷手中,之前他就怀疑过,李莲花的碧茶清不干净,就是因为前期没有调理好身体,住在佛寺里,每日青菜豆腐,吃的人浑身无力,别说病人了,就是正常人也受不住这样清淡的饮食。 这次老和尚要是不给他钱,也就这两日他都准备去周边的山林里打些野兔野鸡来给李相夷补身体。 “佛寺中……”李相夷喉结滚动,这佛寺里的每日饮食是过于清淡了,这些时日他满脑子都是仇恨和疑惑,倒是没想过荤腥,今日见了这些,倒是将肚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你也知道是佛寺,快吃,别浪费,尤其是这牛肉,补气养血最好。”方多病咽了一口口水,他天天跟着吃斋,也早就馋的要命了,只是李相夷是病人,在这佛寺中吃些荤腥,菩萨也不会怪罪,他却不能破戒。 见李相夷半天还是不动筷子,方多病却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一会无了该回来了,无了不能拿伤员怎么样,可是要是一怒之下将他赶走,他可是真无栖身之所了。 抄起筷子,方多病夹了一块牛肉,塞入李相夷口中,也不管刚才的那块糖有没有吃完,如今他只想让这人的身体早一点恢复,这样等无了帮李相夷重塑经脉之后,他才能将扬州慢一点一点的传入李相夷体中,帮他祛毒。 咸咸的牛肉染上了甜味,李相夷嚼着口中的肉,心中疑虑更盛,这少年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好,甚至不怕神佛惩罚? “方少侠,你到底是谁?你我二人之前可曾相识?” “从未见过,不曾相识。”方多病听着李相夷口齿不清的问题,看着他着急想要将肉吞下去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只笑着开口,“我就是虚长你一岁的朋友,你只叫我小宝哥就好。” 第5章 李相夷听见这话,再不开口说话,只一心去吃那盘牛肉,刚才出口询问,也是想着这些年他行走江湖,也许这人是他多年前救过的人,没想到这个人就不会好好说话,一心只想占便宜。 抬头看见这少年笑的像只偷到了豆油的老鼠,心中更加好奇,既然“从未见过,不曾相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所有的生活习惯。 他从不在人前吃糖,这个习惯连师兄都不知道,可这少年…… 方多病发现了李相夷探究的目光,心中越发觉得好笑,十年后被老狐狸占过的便宜,一定要在今朝补回来,怎么样他都要哄着李相夷叫一声哥哥才行。 “看什么?”李相夷一边吃着盘里的牛肉,一边看着身边的人,这人正在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只当他也想吃,伸手夹了一个鸡腿递给身边人。 方多病摇了摇头,虽然他现在也很馋,但是他要控制住自己,不能破戒,为了李相夷的身体,他不能在佛寺中吃荤腥。 “那你这样盯着我干什么?”李相夷不耐烦的将鸡腿又放回盘中,这少年买了这许多,他自己却一口不吃,也不知是为何如此。 “我在想你准备拿什么报答老和尚。” 李相夷一时失神,他拿什么报答老和尚?他现在活着都费劲儿。 “你不是好奇我早上干嘛去了嘛?”方多病接着说,钱这件事儿是绕不过去的,即使今天不说,早晚李相夷都会发现,等他自己当了门主令牌不如现在由方多病代劳的好。 想着,不等李相夷开口询问,方多病将老和尚让他买药的事如实相告,“你吃这顿荤腥,也要多亏了老和尚给的银两。” 那牛肉现在就卡在李相夷的喉间,倒是一时吞咽不得了。 “无事,无事,我就是不想瞒着你,咱们这样赖在佛寺中,早晚都要施舍些功德才是。”方多病托腮,嘴角含笑的看向李相夷,“我是身无分文,你……” 李相夷听他这样说,猛地回神,急忙放下手中筷子,浑身上下的摸索,竟是一件值钱之物都没有,摸了半晌只将那四顾门的门主令牌放在桌上,心中一阵犹豫。 这令牌,在武林中赫赫有名,‘赐生则生,赐死则死。’ 方多病瞟了一眼这令牌,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这主意不能告诉李相夷知道,他定然不允,“这破牌子有什么用?能换来银两嘛?” 看着李相夷低垂着眼眸不答话,方多病心下不忍,可是如今他们确实需要银两,要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次老和尚给了钱,那下次呢? 药材可以去采,荤腥可以去打些野兔野鸡,可是莲花楼怎么办?要让李相夷能走出来,活下去,不能让他像小花那般委屈…… “你把它拿去当了吧。”半晌李相夷说出了这句话,这人虽然嘴里没有实话,可是钱财目前确实是个大问题,在这佛寺中混吃混喝也有些时日了,老和尚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说什么,可他不能不懂事儿。 “我不去。”方多病依然嘴角含笑的看向李相夷,这可是烫手的山芋,李相夷这样聪明,可不是一两句话能搪塞过去的。 嘴里说着不去,方多病将这令牌拿在手里,抛来抛去好像一点儿也不把这令牌当回事儿,“谁知道你这东西能当多少?你要是觉得我贪了你的银子怎么办?” “少侠你是这样贪心的人嘛?”李相夷笑着反问,要是贪图钱财,他早就知晓自己身份,只要给四顾门报个信,不知能得到多少报酬,或是将自己的行踪告诉给金鸳盟的人,万两黄金的奖赏是跑不了的。 “哈哈,我不是,可是我说你这东西不值钱,你信嘛?”方多病将手中令牌放在桌上,伸出两根手指在令牌上随意点了点,一脸不屑。 “怎会?这可是……” “四顾门嘛!”方多病突地瞪起眼睛,想起四顾门那些人他就生气,现在的他按照年龄他还应该坐在轮椅上,那时的他什么都不懂,四顾门什么时候散的他不知道。 现在到了这里,他本想着李相夷失踪了,四顾门也应坚持个两三载才是,可今早出门才知道,这才月余,四顾门已经散了,“已经没有四顾门了。” “嗯。”李相夷答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他那天听见了那些话,已经知道四顾门没有了。 “你知道了?”方多病瞪大了眼睛,他以前只以为李莲花是在多年之后才知道四顾门的这些行为,真相却是如此吗?那当时小花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他该多难受。 李相夷又“嗯”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这令牌值多少都没有关系,你只把当票留好……” “你还想把它赎回来不成?”方多病瞳仁震动,一时不敢相信。 “嗯。”李相夷答应了一声,这令牌不能落入别人手中,‘赐生则生,赐死则死’,要是被有心人利用,那这武林又要不得安宁,“最好找个小当铺,少当些银两等我度过这个难关……” “知道了。”方多病在不多言,站起身形,拿起这令牌,转身推开门出去,回身将门关好,方才离开。 看着这少侠出了门,李相夷已经没了胃口,如今他的这副身体,莫说什么至高武学了,就是做一个凡夫恐怕都困难。 这段时日,要不是这姓方的少年时时在身边插科打诨,只那天在四顾门听见的事儿,还有回四顾门的一路上看见的景象都让他苦恼不已,更别提师兄的尸身还有死因了,师兄的仇还没报,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师父交代,师父,对了,师父! 自己失踪了这么久,师父师娘会不会担心?想起云隐山,李相夷头疼欲裂,如今他不能行动,如何能回云隐山报信…… 正在担心,耳边响起“吱呀”一声,抬头去看,“你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挑了挑眉,这件事儿哪用他亲自去办,只要交代一声,老和尚自然会办好。低头去看桌上的菜肴,这个李相夷,他走了之后,桌上的菜竟然一口没动嘛?真是不让他省心。 “方少侠,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少侠可否帮忙?”李相夷皱着眉头,如今这事儿只能拜托眼前之人了。 “嗯。”方多病又答应了一声,坐在桌旁,抬头去看说话犹犹豫豫的人,不知这人想到了什么? “云隐山。” 听到这三个字,方多病突地起身,睁大眼睛去看李相夷,心中暗道,这个白眼狼,终于想起了云隐山! 第6章 “云隐山。”方多病口中重复了这三个字,没晕,没晕,太好了,心中催促,快说,你快说。 “方少侠为何如此激动?”李相夷被方多病吓了一跳,抬头去看这个居高临下瞪着自己的人。 “你快说,云隐山怎么了?”方多病实在等不及,催促着李相夷将话说完,这样他就可以按照吩咐去云隐山救漆木山老前辈了。 “少侠你知道云隐山?”李相夷更加犹疑,皱着眉头只盯着方多病的脸瞧,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云隐山。 方多病快被他气死了,说话吞吞吐吐,还在怀疑自己,竟然不肯说出漆老前辈的姓名,这叫他怎么说?“快说,云隐山怎么了?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你,”李相夷一脸不解,皱起眉头,“你怎么比我还着急?难道你认识我师父师娘。” 方多病快被气死了,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这个人这个时候倒是不紧不慢起来,伸手拿起桌上的一盏凉茶灌入口中,腹内火气冲天。 “你与家师可有什么渊源?”李相夷想到这个方少侠的内功心法,他说是叫‘苏州快’的,要是和师父认识,倒也是云隐山一脉,那和自己的扬州慢有渊源也就情有可原了。 方多病又瞪了李相夷一眼,伸手去拿茶壶,也不用茶盏了,竟提起壶只往口中灌去,这心火马上就要点着头发了,这人就是不肯讲漆前辈的名字说出口,忽的眼睛一转,急切的开口,“你师父师娘姓甚名谁?” “家师乃是……”李相夷下意识的想要说出师父名字,可转念一想,这人难道不知道么,“你不知道在下的师承!” “你!”方多病气的真想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这个时候这人倒是谨慎起来了,“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磨叽什么!” “可是家师有什么危险?”李相夷此时已经满头是汗了,这方少侠怎么比自己还要激动,是他今天早上出去听闻了云隐山什么消息不成,“你今日听说什么了?” “没有!”方多病见他着急了,自己反倒平静下来,心想你就跟我在这儿废话吧,以手支颐撑在桌上,看着李相夷满头大汗的动弹不得,眉头也越蹙越紧,想着小花好像没有过这种表情,莲花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那家师漆木山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听他说出漆前辈的名字,方多病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冲出门去,边跑边说,“我会和大和尚去一趟云隐山,将你平安的消息告诉给漆前辈知道!” 等李相夷反应上来,方才还坐在自己旁边喝茶的人现在已经一溜烟的没了影,李相夷看着面前这一桌荤菜犯了难。 现在的他连收起这些吃食都做不到,一会儿要是有哪个僧人进来,看见这一桌的肉食,非得把自己连同这一桌的菜一起扔出寺去。 如坐针毡啊,李相夷坐在这椅子上的半个时辰简直就是如坐针毡,心里一直暗暗期盼进门的一定要是那方少侠,哪怕真的叫他一声小宝哥,也比进门的是哪个小沙弥要好的多。 就在李相夷暗暗祷告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人回来了。 李相夷心中松了一口气,“我说,小宝哥,你终于回来了!” “啊?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我听听。”方多病喜笑颜开,没想到这声小宝哥这么快就被他听见了,下次要让他叫声小宝哥哥来听。 “我说,差不多得了。” 听到这句话,方多病好像被钉在了当场,小花,这是小花的语气。 眨了眨眼,没有了玩笑的心思,低头看见这一桌菜,这人还是没吃,忍不住的开口埋怨,“你怎么回事儿?一口都没吃啊。” “你,”李相夷心说,你莫名其妙的跑掉,把我丢在这里,我哪有心情吃东西,“你干嘛去了?” “我去找信鸽给漆前辈送信呀!”方多病将烧鸡和排骨收进食盒中,只留一盘牛肉,盯着李相夷像咽药一样将这盘牛肉慢慢吃掉,“等大和尚安排好了你这两天的药浴,我们就启程去云隐山。” “只是送个平安信,怎么还要你二人一起去呀?”听见这话,李相夷筷子上的牛肉倒是忘了放进嘴中,有些愣怔,难道真是云隐山中出了事。 “你忘了,”方多病低垂着眼眸,停了一瞬方才开口,“我怕,怕我自己在半路上晕倒。” 李相夷被他提醒,方才记起这件事儿,心中疑虑更深,皱着眉头开口,“你已经用信鸽报过平安了,再安排一个小沙弥去送信不就行了,为何要你们二人一起跑这一趟?” “你如今已在江湖上失踪,想要查你的下落,必要从云隐山下手,不知那里埋伏了多少高手,我用信鸽送的信也是密语,就是怕信鸽被人捉住。” 方多病摇头叹息,这单孤刀不知道现在在哪?到没到云隐山?他只知道是李相夷出事后不久单孤刀害了漆前辈,可具体时间他却不知。 李相夷心中犹疑,可也不再多言,只埋头苦吃,是要赶紧恢复才行,哪怕只当个贩夫也比现在动也动不了的强。 “你切莫过于忧心,大和尚与我说了,我们离开这几日,你只安心泡药浴,等我们回来,大和尚会为你重塑经脉。”方多病口中说着安慰的话,他只希望这一趟千万别是白走一趟。 方多病只一个愣神,李相夷已将盘中的牛肉吃完,他站起身来将那空盘子也收进食盒中,转身将食盒藏在橱柜中,还好现在还是冬日,这菜也能保存两日。 看着李相夷现在动也不能动的样子,不免心中叹气,伸手将他搀起本想让他躺在床上,可转念一想,才吃完牛肉怕是不好消化,只好将人扶至榻边,让他盘腿坐在榻上。 刚将门窗打开,大和尚此时翩然而至。 “方施主,出来一下。” 看着大和尚矜着鼻子皱着眉头的样子,方多病已然知道这和尚是发现了端倪,可仔细打量,他却不像是要找自己麻烦,只好讪笑着走出门去。 李相夷一眼瞟见还被布袋罩着的那尊佛像,想要出声提醒,可又怕和尚本没有发现却被自己提醒,只好闭着眼睛正襟危坐,竖起耳朵去听他们二人的对话,心中暗道,亏心事做不得! 第7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方多病尽量让自己笑容看上去更真诚些。 “方施主,你出来。”无了瞟了一眼坐在榻上的李相夷,李施主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现在正盘腿打坐,一眼看见被布袋套住的佛像,心中疑虑,看了一眼方多病,正想进屋察看,衣袖却被人捉住,“方施主……” 方多病见无了发现端倪,赶紧扯住大和尚衣袖,嘴中嚷嚷着,“和尚不是找我有事儿?” 边说话边扯着人往外走去,起了疑心是一回事,被抓住现行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无了被人扯住,只觉得这方施主倒真是天真可爱,也在心里嘀咕,这人看着不到二十岁,怎么非要当李施主的哥哥?还真是少年心性。 待到了角落里,无了估计屋中的李门主听不见他二人谈话,方才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大师说得有理。”方多病点头称是,这大和尚是在担心这里的小沙弥不知轻重,不能好好照顾李相夷,故而希望方多病留在寺中,由他一人去云隐山报信。 “况且方施主你这个说晕就晕的病症,如今还没有找出病因,出门也恐有不便。”无了单掌立于胸前,口中念了一句佛。 方多病点头称是,要是在关键时刻晕过去,大和尚不知要先救哪个。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无了有些犹豫,他已经按照方施主的交代,让人将那令牌送去给肖紫衿,顺便送了封匿名信给佛彼白石,这两日恐怕就有回音,“那信和令牌最近就有回信儿,这事不能让李施主知晓,你……” 方多病明白大和尚未出口的话,这是让他等着收钱,勾起嘴角,方多病心中暗笑,大和尚倒是小心,但此事确实不能让李相夷知道。 说着话,无了长叹一声,又念了一句佛,这才开口,“你和我说的四顾门的事儿,送信的小沙弥也将在四顾门看见的事告知了老衲,老衲已经知晓了,怪不得李门主不愿再回四顾门,以后老衲也不会再提此事,今日老衲就出发去云隐山,方施主可告知那密信内容,老衲方可解释给漆山主知晓。” 方多病低头沉思,他方才给大和尚门主令牌的时候已经将今日听说的关于四顾门解散的消息告诉了和尚,只是叹了两口气,大和尚就已经知晓了他的意思。 “那密信里只有‘小心’两个字,但是大师你一定要亲眼看见漆木山前辈才行,李相夷没死的消息千万不可走漏,现在只有隐姓埋名才能保他安全。” 无了点头应是,心中暗道莫看方施主年龄小,可考虑事情倒是周全,“这几日千万要让李施主按时泡那药浴,等着老衲回来给他施针祛毒,重塑经脉。” 方多病点头,转身欲走,又听见无了念了一句佛,回过身去,只见老和尚笑着打量自己。 “方施主,等你收到钱了,就带着李施主搬出寺去吧。” “老和尚!”方多病被这和尚的言语吓了一跳,不就是吃了一顿荤腥嘛?这是要撂挑子,不救人了?那李相夷怎么办?没了无了的金针梵术,只有扬州慢肯定不行。 “方施主莫急,是老衲思虑不周了,李施主确实需要好好补养才行,你们在村中赁一处房产,补养身体比较方便。” “多谢大师。”方多病双手抱拳,就说这老和尚不会这样小气,等收到了银两一定要多给寺里些功德才行,深鞠一躬,抬手拜别,“大师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看着老和尚转身欲走,方多病猛然想起这单孤刀诡计多端,赶紧出言嘱托,“大师,这消息一定只能告诉漆木山一人,别人万万不可多言。” 看着无了紧皱着双眉答应,这才稍稍放心,转回屋中,刚一进门,只见李相夷还盘腿坐在床上,紧闭双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多病只坐在桌子旁边,看李相夷坐的板板正正,倒是不急着开口了,桌子上的茶早就凉了,方才灌了半壶进肚,可又说了半天话,方多病只觉的口渴,只好站起身来,去堂屋中烧壶水再泡一壶茶来。 “大和尚和你商量什么事情?”李相夷本想着这人一进门就会将和尚找他商量的事情全部告知,没想到等了这么久,这少年真是沉得住气。 “没事儿,”方多病脚步不停,手里拿着水舀,心中思量李相夷怎么这样沉不住气,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小花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才会那样荣辱不惊,“和尚说,他一人去云隐山报信儿,让我留在此处好好照顾你。” 停了一瞬,只去盯着茶炉上的水,“喝水嘛?” 李相夷如今还在吃药,茶性相冲,如今也只能喝些温水解渴,方才吃了牛肉,又见大和尚到了此处,惊慌中不觉得口渴,如今倒是觉得有些口渴了,“喝,你扶我下来,我腿有些麻了。” 答应了一声,方多病先去将人扶至桌边坐好,又回去守着茶炉,心中暗暗期盼,老和尚这云隐山一趟千万要保住漆前辈的性命…… 第二日便开始药浴,为了不打扰寺中的和尚,也为了不暴露二人行踪,李相夷被无了安排在寺中的一个小小院落里,这里日常之物一应俱全。 一大早方多病便起来砍柴烧水,忙到日上三竿才将药浴用的水准备好,将门窗紧闭,室内升起暖炉,屋子烘得热气腾腾了,这才扶着李相夷进了浴桶。 方多病坐在一边,手里拿着汗巾,不时为李相夷擦去头上的汗水,初时,李相夷坐在浴桶中闭着眼睛不言不语,一刻钟后忽感浑身麻痒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血肉,不由轻吟出声。 “怎么了?”方多病听他出声,手上不停为他擦汗,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倒是顾不得了。 “痒,浑身痒。”李相夷紧咬嘴唇,憋出这三个字来,伸手想要抓痒,可还没等他行动,手已被人握住。 “别动,忍着。”方多病说了这四个字,手上用力,从小他就是药罐子里泡大的,这药浴就是这样才有作用,“等一会儿还会很疼,忍过去就好了。” “嗯。”李相夷答应了一声,可另一只手却不受控制,还没等他触碰到皮肉,只听见‘啪’的一声帕子落水的声音,双手都被人握住。 不禁睁眼去看,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就这样落入眼中,面前的人自己热的满头是汗,可这少年却毫不在乎,只将自己的双手牢牢抓住。 心念一动,盘桓在李相夷心头多日的疑问就这样问了出口,“你,为何要救我?” 第8章 “碰巧,”方多病垂下眼眸,手中不敢撒力,仍将李相夷的手牢牢抓住,这人已经满身伤疤了,再让他抓上几把,那这皮肉就都不能看了,“刚好路过,顺手而已。” “那你怎么会将我送来这里?”李相夷皱起眉头,这人没说实话。 “无了大师,天下闻名,慈悲心肠。”方多病心中暗道,还好和老狐狸混了一年,要不然非被问住不可。 “你,”李相夷垂眸,手劲儿渐松,不再挣扎着去抓后背,“那你将我送到此处,为何不离开,还要助我疗伤。” “我,”方多病松开手,重新捞起汗巾,呲牙咧嘴的将水拧干,继续帮李相夷去擦额头上的汗水,“我闲的没事儿干,找点儿事做。” 李相夷心中一滞,闭紧眼睛咬着牙吐出三个字,“你出去!” “等你泡完了,我就出去。”方多病将手里的汗巾放在一边,去提药炉上温着的热水,添进澡盆中,这才走到桌边,喝了一口茶解渴,这屋子里实在太热了。 李相夷听着动静,睁开眼睛,见这少年大马金刀的坐在桌边喝水,心中思量,这人怎么从认识到现在,口中竟是一句实话也没有,可看他的行为,却是处处为了自己。 东海大战以来,李相夷常常思索,下山以来的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朋友,这些年来不知道交了多少? 武林中的朋友,市井中的朋友,就连红馆中自己也有那么一两个喝酒下棋的朋友。 可是这些人和自己交朋友,或多或少都有些理由,可这个方少侠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初见自己时,自己便是伤痕累累的躺在海边。将自己带至普度寺,交给了无了大和尚,本应离开才是,何苦自找麻烦? 今日提到云隐山师父师娘,这少年比自己还焦急,这到底是何道理? 说他图财图权,最值钱的门主令牌已经给了他,可如今他还在这里。 若说他图绝世武功,可他身上的‘苏州快’与扬州慢不遑多让。 若说他图我李相夷这个人…… 李相夷低头打量自己,这一身的伤痕,若说是去年这个时间遇上这少年,说他图自己这个人还情有可原,如今自己像个废人一般,除了头眼胳膊,别的地方都不得动弹,图人…… 李相夷心中轻笑,抬眸凝神,难道这少年真是侠义心肠,菩萨转世? “想什么呢?”方多病早已放下茶杯,也早就发现李相夷盯着自己不知在思量什么?见他眼神中犹疑稍减,可悲伤过剩,不由出声打断。 李相夷闭上眼睛,摇头不语。 方多病也不强求他说话,又想到小花有时被他和阿飞气的狠了,也是这样闭口不言,心中好笑,站起身来,伸手去探水温,决定再让他泡一刻钟。 老和尚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早已交代好了,这一路上万万不可送信,只等他带结果回来,金鸳盟虽然蛰伏了十年,可万圣道却在这十年中暗自行动,谋求发展。 还是隐藏踪迹的好,最好像小花那样,将自己完全藏起来,不入江湖也不交朋友,这才能保的平安无事。 掐着时间,方多病将李相夷安顿好了,先去斋房用了斋饭,又给李相夷拿了两个馒头,这才回来将午饭摆好,自去收拾浴桶。 到了第三天下午,李相夷正在打坐,方多病坐在一边喝茶。 李相夷冷眼旁观,看着一个小沙弥将方小宝叫出房去,交给他一个匣子,耳语了几句,这小沙弥转身跑了。方小宝却没有进来,反而是去了隔壁他的房间,也不知道这人偷偷摸摸的又在干嘛。 心中有气,四顾门中众人也是这样,背着自己商量事情不叫自己知道,如今到了这里,这方小宝如今也是这样,真令人心寒。 闭上眼睛,只不听不看,可再难入定。 方多病捧着匣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李相夷闭目运功,可他知道李相夷现在正在生气,紧走了两步,将那匣子放在李相夷盘着的腿上。 “这是你那门主令牌当得的银两。” 李相夷仍然眉头紧皱,睁开眼睛去看面前的少年,只见这人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低头盯着这匣子看了半刻,也不打开,只出声询问,“多少?” “五十两。”方多病见这人并不打开察看,自己上前去,将这匣子打开,半匣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出现在李相夷眼前。 “五十两?只值五十两?” “嗯,无人识得此物。”方多病仍然一脸笑容,“如今这五十两都在此处,等你的伤好了以后,咱们就要靠着五十两过活了。” “等等,什么咱们?”李相夷一脸不解,拧着眉头瞪着眼前的人,“你,要和我,一起?” “对呀!”方多病一脸肯定,“我在这里无亲无故,无钱无势,还不会赚钱,只能靠你生活。” “那等我好了,去帮你寻亲访故,也算报了救命之恩。” “不用,找不着的。”方多病垂眸,再一抬眼,忽的满眼泪水。 “怎么?”这一着倒是吓了李相夷一跳,好好说着报恩的事儿,这人怎么要流眼泪,“你有何难事?” “我亲生父母早就亡故了。”方多病硬忍着疼说出这句话,刚才掐大腿那下,下手狠了,不过确实有用,这眼泪一下就来了,“可我一下世就是大少爷,什么都不会,以后也只能依靠你相夷老弟生活了。” “我?”李相夷心头一惊,他现在前途难料,生死未卜,医治好了武功也不知还能不能用,自己的生活都无依无靠,怎么养着面前这个人,“我除了武功,什么都不会!” “没事,没事!”方多病见他已经跳进了语言的陷阱,这是没反应上来为什么要‘养着自己’,趁着李相夷还在愣怔,一溜烟的跑出房去,到他自己房中去取些东西。 李相夷怀中抱着这个匣子,还在思索五十两银子能做些什么,再一抬头,这少年竟是抱了满怀的书回来。 “给你!”方多病将怀中的书随意抛在床上,将那匣子合上,放在一边,随手拿了一本塞进李莲花手中,“医书,我在老和尚的藏经阁里找到的,这两天你就开始研读吧!” “啊?”李相夷看着手里的书,一时有些莫名,突地反应上来,不由冷笑着开口,“我学医,那小宝哥你,你做些什么?不会只想混吃混喝吧!” “嘿嘿~,”方小宝憨笑了几声,大声回答,“我监督你好好学习。” “你,给我滚出去!”李相夷一怒之下,将手中的书向方小宝丢去。 那书恰巧就落在方多病额头上,方多病“哎呦”一声,只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第9章 “小宝!” 李相夷见少年被书砸中,一急之下,撑着床沿就想下地察看,可他忘了自己现在不良于行,刚一起身,身体便要向前摔倒。 方多病听见那声名字时,已经抬头,刚好伸手接住李相夷,嘴里不停喊着‘小心些’,一边将人扶回床上坐好,刚才那声‘小宝’,立时让他想起了小花。 忍不住这脸就冷了几分,只将人扶着坐好,说了一句,“好好学,以后你要靠医术赚钱。” 说完这句话,转身出了房门,将屋门关好,自己蹲在院中,撑着脑袋看天,也不知道他离开以后阿飞有没有找到李莲花,小花会不会已经回到莲花楼…… 十日后,大和尚方才归来。 方多病站在禅房中,看着无了禅师坐在桌边,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方才,无了差了小沙弥去叫他过来,他已经觉得不对了,如今看着大和尚这欲言又止的神情,越发觉得心中难受,可是他不能开口,只能等着大和尚说出结果。 “方施主,请坐。”无了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才悠悠开口,“你知道的,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先请你过来。” 方多病坐在无了对面,低垂着眼眸等着大和尚继续说,这结果他心中大致有数。 “哎!”无了还是将心中这口闷气叹了出来,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这才开口,“先说好消息,漆木山,漆山主性命无忧。” “嗯!”方多病猛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大和尚的脸瞧,漆前辈没死嘛?!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惜,至今昏迷未醒。”无了半闭着眼睛,这消息让人心中不快,“老衲到时,漆山主已经昏迷在山洞之中,情急之下,老衲用金针刺穴才保住他一条性命,如今是他妻子芩婆在照顾。” 方多病的眸子暗了暗,可又觉得还有希望,保住了性命就比什么都强。 “至于李施主的消息,因为你交代我只能告诉漆木山一人,故而我未告诉芩婆,只说放心不下,过来看看,恰巧救了漆木山一命。” 方多病点头,确实不能告诉芩婆前辈,要是单孤刀去而复返,再去骗芩婆前辈,这李相夷的性命危矣,“那漆前辈何时能醒?” 无了摇头叹息,在云隐山耽误了这些时日,就是因为他尽全力去救人,可仍然收效甚微,“老衲不知。” “那大师可曾看见凶手模样?”方多病心说,只要无了说出单孤刀的名字,他就可以提醒李相夷之后的事情了。 “不曾,老衲去时,那山洞中只有漆木山一人躺在洞内。也不知道是何人?竟将漆山主一身内力完全吸走。”无了双手合十,这个凶手太过歹毒了,“老衲特意交代了芩婆,让她给漆木山立一个衣冠冢,以防凶手再次来袭,顺便将漆木山已死的消息散播出去,让他们先隐匿行迹,等待名医。” 方多病拳头握的嘎吱作响,想起单孤刀这个白眼狼他只觉得心痛,这人居然会是他的生父,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生父?! 要是起誓有用,以后发誓都说‘做不到,死生父’!然后不想做的所有事情都统统做不到。 可惜,如今看来单孤刀还是命不该绝,要想报仇还是要等十年之后。 方多病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只看着大和尚,等着他的下文。 “出家人不打诳语,”无了又提前话,“如今这消息不能让李施主知晓,可是这话我却不能说。” “好,我会告诉李相夷,云隐山一切如故,他师父师娘平安无事,只是不能暴露行踪,所以现在不能来看他。”方多病低垂着眼眸,如今漆前辈总算保住一条性命,只是没想到单孤刀动作这样快,竟是一点情面也不讲,明明可以留漆前辈一条性命,可他竟然绝情如此。 “咚”的一声,方多病一拳砸在了桌上,心里又疼又堵。单孤刀这人,心真是歹毒。 “方施主,事已至此,不可动怒,小心你的病症。”无了出声提醒,这方少侠不知是和云隐山有什么缘分,竟然会如此担心? “无事。”方多病勉强露出一个笑来,伸手入怀中,掏出三张银票放在桌上,“大师,这是我和李相夷这段时间的香火钱,不多,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再添香火。” “方施主,这可是三百两啊。”无了心中吃惊,这个方施主怎么花钱这样大手大脚,怪不得那天给他的药钱被他花的干干净净。 方多病仰头微笑,将这钱的来历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无了,“大师,这件事儿万万不可现在就叫李相夷知道,若是有一天他来问你要当票,你再告诉他知晓。” 无了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了一句佛,算是默许,不打诳语,不说就行。 回房的一路上,方多病都在思量,这件事要怎么告诉李相夷,是将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他,还是瞒着不说。 还没等他想到,李相夷的小院已经出现在眼前,脚下顿了一下,下定了决心,方多病推门而入。 李相夷心中焦急,这无了和尚回来了,却不到这里来,只把方小宝叫走,不知是不是云隐山出了问题? 心中思量,可他如今动弹不得,也只能坐在床上发呆,既希望方小宝赶紧回来告诉自己消息,又害怕方小宝回来告诉自己的是坏消息。 正在发呆,忽听门响,一抬眼,方小宝像没头苍蝇般撞了进来,进屋来也不说话,只四处收拾东西,李相夷瞪眼看着,只不知道这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快快,你准备准备,咱们这就出发。” “干嘛去?”李相夷一头雾水,这人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忽的心下一惊,“可是云隐山有什么问题?” “没有,老和尚让咱们搬走,”方多病说着话,手中不停,其实他们二人也没有什么行李,只是他现在需要做出一副很慌忙的样子出来,“他不好意思和你直说,所以叫了我去……” 李相夷眉头紧锁,这和尚怎么会这么小气,不会又是这人在骗人吧?难道真是云隐山出了问题,“我师父师娘怎么了?” “还能怎样?不就是为你担心嘛?”方多病背过身去,将些小东西放进包袱,“听老和尚带了消息,现在为了你的安全,他们也要隐姓埋名的活着了。” 回过头去,偷偷打量了一眼李相夷的神色,见这人只眉头紧锁,还是坐在床上发呆,又不住的口中催促,“快些,快些,老和尚已在村中给咱们准备好了房子,早点儿搬去早点儿安心。” 第10章 稀里糊涂的,待李相夷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人带到了村中。 这一路上,方多病赶车,老和尚和他坐在马车里,不言不语,只口中不住念佛。 到了这小村庄,进了这屋,老和尚见自己安顿好了,也不多说话,着急赶着车回去了,这村中的房屋倒是和寺里的那个小院差不多,他和方小宝一人一间房,只这院中还有一棵柿子树。 新春刚过,这柿子树树梢上还挂着几颗红彤彤的柿子,想是专门留给鸟儿过冬的。 自从老和尚走的那日起,方多病就会在闲暇时到村中来四处看看,这小院三日前他就已经买下了,这里在村庄周边,周围并无人家,可要有什么事情,去村里找人也不过几步路的时间。 这房子本是村中富户外置的一处房产,这富户发了家,搬到城中去住,这房子空置着还要雇人看守,所幸不是祖屋,也就便宜出让给了方多病。 本来这房子也无人居住,那富户为人也算厚道,将这屋子里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还额外奉送了一些家具,甚至后院窝棚里还有半棚柴草,房屋交接的时候连房上的瓦片都检查好了,这才将房产地契交于方多病。 今日事发突然,方多病也是临时起意,这房子虽说里里外外都很干净,可是这寒冬时节,屋子里也冻得厉害。 他不敢让李相夷着凉,只好把所有厚衣服都给李相夷穿上,自己去忙着生火点暖炉,还要将火炕烧的热热的才行。 这一忙,再抬头时,太阳西沉,天马上就要黑了。 “别忙了,坐下歇歇吧!”李相夷看着这方少侠一下午又是劈柴,又是收拾,铺床叠褥,竟是一刻也没闲着,虽然他此刻坐在炕上披着被子还是觉得瑟瑟发抖,可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 “马上就好了,只是今天晚上要吃的简单些。”说着话,方多病将炕桌摆好,递给李相夷一块抹布,示意他将这桌子擦干净,自己转身出去。 李相夷看着手中这块抹布,一时有些失神,只觉得这些事情好像由自己来做也是理所应当。 待方多病提着食盒进来的时候,看见李相夷手里拿着那抹布,东一下西一下费劲的去擦那炕桌,不由得会心一笑,本应如此。 待走近了,方多病方才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碟馒头,一小碟咸菜,还有一盘牛肉,两碗清粥,指着那盘牛肉对李相夷说,“大和尚将这小院借给咱们,也是想让你好好补养,你可不要浪费了和尚的心意。” 李相夷只不说话,抄起筷子专心吃饭。 方多病见这人的态度,心中已然明白,莲花是玲珑心肠,这李相夷只怕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云隐山的事儿,想来不说,他也能猜到一二,可即使让他知道漆前辈昏迷的事情,如今他又能去做什么,不如先瞒着他。 想到瞒着,心里不由叹气,当年小花瞒着他,骗他,如今他算是明白了小花的心,可惜他也得瞒着骗着,还得哄着。 这房中还有些寒冷,方多病也不敢脱鞋,只好穿着靴子盘腿坐在李相夷对面,一边吃饭,一边插诨打科去说些有的没的。 “老和尚说,寺里事务繁重,他离开了十日,有些事情还需他亲自处理,两日后再来。” 李相夷点点头,只捧起粥碗喝了一口粥。 “我也觉得老和尚的安排不错,两日后这小院归置好了,也能专心给你施针。” 方多病越说声音越低,原来要骗一个人是这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儿,正想再开口说些别的,忽然一双筷子伸至他眼前,回神去看,粥碗中多了一块牛肉。 抬头去看对面的人,这人还是一派坦然自若的样子,方多病微微愣怔,耳边传来极温柔的几个字。 “食不言寝不语,好好吃饭。”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只低头将那牛肉放进口中,只是不知为何,两滴眼泪就这样滴进了粥碗中。 如此过了两日,这小院被方多病收拾的干干净净,收拾院子的功夫,方多病冷眼看着,李相夷真的开始认真研究起了那些医书。 不得不说,一样通样样通,天才就是天才,只两天时间,等到无了再来的时候,李相夷已经开始和无了讨论经脉穴位了,甚至还想偷师去学些扎针手法。 方多病站在一边看着就想发笑,想起莲花的那根钢针,不知是不是照着无了的这些金针打造的。 倒是云隐山的事,好像被抛诸了脑后,从此之后,李相夷再没提过。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草长莺飞,随着天气渐渐变暖,李相夷也渐渐可以走动了。 这人也是闲不住的性格,每日里除了打坐看书,有时心情好了,还想让方多病打两趟拳给他看看。 每当李相夷对方多病的武功表现出兴趣盎然的时候,方多病都会提心吊胆,如今他身上的这些武功,基本都是李相夷自创的,只要稍微露出一点儿,那个‘苏州快’也很快就会露馅。 别的他倒是不怕,只是要提起自己的身份,十分不好解释,这十年后来的人,说出来哪里会有人信?何况如今这话他也说不出口。 这日,方多病将水缸挑满之后,在院中来回踱步,丈量尺寸。 李相夷听见了院中的声音,慢慢起身,披好大氅,缓步走出这屋子。 有时候,李相夷十分怀疑,这个方小宝到底是何人,他说自己身无分文,可这房子和吃穿用度竟跟他在四顾门时差不多,就连这大氅,都不知是他从何处得来的。 这大氅虽不是整张的皮子所制,可也价格不菲,问他,他也只说是上山打的野物,和村中的猎人换的旧皮子。 想要考教他的武功,这人又躲躲藏藏,竟然武功招式半分不露,可与此人朝夕相处,除了全心照顾之外,只偶尔打打嘴仗,竟然一点儿私心也没有。 出了屋子,李相夷看着小院中的人蹦蹦跳跳的在院中来回踱步,不由嘴角上扬,轻声询问,“小宝哥,你这是又想到了什么主意?” “你出来了,今日感觉好些了嘛?”方多病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去看李相夷,看着人点头,“我想在这儿开一片地,种些青菜。” “你还会农活呐?”李相夷挑了挑眉,想不到这方少侠倒是全能。 “不会呀!” “嗯?”李相夷暗叹不妙,立时就想转身回房,可惜如今腿脚不便,这不想听见的话就这样清楚的传入耳中。 “你种!” “我也不会!”李相夷双手叉腰,瞪着站在院中仰着脸看着自己乐的人。 “没关系,你可以学。”方多病说完此话,只凝神去看面前人的反应,他有些好奇,李相夷会不会冲过来打自己一顿?! 第11章 方多病看着李相夷一言不发,只瞪着眼睛抿着唇拖着还行动不便的双腿转身回房,这样子真是好笑。 不过还好,他是现在这样子的李相夷。 这世上最了解李相夷的人,现在看来,也就只有他方多病了。 东海大战前的李相夷,说一不二,人前人后都是老大,让人敬佩,让人崇拜,可不让人喜欢。 那时候的李相夷,怎么能容忍方多病这样和他说话? 方多病很肯定,这次见到李相夷的那天,从他们的第一次对话开始,李相夷在心里不知道已经打了他多少顿了,只是他现在没有打人的能力罢了。 有时候,方多病也常常思考一个问题,李相夷为什么会变成四顾门里的那个李相夷。 一个小乞丐,在云隐山学艺,漆前辈和芩婆前辈对他视如己出,关爱有加,他应是一个很懂得爱人的人才对,可是为什么呢? 四顾门到底有什么魔力,或者说‘天下第一’这个名号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把一个天真可爱的李相夷变成那样,也让李莲花受了那么多骗,遭了这许多的罪。 是什么遮住了他的眼睛?是因为众门徒的千依百顺,还是因为某些人的溜须拍马。 方多病不懂,可是他懂得一个道理,李相夷需要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这个朋友须将他看做一个普通人。 无论他是如今不良于行的李相夷还是昨日‘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他都先是一个普通人,这个普通人需要一个敢讲实话,敢和他对着干的朋友,如今阿飞不在这里,那就让他方多病来当这个朋友好了。 笑看着眼前被李相夷摔上的门,方多病只不去管他,如今李相夷已经可以自己做些烧水煮茶的小事了,也无需他方多病事事操心。 他也有重要的事情去做,比如修习扬州慢,现在就是头等大事。 扬州慢确实可以生生不息,可这需要有深厚的内功功力,如今方多病只能日夜苦修。 碧茶是寒毒,想要拔除,最好是端午那日由老和尚施针引毒,之后的休养恢复就要用着扬州慢了,如今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方多病必得加紧练功,不能松懈。 回到自己房中,方多病将窗户打开,不仅要练功,还要时时注意院中的动静。 李相夷回到自己房内,扶着墙慢慢移到桌边,忍着腿疼坐下,心中犹疑,同时也有些好奇,这个方小宝,怎么没有跟进来? 要说这人呢,还真是奇怪。 要说他照顾不周,李相夷不想亏心,这少年事无巨细,件件用心,可也是点到即止,但凡发现不用他时,他立即放手。 若说他只是为了照顾自己,可又不是,天天有些奇思妙想来为难自己。 明明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残躯,可他总能找到些杂活交给自己,擦桌子,收拾房子,这些事情最近也都交给了他,说不管就真的不管了。 还有学医,这少年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每晚都会拿着医书过来考较…… 这伤还没养好,倒是学了不少医术,想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李相夷只想摇头苦笑,看来以后可能真如这少年所说,要靠医术赚钱养活自己了。 每次方多病看见院子里的柿子树都不由得欣喜,这树叶子一天天繁茂起来,就好像李相夷的身体一样,如今他看起来也和常人一样了,老和尚还是三天来一次,只是每次施针时间越来越短了。 院里的土地开垦好了,李相夷却不肯动手,方多病也不强求,只将那地就这样放着,心中暗道,闹脾气也没用,以后不让你种萝卜你才要生气。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端午佳节就在眼前。 这日老和尚赶了马车来,他们早已商量好,这次拔毒十分凶险,需要回寺中好好准备,寺里人员齐备,药材也多,比这小院方便的多。 寺里到是如初,只是百川院似乎是不太好,听说他们要搬家。 方多病想起来都好笑,这帮“兄弟”真是有意思。 一直以为李相夷才是他们的老大,这些人也都是兄弟情深。 从小,方多病除了李相夷,尤其向往百川院,对佛彼白石也都崇敬有加,只是没想到他四人确实是兄弟情深,只是对李相夷这个‘老大’,怕是没有什么真心。 回到寺里,想到那封匿名信,他真想冷笑出声,只不过在信里语焉不详的说了两句云彼丘下毒的这件事儿,其他三人就巴巴的凑了一万两银子交给了那个小沙弥。 明明知道那小沙弥就是普度寺中的僧人,也知道这信是老和尚差人送去的,可宁愿将百川院抵给天机山庄换取一万两的银票,也不来寺中寻人,甚至都不敢派人过来问个消息。 那天方多病看见匣子里的那些银票时,心中觉的好笑,天机山庄印记明晃晃的盖在那银票上。 想到自己进百川院,还是这地契换来的,方多病就更加好笑,那破地方要不是有李相夷的名头,谁愿意去?还不如听娘的话,把那里拆了盖猪圈。 肖紫衿也是一样,四顾门的门主令牌,被他交给肖紫衿,换了三千两银票。 同一个小沙弥送去的,也是顺顺利利的得了银票,一声都没问。 不知道他是不敢问还是不想问,好像问了李相夷就会出现在他眼前一样,收了令牌给了钱,甚至不曾留那小沙弥用顿斋饭。 有时候,方多病都会为李相夷感到可惜,他拼尽全力赢来的名声,将这些兄弟护在羽翼下,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为了那些人叫他一声老大吗?越想越好笑。 趁着老和尚在禅房里给李相夷拔毒,方多病闲来无事在寺中瞎逛,现在他手中有钱,心里不慌,在寺中行走也有了底气。 走走逛逛的,突然想起那个密道,心中暗想,反正百川院如今也要搬家,不如趁机去看看,想起莲花初见乔姐姐和肖紫衿在一起时,脸上的那种表情,方多病只觉心中不忍。 要不要去给乔姐姐送个信?万一现在的乔姐姐还对李相夷旧情难忘,如今倒是个好机会,肖紫衿实在不是良人,乔姐姐要是愿意,李相夷估计现在也很想她,不如他去送个信儿。 在这里,只要李相夷能得偿心愿,这成人之美也是好事。 第12章 鸡飞狗跳。 方多病只想用这四个字来形容眼前的景象,真是“鸡飞狗跳”。 令人咋舌,这百川院竟然会混乱到如此地步,这与方多病记忆里的百川院,是两个地方。 青天白日的,方多病穿着一身白衣,就这样从那密道里钻了出来,大摇大摆的在百川院里闲逛,没有一个人来询问,好像他本来就应该在这里一样。 一早上,方多病先是去了李相夷原本的房间,那房间倒是还保留着李相夷的东西,他能看出这房间里李相夷的东西没有丢。 并不是因为这里和他记忆里的一样,而是因为所有地方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但凡有东西移动,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张画像也在,只是没有供桌和香炉。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也许是这个原因,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多出了一个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人。 直到中午,这些人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又开始将院中已经打包好的行李分拆开来,送回各个房间。 方多病很好奇,随手拉了一个丫鬟,装出很忙的样子,去询问怎么不搬家了,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是天机山庄派来了使者,说是百川院众人不用搬走了,只每年交租即可。 这,方多病心里叹了一口气,真想将自己打一顿。 他想起了这件事,这也是自己在家哭闹的结果,娘说要收房租,他还不乐意,还好娘没有听他的话,执意要按规矩收些房租,早知道就让百川院的这些人多放些血。 好不容易这喧闹平息了,方多病想起了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他要去找乔姐姐。 心念一动,刚要打听乔姑娘住在哪里,耳边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还没等他停下脚步,丫鬟们惊慌的呼喊传至耳边。 “不好了,快来人,乔姑娘又自杀了。” 一听这话,吓得方多病三魂去了七魄,这乔姐姐这样痴情嘛?为了李相夷居然会自杀,听这话音,还不止今天一次。 趁着混乱,方多病混在人群中,跟着往乔婉娩的住所去了。 刚走到门口,他们一群人被人拦下,门口的丫鬟只说,“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回去吧,小姐已经救下来了。” 方多病心中好奇,这乔姑娘已有死志,为了李相夷能做到如此地步,是应该将李相夷没死的消息告诉她,救她性命也是理所应当。 想着找到背人处,施展婆娑步,几步到了乔姑娘门口,刚想敲门,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去敲单身姑娘的房门似有不妥,转身离开,想找些笔纸,给她写张字条也就是了。 才走至窗棂下,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方多病紧锁眉头,凝神细听,肖紫衿在这里。 “阿娩,你这又是何苦?相夷已经去了。” “紫衿……” 入耳的是乔姐姐的哭泣声,方多病心想乔姐姐心情不佳,肖紫衿此时安慰两句也是应当,本想转身离开,又听见乔婉娩的声音传了出来。 “相夷他,都是因为我,我不应该给他那封信。” “婉娩,这不是你的错,那信的事不要再提了,今日这糊涂事也不可再犯。” “不,我不应把话说的那样绝情,也不应在大战前给他送信……” “婉娩,你没错,都怪相夷,是他不对,他不应该冷落你,你不是也不喜欢这里吗?明日咱们就离开吧。” 说完这句,方多病听见肖紫衿变了音调,再开口,声音也含了些羞意,“婉娩,我今天将家藏的玉镯送与你,你忘了相夷吧!他已经死了……” 这才半年,李相夷无论生死,这才半年,什么‘紫衿,婉娩’的叫的如此亲热。 猛然怔住,突然记起小花突见这二人时的神色,那神色好像是落寞居多,原来竟不是对乔婉娩念念不忘嘛? 信,那封信里不知道写了什么,难怪小花这样绝情,竟是亲眼看着曾经的恋人成亲也不阻止,还几次三番救他们性命。 真想扇自己两个耳光,自己竟然和小花在那个成亲典礼闹别扭,还冷言冷语的出言讽刺,小花的心该多痛…… 心内大骂肖紫衿是王八蛋,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对乔婉娩起的这样心思? 怪不得拿了令牌,痛快给了钱,连个屁都不放! 心中大怒,真想执剑冲进去将二人一剑一个以泄心头之怒。 方多病伸手向腰间,一抓抓了个空,尔雅不在身边,猛然回神,小花不愿四顾门门下旧人出事,再次心中大骂肖紫衿真是王八蛋。 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这里的人真叫人恶心,怪不得小花不想再见旧人。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报信,报个鬼信! 等李相夷身体痊愈,让他自己报仇…… 四下寻找,正好角落里有两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一手一个,用尽浑身力量顺着窗棂扔进房中,要是能将肖紫衿一下砸死,方是解了心头大恨。 转身就走,运起婆娑步来,管他有没有人看见,即使有人看见,就当是李相夷的鬼魂回来,吓吓他们也好。 等方多病在回到普度寺中,有心想去看看李相夷,可一时觉得心中苦涩。 身中剧毒,重伤不治,朋友背叛,和恋人分手,四顾门一朝分崩离析,这些大事,同一时间砸在莲花头上,这些人真是该死,只是小花,哎,小花…… 心中有事,晚饭时分已经没有了胃口,方多病交待了两句,独自一人坐在院中,撑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有些后悔只问肖紫衿要了三千两。 当时他只以为肖紫衿虽说气量狭窄却还是心中有大义之人,无论如何他和乔婉娩也算是找了李相夷十年,却没想到,原来是这样卿卿我我的找了十年。 佛彼白石那一万两倒是解恨,可要是能用钱财买来云彼丘的良心,收回他递给李相夷那杯碧茶,别说一万两,十万两他都出得起,可惜呀!可惜。 “不饿吗?” 闻听此语,方多病心中大震,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回身去看,李相夷提着食盒立在自己身后。一时之间,倒是让他有些恍惚了,只好勾起唇角,笑看着来人,伸手接过那食盒,放在石桌上。 “中午有些顶着了,”等摆好了饭菜,方多病扭头去看,只见李相夷紧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装作浑不在意的闲聊起来,“老和尚说什么时候这毒能祛除干净?” 李相夷摇了摇头,坐在空着的那石凳上,这毒想是祛不干净的,他自己的身体没人比他更清楚。 “没关系,”方多病见他愁容紧锁,解了碧茶才是如今的大事,只是忘川花他也不能提,肯定也是找不到,只笑着看向身边人,“每年都有端午,一年一年,总有拔干净的那一天。” 第13章 李相夷心说,这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师兄的尸体还没找到,笛飞声也不知是死是活,这武功要想恢复原有模样也是希望渺茫。 可这些事情,确实不关身边人的事儿,师兄的仇他自会去报,别的不提,此事危险,还是不要连累别人的好。 方多病一边吃饭,一边觑着李相夷神色,只当没有发现他的心思,悠闲开口,“下一步你有什么安排?” “啊?”李相夷一时有些愣怔,什么安排,不就是祛毒,养伤,练功,寻找笛飞声下落。 “咱们不能在老和尚这儿呆一辈子,迟早要离开的,你有什么安排?”方多病吃了一口馒头,这馒头暄软,是比凉的好吃的多。 “什么安排?”李相夷更加糊涂了,伤还没好全,能有什么安排,无非就是回到小院继续生活。 “老和尚慈悲,可咱们又不出家,总不能赖在老和尚身边一辈子,”方多病几口咽下馒头,玩笑着开口,“还是你想在这儿出家?” “你,方小宝!”李相夷瞪起眼睛,虽说如今躲在这里,除了要养伤治病,也是玩了一招灯下黑,让仇人找不到自己,可的确不是长久之计,“把你抵在这儿,等我赚钱了就来赎人,让你每天给寺里挑水劈柴……” 说着话,李相夷站起身来,也不管这满口胡话的人了,他确实要回房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做,虽说如今受了伤,可也不能这样窝囊的让人照顾一辈子。 方多病看着李相夷离去的背影,轻笑出声,现在这人的身体虽说还有不便,但料想要比小花那时好上许多。 今天在四顾门看见的事儿,方多病不想告诉任何人,包括李相夷。 吃了晚饭,将食盒送回厨房,方多病回到自己房中,他要打坐练功,晚上无人打扰,正是修习扬州慢的好机会。 转眼又过两日,这一年最热的时间已经过去,李相夷如今身体不便。可为了应景,方多病依然想准备粽子过过嘴瘾。这粽子要去山下买,等他上山,李相夷今年的治疗也就告一段落,在寺中过节也不错。 “李施主,想来你也已经知晓,碧茶乃是天下奇毒,老衲用尽全力,入脑的碧茶已被引出,可肺腑之毒……” 李相夷不等大和尚将话说完,点头答应,他早就知晓,要不是他修习的是扬州慢,当初中毒时恐怕已经性命不保,怎么会支撑到如今。 “这些时日,老衲为你重塑经脉,这会让你容貌和身形逐渐发生改变,故人相见不相识。”无了叹了一口气,“李施主,即使不回四顾门去,广集天下英雄,你这毒说不定也能解。” “和尚,李相夷已不再是李相夷,这个是命数。”李相夷半垂眼眸。 “李施主!”无了无奈,这人怎么这样悲观,“李施主还有大好年华,这世上的事情哪里都是规定好的,尽力去试,虽不能恢复绝世武功,但也可性命无忧。” 李相夷心中暗暗摇头,仔细回想,如今世上,除了师兄的仇,哪里还有需要他李相夷的地方,想要维护武林正义,可没有武功,维护正义就是空谈。 武林与江湖,向来是强者的天下。 无了见他灰心丧气,不由想起方施主,“李施主,老衲知你心境,可不为别的,只为方施主,你也要少些忧思才是啊,虽说方小施主爱开玩笑,可你不念别的,只他将你从东海送到这里,你都要爱惜自己性命才是。” 李相夷点头,如今他还不能死,以前的他从不宽宥任何人,现在他该报的仇要报,该还的恩也一并应该还了才是。 报恩,突然想起方小宝前两日的话来,要说报恩,眼前这个大和尚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心中思及此处,不由抬手摸了摸鼻尖,这和尚的恩德要如何报答,微微勾了勾唇角,心中不好意思,“和尚,本不应该和你提及钱财一事,可这寺中人吃马嚼,每日花销甚大,我和方少侠也多有叨扰,不知……” 这黄白之物要怎么在和尚面前提及,可话已出口,“不知要给寺里布施多少功德?” 无了心中一紧,本应摇头拒绝,突然想到方施主交代的话,站起身形,走到榻边,从小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回身将这纸交给李相夷,不言不语。 李相夷见他起身,心中还有些好奇,只见和尚递过来一张纸,仔细去看,是这段时间的药材诊金,账目繁琐,懒得仔细研究,只看最后一行,写着总账:合计纹银一万二千两。 李相夷瞪大眼睛看向坐在自己对面这和尚,心说怪不得这和尚不言不语。抬起眼眸四处打量,这禅房莫不是黑店,一万二千两,吃了金山银山了,他和方小宝两个只半年,能用掉一万两千两? 突地起身,可面前的老和尚只闭着眼睛,还是不言不语,只好默默坐回椅子上,开始看这纸上记的账目。 药材吃住倒也正常,只花费了不到二百两纹银,只有一项诊疗费让李相夷大感意外,金针刺穴一次五十两,祛毒一次一百两,甚至连把脉都要收钱。 这账单中只诊疗费这一项就要一万余两,心内突突直跳,直瞪着老和尚说不出话来,这老和尚难道是白皮黑心,每日里也和颜悦色的,可算起账来为何毫不心慈手软。 站起身形,在这屋中来回踱步,李相夷心中思量,这和尚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这是要拿钱拖住自己?可这诊金未免有些过份。 坐回原位,李相夷只瞟着老和尚,暗暗运气,大师就是大师,不说话也能向人讨账。 无了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句佛。 只在心中暗叹,这主意可不是自己出的,出主意的人现在山下,不知是在买白糖粽子还是蜜枣粽子?总之,不用他开口,自会有人解释清楚明白。 这纸上的账目,也是方施主算的,多少钱都与他无了无甚关系,李施主要怎么赚钱也与他无了没有关系。 方施主早已言明,只要李相夷提起这件事儿,老和尚不要开口,只把账目交给李相夷,剩下的事儿自不用他操心。 无了早已明白,只要不说话,就不算是打诳语,也不算破戒,更不是他贪财,他老和尚是在救人性命,功德无量。 第14章 “大和尚,大和尚,白糖粽子,蜜枣粽子还有豆沙粽子,你想先吃哪一个?” 方施主人未至语先到,这可高兴坏了无了禅师,方才他都不敢睁眼去看李施主的表情,现在人来的刚好,立刻起身,口中称道,“李施主,老衲失礼了,这口腹之欲嘛,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李相夷顺着声音去看,只见方小宝手里拎着一串粽子,蹦蹦跳跳的跑进屋来,这和尚动作也快,竟几步迎出门去,见这二人一打眼神,竟要携手离开,立马大喝一声,“回来!到哪去?” “啊?没有啊?”方多病看见老和尚对自己眨了眨眼睛,心中已经明白,这是已经算过账了,“去拿碗碟。” “过来。”李相夷伸手将桌上茶盏里的水倒掉,正正在桌上摆了三只,“用这个。” 方多病去看无了,发现这老和尚不言不语,伸手接过粽子,竟是想他自己先溜,只笑得更加开心,虽然将手中的粽子递给和尚,只一伸手抓住和尚袖子,扯着人一同坐在桌旁。 李相夷见人坐定,将那张纸推至方小宝眼前,示意他先看账单。 “你想吃白糖的还是蜜枣的,对了还有豆沙粽子,”方多病有意忽略这账单,只将那一串粽子推到李相夷眼前,顺手从腰间取下一只荷包,拿出糖包,“我还以为过了节就没了,没想到山下还有好几家,特意去问了,都是现包的,我才买的。” 方多病说着话,又伸手去解串着的草绳,卸下一只粽子递给无了大师。 无了已知其意,站起来走到茶炉边,在那抽屉里抽出三副筷子,再回到桌边,心中感叹,方少侠还是年龄小,手都比较快,这么点儿功夫已经把粽子剥好了。 莹白的粽子放在棕色的茶盏中,显得米粒都比平时的白,晶莹剔透,十分可爱。 无了见了这粽子,心中欣喜,将筷子递给二人,自己不再开口,随手拿起粽子,剥了放在自己面前的茶盏中,又拿糖包,将白糖撒匀,只和面前的粽子作斗争,也不去管这二人眉眼间的官司。 “方小宝,这账单你见过吗?”李相夷看了一眼无了大师,这大师吃的香甜,竟像是忘了这账单之事了。 方多病随手拿起那张纸,匆匆看了一眼,挟起自己面前的粽子咬了一口,心道运气不错,是只蜜枣粽子,糯米香甜,枣味儿浓郁,白莹莹的细糖粒,三者在口中混合,嚼在口中沙沙的响,倒是好久没有吃到这个味道了。 “账单。”李相夷伸手敲了敲桌面,出声提醒面前吃的正香的两个人,这二人是没吃过粽子嘛?方小宝年纪小贪吃也就算了,这和尚是怎么回事儿?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嘴里填满了粽子,脸颊鼓囊囊的,正在和嘴里的食物作斗争,看李相夷那只粽子还完完整整的放在茶盏中,忍不住伸手去拿,可还没挨到那粽子,手腕就被人钳住,抬眼去看,只见李相夷半眯着眼睛,口里吐出两个字来。 “我的。” “我知道,我帮你剥,松手,”方多病口齿不清的回答,“趁热吃,凉了不好消化。” “不用,我自己会剥。”李相夷仍然钳着这人的手腕不放,另一只手去拿那盏中的粽子,“这个是什么馅儿的?” “不知道。”方多病用劲儿抽回自己的手,探着头去看无了的那只粽子,“和尚你那个是什么馅儿的?” “没馅儿。”无了心说不知这粽子是在哪一家买的,明年去订,确实比寺中包的好吃,伸手又将那糖包拿起,又撒了一些在自己这只粽子上。 “我的是蜜枣的。”方多病又去看李相夷,示意他赶紧剥开粽子看看,六只粽子一人两只,只希望自己下一只是豆沙馅儿的才好。 这粽子吃的倒是天随人愿,果然方多病的下一颗粽子是豆沙馅儿的,等解决完了粽子,洗了手,看着李相夷拿下巴看着自己,方多病一丝也不退让的瞪了回去。 “账单!” “嗯,关我什么事?”方多病勾起唇角,见老和尚闭着眼睛正襟危坐,心中想笑,这老和尚怎么这样胆小。 “嗯?” “这里哪一个是我花的?”方多病伸手在那张纸上状似无意的划拉了一下,努着嘴去看李相夷。 李相夷愣怔在当场,这里的大头确实都是自己花费,这大头也只有诊疗费一项,不由去看大和尚,只见这和尚只闭着眼睛正襟危坐,正想开口,只听见方小宝声音又起。 “大和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吃住药材费用也还合理,只是这诊疗费怎么这样高?” 李相夷心中点头,继续去看大和尚,只见这和尚突地皱起眉头,只是仍然不言不语,耳边又响起方小宝的声音。 “不过,相夷老弟,你也要体谅大和尚,这金针刺穴还有运功排毒,都要花费和尚的气力,这经血难补,费用高一些也是正常的。” “嗯?”李相夷皱起眉头,心说这方小宝到底是哪一边的?再去看和尚,这和尚的眉头倒是松了些,只是又单手放在胸前开始念佛。 “嗯什么?救命之恩,这点儿银两算什么?你李相夷堂堂男子,赚些银两而已,”方多病说着话,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伸手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这哪是什么大事?” “你……” “不过嘛,”不等李相夷将话说完方多病赶紧出言打断,冲着无了抬起下巴,“大和尚,你也知道,李相夷现在身无长物,肯定是一时拿不出这许多银两的,我做保,出个主意怎么样?” 无了睁开眼睛,看向方少侠,心中轻笑,也不知这年轻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看了一眼李施主,见李相夷只板着一张脸去听他说。 “反正李相夷以后每年端午都会来找你祛毒,不如一年还一点,让他慢慢还。”方多病忽略李相夷皱起的眉头,只冲着无了眨了眨眼睛,只要不让李相夷躲起来,每年能到寺中来,让无了给他诊脉祛毒,寻些珍贵药材,十年之限总有打破的那一天。 “我……” “好!” 李相夷一个‘我’字刚刚出口,就被无了一声‘好’字打断。 “就这样说定了。”无了大喝一声,伸出右掌,先与方多病击掌盟誓。 李相夷听见“啪”的一声,还没等他反应上来,无了大和尚的手还竖在半空中,只两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稀里糊涂他伸出右掌,又是“啪”的一声,大和尚的手掌就这样拍了过来。 第15章 李相夷很烦闷,不知不觉间,身上背负了一笔巨债,本来那些江湖的是是非非就让他心烦,还有那些旧人旧事,可那些东西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不去想也不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可是这笔巨债,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还莫名其妙的和人击了掌,那天不仅和老和尚击了掌,就连方小宝也凑上来和他击了一个掌。 更令他心烦的是,方小宝居然不愿意和他一起离开,只说他被李相夷抵在了佛寺里,每日里要砍柴挑水替他还债。 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无了喜欢这个小子喜欢的不得了,天天偷偷给他好吃的点心和水果,这些待遇连李相夷都没有。 也是,方小宝好像天生长了一张巧嘴,只要他想哄谁开心,那人就一定会被他哄得服服帖帖。 等他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和大和尚辞行的时候,方小宝还是晃晃悠悠,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收拾,等他到了无了的禅房,也不知道那个人跑去了哪里,竟然不见踪影。 “李施主,你可想好了?”无了低声询问,虽然李施主已经下定决心再不做李门主了,只是这碧茶也是一块心病,年纪轻轻就要遭此折磨,“除了四顾门和金鸳盟,天下其他的英豪也都愿意听李施主你的调遣。” “和尚,李相夷早已不是李相夷。” “日复一日,碧茶要是入脑,恐怕施主你会丧失神志,最终陷于幻觉啊。”无聊叹气,虽说方小施主出了这么个主意,拴住了李相夷,让他每年都来寺中治病,可这人也是真倔,要是打定主意不来,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和尚,疯着死也很好。”李相夷转身欲走,看见墙上挂着的偈语,“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了悟了,以后,这世上再也无李相夷,李相夷已葬身东海,从此这世上只有李莲花了。” “不行!我不准!” 无了和李相夷同时看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方多病,只见这人满眼泪水,站在院中,半张着嘴,唇间还在翕动,竟然在喃喃自语。 “不行,你不能叫李莲花!” 李相夷一头雾水,无了紧皱着眉头,今天方小施主怎么这样不正常。 “为何?”李相夷忍不住开口询问,他已经不能再叫李相夷了,自然要为自己起个化名,这墙上的偈语,就像是为自己准备的一样,只要心清净,自然无债一身轻。 “莲蓬、莲子、莲心都可以,”方多病抹去脸上的泪水,两步走到李相夷面前,“再不然叫莲叶不是也很好嘛?为什么一定要叫莲花?!” 无了紧锁眉头,只不知这方小施主又有什么奇思妙想,怎么这样执着这个名字,莲花莲子莲叶也无甚区别。 “和尚,李莲花告辞。”李莲花转身欲走,决定忽略这些噪音。 “你真的不能叫莲花!”方多病一脸认真,直追在李莲花身后,还在喋喋不休的劝说。 李莲花瞪起眼睛,这个方小宝,真是麻烦,既然这么爱跟着,那就和自己一起出去赚钱还债,心中想着,伸手一把捂住这张还在喋喋不休的嘴,胳膊使劲儿,将人抗上肩头。 多亏了这段时间的补养,虽说内力只有原本的一成,可体力日渐恢复,扛起一个方小宝还是没有问题。 “老和尚,我不和他走,你救我,我要留在这里……” 无了紧锁眉头,听着方小施主的呼救,可他也拿李施主没有办法,这人存心想做的事儿,都能成功。只好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句佛,再抬头,只说了一句,“方施主,你自己保重,明年端午,贫僧等着你送豆沙馅儿的粽子……” 说完话,也不等方小宝回话,径直转头回了禅房,给屋里的佛像上了一柱清香,只希望李施主和方施主能一路顺风,能不能赚到钱倒是无所谓,只要明年端午能准时回来就好。 只要回来,李施主的毒,总有能完全清除的那一天。 “喂,你放我下来!”方多病只是不甘心,他现在也不敢用内力,这人大病初愈,风一吹就能吹倒,没想到还能扛着自己一路下山,“你根本没病,都是装的吧!” “嗯,就是装的。”李莲花一路听他叫骂,无非就是不跟着一起吃苦,不跟他风餐露宿,从认识那天,他就在压着自己的脾气,这方小宝总能惹他生气,还装呐!中毒能装出来吗?耳朵底下的三颗黑痣也是他自己点的呗。 “你放我下来!”方多病越说声音越小,这个人,看来是牛肉给他吃多了,竟然有这样的牛劲儿,“明天就给你买把犁头,去替人耕地,还能赚点银子。” “嗯,给你买一条鞭子。”李莲花没有好气的抱怨,还一出生就是大少爷呢,天下哪有什么都知道的大少爷? 走了一路,倒真是有些累了,只好将方小宝放下,出声警告,“你可别乱跑,我恩还没报呐,你跑到哪,我都能抓住你。” 方多病一时愣怔,这不是李莲花,小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真的,别叫李莲花行吗?莲蓬、莲子、莲心、莲叶,再不行叫莲藕也成啊。” “你自己听听,好听嘛?”李莲花皱眉,叫什么不吃饭,这个人怎么这样纠结于这个名字。 “挺好听的……”方多病心中嘀咕,这些名字都是你自己起的,现在怎么还嫌弃上了,“现在到哪去?” 李莲花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方小宝,如今身上只有那一匣子银子,他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这样冲动,竟然扛起这聒噪的小子就走,心中也有些不知所措。 “你看我干嘛?我早就告诉你了,我可是身无分文,本来就是想赖着老和尚混吃混喝的。”方多病蹲在路边,一脸不忿。 已经击过掌了,李相夷是重诺之人,明年端午他一定会回来,这一年时间,待他的扬州慢有了提高,也可试着为李相夷解毒,结果就因为这名字,就又要跟着这人风餐露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抽出时间好好练功。 这名字,倒是方多病的一个心结,早就知道这人会叫做李莲花。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希望眼前这个李相夷也叫李莲花,这世上本就只有一个莲花,只是那莲花现在不知被丢在了何处? 但是,方多病始终相信,总有一天,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会和他的小花再相遇。 第16章 下山后,李莲花漫无目的,方多病也是一声不吭的跟着,不知不觉间,二人又到了东海边上。 “你……”方多病看着这茫茫大海,欲言又止,心中烦闷,只皱着眉头去看着身边人。 李莲花也皱着眉头看向大海,他知道方小宝想问什么,只是他也没有答案,只觉得应该到东海来,只是还没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只好闭口不言,听天由命,看一步走一步。 这东海,是李相夷的葬身之所,这东海,也是李莲花的新生之地。 夜半,李莲花坐在临时搭好的窝棚里,隔着篝火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他们下山到这东海已有三日,这个方小宝竟什么也不做,好像和在普度寺里的方小宝完全不是一个人。 就连搭这临时的窝棚都是他李莲花一个人捡木头,一个人搭。 这人就抱着肩膀站在一边,有时木头太多了,让他搭把手递一下,他都不肯。只有一件事儿,他最上心,就是吃饭,一到饭点,必得吃饭,这做饭的事儿他也不管,只是催着自己去做。 想他李莲花,当了二十年的李相夷。 在云隐山自不必说,吃穿都有师父师娘照顾,他只要练好武功。自不会少了他的吃穿,刚下山时,跟着师兄,自然也不用他操心这些琐事。等成立了四顾门,这些事儿更不用他管。 可是,如今,这坐在对面的人竟是事事都要自己操心,这些天来,方小宝什么都不干,竟是连一个小指头都不愿意动。 “方小宝,你真的什么也不做?” “本少爷我一下世就是大少爷,向来如此。”方多病瞟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心想,本来就该是你一个人做的事儿,我当然不管。 “那之前,你照顾我的时候,这些活儿不都是你做的吗?”李莲花皱着眉头,这人的变化让他十分不解,“什么大少爷,你不是说你爹娘早就死了……” “胡说,谁说我爹娘死了?!”方多病猛地起身,瞪着对面坐着的人,“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你自己说的,生父生母早就亡故了,寻不到人。”李莲花一头雾水,这个人嘴里真是没有一句实话。 “爹娘是爹娘,生父生母是生父生母。”方多病想起爹娘,有些颓然,坐回原位,天机山庄他是不能回去的,想来这里是有另一个方多病的,要不然也不能保住百川院不搬家。 李莲花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人,只看这人的反应,这爹娘看来也是不能提的,只好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别的不说,我身上的伤还没好,你帮点儿忙怎么了?” “我看你是装的,”方多病撑着脑袋,盘腿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那天你扛着我下山,气都不喘,哪里像是有伤在身的样子。” “我,我体力又没有问题。”李莲花心里腹诽,是中了毒,内力只有一成,可这些天,天天牛肉山珍珍贵药材的进补,有些力气也是应该的。 “既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你就让我回寺里去多好,还不用麻烦你准备饭食,也不用你费心照顾。”方多病笑的有些讨好,那十年里,小花也没有人陪着,都能过得很好,他相信这里的李莲花也能过得很好,根本不用他陪着。 李莲花不说话,他心里明白其实现在他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可就是想让这个人就这样陪在身边,即使这个人什么也不做,他也想就这样生活下去。 过了半晌,方多病以为李莲花是不会开口回答这个问题了,闭上眼睛准备打坐,对面突然开了口。 “不行。” “为什么?”方多病不解,这几天,他不止什么活都不干,虽说没有添乱,可是也没给人看过好脸色,甚至在最忙的时候还会让他去做饭。这种表现,应该很不讨喜才对。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李莲花闭上眼睛,打定主意今晚不再开口,明天开始,他就要想个主意,要重新找个住处才行,这窝棚只能凑合着休息,想要好好休息,还是要有落脚的地方。 “你真霸道。”说了这句话,方多病扭过脸去,再不吭声。偷跑是不能偷跑的,他可不能像小花那样将人扔在这里不管,还是要说服他,让他能心甘情愿的让自己回寺里去才行。 李莲花听见这句话,心头一跳,这‘霸道’两个字,刺的他心疼。 霸道,霸道,他就是要再霸道这一回,就算是李相夷的遗产好了。只这一回,就这一回。 自那夜在篝火旁聊过一回天后,方多病依旧什么也不管,每日游手好闲的转来转去,只是准点回来吃饭,也不管李莲花做的什么,只要能填饱肚子,他也不去计较。 李莲花看这人是这样的态度,慢慢也习惯了,本来也是,大家就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这方小宝已经救过自己一命了,难道现在还要强求别人干活做饭赚钱养他吗?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只要人在眼前,干不干活,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了,至于如何生活下去,本来就是他李莲花自己要解决的问题。 端午刚过不久,这天气也越来越热,住在这窝棚里虽然四处漏风倒是也能挨住,只是这沙滩上蚊虫太多。 李莲花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中了碧茶之后,天下的蚊虫鼠蚁倒是都不怕了,只是难为了方多病,本来就是大少爷,以前这些事情都不用他操心,住在莲花楼的那段时间,小花事事妥帖,这些小事儿也不用他管。 可如今,这蚊虫倒成了方多病的心腹大患,每日里被叮咬的满身是包。 一天清晨,方多病又被蚊子叮醒,睁眼一看,李莲花却不在眼前,忽的冒出一身冷汗,不会这人老毛病又犯了,把他一个人扔在此处! 猛地起身,方多病咬牙切齿的钻出窝棚,四处观望,这些时日,住窝棚,被蚊虫叮咬,还要吃那半生不熟的饭菜,这些也就算了。 本来他就说要回普度寺去,却被人强行绑在身边,要是这里的李莲花也不学好,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人。 先去寻把宝剑,立刻和四顾门里那些白眼狼算了账,撒了心中这口恶气,再去找笛飞声要忘川花。 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李莲花,将忘川花丢给他,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管他好了是去红绸舞剑还是去找什么师兄遗体! 第17章 想到忘川花和笛飞声,方多病一时有些颓然,找到笛飞声又有什么用?肯定是忘川花的名字还没出口就会晕倒,要是这时的笛飞声,也一定会一刀将自己砍死。 哎!这人,真是不让人省心! 旧事在心头萦绕,方多病只好四处去寻人,这人虽然身上的伤好了,可这碧茶还没解,要是晕在哪里,不知会被谁捡去。 “小宝哥,醒啦?” “你干嘛去了?”方多病看见这人笑盈盈的回来,就心中有气,如今这人的装扮也和小花有些像了,也不束冠了,头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脑后,只随手捡了根树枝插在发髻上。 “去采些艾草和金银花,含着露水才有用。” 说着话,李莲花弯腰进了窝棚,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桌板上,走到窝棚的角落里,将盖着的木板拿开,从里面掏出一壶酒来,又将那些艾草和金银花取了一半塞进酒壶中。 盖好瓶塞,使劲儿晃了两下,将那酒壶递给方多病,“你自己摇,摇匀了,泡一天,晚上抹,驱蚊的。” 方多病也不言语,伸手接过那酒壶,最近他总是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这个李莲花什么时候买的酒,一大早起来就是为了去采这些艾草和金银花嘛?! “书上说这样可以驱蚊,”李莲花手中不停,将那些金银花和艾叶在简易的桌板上铺平,“等这些晾干了,塞进布袋里,也可以驱虫。” “你,”方多病有些犹豫,还是将话说出了口,“你以后要干嘛去,告诉我一声,不要不声不响的就消失。” 李莲花皱了皱眉头,随口答应了一声,他逍遥惯了,去哪里根本不用和谁交待,看来今天是让人担心了,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欢喜,口中应了一句“好”,只手里还在不住翻捡药材。 方多病看他手中不停,正要道谢,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好像人还不少,倾耳细听,这些人口中只喊着“李小哥,快来,快来,我们来帮忙了。” 心中正在疑惑,只听见身边李莲花口中答应着“来啦,来啦。”竟是忙不迭的跑出这窝棚。 方多病听着这些嘈杂的脚步声,心中好奇,赶紧跟了出去,只见沙滩上站了十来个壮汉,海面上停了两艘小船,看样子竟是要去出海。 “这是干嘛?”方多病话一出口,突然福至心灵,瞪着眼睛去看跑向小船的人。 “我去捞些浮木,咱们就要有家了。” 莲花楼,家! 不再多言,方多病三两步也跳上这艘小船,坐在李莲花身边,别的他可以不管,可这是莲花楼,也算是他方多病流落江湖时的半个家,他终于要再一次看见这莲花楼了。 三个月,时间匆匆,运气很好,捞了三个月的浮木,终于将那大船的残骸捞的七七八八,除了木头,竟然还有一些别的收获。 方多病看着眼前银光闪闪的软甲,心中感叹,原来笛飞声的银珠甲是这样被李莲花捞上来的。之前他还以为是阿飞喝多了送了给小花,看来这一场大战,笛飞声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贴身之物也随波飘走了。 只可惜少师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要是有幸能捡到,那就再好不过了,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好运气。 又是两个月,等这些工夫准备好,给工人们结了账,李莲花剩下的银子却不知被他丢在了哪里,这马上就要到冬天,窝棚也不能再住,方多病有些担心李莲花的身体,冬日难熬。 看着面前李莲花这不好意思的笑,方多病也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二人在入冬前回了那个小院。 今年年景不错,小院里的柿子树上挂满了果子,树叶现在也还绿着,橙黄色的果子躲在叶间,倒有些羞答答的可爱。 小院的清扫工作,完全落在了李莲花头上,这套家务功夫,李莲花越做越熟练,也越做越细致。 回到小院三天,这三天里,他们将树上的柿子全部摘了,有空就会拿去集市上叫卖,倒也能混吃混喝,只是过冬的柴草怕是不足,卖柿子的钱也只够糊口,想要过冬,还是得另想办法。 “你真的想不起来剩下的银子被你放在哪了?”方多病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米缸,只抬头去看李莲花。 “不记得了。”李莲花手中握了一个柿子,这柿子现在还硬着,也不知道放几天能软,他好久没有吃糖了,这柿子倒是可以解馋。 “匣子都在,钱到哪去了?”方多病看着眼前的空匣子,忍不住的想叹气,那五十两银子被他全部交给了李莲花,钱已经给出去了,他也懒得再管,没想到这个人竟然马虎到这种地步,钱放在哪里,都能忘记。 “匣子麻烦,银子我放进了袋子……”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手里握着一个柿子,有些想笑,这人倒是有段时间没有吃糖了,自从到了东海,忙着打捞浮木,忙着盖莲花楼,剩下的事情倒是能省就省了,这糖的事儿也就被抛诸脑后了。 随手拿起脚边的一篮柿子,塞进李莲花怀中,拉着人转头出了门。 “去哪?”李莲花此时倒有些发愣了,这刚从集市上回来,今天生意不好,这篮柿子是怎么拎去的就怎么拎了回来,这都半下午了,也不知道方小宝拉着自己要去哪里。 “走吧!普度寺。”说着话,方多病脚下不停,只希望大和尚没有远游,还在寺中。 中午用完了斋饭,无了在房中打坐,可今天不知为何,脑中总有杂念,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总也静不下来,只在心中盘算,不知是谁在想他,这眼皮也跳了三天了。 心中思量,要不要唤个小沙弥过来,询问一下,是不是寺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睛刚睁开,出现在眼前的人倒是将他吓了一大跳。 “方施主,你走路怎么没有响动?”无了看着眼前人的这张笑脸,有些反应不上来,愣怔了一下,这院里的小沙弥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偷懒去了,竟让人直接进了禅房。 “大和尚,你想不想我?”方多病笑着从李莲花手里拿过那篮柿子,顺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我们回来了,那小院里的柿子熟了,给和尚你摘了一篮来。” “李施主,请坐。”无了招呼李莲花坐在一旁,一回头,只见这方施主如入无人之境般,自去他茶桌旁的匣子里摸出两颗糖,一颗自己吃了,一颗塞进了李施主手中,“方施主?!” “和尚别小气,我替李莲花借你两颗糖,明年开春还你。”方多病毫不在意的坐在无了身边,好久不见了,他也有些想念这大和尚。 李莲花坐在一边,半垂着眼眸,听见方小宝这话时,手中的糖纸已经剥了一半,心想,这一到普度寺,他就要欠债,这银子还没赚到,债倒是越来越多了。 第18章 “哈哈哈,方小施主……”无了笑着虚点了点方多病的额头,这小施主还真是天真可爱,只是这大半年不见,小施主怎么好像清减了不少,不由得打量了李施主一眼,这个人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脸色也还不错,“老衲哪有这般小气?” “大和尚,我与你商量点儿事儿……” 李莲花斜眼看着,方小宝和大和尚就在他面前,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还时不时的比划两下,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零星有个一言半语传入耳中,每个字都能听见,可连在一起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也懒得去猜,李莲花只坐在原地,喝茶吃糖。 晚上,二人就留在了寺中,有时候李莲花会很好奇,这方小宝怎么脸皮这样厚,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被扯着去了集市,不仅手中多了一个篮子,怀里还多了五两银子。 “这银子是大和尚给的,过冬的柴草和粮食,你看着买,我不管。”方多病说罢甩手要走,却被人拉住了手腕,皱了皱眉头,“松手,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的干嘛?” “你干嘛去?”李莲花松了手,只抬眉看着眼前的人,这人是又要做什么都不管的甩手掌柜,“这钱可不是我借的。” “嗯,不是你借的。”方多病失笑,学着小花的样子摸了摸鼻子,“是大和尚给我的压岁钱。” “你多大了,还要压岁钱?”李莲花看见这熟悉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上来,这是这人怕不是在学他?可最近这段时间,这动作早就被他忘在了脑后,不知是何时被这人看见。 “那要不,就算你借的。”方多病大笑着转身就走,好久没好好逛逛集市了,他可不想将时间都用在打嘴仗上。 看着这人得意的样子,李莲花心内好笑,想起了自己刚受伤的时候,天天想把这人绑起来打一顿,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不觉得这个人这样子讨厌了。 人啊,真是个奇怪的动物,习惯,也真的很可怕。 等李莲花买齐了东西,再来找方小宝的时候,发现这个人也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堆,想要伸手接过,却被人避了过去。 转眼除夕将至,今年对于李莲花和方多病来说,这回和以往都不太一样。 这是李莲花告别武林巅峰的第一年,也是方多病真正离开家的第一年。 大年三十,两个人故意没有扫雪,院子里的雪白的晃眼睛。 晚上方多病下厨,准备了几个菜,他可不想守岁时还要吃李莲花做的菜。 “院子里的菜快发芽了吧?”方多病透过窗户看见李莲花进了屋,盯了一眼那菜畦,顺手将窗户关上,雪虽然停了,可还在刮风。 去年开垦了以后没有人打理,今年回来以后,不用他多话,李莲花自己重新翻了一遍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好的种子,不过已经种了好久了,就是不见动静,“你种的什么菜?” “萝卜,还有一些小青菜。”李莲花拎着一壶热水进屋,天气太冷了,这团圆饭就在他屋中的炕上吃,好不容易方小宝吐了口,让他在今天可以好好喝一壶酒,这个机会正好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芽。” 将热水倒进大海碗中,酒壶也一起放了进去,酒还是要喝热的,省的用肠胃去暖它,得不偿失。 说到院中种子怎么还不发芽这个问题,李莲花也一头雾水,生活到处都要钱,总不能老让小宝舔着脸去问和尚要吧,买些菜种回来,想办法一生二二生三,吃不了卖掉,也能攒些碎银。 只是,他有些怀疑,这卖菜种的老板是不是在骗他,种菜的顺序都是按照老板说的,可是已经播了一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发芽。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皱着眉头盯着窗户发呆,轻轻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快上来,太冷了,今年就咱们两个守岁了,也不知道大和尚这年是怎么过的?” “诵经礼佛吧。”李莲花脱了靴子,盘腿坐在炕上,提起酒壶先给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斟了一杯酒,“明天会很热闹,大家都会去抢着烧头一炷香。” 方多病点了点头,他们家之前大年初一早上祭了祖也会去庙里烧上一柱高香,只是不用去抢,家庙随时都可以去。看了一眼李莲花给他斟的这杯酒,想起小花不肯给他斟茶的样子,偷偷笑了笑。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李莲花看见这笑,心里也十分欢喜。 “没什么,想起一个朋友。”方多病执杯和李莲花那杯酒碰了碰,一饮而尽。 “那个,李那个。”李莲花勾起了唇角,端起了自己的这杯酒,刚想喝,只听对面的人‘噗嗤’一声,倒是将刚喝进去的酒喷了出来。 李莲花赶紧放下酒杯,递过去一方手帕,笑着开口,“所以,你是骗我的吧,怎么会有人叫‘那个’,这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咳咳~”方多病被呛的咳嗽不止,接过手帕擦掉酒渍,心中暗暗发笑,只在想小花的谎话被人揭穿时是什么反应,“他自己说的名字,怎么会错?” 说着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看着对面的人举杯,正正式式的碰了个杯,饮了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封包递给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哥哥愿你长命百岁,年年无忧。” 李莲花勾起了嘴角,心里感叹还好自己将那杯酒饮尽了,要不然喷酒的人就轮到了他。 双手接过这红封包,伸手摸了摸鼻尖,压着嗓子说了一声,“谢谢啊,今年没有存项,明年有了进项,也给你准备一个,我也希望你能岁岁无忧。” 方多病只摆了摆手,挟了一口牛肉吃掉,嘴上不说,心中想着,有没有红封包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一定要长命百岁才好,想着自斟自饮起来。 李莲花坐在对面,不着急吃菜,只盯着方小宝的酒杯,这酒杯一空,他就去添酒,自己的酒杯倒是被他忘了一般,只顾着劝酒。 面上不显,李莲花心中暗道,就在今日,今天非要让你酒后吐真言,倒是要看看你这“苏州快”是何来历,李那个又是何人。 第19章 不知不觉间,两壶酒下了肚,李莲花看着对面的方小宝喝的脸颊通红的样子,这才笑着开了口,“小宝哥,我一直很好奇呀?” “什么?”方多病只觉得头晕脑胀,面前李莲花的这张脸都好像有了重影,定了定眼神,晃了晃脑袋,露出一个笑来,小花怎么笑的这样好看。 “咱们从没见过,怎么第一眼你就知道我是李相夷?”李莲花看见这笑,就知道今天这酒是差不多了,又倒了一杯酒,递到方小宝手中,口中还不住的说着,“吃菜、吃菜。” “嗯?李相夷的大名天下皆知,我…呃…”说了一个‘我’字,方多病没忍住打了一个酒嗝,“从小就喜欢你,家里都是你的画像,想拜你为师。” “多大啊?从小?”李莲花越发想笑,他们年纪差不多,哪里来的从小就喜欢?还想拜师,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这人不会没喝醉吧?这样想着,李莲花又给方小宝倒了一杯酒,看着他喝下去。 “八、九岁吧。”方多病喝了这杯,自己又倒了一杯灌下去,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坐在轮椅上,从小就喜欢李相夷,一直到十岁时,才真真的看见那么一个背影,忍不住又盯着面前人的脸瞧,真是一模一样。 “八、九岁?”李莲花摇头,看来是酒还没有喝到位,起身又拿了一壶,放进海碗里加热,“那你到东海去干嘛呀?大少爷。” “找、找人。” 李莲花心中摇头,这人还得再喝,现在只是口齿不清,手上不停,继续斟酒,瞟了一眼方小宝绯红的脸,只闲闲的问,“找谁呀?” “最、最好的朋友。”方多病看着李莲花的这张脸,这斜斜勾起的眼角眉梢,隐藏了多年的话就这样说出了口,“小、小花,我的心上人。” “啊?”李莲花有些呆愣,不知不觉间一个‘啊’字就出了口,刚听到最好的朋友几个字,心中还想莫不是那个李那个,又听到‘心上人’三个字,心中一滞,怎么还有心上人,莫不是这人已经成婚了?说出口的话也就有些磕巴,“你,你的心上人?” “嗯,嘿嘿,心上人。”方多病昏头昏脑,举着酒杯傻乐,只觉得小花就在眼前,突然眼中一热,淌下泪来,“可惜,可惜他不要我了。” 这下惊得李莲花慌了手脚,想要拿帕子帮眼前人擦去眼泪,只刚抬起了手,对面方小宝已经抬手用手背抹去了眼泪,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小宝哥倒是和我遭遇相当。 可听他说是去寻人,想着莫不是他们二人和自己与阿娩不同,这是还有和好的可能,只忍着心中堵塞继续询问,“你那心上人到何处去了?要不我与你一同寻找。” 方多病只看着李莲花的脸,笑的灿烂,微微摇了摇头,房中有些太热了,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他,他架着一条小船顺水而行,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李莲花伸手将手中帕子放在眼前人那边的桌子上,心中不忍,也不知应不应该继续问下去,正暗自摇头,又听见对面人说, “只留了一封信,什么‘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什么什么‘来时’,什么‘去时’……” 听了半晌,李莲花只听着这人声音越来越小,趴在桌上反复的轻声呢喃,最后是不住的轻声低泣, “小花,你,你带我走吧,你别,别丢下我,别把我丢在这里,我,我跟着你去……” 李莲花心中叹了一口气,这小宝哥念叨着念叨着倒是睡着了,只留他一个人暗暗神伤,这天下的伤心人莫不是都在这里?! 自收拾了酒壶酒碗残羹剩饭,将方小宝放在炕上躺好,李莲花一个人蹲在厨房里,想着刚才的那番话,竟都是天涯沦落人,还都收到了一封信。 怎么这年头分手都是写信的嘛?心上人,心上人,他李相夷的心上人是乔婉娩,这方小宝的心上人又是哪个? 这小宝哥还说从小就喜欢李相夷,八九岁?八九岁?八九岁!等等,方小宝方才是说他自己?还是说的他儿子? 好像说的是,‘我儿’。 不会吧!小宝哥这么小就有儿子了,家里还有他李相夷的画像? 儿子,莫不是这心上人生的?走的时候一起带走了?! 所以小宝哥才会满东海的找人,找不到心上人和儿子,碰巧遇到了他,想救了他之后再去找儿子?用他来吸引儿子回家?让他收那儿子为徒? 八九岁的孩子喜欢李相夷倒也正常,想他李相夷十五就是天下第一,被孩子崇拜,很正常。 可小宝哥,就按他自己说的,二十一岁,到今年也二十二岁了,难不成真是大家子弟,十三、四岁就成了亲,生了子,那儿子有个八九岁也还正常。 可这小宝哥说寻人,是说的是心上人,不是媳妇不是妻子,难不成没有成婚?是,是,是…… 李莲花一时如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耷脑起来,本想套出他武功和身世的秘密,没想到倒是套出了这样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还真是一言难尽。 大年初一一早,方多病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李莲花的炕上,这炕烧的热,比自己那床热的太多了,一觉醒来浑身是汗,醒了也顾不了别的了,只觉得口渴难耐。 “醒了?”李莲花拎着水壶进来,他想着小宝哥昨夜喝多了酒,这大秘密也都说出了口,只觉的有些尴尬,倒好水,将水壶放在一边只赶紧出门去了。 方多病刚想答应,只觉得今天这人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劲儿,怎么不等他回话这就出去了,也来不及多想,酒后脑子还有些发懵,只好揉了揉头,将给自己倒的那杯水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一些。 下床洗漱,心想这酒看来不是好东西,以后还是要克制些好。 刚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只看见刚才急匆匆出门的人又转了回来,右手拿着一个托盘,左手拎了一个竹篮,这人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一边说,“小宝哥,快些用早餐,咱们一会儿去给和尚拜年。”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只觉得这‘小宝哥’三个字怎么这样,被叫的这样熟练,好像还少了些玩笑,多了些真心实意,忍不住去看李莲花的眼睛,只见这人眼神躲闪,正想开口询问,只听见这人又止不住的连声催促。 “快些吃饭,篮子里是我自己做的柿饼,我尝了一个,味道还不错,给大和尚送些,剩下的咱们卖了,也好攒些盘缠。” 方多病伸头去看那柿饼,倒是有模有样,这人眼神躲闪的模样也就被他放在了脑后,只是心中暗道,不知这人是不是吃错了药,居然会想要主动赚些银两。 “等赚了钱,我帮你找到了人,也算是报了恩。” “嗯?找谁?”方多病一时不解,可还是伸手取了一个柿饼放进口中,这柿饼真甜,边嚼边抬头去看,只见李莲花扭过头去,还是只催促自己吃了早饭赶紧出门。 这一打岔,倒是将找人的话忘在了脑后。 第20章 一路上,方多病偷偷观察了走在身边的李莲花好几次,他现在只觉得头疼欲裂,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喝了多少酒?刚才洗漱的时候发现眼睛也肿了,不知道昨天晚上喝多了说了什么,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哭了…… 李莲花只拎着篮子,不敢言语,昨日是他存心将人灌醉,本想着知道这人来历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人喝了酒还会掏心掏肺,居然将这样大的秘密也说了出来。 不过看方小宝的样子,他应该是不记得昨天说了什么了,要不然不会如此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在方小宝第五次看过来的时候,李莲花勾起唇角,冲着这个可怜的人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 “你,你干嘛?”方多病有些不满,这人现在是在干嘛,干嘛露出这样一个笑,难道是在可怜自己吗?愣了一下,心想昨天晚上不会说错了话吧。 “没,没事儿。”李莲花赶紧目视前方,这‘大丈夫何患无妻’的话,他现在可说不出口。想到这句话,想想自己,心中庆幸,还好,还好,他和阿娩没有怎样,要是有个儿子被阿娩带走,那他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人追回。 方多病脚下一顿,这分明就是有事儿,想到早间说的找人的事儿,心想不会自己昨天晚上真的说错了话吧,“早上你说替我找人,找什么人?” “最好的朋友。” 听到这几个字,方多病如遭雷击,呆立在当场,眼前一片空白。 “小宝哥,我明白,我也收到过这样一封信。” 马上接着的这句话立刻将方多病拉回现实,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李莲花。 此时气氛尴尬,李莲花只好伸手摸了摸鼻尖,他既不想让方小宝想起往事,也不想被人知道昨天是他故意灌人喝酒,只好快走了两步,将人落在身后。 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人,方多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信’也是莲花心头的一根刺,现在却说出来安慰自己,想要问问自己还说了什么,但想到关键的话,他现在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好先将心放在肚里,跟在后面慢慢走。 大年初一的普度寺,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漫山的人,排队上山,好不热闹。 方多病和李莲花从后门进了寺中,径直被小沙弥带入无了禅师的房间等待,这一等就等到了午饭时间。 “方小施主,李施主。”无了进门见二人坐在桌前,打了招呼,坐在一边。 “大和尚,过年好啊。”方多病起身打了招呼方才入座,他和李莲花在这里等了一早上,如今看见大和尚一脸喜庆的进来,心中也十分欢喜,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和尚穿着倒是应景,“大红色的新袈裟,今天莫不是有贵客上门。” 无了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喝茶的李施主,单手立于胸前,念了一声佛,笑着点了点头,“事务繁忙,倒是让二位久等了,中午在寺中用些斋饭吧。” “好啊。”方多病答应着,将盖在篮子上的布打开,掏出一枚柿饼递给无了,指了指一旁的李莲花,“这是他亲手做的,送给和尚尝尝鲜。” 无了口中说着‘好’,一边吃着这柿饼,趁着这个功夫,方多病看了一眼李莲花,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问了一句,“你这柿饼还有多少?” 李莲花看了一眼正在吃柿饼的大和尚,小声回答了一句,“还有一缸。” 听到回答,方多病回身坐正,看着大和尚‘嘿嘿’笑了一声。 无了口中还塞了半块柿饼,此时突觉这柿饼有些噎人,也不知是继续吃还是吐出来放回篮子里去,费了半天劲儿,终于将口中的柿饼咽了下去,这才皱眉看向方小宝。 “大师。”方多病见无了将柿饼咽了下去,站起身来,伸手拉了拉和尚的袖子,走到角落里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说话。 无了皱着眉头看了李莲花一眼,只见这人只是正襟危坐,竟是一声不吭,只好站起身形,走到方小宝身边。 很快,这一缸柿饼就这样归了普度寺。 “方施主,”无了见方小宝说完了柿饼的事儿,转身想回去,手一伸将人拉回原处,瞟了一眼李莲花,方才在方小宝耳边轻声说,“乔女侠现在正在寺中,为李施主祈福,可要?” 方多病皱了皱眉头,不敢回头去看李莲花,只好斜眼看了一眼,见这人还在喝茶,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只有她一人还是?” 无了微微摇头,“她一人在偏院,百川院和肖大侠在正殿,一会儿也会去斋房。” “那就不必了。”方多病替李莲花拒绝,若是不知道前因,此时应该让他们二人见上一面,可如今,早上李莲花还说了‘信’的事儿来安慰自己,看来这信真是伤了人心。 无了微微摇头,轻声说,“我看还是要将此事告诉李施主的好。” 方多病摇头叹息,和尚不知道这信的事,他也不好多言,只好语焉不详的糊弄过去。 无了见他是这种态度,回身想要坐回原位,他也想和李施主好好聊聊天,看看李施主下一步是如何打算,要是有需要的地方,他老和尚也可尽力去做。 “大和尚,”方多病不等和尚回身,一把攥住和尚衣袖,将人留在原地,“那柿饼我替你找了个好去处。” “哦?”无了一脸怀疑,这方小施主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原本他只想着,这柿饼买回来分给寺里的小沙弥吃,新年新气象,小孩子吃点儿甜食,应应景也不错。 “可以找些盒子,将那柿饼打上普度寺的印章,给他们……”方多病随手指了指正殿的方向,继续说,“背面印上一朵莲花,这样年年此时都……” “哈哈,方小施主,你可真是……”无了心中佩服,这小施主真是长了一个好脑子。 “还按之前我说的价钱,我不赚你大和尚的钱,多的算我和李莲花给寺里的香火。”方多病说着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和尚,那些柿饼不要放在一个盒子里,用小木盒,一个一个装好,让小沙弥贴好封条,告诉他们在佛前供着,过了十五再开盒……” 李莲花垂着眼眸,听着二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这样的情景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有什么趣味,还总要避着他说。 现在听不清没关系,过两年,等他武功再恢复一成,别说是在这里嘀嘀咕咕,就是二里地外,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第21章 与大和尚商量完这赚钱的大事,方多病坐回桌边,无了也只与李莲花打了招呼,竟不再多说一语,拎着那篮柿饼出门去了。 方多病见李莲花坐在自己身边,低眉饮茶,也不与自己说话,只好开口和他闲聊起来,“寺里贵客还在正殿,大和尚还要去作陪。” 李莲花点头不语,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年下时节,寺中香火不错,这茶也不错,是今年的新茶。 “什么时候做的柿饼?我怎么没看见你晾晒?”方多病今天早上就想问了,这人怎么不声不响的办了这么多的事情,“跟谁学的吖?” “柿子削了皮,放在缸里,阴干的。”李莲花心说,你是个大忙人,天天到处闲逛,人影都看不见,怎么会知道我在做什么?“是跟个婆婆学的。” “婆婆?”方多病有些好奇,皱着眉头去看李莲花,婆婆?不会又是磕头学的吧? “没磕头。”李莲花撇了撇嘴。 方多病失笑,这人莫不是自己腹中的蛔虫,竟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下意识去看李莲花的脸色,想要找出些端倪,只可惜此时李莲花面上无波,到让人看不出个好歹。 “今年的柿子丰收的人家多,我看集市上有卖柿饼的,就去和那婆婆说了几句好话,那婆婆就将这门手艺教了给我。”李莲花漫不经心的说着经过,心想这个小宝哥,刚才不知道和大和尚做了什么亏心事儿,现在总是打量自己的脸色,沉下心来,更是让人看不出喜怒。 百川院的人和肖紫衿想来正在斋房用斋,方多病不想和这些人碰面,想着这些人,还是止不住的去看李莲花,有些犹豫。 想到现在这人的身体已经恢复,只要不用内力,碧茶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大和尚说的话有道理,旧人旧事还是要让李莲花自己决定的好。 之前小花瞒着他骗他的经历又浮现在眼前,断笛好像就在昨日,被人瞒骗的心情实在难过。 “今天寺里热闹,这周边的百姓都来寺里祈福了,和尚们也都在忙着接待客人。”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不知这人会有什么后话,拿起桌上的新糖,剥了一颗,放入口中。 “百川院中众人也来了。” “嗯。”李莲花又答应了一声,这是每年四顾门的老传统了,如今四顾门不在了,佛彼白石在这百川院中,想来也是要来祈福的。 “和尚说的贵客就是他们。”方多病垂下眼眸,低头也从盘子里拿了一颗糖,夹在指间,翻转着摩挲,忽的下定决心,将那颗糖握在手心,“乔女侠和肖紫衿也来了寺中,为李相夷祈福。” “嗯。”李莲花口中答应,原来方才和大和尚嘀咕半天,就是在说此事,如今提起阿娩,到已经不觉得心痛难忍了,只是那封信,现在还有什么太阳不太阳的,跌落在谷底,那火光早就没了。 “乔女侠现在就在偏殿。”方多病见人没有反应,只好将话说明,“你要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我去找大和尚,让他想办法拖延一会儿……” “方小宝。”李莲花不等他将话说完,出言打断,见与不见如今有什么要紧。 阿娩已与自己将话说清,她自然有自己的生活,他何必去打扰。至于佛彼白石,更是不要见面的好,他真怕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剑杀了那云彼丘,这多年的情谊,杀与不杀,真真是一件难事,那不如统统不见的好。 就让他们以为李相夷已经葬身东海,到落得一个自在,如今只好好平静生活,养好身体,去寻找师兄尸骨,为师兄报仇,这才是大事。 方多病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语气虽然平静,可这平静里还带着几分严肃,不由去打量他脸色。 “小宝哥,你不饿吗?咱们回去吧。”说着话,李莲花伸手从盘子里又拿了一颗糖,顺手剥好,塞进方小宝口中,让他不能言语,“这寺里的斋饭太素净,回去吧,家中还有卤好的菜。” 说罢起身,也不管方小宝是否还在犹豫,和尚正忙着,自然也不必去和大和尚打招呼,李莲花出了寺门,径直下山去了。 方多病紧赶慢赶,跟在这人身后,虽然早就知道他不想再见旧人,可心中仍然好奇,这人难道真的一点儿也不恨嘛?这才一年,难道李相夷就已经有了小花的胸怀?神思不属,这下山的一路上,他竟没有找到机会好好询问。 寺中热闹,引得这下山的一路上也十分热闹,小摊小贩比比皆是,好像游园一般,方多病跟着李莲花,走走停停,倒是又买了不少年货。 回到那小院,方多病随手翻来看,李莲花买的这些小玩意儿倒是齐全,有拨浪鼓还有风筝,竟然还有烟花,心中暗想,这些哄孩子的东西不知道买来有什么用? “大和尚给的柿饼订钱。”李莲花摸了摸鼻子,看着方多病站在桌旁看着这些小玩意发懵的样子,有些尴尬的解释,“给大侄子买的。” “啊?”方多病一头雾水,什么大侄子? “虽然不在身边,可每年买点儿,攒着,见了面,孩子也会高兴的。”李莲花心说,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爹的,怪不得心上人会领着孩子跑了,竟然这样不将人放在心上,可想到自己还是李相夷时,对待亲近的人也是这样的态度,这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哦。”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心想这李莲花不知还有什么朋友,可能也有一两个亲戚家的孩子吧,心中想着,不自觉拿起那拨浪鼓摇了两下。 李莲花站在一旁,远远看着,心中暗道,这样的孩子心性也能当爹?! 等吃了午饭,歇了午觉,普度寺里来了两个小沙弥。 方多病和李莲花站在院中,看着小沙弥将缸里的柿饼装进担子,只在一边闲聊。 过了半晌,小沙弥已经将所有的柿饼都装进了担子。 李莲花走过去,帮着将扁担搭在这小沙弥的肩上,将人好好送出了门,到了别,顺手裹了裹衣袖,径直回了房,现在还是寒冬,虽说有这大氅,站在院中还是冷,不如房间里暖和。 方多病有些呆愣,寒风刮过方才回了神,跟在李莲花的身后进了屋,“你最近有没有好好看医书啊?” “要检查吗?”李莲花脱了靴子坐在炕上,随手将一本《内经》递给方小宝,“来吧。” 方多病随手翻了一页,站在炕前,大声问道,“第十五页,第二段。” “……”李莲花皱着眉头,心内思索了一番,瞪着面前人,这人只是看着他笑,“这本书没有第十五页!” 第22章 方多病大笑出声,这第十五页,不知是被谁撕了,笑了半晌,方多病这才正经开始提问。 打打闹闹的,很快就出了正月,那些烟花倒是都被方多病放完了,只风筝和拨浪鼓被好好收在匣中。 等到屋外面的青草都已经冒了头,院中的菜种还没有发芽。 李莲花倒是不想再等下去了,海边的小楼如今只盖了一半,他要和小宝赶紧回去才行,赶紧将房子造好,这样才能去寻他和小宝要找的人。 早一日找到师兄的遗骨,也能早一日回到云隐山,他才有面目去见师父师娘。 东海还是茫茫无际,只盖了一半的小楼停在海滩上,这海边的人倒都是淳朴良善,这小楼在这里停了如此长的时间,竟没有人来打扰,东西也都完好无损。 他们离开时,日常所用之物已经置办的差不多了,只添些吃食用度,就可度日。 方多病盘腿坐在二楼上练功,如今这二楼还只是一层平台,什么也没有,李莲花在一楼忙忙碌碌,盖小楼还剩下些木材,捡着差不多的,倒是可以打些家具,再做些花盆菜畦。 最近,李莲花新增一个爱好,那就是和来做工的工人聊天,聊的久了,他才知道,种菜也是一门大学问,原来种菜,不能只将种子撒在地里。 想要它们发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要先将菜种用水浸泡一宿,然后看见种子冒出小白点儿了,再将这些种子播在小小的花盆里,等这些种子发了芽,长成了小苗,再种在地里,这样才能长出萝卜。 这方法,李莲花已经试验了一回,倒是有用。 还好这里人烟稀少,闲着的荒地到处都是,随手开垦些荒地,种了些萝卜青菜,也没有人过问。当萝卜肚子冒出来的时候,他想起了小院里那些至今还没有发芽的菜种。 想到那个小院,李莲花不禁想到了方小宝,这次离开小院,小宝哥倒是没有闹着要留在寺里,只还有些不情不愿。 看他对那小院恋恋不舍的样子,李莲花心中也有些感叹,那小院倒是个避世的好地方,只可惜那院子不会动,不能跟着一起走。 还有一点不方便,要是被人发现他住在那院中,想来也是一件麻烦事儿,他不想被人找到,也不想再管旧人与旧事。 这小楼当初搭建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这楼要能动起来才行,如今小楼已经初步建成,但是也还要好好攒上一笔钱,要给这楼安上轮子和车辕,还要买上几匹好马。这样无论是找人还是避人,都比别处方便些。 赚钱,赚钱,只靠种菜可不行,那些柿饼倒是赚了一些小钱,小宝哥确实在赚钱方面很有头脑,可这人也是个倔脾气,只要离开那小院,这些琐事统统不管,白天有时还找不到人,竟真是个甩手掌柜。 将手里的木板放在一边,李莲花微微摇了摇头,其实这些事情也不用小宝哥去管,只要这人时不时在眼前晃悠晃悠,让他不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就行。 别的不提,这陪伴与开解,就比什么都强,何况有时他毒发,还要靠着小宝哥那‘苏州快’帮忙缓解一二,想到那‘苏州快’,他如今算是想通了,管他是‘苏州快’还是‘扬州慢’,小宝哥不想提的事情,统统不提,省的又搞出什么大秘密。 “中午吃什么?”方多病练完功,腹中饥饿,这跟着李莲花住在这个半成品莲花楼里,竟然吃的比寺里还清淡,这人最近不知道怎么开了种菜的窍,这萝卜一茬一茬的长,吃也吃不完,卖也卖不掉,真是令人头疼,“我可不吃萝卜!” “清炒时蔬。” “你,你换个名字,不还是青菜萝卜。”方多病瞪大了眼睛,面前这个人,现在他也没有办法,说什么都是软绵绵的,竟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那蒸条鱼。” “可以。”方多病点头,下一秒就愣在了当场,眼前出现了李莲花递过来的一条鱼竿,“你让我去现钓啊?” “嘿嘿~” “不去,等钓上来了,该吃明天的早饭了。”住在这海边,除了青菜萝卜,也就是海鱼虾米,方多病快被他气死,“去镇上吃。” “不去,没钱。”李莲花没有好气,修这小楼,卖柿饼的钱都不够,有时还要靠他卖菜和海货挣点家用,这种情况,如何去镇中酒楼,他自己都好久没喝酒了。 “这钱靠省是省不下来的,你得想办法。” 李莲花瞪着说话的人,他能有什么好办法?医书倒是看了不少,可一没有师父教,二没有经验,让他去给人看病?哪有人会相信他。他也不相信自己,连草药都认不全,还给人看病呐?! 如今他有时还会体力不支,这上山下海的找药,没事儿还好,要是遇上毒发,那也就只有倒在路边等死了。 “瞪我也没用,”方多病嘴里嘟嘟囔囔的,他赚的那些钱现在还不是花的时候,“反正我不吃这些东西。” 有时候,李莲花都会怀疑,除夕那天晚上灌人喝酒,是不是他做的一个梦,面前这人别说他有孩子了,只看他的这些行为,说他是个孩子还差不多,明明他们年纪差不多,经历嘛,感觉也差不多。 可这个方小宝,怎么这样不懂事儿,还长不大,还总想让自己叫他哥哥。 有时候,李莲花都会产生一些错觉,觉得方小宝比较像是他走失了多年的儿子。 这‘儿子’逼迫着他,让他赶紧忘了往事,不停的朝前走,还要不停的成长,变成一个与李相夷完全不同的人。 李相夷的那些脾气都让面前人磨没了,只能想些每天吃什么,什么时候吃饭的这些小事。 那些维护江湖公正,争夺天下第一的大事,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真正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儿。而他李莲花,只要安心种着萝卜青菜,明天的太阳就会照常升起。 “走走走,发什么呆?!”方多病见面前的人不说话,只盯着自己发呆,伸手将人从板凳上拽起来,不管是‘清炒时蔬’还是‘清蒸海鱼’,今天他统统不吃,“和我去镇上,我要吃鸡,喝酒,吃肉! 第23章 “没钱!” 方多病很多年没有听见这两个字了,千言万语汇集成了两个字,这两个字的威力无比巨大,他从小到大,除了被娘断了银票的那几天,从来就没有缺过钱。 可即使是被断了银两的那段日子,他住在莲花楼里,也没有吃的这样清淡过。 刚想反驳几句,手中一轻,只见李莲花已经抽回了胳膊,转身去了厨房,再出来,左手一个萝卜右手拿了一把刀。 “没钱就没钱嘛,你拿刀干嘛?”方多病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不会今天真的将人惹怒了吧!李相夷确实,脾气不太好。 刚想转身就跑,只听见李莲花‘哼哼’笑了两声。 “你怕什么?你不是吃鸡嘛?我给你雕一个鸡腿。” “你!”方多病瞪圆了眼睛,真想上去摸摸这人的额头,不会是被自己气病了吧,好像是有点儿不正常了。 “鸡腿要是不行,我再给你雕一块火腿,雕块腊肉也行。” 这人一定是发烧了,方多病手比脑子快,上去就贴上了李莲花的额头,另一只手探上了自己的额头,明明体温正常,这人说的什么胡话? 转身就走,飞身上了二楼,撂下一句,“本少爷不饿了,那萝卜你留着自己吃吧!” 上了二楼,方多病看着这茫茫的东海,心中不忿,转身‘噔噔噔’的又跑下楼来,进了门拿过李莲花放在桌上的那根鱼竿,两步又出了门,不就是钓鱼嘛!钓!总比萝卜雕花的强。 饿着肚子钓鱼确实不太舒服,心里有气,心不静,这鱼也钓不上来,方多病索性脱了鞋袜外衫,下海捞鱼,这次倒是收获颇丰,不仅捞了不少鱼虾海蚌还有些螃蟹海鲜。 等方多病拎着这些海鲜回到莲花楼的时候,李莲花正坐在屋外的篝火旁,那火上还烤着什么东西。 捡了两只螃蟹扔进火堆里,转身回了莲花楼,将这些海鲜放进水缸里,这才拿了凳子坐在李莲花身边。 “你烤什么呐?”方多病伸着脖子看向火堆,“叫花鸡?!”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中午方小宝转身就走,他远远看见这人下海去捞鱼,心中好笑,转身进了树林,也是他运气好,正好撞见一窝野鸡。 “不会是你拿萝卜雕了个鸡,糊弄我呢吧?”方多病转头,笑的见牙不见眼,看见李莲花皱起眉头看向自己,赶紧抓住这人的袖子,“开个玩笑嘛,离老远我就闻见味道啦。” 李莲花摇了摇头,只拿着小刀削着手中的木棍,这里别的东西没有,还是有些松木柏木,这些木头正好能做些发钗发簪,仔细打磨,拿到集市中也能换点儿钱。 等攒到了钱,这小楼也能尽快造好,也不用天天萝卜青菜的,偶尔也能打点儿小酒,这样也不错。 “哎!跟你商量点事儿呗!”下午方多病捞鱼的时候,想了个主意,就是不知道李莲花愿不愿意。 “嗯。”李莲花手中不停,还好从小他就喜欢做些小手工,雕些小东西也不在话下。 “你说,李相夷的事儿……” 李莲花听见这个名字,赶紧抬头四处看了看,有些不耐烦的皱着眉头看向坐在他旁边的人,“小声点儿,没事儿别提这个名字。” “嘿嘿~,好,”方多病看见李莲花谨慎的样子就想笑,这四周无人,他现在耳聪目明,内力也还可以,周围的动静他都能听见,“那个人所有的事儿,现在只有你最清楚了吧!” “啊?”李莲花愣了一下,心想我自己的事情当然最清楚,可不知道这个人又有什么鬼主意,只好低下头,轻声“嗯”了一声。 “十五岁大战浴血天魔,和棋娘子下棋喝酒,红绸舞剑,还有……” 李莲花听见这些往事,赶紧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红着脸去捂这人的嘴,不叫他把这些丢人的事儿说出口。 “干嘛,干嘛?”方多病被捂住了嘴,一边挣扎,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现在就你知道的最清楚,你,你写下来,我……” “你想都别想!”李莲花松了手,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这人现在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多好的生意啊,反正大家都想知道,现在也就是你知道的最清楚,何必便宜别人。”方多病笑着凑过去,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具体情况,从小就听别人说,具体怎么样,那还是本人知道的最清楚。 “哼!”李莲花冷哼一声,转头去将那泥裹着的野鸡从火里掏出来,放在一边的石板上,等一会儿晾凉了,将泥壳摔碎了再吃,顺手也将那两只螃蟹掏了出来。 “要不然,你讲给我听听,我不告诉别人。”方多病笑的有些讨好,真是好奇,他那时候年纪还小,也不知道棋娘子到底长的什么模样,“那棋娘子长的美嘛?” “嗯?”李莲花有些不耐烦的转头去看方小宝,这个人今天确实有点儿讨厌,“方少侠,背后讨论女子的相貌,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哼,就是好奇嘛?”方多病抱着肩膀看着李莲花一脸严肃的样子,“那讨论棋艺总可以吧!那三十六句诗……” 话还没有说完,方多病被人塞了一嘴的螃蟹腿,“呸呸呸,都是沙子……” “刚好,堵住你的嘴。”想到那三十六句诗还有红绸舞剑,李莲花突然红了脸,扭脸去看身边人,这人正在跟螃蟹腿作斗争,吃的正香,心道,这方小宝果然没心没肺。 想着最近是吃的太素了,转身将那包着野鸡的泥块摔碎,取出用树叶包好的野鸡,这鸡已经完全熟透了,伸手掰下一个鸡腿递给身边人,看着那鸡腿被人接过去,自己却没了胃口,只看着远处的大海想着心事。 不一会儿,两条鸡腿都被方多病消灭干净,方多病站起身形,离开这堆篝火,转身去洗手,顺便去看水缸里下午捉到的海鲜,心想明天到可以将这些海货卖掉,换些银两,打些酒,也正好能打打牙祭。 手伸进水缸中,捞了几下,突然眼中一亮,拎起一包东西,“喂,我找到啦!原来是被你扔在了这里。” 第24章 李莲花盯着放在桌子上的这个布包,这里面是三十两银子,只是这银子怎么会被自己放进水缸里? 稀里糊涂,刚下山那段日子真是过得糊里糊涂,忙忙碌碌的糊里糊涂。 那段日子很累,每天忙忙碌碌,忙着活下去,忙着打捞浮木,还要忙着防着小宝偷偷跑掉,身体很累很累,脑子也没闲着,想什么呢? 是很多人的脸,阿娩看着自己含羞带怯的眼眸,初建立四顾门时众人欢喜的脸,师兄宠溺的眼神,众人满目崇拜的神情。 只一天,只一场大战,这一切就全变了,说好笑也好笑,说可悲也真是可悲,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可惜。 大年初一那天,小宝和老和尚因为这些旧人而嘀嘀咕咕,小宝提起旧人旧事时的犹犹豫豫。他何尝不犹豫,这些人,这些事儿,不知在心中盘桓了多久。 到现在,他还是糊里糊涂,想不明白,阿娩,阿娩为何要和他分开,彼丘,彼丘又为何要害他。 他想冲过去问个究竟,也想快意江湖,一剑将云彼丘斩于剑下。 可这答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问也罢。 这仇嘛,杀了彼丘之后呢,佛彼白石变成了佛白石,真难听。 今日,小宝终于将李相夷的往事坦坦荡荡的说出了口,他李莲花嘛,听见这往事想到的竟会是“丢人”二字,看来是往事皆休了。 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身边人,这人现在正因为找到了银子而笑的灿烂,明天有钱沽酒买肉了,他们都是真正的高兴。 自从那日找到银子后,方多病觉得生活好过了许多,李莲花也找到了新的赚钱方法,不得不说,这人的手艺是真的好,那些发簪也讨人喜欢,只是不知道那些年轻姑娘们是喜欢发簪多一些,还是喜欢这个卖发簪的人多一些。 每次看到李莲花去卖发簪时,那些一拥而上的姑娘们,方多病都想笑。 他想到了那个卖菜的自己,这次他也学着小花的样子,抱着肩膀站在一旁,本想着也学着说句‘送货上门’的话,可看见李莲花那张羞红了的脸,这个主意很快就被抛诸了脑后。 本来李莲花是想要买些鸡仔回来自己养的,可是马上端午就要到了,他们又要回普度寺祛毒,这养小鸡仔的事也只能等过了端午再说了。 这一次,方多病只希望大和尚今年有了新的发现。 方多病看见无了大师,就好像看见了他爹方则仕一样,每一次见面,他都能从和尚身上看见爹的影子,“大和尚,我好想你呀!” “方小施主,贫僧也很想你呀,”无了应了这句话,转头看向李莲花,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行了个礼,“李施主别来无恙。” “哎哎,和尚,快来坐,”等他们打完招呼,方多病赶紧邀人入座,开始告状,“大和尚,你不知道,他可小气了,我说给你买些豆沙粽子,他偏不,昨天包了一天,连夜煮的。” “哦?”无了早就看见了方施主手里拎的篮子,听见这话,有些迫不及待的坐下来,等着下文。 “我尝了一个,味道还不错,就是卖相不太好,和尚别嫌弃。”方多病说着话,从篮子里掏出一枚粽子,放在无了面前,这粽子,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有些包的不严实,四个角还能看见白花花的米粒漏出来。 “哪里哪里。”无了心中叹了一口气,李施主如今还要做这些工夫,可转念一想,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万般皆自在,他不着急去吃粽子,冲着李莲花伸出了手,“李施主,伸手,贫僧为你把脉。” 方多病睁圆了眼睛去看大和尚的表情,只见和尚眉头紧锁,心中已经明了,偏了偏头,低垂着眼眸去看篮子里的粽子,不再说话,坐在一边安静的等待。 半晌过后,方听见和尚开口,“李施主,切莫灰心,事在人为。” 李莲花收回胳膊,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可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的有些沮丧,想到此行还有一个目的,赶紧将手伸向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塞进无了手中,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无了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方施主,见这人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将布包放在桌上,双手合十,皱着眉头念了一句佛。 “和尚不用不好意思,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方多病笑着从篮子里掏出一个盘子,将那枚漏米的粽子剥好了放在无了面前,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包白糖,洒在粽子上,“和尚快来尝尝,一会儿还要给他施针呐!” 说着话,方多病也不闲着,站起来,替老和尚捏肩捶背,就好像这和尚就是他爹一般,“我给你松松筋骨,一会儿你好施针。” 李莲花看着方小宝这样的动作,刚才那点儿沮丧也不知飞去了哪里,碧茶本就是天下奇毒,何况现在他的气海无法聚气,只要熬过了这头三年,等身体完全适应,剩下的日子,他尽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没有了绝世武功,可他还有脑子,一样可以找到想找的人。 这三天,还是老一套,药浴加施针,方多病闲来无事,只在寺中闲逛,几次想下地道去四顾门看看,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去看什么呢? 据说云彼丘画地为牢,自己将自己关了起来,每天足不出户。 肖紫衿和乔婉娩已经离开了这里,满江湖的去找李相夷的下落。 百川院倒是红红火火的又开了张,这江湖刑堂的威名早已传扬开来,很多武林中人纷纷前来报考,传习武艺,继续维护武林公正。 李莲花今年的祛毒好像也有了一些效果,方多病有时也会去旁观,这回老和尚的手快了很多,可还是会有血柱喷出来,只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在寺中住了三日,第三日晚上,他们回到小院。 晚间,李莲花拎着两壶酒来找方多病,他在院中摆了些吃食,端午佳节,总要应景才是。 二人在院中坐定,李莲花从怀里掏出两条彩绳递给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我都多大了?还绑这个?”方多病说着话,可还是伸手拿了一条,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编的,“再说,都过完节了。” 李莲花笑笑不说话,只伸手过去将自己手中这条彩绳绑在方小宝腕间,口中念着,“驱邪避凶,消灾解难。”绑好之后,将自己的手腕伸了过去。 方多病挑了挑眉,勾起唇角,学着他的样子,将手中彩绳也绑在李莲花的腕间,口中念着,“百毒不侵,邪祟不入。” 第25章 过了端午,这次李莲花却并不急着回东海去,他要和大和尚好好请教请教医术的问题。 学医不是一件坏事,李莲花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最清楚,学些医术,不用事事都麻烦大和尚,也可以试些和尚不敢用的新药方,解毒就要大胆尝试,才会有新发现。 况且等他能认清楚草药了,无论是采来自用还是卖掉,不说赚钱,只要能省下银两,就是好事儿。 这欠的债,无论是人情还是银两,也总要他李莲花自己去还。 想着这些天背的那些医书,还有在东海时看见的那些人和事儿,虽说不能用武功再来维护武林的公平公正,可要是能靠医术能帮助普通人度过一些难关,这李莲花的人生也算是有了些别的意义,李相夷也算没有白死。 时间好像总也不够用,等这次再回到东海,已经八月,不过也有好事儿,再努力些,明年这小楼也能跟着他们一起走啦。 这小楼自从装上了轮子和车辕以后,被李莲花雇了牛拉到了离海滩不远处的树林中停放,这里没有海风,清净了不少,方多病晚上也能安安静静的睡个好觉。 二楼已经完全修好了,现在方多病不用跟人挤在一楼,这打地铺的滋味,不太好受,只是现在莲花楼里满屋子的药材,他有时会有一些错觉。 “你又拿自己试针啊?”方多病看着面前人的手,这手上青青紫紫的都是针眼,这针也不知道是李莲花从哪摸来的,方多病只觉得眼熟,心想可能大和尚那金针现在已经不成套了。 “嗯~,嗯?”李莲花用眼神示意,招了招手,示意提问的人伸出手来,半天没有动静,只好皱着眉头开口,“哎,伸手,我就是给你把把脉,又不扎你,你躲什么?” “我又没病,把什么脉?”方多病将手背在身后,无论是试针还是把脉,他都不能让这人得逞,这一把脉,自己的武功路数他不就全都知道了,那到时候还怎么糊弄他。 “没病也可以让我练练手嘛~”李莲花见人不伸手,只好用自己的右手给左手把脉,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少了,也没有太多的病患可以让他积累经验。 “得了吧你,药材还认不全呐!”方多病睁圆了眼睛,瞪着闲闲坐在板凳上的人。 前不久,这人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进屋非要让他喝,说是补药,方多病一看那黑乎乎的药汤赶紧拒绝,还好他拒绝了。 李莲花为了证明自己熬得补药没有问题,当时一口灌了下去,还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差点没把方多病吓死。 多亏了家里还有绿豆,熬的半生不熟赶紧给他灌下去,吐了一夜,第二天去了医馆,又睡了两天,最近刚刚有些好转,他又开始拿自己试针。 李莲花讪笑了两声,这里只有他两个人,想要练习针灸之术,当然只能拿自己下手了。 方多病见坐在桌前的人笑的尴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上前两步将人拉起来,“走走,总拿自己试针有什么用?和我去镇上,去药铺医馆看看,顺便给你买个假人。” “不去,那假人要五两银子,刚给大和尚还了钱……” “不去也得去,反正今天你不能再扎自己了,去看看别的大夫是怎么治病的,总比你自己琢磨的强。” 方多病打断这人没说完的话,这人倒是李相夷的脾气,什么事情都要使劲儿钻研,想不通的地方就自己和自己赌气,“再说马上就过节了……” “过节,中秋节?”李莲花脚步一顿,他差点儿忘了,是要好好准备才行,去年他们没钱,这节日都划了过去,今年确实要好好过个节了。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这人都忙糊涂了,天天记挂着他的萝卜青菜,这次回来还买了小鸡仔,最近还要研究医术,一个人恨不得分成好几瓣儿,倒是没有工夫去想别的事儿了,“我去买点儿过节用的东西,你去医馆转转。” 到了镇上,李莲花和方小宝分头行动。 这会儿倒也不着急了,李莲花先去了医馆,又去了药店,镇上的人口不多,这两处地方也十分冷清。 抬脚想去书店走走,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医书。 说到医书,李莲花有时候觉得大和尚除了梵术金针,别的医术也是半吊子。 别的先不说,只说大和尚那藏经阁里的医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书页总是残缺不全,一到关键的地方,不是缺了药名,就是经脉穴位名称不对,害他总是出丑。 前两天还差点儿中毒,按道理来说,他中了碧茶,应该百毒不侵才对,可那一碗补药,他明明是按大和尚书里药方熬的,却把自己撂翻了好几天。 最后被小宝带到医馆,医馆的坐诊大夫枕了半天脉,又看舌苔又是摸腹部,最后说是食物中毒,还被警告了,让他以后少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那医师倒是夸赞了方小宝,说小宝下手果断,就应该给他喝半生不熟的绿豆汤,都吐出来反而就好了。 躺在床上睡了两天,也想了两天,总觉得这汤药是不能再碰,最近开始练习扎针,只是没有人偶,只能在自己身上试针。 想着这两天的事儿,李莲花止不住的想发笑,这学医也跟学武功一样,得有个好师父才行。 这大和尚,现在看来是不太行。 李莲花有时候觉得当时将方小宝扛着一起走的决定,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儿,最起码这人还会熬些半生不熟的绿豆汤来解毒…… 还没到地方,远远就看见书店门口围满了人,甚至还有很多人在排队,李莲花心里好奇,快走了几步想要去看个究竟。 走的有些快,一时不慎,没发觉远处跑来一个半大的孩子,慌里慌张的撞进他怀中,赶紧伸手将孩子扶稳,蹲下身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来,出声询问,“小朋友,你别着急,这里又没有什么大事?” “李、李相夷……” “啊?”猛地听见这名字,李莲花被吓了一大跳,慌忙间去摸自己的脸,立马起身,扭头就走。 只这片刻功夫他已经想好,明天就拿全部家财去买几匹马,要赶紧走,这地方待不得了,这街上的小孩儿都认得自己了。 猛然发觉不对,要是被熟人认出倒是正常,只是这孩子,怎么会认识自己? 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李莲花回过身,蹲了下来,扶着孩子的肩膀,打量着这孩子的表情,从怀中掏出一块糖递了过去,“李相夷怎么了?他不是死了嘛?” “胡说,你胡说,他没有死?李相夷怎么会死?”这孩子伸手打掉李莲花手中的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的说,“李相夷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怎么会死?你别胡说!” 第26章 李莲花回身捡起那糖,擦干净了攥在手中,他眼眶有些泛红,“哥哥说错了,天下第一当然不会死,你告诉哥哥,李相夷他怎么了?” “啊?他没,没怎么啊?”这半大的孩子还是抽抽搭搭,随手指了一下这些排队的人,“这里,这里有人在卖膏药,要是买的人多,明天这卖膏药的就会在这儿讲三天李相夷的故事……” 李莲花低头浅笑,重新从怀中拿出一颗糖来,递了过去,心中暗想,怪不得方小宝让他将那些事儿写下来,嘴里不住的安慰,“好啦,好啦,那也不用着急呀,给你吃颗糖。” “要排号的,排在前面就可以站在前面。” 李莲花更想笑了,这卖膏药的还有这样的头脑,看着面前这孩子,小脸白白净净的,甚是可爱,伸手又掏出两颗糖来,“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大人呐?” “旺福,旺福!” 李莲花看着这孩子好像回神了一般,只还是不接这糖,四处张望着喊着这个名字,只是不知道这‘旺福’是谁? “少爷,少爷,我在这儿呢。” 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还有一个更小的孩子排在队伍的最前面,怀中一空,这白白净净的孩子已经冲到那个叫‘旺福’的孩子面前。 “少爷,马上就排到了,明天咱们听了故事还要去东海嘛?” “嗯。” 李莲花看着那小少爷有些严肃的点了点头,回手将那几颗糖又放入怀中,蹲在原地,听着两个孩子说话。 “夫人说叫你不要乱跑,这两天再找找,就带咱们回家。” “嗯?” “夫人说,东海很大的,只这一个地方,也找不到什么。” “嗯。” “夫人还说,你好不容易最近不用药浴了,不能太累……” 听着这些童言童语,李莲花心中好笑,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在东海找什么,只是这对话里提到了夫人,想来这孩子家大人就在附近,只是放孩子来这镇上游玩而已。 轻笑着起身,看了一眼这膏药摊,这人也不知道是卖药的还是说书的,倒是找了个好地方,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这里人太多。 走了两步,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回身去看来人。 “李莲花,快来,别凑热闹,回家啦~” “来了。”高声答应着,李莲花疾走两步,凑到这人身边,伸手接过灌满了酒的酒壶,放在耳边摇了两下,满满当当的,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只打了一壶?” “篮子里还有。”说了这句话,方多病耳边突然响起“嗡”的一声,晃了晃脑袋,这响声方才过去。 “怎么了?”李莲花觉察到身边人有些不适,急忙接过这人手中的篮子,伸手想将人扶住。 “没事儿,没事儿。”方多病躲过这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站稳,等眩晕感过去,伸手接过篮子,自己挎着,一边走,一边口中催促,“快些回家,我买了好多好吃的,还有月饼,刚出炉。” 看着这人急切的样子,李莲花轻轻勾了勾唇角,也免不了加快了脚步,刚出炉的月饼还是热的,是比那些凉飕飕硬邦邦的强。 回了小楼以后,两人解决了晚饭,方多病手里拎着一壶酒,怀里揣着两块月饼上了二楼,将月饼放在榻边的方几上,左手虚虚握着酒壶,右手撑着头,斜斜倚在榻上。 此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方多病喝了一口酒,直直望着月亮,直到眼睛有些酸涩,这才晃了晃酒壶,半眯起眼睛,可仍是看着那月亮,眼角也有了些潮意。 此时的月亮还不圆,那线条也有些直愣愣的,将一个圆切开,扔了一片出去。 李莲花手里拿着酒壶走上二楼的时候,看着单手撑着头靠在榻上的人,只觉得这人和平时不太一样。 月色朦胧,这人的眉角眼梢间少了些少年的活泼,被月光染上了几分温柔,只是心事重重的,不知心中在想谁。 心有所感,李莲花不由得放重脚步,行至榻边,挺直了腰杆盘腿坐在榻边的软垫上,看了一眼方几上的两块月饼,喝了一口酒,抬头去看天边的月亮,嘴里念叨着,“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是……” “今日是初十。”方多病笑着接话,只还看着月亮,也不去看坐在榻边的人,这人这样坐着喝酒,倒是不像莲花了,坐的端端正正,精神气十足。 一时有些沉默,李莲花轻咳了一声,喝了口酒润了润喉咙,“明日我还想到镇上去。” “嗯。”方多病轻声答应了一声,去镇上走走也好,总比他待在这里胡乱扎针的强。 “镇上来了一个卖膏药的,有些意思。” 方多病轻笑了一声,他今天也发现了这个卖膏药的,据说今天卖完膏药,明天开始就要说李相夷的故事了,“后悔了?” “嗯?”李莲花一时不解,皱着眉头看着躺在榻上的人,这人还是半眯着眼睛,口中说着话也不看他,只是这勾起的嘴角倒是有了些娇嗔的味道,“后悔什么?” “后悔不肯将那些故事写出来,倒让别人白白赚了银两去。”方多病大笑着说出这句话,睁圆眼睛去看面前人,见这人瞪着自己发呆,越发觉得好笑,将手中酒壶放在月饼旁边,坐起身来,也盘腿坐在榻上。 弯腰俯身,方多病仔细看着面前人的这双眼睛,果然这眼睛里含着执拗和倔强,还有一丝遭到戏弄后的不满,待要收回目光,坐直身体,却被一只手指点了点额心。 “哈哈哈~”李莲花大笑出声,眨了眨眼睛,收回手指,撑着脑袋看着面前人的这双圆眼睛,这眼睛湿漉漉的,只是眼神中含着些迟疑。 方多病仿佛被这手指定了身,一时动弹不得,下意识的开口,“那你去干什么?去听这些人的编排,有什么意思?”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会说故事,那是别人的本事。”李莲花摇了摇手,闲闲开口,“去买一贴膏药研究研究,汤药喝坏了要人命,扎针嘛,你说的对,也不能天天扎自己,要是扎坏了也麻烦,只这膏药,不能救命可也贴不坏人,倒是能赚几个铜板。” 李莲花站起身形,将方小宝扶着坐正,心里摇头,果然月光越迷人,就越能蛊惑人心,能让一个人变得与平时截然不同,小宝哥此时到不像个少年了,更像个被人伤了心的失意人,只是不知道这是透过自己看到了谁。 第27章 转头过了节,那卖膏药的走了,这小镇也恢复了冷清,可这些都与停在树林里的小楼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海滩上着实热闹了两天,说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听说了李相夷葬身东海的消息,在家中又哭又闹的吵着要来东海寻人。 这小少爷身体不好,从小药罐子里长大,活的艰难,就连长相身高都比一般的孩子小一圈,家里大人们心疼,生怕拂了他的意,又让孩子生了病。 于是寻了不少好手,下海寻人,听说不止这一处,沿着东海已经找了一圈,最后才找到这里。 方多病听着李莲花和他讲着在镇上听到的消息,心中叹息,这小少爷是真的傻,从小找到大,找了这些年,找着了也认不出,认出了又被人跑掉,不知这少爷现在还在执着什么?! 这家的大人也傻,只知道找海里,不知道这海边还有树林,也不知道这人长了腿是会跑的,只一心糊弄少爷玩儿。 可能只是为了庆祝病了多年的孩子终于能站起来了,只当是带着家里的孩子游山玩水散散心情,却不知道这孩子想要寻人的心有多么急切。 李莲花正在将他新制好的膏药拿出来晾晒,一眼瞅见方小宝站在二楼的平台上呆愣愣地看着远处的海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将笸箩放在地上,赶紧开口,叫人下来,“小宝哥,别发呆了,快过来帮忙。” “来了。”方多病收回目光,‘噔噔噔’的跑下楼,捡起那笸箩,将那些膏药晾在石板上,闻了闻味道,这膏药也被他做的像模像样的。 对于干活这件事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用装着不愿意干活,然后给人看脸色了,对于好好生活这件事,现在的李莲花好像比他还上心。 这样就很好,能暂时忘了那些仇恨,好好活下去,这样就很好。 李莲花手里继续熬着药膏,等这批膏药晾干,他们也要离开这里了,满打满算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年半,除了大船的残骸别的什么也没有发现,想来这里也不会再有别的什么消息。 这些时日,倒是有不少人都来找过人,李莲花就远远的看见过四五波人,可这些人对于沙滩上多出来的这座小楼,好像商量好了,都是一样的视而不见。 每次看见这样的人,李莲花都在心里发笑,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找什么?是真的在找他这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希望在海滩上找到什么人的尸首? 看了这么久了,他也有些累了,反正这些人现在也都可有可无,只要小宝还在身边,他们两个好好生活,等他身体再好一点儿,无论是小宝哥的儿子还是师兄的尸体,李莲花都有信心,找到他们,无非就是时间而已。 不过嘛,还是手中的膏药比较重要,现在他只能做到如何让这膏药不糊锅,剩下的事情,也只能交给时间了。 “我说,你花了五两银子去买这膏药的配方,到底值不值呀?有没有作用?”方多病很好奇,他将所有的膏药都晾在了石板上,只手中这一张,实在是没有地方放了,只好拿进屋子里来,暂时晾在饭桌上。 李莲花手中还在不停搅拌锅里的药汁,咬着下唇抬头瞥了一眼还在说风凉话的人,“不知道,你今天晚上睡觉别盖被子,明天先给你试下,过不了两天就知道效果了。” “你怎么不自己先试试?”方多病皱起眉头,这个人,前两天连这膏药中心的圆圈都抹不圆,他哪敢随便尝试,万一要是没用,上吐下泻都是轻的。 “我?”李莲花咧了咧嘴角,低垂着眼角,伸手轻轻碰了碰鼻尖,轻轻开口,“小宝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什么药对我都没用,何况我现在要是得了一场风寒,明天就可能见阎王。” “别胡说!”方多病皱起了眉头,现在他已经拿眼前这个人没有办法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已经很会扮柔弱了,只要有什么事情想让他去做,基本不用说话,只要捂一捂心口,他方多病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屁颠屁颠的就去了,真是令人沮丧。 李莲花低头笑了笑,这小宝哥怎么这样急躁,无非就是两句玩笑话,就是阎王走过,听见也只会笑着走开,怎么真会来收走他的小命,再说他想找的人还没找到,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去死。 只是这膏药的效果,没有试过,他现在也不知道真假。那五两银子花的倒也不亏,不仅膏药的配方有了,还得了不少消息。 看来是要和这卖膏药的好好学学,走街串巷的多访一访,才能得到他想知道的消息。 “以后啊,我给人看病,不多不少,就收五两。”想着心事,李莲花有些得意的自言自语。 “五两?!”听见这句话,方多病鼻头一酸,眼泪已经开始打转,赶紧背过身去,抬手拭去滴落的眼泪。 “怎么了?”李莲花听见动静抬头去看,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人背过身去,抬起胳膊,是在干嘛?为什么要流眼泪? “五两,你怎么不去抢?”方多病也不回头,只撇下这句话,两步跨出门去,“江湖郎中,还敢收这么多银子,小心哪一天被人追着你骂骗子!” 听见方小宝撂下这句话,李莲花只皱着眉头心里迷惑,可别人的心事儿,只要不提,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只好大笑着掩饰,“哈哈哈,小宝哥,别担心,迟早有一天,别人都会叫我神医的。” “招摇撞骗的鬼神医!”方多病回头笑着骂了一句,脚下不停,只回身去翻那些晾晒在石板上的膏药,心里默默念叨,这神医有什么好当的,都是用命换来的。 “哈哈哈,招摇撞骗也好,是真的医术超群也罢,只要救了别人性命,这都是好事一桩。”李莲花并不将这笑骂放在心上,效果一样,就是皆大欢喜,顿了一下,方才开口,“小宝哥,做好准备,月底我们买了马,这回去暖和的地方过年。” 第28章 四匹马拉着这小楼,一路行一路歇,有时候方多病都觉得李莲花有些残忍,这么大一栋楼,居然只买了四匹马,这四匹马还是被人淘汰下来不要的。 速度就不说了,这楼也不能被拉着使劲儿跑,要不然没两天就要颠散架了,这马也买的不专业,两匹体弱,还有两匹很倔,典型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有时候,方多病都怀疑是不是被人骗了,买的不是马而是两头驴。 “你别看我,总看我干嘛?”李莲花一脸的不耐烦,这人和他坐在一起赶车,一路上已经用这种埋怨的眼神看了他好几回了,离开那沙滩已经一个多月了,现在还在那个小镇的管辖范围内,想到南方最热的地方过年看来是不可能了。 “不干嘛。”方多病扭头,手里挥着空鞭,那两匹体弱的马倒是努力向前拉车,可那‘两头驴’就是不听话,他也实在是心烦。 “钱不够,我有什么办法?”李莲花望天,一手托腮,老老实实的坐着,那‘两头驴’他也没办法,打又舍不得,扔了又心疼已经花出去的钱,“慢慢走呗,走哪算哪。” “嗯,你说得对!”方多病将手里鞭子放在一边,也不去管它们了,反正带着房子出门就是这个好处,停哪都行,有吃有住,“不过你还是挺厉害的,这四匹‘宝贝’都能让你凑齐了。” “嘿嘿,便宜么。”李莲花笑的一脸讨好,其实也没有很便宜。 “我看你是同情心太强,”方多病斜了一眼老神斋斋的人,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你是怕这四匹‘宝贝’没人买会被拉去杀掉吧……” “也不知道那天是谁先看上这四匹的?!”李莲花无语望天。 那天他本来看上的是另外四匹好马,虽说价钱有点高,可是下定决心凑一凑还是有的。 准备付钱的时候,看见小宝哥心神不定的瞅着另外一边,他有些好奇的过去看了看,就看见了这‘四匹宝贝’。 心中还在犹豫,可是看见方小宝那眼睛已经离不开这四匹马了,好像他们不买,这四匹马当时就会被打死一样,就这样一闪神,这‘四匹宝贝’就跟他们回了家。 “我,我那是好奇,我就想知道马贩子会把淘汰下来的马送哪去,刚想开口问,你就买了。”方多病心里其实是可怜这马的,怎么弱的病的脾气不好的,就要被淘汰,就要被杀,就要等死…… 李莲花不搭腔,心想,这人就是嘴硬,那天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对于赶路这件事儿,李莲花倒真是无所谓,现在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身体又不好,慢慢走,慢慢访,也没有什么关系。 何况现在金鸳盟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笛飞声大概是死了,别的他记不清楚,可是当时笛飞声确实被他当胸一剑钉在了桅杆上。 要是这样笛飞声还能活下来,那以后见面,只要了了师兄的仇,也能和笛盟主好好聊聊天。 只是方小宝,这人怎么也不着急找人了?他不着急,是因为师兄已经死了,找到也不能死而复生,现在武功也没有恢复,去报仇就是送命。 可小宝哥的儿子,当然是越快找到越好啊,要不然等孩子长大了,肯定就不认这个生父了。 想着这儿子的事儿,李莲花不免凝神去看身边的人,这人现在被这马气的满面通红,仔细看看还有点儿和平时不太一样。 “今天不走了,就让它们慢慢散步好了。”方多病跳下车,这马拉着车,还没他走得快,“你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李莲花赶紧否认,这儿子的事儿,小宝哥从来没有提过,他当然不能揭人伤疤,“今天要不然就在这儿附近住下来吧,天也快黑了,这马也确实该歇歇了。” 方多病已经不想接话了,这马歇的比人还勤。 “别着急嘛,慢慢养一养,这弱马迟早有养好的那一天。” 听见这话,方多病不由去仔细端详说话的李莲花,这话好像是在说他自己一样,眼眶有些发酸,还不等他接话,李莲花的下一句话又飘进了耳中。 “至于这‘倔’的,倔就倔吧,有点脾气也不是坏事。” 这话倒是在说李相夷了,方多病心里叹了一口气,疾走两步,伸手牵住缰绳,拉着往前面树林中走去,在树林里找一处平坦的地方,这样晚上过夜,有遮挡,也不怕突然出现的人,有点儿动静他们也能警醒起来。 李莲花两步踏上小楼的台阶,他要去检查一下,这鸡笼有没有关好,这也是件大事,前两天他没有注意,有一回等他们停车了以后,他才发现一楼已被鸡群占领,不仅满屋子鸡味,被窝里还有两枚新生的鸡蛋…… 走走停停的,又这样过了一个多月,那两匹弱马倒是慢慢养好了,只是这倔马,偶尔还是会发点儿小脾气。 虽然这样,这要去南方最暖和的地方过年,这件事儿看来在今年是不能完成了,端午前他们还要赶回普度寺去,大和尚还等着给他祛毒,不知道今年和尚有没有新的发现。 这小楼就这样绕着东海附近来回的打圈,把这一片地形的摸了个遍,直到三月春暖花开,这才晃晃悠悠的回程往普度寺去。 闲来无事,李莲花也开始行医救人了,只是这医术时灵时不灵,有时候方多病坐在一边看着他信口胡诌,都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是这个人运气特别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病人到他手中,通常都能治好,有时候方多病看他眉头紧蹙的样子,还会为他担心,还以为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结果两贴膏药下去,这人的病也就好了。 这天,终于不用出诊,琐事也已经做完,吃了晚饭,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天解闷。 “哎,我问你点儿事?” “说。”李莲花手里拿着一本医书,如今这烛火也不能浪费,还好他能一心二用,一边看书一边聊天也可以。 “你那膏药,难不成真是万灵药?”方多病一脸好奇,最近好像什么病人他都是给人开一贴膏药,再说上几句话,这病也真的没两天就好了。 “五两银子。”李莲花头也不抬。 “切~,这么个小问题还要收费?”方多病满脸鄙夷,这人赚钱是赚疯了,谁的钱都想赚,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真正贫苦人的钱,这人是不赚的,还会贴些体己钱,免费送人几贴膏药。 “嗯,还有问题吗?” “没问题了,不想知道了。”方多病站起身形,去给自己铺床,最近天气虽然回暖,可是二楼依然四面漏风,只好又回到一楼打地铺。 “真小气,”李莲花放下手里的书,舒展开眉头,“没有什么秘方,因人因时而异。” 第29章 “什么意思?”方多病停下手中的活计,重新坐到李莲花对面,听着这人继续说,他问这个问题,确实是别有目的,只怕这人又在拿命换钱。 “很简单,”李莲花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老神在在的开口,“这百姓生活大致相同,又不是武林中人,没有什么中毒啊,打打杀杀的。” 方多病点点头,他们确实已经离开江湖很久了,既没有什么武林同道,也没有什么江湖名人,这将近三年的时间,除了养伤治病,就是混迹于市井间,见得也都是平常人。 “普通人生病,无非就是着凉了,吃坏了肚子或是上火之类的,”李莲花看着面前人逐渐松开的眉头,摸了摸鼻尖,继续说,“着凉了,也就是晚上睡觉没关窗,吃坏了就让他饿两天,至于上火嘛,多喝水也就好了。” “你,你这是骗人!”方多病猛地站起身形,这病看的也太儿戏了吧,心里想到了另一件事,“那扭伤、烫伤还有磕伤的那些人,你是怎么诊断的?” “这些时日也没遇见几个,这些自然是让他们去找跌打大夫,至于正骨术,不才区区在下也还会那么几招。”李莲花抱了抱拳,笑的有些小得意,这方小宝的武功也不知道是哪个师父教的,连最简单的正骨都没教给他么,“你想学,五两银子,我教给你。” “哼!”方多病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偷偷勾起了嘴角,幸好现在这个人看病是有点真才实学了,不用总拿扬州慢去换神医的名头。 继续干活,这打地铺的日子也快结束了,等天再暖和一些,他也就可以不用每天腰酸背疼的硬忍着。 等到所有事情都收拾好了,李莲花躺在床上,借着一点点月光看着睡在地板上的人,这人也是倔强,依他看,和那两匹倔马没有什么区别。 之前这小楼刚盖好的时候,就让他和自己一起睡这一楼的床上,可这人说是他睡相不佳害怕压到自己,那时候确实也是他李莲花有伤在身,也不便与人同寝。 可是现在,他的伤早就好了,也不怕被他压到,可是这人还是宁愿打地铺也不愿意上床休息,不知道这是有什么顾虑。 叹了一口气,还好天气马上就要转暖,等明年有了余钱,将二楼也好好修整一番,添上木墙,想着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身,听见地上的人出声询问。 “想什么呢?还不睡觉。”方多病听见床上的人又是翻身又是叹气的,心中好奇,害怕他是又要毒发,忍不住出声询问。 “没想什么,”李莲花翻身躺平,枕着自己的胳膊,轻声细语的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想明年买些木板,将二楼围起来,这样你就不用总打地铺。” 方多病现在还没有睡意,坐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勾了勾唇角,摇头拒绝,“加不了,不能加。” “为何?”李莲花扭头去看说话的人,半眯着眼睛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也不费什么事儿。” “不是费不费事儿的问题,”方多病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这些机关建筑他还是明白的,“加了墙壁,这小楼,四匹马就拉不动了,换八匹马不合算,再说……” “什么?”李莲花听出了他言下之意,这已经不是马匹的问题了,这再说后面的下文一定不是他想听到的话,猛地起身,坐在床上,扭头盯着坐在地上的人使劲儿瞧。 “没什么。”方多病半垂着眼眸,刚才差点说出‘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句话,他现在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无端端的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会消失,毕竟这里真的有另一个方多病。只是这遭遇,他现在说不出来,即使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 “你要丢下我?”李莲花转身,垂足坐在床沿儿上,心中感伤,只看着坐在地铺上的人。 “没有,怎么会呢?”方多病抬头去看坐在床沿儿上的人,他又能去哪里。这李莲花现在一个人生活没有什么问题,可他方多病离开这小楼又能去哪里,“不会的,我哪也不能去。” “什么意思?”李莲花蹙起眉头,什么叫哪也不能去,这天下大了,方小宝要是想要躲起来,恐怕一时也找不到他,就像他失踪了的心上人和儿子,这不是躲得好好的,这么些日子了,也没寻见半分人影。 不说小宝哥的那心上人和儿子,只说他李相夷,这还没有认真躲藏,那些人都找不到他。 “没什么意思。”方多病无法解释这个问题,这些时日他想了很多回,总觉得这是老天爷在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完成儿时的梦想。也许这奇遇就是老天爷打了一个盹,他何时会离开就要看这老天爷何时会醒了。 “你要去找那个人?”李莲花不想将心上人这三个字说出口,他现在不想听到小宝哥提起心上人这三个字了,再说能跑掉的,也不能算是‘心上人’。 “谁?”方多病皱起眉头,瞪圆了眼睛,心中暗道糟糕,这秘密是什么时候被他知晓的,难道这人还记得‘李那个’? “最好的朋友。”李莲花来不及穿鞋,光着脚下地,盘腿坐在地铺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对面人的眼睛。 方多病笑着摇摇头,伸手拉过被他扔在一边的被子,盖在李莲花赤着的脚上,虽说如今碧茶已经能被控制,可天气还冷,这人的身体还是比一般人虚弱,着了凉也不好。 “他可能……”方多病想说那个人应该已经被人找到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好好活着,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已经被人抱进怀中。 “你干嘛!”方多病一惊之下,伸手推开抱着自己的人,“噌噌”坐着向后移了两步,瞪圆双眼去看坐在对面的人。他心中很明白,也分的很清楚。 “我想抱你上床去,这地上太冷了,又冷又硬,不舒服。” 李莲花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只是那棉被盖在腿上的一瞬间,他觉得很温暖,这暖他也想递给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这人刚才笑的太苦了,虽然小宝哥自己不知道,可他看的清清楚楚,这苦是从心里透出来的冷。 第30章 “说话就说话嘛,干嘛动手动脚的?”方多病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你身上还疼吗?” 李莲花有些茫然的摇摇头,身上的伤口早就长好了,现在也就是无法聚气,还有碧茶会时不时的发作,别的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不疼了早说嘛,害我还总怕压着你,有床也不敢睡,”说着话,方多病站起身来,弯腰抱起地上的棉被,抛在床上,自己躺进床里面,看着李莲花只还坐在地铺上发愣,不由开口叫他,“快点儿上床,睡觉。” 说完话,翻过身去,闭上眼睛,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刚才李莲花抱上来的那一瞬间,他恍惚中有了些错觉,现在心脏还在噗噗乱跳。 竖起耳朵,听见李莲花慢慢悠悠的也上了床,这才压下心神,只是又往里面挪了挪,虽说这人伤好了,可是要被他手舞足蹈的睡姿打一下,那也要疼上好久。 还好,虽然马匹不好,但他们还是在端午前赶到了普度寺,那一年的祛毒也很顺利。 以至于七年后的李莲花每每想到那三个月的时间,他总要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敢大胆一些?为什么只是中了毒,李相夷喝花酒的那些胆气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还有,为什么要逞那一时的英雄,非要去打那一架? 只是打了一架,那人就会突然消失,明明晚上睡觉前还一起喝了顿酒,真是…… “花花,要记住呀,你一定要记住,那法子只能撑三天,三天以后你要是没来救我,我可真就死透了。” “这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花花!”李莲花皱起眉头,这个妙手空空,真是麻烦,不就是那点儿小事,这人太啰嗦,免不了又强调了一遍他要的东西,“五两银子还有食谱。” “那个人……”妙手空空话刚说了一半,只看见李莲花一个眼刀已经飞了过来,只是和这人交朋友久了,总会多了一些了解,刚开始他看见这个神情还会有些害怕,现在嘛,习惯了也就好了,“你已经找了他七年了,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吗?” 李莲花只是背着手不吭声,他也很奇怪,这人怎么会消失的这样彻底,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竟然找不到这个叫‘方小宝’的和他岁数相当的人,明明这人的武功和他不相上下,甚至自创的多愁公子剑也能让人高看一眼。 “我看你还是忘了他吧。”妙手空空摆了摆手,这个神医李莲花,一天两天神神秘秘的,和他交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除了他每年过年和端午会消失一段时间之外,剩下的时间好像都在找人。 又一个眼刀飞了过去,要不是那年他碧茶毒发被这人塞了一把药,李莲花早就想将这人的嘴缝住,叫他不能再嚼舌根,真是聒噪,“这回帮了你,人情也就算是还了,以后没事儿别总来找我。” “花花,你可真是无情呀,怪不得那人跑了不见你。”说完这句话,妙手空空立刻飞出这莲花楼去,别的不说,这李神医还是有些手段的,要是被他用药迷晕,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李莲花看着妙手空空远去的身影,轻轻勾了勾唇角,三天,好的,不到最后一刻,休想我去救你,叫你多嘴多舌。 什么无情,到底是谁无情?李莲花抬起手指轻轻擦了擦眼角。 明天就要启程,这莲花楼也要挪进闹市才好办事,这次拿到了师父的食谱,等到再给师父上坟时,也能有个小小的交待。 只是不知道师兄的尸首现在在何处? 这小宝哥又躲到了哪里?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心上人和儿子,要是他能找到那个心上人,倒也是一桩好事,这世上也就少了一个伤心人。 可这小宝哥真是没有良心,七年了,竟然连封信也不送来。 无论什么缘故,总要送封信来才是,哪怕又是一封分手信,也总比他总是这样提心吊胆的满世界找人强。 转眼和妙手空空见面已经是五日前的事情了,李莲花也已经在这小镇住了三日。 别看这镇子小,可乐子还不少,就说这屠户和王娘子,这二人就极有意思,只是可怜了这屠户的娘子,竟被瞒的一丝不透。 “我可以给狐狸精养老呀?!”给这屠户治好了腰,李莲花顺手拿起一块排骨,听着背后屠户的叫骂,这些难听的话又算的了什么,这七年他什么没有见过,也不去管背后那个理不直气还壮的人,只去看脚边的狐狸精,“是不是呀?狐狸精。” 莲花楼本来没有名字,可是不知道是哪一年开始,他这神医的名头也打了出去,叫着叫着,这小楼就成了莲花楼医馆,想起那年和小宝哥聊天时吹得牛,今天倒是成了真。 神医也是真神医,收费嘛,无论是看病还是别的什么难题,都是五两银子,只要攒够了五十两,那就不用出诊也不用行医,倒是也落得个逍遥自在。 “狐狸精呀,狐狸精,有你陪着我,也不错。”举起手里的排骨,防着被狐狸精偷偷吃掉,有了这骨头,狐狸精和他的晚饭就全都有了。 说到这只大黄狗,这还是三年前的端午,他去普度寺祛完毒,下山时碰见的一条小狗,这狗当时还把他吓了一大跳,自从小宝哥不见了之后,他就有了害怕的东西。 一怕天黑,二怕那不可言说之物,三嘛,不知是不是上了年岁,他竟然开始害怕寂寞。 刚好,这只小狗出现的恰到好处,这狗眼睛也圆溜溜的,倒是和小宝哥有几分相像,而且这狗还有一个好处,不用拴绳也会跟在自己脚边。 这狐狸精最厉害也最让他满意的一点,就是无论他李莲花走到哪里,狐狸精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他,只这一点,就比人强。 李莲花手中拎着排骨,看着莲花楼门口围着的这群人。 “李莲花?!” “哎哎哎,我可不是!”李莲花回头要走,斜眼看着肩头多出来的这几把尖刀,微勾唇角,风火堂的这些人还真是,动作迅速,看来是妙手空空的这第一步已经成功,后面就要开始他的表演。 第31章 被风火堂的人抓住,已经三天,李莲花看着棺材里妙手空空的尸首,心中有些着急。再不救人,这妙手空空恐怕真的小命难保。 他得想个法子,将这伙莽夫引开,才能让这妙手空空“起死回生”。 推推搡搡,吵吵嚷嚷,李莲花任由自己被风火堂的莽夫们一把推进茶肆大门,他找了张无人的桌子,还找好了角度,装作被推在桌上,嘴里不住发出“哎哎哎~”的声音,悄悄撇了撇嘴,心里暗暗打着算盘。 风火堂这帮人,真是啰嗦,也真是粗鲁,也真是可笑,要不是答应了妙手空空,李莲花是不想理这些江湖恩怨的,麻烦又缠人。 趁着这个机会,李莲花开始打量四周,风火堂的这帮人已经被他逼得下不来台了,这总要找个台阶,他也好暗度陈仓。 一闪眼,这人,这人怎么坐在这里?找了那么多年,这人怎么就在这儿吗? 目光下移,还好,还好,这人倒是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健健康康的坐在这里。 不过,这挂在腰间的牌子怎么这样眼熟? 百川院,百川院的刑牌,百川院石水的刑牌?等等,这石水的刑牌怎么会在他身上! 一瞬间,李莲花脑子发蒙,熟悉的名字就在口边,口干舌燥,这名字却喊不出来。 立刻就想起身,伸手去抓住这个喝茶的人。 原来一直以来,小宝哥都没骗人,他还真是大少爷!出门居然还带着小厮丫鬟,就这样大喇喇悠闲的坐在这里喝茶,他找人都快找疯了,这人却是一派清风朗月。 一霎时,风火堂这帮人嘴里念叨什么,李莲花已经完全听不见了,眼里心里只有这个坐在一边好像在喝茶,实际是在看热闹的人。 忽然心中一紧,方才觉察到不对,静下心来,仔细打量这人,此时只觉得耳边吵闹,想喝止这些莽夫,让这些人滚得远远的才好。 可想到妙手空空的性命,又想到就连狐狸精都知道不离不弃,这人离开他,居然还能这样逍遥自在,一时心中酸涩。 敛去眼中情态,捂住心口,扮着虚弱的从桌子上爬起来,再出口的话也变了腔调,暗暗含了几丝讽刺,“你说的对,畜生是比人讲道理的多。” “你骂谁?” 李莲花撇了撇嘴,只还去看喝茶的人,这人听见自己的声音了,居然还是毫无反应,瞪着风火堂中这搭腔的人,心想,谁搭腔就是骂谁。 果然,这风火堂的人禁不住激,这样就想打人,这些人还真是小看人。暗中使力,闪转腾挪,先离这喝茶的人近些才好说话。 皱起眉头,心中暗暗摇头,这人不是,不是小宝哥。 面前这人太沉不住气了,只两句话,就要打抱不平,听着他和风火堂的人纠缠,李莲花找准机会背着手站在一边,看着这人动手,细细思量,暗暗观察,轻轻摇头,这武功,也不太行。 这人不对,他不是小宝哥,小宝哥不会不认识他,也不会装模作样的不理他,更不会去冷眼旁观他的热闹。 李莲花暗暗摇头,这年龄也不对,小宝哥到今年应该和他一般岁数才对,怎么会还是少年模样? 他,到底是谁? 剑柄上那是寒生烟,方尚书的独子,这人也姓方?方尚书今年年近五十了,儿子怎么会这么年少? 发现这少侠看了过来,李莲花赶紧捂住心口,这动作以前他就做的很熟练了,又想起面前这人不是小宝哥,手又换了地方,轻轻放在左臂上,刚才这里被人抓了一下。 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又趁机摆摆手,咳嗽一声,这咳嗽倒是震的心口疼。 少侠还是少侠,这少侠的侠义感言也确实有些令人‘振聋发聩’,掏掏耳朵,要赶紧进入正题,是要提醒一下。 “啊,啊,说得好,说的好,小兄弟,你是刑探,是吧?”李莲花见这鱼要上钩,赶紧将目的脱口而出,他要借着这人将这台阶下了,“他们杀了人~” 这贼嘛,还是怕官,几句话,风火堂的人便领着人去验尸,还在犹豫,李莲花耳边响起一句小宝哥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话。 “他要是能起死回生,我跟他姓!” 暗暗比了个大拇指,李莲花心想,这被小宝哥占的便宜,这一下就都讨了回来,这就多了这么大个儿子! 今天,他李莲花不仅多了个儿子,晚上还能混上一顿饭。 此时,心中已经确定,这人不是小宝哥。 既然不是他想找的人,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一点点迷药,这方少侠,还真是,罢罢罢!有些可爱。 “这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呢,我奉送你几句忠告,第一呢,赶紧把你这小厮丫鬟送回家,第二嘛,别太招摇,第三嘛,我想问,” 忽然反应上来,这是方尚书的独子,应该是不知道小宝哥的事情,曲起手指,叩了叩脑门,继续未说完的话,“算了算了,想来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加入百川院,重振四顾门。’ 李莲花嘴里念叨着这两句话,勾起了嘴角,这爷俩还真是有意思,看来小宝哥说的倒是有几分是真话,这从小就喜欢,恐怕也是真的。 说完该说的话,看见这方小少侠已经晕倒,这才缓步离开。 算好时间,去救妙手空空,这妙手空空虽然啰嗦,可也不至于要人性命。 “姓李的……” “小声点儿。”李莲花心中吐槽,这个人有事儿时就是‘花花’,这办完了事儿了,就成了‘姓李的’,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让你多憋一会儿,心中还有别的事儿,只好出声催促,“快点走!” 还好准备充分,跑的也快,山崖边拿到东西时,还知道了一个消息,这金鸳盟的人终于出现了,嘉州灵山道场。 看着妙手空空离开的背影,心中想着今天新认的儿子,只觉得还是要回去一趟才行,看看这方小少侠是否安全,别被自己的一包迷药撂倒才是。 还有一件事儿,他要去确认。 这方尚书,年近五十了,可这独子,方少侠,看着也才十八岁。 十八岁,十年前刚好八岁,倒是对上了小宝哥酒后的话。 李莲花心中轻笑,这方小少侠莫不是被使了一招障眼法。 小宝哥的儿子,也总要有个好出身才行,只是不知道这方小少侠知不知道他亲爹的事儿。 这要找爹,就要从他儿子下手,想当年,你爹想拿我引出你。 如今嘛,我也要和你爹学学,看你爹躲到了哪里?! 李莲花踏起婆娑步,起身就走,他要去跟着今天遇到的方小少侠。他说过的,那最后一次的霸道,他说到做到。 第32章 原来这小子叫方多病,这一顿酒把李莲花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这小子不仅是小宝哥的儿子,还是师兄的外甥,居然还是李相夷的徒弟,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徒弟。 居然早早就见过吗?怪不得小宝哥会认得自己,应该是小宝哥远远见过自己,而那时的自己却没有留意。毕竟那时的李相夷,眼睛长在头顶上,离人八丈远,连雨水灰尘都不能落在衣襟上。 想着年轻时的自己,再看面前的小子,这小子真像是自己的儿子,跟着小宝哥算,占他点便宜也不算什么。 暗暗摇头,再去细瞧面前这个叫方多病的小子,这喝红了的脸倒是和小宝哥一模一样。 连喝多了的习惯都一样,都是一样的掏心掏肺,居然所有的大秘密都一下坦白了。 哎,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李莲花看着这人眼角含泪的样子,想起这几天的遭遇,心中感叹,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当日他回转回去的时候,发现这人也要到灵山派。 顺路,也就不用现身了,一路尾随保护,算着时间出现在灵山派门口,再次相遇。 这小子还真是,一腔热血的少年郎,只有一点不太像小宝哥,就是太挑食了。 想当年,他和小宝哥结伴的时候,可是他做什么,小宝哥就吃什么,从来没有挑过嘴。不过小孩子嘛,也能理解,毕竟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 晃了晃酒壶,灵山派不值一提,倒是下一个目标在玉城,这地方过于凶险了,还是不要让方多病冒险的好,看着时间,将将要天亮的时候,李莲花将方多病放在一棵大树下。 打眼一看,这人果然是小宝哥的儿子,连体质都相同,这才三月末,怎么会有这么多蚊虫?就这一会儿,这个方多病已经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 从怀里掏出他专门研制的药液,帮着涂在被叮咬过的地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驱蚊的香包放进少年的怀中。 本想立刻就走,可想到被人不告而别的滋味,回身写了张纸条放进方多病怀中,这才赶着马儿拉着莲花楼开始赶路。 方多病孤身一人赶到小棉客栈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那假神医坐在桌边,老神在在的吃着一盘西瓜。 “山水有相逢,做了亏心事,这再遇见,不会很尴尬嘛?” “方少侠,这样吧,我请你吃块冰镇西瓜……” “不用,本少爷不爱吃瓜。”方多病打断李莲花的话,这个人就是个假神医,老狐狸,天天就会顾左右而言他,伸手掏出今天在莲花楼找见的银珠甲,“你还说你不是药魔,这笛飞声穿过的银珠甲怎么会在你那破楼里?” “方少侠好眼力,这你都能认出来。”李莲花惊讶的嘴都要合不拢了,这银珠甲已经被他垫了十年的砂锅了,刚捡到的时候还银光闪闪,像珍珠一样的白净,如今被油烟熏得焦黄,就是笛飞声在这儿,都不一定能认出这是他的东西。 “本少爷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怎么会认不出来?”方多病抬起下巴,有些得意,突然发觉又被他岔开了话题,“说,这银珠甲你是如何得来的?” “噢~,这是我在海边捡到的呀,捡东西不犯法吧,方少侠。”李莲花笑的得意,这是我和你爹在海里捞上来的呀,看来小宝哥是没找见你们母子,要不然这种奇遇,他早就应该告诉你了。 “你,”方多病收起那银珠甲,瞪起眼睛,这人害他喂了一早上的蚊子,不过也算有点儿良心,还给他上了药留了香包,垂下眼角,腹中也觉得有些饥饿,一眼看见桌上的西瓜,语气也软了几分,“这店真是没有良心,这瓜都不新鲜了,还给人吃。” 李莲花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西瓜,微微笑了笑,这小子看来是没钱了,有些好笑,本想请他吃碗素面,突然想到他的随从们,“哎,方少侠,你的小厮和丫鬟呐?没跟着你呀?” “这……”方多病低了低头,正要开口,只听见二楼传来一声大叫,赶紧起身,飞身奔上二楼。 李莲花紧随其后,这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跑这么快干嘛?要是真有危险,我怎么对得起你爹和你舅舅? 等他上了二楼,只看见方多病呆呆的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赶紧上前两步,看见房中死了一个男人,回身将人护在身后,口中安慰,“别怕,别怕!没事儿,没事儿的。” 感觉到身后的人已经开始发抖,李莲花护着人,退出门去,将门关好,再一回头,只看见方多病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 “怎么了?”李莲花刚才下意识将人护在身后,现在才突然发觉这人不是小宝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这人怎么会死在你的房间里?”方多病咽了一口唾沫,屋里的男人死的太过凄惨,整个颈骨都被人掐断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仇怨,“是不是你?” “我说,方少侠,我刚才一直和你在一起,哪有时间犯案?”李莲花轻笑出声,这小子看上去真是不太机灵,简直跟小宝哥犯傻的时候一模一样,“再说,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房间?” “你,你的药箱还在房里。”方多病松了一口气,可又觉得心中不安,“你是药魔,要是会些什么奇诡之术,装神弄鬼的,别人也发觉不了。” “哈哈,方少侠,这有警觉心是好的,可是也要动动脑子,”李莲花真想伸手点点这小子的额心,这傻愣愣的话语又不像他爹了,有些可爱,“我又不认识这个男人,无冤无仇,我杀他有什么好处?” “可这是你的房间,”说了这一句,方多病一愣,“嗯?不对,只有傻子会在自己房间杀人!好吧,就算不是你杀的,你在这儿干嘛呢?” “啊?”李莲花心说这人思维还真是跳跃,正想回话,只听见旁边又传来几声尖叫,还没等他伸手拉人,这少年又两步跑到了尖叫声传来的地方。 李莲花摇了摇头,疾步跟了上去,这下可好,两个人都被“请到”玉城做客,这小棉客栈还真是麻烦,不过还好,这让他能大摇大摆的进了玉城,去寻金鸳盟的下落。 第33章 李莲花仔细打量了一番牢房里的这些倒霉蛋,这一客栈的人都被带到了这玉城的家牢里,这玉城主也是财大气粗,看来是这里的地头蛇了。 “看什么呐?”方多病抱着肩膀看着面前这个假神医,此时这人正眯着眼睛看着和他们一起被带到这里的人。 李莲花转身看向方多病,有些不耐烦,这小少爷要是动作慢一点,他说不定就能带着这一人一狗跑路了,现在狐狸精也不知道去了哪?只希望那狗东西能跑的快一点儿,别被人抓住,“我在找人呢。” “你找谁?”方多病一脸疑惑,有些惊讶的后退了一步,这人怎么一脸不耐烦,他还没洗脱嫌疑,有什么可不耐烦的。 “你的小厮和丫鬟呀?别被人趁乱打死了,怎么说也是两条性命。”李莲花心说这个小少爷,真是没有什么江湖经验,那小丫头和那个叫旺福的,这种不会武功的小朋友最容易在混乱中变成别人的目标。 “他们,他们回家去了。”方多病半垂着眼睛,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带着旺福和璃儿,“不是你说的嘛,让我赶紧把他们送回家。” 李莲花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这小子倒是有点儿脑子,还挺听话的,本来就是,出门历练,带什么小厮和丫鬟,要是真被别人当了肥羊,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那个小丫鬟。 “本少爷也是倒霉,一遇见你就碰上这种事情。”方多病心想还好,早上在树林里醒来,璃儿和旺福追上来的时候,就先让他们回天机山庄去了,“本少爷跑了一天……” “谁是李莲花!” 方多病说了一半的话就被牢房外突然出现的壮汉打断,牢房里的人也都在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李莲花是谁。 “你们找他干嘛?”方多病上前一步,想将这假神医护在身后,别的不说,今天在小棉客栈,这人也护过他一回,怎么说他方多病的身份在这里,玉城就是再厉害,也不能不顾及他爹和天机山庄的名声。 “哎,没事,没事儿。”李莲花微笑着拉开护在自己身前的手,顺手将人往身后拉了拉,心中暗喜,果然是小宝哥的儿子,都是一样的侠义心肠,“在下便是。” “你跟我们走。”壮汉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病病殃殃的人,心想夫人是不是找错了人,这人也不像是能杀人的样子。 “不行!”方多病大喝一声,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决不能让人被带走,“这么多人,为什么只带他走?” “因为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另一具尸体。”壮汉皱着眉头回话,这人无论与二小姐的死有没有关系,只说那具男人尸体,被人掐断颈骨,死的凄惨。 “那,那也不行!”方多病上前一步,顺势将李莲花护在身后,又有些犹疑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那男人死的蹊跷,但是也不能让这些人无故将人带走。 “没事,没事~”李莲花安轻轻拍了两下少年的肩膀,这人现在倒是和小宝哥一模一样了,可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我跟他们走,你好好待在这里。” “不行!”方多病此时不再犹豫,瞪着眼睛去看这假神医,即使这人身份有异,可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怎么能让他被人带走,“大家都是一起被带来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被带走。” 李莲花伸手在周围画了一个圈,这些人全部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心中轻笑了一声,这才柔声开口,“方少侠,无需为在下担心,我想这玉城主也只是找我了解一下情况。” “你!”方多病瞪大了眼睛,绷直了手臂,竟是不想让他离开。 “放心,放心。”李莲花又安抚性的拍了拍少年的手臂,拿眼睛扫了一眼四周,“你待在这里,看着他们,我没事儿的。” “那……”方多病本想说我和你一起去,可他还没有开口,这假神医李莲花已经缓步出了牢房大门,他也想冲出去,可还没等他挨着这木门,这牢门就在眼前又被锁上。 李莲花听见动静,回头朝着方多病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来,同时做了一个口型,“稍安勿躁。”说罢就跟在这几个壮汉身后,走出了牢房。 方多病有些愣怔,这被带走的人怎么这样坦然自若,又回头看着牢房里的人,现在这里倒是热闹起来,这些人开始吵吵嚷嚷互相埋怨,竟是一点儿也不安静。 李莲花没想到被带进刑房后竟是还没问话就被人捉住了双手,用铁链拴住了双臂,瞥了一眼燃烧着的火盆,又仔细去打量面前的玉城城主,这玉夫人和玉城主倒是眼生的很,不知道这二人和金鸳盟有什么关系。 “那个男人为什么会死在你房中?”玉红烛越看眼前这个人越不顺眼,刚才旅店的老板还说这个人被人叫做药魔,“说,你为何要冒充药魔?!” “这,我何时说过自己是药魔?”李莲花心中一喜,这个人既说他是‘冒充药魔’,那她一定认识药魔,“那个男人,我也并不认识。” 玉红烛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丈夫,那个男人其实是他们玉城的护卫,只是不知道为何会死在这李莲花的房中,但是这个侍卫不足挂齿,小妹的事儿如今才是头等大事,还有药魔。 “我没有什么耐心,动手!”玉红烛暴喝一声,盟主的事才是大事,这药魔莫不是被人发现了踪迹,这个假神医,要是说不出理由,现在决不能放他走。 “哎,哎,哎!”李莲花被人推搡着,正在思考怎么才能躲过这个小火盆,要是被这火盆烫一下,那也不太舒服,左挪右闪,突地房门被人踹开,两枚飞镖飞了进来,一左一右打掉了绑着双手的铁链。 “你没事儿吧!”方多病冲进屋来,将人扶稳立刻开始和人理论,这些人毫不讲理,刚才还将那些护卫统统杀死,真是残忍至极。 李莲花站在一边,看着方多病和人理论,突然看见这人在亮出刑牌的时候将石水的名字挡住,心说这个方多病倒是越来越机灵了,办事也是越来越精明。 竟是不用他多说一句话,这小子就将这里的人唬住,只是,这小子也是麻烦,还绑了狐狸精,这又要帮他破案,还得去当仵作。 这玉城也是有意思,有了命案居然不想着找出凶手,只想杀人泄愤! 倒是像笛飞声的行事作风,这么多年了,这金鸳盟居然还是这样的行事风格。 第34章 李莲花看着躺在冰棺里玉秋霜,心有不忍,这好歹也是玉城的二小姐,怎么会死的这样凄惨,再一回头,这小屁孩已经被吓得后退了两步,还伸手捂住了口鼻。 ‘哎’,李莲花心中叹了一口气,想要劝他莫再流连这江湖,这里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又想到青年人有些少年义气也是应该,只好去药箱中拿出两副口罩,一副递了过去,一副自己戴好。 “你这口罩还挺有用的。”方多病见这口罩不仅能将口鼻掩住,连胸前的衣物也遮盖起来,想来这人是爱洁的,不愿被污物弄脏衣服。 李莲花拱了拱手,这口罩也是他精心研制的,这衣物弄脏了麻烦,口罩上的布倒是好清洁,要是脏了,直接丢掉也不心疼。 想到方多病看见这冰棺的反应,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早日破案,他也好早点儿能顺着这玉城的线索去找药魔,忍不住的催促,“快点儿吧!检查完了也好早点出去。” 这玉秋霜,是死的不值,玉城的案子也真是令人唏嘘,一个人被杀了两次,还都是被自己信任的人伤害。 还好狐狸精聪明,交代好了方多病去处理玉城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人,李莲花带着狐狸精往玉城后山而去。 这两天除了查案,他观察了很久。这玉城因山而建,除了暖玉,这后山也藏了不少秘密,这些人这样三缄其口,必是有不少不可言说之事。 刚踏进后山,李莲花只觉得自己运气不好,这爆炸来的太突然,还好没让狐狸精跟进来,也还好现在的他还是身手灵活,只是还要玩两招障眼法才行。 半躺着躲在草丛后面,果然药魔躲在这里,亲眼看着笛飞声再一次现世,刚想起身拦住笛飞声,方多病和石水追了过来。 皱着眉头看着这小子,现在方多病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他不能冲动,也不能害了小宝哥的儿子,只好躺在原地。 “你没事吧!这爆炸是怎么回事儿?”方多病老远看见李莲花半躺在草丛中,三两步之间奔了过来,只抓住这人袖子不放,原来他不是药魔,看来是误会了。 “我没事。”李莲花反手拉住方多病的袖子,感觉这人想去追已经走远了的笛飞声,这笛飞声,当年杀他不死,让这少年现在去追就是白白送命,想着要拖住这人,只好身子一歪倒进草丛中,装做晕倒。 这装晕,装着装着,居然睡着了,还梦见了东海大战,这个笛飞声真是命大,再睁眼,这张熟悉的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你是谁?你到哪去了?你,别走……” “我,”方多病一脸疑惑,刚才他把人扛回来放在床上,只是出去倒了一杯水,这人这是被炸傻了嘛?“我哪也没去呀,你要不要喝水?” “嗯?”李莲花猛然回神,摸了摸鼻尖,翻身坐在床上,真是睡糊涂了,揉了揉太阳穴,打着马虎眼,“我睡糊涂了。” “我想你也是睡糊涂了。”方多病将水杯递给这一脸迷糊的人,有些兴奋的开口,“你认识笛飞声?” “不,不认识呀!怎么这样问?”李莲花喝了一口水掩饰着自己的神情,这小子又是哪根弦搭错了。 “你刚不停的喊笛飞声的名字,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呐!”方多病背着手,刚才这人睡梦中一直在喊笛飞声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可这人不承认,只好去问另一个问题,“笛飞声没死,那是不是李相夷也没有死!” “我怎么会认识笛飞声?”李莲花假笑了一声,将水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不过嘛,这李相夷,我看他也没死。” “真的?”方多病一脸兴奋,要是真没死,那他迟早都能找到这个人。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在心里轻笑,告诉你他没死,这人就在你眼前你也认不出。 “那你认识李相夷?” “嗯。”李莲花又答应了一声,看着这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精彩,状似玩笑般的开口,“天下第一,谁不认识!可惜他不认识我。” “切!”方多病赌气一般,从李莲花手里夺过水杯,瞪圆了眼睛看着李莲花,“你能不能别总开玩笑,李相夷可是我的毕生追求。” 李莲花拱了拱手,笑着恭维,“方少侠,好志向,在下佩服,佩服。” “嘿嘿~,我误会你了。”方多病心中高兴,想到自己一直误会他是药魔,要趁着现在赶紧道歉才是,拱了拱手,真心实意的道歉,“对不起呀,我给你赔个不是。” “哦,那我有点饿了。”李莲花向后歪了歪,用手撑着床,一脸轻松,这点儿小事儿,哪还用得着这样郑重的道歉。 “行,你等着我啊!”方多病心说,就知道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小气,兴高采烈地蹦起来,一脸开心的许诺,“你等着我啊,我很快就回来。” 李莲花眨眨眼睛,抬头看了看房顶,单手撑着床,揉了揉眼睛,这才下床,躺了半日了,也该出去走走。 还真是巧,石水方才他已经见过,只是紫衿,为什么也在这里? “相夷要是没死,他有什么理由不回四顾门去?!” 听见这句话,李莲花倒是被问愣住了,早就料到了紫衿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 勾起唇角,紫衿真是多虑了,相夷死没死,都不会再主动出现在他眼前了,何必这样着急。 相夷就是没死,也有的是理由不回四顾门,到底是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回四顾门去? 就挺可笑的,轻轻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石水离开的背影,这四顾门也就只有这个小丫头还在挂念李相夷了。 想当年石水是佛彼白石中最小的妹妹,也和他年纪相仿。 他那时一心都在维护武林公正上,倒是和这妹妹没有什么交往,只是这么多年了,这小丫头倒还记得他这个门主。 再一次看见旧人,李莲花在心中嘲笑自己,怎么还和十年前的李相夷一样,居然会本能的后退一步,不过就是看见紫衿牵住了阿娩的手。 他有什么可躲的,到底有什么可躲的?还真是,真是…… “这大白天就在做白日梦呐?”方多病端着樱桃煎,看见李莲花走不动道的样子,忍不住出言打趣,“敢觊觎武林第一美女,要问肖紫衿手里的那把破军。” 这小子,真是难以言喻,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耸了耸肩膀,出言应付,“你也别胡猜……” “方小宝!” 叫谁?!这是叫谁! “哎呀!我小姨追来了,你帮我挡挡,我先走了。” 谁?这到底是在叫谁!这里谁叫方小宝,又是谁的小姨? 白日梦,这难道真是白日梦! 第35章 “老头,你说,这世上,儿子能和爹叫一个名字了?!”李莲花有些颓然的喝了一口酒,看了一眼墓碑,“不可能吧!” “咱们这儿,没有这个风俗吧!”李莲花挪了挪身体,想要和那墓碑靠的更近一些,“师父,你说我是不是昏了头了?” “我可真是昏了头了,居然,居然……” 拿起酒壶苦笑一声,也许是酒喝多了,说话有些大舌头,“老头,我有一个可笑的想法,偷偷告诉你,你说这方多病会不会就是小宝哥。是,是专门回去找,找我的。” “不不不,这不可能。”李莲花连忙摇头,这是什么奇思妙想,“要是这是真的,那,那你和师兄肯定都还活着,对吧!” “哈哈哈~,这怎么可能?!”想着李莲花笑出了声,这是什么奇谈怪论,十年前,师兄的尸体是他亲眼所见。 当年,小宝哥托无了和尚去报信,回来时那种吞吞吐吐的样子,已经让他起了疑。 等他身体好了,回了云隐山,半山腰就看见这座坟,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老坟头,他就知道当年小宝哥和无了是故意瞒着他,怕他支撑不住。 这么多年了,他年年都来上坟,每年这坟除了他还有一个人来时时清扫,这人也就只能是师娘了。 他没脸去见师娘,只好避而不见,只心中有事儿才会来找师父喝顿酒,聊聊天,何况这世上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哎~,这怎么可能呢?”李莲花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二堂主给的信烟。这方小宝到底是谁呀?这小花又是谁呀? 想到那天二堂主说的话,他到现在还模糊,只记得‘姓方名多病,乳名叫方小宝。’这一句。 当年那人只说自己没有大名,乳名就叫方小宝,可不就是这个方小宝。 浑浑噩噩的打发了二堂主,回到莲花楼,那小子又追了过来。 忍着心疼,多问了几句,当时他就急了,可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事儿嘛? 真有人能回去? 还是这世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脑子昏昏沉沉的,等再清醒过来,方多病已经被他用香迷晕,扔在了路边。 还来不及后悔,他已经带着酒来了这里。 李莲花浑身发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师父墓碑使劲儿看,心也突突直跳。 这要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所以,小宝哥不是自己离开的,也不是故意躲起来,而是身不由己。 这要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可这怎么会是真的?! “哎~” 长叹一口气,李莲花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忍着心里的惊慌,只好去说些别的。 “老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师兄的外甥了,还有笛飞声的下落……” 方多病又被扔在了野外,这一次连张字条都没有,身上也没银子,是真的山穷水尽。 最可恶的是,这一身大少爷的装扮,也让人误会,施粥的姐姐都不愿意给他一碗粥喝。 看着粥棚,吞了口口水,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熟人,“呦,好巧呀?李神医,又见面了!” “啊,啊!”李莲花低头转身欲走,他现在有些不敢看见这张脸,一看见这个人,他就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哪去?”方多病闪身跳到这人眼前,这人总把他丢在路边,居然一点儿也不愧疚,“你得请我吃饭!” “啊?”李莲花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人,这人还真是脸皮厚,想着又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量这个方小宝,别说,就脸皮厚这一点倒是和小宝哥一模一样! 啊,呸!什么小宝哥,就是方小宝!居然骗他叫了那么久的小宝哥! “啊什么啊?”方多病伸手想去抓这人的袖子,没想到被他避开,“本少爷饿了!” “我还饿呐!”李莲花无语望天,这才几天不见,这简直和七年前的那个人一模一样了,心里骂着烦人,脚一跺转身就走,“没钱,别再见了,烦死了。” “哼!本少爷离了你,难道还活不下去了?” “等等!”忍不住,李莲花回身叫住这个赌气要走的人,“等着!” 走到馒头摊旁,本想给这人买两个馒头算了,谁知道这腿脚竟然不受自己控制。 等在回到方多病身边,先递给他一袋包子,又给他一包烧鸡。 心中叹了一口气,回身想走,余光看见这小子竟想当街就吃,只好拉着人走到僻静无人的地方,托着腮看这小子狼吞虎咽起来。 方多病刚才饿的忘了问,现在肚子里有了食儿,看见李莲花还在这里,还这样望着自己,顺手掰下一只鸡腿递了过去。 李莲花摆摆手,只还盯着人看。 “你转了性啦?居然会对我这样好。”方多病皱着眉头,一脸好奇。 “我欠了你爹的。” “我爹,你认识我爹?”方多病更加好奇,这李莲花要是认识爹,认识时怎么不说。 “不认识,”李莲花顿了一下,才又轻声开口,“之前我以为自己认识,现在看来可能不太认识。” “你在说什么?你发烧啦,脑子烧坏了?” 李莲花看着伸过来想要摸自己脑门的,这只油乎乎的手,偏头躲开,没好气的说,“我是欠了姓方的!” “啊?什么意思?”方多病张大了口,一脸不解,竟忘了收回自己的手。 “没意思,烦人,讨厌!”李莲花站起身形,转身就走,“没事儿别见面了。” 说着话,突然转身,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塞进方多病怀中,一边走一边嘟囔,“我真是欠了姓方的,闯荡什么江湖,回家去吧,这江湖不适合你。” “这算我借你的,等我有钱了就还你。”方多病一手举着鸡腿,一手握着这荷包,在李莲花身后挥着手大声许诺。 “有钱?!哼!”李莲花头也不回,抹了一把眼角,只撂下一句话,“回家去罢!” 闯荡什么江湖,吃的什么苦,进什么百川院,崇拜什么李相夷,都是白受罪! 回到什么十年前,都是伤人心,骗人精,连句实话都没有! 还什么心上人,什么儿子! 都是大头鬼! 真是欠了姓方的! 第36章 方多病回到卫庄客房小院的时候,发现李莲花正坐在院中石凳上,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仰头看着月亮。 上前两步,一把夺过这假神医手中的葫芦,正想喝,只发现这酒壶中一滴酒也没有,有些不信地摇了摇头,将酒壶还了回去。 “你不是说你不爱喝酒嘛?” “你还真是不客气!”李莲花瞥了一眼眼前的人,这人现在怎么这样单纯,竟然连一点儿警戒心都没有,今天他算是开了眼了。 “干嘛要和你客气,今天在宴席上,你不让我喝酒,现在躲着我偷偷喝?”方多病正准备坐下好好聊聊天,却发现这个假神医居然想站起来就走,一把拉住这人的胳膊,扯着他坐回石凳上,“干嘛去?” “困了,回房睡觉。”李莲花一脸不耐烦,一点儿江湖经验都没有,还敢学别人‘吃席’,今天要是没有他借着妙手书生的名头,这小子早就被砍死了。 “困什么困?陪我聊天。”方多病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睁圆了眼睛去看身边人,这个人其实不错,给自己银两不说,今天还救了他一回,“今天,多谢,多谢。” “哼哼~”李莲花露出一个假笑,转了转手里的葫芦,“我不是给你银两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去?” “三个案子。”方多病看着李莲花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人怎么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只好出口解释,“我不是告诉你了嘛,要进百川院就要先完成三个案子。” “噢,那你把荷包还我。”李莲花朝身旁的人伸出手,手掌朝上勾了勾手指,这荷包,这人居然不认识,不过也是,他怎么会认识,这是那年端午,小宝哥买来送他的,那卖荷包的小姑娘那年定亲,小宝哥还多给了几文喜钱。 “真小气,没银子了,已经花光了。”方多病撇了撇嘴,这人,刚才还说他不错,现在就来讨债。 “不要银子,要那个荷包。”李莲花又勾了勾手指,本来说是把荷包还给这个方小宝,以后要是没有缘分就别再见面了,没想到一转头又在卫庄门口见了面。 “小气,不还,”方多病忽觉自己好像有些无理取闹,只好讪笑着弥补,“等有钱了,少爷我再原物奉还。” 看着李莲花转过头去,好像还微微笑了笑,低头只看见这人皓白的手腕上还绑着一条彩绳,这彩绳颜色都不鲜艳了,一看就是很多年前的物件,心中好奇,“你多大呀?” 李莲花皱着眉头不吭声,现在他已年过三十,可托了梵术金针的福,他如今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你个小屁孩,还管我的年龄呢?叫爹。” “叫什么爹,你烧糊涂了?”方多病立时起身,这个假神医,这是在干嘛,哪有这样占人便宜的,“你看着也就比我大几岁,怎么这样不客气。” “不叫爹,叫声叔叔也行……” “叫什么叔叔,我今年都二十岁了,你少占我便宜。”方多病睁圆了眼睛瞪着坐在石凳上的人,那人的手还是那样伸着,那褪了色的手绳衬得这人的手腕越发细腻白皙,到一时也看不出这人到底多大年纪,“你才是小屁孩,多大了手腕上还绑彩绳!” 李莲花刚才正想说,你个十八岁的小屁孩,还不赶紧回去睡觉,省的长不高,一听他说今年二十,反而忘了这彩绳的事儿,出口反问,“你今年二十?” “怎么?”方多病更加不高兴,他早早就已经说过的事情,这个人居然这样忽视他,活了二十年了,还没有这样被人轻视过,“不是告诉你了,本少爷十岁的时候见过一回李相夷,之后不久他就失踪了,现在正好十年……” “你真是二十岁!”李莲花瞪着面前的人,小宝哥初见时说自己二十一岁,这,难不成是一年后的事情,嘴里只默默念叨,“二十、二十,二十一。” “你没事儿吧!”方多病发现面前人表情不对,赶紧坐了回去,一急之下,抓住这人手腕,为他把脉,“你,你会武功?” “嗯?”李莲花一惊之下,赶紧收回手腕,刚才一时不察,竟忘了隐藏,“从小身体不好,学了一些,强身健体的小功法。” 掩饰的笑了笑,李莲花转头又去确认这人的年龄,“真是二十,我怎么看你才十八岁。” “你,你这人,”方多病刚想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可转念一想,不过是萍水相逢,怎么会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只好低垂着脑袋,轻声又说了一遍,“我不是告诉你了嘛,从小我身体就不好,看上去就比平常的孩子小一些。” “比平常的孩子小一些……”李莲花只在心里默默重复这句话,原来小宝哥没有骗他,那时候这人确实比他大一岁,难不成他们以前也是这样认识的?可是要是上辈子的事儿,他绝不会主动去认识那个大少爷,那又是怎么回事? “哎,哎,我说,你怎么傻了?想什么呢?”方多病见这人只呆呆的重复着自己的话,心说这人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一个聪明人,现在是怎么了。 “啊?啊。”李莲花猛然回神,这人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只好勾起唇角笑了笑,“困了,困了,看来是该睡觉了。” 说着话站起身形,他要回房去,好好想想,这小宝哥不会没有骗他吧!只是…… “等等,等等,你怎么不问我刚才明明是去跟人的,如今怎么回来了,还有还有,刚才吃饭时候的那个小孩,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他怎么这么厉害?” 李莲花见这人还不回他自己的房间,只是跟在自己身边,一边走一边还喋喋不休,只想发笑,这人现在居然是这个样子。 “我问你话呐,那个小孩!”方多病见这人脚步不停,还是只管回房去,可他一肚子的疑问,只好紧追不舍,今天晚上得不到答案,他是睡不着的。 “那个小孩……”李莲花看见房门就在眼前,走到门前,伸手去推门,回头又说了一句,“你看他光顾着吃鸡腿,肯定和你一样饿了好多天了,被人打扰,心情不好,发发脾气。” 说完话,推开房门闪身进屋,刚想将门关好,只见身后那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你就糊弄我吧!”方多病抢先两步,翻身上床躺好,“今天你要是不和我聊天,我就睡在你房间不走了。” 李莲花皱着眉头看着赖在自己床上的人,心中轻笑,赖着就赖着吧!那小孩就是笛飞声,即使现在告诉你,你也不会信。 心里想着,不再言语,只用力将人往床里推了推,自己也翻身上了床,侧头看了一眼这人的侧脸,这个方小宝,还真有点儿意思。 二十岁了,还这样黏人。 第37章 “喂,李莲花。”方多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中,想要挣脱,却是动弹不得,只好嘴里叫着李莲花的名字,想将人喊醒,可这人将自己搂的太紧了,还手脚并用的缠在自己身上,只好又大声喊了两声,“李莲花,老狐狸!” “嗯~,嗯!”李莲花猛然睁眼,这少年圆溜溜的眼睛正瞪着自己,还皱着眉头,好像想要打人一般,眨了两下眼睛才发现自己将人牢牢锁在自己怀里,赶紧松了手,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好久没有睡的这样熟了。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方多病揉着手腕坐起来,转头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一脸嘲笑,“你还说我是小屁孩,我看你是还没断奶吧!睡觉还要搂着东西。” “哼,哼哼!”李莲花冷哼了几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和脸,“你自己看,好好看看。” 方多病听他这样说,赶紧凑过去自己看了看,只见这人的脖子和脸红了一片,还能看见红印,莫得红了耳根,“这,这都是我弄得?不可能,你别冤枉我。” “不止这些,身上还有呐!”李莲花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襟,昨晚他被打的好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开始小宝哥不愿意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你做什么梦呐?方少侠可真是身手不凡。” “我,我做什么梦了?”方多病觉得自己一觉睡的极香,根本没有做梦,“你胡说,本少爷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 “哼哼哼,”李莲花不由自主的哼笑了三声,瞥了一眼现在还在发懵嘴硬的人,这少爷真是不了解自己,“昨晚你一会儿大喊‘笛飞声,莫要伤我师父’一会儿口中念叨,‘李相夷,师父,你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你’手舞足蹈的,好像要和谁拼命一样。” “不可能,这不可能,”方多病赶紧否认,一心只想洗脱嫌疑,“旺福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怎么可能。” “旺福和你睡在一张床上?”李莲花皱起眉头,扭头瞪着身边这人,这人除了自己还和别人同床共寝过? “没有,旺福住在外间。”方多病摇着头,还在回忆,确实一点记忆也没有,可这人脸上和脖子上的印记却是做不得假,“那你也不用抱得那么紧呀,我都动不了了。” “哈哈,我说,你这大少爷,怎么一点儿也不懂事儿!”李莲花松开眉头,还好,没有别的什么人什么事儿,“你昨天晚上非要赖在我床上,我这里又没有地铺,我自幼就身体不好。” 口中说着身体不好,还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这才接着说,“这地上又湿又冷,肯定不能睡在地上呀,不抱住你,还能让你一直打我不成?!” “嘿嘿,那算我对不起你了,”说着话,方多病伸手在李莲花胸口处轻轻拍了两下,扬起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等我入了百川院,这就带你回家。” “回家?带我回家!”李莲花心中一滞,这好好的,还没怎么样,怎么说起回家的事儿了。 “对呀,”方多病只顾着看着李莲花笑,这笑有些得意,突地似是想起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家天机山庄的那个宅子,那里有一处温泉,滋养效果最好,还有很多灵药,肯定能将你治好。” 李莲花猛地听到这话,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下,胸口发闷,一下子倒是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在想着要治好自己…… “其实,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大事儿。” “你放心,放心,都交给本少爷好了,这天下的灵药,本少爷都想办法给你弄来。” 李莲花勾了勾唇角,这人这点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我……” “啊~!”的一声,屋外传来一声惊叫,李莲花的话被这声音打断。 方多病还在的等李莲花将话说完,被屋外传来的大叫声吓了一跳,越过李莲花翻身下床,嘴里大喊着“什么事?谁一大早!”穿上靴子,连靴筒都忘了提,急忙奔出房去。 李莲花生怕这人出了危险,套上鞋子紧跟其后,这个卫庄,果然不简单,这些人也真是能添麻烦。 出了门,天还没有大亮,这一声惊叫,倒是将满卫庄里前来吃席的人都叫了出来。 每次李莲花看见方小宝这样跑的飞快的样子,都会在心里咂嘴,这个人还真是,没危险的地方不去,总是喜欢这样打打杀杀的地方,真不愧自认是李相夷的徒弟。 一进屋,方才大叫的人穿着一身白衣摊在地上,现在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有一具黑衣无头尸体落在榻边。 也顾不了这两个闲人,只去看方小宝,一心希望这人不要受到惊吓。 可先一步进屋的小宝已经捂住口鼻,一脸嫌弃,李莲花也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一边伸手想将人护在身后,一边出声交代,“站在我身后。” 方多病心里小声嘀咕,这人还是将自己当做孩子,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往李莲花身边靠了靠,这无头尸体看上去还真是可怖,只这一晚的功夫,怎么这人不仅死了,连头也不见了。 定了定神,知道现在不是他说话的时候,只好站在一边,听着众人开始分析案情,偷偷看了一眼李莲花,果然,这人真的爱洁,此时也稍稍捂了捂口鼻。 皱了皱眉头,方多病伸手进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塞进李莲花手中,回身站好,此时看见这没有头的黑衣人,脑子一片混沌,只好安静听着众人开始分析案情。 等屋中这些人鱼贯而出了,李莲花才有功夫回身去打量小宝的神情,见人现在已经缓了过来,也不好过于苛责,只皱着眉头说了两句别的,这才将手中手帕收入怀中,抱臂等着屋外众人的调查结果。 只是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是,没头没脑,居然会怀疑到孩子模样的笛飞声头上,拉住方多病让他不要说话,二人站在一边,只看着院中这些人你来我往。 “等等!” 李莲花一时不慎,没想到方多病又窜了出去,只好出言解围,还好素手书生的名头好用,众人也同意天亮后查明真相之后再做打算。 这破案的事儿,早就说了他什么也不管,可看着身边小宝急的一头是汗的样子,只好跟着跑来跑去,不知不觉间,案子也破了,一品坟也入了。 这一路上,李莲花都好像置身事外般的跟在队伍后方,只是在关键的地方才出口提醒,直到看见这坟中一棺材的金银珠宝。 第38章 方多病从进了一品坟之后,时刻注意着身边的李莲花,这人身体不好,这坟茔十分诡异,千万不要出了意外才是。 果然,开了隐藏的墓门后,这人竟像是站立不稳,摇摇晃晃起来,赶紧伸手将人扶住。 “你怎么了?可是心疾犯了?” 李莲花站稳身形,一手抓住小宝的胳膊,刚才进了这一品坟时就觉得身上发冷,直到这观音门被打开,一时头痛难忍,站立不住,闭上眼睛缓了缓,这才开口,“没事儿。” “这飞爪你收好,一会儿有危险,你先跑。”方多病从身后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飞爪,递给李莲花,这里的人都是心机深重的小人,要是有危险,要这个不能自保的人先逃了性命才行。 “嗯~”李莲花低头看着手中的这枚飞爪,勾起唇角刚想拉住身边这人,只是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知道了,知道了上一辈子是怎么认识了这个小少爷,原来还是他处心积虑的想找台阶。 还在回忆,此时这帮人又闹了起来,无奈,李莲花只好再次出头,他要赶紧解决这里的事情,才能平安带着小宝回到莲花楼去,这时无头尸一案终于真相大白。 真相明晰,可事情却没有了结,这些人又开始内斗,互相攻击,小宝倒是威风,一时控制住了场面。 再一回头,观音门被打开,那两具站立在祭台当中的尸首就这样闯入了李莲花眼中,头疼欲裂,呆立当场,一愣怔间,方多病已被那小孩模样的笛飞声一掌打飞。 李莲花目眦欲裂,冲到方多病身侧,伸手抓他手腕,探他脉象,这才心下放松,回身用飞爪抢了笛飞声怀中的观音垂泪转身就走。 将加了料观音垂泪丢给笛飞声,一边故作轻松的插诨打科拖延时间,一边心里记挂着还躺在墓中的方小宝,直到笛飞声的内力完全被封住。 “我师兄单孤刀的尸首在哪?”李莲花瞪着面前的笛飞声,此时这人已无还手之力,趁机询问师兄下落。 “你要我杀遍天下野狗来找你师兄啊?”笛飞声一脸不屑,这个单孤刀已经死了十年,不知道这个李相夷现在还在执着什么?早就应该尘归尘土归土。 “哼,那笛盟主也要和你的至尊武学说再见了。”李莲花冷哼一声,这个笛飞声,一生没有什么在乎的,只有这一身武功,是他死穴。 笛飞声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人几眼,这个李相夷,十年不见,不仅中了毒,内力不见了,居然还学会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瞪了半天,面前的人没有一点儿软化的迹象,笛飞声只好叫来无颜。 等交代好了事情,转身回来,只见李相夷手持一根柳条,冷清清的站在那空地上,笛飞声一时诧异,不知这人要做什么。 “笛盟主,”李莲花看见笛飞声回来,低头看了两眼手里的柳条,方才勾起唇角,有些阴恻恻的开口。 “我现在内力不足,可你现在也被我封住了内力,不如我们不用内力,只用这柳条,招呼两下如何?” “哼,不用内力,这样比武有什么意思?”笛飞声有些轻蔑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病恹恹的人。 “玩玩嘛,又不费事!”李莲花笑呵呵的开口,心说你把小宝哥打的晕了过去,我现在就抽你一顿,帮他出气,“还是笛盟主你不敢啊?” “我有什么不敢的?”笛飞声咬着牙看着面前的人,这人倒是还有李相夷的几分胆色,说着解下身上的刀,放在一边,伸手折下一条柳枝,刚一回头,李相夷手中的柳枝就这样迎面抽了过来。 “笛盟主,可千万要手下留情啊,一会儿要是我侥幸赢了,还有一事相求呐。” 李莲花嘴里说着软话,手下却不留情,只捡了抽上去会很疼,但不易觉察的地方下手。 “你怎么会知道自己一定会赢,”笛飞声一脸安不可置信去看面前的人,这李相夷如今怎么这样狡诈,“你,偷袭!” 李莲花瞪着眼睛不回话,只手里的招式越来越快,越来越密,竟是让人眼花缭乱,密不透风。 之前一直不动手,那是因为有人不让他动手,他已经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如今打这一架,也不算他说话不算。 笛飞声瞪大眼睛,伸手回击,可他一向练得是硬功,这柳枝灵活,李相夷招数精巧,这招式这样袭来,他倒是应对不及了。 被这柳条抽的满身红痕,忍着疼默不作声的抵挡。这招式精巧,到让他摸不到头脑,分不清东西。 约莫半个时辰后,笛飞声手里的柳条已经断成三截,一时生气,随手将手中柳条丢掉,瞪着眼睛大喊,“不玩了,等我内力恢复咱们再战!” “我可还身中剧毒呐,笛盟主!”李莲花嘴里说着话,手下不停,只照着笛飞声的面门抽了过去。 笛飞声一惊之下,抬起双腕护在身前,可最终这一柳条也没有落下,心下诧异,抬头去看。 “笛盟主,别这么小气嘛,这一局可算是我赢啦。”说着话,李莲花将手中柳条丢掉,笑看着笛飞声一脸惊讶的样子,心中的郁气也散了大半,这才开口,“走吧!回一品坟去。” “你,就为了方多病!为了给他出气?”笛飞声皱起眉头,放下双手,“你还真是变了,这小子哪里值得你这样放在心上。” “笛盟主,莫要胡言。”李莲花说完这句,冷冷的看了笛飞声一眼,掉头就走,这方小宝当然值得,千辛万苦去寻我,这样的深情厚谊,岂是你能明白的,“走罢。” 等李莲花赶回一品坟的时候,看见小宝还躺在祭台上,心里吐出一口气,快步走过去,将怀里的帕子拿出来,先帮他将口边的血渍擦拭干净。 又赶紧给人诊脉,发现问题不大,还好当时笛飞声内力没有完全恢复,受的伤也还不重。 李莲花皱了皱眉头,手势已起,打在方多病几处大穴上,运转起扬州慢来。 不多时,方小宝悠悠转醒。 “我怎么了?”方多病睁开眼睛,一眼看见李莲花担心的脸,不由自主的去抓这人的衣袖,想要给他把脉,“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我没事,你,你也只是血不归经。”说着话李莲花摸了摸鼻尖,转头看了一眼还站在棺材里的女尸,心里叹了一口气,你跟我说的话,我已然记住。 “那小孩呐?”方多病四下寻找,感觉到身体没事儿,看见这躺了一地的人,有些着急,“你,你真的没事儿?” “我没事儿,”刚才李莲花被小宝的话打断思绪,站起身来,又望了一眼棺材里站着的两具尸首,这才扶着方多病站起来,“别管那小孩儿了,咱们先回莲花楼再说。” 出了一品坟,那装着观音垂泪的玉丸,被掰做两半,扔在地上,李莲花四处看了看,伸手捡起这玉丸,来不及还原只放进腰间荷包,仔细收进怀中。 第39章 这些年来,李莲花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是遇到难题还是别的什么做不好的事情,他都会将这些问题先放一放,只去小菜畦里挑上几颗顺眼的青菜,清洗干净,准备菜肴,回忆那几年他被逼着下厨的生活。 今天的青菜很新鲜,牛肉也不错,倒是可以开发一些新菜式。 李莲花一边切肉,一边哼着小曲,一品坟里听到的那几句话又突然出现在耳边,“月下机缘,三年相伴,保尔性命,珍之惜之。” 皱起眉头,李莲花手下不停,只是不再哼曲,脑中思考这几句话,很明显,这是在说小宝哥去寻他这件事儿。 可是满打满算,他与小宝哥相处的时日,不足三年,这‘三年相伴’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小宝哥…… 正在发呆,锅里的肉已经熟了,想要拿碗去盛,莲花楼外吵闹之声不绝,倾耳去听,这笛飞声居然在欺负小宝,急忙将碗放下,将锅盖拿在手中。 “看来他脑子早就坏了,还收你这样的蹩脚货!”笛飞声冷哼一声,怪不得李相夷如此在乎这个小子,原来是他的徒弟。 “别嘴硬了,赢了你师父我再说。”方多病见这个叫阿飞的人这样不将人放在眼里,还在说李相夷的坏话,心头火起,这人真是欠教训! “不饿吗!”李莲花手里拿着锅盖,横亘在二人中间,这两个人真是都没长大,方多病也就算了,这个笛飞声怎么也这样,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居然就能打起来,“开饭!” 这一顿饭吃的十分热闹,一转头,什么都没吃,莲花楼已经损失了一面墙…… 夜半,李莲花蹲在莲花楼外,手里拿着一根柳条,看着这两人连夜给他修楼。 “我说,李莲花,你也不帮把手,蹲那干嘛呢?”方多病觑了一眼一旁钉木头的阿飞,他怎么觉得这个人好像不是害怕李莲花,而是害怕那根柳条呐。 “是我弄坏的?”李莲花站起身,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回了原地,这蹲久了也不太舒服,“你们两个都无家可归了,怎么还要把我的家也拆了不成?!” 方多病抬头看了一眼天,这月亮早就挂在了最高处,可他们居然还在干活,今天真是倒霉,白天刚被人打伤了。 再看一眼李莲花,这人并没有要让他们收工的意思,看来今天不修好这楼是不成了。 “我说,自大狂,我怕他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怕他,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方多病手上不停,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想要和人聊天。 “谁说我怕他?”阿飞加快了钉木板的速度,心想这小子看来是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李相夷了,一天两天的叫着师父,连人也不认识,“我那是尊重他。” 方多病一愣,不由去看这个铁头奴,“你们今天才认识,尊重什么?” “什么时候认识的,我都尊重。”阿飞说完这句话,不再去理会这个聒噪的小子,这一晚上,话就没停。 “阿飞,”李莲花笑吟吟的站起来,手里的柳条不小心挥动了一下,只这一下,明显看出笛盟主好像抖了三抖,只在心里笑了笑,得先让笛盟主去休息才行,也不能总是欺负这个武痴,逼急了他,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阿飞,你不用忙了,累了一天了,早点儿上楼休息吧!” “好哦~,可以休息了。”阿飞还没收手,一旁的方多病先欢呼起来。 “你,继续,不修好这楼,今天不准睡觉!”李莲花用手指了指这莲花楼上的大窟窿,只盯着方多病不放,这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今天不让他收敛一些,以后再找阿飞的麻烦,迟早有一天会被打死。 “你偏心!”方多病不服气的大喊,瞟了一眼李莲花的脸,用手指着阿飞走上二楼的背影,大声抗议,“为什么他能休息了,我不能?” “因为,”李莲花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经四分五裂的桌子,缓步走上楼梯,进屋前回头笑看着方多病,“因为你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咱们这里就你的手艺最佳,动作最快,体力最好。” “哼~,算你老狐狸有眼光,”方多病听见这么多夸奖他的话,一时如坠云间,得意洋洋起来,“本少爷这就让你看看我的手艺,等哪天有功夫了,本少爷用家传绝学帮你把这小楼从里到外好好整修一番……” 李莲花勾起嘴角,转身进了小楼,耳边还是方多病滔滔不绝的自夸,心里暗暗摇头,这小宝哥原来这样傻,也不知道那三年他李莲花怎么能被这样一个傻乎乎的人拿捏的服服帖帖? 也是,可不就要被那个小宝哥好好拿捏,毕竟那个时候,也只有那一个人对自己不离不弃。 “好啊,不过今天太晚了,你把这个窟窿补好也早点儿休息吧,省的晚上小楼里漏风,我要是着了凉……”说到此处,李莲花适时咳嗽了两声,脚步好像也有些虚浮,分神去看,果然这个大少爷越发卖力,那窟窿看来马上就要补好。 李莲花暗自得意,轻轻勾了勾唇角,他先去检查了一下绑在门廊柱上的葛攀,趁着方多病还在忙碌,笛飞声已经上了二楼,绕到葛攀身后,双指用力,点他颈后大穴,让他晕睡过去,省的晚上休息还要分神管他。 然后回到屋中,将已经四分五裂的桌子碎片聚拢,拿出莲花楼去,这桌子看来得买张新的了,这些木头也只能当柴烧了。 收拾好了一切,看着方多病那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从厨房端出一个食盒,走出楼外,站在方多病身旁,“收拾完把这些吃了,早点儿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这是什么呀?”方多病看了一眼食盒,还是先将手里的木板钉牢了,这才拍拍手,去打开食盒的盖子,看见里面是一条鸡腿,还有一壶酒,“你特意给我准备的?” 李莲花撇了撇嘴,这不是问的废话吗?今天那一碗牛肉都让笛飞声一个人吃了,这两个人真是没有分寸,居然会拿吃的斗气,“昨天吃剩的!” “嘿嘿,昨天明明吃的是红汤烩鱼。”方多病才不上当,这个人就是这样心软,知道今天晚上他没吃饱,还特意给他留了饭,突然发觉一个问题,“睡觉?我睡在哪里呀?我可不和那个自大狂睡在一起。” 李莲花随手朝外面指了一圈,两步走回楼内,“这外面不是大的很,随你选。” “不行!我不要睡在野外。”方多病看了一眼远处的树林,赶紧拎着食盒跟在李莲花身后进了屋。 别开玩笑了,这睡在路边可不好受,他已经有过几次经验了,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李莲花再丢在外面。 第40章 跟着进了屋,这才发现,李莲花已经在他的床边替自己打好了地铺,三两口解决了食盒里的鸡腿,洗干净手,方多病看着这地铺犯了难。 睡地铺和睡地上没有什么不同的,还是一样会腰酸腿疼。 喝了一口酒壶中的酒,方多病鼓足勇气看着李莲花大声抗议,“我不要睡地铺!” “那你睡哪?”李莲花已经上了床,听见这句话,坐起身来,只盯着说话的人瞧,这个人怎么这样身娇肉贵,想当年,小宝哥一直也是打地铺的,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 “我睡床上。”方多病绕过地铺,两步上了李莲花那张小床,顺便踢掉了靴子,就这样盘腿坐在李莲花的身边。 “哼哼~”李莲花哼笑出声,往一边挪了挪,挑了挑眉头,“你睡床上?那我睡哪?” “咱俩一起呗,这床,挤一挤也可以。”方多病拿眼睛看了一下,心里盘算了盘算,怎么着也比睡在地铺上的强,两个人挨着睡也没什么关系。 “不要了吧!”李莲花抱拳拱手,敬谢不敏,一脸无奈,“我可不想再挨打了,你大少爷的睡姿,啧,可真是……” “切,又不是没睡过,有什么关系?”说着话,方多病搂住李莲花的肩膀将人带到床上,“大不了你还搂着我睡……唔……” “小声点儿,嘘。”李莲花赶紧伸手捂住方多病的嘴,这小子还是个大嘴巴,这笛飞声还在二楼,修罗草也只是封住了他的内力,听力可是没变,“你小子说话也没个把门的,还有,你这样突然搂住我躺下,真是不雅正。” “唔唔,松…手…”方多病挣扎着去拉开李莲花的手,只用眼睛去瞪李莲花的脸,这个人手劲儿还挺大的,这样被他捂住,还真是一时挣脱不开,呼吸不畅。 李莲花松了手,方多病大口大口“呼,呼”的喘气,一翻身压在李莲花身上,咬着牙小声说,“你要我命嘛,使这么大劲儿。” “你,”李莲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伸手推着方多病的肩膀,“你下去,干嘛呢?” 烛光忽明忽暗的,方多病仔细去看李莲花的脸,不怀好意的笑着轻声说,“呦,老狐狸脸红了?” 李莲花皱起眉头,气的脸颊都鼓了起来,直推着这人的肩膀,早知道刚才就不给他吃鸡腿了,这么大的牛劲儿。 “你还会脸红呐?”方多病好奇的用指头去戳这鼓囊囊的脸颊,没想到这个人脸颊上也有软肉,不等李莲花反应上来,方多病又伸手去捏他脸颊上的软肉。 “干嘛呐!”李莲花一把将这只手打开,心说莫不是我真的认错了人,小宝哥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没大没小的。” “什么没大没小,咱俩明明差不多大,看,”说着话,方多病伸出手腕晃了晃,一条彩绳明晃晃的绑在他腕间,“这是去年端午我娘给我绑的,是不是和你那条一模一样?” 李莲花定眼一瞧,伸手将这手腕握在手中,这小子怎么也会有这样一条彩绳,这明明是他自己编的,当年只编了两条,一条在他胳膊上,一条在小宝哥胳膊上。 “你娘怎么会这彩绳的编法?” “这有什么稀奇,我从小到大的彩绳都是这样编的,彩绳不都是这样编的嘛?”方多病毫不在乎的回答,还想伸手趁空去戳李莲花的脸颊,嘴里轻轻嘟囔,“百毒不侵,邪祟不入。” “别动!”听到这句话,李莲花不由的红了眼眶,一把将人拉入怀中,搂住,紧紧箍在怀里,“你,你别动。” “怎么了?”方多病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发慌,认识这么久了,他还没有见过李莲花这种样子,也不敢挣扎,只好让人这样抱着。 “没事,没事,马上就好。”等眼中的泪意过去,李莲花抱着人翻了个身,将人放进床里面,自己翻身下床,吹了蜡烛,上了床,只背对着方多病,“快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借着月光,看着这人的背影,心中疑惑,不知道这老狐狸刚才是想起了谁,轻轻向外挪了挪身体,拍了拍李莲花放在身侧的胳膊,嘴里轻轻念叨,“睡吧,我今天一定不会再做梦了。” 李莲花没有回话,只是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可这句话好像咒语一般,一晚上李莲花自己倒是梦境不断。 不仅有和小宝哥在一起生活的那三年,还梦见了死去的师父师兄。 还梦见了自己身中碧茶,无了说他活不过十年,甚至还梦见那个叫旺福的小厮死在了小棉客栈他的房间里,甚至梦见了笛飞声出关时,自己被爆炸炸伤,还差点儿被药魔的毒虫吃掉…… 第二日清晨,李莲花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睡觉一般,这一觉睡的极累,好像重新过了一遍这几个月的日子,重新走了一遍来时的路。 在梦里,他之前完全不认识方多病,还总是看这个人不顺眼,觉得此人就是一个大麻烦,真心实意的想把他丢掉,只是后来发现了他是师兄的外甥,看着师兄的人情,这才处处指点。 可是,这个方多病真的是呆头呆脑,竟然看不出自己嫌弃他,还真的像狐狸精一样,打骂不离,一直跟在他身边,甚至时时保护…… “自大狂,昨天是你作弊,明明没有味觉,还骗我,那赌约当然不作数,咱们好好比比,输了你就要拜我为师,从此以后,你就是李相夷的徒孙啦……” “方多病,你这个蹩脚货,来啊,动真格的……” 听着莲花楼外传来的打斗声,李莲花看了一眼被绑在门柱上的葛攀,这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半靠在柱子上,心中感叹,这两个人还真是精力旺盛。 这笛盟主也真是孩子心性,居然真的会和个孩子斤斤计较,明明已经被修罗草封了内力,还会和方多病这样打打闹闹。 心中再感慨,可是这两个人如今都借住在莲花楼内,这衣食二字还是要他打理,只好穿鞋下地,气鼓鼓的开始准备早饭。 瞟了一眼正在和方多病玩闹的笛飞声,心中暗暗计算,等找到狮魂下落,他一定要和笛盟主算算总账,让他把在莲花楼的所有花销统统结清。 第41章 一路上打打闹闹,李莲花常常觉得头疼,这笛盟主也太不识逗了,方多病还没说两句话,就能将这人的火勾上来,两个人一定要好好打一架,这才算完。 “诶,你们两能不能消停一会儿,”百川院近在眼前,马上就要到普渡寺了,今年还没有见过大和尚,也马上就到端午,只希望自己这样提前到寺里去,还有自己想和他说的事情,别把和尚吓到才好,“你快带着葛攀去吧!” “我……”方多病一手拉着葛攀,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已经飞起一脚踹向笛飞声。 “去吧,去吧!别闹了。”李莲花心中诧异,这小宝怎么这样看笛飞声不顺眼,天天想要丢了他不说,还时不时的就想动手打人。 “你等着,等少爷我办完公事……”方多病瞪着面前这个嚣张的人,这人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面具扣在脸上,好像无脸见人一般,真是令人讨厌,还天天黏着李莲花,非要住在莲花楼里,让人觉得他可怜,甚至吃的还多,真是浪费米饭。 “走吧,走吧。”李莲花拄着竹杖,越发觉得这人现在真是不能和小宝哥比较,除了长着一张一样的脸,还有大少爷脾气相似以外,别的竟丝毫不像。 看着人走远了,笛飞声方才回头,“别的不说,只说你还有扬州慢护体,怎么这样虚弱?” “我是真走不动了。”李莲花皱着眉小声嘟囔,这爬了半日山了,当然会累,何况这内力也不是用在这些地方的,“拉我一把。” 笛飞声一脸疑问,有些不情愿的拉着竹杖走了两步,反应了一下,立马松手,“那天你拿根柳枝追着我打的那股劲儿到哪去了?” 李莲花摇头不语,只心中暗想,那天是特殊情况,现在嘛,何必要浪费精力,有助力为什么不用? 普渡寺就在眼前,十年过去,这无了大和尚也变成了老和尚,只是还是和以往一样,喜好美食。 无了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这人倒是和七年前的变化不大,只他年岁渐长,近日是越发想念故人了,“李施主,今年怎么提前就到了?这已经过去七年了,方小施主还是没有音信吗?” “有事儿要办,顺路过来。”李莲花想到小宝哥,先是摇了摇头,而后轻轻点了点头,这笛盟主如今不在此处,想来无了大师是相信神佛之人,不知将他的奇遇告知,这和尚会不会相信,还在犹豫,又听见和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当年,方小施主消失的突然,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安泰?”说着话,无了长叹了一口气,当年的方施主可比这李施主讨喜的多,这寺中也多亏了方施主,每年还会多出许多进项,让这周边的贫苦人也都占了占寺里的光,“今年的柿饼分红,你看何时给你呀?你是要银票还是要现银?” “和尚,”李莲花此时不想提银子的事儿,这新发现还是应该告诉和尚的好,毕竟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也就面前这个和尚还在惦记着小宝哥了,“我,我有一些奇遇,不知道说出来你会不会相信?” “嗯?”无了心下发紧,这李施主很久没有这般严肃的说过话了,上次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还是方小施主失踪那次,据李施主说,只是普普通通的睡了一晚,再起来方小施主就不见了。 那时,无了还生了好大的气,一心以为是李施主不像话把方小施主气走了。 那一次,第二年端午李施主来祛毒的时候,他都没有给李施主好脸色看,直到两年后,他发现李施主满天下的找人,这才知道还是自己错怪了李施主。 “我几个月前,认识了一个叫方多病的小友……” “你是说……”无了在心中思量李施主的话,这天下会有这样的奇遇,“这会是同一个人嘛?” 李莲花轻轻点了点头,又将一品坟遇到的两具尸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无了禅师,“当时我头疼欲裂,耳边只不停重复那段话,后来几晚,我都在重复同一个梦境,我猜……” “那此处的方小施主,年纪几许?” “整二十岁,”李莲花又叹了一口气,心中憋闷,“他什么都不知道,当时我知道这二人姓名相同,还特意去了师父坟前,和他老人家聊了半天……” “等等,什么?”无了一听,心下发急,“这漆木山漆山主是何时殒命的?去年我去云隐山中,他还好好的睡着。” “什么?和尚你说什么?我师父没有死?”李莲花一时无措,竟将手中茶杯握碎,“大和尚,你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师父?” “去年呀!我每年都会去云隐山中给漆山主治病。”无了一脸疑问,这李施主怎么会以为漆山主去了?! “那山腰的山坟……” “那是衣冠冢,是方小施主的计谋,怎么他没有告诉你嘛?” “什么事情呀?这是什么事情呀?”李莲花站起身形,这什么狮魂不狮魂的,他现在就要回云隐山去见师父。 “等等,等等!”无了见人起身就要向外跑,赶紧出声制止,“李相夷,李施主,快回来。” “和尚,”李莲花止住脚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将手脚放在何处,只好缓缓坐回原处,皱着眉头去看无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当年,你身受重伤,我受方施主的嘱托前去云隐山报信,刚到山中,漆山主已经被人伏击……”无了将事情真相完全告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怎么方施主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件事儿嘛?” 李莲花呆呆的点了点头,“你是说,我受伤之后,师父立刻就受了暗算?” “可能中间隔了几日,那时贫僧赶到的时候,凶手刚刚离去不久,可漆山主当时情况紧急,所以贫僧决定先行救人,凶手倒是让他跑掉了,为了怕歹人再回来,所以贫僧给芩婆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李莲花一时反应不上来,只愣怔的盯着无了的口鼻,怎么这人说的话这样晦涩难懂,明明都是简单的词语,“所以,我师父没有死,我还每年都去给他上坟,” 提到上坟,李莲花突然反应上来,“不对,不对,那既然我师父没有死,我师娘为什么也会每年去给他上坟?” “嗯?”无了一愣,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这,这贫僧就不知道了,也许芩婆是为了做戏做全套?演戏给人看的。” 李莲花默默点头,心中思量起来,也许是这样,师父既没有死,那就不是被自己气的了,可是这个伤害师父的人又是谁? 第42章 “李施主,”无了见李莲花此时神游天外,不由开口提醒,“以贫僧之见,此时不是回云隐山的好时机。” “大师何出此言?”李莲花更是不解,已经过去七年时间了。这七年,他都以为师父死了,无脸去见师娘,如今知道了真相,怎能不立刻回云隐山去。 “李施主!”无了不由加重了语气,这人竟还没想通此中关节,“想当年,你师兄单孤刀死的蹊跷,他死后尸首被人夺走,引得你四顾门和金鸳盟殊死搏斗,两败俱伤,当时你身受重伤,之后你师父又遭人毒手,你好好想想其中关窍。” 李莲花皱起眉头,低头不语。 他明白小宝哥当时瞒着他,就是怕他一时冲动要去寻仇,再将自己性命搭进去。 可如今,确实如大和尚所言,这里面一环扣一环,不仅他中毒中的蹊跷,师兄也死的可疑,如今要是他贸然回云隐山去,让人发现踪迹,那师娘岂不是也危险。 一步一步来,还是要先找狮魂下落,找到师兄尸首,然后找到师兄的死因,将幕后之人一网打尽,再回云隐山去,这当年的事,这里面笛飞声又占了多少? 摇了摇头,这十几日,他天天和笛盟主在一处,要是笛盟主是这幕后之人,怎么能这样坦然自若的和自己吃住都在一处?! “李施主,莫要费神,慢慢去解,总有拨云见日那一天。”无了见李莲花眉头紧蹙,不由出声劝解,岔开话题,说起了四顾门的事,“如今百川院可是热闹的紧呀!” 李莲花一脸犹疑的去看无了,这四顾门的事儿,大和尚十年前就没有再提过了,如今提起又是为何?忽然心中一紧,虽然他不愿再回四顾门去,可是亦不愿旧人有失,“可是四顾门?和尚,你说实话。” “非也,是他们寻得了少师,今日有赏剑大会。”无了笑着解答,这李门主看来还是旧债未清呀。 “哦。”李莲花答应了一声,那年打捞浮木的时候,还想着要是运气好也能将少师捞回来,结果倒是捞到了银珠甲,少师不见踪影,如今吗,谁捞到了就是谁的。 “如烟散,不可追。” “哈哈哈~,李施主莫在老衲面前说禅,”无了大笑着打断李莲花的话,明明一身孽债还未还清,天天说些丧气话。 又想起李施主刚刚说的巧遇,心中对这个姓方的小施主甚是好奇,觉得还是见见才是,捋了两下颌下胡须,微闭着双眸,缓缓开口,“有机会,将今次遇到的方小友带来寺中。” “好,等他公事完了,就带来,”李莲花看着无了的表情,心中也有些思量,这老和尚是见多识广之人,应是能分辨一二,“你也看看,这人是否还有旧人模样。” “嗯,近日寺里新来了一个管厨,手艺不错,李施主也请用些便饭。”无了笑着点头,伸手打开食盒,将一碗白饭放在李莲花面前。 低头看了一眼狐狸精正在撕咬的纸张,李莲花摇头微笑,出言提醒,“和尚,你这厨子偷吃呀!” 说完这句,也不顾大和尚呆愣犹疑的样子,起身出门,“饭我就不吃了,告辞。” 从禅房出来,笛飞声正等在院中,看来还是要去百川院一趟了,这狮魂的下落还得要去找阿娩。 这笛盟主如今还真是会说笑话,边走边聊,四顾门就在眼前。 百川院今日倒还是四顾门时的模样,胜友如云,熙熙攘攘,只是门禁严了许多,还好进门就碰见了方多病,这小子还真是崇拜李相夷。 李莲花看着自己的画像,瞟了一眼洋洋洒洒介绍着自己师父的方多病,心里笑这傻小子,真人站在你面前你也不认识,还只把这画像当个宝贝。 “来,给我两颗糖,我知道你喜欢吃糖。” “没有!”李莲花皱着眉头,哪有用自己的东西拜祭自己的道理。 “快点儿。”方多病出声催促,这个人可真是小气,“你要是这样小气,我就自己取啦。” 说着话,伸手就要掏向李莲花的腰间,他知道那些糖块就藏在那里。 “哎,哎!”李莲花伸手指了指画像,揶揄道,“注意分寸,你师父可看着呢?” 说到师父,李莲花神情一滞,想起了自己师父,这按照大和尚的说法,当时小宝哥让他去云隐山应该就是知道了师父有难。 这样看来,当时小宝哥是想自己去救的,应是因为那个说晕就晕的病症,所以才没有办法去的。也就是说,当时的小宝哥是知道后面要发生的事儿,只是他说不出来。 所以,那天晚上说的心上人和儿子,瞟了一眼方多病,心说这儿子现在是没有了,那心上人难不成…… “李莲花,你又发什么呆呐?”方多病见这人半扭着脸不知道在看哪里,这脸,怎么这么像画像里的这半张脸,“哎,你还别说,你可真像……” “他不是,”笛飞声信步走来,这个方多病,真是有眼无珠,人就在眼前,居然认不出,还对着这张画像一脸兴奋,“东海一战,李相夷输了。” “你怎么知道,你是乌龟精还是王八精呀,……” 李莲花勾起唇角,微笑着看方多病为自己打抱不平,其实这身边跟着一个人还是有不少好处,起码骂人不用他自己上了,可这话越说越过分。 看着笛飞声的脸越来越黑,李莲花赶紧找了个借口阻止这场口水战,“哎,哎,都别说了,赏剑大会开始了。” 这赏剑大会倒是热闹,多年不见,佛彼白石倒是老样子,只是彼丘多了这许多白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角丽谯么。 想到角大美女,李莲花不由得去看站在身侧的笛飞声,这圣女看来也是痴心错付,也不知道笛盟主为何这样,竟是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让人牵肠挂肚。 方多病看见李莲花只看着阿飞摇头叹息,不知道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这台上的少师才是今天的主角。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天天神神秘秘的躲着自己说悄悄话。 有时候,方多病都很怀疑,李莲花天天糊弄自己,真是把他当傻子,心里不服,难免要出声将李莲花的注意力拉回来,“你总看他干嘛,看少师呀!” “啊?”李莲花回神,挺了挺背,稍稍站直了些,看着台上的少师,这少师如今也被人供了起来。 好像李相夷的那幅画像一般,只是这剑这样被供着,久久不用,恐怕也会感叹自己无用武之处。 第43章 李莲花只眨了眨眼睛,继续敷衍一旁的方多病,“看,看,看着呢,真热闹,这剑真好,不错不错。” “你这是什么语气?”方多病发现这人根本不在乎台上的这把剑,有些生气的拉了拉李莲花的袖子,“这可是李相夷的贴身佩剑,你怎么这样不恭敬?!” “啊?对对对,我注意,我多注意哈。”李莲花在心里撇嘴,这少师恐怕要是能选,它也不愿意在这大庭广众被人参观,真是丢脸。 “你就敷衍我吧,这剑都没出鞘,你就知道他是把好剑?!”方多病一脸不服,伸手指了指站在一边正在发言的肖紫衿和乔婉娩,“你看肖大侠和乔姑娘,他们二人多要好,肖大侠如此心疼乔姑娘,也不知道他们二人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本少爷带你去瞧热闹。” “哎?我说,”李莲花一时无语,上次在玉城也是这样,如今在这里,他还是这样,为什么总在提醒自己紫衿和阿娩的关系,忍住心中不快,只指着少师,对方多病开口,“快看,快看,多看看,一会赏剑大会结束,这剑就要被收起来了。” 看着台上亲密无间的紫衿和阿娩,李莲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真是不明白阿娩这十年都在干嘛,早就和紫衿心意相通了,居然现在还不成婚,明明这两个人亲密的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难不成还在想着自己不成,李莲花摸了摸鼻尖,那年桃林里对招,都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婉娩是个好姑娘,只是这紫衿,也是无能,都十年了,居然还没能娶到心上人。 李莲花在心里摇了摇头,只觉得这太阳有些晃眼睛,也不知道这赏剑大会什么时候能结束。 笛飞声看见台上肖紫衿搂着乔婉娩轻声安慰的样子,只觉得刺眼,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李莲花,这人怎么一副看热闹的神情,竟是一点儿也不在乎?! 心中诧异,这样不忠之人,李相夷居然不管,他笛飞声的金鸳盟就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凡是背主之人都不应该有好下场,不免出言讽刺,“我还以为乔婉娩是你的女人。” 李莲花摇了摇头,往事在心里萦绕了一周,这才轻声回应,“乔姑娘只属于他自己。” 那段情,早就过去十年了,人总是要向前看才对,想着看了一眼一边的方多病,这人正喜笑颜开的看着台上的热闹,心中暗道这人也是没心没肺,只知道傻乐。 还在出神,突然听到一旁的方多病开口说起了他不愿再提的往事。 “想当年红绸舞剑,李相夷在江山笑为了乔姐姐,”方多病得意洋洋的想跟新朋友们分享他师父的那些光辉事迹,又忍不住开口炫耀起了少师的战绩,“在少师剑柄上绑了红绸……” “只不过是少年心性。”李莲花此时恨不得将这小子的嘴封住,这丢人的事儿让他这样大声传扬。 “对呀,还真是招摇。” 李莲花撇了撇嘴,他现在也想将笛飞声的嘴也缝上,这人真是会插刀,刚才就一刀扎在心上,现在又来一刀。 明天就给这两个多嘴多舌的人,每人的晚饭里加一把沙子,叫你们两个多嘴多舌,真是烦人。 三个人鸡同鸭讲,都在琢磨着往事,不知为何,这少师居然成了彩头。 李莲花听到一句,‘想当年门主也是喜欢热闹之人,如今这热闹看来门主也会十分满意。’瞄了一眼这说话的人,李莲花真想晚上穿上旧衣,也让这百川院热闹热闹。 他李相夷生平最爱打抱不平,维护武林公正,什么时候喜欢过这样的鬼热闹,有这样的时间,不如去练练武功,或是在江湖中走走。 虽说也干过这么一两件出格的事儿,可是这抢着摸一把少师,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可喜欢的?! 这些人还真是匪夷所思,不知道又要借着李相夷的名头做些什么事儿?难道是百川院缺钱了,想要卖些门票,筹些善款。 心里发笑,转头去看方多病,只见这人大喝一声,竟是飞身上了台,看来今天这人是真心实意想要摸一摸少师了。 “你的剑,你还不去取来?” “谁的?”李莲花摸了摸下巴,心想,他造这把剑的时候也没有费多少钱,刚才听和尚说是转了四十三手还是四十七手,这些年小宝哥给他攒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把这剑买下,“现在,谁买了就是谁的。” 笛飞声冷哼一声,不置一语,之前还说这人还有李相夷的三分胆色,如今他自己的女人不要他了,也就算了,可这贴身佩剑,也能说不要就不要,真是…… “哎,你的刀叫什么呀?” “刀。” “没名字?”李莲花一脸诧异,这人还真是干脆。 “刀就是刀,要什么名字?!”笛飞声一脸无语,这人也是墨叽,“你真不要你的剑了。” 李莲花连连摇头,心中盘算着剑如今所值几何,看见方多病在台上拼尽全力去夺那花球,不免蹲下身体,随手捡了一根木棒,开始在地上写写划划起来。 “哎!”笛飞声收回刚才想要推人上台的手,这人怎么这样不按常理出牌,也不说一声就蹲下了,本来还想推他上台,让他能得到自己的贴身佩剑,“你干嘛呢?” “我算算。”李莲花手中不停,这就按四十三手好了,不知道婉娩这回花了多少,“我算算要多少钱能买到这把剑。” 话音未落,忽听得一旁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有病吧!想买少师,这现在可是百川院的镇院之宝。” 李莲花抬头看了一眼一旁说话的陌生人,这人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混迹武林已久,心想这人怎么这样爱管闲事,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笛盟主已经忍不住说话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他?!” “你,他说话大言不惭,你也……” “嗯?!” 李莲花转头去看阿飞,这人果然瞪起眼睛的样子十分有气势,旁边那个出言不逊的大汉被这一声‘嗯’吓得倒退了三步,低头站在了一边。 笑着站起身形,伸手拍了拍阿飞的胳膊,尴尬的笑了笑,“别生气,别生气嘛!小事,小事儿。” “哼,”笛飞声冷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你想要,等我晚上给你拿回来。” “算啦,算啦,也不是很想要,不用笛盟主涉险。” “哼,这有什么危险的,这百川院都是蹩脚货,这台上的剑也是假货。” “什么?”李莲花刚才在心中算账,倒是没有关心台上的事情,只这一会儿功夫,方多病果然拿到了少师,将剑拔了出鞘,一脸得意的盯着手里的剑傻笑。 回头去看笛飞声,只见这人勾唇一笑,手中多了一枚石子,还没等他阻止,那石子已然飞出,台上那剑“嘭噔”一声断成三截,方多病呆立在当场。 第44章 “你……”李莲花气的直瞪笛飞声,这人真是,小声指责,“就算这剑是假的,你也不用这样!” 说着话,伸手在旁人身上摸了一个面具扣在脸上,分开众人往台上走去。 此时方多病已经被百川院的人围在了当中,这少年满脸通红,只是一头雾水的看着手里的剑柄。 “让一下,让一下,方少侠,方少侠,”李莲花一边伸手分开聚拢的人,一边喊着方多病的名字,一边还出声解围,“这剑不对,这剑不对呀!宝剑怎么会自己断掉。” 本来无人理他,一听他说这剑不对,众人闪开身形,竟是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 “李……”方多病见李莲花分开众人向他冲了过来,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刚才他被围着七嘴八舌的埋怨,无人帮他,一时又悲愤,又怀疑,此时的李莲花竟像是从天而落的大英雄,竟是专为救他来的。 “李什么!”纪汉佛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人这样熟悉,说话吞吞吐吐,还带着面具。 “李,李莲花。”此时李莲花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上了台,先伸手接过方多病手中的剑柄,安慰的冲方小宝笑了笑,这才开口解释,“我与方少侠结伴到此处。” “别啰嗦,是你说这剑不对!”石水耐不住性子,有些疾言厉色,这是门主的贴身佩剑,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如今说断就断了。 “啊?哦,是这个样子的呀,”李莲花有些愣怔,这都多少年了,这小妹妹怎么还是这样急躁,“这少师嘛,我听说是李门主的贴身佩剑,肯定是片刻不离的,你们看,这剑柄怎么这么新?” 说着话,将这把剑柄递给乔婉娩,伸手将方多病拉到自己身后,“这剑肯定是新剑,还没经过岁月的洗礼,今日太阳也有些刺眼,这剑嘛……” 方多病伸手拉了拉李莲花的袖子,皱着眉头去看这张带着面具的脸,怎么就这一会儿功夫,这人就带了一张面具,还在这里信口胡诌。 “没事,没事。”李莲花说着话,回头朝方多病笑了笑,果然,他就提了这么一句,婉娩已经察觉到这剑的异常。 百川院的人也都围过去看这断剑,开始讨论起来。 趁着这功夫,他本想拉着方多病离开,一眼看见站在台下笛飞声不怀好意的笑容,稍稍瞪了一眼这个看热闹的人。 “李先生,”乔婉娩发现这个人起身欲走,赶紧出言阻止,她心中疑惑,不由开口询问,“李先生可是认识相夷?” “不,不认识啊。”李莲花赶紧摇头否认,看着众人被乔婉娩的话吸引,这焦点又落在了自己身上,“在下只是一介游医,走南闯北倒是见过许多稀奇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这剑确实是被掉包了,只是,”乔婉娩犹豫的看了一眼这个叫做李莲花的人,这人不仅熟悉,而且每当看见这人眼睛的时候,她都没来由的感觉紧张,“只是今日要麻烦在场的朋友,协助我们一同寻回少师。” “婉娩!”肖紫衿看了一眼这个自称李莲花的人,这人真是讨厌,居然如此爱出风头,“这些都是外人。” 李莲花低下头,看看自己的鞋尖,勾了勾唇角,想要转身就走。 “李先生,你也算与少师有缘,不如和方少侠一起,否则这方少侠断剑的嫌疑……” 方多病此时还在愣怔,这云院主为何如此说话,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怎么会让这群人认为这剑是自己断的?! 李莲花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云彼丘,只好拱手答应,跟着众人一同往剑阁而去。 跟在众人身后,也并不用李莲花多言,顺着这剑阁,走入多年前胡闹挖好了的地道,他放慢脚步,心想这些人真是粗心。 这么多年了,竟然这地道还在,只是物是人非,阿娩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只是不知道小宝哥如今在哪?不知道这机缘什么时候会再来,此生不知还能不能看见小宝哥。 刚才那件事,好像一根刺扎在方多病心中,他第一次觉察到百川院好像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这些人怎么有些不讲道理,也不知道师父知不知道这些人如今的样子。 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方多病觉得自己要一马当先才行,这断剑偷剑可不是一个好名声,也只有赶紧破案才能尽快证明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也都是巧合罢了。 举着火把,这百川院里怎么会有这么长一条地道,方多病越走越吃惊,这地道居然这么宽,两个人并排走都不觉得拥挤,看来挖这地道的人不简单。 “李莲花,你快过来。” “嗯,来了。”李莲花紧走两步,越过自己身前的纪汉佛,“借过一下啊。” “死了,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说完话,李莲花很识时务的退到一边,听着百川院的众人分析案情,猛然又听见方多病叫他名字,心想这小子真是烦人,这点小事,总喊他干嘛。 “李莲花,你说,”方多病凑到李莲花身边,想要问他的意见,“这地道可不像是才挖的,看样子已经挖了十几年了。” “嗯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真想将这小子的嘴堵上,果然阿娩一脸尴尬,她身边的紫衿也有些手足无措,“看上去是有些时日了。” 嘴里敷衍着,心想要赶紧离开这里才是,“这里离普渡寺很近呀。” “没错,看来是要去普渡寺看看了。”纪汉佛看着这个李莲花的背影,心中总觉得这人眼熟,可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事,省的惹来无尽的麻烦,只好领着众人往普渡寺去寻人。 李莲花抱着肩膀斜靠在普渡寺的厨房外的木柱上,听着老和尚和百川院的人翻找线索,心中暗想这事情是越来越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 无了说着话,不停用眼睛去看这个和方小施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看来这人就是李施主说的人了,可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那女尸还在寺中的地道里,只好出声请二人将那女尸处理妥当。 见这个姓方的小施主和肖紫衿肖大侠离开,这才开口去唤门外的李施主,“李施主,不如和老衲去禅房用点儿茶水,乔女侠一起吧?” 说着话,出了门抢先一步往禅房去了。 李莲花笑着和紧跟在后的婉娩打了招呼,也脚步匆匆的跟在和尚身后,这狮魂的下落是要拜托阿娩才行。 第45章 叙完了话,李莲花手拿茶壶,笑看着婉娩落荒而逃的样子,心里却只有平静,阿娩何须如此,旧人旧事早就是过眼云烟了。 笛飞声信步走来,笑看着李莲花如今的模样。 果然,这人只是嘴硬而已,旧情哪有这样容易就能被抛诸脑后,“你还真是为爱自苦啊!” “笛盟主,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李莲花撇过头去,这面具也难看,衬得笛飞声这样子真是讨厌,“别人的事儿早就与我无关了,得到狮魂的消息我们立刻就走。” 心里想着刚才笛飞声莫名其妙打断那把剑的事儿,心中不快,“笛盟主怎么还和孩子一般见识,怎的凭空去打断那剑?!” “哼,”笛飞声冷哼一声,这可不像李相夷,真是变得让人不认识了,“旧人旧事你倒是不上心,这一点点小事,你这样抓着不放。” 李莲花懒得理人,转身就走,阿娩去查事情还要一段时间,这方多病被无了支走去收拾女尸,如今不知道如何了。 “李莲花!”方多病正要去寻他,正好迎面碰上,赶紧出声,“乔姑娘不见了,她追着一个和尚跑了……” “行,那我们分头找。”这阿娩,可千万不能出事,要是为了少师,再失了一条性命,这又是李相夷的过失,可现在不能再让别人发现身份,还是分头行动的好。 “哎!李莲花,”方多病看着李莲花匆匆离开的脚步,心中直犯嘀咕,不由得嘟囔起来,“怎么这样在乎乔姑娘?” “你,注意安全!”李莲花听见这声嘟囔,回头交代了一声,又赶紧离开,快一分就能快一点找到阿娩,四顾门不能再因为李相夷出事,这李相夷造的孽已经够多了。 “好。”听见这声嘱托,方多病心中高兴,转头去了相反的方向,是要赶紧找到人,破了案,这样他们也能早点儿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只要再完成两个案子,那他就可以真正加入百川院了。 只是,这些人。 方多病回头看了一眼李莲花渐行渐远的背影。 似乎,这个人好像不是很喜欢这里。 从白天找到黑夜,李莲花心中暗暗思量,这人能藏到什么地方? 一出门看见笛飞声闲庭信步,在院子里背着手转来转去,一看这人就有问题。 果然这人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非逼着他,他才讲实话。 顺着笛盟主指的路,一路行去,很快就发现婉娩是被带到了地道中。 想当年,挖这地道,就是为了讨婉娩喜欢。 那时的李相夷,只觉得阿娩姐姐长得美,人又温柔。 这天下第一美女当然要和他这个天下第一在一起。 和阿娩在一起时,她也真是像个大姐姐般的时刻照顾着他这个什么都不懂,每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臭小子。 如今十年已经过去了,他早就不是那个整天喝酒,混迹江湖的傻小子了。 阿娩也应该向前走才是,紫衿等了她这么多年,是应该珍惜眼前人,莫要错过。 可阿娩怎么还在想着李相夷嘛?心中还是这样三心二意,实在是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这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还好,这次他来了这赏剑大会,不如就由他李莲花来结束这件事好了。 后悔这件事,真是伤人伤己,于事无补。 抱着婉娩从地道里出来的时候,李莲花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地道口,多年前挖这地道,本是为了讨人开心,如今却成害人的地方。 白日里已经害了一条人命,如今又差点儿害了阿娩的性命。 将人放在长廊里,李莲花长长出了一口气,等人醒了,他就了结这无尽的等待吧! “这香囊是?”乔婉娩一眼看见这神医手中的香囊,难道这人真是相夷,“你?” “这香囊是在下在东海行医时偶然捡到的。”李莲花心中暗叹,还真是巧,上天也许就是这样安排,前两天小宝哥送的那个荷包给了方多病,自己顺手拿了这个香囊来用,今天正好做个了结。 “你只发现了这个香囊吗?”乔婉娩只盯着这神医的脸瞧,难道这个人不是相夷嘛?是自己认错了人,那相夷到哪去了? “有,还有,那人被海浪卷进海中去了。” “什么时候?这事儿是什么时候?”乔婉娩泪如雨下,这十年了,终于有了相夷确切的消息,心中堵住的大石仿佛也被这泪水冲走。 “大概是十年前吧。”李莲花看着面前的人泪如雨下,心中难受,已经十年了,暗暗叹了一口气,轻声询问,“我先送乔姑娘回去……” “住手!” 李莲花看着迎面刺过来的剑,心中一凛,正想动作,忽然方多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中放松,等在原地,果然,这剑被小宝挡开。 目送二人离开,一眼看见那香囊被阿娩忘在了地上,回身捡起香囊。李莲花只觉得心跳有些过速,伸手抚上心口,这缺的那块,如今也算是补全了。 “你怎么样?”方多病打发走了肖紫衿,转头看见李莲花捂住心口,赶紧伸手去扶,“可是心疾?” “没事,”李莲花摆摆手,想起方多病刚才说的话,“你不想进百川院了?如今得罪了肖大侠,这百川院……” “我就是看不上他仗势欺人的样子。”方多病翻了个白眼,这肖紫衿还是大侠呐,这样恩将仇报,要不是李莲花,乔女侠的命如今还不知道在何处。 “你呀,还真是少年心性,惹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李莲花虚点了点方多病的额头,笑容却有些得意。 “我岂会怕他!”方多病有些着急,后退了一步,仔细去打量李莲花的神情,这人嘴里在怪他,可表情看上去怎么还有些自豪呢,笑着凑上去,“你是在说反话吧?你也不喜欢他,所以觉得我做的对。”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我是在教你呐。”李莲花收回手,抬脚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何苦要斤斤计较,要是什么事情都放在心上,岂不是要累死。” “哈哈哈,李莲花,我就知道,你肯定没生我的气。”说着话,方多病追在李莲花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和他聊天,好像今天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46章 “对了对了,你刚才捡了什么东西,给我看看。”说着话方多病就要去拉李莲花的袖子,他刚刚好像看见这人捡起了一个香囊。 “没什么?可能是乔姑娘掉的,”李莲花从袖中拿出那个香囊,递给方多病,“要不你替我还给她吧。” “我才不要,”方多病连忙摆手,甚至吓得后退了两步,“刚才你还救了乔女侠的命,那个肖紫衿还要拿剑砍你,我要是跟乔女侠多说几句话,肖紫衿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你个小屁孩。”李莲花哂笑一声,将那香囊收回袖中,只想有机会再将这香囊还回去。 “这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我二十啦!”方多病瞪起眼睛,这人怎么总是小看他,“别人二十岁的时候,孩子都能打酱油啦。” 听到这句话,李莲花脚步一顿,又想起了那次醉酒后小宝哥说的话,不免想要确认一番,“你没儿子吧!” “啊?”方多病猛地一怔,瞬间脸颊通红,这怎么说到儿子的事儿了,立刻否认,“当然没有,你好笨啊!” “怎么?”李莲花停下脚步,转头盯着面前的人,“笨?” “可不嘛?”方多病得意的抬起头,这人也有脑子不够用的时候,还被他抓住,“你可真傻,我是逃婚出来的,逃的还是皇家的婚,要是有孩子,皇帝能将公主许配给我嘛?” “婚约!”李莲花皱起眉头,这儿子的事,确定是没有的了,也许是他听错了,可这婚约的事儿怎么被他忘在了脑后,这人有婚约,那小宝哥是不是也有婚约? 想着,李莲花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抬腿往住处去。 “哎,你怎么啦?干嘛摆出这副表情?”方多病看见这人突然一脸严肃,心头一跳,上下打量着身前的人,“你,你总说是我的长辈,那你有没有婚约呀?还是你已经成婚了?” “嗯!”李莲花脚步不停,只暗暗摸了摸袖中的香囊。 “你,你真的有婚约呀!”方多病急忙拉住身前人的胳膊,一脸急迫,“你也不愿意,所以就造了这小楼跑了,让家里人找不到你?还是让你未婚妻找不到你。” “哈哈哈~”李莲花放声大笑起来,伸手曲起手指在这小子额间弹了两下,“是有婚约,但不是我不愿意。” “什么?”方多病一脸不可置信,忽然扬起一个笑脸,“哈哈哈,想不到你李莲花也有今天。” 李莲花摸了摸鼻尖,这小子怎么这样高兴,“哎哎哎,小声点儿,这半夜了,鬼都要被你吵起来看我的笑话。” “这世上哪有鬼?”方多病脚下一顿,向四处望了望,伸手去拉住李莲花的衣袖,拉着人急忙向前跑去,嘴里还不住的催促,“快走,快走,走的快了,这些东西就追不上咱们了。” 李莲花轻笑着加快了脚步,这个方多病,还真是不太像。 “你晚上住哪里呀?”方多病还在喋喋不休,今天晚上他是借住在百川院的,可是现在天色已晚,莲花楼又停在山下,不知道现在李莲花是不是要回莲花楼去。 “住哪?”李莲花脚步一顿,抚了抚太阳穴,往后山村庄的方向看了一眼,赶紧回头,“可不就是在这寺里借住一宿。” “要不你和我去百川院吧!”方多病一脸期盼,案件已经了结,晚上他也可以和李莲花聊天喝酒,顺便说服他,让他和自己一起查案。现在还差两个案子,才能正式进入百川院。 李莲花摇了摇头,只嘴中说着,“人太多,不方便。” “怎么了?”方多病一脸不解,他在百川院的客房只有他一个住,“我那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住,没什么不方便的。” 李莲花只是摇头,那客房不还是在百川院中嘛,今天也算是将故人都见了一个遍了,想来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只今天一天,都让他觉得乏累无比,这些人竟一点儿也没有记忆中的模样了。 还有和阿娩的事情,只希望阿娩能相信自己,相信李相夷已经死了,尽快接受紫衿的心意,看样子那玉镯都戴了许多年了,还是不要再误人误己的好。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那房间没有闲人。”方多病不依不饶,最近莲花楼多了一个人,他都没时间能好好和李莲花单独聊天。 李莲花摇头不语,只脚下加快了动作,眼看普渡寺就在眼前,忽然想到端午将至,他准备今年就在普渡寺过了端午再出发,可要怎么和笛飞声与方多病交代? “你愣什么?”方多病发现李莲花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有些好奇,“走的好好的,看我做什么?” “我,我有些事情要做,可能要耽误几天,这结伴的事情……”李莲花说的有些吞吞吐吐。 “你有什么事情?”方多病皱起眉头,那个自大狂还没被他赶走,这李莲花是又想将自己丢下嘛,想着伸手抓住李莲花的袖子,“你不能丢下我,我要和你一起,什么事情,我和你一起。” “你不是还差两个案子……” “不行!大不了,”这‘大不了’三个字一出口,方多病就是一愣,他本来想说‘大不了就不进百川院’,可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赶紧改口,“大不了就晚一点儿再进百川院,他们又不是明天就会关门,也不会搬家。” “我……” “你什么你!”方多病瞪起眼睛,松开李莲花的袖子,伸手攥住他胳膊,“你要做什么,我陪着你一起去,咱们早就说好了,一起闯荡江湖,你可不能食言。” “我……”李莲花想说‘我可没说过’,可一个‘我’字出口,眼前一晃,许是月色太好,这人现在泪眼盈盈,到叫他不知所措起来,“多大了,还哭鼻子呐?” “二十了,怎么啦?!”方多病有些赌气,今天憋了一天的委屈,此时却是忍不住了。 “二十了,二十了,好啊,好啊!”李莲花掸了掸衣袖,轻笑着重复这句话,抬脚继续往普渡寺行去。 方多病反而被他笑的没了脾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重复自己的年龄,只看他往普渡寺去,也跟着一起往前走,心想只要能和他聊天,不喝酒也没有什么关系。 第47章 等到了普渡寺,方多病见李莲花轻车熟路的去了一处禅院,还有些好奇,这人怎么对这普渡寺这样熟悉? “这里还有你的专属房间呐?” “啊?”李莲花皱了皱眉头,回头看着问话的人,“你,你怎么还跟着我?你回百川院去呀!那里不是有你专属房间吗?” “切,你别转移话题,我都跟了你一路了,你怎么会没有发现我跟你进来了?”方多病抱着宝剑站在一边,这人是真当自己是傻子,总想岔开话题。 “我真没注意,还以为你刚才已经回去了。”说着话,李莲花脱鞋盘腿坐在蒲团上,伸手在炭炉上晃了晃,这炭炉还有余温,还能烧开一壶水,“喝茶嘛?” “不喝,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方多病在心里嘀咕,这人真是老狐狸,不想聊的话题总能被他岔过去。 “啊?噢,我每年都来这里。”李莲花将水壶放在炭炉上,这跑了一天倒是有些口渴了,看了一眼方多病,只见这人脸上一副不搞清楚决不罢休的样子,只好补充了一句,“身体不好,要吃斋修功德。” 说着话,双手合十,朝着一边的观音像拜了拜,转头冲着方多病抿嘴一笑。 “本少爷就相信你一回,你个老狐狸,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方多病踢掉靴子,坐在李莲花对面,“你要在这普渡寺待多久?” “啊?你,你怎么知道?”李莲花一时诧异,这方多病变聪明了,居然知道自己要待在这普渡寺中。 “你不是说要在这里吃斋嘛?做功德。”方多病眨了眨眼睛,还真当他是笨蛋呐,一看他就是想支开自己,单独待在这普渡寺中。 “噢,”李莲花撇了撇嘴,摆了摆手,提起着烧开了水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喝茶,喝了茶好睡觉。” “嗯~”方多病指着自己的茶杯,出声提醒。 “你不是不喝吗?”李莲花摇头苦笑,这人还真是多变。 “本少爷现在渴了,想喝了,不行吗?”方多病看这人又想岔开话题,心里有些不悦,干嘛总这样藏着掖着,抬起下巴看向李莲花,“待多久?” 李莲花瞟了一眼这小少爷,只将茶壶放回原处,将自己杯中茶水饮尽,方才轻声回应,“过了端午。” 得了他这句实话,方多病方才喜笑颜开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眼看见李莲花那茶杯空了,顺手将茶杯添满,“那没有几天,这小青峰上风景不错,少爷我带你四处看看。” “哼哼~”李莲花哼笑了几声,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你今晚打算住在这里?” “嗯`”方多病语气轻快的答应了一声,将手里那杯茶喝净,这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这段时间,你住哪里,我就跟着你住在哪里。” “啊?”李莲花将手拢在自己耳朵边上,一副没听清的样子,“你说什么?” “别装了,本少爷知道你听见了。”方多病昂着头,一脸得意,“本少爷现在身无分文,可不就要靠着你生活。” 李莲花一愣,竟忘了将手放下来,只盯着面前的人看。这连理由都找的一模一样,清了清喉咙,收回了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沉默着喝完茶,收拾妥当,板板正正的在床上躺好。 方多病见这人沉默的有些不正常,不知道哪句话惹得他这样。 可现在这样沉默的气氛,就知道今天晚上不是聊天的好时机了,只好越过李莲花,规规矩矩的上床躺好,不敢言语,只在这沉默中,渐渐睡着。 李莲花见人已睡熟,翻身而起,出了房门,站在院中,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忽的提起内力,运起婆娑步,朝那村中的小院而去。 这小院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柿子树亦如往昔般繁茂,看来这入秋后的柿子也能如往年般,坠盈盈的可人。 挽起衣袖,借着月光,李莲花将这小院打扫的干干净净,就像他往年端午回来时那样,就连房上的瓦片都检查好了,这才转头往普渡寺去了。 清晨,回到普渡寺中,寺中小院里已没有了方多病的人影,李莲花盘膝坐在榻上,闭起眼睛,静下心来,渐渐入定。 约莫一个时辰,屋外传来脚步声,李莲花轻轻勾了勾唇角,耳尖稍动,听音便知院外来了四个不速之客,放松身体,渐露疲态,这榻上之人哪里还有李相夷半分模样,这人分明只是名毫无还手之力的闲散游医。 “李神医,打扰了。” 听到声音,李莲花张开眼睛,急忙摆手,只见这三人信步走来,云彼丘手中还抱着个剑匣,忽的身子一歪,并不起身,客套一通,心中轻笑,看来这三人是起了疑心,有意前来试探。 这一会儿的功夫,这三人竟想将他的身家调查个清楚明白,一一敷衍过去,没想到又送来一碗花生粥。 “这花生粥要是凉了,可就辜负我云某的心意了,还是趁热喝吧。”云彼丘只觉得面前这人可疑,他只想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故人。 “啊?这,云院主莫要为难我,”刚才李莲花找了个借口,本想他们留下花生粥走人也就是了,没想到这些人这样咄咄逼人,心中火起,“这实话跟你们说了吧!” “什么?”云彼丘听闻此言,一时心如擂鼓。 “我这一辈子也不吃花生。”李莲花看着云彼丘的眼睛,心中好奇,这人到底是希望我是,还是希望我不是呢? 云彼丘看着面前的李莲花,心中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这人要真是门主,又要他如何,难道真要自裁在当场吗? 等了半刻,李莲花见彼丘眼中风云流动,似是已有死志,心中不忍,这才敛住心神,缓缓开口,“倒不是吃这花生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我生来就有心疾,我母亲在佛前许了愿,为了保我这条小命,所以我们一家这辈子都是不吃花生的。” “这……”纪汉佛赶紧打圆场,“这在佛前许愿,那是大事,为了李先生的性命,这花生粥我看就算了吧。” “多谢纪院主。”李莲花拱了拱手,这面子也给你们了,借口也给你们了,要是还不依不饶,那就算了,真是烦人,随即去看云彼丘,轻笑着回话,“这云院主的好意,在下也不能不领,这莲子粥,百合粥,在下都是能喝的……” “好好,李先生稍候,我们回了百川院,中午便派人给您送来。”纪汉佛朝其余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一起离去。 云彼丘虽有不愿,可确实没有什么理由留在此处,这李莲花如此强硬的不肯喝这碗花生粥,倒是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第48章 李莲花看着云彼丘这样的神情,心中暗道,果然不能行差踏错,不知这十年来,这人心内该受到多少折磨,此刻才会如此踟蹰,与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云彼丘简直判若两人。 看这三人收拾了少师准备离开,李莲花摸了摸鼻尖,有些羞赧,“云院主,在下有件小事儿,不知?” “李先生,请说。”云彼丘抱着装有少师的剑匣站在一边,心想这人有什么事情要他去做,若是能帮他办了,不知门主会不会心安一些,早日现身。 “这,这是在下失礼了,”李莲花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另两人,这才开口,“其实是为了在下的小友,方多病。” “哦?”纪汉佛有些好奇,这人要为方多病求什么,要说是免了三个案子,让人直接进入百川院,好像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何况是他直接开口。 “在下想将这少师多留两个时辰,等方小友回来,”李莲花只拿眼睛看向那剑匣,再开口就有些赧然,“那日也算是他抢到了彩头,只是那把少师是假的,你们也知道,方小友是李相夷的徒弟。” “这个嘛,好。”纪汉佛听李莲花这话,赶紧忙不迭的答应,心说,这是承认这徒弟了,看来以后是要对这方多病另眼相看些才是,再说,这少师本来也不该由他们做主。 “多谢纪院主。”李莲花朝着纪汉佛拱了拱手,果然佛彼白石四人中,只有这纪汉佛活的最通透,最了然。 纪汉佛颔首回礼,招手叫另两人离开。 “李先生,你说,”云彼丘看着其他两人离开,借着将剑匣放在桌上的机会,晚走一步,他总觉得萦绕在心头的疑惑此人能解,“十年前,我对不起一个人……” “既是无心之失,不用放在心上,忘记吧。” 李莲花看着云彼丘离开的背影心中好奇,不知道这彼丘和角丽谯有没有成就好事?也不知他费了这么多心思,是不是都是做了无用功? 正想抬手摸摸鼻子,一眼看见进门的乔婉娩,赶紧放下手,顺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垂手而立,只等着来人开口叙话。 方多病进门的时候,正赶上乔婉娩离开,赶紧打了招呼,擦身而过,两步走到李莲花身边,提起鼻子闻了闻,“这屋里烧什么呢?这是什么味道?” “噢,刚才,乔姑娘不小心把香囊掉进火盆里了。” “这乔姑娘怎么来了?”方多病盯着炭盆看了一眼,狡黠一笑,有些揶揄的开口,“我可提醒你呀,你可别痴心妄想,也别忘了那晚肖紫衿的态度,小心他真的来将你碎尸万段。” “你可别说笑话了,”李莲花瞥了这小子一眼,真是乌鸦嘴,“肖大侠怎会这样气量狭小?!” “哎,刚才那几个院主来干嘛呀?”方多病心中好奇,伸手去拍李莲花的肩膀,这老狐狸不知和百川院有什么样的缘分?居然几位院主都来了,这肖紫衿好像也来了,只是没有进屋来,鬼鬼祟祟的站在院外。 “这实话告诉你吧,昨天我救了乔姑娘,几位院主带了少师剑来给我摸一摸。” “你这走的什么狗屎运?”方多病一脸不服,那天他抢了那么久,看见的还是假货,差点还被人诬陷。 “来,来。”李莲花转身走到榻边的小桌旁,抱起那个剑匣,朝着站在原地的方多病招手,“过来呀,专门留给你看的。” “少师?你留给我的?”方多病一脸欣喜的跑过去,伸手接过剑匣,迫不及待的打开,果然少师好好躺在匣中。 “嗯,”李莲花笑看着这小子,心想这人还真是好打发,“不过只有两个时辰,你玩一玩就给他们送回去吧!” “什么玩一玩?都说了,这是我师父的贴身佩剑,你恭敬一些。”方多病有些不满,伸手将少师拿出来,两手一使劲儿,宝剑出鞘,发出一阵嗡鸣。 李莲花轻轻皱眉,只在心中默默祝祷,‘少师呀,少师,当年也算是我对你不起,要是你我有缘,迟早还有再见那一日。’ “哎,你怎么说服他们的?”方多病将宝剑还鞘,这少师现在可是百川院的镇院之宝,“他们居然会借给你?” “实话实说,昨天不是你抢到了彩头嘛,”李莲花摸了摸鼻尖,这话也不算作假,确实是他这么一说,那群人就将少师留在了此处,“不是借给我的,是给你的,一会儿还要你好好的还回去呐。”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现在他的目光都被这把剑吸引住了,可惜只有两个时辰,要是能过一夜,他一定要搂着这把剑睡一觉才行。 李莲花看着这人一脸欣喜的样子,在心里轻笑,也不离开,只站在一边,只想知道方多病下一步会干嘛。 果然这小子真是与众不同,方多病一脸欣喜,继而脚步坚定的抱着匣子走到香案边,诚心诚意的先给少师上了三炷香,然后嘴里念念有词。 李莲花竖起耳朵,专心聆听,这人原来是在祝祷。 “少师啊少师,名剑有灵,你要保佑我师父李相夷平平安安,确实只是被凡尘琐事绊住了脚步,不论他身在何处,也等着我去寻他。”方多病说完话,站起身来,认认真真的作了三个揖,双手合十,不住的鞠躬,“拜托,拜托~” 李莲花本来笑看着这小子做这一番动作,忽然心口发紧,眼眶微湿,看来小宝哥就是这样诚心实意的求神拜佛,方才求得那三年的机缘…… “你也来拜拜!” “啊?”李莲花听到方多病的这句话猛然回神,有些不可思议的看过去,眼见着方多病傻笑着回头,一脸痴相,这一笑吓得李莲花回头就走,边走边说,“我就算了,大和尚找我,我去看看。” “哎,哎,你跑什么跑啊!少师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心疾也能早日治好。”看着李莲花已经跑出门去,方多病自去香桶里取了三根清香,恭恭敬敬的点燃,插进香炉内,嘴里依然念念叨叨, “少师呀少师,你别怪罪他,他生来就有心疾,请你多保佑他,让他也能早日康复,从此百病不侵,万事如意。” 李莲花站在门外,探头看着这虔诚的小子,心中好笑,也站直身体,远远的拜了拜少师,心里默念,‘少师有灵,保佑这小子早日得偿心愿,成为百川院屈指可数的刑探,名扬天下。’ 第49章 “你还真是……”笛飞声站在院中,看着这个探头探脑的人,只想发笑,谁能想到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如今变成了这个模样,“就算你败在我手上,也不用颓然至此,天天陪着个蹩脚货。” “笛盟主,你可不要说笑话,我何曾败在你手上?”李莲花露齿一笑,东海大战也不知道是谁被钉在了桅杆上?忍了他一天两天不吭声也就算了,这人还没完没了的天天提。 “东海一战,”笛飞声一脸不屑,眯起双眼,“你那最后一招,就是偷袭,一点也不光明磊落。” “对对对,你说得对。”李莲花叩了叩脑门,抬头去看这个站的板板正正的人。 这个笛飞声,整天一副大魔头的样子,说话也毫不客气,可跟方多病在一起的时候,还不是天天陪着孩子玩的开心,想起昨晚,不由得有些皱眉,“笛盟主昨天晚上,在何处就寝呀?” “你还有功夫管我?”笛飞声哼笑出声,双手背在身后,“你连你那条狗都来不及管,还有功夫管我?” “啊?狐狸精!”李莲花心头一震,昨天好像是忘了狐狸精了,说着话,转头就要出门,脚下步子加快,这狗崽子不知道昨天有没有吃饭。 “我帮你喂过了,”笛飞声一脸自豪,这狗跟着李相夷真是倒霉,这人天天没头没脑的,看来是一有别的事情就会将这条大黄狗忘在脑后,“你要是不想要它了,等我武功恢复……” “劝你不要痴心妄想。”李莲花嗤笑一声,这狗,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跟着他,找到他,永远不离不弃。 “总好过跟着你饿死的强。”笛飞声觉得这莲花楼里,也就这条狗他看着顺眼些,昨天晚上他回到莲花楼休息的时候,这狗居然乖乖的趴在门廊上,一直等着主人回来。 “失误,失误了。”李莲花讪笑着回答,忽的摆了摆手,一脸得意,“你可不要小看狐狸精,即使我不回去,这狗也能照顾好自己,你是没看见那,它可会捉蛇了。” 笛飞声一脸蔑视的看向面前这个犹在自得的人,这人还真是没心没肺,这要把狗饿成什么样子了,逼得它去捉蛇? “你还得意呐?不想养了,我要,绝不用它自己找食儿吃。” “好了,好了,笛盟主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儿?”李莲花停下脚步,这人不会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抢他的狗吧。 “什么时候出发?” “过了端午就走。” “你!”笛飞声眯起眼睛去看面前的人,这人费尽心机的去找狮魂的下落,如今怎么这样不着急了,“李相夷!” “噤声!”李莲花赶紧四下观望,还好这院中没有别人,方多病还在房中和少师玩,“没事儿别提这名字,怪麻烦的。” “你不想当李相夷就是怕麻烦?”笛飞声更加不理解了,这个李莲花整天懒懒散散,没有正行,除了去找他师兄的遗体,别的事情竟然全都不放在心上。 “对呀。”李莲花双手一摊,只回了这么一趟百川院,就搞出这么多事情,要是让大家都知道他是李相夷,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来,“整天打打杀杀的,真是无趣,你看,这李莲花多好,饿了有饭吃,渴了有茶喝,一日三餐有老友作陪,这样有什么不好?” “老友?”笛飞声一愣,这人是在说自己嘛?“你脑子没事儿吧?” “当然,”李莲花笑看着面前人,背起双手朝前走,“没事!” 笛飞声看着这人悠然自得的背影,不禁加快了脚步跟在身后,只是不知道他此时要去何处。 等李莲花一脚跨入无了禅房的门,刚想引荐笛飞声给无了认识,一转眼这笛盟主已不见了身影,心中暗道这才真真是个怪人。 “李施主。”无了单手立于胸前,邀人入座后,有些赧然,这寺中的事儿,又让人看了笑话,只好半眯起眼睛去说些闲话,“肖大侠和乔女侠如今已经离开,百川院的事儿也算了了。” 李莲花不置一词,本也就是等他们离开,伸手从桌上端起面前的茶杯,“和尚,人,你已经看见了。” 无了点头,心说倒是和十年前的方小施主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看着还要年幼一些,“这位方小施主看着好像有些体弱。” 李莲花点了点头,“咱们以往都不相信小宝哥有二十一岁,只当他是唬人叫他哥哥,可如今我方知晓,这人从小就有个体虚的毛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少时还曾不良于行。” 无了听着不免叹了一口气,真是俗世孽缘,可如今也都好了,只提起今年端午祛毒一事,“李施主,今年的事宜,老衲已经准备妥当了,不知是按以往的时间,还是……” “还是按以往的来吧,只是……”李莲花抿唇一笑,如今这身后还跟着两个尾巴,不知要怎么打发他们,“其实,这最后一丝碧茶,我看不驱也没什么关系。” “诶,话可不能这样说。”无了急忙摆手,这已经努力了十年了,怎么能功亏一篑。 “这碧茶如今也无甚关系,只是不能动用内力太过,这些年了,那不如就这样罢。” “李施主,话也不能这么说,想当年云彼丘受那角丽谯的蛊惑,给施主你的茶水中下了这碧茶之毒,如今虽说过去了十年,可这碧茶也是老衲和方小施主的一块心病,还是早日解了的好……” 李莲花挑眉听着这老和尚啰嗦,已经十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这毒解不解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既不妨碍寿数,对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影响,还能百毒不侵。 “李施主!”无了见这人神情,就知道他又神游天外,不免高声叫他,“你不为了自己,也为了方小施主想一想,要是他回来了,见你这毒还未解……” “好了,好了,这和尚是越来越啰嗦了,”李莲花心内腹诽,谁知道那个没良心的人还会不会回来,这说的是二十一岁,也不知道等到明年,现在身边这根小尾巴会不会真的变回小宝哥,挑了挑眉,只想这啰嗦的老和尚快点儿离开,“小和尚们还等着你讲经呐,快去,快去吧。” “李施主!”无了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形,心中感慨这李施主也不知道在怕什么,每年都会找些借口,明明都是做惯了的事儿,如今倒是不情不愿起来。 无了长叹一口气,瞪了一眼还在悠闲喝茶的人,甩了甩袖子,出门去了。 第50章 “李相夷!” “干嘛?!”这个笛飞声干嘛叫这个名字,还叫的这么大声音,李莲花一脸不耐烦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小点儿声。” “你,”笛飞声一把抓住李莲花的胳膊,将人从小榻上扯了下来,“十年前你是中了毒,这才输了我一招?” “笛盟主,你是说你不知道!”李莲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人果然什么都不知道,看来这也是角丽谯痴心错付,多此一举了。 “你跟我去找药魔,我为你解毒。” “我说,笛盟主,你只是内力被封住了,又不是耳朵出了问题?”李莲花向后退了一步,这人怎么这样鲁莽,使这样大的力气来拉人。 “嗯?”笛飞声一脸不解,“你不是因为角丽谯中了碧茶之毒,这碧茶是药魔研制的,不就要去找他?” “无了大师刚才说那么多话,你就听见这一句?”李莲花勾起了唇角,这个笛飞声,是个会听墙角的,居然只听见了角丽谯的名字。 “别的?”笛飞声一时愣怔,别的他倒是听见了,可是有些搞不懂,这方小施主应是在说方多病,“方多病也知道你中毒的事儿?” “不知道!”李莲花猛地瞪起眼睛,他就是怕笛飞声听见这一句,“不是在说他!” “是不是说他,关我什么事儿?”笛飞声猛地吼回去,他只知道那一战他赢得不光彩,“跟我走!” “笛盟主,小点儿声嘛,”李莲花掏了掏耳朵,这个笛飞声,也是一根筋,“无了还说了一句,马上毒就解了,你没有听见?” “什么时候说了!”笛飞声一怒之下,掐着李莲花的脖子,将人抵在屋中的柱子上,“他明明说是你不愿意解毒,你当我聋了?” “哎,哎,你松手,”李莲花有些无奈,他就说这地方离百川院太近,真是犯冲,“那不是说就剩一点儿了,解不解都没关系吗?” “谁说没关系?你不解毒,就不能用内力,不用内力,还怎么能光明正大的再和我打一场!”笛飞声瞪着眼睛,十年来,为了将养身体,他什么罪都遭了,每次当他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只有这个天下第一的信仰支撑着他闯下去,坚持下去,好不容易武功恢复了,却告诉他,这个天下第一,名不副实。 李莲花有些无奈,这天下第一谁爱当谁当吧!现在的他可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了,“那我也没有办法,现如今,你就是天下第一。” “你羞辱我?”笛飞声一时气愤,手握成拳,他一辈子追求的至高武学,竟然这样被人看不上,“你……” 方多病脚刚跨进门槛只看见笛飞声将李莲花抵在柱子上,心中着急,匆忙间将怀中的东西放在地上,两步冲向笛飞声,一拳打开笛飞声抓住李莲花衣领的手,“把你的爪子拿开!” “你!”笛飞声猛地瞪了一眼方多病,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现在的他,内力完全被修罗草封住,想要还手却连这个臭小子都打不过,只好转身就走,心中暗骂,这臭小子真是碍事,迟早有一天要给他个教训才是。 “你没事吧!”方多病见人离开,赶紧回身去看李莲花,伸手在他身上检查,这个莽夫,明明知道李莲花身体不好,还这样冲动,也不知道李莲花为什么要带着他一起上路。 想着,不由自主的瞪了李莲花一眼,“我就说他有问题,你还不信,小心哪一天他要了你的命!” 李莲花伸手摸了摸鼻尖,心想还是你小子多注意些比较好,看来笛盟主这次真的是被气到了,一会儿还要去好好安抚一下笛飞声才行,毕竟这人也是为了他好。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方多病更加好奇了,那个阿飞这样掐住李莲花的脖子,可是李莲花居然一点儿也不生气。 “哎,你这放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李莲花状似好奇,绕过方多病,去看那些被他放在地上的东西,“你不是陪少师玩呢嘛?” “你,算了算了!”方多病想要说这人真是一点儿也不尊重他师父的贴身佩剑,可转念一想,这是又将话题绕了过去,只好走到那堆东西旁边,抱着东西,走到桌前放好,“我觉得早点儿把少师送回去比较安全,这是纪院主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李莲花走近两步,看了两眼,答应了一声,盘腿坐在榻上。 “他让我和你说,你要是想买少师,他可以替你和乔女侠开口。” “啊?”李莲花一时没反应上来,这个纪汉佛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只呆愣愣的看着方多病,“他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说是有人告诉他,那天,就是赏剑大会那天,你蹲在地上算账,盘算着想买少师剑。”方多病盘腿坐在李莲花对面,托腮看着面前人,“还说,要是钱不够,他可以替你垫付。” “他吃错药了?”李莲花一脸无语,这个人,认出来了就认出来了,这是要做什么,是要昭告天下。 方多病耸了耸肩,只微微摇头,“他只说,天知地知他知你知,不会再有别人知道,叫你放心。” 李莲花心内吐出一口气来,伸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哎,什么秘密呀?”方多病一脸好奇,这个李莲花,怎么还和纪院长有什么关系不成? “没什么秘密,估计就是说这少师的事情吧。”李莲花敛眉垂目,只又喝了一杯水,“可能是说,我想买少师这件事很丢人,是自不量力,他就不到处宣扬了,至于那些和你说的那话,恐怕是在提醒我,要有自知之明吧。” “切,他还吩咐了我许多事情呐。”方多病一脸不信,刚才纪院长说话的时候别提有多恭敬了,就差拉着他坐在主位上了,他一个小辈,纪院长都能这样善待,又怎么会对李莲花冷嘲热讽。 “什么?”李莲花状似无意的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他说,千万要注意,不要让你吃到花生……” “噗”的一声,李莲花偏过头,一口水喷到了地上,这个纪汉佛,真是没事找事。 “你小心些,”方多病急忙掏出手帕递了过去,这花生又是什么秘密,怎么这样大的反应,“还说让我对你恭敬些,别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还让我不要惹你生气,要有眼色,有什么活,别等你交代,要主动去做……” “打住,打住!”李莲花赶忙摆手,阻止方多病再说下去,好嘛,这个纪汉佛,就差告诉方多病他是谁了,“别听他胡说,该干嘛干嘛!” 说完话,李莲花站起身形,他是要离这里远远的才行,真是犯冲。 “哎,哎,你等等我!”说着话,方多病也赶紧抱着桌上的东西,追在李莲花身后,也不知道这个人要到哪去。 第51章 “哎,你等等我嘛,干嘛走那么快?”方多病跟在李莲花身后紧追着出了禅房的门,他怀里还抱着一堆东西,这个纪院主,也不知道给李莲花准备了什么,竟然零零碎碎好几个盒子。 “你还跟着我干嘛?”李莲花猛然停住脚步,这小子真是,“还抱着这些做什么?” “纪院主给你的,我当然要替你拿着?”方多病嘴里抱怨着,可也不敢松手。 李莲花挥了挥衣袖转身又向外走,这个纪汉佛真不知道在搞什么?! “你干什么去?我也要去!”方多病只牢牢跟在李莲花身后,这个人,他真是怕了,一转头,这人就能凭空消失,昨天晚上也不知道这人干嘛去了,一觉醒来,这人又不在身边。 “去去去,去什么去?!”李莲花更加不耐烦了,这一堆东西还打发不了他,还跟的这么紧,“我去买花生!” “纪院主不是说不让你吃花生嘛?” “烦死了,方小宝!”李莲花只好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跟在身后的人,叹了一口气,“我去买些糯米,蜜枣,过节了,总要包些粽子。” “我也要去!”方多病皱起眉头,气的脸颊都鼓了起来,买东西为什么要避着他,“还有,纪院主为什么说你不能吃花生。” “能吃,想吃就能吃,不想吃就不能吃。”李莲花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没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无非就是讨厌,讨厌那些人,咄咄逼人的令人讨厌。 “我不管,我也要去!”方多病又走近了两步,只紧紧挨着李莲花。 这两天百川院的这些人也都奇奇怪怪的,尤其是这个纪院主,前一阵子还极力反对他加入百川院,可今天居然想让他留在此处,还可以直接在百川院中习武。 听到自己要跟着李莲花,这才放他离开,临走时还翻箱倒柜的找出这许多东西来,只说是赔罪,他都不明白这纪院主要给李莲花赔什么罪?! “去去去,一起去!”李莲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真是让人黏住了。 “这些东西怎么办?”方多病将怀里的那几个盒子向前递了递,一脸不知所措。 李莲花上下打量方多病的神色,心想这个纪汉佛,真是会为难人,生怕自己不收,骗着这个傻小子给自己送来,只指了指无了的禅房,“放下,放老和尚那儿。” “好!”方多病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一声,回身就跑,将那些盒子放在桌上,急忙赶回来,还好李莲花还等在原地,伸手将胳膊搭在李莲花肩膀上,“走,少爷我爱吃豆沙馅儿的。” “嗯`,知道了。”不仅爱吃豆沙馅,这豆沙还要用三种豆子炒成沙,再混着猪油拌出来,李莲花勾了勾唇角,心说,这大少爷,嘴还真是,一直都这样叼,“京城食香客嘛!” “嘿嘿嘿~,你爱吃什么馅儿的?……” 待买了东西回到莲花楼,这阿飞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李莲花只领着狐狸精,让方多病扛着东西一起走,不多时,他们就回到了那处小院。 “李莲花,你在这里还有一个院子呐?”方多病将东西都放进了厨房,好奇的四处打量,站在院子中央,抬头看着这柿子树。 李莲花答应了一声,递给方多病一个水桶,示意他去打桶井水来,这糯米要好好泡一宿,粽叶也要处理,还要现炒豆沙馅儿,荤的素的也要分开,还要给老和尚送一份去。 “那你前两天为什么不住回家来?还要在寺里借住?”方多病挽起衣袖,打开井盖,手上不停,嘴中也不停,问题多多,一会儿是这院子你买了多久了,一会儿是这柿子树是什么品种,还要去问这院子这么干净,是不是有人会来打扫。 李莲花只撑着头坐在厨房里,等着水开好煮豆子,将这聒噪声放在脑后,偶尔看看脚边的狐狸精,冲着狐狸精做了个口型,‘这小子话可真多,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 “这院子里有两间屋子,那还有什么人住在这里呀?”方多病掀开门帘进了厨房,他刚都去看了,两间屋子都收拾的整整齐齐,明显这里之前住了两个人。 “啊?”李莲花掀开锅盖,看见水还没开,又将锅盖盖了回去,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这院子原本住了我兄弟二人,那是我哥哥的房间。” “不对,你又骗我,”方多病摇了摇手指,晃着脑袋走到李莲花身侧,“要是你和兄长住在这里,怎么你兄长不住正房,让你这个弟弟住,还有明明火炕睡着更舒服,怎么你兄长只睡床?” “哈?”李莲花转过头,上下打量起了面前的人,“你怎么知道我睡在哪间房中?” “切,本少爷当然知道。”方多病一脸得意,正房东西虽然整齐,虽说没有常住此处的迹象,可东西也有人用过的痕迹,那偏房整整齐齐的,不仅没有住人的痕迹,还有一种冷清之感,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住在那房间里了,只是保持清洁罢了。 “我从小就有心疾,”李莲花伸手捂住心口,皱起眉头,“还畏寒,所以兄长将正房让给我住。” “那你兄长去哪了?那房间看着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他,”李莲花偏头又看了一眼方多病,只低头又将锅盖掀开,这水怎么还没开,“他出外游历去了,不知去向,也没有归期。” 听到这个回答,方多病知道这是戳中这人的心事了,只好端正起了态度,答应了一声,在墙角拿了一把斧子,默默走到院中,提了一担笼柴,开始将木材劈成小块,一会儿煮饭。 一边劈柴,一边眼睛不停去看厨房,只在心中暗暗思量,之前在莲花楼里时,用锅煮水,因为他掀锅盖来看,不知被打了多少次次手,可今天老狐狸明显心不在焉,只这一会儿功夫,李莲花已经掀了两次锅盖去看水了。 看来这个小院一定对李莲花十分重要,那兄长也是十分重要。 方多病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这外出游历的人能早点儿回来,别总让人牵肠挂肚。 待到晚饭上桌,酒也温好了,两人已经在桌边坐好,院外伴着暴喝传来一声巨响,将桌边二人吓了一跳。 等李莲花冲出门去,这院门已被笛飞声一脚踹开孤零零躺在地上,他只见笛盟主一身怒气的站在门边,拿眼睛死死盯着他瞧,还伸手指着他的脸,张嘴就要将那名字喊出口来。 第52章 “阿飞,别生气,我错了!”李莲花赶紧抱拳,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真的,错了!”李莲花赶紧求饶,还好这小院四周没有邻居,可是这‘李相夷’的名字要是喊了出来,让身旁的方多病听见也是麻烦。 “你们跑这逍遥自在,也不通知我一声,还把大黄也带走了,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大黄?!”李莲花皱眉思考,一眼看见脚边的狐狸精,这大黄不会是说它吧。 “不错!大黄,过来!”笛飞声朝狐狸精招手,大黄狗不叫大黄,叫什么狐狸精,一听就不是正经的狗名字。 李莲花见狐狸精只坐在自己脚边,赶紧给狐狸精使了一个眼色,看见这狗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走到笛飞声跟前,这才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方多病抱着肩膀站在一边,刚才在房里听见声音,他还只是惊讶,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想在这里欺负人,没想到是这个自大狂。 现在看见李莲花这样点头哈腰就更加生气,这个阿飞,卫庄没了,他这个铁头奴连个收留他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是李莲花心善,这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喝风呢? 武功也不行,脾气还大的不得了,吃的都比别人多,真是令人讨厌,看见阿飞如入无人之境般抬腿进了屋,朝着李莲花瞪起眼睛,“你干嘛这么怕他?!” “尊重,尊重。”李莲花赶紧出声安抚身边这个小朋友,抿着嘴直乐,可不是现在就怕他这个大嗓门,要是他现在叫出那个名字,别的事情先不说,你就得当场拜师。 看着倒在地上的院门,李莲花心里叹了一口气,先捡起院门,虚虚放在门框上,又看了一眼方多病,心想明天再让他修也是一样。 这才安抚性的拍了拍方多病的胳膊,拉着人一起进屋,一进屋只见这笛盟主倒真是不客气,已经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上。 笛飞声心内冷笑,撇他一个人在那破楼里也就算了,竟是连那破楼里的吃食也一并带走了,这两个人还真是没心没肺,“背着我,又是酒又是肉!” “哎,你这个自大狂,本少爷还没和你算账呢?今天中午,你掐着他脖子做什么?”方多病也不入座,只指着坐在主位上的人高声质问。 笛飞声挑了挑眉,伸手拿过一套碗碟,又看了李莲花一眼,抄起筷子,先喝了一口酒。 “没什么,没什么,一点儿小误会。”李莲花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吃饭。 “不行,今天必须要把话说清楚。”方多病想不通,这个自大狂,刚才还一脚踢坏了院门,也不知道一天两天怎么这样大的脾气。 “大黄,来!”笛飞声夹起一块牛肉,就这样丢在地上。 李莲花在心里腹诽,这个笛盟主,财大气粗的日子过惯了,竟是不知民间疾苦。 “什么大黄,他叫狐狸精!”方多病气鼓鼓的看着狐狸精摇着尾巴,只眼睛亮晶晶的去看给它牛肉的人,转身出了房间。 李莲花看见方多病出了房门,这才坐下对笛飞声说,“笛盟主,你也收敛些,天天跟个孩子计较。” “不小了。”笛飞声端起酒杯,和李莲花放在桌上的那个杯子碰了碰,“你倒是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这也是玩了一招灯下黑,怪不得这十年大家都找不到你,谁能想到你会住在老巢里。” 李莲花皱了皱眉头,当年的事的确是这样,可却不是他的主意。 “真是让人佩服,也不知道你是怎样活下来的?”笛飞声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轻轻抿唇,他被人找到,这些年可以说是集金鸳盟全盟之力,只为了让他能活下来。 可是眼前这人,看样子除了无了,竟是全靠他自己一个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瞟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李莲花,只见这个人紧皱眉头,端起酒杯发呆,也不知道在心里想什么。 “你们!”方多病拿着碗筷进来的时候,发现这两个人已经开始喝酒了,心里不虞,坐在李莲花对面,伸手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们也不等我!” “哼哼~”李莲花哼笑了两声,抬手将杯中酒喝干,“只喝了一杯,等着你开饭呢。” “哼~”方多病心中一喜,顺手也给李莲花将酒杯斟满,看了一眼阿飞也空了的酒杯,将酒壶放回海碗中,只笑嘻嘻的对李莲花说,“吃饭,吃饭。” 李莲花勾起嘴角,瞥了一眼笛飞声黑了的脸,笑着执起酒壶将他那杯子也斟满了酒,笑的还有些讨好,“阿飞呀,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呀?” 一边的方多病也竖起了耳朵,他也想不通,这个小院要不是李莲花领他来的,他一个人是肯定找不到的。 “哼!”笛飞声轻哼了一声,他下午只是去交待无颜去查角丽谯和药魔这件事,之后就回了莲花楼,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结果人也没回来,大黄也不见踪影,就知道这两个人带着大黄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唯独将他忘在了那里。 去了普渡寺,也没找到人,只好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找过来,还好这小院是在村庄周边,也是他运气好,这找到第三个村子,终于找到了人。 “你,”笛飞声斜了一眼李莲花,声音发冷,“跑不了,也别想跑。” “哼!”方多病见李莲花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自己先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你一天两天的,白吃白住,还这样理直气壮。” “吃饭,吃饭。”李莲花赶紧夹起一条鸡腿放进方多病碗中,又冲着阿飞笑了笑,这才开口,“快过节了,这里包粽子、煮粽子方便些。” “你还会包粽子呢?”笛飞声一脸好奇,这个人,十年了,不去解毒,也不好好修习武功,倒是这些事情做得熟练。 “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李莲花连忙摆手,一脸谦虚的笑。 笛飞声冷笑一声,挑了挑眉,心中暗想,这个人,不会是觉得这话是在夸奖他吧?!还真是厚脸皮。 这顿饭,李莲花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灭火队,这边刚两句话安抚了方多病,那边笛飞声又冷了脸,还好他这几年走南闯北,再难对付的病患他都见过了。 小孩子耍闹不愿意吃药,他也有的是办法哄着孩子将那些苦药都老老实实的吃下去。 现在,哄着这两个闹着别扭天天斗嘴的大孩子,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第53章 等这顿饭结束,哄着方多病去厨房洗碗,李莲花和笛飞声二人盘腿坐在炕上,炕桌上摆着一盘花生一壶茶,李莲花挑了一粒看着很饱满的花生剥了壳,花生粒放进口中,花生壳只在手里摩挲把玩。 “你躲到这里来,不只是为了包粽子方便吧?”笛飞声端起茶杯,轻轻触了触唇,这小院一点儿也不起眼,倒是个隐藏踪迹的好地方。 “呵呵,笛盟主还是这样,”李莲花在心里吐槽,老奸巨猾,可话不能说的这样直白,“聪明。” “那带着这小子有什么用,真有强敌来犯,他连自保都费劲儿。”笛飞声手里把玩着那茶杯,这十年来,他为了能安心闭关,不知道选了多少地方,用了多少灵药,最后才选在玉城,还好,这十年来也算是无人打扰,他的武功才能侥幸恢复六成。 “哪有什么强敌?”李莲花瞄了一眼端坐在对面的人,心中暗道,除了你,哪还有什么强敌,“只要你不找我麻烦,谁会在意我这个游医?!” 笛飞声看了一眼窗外,方多病已经做完了琐事,一边走,一边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来,只看了这一眼,便不再开口。 只在心里叹息,过了十年,这李莲花还真是能妄自菲薄。这天下第一,无论是曾经的还是现在的,自然都是人人争抢的对象,无论是身份,还是武功,总有人会沉不住气,想要占些便宜。 方多病进屋的时候,只觉得屋中气氛不对,这两个人明明刚刚就在聊天,怎么他一进屋倒是都不说话了,还一齐盯着他看。 “干嘛!”方多病只站在二人身前,瞪大了眼睛去看笛飞声,这个人现在倒是将那难看的面具卸掉了,那黑漆漆的面具只放在炕桌上,冷铮铮的闪着幽光,“背着我说什么呐?” “没说什么,”李莲花将手中的花生壳丢进一边的碳炉里,今天晚上他还要烧炕,原本方多病一个人,住在小宝哥那间房里也没什么,可现在多了个笛飞声,心中倒是觉得有些难办了,“刚才在说这里只有两间屋子,看看晚上要怎样……” “我可不和自大狂睡在一起!”不等李莲花将话说完,方多病急忙插话,猛地看向李莲花,有些不可思议,“这炕这么大,一起睡怎么了?” “这,方少侠,不是我小气,只是,”李莲花抱了抱拳,抿着唇小声说,“你知道,我自幼就有寒疾,每年端午嘛,都到这普渡寺来,除了吃斋以外还要治病,无了老和尚心善,给了个救命的方子……” “等等,等等!”方多病摆了摆手,皱起了眉头,这人又在信口胡诌,看了一眼一旁的阿飞,这才开口,“你之前明明说的是心疾,现在又怎么变成了寒疾,你莫不是觉得少爷好糊弄。” “岂敢,岂敢,谁不知道天机山庄少庄主,智勇无双,是李相夷的徒弟,”李莲花向右倾了倾身体,在空中抱了个拳,拜了两拜,“只是在下这个病症罕见,所以每年端午都会回来,在这里做些治病前的准备。” “噢!”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心想这个李莲花还真是,怎么能当着阿飞这个外人说这样机密的事情,觑着阿飞的神色,见这人只低头饮茶,一片泰然,心下好奇,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李莲花居然会这样信任这个铁头奴? “所以,端午前的几天,这火炕就派上了用场,每晚休息时,必要紧闭门窗,将这炕烧热……” “我当是什么事情!”方多病打断李莲花的话,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说,“少爷我不怕,从小我也是这样过来的,晚上我替你看火。” 说着话,也不再去管坐在炕上的二人,自顾自的出了门,径直又去挑了一担笼柴,坐在院中,开始劈柴。 透过窗户,李莲花看着方多病劈柴的背影,心中一跳,这倒是和多年前一模一样了。 “不如你现在就将洗经伐髓诀教给我,我恢复了内力,现在就能回莲花楼去,也不用这小子蹲一晚上给你看火。”笛飞声扭过脸看向李莲花,这个人还真是执拗,他笛飞声已经答应了的事情,怎么可能说话不算。 “呵呵,阿飞,你也不要说笑话了,”李莲花压低了声音,稍稍观察了一下院中劈柴的人,现在这人正全神贯注的干活,应是听不见屋中的动静,“什么时候找到狮魂,什么时候见到我师兄的尸骨,笛盟主想要的,在下自会双手奉上,否则……” “哈哈哈,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笛飞声大笑出声,这个李相夷,还真是好笑,“我要说,我想要你呢!” 李莲花猛地往后挪了一下身体,一脸诧异的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心中暗想,这个笛飞声不会是有什么别的癖好吧,怪不得角大美女跟了他这么多年,这人也一点儿不心动。可又在心里暗暗摇头,金鸳盟里他听说还有个十二凤呢,这人应该是没有这种爱好才对吧! “你有病吧!”笛飞声一时愣怔,这人这是什么眼神,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清了清嗓子,“我练的是童子功。” “嗨,这吓了我一跳。”李莲花松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伸手端起茶杯,“阿飞呀,这样机密的事情,你……” “你的密事,不也告诉了我知晓,我也告诉你一件,这样很公平。”笛飞声坐直了身体,他本来就是堂堂正正的人,怎么会搞这些不入流的把戏。 “所以你要我什么?”李莲花用手托起脑袋,微笑着看向笛飞声,这个武痴,一天两天说话大喘气,这把他吓的,要是笛飞声起了别的心思,就算拼着说话不算数,也不能让他恢复武功,省的到时候打不过他,小宝哥回来了也不好交代。 “我要你的人!” “你,你真没病吧?说话说全!” “真的要你的人,要你加入我金鸳盟来,只要你进了金鸳盟,这天下的灵药,我都给你找来,然后,咱们没事儿就切磋切磋武功,等我……”忽的,笛飞声收住话音,这笛家堡和蛊毒的事情,现在却不能让他知道,转了话头,“等我突破了第八层悲风白杨,你也恢复了之前的武功,咱们再好好较量。” “哈哈哈~”李莲花大笑出声,这笛盟主还真是,孩子心性,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只想分出个上下高低,一边摇头,一边下炕出门,边走边说,“阿飞呀,早点休息吧,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 第54章 方多病听见这屋里李莲花的笑声,回头看见这人一脸笑意的出了门,领着狐狸精朝厨房走了过来。 心中更是惊讶,这个老狐狸,什么事情和阿飞笑的这样开心,可一天两天的总是骗他。 这个阿飞,肯定不是什么铁头奴,肯定也不是什么一面之缘,收留他也不是看他可怜这么简单。 手里拿着斧子,直挺挺的站了起来,堵住李莲花想要去厨房的路。 “你说实话!那个阿飞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总是背着我说悄悄话?” “方少侠,”李莲花笑的尴尬,摸了摸鼻尖,看了一眼狐狸精,蹲下身体,看着这狗子亮晶晶的眼睛,用食指指着这狗的鼻尖,咬着牙轻声问,“哎,大黄,你怎么回事儿?说,什么时候和阿飞认识的,他为什么问你叫大黄?还有,怎么他给你牛肉你就吃呢?” “你,”方多病差点儿没被这人气死,这个人就是这样滑头,“你总是这样,就会敷衍我。” 李莲花哼笑了几声,伸手点着狐狸精的额头,还在开着玩笑,“说你呐?教了你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会说话,真是笨!” “啊啊啊~,疯了!”方多病转头一斧子砍在木墩子上,伸手扯住李莲花的胳膊,将人拉了起来,伸手指着狐狸精,“它能说话嘛?它要是能开口,第一句就要先问你是不是有病?” “好啦,好啦,干嘛这样生气,这吓我一跳,”说着话,李莲花安抚性的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心想这逗孩子也得有个度,要是把他惹急了,一会儿真能拿那斧子劈人,“我和阿飞都认识十几年了,知根知底的,没关系。” “十几年了?”方多病瞪大了眼睛,这个老狐狸,真真假假的,“你能不能有句实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家里除了兄长还有谁?” “这实话告诉你吧!我家住在莲花乡莲花县莲花镇,我兄长叫莲蓬,妹妹叫莲子。”这话脱口而出,忽的,李莲花捂住心口,站立不稳,这,这话原来是我说的。 停了一瞬,只抬头看向方多病,眼睛酸涩,“我,我心疼,你,你扶我进去……” “李莲花,你没事吧!”方多病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月光下这人紧蹙着眉头,眼眶通红,面色惨白,还伸手捂着心口。心中大震,赶紧半弯下身体,将人打横抱在怀中,一边朝屋里跑,一边大声喊,“阿飞,阿飞,快把炕收拾好,李莲花他心疾犯了。” 李莲花一时只能张着嘴大口呼吸,竟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任由方多病抱着自己,进了屋,双眼只盯着笛飞声,示意他不要开口,等躺在炕上,过了片刻,方才觉得那口气缓了过来,此时只闭着眼睛不想说话,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却在耳边时时回荡。 笛飞声紧皱眉头,伸手去给李莲花把脉,“药在哪?” 李莲花还是闭着眼睛缓缓摇头,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不能吓坏朋友,只好开口轻声说,“我躺一躺,缓缓就好了,将那半盏茶水递给我。” 方多病急忙上炕,坐在炕头,将李莲花半抱在怀中,让人靠着坐好,伸手兑了半盏热茶,递到李莲花唇边,看着他喝了,又朝阿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生火烧炕。 笛飞声只瞪着眼睛看向李莲花,见这人稍稍点了点头,顺手关好窗户,大步走出屋去,回身将房门关严,在院中忙活起来。 “你别急,别急,”方多病伸手替李莲花顺着胸口,一边出言安慰,现在他心中十分后悔,不应逼着他说些让他难过的话,“我以后不问了,不问了。” 见怀里的人只是闭着眼睛大口喘气,不知不觉间,方多病也红了眼眶,那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滴了下来,正落在李莲花额头上。 “嗯?”李莲花被这眼泪砸了一下,心头一震,赶紧开口,“我没事儿,没事,缓过来就好了,傻小子,哭什么,别哭,别哭……” “嗯,我没哭。”方多病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边还有些哽咽,又伸手去怀中摸出帕子,替李莲花擦掉自己落在他脸上的泪水,“我就是看你这样,心里难受,以后我都不问了。” “你说你是李莲花,有个哥哥叫莲蓬,还有个妹妹叫莲子,住在莲花乡莲花县莲花镇,那就是真的,就算没有这个地方,这也是真的。” “傻小子,”李莲花听他这样说,抬手够着去帮他擦掉脸颊边的眼泪,轻声笑着回答,“来时有什么重要?只要以后……” “你别说话了,闭上眼睛,阿飞已经去烧炕了,一会儿就热了。”方多病听他语气虚弱,不由的开口打断他的话,只将人抱得更紧些,这人现在身上好凉啊,看来这寒疾不是骗人的。 李莲花只嘴里重复着“没事”这两个字,缓缓闭上眼睛,这也真的不算什么,“明天就好了,明天就好了。” “嗯,明天就好了。”方多病伸手轻轻去拍李莲花的胳膊,他年幼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娘就是这样拍他睡觉的,“睡一觉就好了,睡吧,睡吧。” 李莲花轻轻颔首,闭上眼睛,听着抱着自己的人不停出声安抚着自己,渐渐入睡,这一觉睡的满身大汗,再醒来倒是神清气爽。 只是,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紧皱着眉头,就这样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休息。 李莲花想要翻身坐起来,发现这人将自己箍的死紧,只好轻声开口,“小宝,小宝,醒醒,醒醒~” 叫了几声,见人还是没有反应,只好伸手轻轻去摸这人的手背,口中轻唤着方多病的名字。 “嗯~,李,李莲花,你醒了?”方多病猛然睁开眼睛,低头看见怀中人冲着自己笑,先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然后才有些犹豫的开口,“你没事儿了吧?” “没事,没事了,”李莲花动了动身体,看抱着自己的这人没有反应上来,还是将自己箍在怀中,只好开口提醒,“方少侠,松松手,咱们要赶紧起床啦,一会儿还要包粽子呐!” “嗯,好。”方多病答应了一声,松开怀抱,这才发现,坐了一晚,身体内气血不通,倒是一时动不了了,只好又笑了笑,只还是靠着墙壁不动弹。 “怎么了?”李莲花坐起身来,发现方多病不对劲儿,赶紧伸手替他把脉,把了脉,他自己先下了炕,回身将人抱在怀中,慢慢的放在床上躺好,这才轻笑着开口,“血不归经,躺一会就好。” 回身拿了帕子,替躺在床上的人轻轻擦去头上身上的汗水,心想今天倒是要给这人好好炖只鸡才行,这一晚上出的汗,不知要几只鸡才能补回来? 心中又有些后悔,莲花楼里的鸡,这次因为要出远门,都被他便宜卖给了别人,看来这次去买母鸡时还要买几只小鸡,自己养着才是。 第55章 昨晚方多病抱着李莲花,一直让人半躺着卧在自己怀中,屋中又热,一晚上还要注意李莲花的情况,只今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他才有些迷迷糊糊地睡着,刚睡了一下又被人叫醒。 此刻更是累的连指头都不想动,浑身也麻酥酥的疼,想着等李莲花给他擦完汗,他就可以好好补一觉。 身上乏累可心中只想着,李莲花还好是无碍了。 可他还是要养足精神,晚上要加强警惕才行。只是不知这人的病是不是一直要过了端午,症状才会消失? 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李莲花离开的脚步,眼睛此时困的已经睁不开了,正想强打起精神张开眼睛去看。 发觉自己的脸被人捧在了手里,额心微疼,李莲花的拇指按在了那处,不一会儿,这拇指分开两边,只顺着左右两边的眉毛向下揉搓。 方多病心中疑惑,这人刚才不还说要早点儿起来去包粽子嘛,现在是在做什么?只伸手捉住李莲花的手腕,硬忍住困意强迫着自己开口询问,“干嘛?” “没事,没事,我帮你推功过血,给你揉开了,一会儿你就能好好睡一觉。”李莲花见自己的手腕被方多病握住,轻轻挣开,继续手上的动作,“你闭着眼睛休息,不用管我。” 方多病松了手,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不一会儿感觉到有双手在脱自己衣服,他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 李莲花看了看方多病皱起的眉头,只在心中轻笑,继续手里的动作,只留下方多病的贴身衣物,顺着这人的肩膀继续揉搓,直到手要挨到这人的腰身时,才再一次被捉住了手腕。 “痒痒~”方多病忍着困意睁开眼睛,满脸通红的去看李莲花,别的地方都没关系,只是他天生怕痒。 “知道了。”李莲花也不在这里多停留,只顺着向下,手腕用劲去帮他活动小腿。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李莲花将人翻转过去,让方多病在炕上趴好,顺手摸了一下炕面,还有余热,想着昨天晚上,看来笛盟主昨晚也没少费心。 “嗯~”方多病被他按得舒服,口中发出一声喟叹,不住的夸赞,“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一直都以为你这神医是假的……” 李莲花挑了挑眉,手里动作不停,心中思量,怪不得当初小宝哥不停的让他熟读医书,还时时考验,看来当初他真的被人骂过骗子,恐怕这骂人的就是躺在床上的这位方少侠了,“方少侠想学?” “嗯?”方多病不解,但知道这人肯定还有后话,果然。 “五两银子,我教给你。” “不学!”方多病拒绝的很痛快,他将头埋在枕头里,这人的手法真是娴熟,只这一会儿功夫,他浑身的麻痒已经过去,甚至感觉气血都畅通了不少,“我不学。” “真是没有上进心。”李莲花轻轻在方多病的腰眼上拍了拍,这才收手,“好了,躺好吧,但是先别睡啊,等我回来。” “干嘛去?”方多病扭过头去看,只见李莲花出了门,仔细将门关好,听着小院里传来的脚步声,心里还有些糊涂,只好翻身仰面躺在炕上,这炕暖融融的,烘的他腰背一阵妥帖,竟是说不出的惬意。 不多时,随着开门声响起,这人又回来了,方多病忍着睡意睁开眼睛去看,只见这人已经换了一身碧绿色的素衣,手里抱着一摞衣物走了进来。 “这是我兄长之前的衣服,你们身量差不多,换了衣服再睡。” 李莲花将衣服放在炕沿上,拉出一扇屏风来,立在炕边,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刚才他才发现,笛飞声现在还盘腿坐在院中的蒲团上打坐,竟是看了一晚上的火。 “阿飞,进屋去睡吧,我已经好了。”李莲花站在笛飞声面前,轻声细语的开口,“多谢你了,费心,费心了。” 说完话,也不等笛飞声答应,径直去了厨房,他要先烧一锅水,等一会儿,他买回了补给可以好好处理。 口中叹了一口气,心中思量,昨晚又给别人添了麻烦。 一早上匆匆过去,李莲花准备好了中饭,刚迈出厨房的门,进了院子,就见方多病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从主屋钻了出来。 “中午吃什么?”方多病伸了个懒腰,伸手摸了摸肚子,这一觉睡的极好,昨夜的疲惫都被李莲花按得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现在看见李莲花手里端着的托盘,也只知道傻笑。 “中午可不能喝酒。”李莲花眨了眨眼睛,好久没听见这句‘中午吃什么了’,将托盘递给这个蹦蹦跳跳跑过来的人,“粽子已经包好了,下午煮好,晚上就能吃了。” 说着话,伸手点了点方多病的鼻尖,“摆好了去叫阿飞,我去盛饭。” “不去,自大狂真是不自觉,还要让别人去请他。”方多病端着托盘,看着盘子里的菜,白斩鸡,红烧肉、清炒菜心,还有一盘凉拌萝卜丝。 这一不小心,没跟住,又让他一个人偷偷溜出了门。 将几盘菜摆在桌子上,手里拎着托盘,只跑进厨房也不去管阿飞,跑前跑后的跟在李莲花身侧,“你什么时候去买的菜?” 李莲花微微笑了笑,心想这小子到底是在怕什么,天天跟的这样紧,“早上啊,你睡着了,我就去了市集,墙角不是还有一窝小鸡,下午你跟他们玩吧!” “你当我小孩儿呐?还跟小鸡玩!”方多病一脸不满,这个李莲花,天天哄他和哄孩子似的,不对,和哄狐狸精似的,昨天还要教狐狸精说话呢,“那你下午干嘛去?” “修门啊!”李莲花盛好了饭,拿过那个托盘,装好了递给方多病,见人迟迟不接,只眼睛盯着那煮饭的铁锅。 “我想……” “知道啦~”李莲花勾起嘴角,只将托盘塞进方多病手里,自己从那三碗饭中拿了一碗出来,将锅里的锅巴装了一半进那饭碗里,仿佛自言自语般解释了一句,“剩下的,一会儿熬锅巴汤喝。” 看着方多病心满意足的端着这个托盘离开,他才一边摇头一边笑着朝偏房走去,笛盟主好像睡的时间是有些长了,这才几天,怎么这个人好像就丧失了警戒心?! 之后的几天,李莲花再泡药浴睡暖炕,还有去找老和尚扎针,这些事情就都不用解释了,都要多亏这回突然的不舒服。 只是在他泡药浴的时候,他发现一件怪事,方多病总想趁机溜进来,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好笑极了,每次他都只装作没有看见,只当这小子就是孩子心性。 第56章 趁着这难得的空闲时光,李莲花翻出了一个大箱子,是他这些年来给‘大侄子’攒的玩具,这一下都统统掏了出来。 不只方多病站在一边看热闹,连笛飞声也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着,还时不时的拿出一两个,想要研究一番。 “这都是什么?”方多病指着这一箱子玩具,有些不太理解,中午李莲花泡完药浴就叫他帮忙将这箱子抬进堂屋里。 李莲花差点将“这是我和你爹给你攒的玩具”这句话脱口而出,突然反应上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是我这些年攒的,只是些有意思的小东西。” “哦。”方多病答应了一声,伸手拿起压在箱底的一只拨浪鼓,“这都是给小孩玩的呀?你不是没成亲嘛?哪来的小孩儿” “啊?”李莲花看了一眼一边的笛飞声,看见了笛盟主眼中的捉黠,不由得会心一笑,伸手拿起一只木头狗塞进笛飞声手中,“嗯,本来都是给我儿子攒的,现在给你们玩吧!” “李莲花!”笛飞声本来在看递过来的这只木头狗,听见这句话猛地站直身形,伸手就去拎李莲花的衣领,这一抓却抓了个空。 难得的是,这次方多病竟然没有阻止笛飞声的动作,也将拨浪鼓丢进木箱子里,蹲在一边看热闹。 “开玩笑,开玩笑的!”李莲花赶紧开口求饶,一边作揖一边躲,“别生气,别生气,阿飞,阿飞!生气长不高。” “他再长高点儿,这房子就装不下他啦。”方多病在一边闲闲的开口,自从上次在卫庄的时候,他就发现李莲花总是这样油腔滑调,占人便宜,“真是欠揍,天天想占人便宜,你能不能说句实话?” “真是给儿子攒的,”眼看笛飞声又要过来,那拳头都被他握的嘎吱作响了,李莲花赶紧说了实话,“是给我兄长的儿子攒的,本想是我帮他寻见了人,替他给了也是一样。” 方多病一时无法接话,他还以为那兄长李莲花不会再提,没想到今天这人会主动提起,只好半眯起眼睛,认真听着下文。 “现在看来,我兄长应是已经找到了他想找的人,那这东西放着也是可惜,不如拿出来看看,这次就带着一起走,要是出诊时碰上了不想吃苦药的小朋友,送给他们不是比白放在这儿强?!” 笛飞声默默点了点头,收回拳头,又探头去看那箱子里的东西,这些稀奇古怪的玩具看着也有了些年头,里面还有一个精致的匣子,还没等他说话,方多病已经伸手打开了那匣子。 “这是皮影?”方多病拎起控制皮影玩偶的木棍,仔细打量,想到玉城一案,不由出声感叹,“怪不得在玉城的时候,你会知道‘百里控丝’。” 李莲花看了一眼笛飞声,见这人听到玉城,竟然没有一丝反应,不由在心里感慨这人还真是无情,好赖玉红烛也是十二凤之一,现在人已经没了,他却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听说玉红烛的死还是金鸳盟派人下的手,不由的又去看了一眼笛飞声,皱了皱眉头,这才开口向方多病解释,“有一年我路过西北,那里特产这个,这是上好的牛皮做的,也是老工匠画的画,每块皮都是精心处理的,连在一起,这每个关节都能动。” 方多病拎着木棒,果然这些关节都能活动,虽不是晚上,没有烛火照着,可这皮影颜色鲜艳,白天看着也十分有趣,“这画的是谁?” “是个美人。” “真真是废话!”方多病瞟了一眼李莲花,这人还真是,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好了,这皮影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裙子,可不就是个美人。 “哈哈,这戏都是人编的,你说她是谁她便是谁,看你怎么表演了。”李莲花在一边大笑出声,这都买了多少年了,当时告诉他了,他现在也记不住呀。 方多病一怔,只看了一眼李莲花,又看了一眼一旁把玩着木头狗的笛飞声,心里暗暗思量起李莲花今天说的这番话。 摇了摇头,将这美人皮影仔细收回匣中,又去看别的玩意,这挑挑拣拣的,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 过了端午,李莲花收拾东西,给莲花楼买好了补给,准备上路,他们这一次有了明确的目标。 这还要多亏了方多病去了百川院,查出些了采莲庄的隐秘事。 这狮魂最后一次现身,就在这采莲庄。 为了不让方多病起疑,李莲花专门找了个借口,让方小少爷上街卖了回菜,攒了些路费,还分了些银子给小少爷,当做他的零花钱。 过了端午启程,天气骤热,雨也来的快,说下就下,根本不打招呼。 从普渡寺出来已经连着赶了半个月的路了,趁着下雨,刚好将莲花楼停在路边,也让这拉车的四匹马儿好好歇一天。 七年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事情,比如那两匹弱马,早就被李莲花养的膘壮体肥了,那两匹倔马脾气也好了很多,只是有时还会发些小脾气,比如,下雨天就不爱赶路。 停好了莲花楼,李莲花将莲花楼的后门升起来固定好,烧上一壶水,莲花楼可以好好通风,他们这些行路人也能休息休息,听听雨声。 笛飞声刚才停车时淋了些雨,此刻安静的坐在桌边,一边听雨,一边和李莲花品茶聊天,他稍稍抿了口热茶,舒心的长出一口气,这日子还真是让人丧失斗志。 李莲花给自己添了一杯茶,看着手里的医书和笛飞声聊天,“阿飞,这茶不错,多谢,多谢。” 笛飞声抿嘴笑了笑,这是前两天无颜专门送来的,就怕他在这莲花楼里吃不好喝不好,可李莲花还一直以为他没有味觉,以为这茶是他吩咐了专门送给李相夷的。 怎么会没有味觉?!只是不想麻烦而已。 吃什么喝什么有什么关系?少年时的那种生存环境,每天想的事情只不过是活下去。 等他能掌控自己的生活时,那些少年时的生活早就成了习惯,这些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李莲花又看了半天书,外面雨势渐小,没有听见笛飞声的回答,李莲花也不好奇,可是半天也没有听见方多病的声音,却有些奇怪,忍不住看过去,只见这小子捧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傻乐。 “看什么呢?”李莲花仔细去看方多病手里的书,这是他没见过的新书,“这么可乐?” “话本,”方多病眼睛已经离不开这书了,说着话指着他正在看的地方,讲给李莲花听,“这话本不知道是谁写的,说笛飞声是个女子,女扮男装,因为喜欢我师父,所以才天涯海角的追着跑……” 第57章 眼看着方多病越说越得意,越说越得意,李莲花先去按住桌子,偷偷瞄了几眼笛飞声,他生怕笛盟主一时气急,掀了这张桌子,这桌子可是他花了二两银子新买的。 果然,笛盟主的眉毛已经立起来了,可是这方多病竟然没有注意到危险,还在‘呵呵’傻笑。 ‘啪’的一声,李莲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方多病的鼻子,“所以前两天,你天天偷看我洗澡,就是以为我是女子?” “啊?”方多病一下愣住了,眼睛也离开了那话本,直愣愣的去看李莲花,这人为什么这个时候将这件事儿说出口,这个自大狂还坐在一边呢,真是丢脸。 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自大狂,此时这个叫阿飞的人好像有些惊讶,只见他端着杯子一脸尴尬的看向外面。 方多病又回头去看李莲花,他还以为李莲花没有注意到他的那些小动作,他确实是怀疑李莲花是女子,他就是想证明自己的猜测,所以看了一次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专门去多看了两次。 “啊什么啊?”李莲花一边说话,一边给方多病使眼色,让他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只可惜这小子好像傻了一样,只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脸瞧,“还不快收起来。” “哼哼~”笛飞声冷哼了一声,他就知道李相夷是在护着这小子,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会这样向着这小子,手一伸,一把夺过这小子手里的话本,一眼没看,直接扔进了碳炉里。 “哎,哎,我的书,十两银子一套呐!”方多病想要扑过去抢出来,这地方狭小,还坐了人,他过不去,只好一边伸着手去够,一边用眼睛去瞪笛飞声。 “一套?”笛飞声咬着牙冷笑,将烧水的壶重新放回炉子上,“还有几本?” “你,你还我!”方多病心有不甘,眼睁睁看着那书化为灰烬,“已经绝版了,再也没有了。” “剩下的在哪?”笛飞声只瞪着方多病,他现在恨不得就将这小子掐死,想到自己没有内力,又恶狠狠的去瞪李莲花。 “阿飞……”李莲花开口叫了一声笛飞声的名字,未出口的话却被一边的方多病打断。 “关你什么事儿?这写的是笛飞声,和你有什么关系?!”方多病指着这个烧了他书的人大声嚷嚷。 “我!”笛飞声腾的站起身形,看来今天是要给这个小子一点儿教训了。 “阿飞!”李莲花也站了起来,一边叫开口喊狐狸精,“大黄,快过来!” “你,”方多病一脸不可思议的去看李莲花,这个人怎么这样狗腿,这铁头奴到底有什么可怕的,明明是他先挑事儿的,“它有名字,它叫狐狸精!” “都一样,都一样!”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要是笛盟主愿意放过你,狐狸精叫两天‘大黄’也没什么关系,“阿飞,你去看看大黄,最近天气太热了,它都没好好吃饭。” 笛飞声冷哼了一声,瞟了一眼李莲花,起身信步往狐狸精的方向去了,要说乖,还得是这条狗。不过这话本的事儿,他也不能放过去,明天等雨停了,他就让无颜去砸了那家书局。 眼看着方多病又要追上去,李莲花赶紧开口拦人,“坐下,说你的事儿。” “什么?”方多病被他问的一头雾水,心里只想着那话本后面他还没看,这下不成套了,也不知能不能再买到一套? “洗澡。”李莲花开口提醒,瞟了一眼笛飞声,见这人果然去和狐狸精玩去了,这才稍稍安心,慢慢坐了回去。 “不知道!”方多病蹦起来就想跑,可还是失算了,这老狐狸,好快的手,几乎是他蹦起来的同时,手腕已经被人捉住,同时又被按着坐回了凳子上,眼睁睁看着李莲花的脸对着自己,那眼睛也盯着自己瞧。 “我哪儿长的像女子?” “没有。”方多病偏过头去,心说哪都不像可又哪哪都像,尤其是这双眼睛,每次盯着他瞧都能让他心跳加速。 “再说,要是我真是女子,方少侠,你偷看我洗澡,毁了我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要是女子,”方多病不再躲避这眼神,直愣愣的看过去,“我就娶了你,带你回天机山庄去。” “呵呵,你可不要说笑话,大少爷现在身无分文,身上还有婚约,什么时候这件事儿能轮到你自己做主?”李莲花垂目回头,微微勾起嘴角,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做事情,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不要害人害己。” “那婚约,我根本就不同意!”方多病心中不服,有些赌气,“我能做得了自己的主,我爹娘要是一直不同意退婚,大不了我就再不回家去。” 李莲花不再出声,自去喝他那杯茶,只是这茶可能有些凉了,刚才的甘甜现在也变了味道。 方多病见这人不吭声,只赌气一般的端起面前这杯茶,也不管冷热,一气灌了下去。 “他要是女子,十几年前我就娶他了,怎么会轮到你这个小子?!”笛飞声大喇喇一句话就这样冒了出来。 “别开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李莲花翻了个白眼。 笛飞声摇了摇头,只伸手摸了把狐狸精的下巴,嘴里还不停地逗弄着这条大黄狗。 别的不说,只说把这人娶回家,就能天天比试武功,要是不愿意,就可以直接将他惹怒,不打也得打,想想就开心。 只那一招‘明月沉西海’,到现在研究了这么多年,他都还没想出制胜之法。 “啪”,方多病一巴掌拍在桌上,起身就要去拔剑,这个死阿飞,天天和他作对,偏偏他还和李莲花认识十多年了,俩人之间还真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真是让人生气。 “坐下!”李莲花大喝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看着方多病不情不愿的坐回原处,这才阴森森的开口,“十几年前,哼哼哼,你们都得叫爸爸!” 李莲花看着眼前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心中暗道,现在他也就是李莲花,要是十几年前的李相夷,别说要娶他了,开口就得把他们打的叫‘爸爸’,也就是现在,好汉不提当年勇。 “斗嘴没有意义,那个什么诀,你现在告诉我,剩下的事都不用你管了。”笛飞声勾了勾唇角。 “想都别想,”李莲花暗暗运气,就知道这个笛飞声没安好心,果然,是在这儿等着呢,“晚上不做饭了,二位自己解决吧。” 说完话,李莲花也不与这二人纠缠,只撑着头继续去看那本已经滚瓜烂熟的医书。 心中暗道,不就是前两天占了个小便宜吗?现在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小气,难道还非要讨回来才算公道?! 娶什么娶!要娶也是他娶,一个两个都给他娶回来,让他们回云隐山伺候师父师娘去。 第58章 云歇雨止,笛飞声信步走上二楼,李莲花站在这里,眺望着远处,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你还真是说到做到,你也不怕那小子把你的厨房拆了?” “笛盟主可不要小看人,方少侠的手艺好的不得了,只是平时不爱做罢了。”李莲花仍然望着远处的青山,双手背在身后。 “你倒是很了解他嘛。”笛飞声走到李莲花身侧,与他并肩而立,远远望着远处的青山,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现在只愿意做李莲花,而不是李相夷,忽而摇摇头,有些可惜,“这种生活不适合我。” 李莲花抿唇而笑,很多年前,他也以为这种生活不适合他,可是现在,那打打杀杀的江湖,早就离他而去了,“这空气清新,风景也不错,大黄嘛,也很听话,挺好,挺好。” 笛飞声挑了挑眉,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总要解决了笛家堡和这蛊虫…… “吃饭啦~”方多病探头看向二楼,这两个人这么一会儿功夫还要背着他嘀嘀咕咕,也不知道一天哪那么多的话,“诶,我说,自大狂,你也不帮忙,一天两天的真当自己是大爷呐!” 李莲花看向笛飞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孩子,小孩子,别计较。” 这顿饭倒是吃的很简单,李莲花看了一眼方多病,只见这人喜滋滋的转身给他端了一个小碗过来,“肉沫蒸蛋,快吃,快吃,补气养血。” 李莲花等了一会儿,看了一眼灶台的方向,有些不解。 “别看了,快趁热吃,只有两个鸡蛋,你身体不好,快吃,快吃。” “哼哼~”李莲花尴尬的冲笛飞声哼笑了两声,又看了一眼方多病,这人正一脸期盼的盯着他看,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会惹人生气。 “吃吧,一会儿凉了。”笛飞声瞥了一眼方多病,他怎么会计较这么一碗蒸蛋,怪不得李莲花将这小子放在心上,这小子还挺细心,只是确实挺会惹人生气。 这一路上,打打闹闹的,方多病最后也没有保住那套话本,不止那一套,甚至所有和笛飞声相关的,不那么正经的话本都被阿飞扔进了灶膛里,只剩了一套。 这套话本的名字叫做:《笛盟主天下无双》,据说这话本是金鸳盟旗下的书局专门找人印制的,还是圣女亲自校对…… 这套嘛,方多病不爱看,还好他还有许多李相夷的话本,这回他学聪明了,每天换新的,那些话本都让他藏在了莲花楼的犄角旮旯里。 李莲花看见方多病被烧了话本以后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想发笑,可又忍不住的反思,这个李相夷,怎么会有这么多风流韵事的传说。他不能像阿飞那样,直接抢来烧掉,只好天天看着这些话本运气。 更可恶的是,这个方多病还十分具有分享欲,那些不正经的话本不止他自己看的开心,每每看到得意的地方还会和他们分享,现在就连笛飞声,没事儿时也会捧着那话本看上一会儿。 “你不觉得这写的太夸张了吗?”李莲花看着二人点灯熬蜡的看这些废话,终于忍耐不住,“这李相夷这么厉害呐,单手扛鼎也就算了,还能单掌劈山呐!” “那有什么?我师父就是去月亮上找嫦娥喝酒,我都相信。” “那不是李相夷,那是猪八戒!”笛飞声冷冷的插了一句,他手中这本更夸张,要不是他认识李相夷,还真让这些话本骗了。 “无知,月亮上又不止那一个嫦娥!”方多病头都不抬的反驳,这个人还真是无知。 李莲花挑了挑眉,又一次感慨小宝哥有先见之明,早知道当年他就自己写了,现在活在传说中的李相夷可比他过的精彩的多。 终于,在马上就要到达采莲庄的时候,李莲花找到了一个机会,将方多病的那些话本一网打尽,全部填了灶膛,他觉得那天饭菜的味道都不一样了,烟熏火燎中还带着一点儿酸爽。 将莲花楼停在僻静无人处,在去采莲庄的一路上,方多病还在和李莲花闹别扭,这别扭一直持续着,直到到了采莲庄门口。 方多病看见这开门的老妇,被吓了一大跳,心说这采莲庄还真是诡异,就连这里的仆妇都这样吓人,本能的想躲在李莲花身后,可又想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是百川院的人,只好向前跨了一步,亮了刑牌。 “这刑牌不是被石水收回去了嘛?你这又是哪来的?”李莲花偏过头悄悄问,这个方少侠看来是有些不同了。 “没名字的,是纪院主给的,”方多病悄声回答,这是那天纪院主叫他去的时候塞给他的,说是行走江湖也好有个倚仗,“做大事不拘小节,亮出来就是了。” 李莲花低头笑了笑,跟着前面带路的姜婆婆进了屋中,只坐着等这采莲庄的庄主,这采莲庄还真是有意思,不仅这家规有意思,这对待自家人的态度也有意思,这才死的新娘也好像无人在意,只孤零零的躺在灵堂里,连个守灵的丫鬟都没有。 看来想要找到狮魂还是要先破了采莲庄这新娘嫁衣一案才行。 这一天,不仅白天过得精彩,晚上更是心惊动魄,别的事情李莲花倒是不太担心,只是这方多病这回恐怕是真的惹怒了笛飞声。 “这还生气呐?”李莲花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巧方多病刚刚放飞了信鹰,一眼瞥见被他丢在一边的纸团,听见李莲花的问话,还有些心虚。 “没有!” “还说没有呢?”李莲花抿嘴一笑,这小子,脾气还不小,心里感叹,这一路上,虽然和笛盟主相处的不错,可这一切的基础都是笛飞声现在没有内功,要是他恢复了武功,他李莲花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是面前这人…… “诶,你干嘛这样盯着我看?”方多病只觉得李莲花现在的眼神很不对劲,怎么好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又看了一眼被他丢在一边的纸团,赶紧站了起来,坐在一边的矮榻上。 “没有,没有,只是要多谢方少侠你送来的衣服。”李莲花扎起双手,上下展示了一番,这样鲜艳的衣服他倒是很久没有穿过了。 “不算什么。”方多病一脸得意,前两天路过成衣铺子,他一眼就看中了这衣服,将上次卖菜得的零花钱全部用来买这衣服了,还想着怎样哄着李莲花穿来瞧瞧,没想到今日他穿着那嫁衣落了水,倒是有了机会。 “也要多谢方少爷用内力帮在下烘干头发。”李莲花又拱了拱手,刚才从池塘里一身是水的爬出来,还真是狼狈。 “这也不算什么。”方多病答应了一声,突然想起刚才阿飞一眼就看见了李莲花脖子上的淤青,还顺手就给他抛了一瓶药过去,这自大狂居然会这样细心,只收敛了笑容,一瞬不瞬的盯着李莲花的脖子瞧。 “小伤小伤,不碍事。”李莲花注意到了这目光,赶紧摆手,“我就是来看看你,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有事儿!别走。”方多病忽的起身,伸手抓住李莲花的袖子,将人按在小榻上坐好,立刻从荷包里掏出一瓶药膏来,“天机山庄秘制,活血化瘀。” 第59章 “哎,哎,不必了!”李莲花见方多病打开这药瓶的盖子,伸手沾了药膏要替自己上药,赶紧拒绝,“一会儿我自己回去擦擦就行。” “这脖子上你怎么能看见?”方多病扒开这推拒的手,伸手就抹在了那淤青上,眼睛盯着这伤痕,指腹用力,帮他将这药膏抹匀。 又想起那莲池边的小路上净是石头,李莲花穿着那新娘的嫁衣,是一路滚下去,跌进莲池的,心中担心,不由得开口询问,“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撞伤了的地方?” “哼哼~,”李莲花轻笑了一声,那一路滚下去,虽说他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新娘子,身上也受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磕伤,“一会儿我回去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不行,你让我看看,这前面你能处理,”方多病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皱起了眉头,“后背你能看见嘛?” “都是小伤,小伤,不足挂齿。” “我知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可害羞的?”方多病一脸的不在乎,抱着双臂站在一边,这人又在敷衍,“那天你给我推功过血,我不是也没有拒绝嘛?好朋友就要互相帮助。” 李莲花心说这怎么一样,他李莲花可是神医,推拿之术不是手到擒来。又上下打量了方多病几眼,赶紧摇头摆手拒绝。 “你不就是害怕你那一身的伤痕让我看见嘛?少爷我不怕。” 李莲花听见这话却是一愣,心说这小子偷看别人洗澡这样理直气壮?还看的这么仔细,可这伤疤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这有什么可害怕的,只冲着方多病笑了笑,并不答话。 “诶,你这一身的伤疤到底是怎么弄的?”方多病见人不答话,将那罐药塞进李莲花手中,然后一脸好奇的盯着这人的眼睛瞧,他想看看这人又想出了什么新的理由来敷衍自己。 “哼哼~”李莲花似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只哼笑着站起身形,迈步朝外走去,“那都是看人洗澡,被打的!” “往哪走?”方多病几步追上去,伸手抓住老狐狸的胳膊将人扯了回来,“那是一时糊涂,那话本都被烧了,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情?再说了,今天你骗我吃的那碗莲子羹,我还没和你算账呐。” 李莲花只哼笑着不回话,抱了抱拳,再开口语气中已经略微含了些歉意,“换个角度,换个角度,那些都是肥料,肥料。” “你和阿飞为什么会对金鸳盟那么熟悉?”方多病出其不意的开口询问,自从进了这采莲庄以来,他就发现这老狐狸和阿飞总在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那年纪大还是有些用处的呀。”李莲花笑的有些尴尬,眼看这方少侠又要生气,赶紧拱了拱手,“十年前,金鸳盟可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 “你怎么能涨金鸳盟的志气?”方多病站在李莲花面前,居高临下的看向坐在矮榻上的人,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暗暗思量,这人不会真是金鸳盟的旧人吧? 虽说上次已经证明了这个人他不是药魔,可是他又怎么会对金鸳盟这样熟悉,不仅知道什么狮魂还知道那些秘术,有事没事的还去贬低师父?! “那作为四顾门的死敌,金鸳盟还都是些江湖中不同寻常的人,自然传说也就更多一些咯。”李莲花看这小子的表情,就知道他脑子里又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咳嗽了一声,捂住心口,开始胡诌,“哎,想当年,在下身体实在是虚弱,想入四顾门,四顾门不收,那就想着那不如加入金鸳盟吧。” “什么?你真是金鸳盟的人?”方多病猛地睁圆了眼睛,这人要真是金鸳盟的人,要不要将他现在就抓住?可是,这人对他很好,还教了他不少东西。 停了一瞬,方多病微低下头,半垂眼眸,后退一步,让开了门口,“你快跑吧,以后别在江湖中出头了,好好当你的神医,本少爷我……” “哈哈哈,方少侠,”李莲花打断方多病的话,笑着站起身来,“可惜呀,当年在下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金鸳盟不仅不收我,我的小命还差点儿丢在了那里。” 方多病猛地抬起头,“你个老狐狸,说话不说全,吓了本少爷一跳。” 这个李莲花,就说他肯定和金鸳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走南闯北的见得比别人多一些而已,可嘴里还是说着埋怨的话。 “那就算四顾门不收你,你也不用去加入金鸳盟啊?笛飞声那个大魔头,怎么会那么好心?”忽的眼睛一亮,高声开口,“要不,你和本少爷回天机山庄去,只要你听本少爷的话,本少爷管你,管你一辈子。” 李莲花笑看着面前这个人,“哈哈,你可不要说胡话了,方少爷现在身无分文,还要靠我这个小小的游医。” 还真是,还想管着他一辈子,“再说,你和公主成了亲,就是驸马了,还能一直住在天机山庄啊,我可是听说皇上已经开始建造公主府了,就是预备着公主成婚以后和驸马……” “都和你说了,我不答应,公主他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好了,”方多病一脸不耐烦的打断李莲花的话,这让他知道了这件事儿,就天天提,真是讨厌,“都说了,庙堂不适合我,我只想在这江湖中,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刑探。” 看了一眼笑看着自己的人,一脸坚决的开口,“还有,现在暂时不能回天机山庄又怎么了?公主迟早都有嫁人的那一天,等她嫁人了,这婚约自然也就没有了。” “方少侠,那可是皇帝赐婚,还能由着你不成?”李莲花笑了笑,只盯着满面通红的方少侠使劲儿看。 “我不愿意,就算杀了我,不愿意还是不愿意!”方多病只瞪圆了眼睛去看李莲花,耳根脖子都被气的通红,这个人干嘛总提那婚约的事儿,真是…… “别生气啦,不愿意就不愿意嘛,”李莲花连连摆手,心中想着,就是要你不愿意,你要是愿意了,剩下的事情还怎么去办,“莲花楼不是停在哪你都能找到吗?找到了就住下呗,反正也饿不着你……” “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方多病喜滋滋的接话,这人终于给了一句准话,本来他也就是这样想的,他就是要待在莲花楼里,“咱们可是要一起闯荡江湖的。” 李莲花抿着唇,嗓子眼里挤出“哼哼~”两声轻笑,轻声开口,“方少爷好好休息吧,在下就不打扰了。” 第60章 说着话,李莲花冲站在一边,眼睛现在还亮晶晶的人抱了抱拳,“走啦,走啦,困啦,困啦。” “哎,老狐狸,记得回去上药啊。” 方多病喜滋滋地看着李莲花出了门,两步走回书案边,将那团成团的纸张捡了起来,拆开纸团,伸手将刚刚画的李莲花头像的那张纸抚平,喜滋滋地叠好,夹进他好不容易抢回来的一本话本里,又将这话本塞进枕头下面,这才躺好了,准备睡觉。 出了方多病的房门,经过笛飞声那间客房的时候,李莲花脚步微顿,轻轻摇了摇头,这才回房自去休息。 这屋外的鸟叫声怎么这样吵,方多病被这鸟叫声吵醒,本来神清气爽,心里想着这李莲花也不算太坏,还愿意收留他在莲花楼中,正想伸个懒腰起床,忽的睁大了眼睛。 刚刚一瞬间,方多病突然发现,他又被李莲花忽悠了,昨天生气根本就不是因为不能住在莲花楼,而是因为那个阿飞。 只是让他下水去探查一番而已,李莲花就板起脸来教训,这阿飞又奇奇怪怪的,不肯说出他真实来历。 这个李莲花,还真会哄人! 方多病气的砸了两下床,这才翻身而起,收拾好自己,这就出门去,他倒要看看今天李莲花怎么解释阿飞的来历。 “呦!你干嘛这样夸张?”方多病仔细打量了一眼李莲花吊起来的手臂,这个人是在干嘛,昨天明明说了自己没事儿,现在怎么好像搞得手臂骨折了一样。 “这总要找个理由嘛。”李莲花低头看了看自己吊起来的这条手臂,解释起了原因,这采莲庄一个两个都奇怪的紧,不找个借口,怎么留在这里? 方多病听他这样说,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可又想起他昨天忽悠的自己心花怒放的竟然忘了生气,不由得板起脸来,“你个老狐狸,昨天晚上是在忽悠我呢吧!我在莲花楼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嗯?”李莲花皱了皱眉头,这少年的脸还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这又是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了。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去看李莲花,心里更加生气,怎么这个人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真是不将自己放在心里,“你想什么呐?” 李莲花有些头疼,这一大早的,只好说起了昨天的案子,“我在想郭坤为何一整天都背着那骷髅,你就不好奇那东西是哪里来的吗?” “难道是莲花池里来的?!” “嗯?”李莲花被笛飞声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个笛盟主,怎么出现的这样出其不意,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这才回话,“嗨,应该不是什么巧合。” 方多病看见这个自大狂就生气,好不容易和李莲花单独聊上两句,这人又来自作聪明,瞪了一眼这突然出现的人,双手抱肩,他倒要听听这自大狂又有什么高见。 “走,咱们去和郭坤聊聊吧。” 没听见自大狂的声音,只听见李莲花开口邀请,方多病一时有些得意,这两个人,查案不是还是要和自己一起,“你们去吧,小爷我说不管,肯定就不管了。” “走。”李莲花瞥了一眼这个得意的小子,一时也有些气这小子不懂事,只冲笛飞声做了个手势,也不去管背后的方多病还在嘟囔些什么。 忙了一早上,这采莲庄的事情也差不多有了眉目,李莲花想起昨天晚上到现在方多病那小子还没有吃过东西,带着吃的等在屋中,三两句将人哄好,心里只想着要赶紧了了这里的事情才好。 “你又想什么呐?”方多病吃着手里的鸡腿,刚才这人吃了一颗糖,就开始发呆,也不知道一天两天的怎么这样喜欢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瞒着人,天天不说实话。 李莲花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方多病手里的鸡腿,微微笑了笑,他刚刚在想,这次找到了师兄的尸骨,将师兄带回云隐山去,他也就可以去看看师父师娘了。 听老和尚的意思,师父已经睡了十年了,这十年来都是师娘在照顾,老和尚也每年都会去探望,这些年也试过不少方法,可是竟全然无用,也不知道这扬州慢能不能将师父唤醒,可是今年祛毒还是和往年一样,这碧茶就是只剩这骨髓里不停游走的一丝,老和尚和他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没什么?我在想你办完这件案子应该就有自己的刑牌了吧。” “对呀,之前少师那个案子,纪院主说算是我的第二个案子,这采莲庄就是第三个案子了。”方多病三两口吃掉手里的鸡腿,伸手去拿了一张卷饼。 “他不是破格录用你了嘛?”李莲花有些好笑的看向方多病,这小子胃口还真是好。 “他是这样说,可我觉得名不正言不顺,我可不能给我师父丢脸,人活着当然要遵守承诺。”方多病笑的得意,他可不能让别人说自己闲话。 李莲花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只微微皱眉,希望下午就能顺利将这些事情统统解决,这郭乾真是心狠,为了脱罪,居然这样利用自己疯了的弟弟。 “你放心吧!”方多病吃完了卷饼,拿了帕子将手擦干净,这才开口,“有本少爷在,这案子肯定能结案,你们要找的那个狮魂,肯定也能顺利找到。” 李莲花舒展开眉头,微笑着去看说话的人,伸手又拿了一颗糖放进嘴中。 心中暗暗思量,等找到了师兄的尸首,回云隐山去还是带着这小子好了,有亲人亲手相送,想来师兄也能瞑目了。 只是这笛飞声,笛盟主可不好糊弄,这里的事情完了,那遵照诺言,洗经伐髓诀是必要教给他的,这他要是恢复了内力,想来第一件事儿就是要找自己算账了。 只是不知道笛盟主这账要怎么算,自己又要如何才能逃脱?这金鸳盟的人,个个古怪,笛飞声就是最古怪的这一个。 这么多年了,全天下都知道笛盟主的大名,可这人的身家来历甚至师承,却是无人知晓,不知这背后又有什么大秘密。 眉心一跳,李莲花决定先不去想这些闲事,要先找到师兄的遗骨,只有安顿好了师兄的身后事,再去解决别的事情也来得及。 第61章 终于找到了师兄的尸骨,也顺利将师兄埋在了云隐山,这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想来师兄也能开心些。 李莲花看了一眼师兄旁边师父的这座衣冠冢,不由自主的向山上望去,真想现在就回云居阁去,也不知道师父如今怎么样了? “你看什么呢?”方多病顺着李莲花的目光看了过去,那里除了隐隐的青山,什么也没有。 刚才他亲手将舅舅下了葬,心里也有些感慨,十年了,他已经能在江湖中行走了,还加入了百川院,想来也不算给舅舅丢人。 李莲花被这声音拉回了神,微微挑了挑眉,这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方多病还在这里,答应了笛盟主的事情也还没有做到,还是再等一等。将这些琐事都解决了,这样带着方多病回云居阁去,也好和师父师娘解释这小子的身世。 “问你话呐?你又发什么呆?”方多病有些好奇,这人真是一身的秘密,他有些不想遵守之前的诺言了,真想详细问问,这人到底瞒了自己什么事情。 “没有,没想什么。”李莲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方多病心里犯了难,一会儿他就要跟着笛飞声走了,他要完成自己的诺言。 可在这之前,他要先将这小子支走才行,这个小子要怎么打发也是一个问题,最近他发现,这方多病是越来越精明了,不仅越来越难哄,还学会了举一反三,出其不意。 “哼!这么一会儿已经发了两回呆了,一天两天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方多病冷哼了一声,一看这人的神情,他就知道这个人又在冒坏水,不知道想做什么。 “我,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去做,方少侠……” “什么事情我不能和你一起?”方多病瞪着眼前这个说话吞吞吐吐的人,刚才阿飞还叫他赶紧走,不知道这两个人又要背着他去做什么? “没有,没有!”李莲花回头看了一眼笛飞声,看了看笛盟主的脸色,就知道这人的耐心快到了尽头,“这样吧,你去买些补给,咱们好好准备一些吃的,阿飞他要回家去了。” “回家?”方多病更加惊讶了,回身去看阿飞,抬了抬下巴,一脸不信的样子,“他还有家呐?” “谁没有家?”李莲花摸了摸鼻尖,偷瞄了一眼笛飞声的神色,这个方多病,还好笛盟主现在在想别的事情,要不然又要生气,“他总要去他该去的地方,给你银两,快去快回。” “好!”方多病听见这人要离开莲花楼,喜不自胜,拿钱就走,心想这个自大狂终于不再碍眼了。 笛飞声站在李莲花身侧,看着方多病一蹦一跳的走了,心中好笑,果然是个傻小子,竟然会相信这个李莲花。 转头看了一眼李莲花,心里又有些好奇,这个人这十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李相夷很聪明,但是也不做这样拐弯抹角的事情。 “带上他也没有什么关系。”笛飞声轻笑着开口,这个李莲花,还真是心思深沉。 “笛盟主,咱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还是不要牵扯旁人的好。”李莲花信步朝前走,也不管笛飞声能不能看见,只自顾自的摇了摇手,“天下谁不知道,笛盟主从不欠人人情,也不会放过得罪过你的人。” “哈哈哈!”笛飞声放声大笑,这李相夷还真是变了,变得这样谨慎,甚至小心的过了头了。 这茅草屋倒是准备的不错,看来笛飞声是早有准备,顺利帮笛盟主恢复了内力,李莲花心说这正是摆脱的好时机,转身出了茅草屋,可惜又棋差一着,被笛飞声当面抓住。 “笛盟主,何须如此呀?”李莲花被点了穴,不得动弹,“我们刚刚两清了呀。” “跟我走,”笛飞声压低了声音,挑了挑眉,“去找药魔。” “不去。”李莲花瞪起眼睛,紧抿着唇。 “不去也得去,我要你恢复内力,和我痛痛快快的再打一场。” “不去,也不打。” “由不得你。”说了这句话,笛飞声捉住李莲花的肩膀,驾起轻功,向药魔藏身之所飞去。 李莲花看着面前的三碗苦药,直皱眉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了一眼笑的讨好的药魔老头,实在不想理他,“我说笛盟主,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嘛?我那毒只剩一丝了,干嘛还要这样大费周章。” 笛飞声只用下巴点了点那三杯药,心里嘲笑这人现在真是娇气,十年中这些苦药他都没少喝,这三杯又算得了什么,“喝。” “可以,一杯五两银子。” “啊?”药魔怀疑他听错了,这盟主带来的人怎么这样客气,还要付钱。 “你想什么呢?”李莲花瞄了一眼药魔,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探察有没有逃跑的可能,见着四周围的结实,只好伸出手指勾了勾,“我是说,我喝一杯,你给我五两银子。” “无颜!”笛飞声低喝一声,无颜立刻现身,“身上的银子都给他,还有银票。” 无颜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秉盟主,这里有五千两银子。” 笛飞声也不言语,只挑眉看着李莲花,他倒要看看这人还有什么借口。 “嘿嘿,开玩笑,开玩笑的,笛盟主何必这样认真。” “不要拖延时间,我迟早都要与你一战。”笛飞声挥了挥手,看无颜隐去行迹,方才开口,“喝!” 李莲花心中暗叹,这人真是死脑筋,天天只知道打来打去。可如今落在他手中,竟是一时没有办法,只好认命般端起桌上的苦药,一口闷了三杯,“我没被这毒毒死,倒是要让这药苦死了。” 又瞟了一眼桌上的银票,“要是照着这个数喝,没被苦死也得撑死。” 笛飞声紧皱双眉,这个李莲花,还真是荤素不忌,嘴上也没有个把门的,天天死呀死的,有他笛飞声在,这李相夷就不会死! 与阎王抢命,这有何难?他笛飞声的命,金鸳盟众人的命,都是他一个一个抢回来的,多一个李莲花又算什么?何况,他又不会死,最坏的情况也只是武功不能恢复,不能与他尽兴一战。 “尊上,属下还有一法,灵蛇窟,可以一试。”药魔看着面前这人,这是尊上想要保住的人,他必得尽全力去救,灵蛇窟的那些小宝贝,看来是要辛苦辛苦了。 “灵蛇?”李莲花转了转眼珠,这十年来,他也尝试过以毒攻毒,虎掌他都试过了,只是这药魔专门饲养的灵蛇,不知道是不是会有奇效?只要还有一线希望,试试就试试。 李莲花站起身形,看了一眼还坐在一边的笛飞声,语气坚定,“走,灵蛇窟。” 第62章 躺在灵蛇窟底,看着一地的死蛇,李莲花半垂下眼眸,看来这以毒攻毒的法子也是不成了。 笛飞声眼睁睁看着李莲花刚才恢复了一丝李相夷的斗志,可就在这一瞬间,那些斗志又烟消云散。 飞身而下,一把将李莲花捞上来,转身去看药魔,这老小子不知道是不是老了,居然现在才认出这是碧茶。 “尊上,还有一方。”药魔赶紧出声,尊上这样的眼神,他很久没有见过了。 “说!”笛飞声咬牙吐出这个字,瞥了一眼盘腿委顿在地的李莲花。 “忘川花!” “去找!” 看着面前开始放声大笑的李莲花,笛飞声挑了挑眉,“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刚才我还升起了一丝希望,只希望能将这毒解了,现在看来,哈哈哈,”李莲花苦笑出声,眼神犀利的盯着笛飞声,想着自己的承诺,“笛盟主死心了嘛,这毒解不掉,永远不能让你堂堂正正的赢我了。” “李相夷!”笛飞声大喝一声,手握成拳,“忘川花,可解。” 李莲花摇头不语,方才药魔说的明白,这阴草阳草,功效不同,“外力催发,暂时恢复,笛盟主啊笛盟主……” 笛飞声暗暗摇头,刚才药魔就在此处,他怎么能让外人知晓自己的真正意图。 况且无颜已经查知角丽谯这十年里的动作,药魔如今忠心在哪,他不敢赌。 想罢,笛飞声冷笑一声,“我若说我与你师兄的死无关,你待怎讲?” “我师兄已经死了十年,你闭关了十年,三王也不见踪迹……” 笛飞声背着手听李莲花讲完,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十年前,我罚阎王寻命……” 李莲花一时不解,只抬头去看,忽而惨然一笑,“报仇,真要报仇,这该找的就是李相夷,他已经死了,我是李莲花,是不可能再和你打架了。” “真正的仇人,你不去找,”笛飞声想起方多病那个小子,虽说这小子对他不敬,可却很有意思,“好,我现在就去杀了你师兄的儿子,方多病!” “你胡说什么?” “诀别信,自己看。”笛飞声将一封信扔在地上,蹲坐在李莲花面前,直盯盯地看着李莲花,“李莲花,你要是不答应,你师兄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也会因为你而断送。” 撇下这句话,笛飞声起身就走。 看着笛飞声的背影,李莲花心中巨震,这怎么可能,这又是什么事情?这小宝哥的身份怎么会这样复杂?这还真是儿子,是师兄的儿子。 还在发呆,突然醒悟,此时不能放任笛飞声任性而为,起身运气打坐,刚才的蛇毒虽然剧烈,可仍不是碧茶敌手,只要两个时辰。 小宝哥,他自己知不知道,他是师兄的儿子?! 两个时辰后,蛇毒被化解,李莲花飞身而起,这笛飞声,等他解了毒,真是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才是,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还真是大魔头! 方多病以为自己今日要命丧在这自大狂手中,正想拼尽全力接下这一掌,可有人比他更快,抬头去看,这一掌杀招竟是被李莲花接下。 “李莲花,你怎么了?”方多病捂住心口,这个阿飞,果然不是好人,“这么重的伤?难道也是阿飞干的?” “快走,此事与你无关。”李莲花气沉丹田,刚才压制蛇毒内力消耗太过,如今拼尽全力也只能接这一掌。 “看来你果真在意他,伤成这样,也要赶来救他。”笛飞声哼笑出声,还好,还有在乎的人,“半个月,你考虑清楚,这罡气不解,性命难保。半个月!” 笛飞声冷哼一声,飞身就走,这小子还真是,可惜了! 李莲花紧皱眉头,看着笛飞声远去的身影,心中暗暗思量。 一转头的功夫,方多病已然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老狐狸,老狐狸,你又丢下我……” 李莲花坐在一旁凳子上,看着床上的方多病,听着这人梦中的喃喃自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被人丢下的滋味,他何尝不知道,可这笛飞声,太过执着。 “李莲花,李莲花!”方多病将这名字喊了出来,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这人就在身边,突地挣下床来,先去抓他胳膊,替他把脉,“你没事吧!” 方多病仔细去看,李莲花想是怕他害怕,已经将那血衣换掉,可这脖子上,这是什么伤口?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方多病伸手去摸,手伸了半截,却被李莲花抓住了手腕。 “没事,没事,养两天就好了。”李莲花将人按在床上坐好,刚才时间匆忙,他只能将人先抬进莲花楼中,想来笛盟主不会去而复返,可也要将莲花楼重新换个地方才好。 方才在灵蛇窟中,笛飞声说的那番话不是没有道理,这也和他与老和尚的猜想有些重合之处,只是不知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如今又在哪里? “你,”方多病只一瞬不瞬的盯着李莲花看,他想问‘你到底是谁?’,可这个人明显一身是伤,还赶来救他,这话就有些问不出口,“阿飞,到底是谁?” “啊?”李莲花有些犹豫,看了一眼方多病的眼睛,这眼睛中满是怀疑,只咬着牙说,“他就是笛飞声。” “什么!他是笛飞声那个大魔头!”盘桓在方多病心头的疑问,今日终于有了答案,可这答案还不如没有,阿飞是笛飞声,这李莲花又会是什么人? “别激动,别激动,你体内还有罡气。”李莲花出言安抚,刚才为了压制这罡气,他用了扬州慢,这内力损耗过度,此时要是这小子再发作,他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能不激动嘛?”方多病瞪直了眼睛,只盯着李莲花的脸瞧,心中疑问更盛,“你们是什么关系?那大魔头怎么会和你这样密切,还是多年老友!” “我,”李莲花抬手轻轻摸了摸鼻尖,这话要怎么回答,“当年,我投四顾门不成,转投金鸳盟旗下,可因为身体太差,差点被人打死,就是这个笛飞声救了我一命,还让他的手下不要与我为难,放我安全离开。” “你!”方多病心说,你又开始胡扯,只想出声反驳,可笛飞声临走时那句‘你果然在意这小子’的话就在耳边,又想起自己的承诺,算了,只要你在意我,别的就以后再说,“算了算了,那你告诉我他现在找你干嘛?” “啊?噢,报、报、报恩。”李莲花一时语塞,心中后悔,刚才应该趁他昏迷时就提前想好理由,只好现编,“他让我报恩,替他救一个人。” 方多病只盯着李莲花的眼睛不说话,这个人,还真是把自己当傻子骗,结巴成这样,还在编瞎话,运了一口气,只耐心听他胡诌。 第63章 “所以,他是想让你救一个人?” “嗯。”李莲花点头,抿着嘴露出一个笑来,这小子明显不信,但只要李相夷的身份不被他发现,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可想起笛飞声的话,只垂眸低声开口,“你和你娘长的很像吧!” “没头没尾的,问的什么话?”方多病心下好奇,这话题未免转的有些生硬了,“大家都说我长得好看些,更像我二姨。” 李莲花点了点头,指了指桌上准备好的食物,“饿了吧,先吃饭。” 这人真是没头没脑,奇奇怪怪。 方多病下床,坐在桌边,伸手拿起一个馒头,这几日风餐露宿,他也确实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转头想到那封信,又瞪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李莲花,这人现在坐在桌边,单手支颐盯着自己瞧。 “给。”方多病递过去一个馒头,突然反应上来,又收回了手,“你怎么回事儿?” “嗯?怎么了?”李莲花一时愣怔,这又是什么问题,他刚才确实在想心事,可这小子应该没有读心术才对吧。 “你怎么又把我扔在路边,还写了那样一封信。”方多病有些生气,咬了一大口馒头,使劲儿嚼,喝了一口茶顺了口气,这才发现那人又在盯着自己笑,“你是害怕笛飞声找你麻烦?连累到我?” 李莲花挑了挑眉,还没回答,又听见方多病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咱们都说好了,都是朋友,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将口中的馒头咽下去,方多病瞪大了眼睛去盯着李莲花,“说好了一起面对,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怎么可能?”李莲花轻笑出口,现在不仅是朋友了,看来云隐山一脉真的要交在这小子手中了,“只是……” “我知道你怕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方多病放下手中的馒头,只盯着李莲花的脸瞧,见这人一脸茫然,只好开口提醒,“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永远都能找到你,找到莲花楼嘛。”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喉结滚动,好像完全不记得这句话一样,心生不满,果然那天的话还是在哄自己高兴,这人还真是不将自己放在心上。 心中生气,一时气愤,用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你……” 李莲花听见这两个‘你’字,正在等待下文,没想到这人又‘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生这样大的气,惹得罡气发作。 两步过去,将人放在床上,把了脉,人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可现在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要化解这罡气,肯定不能等着笛飞声来处理。 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暗暗挑了挑眉,心中思量,看来是时候了。 准备好了一切,天已经黑了。 “醒了,起来喝口热水。”李莲花坐在床沿上守了半天了,现在见人醒了,正要起身,胳膊却被床上的人一把抓住,心下疑惑,“嗯?” “你,”方多病胳膊使劲儿,拉着李莲花的胳膊一下坐了起来,扑着抱了上去,伸手将人搂紧,“你不要什么都不在乎,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结伴儿。” “啊?”李莲花一时愣怔,刚才‘你’了半天就是要说这句话嘛,想要伸手将人推开,一时却有些犹疑。 这被人推开的滋味,不好受。只好出声提醒,“睡糊涂了吧?我没有不在乎呀?” “胡说,你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方多病收紧了胳膊,他现在就是想将人抱紧,省的这人长了腿就要跑,“说了让我在莲花楼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可一转眼留下一封信就把我撇在路边,我还高兴呐,以为……” 李莲花心中叹了一口气,轻轻去拍方多病的胳膊,“松手,我想到办法暂时压制你的罡气了,先松手。” “不松,你给我认错。”方多病找着借口,他现在就想紧紧抱住这个人,能多抱一会也好。 “哎呦,哎呦,好疼。”李莲花忽的开口呼痛。 “怎么了?怎么了?可是心疾又犯了?”方多病赶紧松手,仔细去看这人的脸色,只见这人脸色红润,和那天发病时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发现又是在骗人,伸手就要将人重新搂在怀中。 “诶诶诶,”李莲花急忙站起身来,摇着手掌后退了两步,“我没骗你,不是心疾,是身上疼。” 方多病睁大了眼睛,气的脸颊都鼓了起来,这个老狐狸,一贯是会骗人的。 “你刚不是还问我的脖子是怎么回事儿嘛?”李莲花指着脖子上那被毒蛇咬伤的地方,不敢说是毒蛇咬的,只好皱着眉头开口,“蛇咬的!” “又是笛飞声那个大魔头,他干嘛放蛇咬你?”方多病急的来不及下床,跪在床上扑向李莲花,到底是什么仇怨,笛飞声竟然会下这样的狠手? “别急,别急。”李莲花见这人着急,马上就要掉下地来,赶紧上前抓住方多病的手,自己也坐在床沿上,伸出脖子去给他看,“没事,没事,笛盟主也是好心……” “什么好心?”方多病伸手,轻触那伤口,回身去床头匣子里拿药膏,“大魔头能有什么好心?” “他是想了个偏方,想要帮我治疗心疾。”李莲花口中说着话,突然看见方多病手中的药膏,这人怎么知道药膏在哪? “哦?那他还真是好心了?”口中答应着,方多病回过身来,将那药膏瓶口打开,伸手沾了一点儿,见人坐的有些远,只好去够那被咬伤的地方,却被李莲花闪身避开,“哎,你躲什么?” 李莲花看了一眼方多病手里的药膏,又看了一眼方多病的脸,只不说话,目光在这两者之间不停的游移。 “嗨,我都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了,什么东西在哪,当然知道。”方多病见李莲花还只是不停的盯着他瞧,也不去管他,只跪着向床边移了几步,伸手去脱李莲花的衣服,“我给你上药。” “等等,等等!”李莲花一下被这动作惊醒,脑中轰鸣。 这是师兄的儿子,是云隐山日后的希望。还,还是皇家的驸马。他,他不是小宝哥。 猛然起身,背过身去,用手使劲儿揉搓了两下自己的脸,努力让头脑清醒起来,也将这些情绪统统压在心底,这才转身,勾起唇角,“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暂时压制你体内的罡气。”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一沓纸,状似随意般开口,“这是我祖传的功法,你学会了,就可以自己控制住那罡气了。” “不学!”方多病瞥了一眼桌上的纸,看了一眼沾满药膏的手指,又眼神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 “不学?”李莲花听见这两个字,皱起眉头,瞪着还跪在床上的人,“你不学?!不要命了。” 方多病朝李莲花招了招手,示意近些说话,“不学,除非……” 这小子这样的神色,让李莲花越来越犹豫,这可是师兄的儿子。 第64章 “爱学不学!”李莲花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这小子还真是不知好赖,这扬州慢,江湖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随便你。” “哎,哎,别生气嘛,怎么这样小气。”方多病急忙蹦下床来,有些讨好的跟在李莲花身后,“我就是想帮你上药,我体内是中了罡气,可是你看,不是没有什么事情嘛?倒是你,这脖子上的伤我能看见,可你身上的伤怎么办?那身衣服破成那个样子,我都看见了……” 李莲花站在原地,不吭声,这些小伤,不用管它,三五日也就好了,哪里用的着这样大费周章。 “真生气了,”方多病见这人站着不动,趁机将手指上的药膏涂到李莲花脖子上的伤口上,避开李莲花伸过来推拒的手,趁机勾住李莲花的脖子,让他不能躲避,“别生气嘛,我给你上了药,就去好好学,我很聪明,一会儿就能学会。”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眉头却没有松开,这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之前只想着等他二十一岁,不知道还有没有机缘能等到小宝哥回来,现在看来,这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之前说的皇家驸马,天机山庄独子,甚至是师兄的外甥,这些凡俗身份都可以不顾。 可他是师兄的儿子,是师兄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要是按照原来的计划,那等他李莲花到了不得不去见阎王的那一天,那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师兄? 感觉到方多病给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涂好了药膏,李莲花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那沓纸,方多病便乖乖坐在床上开始打坐。 看着盘腿坐在床上练功的人,李莲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回又要说话不算了,等他罡气解了还是要将人送回天机山庄去才行。 等着方多病入了定,李莲花才信步出门,去看他那些花花草草,青菜萝卜。 离开了莲花楼没有几天,可这些青菜萝卜已经快要干死了,就连那些端午前买的小鸡也有些蔫蔫的。 李莲花将那些鸡从笼子里放出来,交待了狐狸精要好好看着,自己拿着水舀,一边浇菜一边想着心事。 “你说!”方多病从莲花楼里冲了出来,这个李莲花,又骗他,这武功精妙无双,怎么会是‘仙缘’,将那沓纸递到李莲花面前,“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苏州快。”李莲花板正着脸说出这个答案,心里嗵嗵的响。这个那个的,看来也是没有的了,只有他李莲花。 “苏州快?你又骗我。”方多病一脸不信,哪天回到天机山庄了,第一件事儿就是要找些能让人说实话的药,别的不说,这老狐狸骗人现在都面不改色了。 “岂敢,岂敢。”李莲花虚拱了拱手,真是风水轮流转。 “你有什么不敢的,这功法不在我师父的扬州慢之下。”方多病瞪圆了眼睛去看这老狐狸,只见这人又朝他拱了拱手,这一下倒是让他吃惊,怎么今天他这样尊敬自己师父,只是提了扬州慢的名字他就已经行了两回礼了。 “谬赞,谬赞,所以你要好好练啊~”李莲花继续给菜浇水,心里感慨,这扬州慢也算有了传承,忽然手被人捉住,“干什么?没大没小。” “你说清楚呀!”方多病松了手,这‘没大没小’几个字倒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这话很久没听过了,今天为什么又要提起。 “本来是要你磕九个头的,现在算了,你磕三个,我也就认了。” “磕什么磕,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多大?家在哪里,师父又是谁?”方多病忍不住拉住他还在浇水的手,让这老狐狸看着自己的眼睛说话。 “算了,算了!”李莲花抽回手想回莲花楼去,这要是报了年龄、师承,你不就该知道我真是你师父了?到时候你要是真的斟茶拜师,我收是不收,再抬眼也变了语调,“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 “什么叫为了我好?”方多病又惊又怒。 “省的你真的管我叫爸爸,我都没有准备红封包。”李莲花将水舀丢进水桶中,一甩袖子,偷偷笑了一下,转头就走。 “叫什么爸爸?”方多病将那沓纸塞进怀中,伸胳膊勒住李莲花的脖子,咬牙切齿,“你个老狐狸,再占本少爷的便宜,本少爷真的要收拾你了。” “狐狸精!”李莲花被勒住了脖子,一只手去掰那胳膊,一只手只不停挥舞,想要引起远处狐狸精的注意,现在那狗正全神贯注的看着那群半大的鸡仔。 “你还想叫帮手来咬我啊?”方多病气急,伸手将那不停挥舞的手握住,瞄了一眼远处的狐狸精,“你看,它都不理你。” “哪啊?我哪敢呀?”李莲花赶紧摇头,这马上就要让人勒的喘不过气来了,他还敢说别的嘛? “看你还占我便宜?”方多病只不撒手,贴近了去看李莲花,月光下这人的眼睛可真是好看,鼻子又高又挺,嘴也好看,简直哪哪都好看,只是一点不好,他总想占人便宜,还有一点,总爱哄他玩。 “不敢了,不敢了,放手吧,放手。”李莲花心想这小子是玩上瘾了,逗他玩玩还没完没了,也不再挣扎,只轻声细语起来,“好啦,别闹了,快去睡吧!狐狸精,狐狸精~” “你干嘛总喊它,还真是让它来咬我呀?”方多病犯了别扭,现在就是不想松手。 “不是,不是,是让它把鸡撵回笼子里去,准备休息了,明天还得想个法子才行,你这个罡气还是要快些治好。”李莲花双手拉着方多病勒住自己的那条胳膊,这小子手里也没个分寸,勒的这样紧,他们都后背贴上胸膛了。 “大黄,回来啦!” 耳边听见这个名字,李莲花只见狐狸精“欻欻”将那些鸡一只只撵进了笼子,心中惊讶,完全忽略了自己被人箍进了怀中,只回头去看方多病,只见月光下这人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很得意的看着自己。 “看什么?还不都怪你和阿飞,天天叫它大黄,尤其是阿飞,每次叫它大黄都会给它肉吃!”说完这句话,方多病就是一愣,尤其阿飞的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心中更是感慨。 明明前两天在这莲花楼里,他们三个还一起打打闹闹的看话本,现在这阿飞怎么就变成笛飞声了呢? 可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狐狸精,这狗也变成了大黄。 方多病松开了胳膊,又去盯着李莲花那张脸瞧,他只在心中期盼,这李莲花可千万不要变做别人才好。 第65章 李莲花伸手去拍方多病的肩膀,有些揶揄的开口,“所以,这几天狐狸精就交给你啦,你务必要让它想起它自己的名字。” 方多病看着这张脸,一个“好”字脱口而出,之后立刻反应上来,“不对,不对,为什么要交给我?要是它想不起来,怎么办?” “方少爷怎么这样不自信?我相信你,”李莲花又拍了两下方多病的肩膀,轻笑着摸了摸鼻子,“你也要相信自己才行呀~” 说着话,信步朝莲花楼的二楼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一楼的床让给你啦,剩下的事情也都交给你了,今天晚上我可什么都不管了。” 今晚也不知是初几,这月亮半圆不圆的,应是嫦娥也在偷懒,没有好好守着月宫里的灯,这月亮乌蒙蒙的闪着蓝光。 李莲花斜靠在二楼的榻上,手里拎着酒葫芦,偷眼看着这月亮,不知不觉间那几句话又浮现在脑海里,口中只咕哝着“月下机缘,三年相伴”几个字。 晃着手中的酒葫芦,人就未免有些呆愣,心中思量,这小宝哥既然是二十一岁,那这十年的事儿,想来他是知道的,这小花也就不是别人了,可他既知自己是师兄的儿子,那心上人又怎么会是他爹的师弟呐? “他不要我,他不要我了!” 李莲花手中一顿,想起了小宝哥醉酒后的呢喃之语,是我不要他了嘛?我怎么会不要他了呢?因为什么事情不要的他?难道就是因为知道了他是师兄的儿子,所以我…… “李莲花,你又背着我偷偷喝酒!”方多病翻身跃上二楼,一眼就看见这人手里拿着酒葫芦斜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睛盯着手中的酒葫芦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李莲花哼笑了几声,仍是半眯着眼睛,“这莲花楼里,还有什么东西是你方大少爷找不到的。” “那还是要主人允许了,才更名正言顺嘛。”方多病拿过李莲花手中的酒葫芦,随手晃了晃,轻轻皱了皱眉头,这酒壶满满当当,这人在这里半天了,竟是一口酒都没喝嘛。 李莲花搓了搓空了的手指,笑看着面前人皱起的眉头,“我身上的伤还没好,手里拿着这葫芦,心里能舒畅些。” 方多病听他肯和自己解释,心下欢喜,拔开瓶塞,仰头喝了一口,见李莲花今日穿着件淡蓝色的长衫,不由开口询问,“我送你那件衣服怎么不见你穿了?” “啊?噢,那衣服,在箱子里,这两日身上总要上药,要是将那衣服弄脏了就不好了。”看着方多病好像十分开心,又仰头喝了一口酒,李莲花忍不住开口劝道,“少喝些,你体内还有罡气未解。”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酒,这才将酒葫芦盖子塞好,放在一边的方几上,自顾脱了靴子盘腿坐在榻上,只扭头看着李莲花傻笑。 李莲花轻笑出声,被方多病的傻样子逗得心情舒畅,心想这小子还真是没心没肺,中了笛飞声的罡气,居然也不放在心上,竟然一点儿也不着急,“傻笑什么呐?” “没有啊?嘿嘿~,我哪傻笑了?”方多病凑过去,趴在李莲花身侧,口里还在念叨,“不对,不对,笑就是笑,我哪傻了?” 李莲花笑着没说话,只是向里挪了挪身体,真想说你去照照镜子,浑身上下都傻的可以。 “哎,你刚想什么呐?”方多病侧躺着撑着头,看向李莲花,只伸手去摸他脖子上被蛇咬伤的地方。 “别摸,上了药。”李莲花伸手挡了一下,心想这小子酒量还是这样浅,这才三口酒,已经找不到北了。 “哦。”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并不将手收回,转而向下去摸李莲花挂在腰间的荷包,“所以你想什么呐?” “故人,我的一个故人。”李莲花伸手解下这荷包,塞进方多病手中,这小子还真是不闲着,手里总要握着什么才舒服。 “谁呀?”方多病更加好奇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可只那一眼,他已经发现了李莲花跟平时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好像有些伤心,对,就是伤心,只是不知是谁伤了他的心? 李莲花轻笑着摇头叹息,这段时间,这些故人好像走马灯一样,一个个从眼前闪过,一时倒是不知道该用哪个来搪塞,“哈哈,方少侠还真是,做刑探的好材料。” “那当然,本少爷可是李相夷的徒弟,这徒弟怎么会给师父丢脸。” “是啊,是李相夷的徒弟。”李莲花收敛神色,翻身坐起,盘腿坐在榻上,摸了两把脖子上的伤口,这才偏头看了一眼方多病,“方刑探,这,时间也不早了,下楼去睡吧!” “嗯?”方多病一时愣怔,难道这个人真的和师父有什么恩怨不成,怎么每回提到师父的名字他都是这样的反应? “困了,困了。”李莲花捂住口鼻,打了两个哈欠,“方少侠,下楼休息去吧,我要睡了。” “这楼上四面透风,你还有寒疾,”方多病想到自己上楼来的目的,不由得也收敛了些笑意,“你下去睡吧。” “多谢,多谢,”李莲花拱了拱手,回身面对着方多病坐好,“过了端午,那寒疾就不碍事了,可你身上的罡气……” “这不是没事嘛,”方多病拍了两下胸膛,昂了昂头,有些得意,“下午吐出那两口血就没事了。” 李莲花摇头苦笑,这小子不知道在小看谁,这要是笛盟主在这里,肯定还要补上两掌才能解气。 “下楼吧!这二楼就不是睡觉的地方。”方多病做了总结,也不知道这莲花楼是怎么设计的,居然这样会省材料。 李莲花看了看四周,这二楼确实不适合住人,可那人也是住在这里,又看了一眼这四周卷起来的竹帘,只看着方多病,“这二楼不能加木板,要是加了墙,四匹马就拉不动了,八匹马不划算,何况……” 何况,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莲花楼终究只是李莲花一人的莲花楼。 这天下,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终究是别人的热闹。 第66章 “去吧,去吧!睡了。”李莲花揉着额角,瞟了一眼方多病,只看见这人只单手撑着头,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也不见他行动,不由开口,“方大少爷,怎么还要人哄你睡觉呐?” “哎呀~”方多病躺着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侧躺的姿势,只是冲着李莲花眨了眨眼。 李莲花看他这样子,轻声笑了起来,“干嘛呀?” “浑身疼,你给我按按,推功过血。” “你这一天天的,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李莲花扭身正对着方多病,俯身微笑,“我还浑身疼呐。” “我给你上药。”方多病忽的坐起身来,直接拉着人下了榻,“走吧走吧,下楼去睡,这二楼看看风景还行,要是晚上睡一觉,明天肯定腰酸背疼的。” 李莲花被他扯住,等反应上来已经被人按着躺在了一楼床上,再一回头,方多病已经将蜡烛全部吹熄,跨过自己躺进了床里面。 “这床又不是不能睡两个人,干嘛要委屈自己,睡那二楼。”方多病一边嘟囔,一边调整姿势,侧躺着,只面对着李莲花。 “睡觉,睡觉,真是啰嗦。”李莲花抬起手臂不耐烦地挥了两下,翻了个身,面朝外躲过方多病的目光,“好好睡,别再做些江湖梦了。” 刚想闭眼睛,只觉得腰间一紧,被人搂住往里带了带,李莲花回头去看,这小子眼睛真亮,“又干嘛呀?” “往里一点儿,省的你掉下去。”方多病只不松手,将手臂横在李莲花腰间。 “松手,睡觉。”李莲花拍开还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心里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渐渐入睡。 果然,半夜,李莲花被一脚踹下了床,爬起来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小子,伸手虚点了点这小子的额头,转身上了二楼。 这一下,睡意全无,躺在榻上,只觉得腰间被什么东西隔了一下,伸手去摸,原来是刚才的那个荷包。 勾起唇角,用手捏了捏,忽的皱起眉头,他怎么把这个东西忘了,打开荷包,掏出荷包里被笛飞声掰开的那颗玉丸,里面的观音垂泪早已被笛飞声喝掉了。 将这被掰做两半的玉丸复原,李莲花只将这玉丸握在手中把玩,在脑中细细回忆这一次遇到方多病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渐渐入睡。 再睁眼,天已大亮,头还昏昏沉沉的,但是还是要去买些东西才行,离开了这几天,楼里的食物也坏的差不多了,昨天找来找去也就只有那几个馒头能吃了。 拎着买好的肉蛋蔬菜,李莲花揉了揉太阳穴,恰巧就看见了金满堂招名医的告示,这还真是巧,就像想睡觉了就有人递过来一个枕头一样。 这告示就是他们去元宝山庄,去借泊蓝人头最好的理由。 回到莲花楼,这个方多病还在睡觉,李莲花有些好奇,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将他踹下了床,半弯下腰,想要吓他一下,开个玩笑,“嘿嘿~” “啊,啊~,干嘛呀?吓死我了。”方多病睡的正香,一睁开眼睛,李莲花的脸就出现在眼前,半撑着身体,认真的打量了这人一眼,见这人穿着自己给他买的那身衣服,心中高兴。 “起床,起床,都几点了,还在睡,我都买好东西回来啦。”李莲花背着手看着方多病,这小子看来睡的很好,肯定是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儿了。 “今天你心情挺好呀?” “是还不错,我找到解决你体内罡气的办法了。” “什么?”方多病一骨碌坐了起来,左右打量了一眼,发现桌上多了一个菜篮子,皱起了眉头,“你早上出门买东西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嘘~”李莲花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口边,装出一副突然想起重要事情的模样,“安静,安静,昨天晚上忘了告诉你了,这苏州快最重要的一件事儿,就是要安静,少说话,少说话。” “嗯?你又骗我。”方多病向后缩了缩脖子,心想这老狐狸是嫌我话多了,“你嫌我吵啊?” “没有,没有!”李莲花赶紧摆手,他只是不想解释来解释去的,可能也有一点儿嫌方多病吵闹,可让他知道,这不就更吵闹了,“是这罡气,这罡气会随着你说话的气息在体内乱窜,要是封了你的哪个穴道,那可就糟糕啦~” 方多病一脸不信,眼睛倒是越睁越大,一边指了指桌子上的篮子,一边指了指身下的床,瞪圆了眼睛去看李莲花的脸。 “什么?怎么了?”李莲花一脸不明所以,这篮子和床有什么关系? 方多病眼睛朝门口看了看,还用下巴指着门口,手不停的在李莲花身上点来点去。 “你是问我早上干嘛去了?” 方多病用力点头,又摇了摇头,又拿手不停点着自己。 “你是问为什么不叫你一起?”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去盯着李莲花,然后用力点头。 “那不是你睡的正香吗?我只是去买点吃的。”李莲花突然觉得这小子的这副样子还有点儿可爱,看来这眼睛还能瞪得更大一些。 “嗯`嗯`”方多病使劲儿摇头,不高兴的抱起双臂。 “哎哎哎,你让我先说正事,”李莲花摆了摆手,赶紧开口,再这样打手语,不知道这天要聊到什么时候,“我找到解罡气的方法了,泊蓝人头,你可听说过。” 方多病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东西现在在元宝山庄金满堂手中,这恰巧呢,他最近在找郎中。”李莲花将在集市上看到告示这件事告诉方多病。 方多病忽的瞪大了眼睛,猛地开始摇头,还一边摇头一边摆手。 “又怎么了?”李莲花有些不耐烦的后退了一步,心想要不要告诉他偶尔说两句话也可以,只要不过于激动就行。 “天机山庄!”这四个字脱口而出,方多病猛地捂住嘴。 “哦~,没关系,”李莲花笑着摸了摸鼻尖,书解开眉头,“你是说元宝山庄离天机堂太近了,是不是?你怕被你家里人抓回去?” “嗯嗯!”方多病疯狂点头,这离得也太近了,之前他传过一回消息回家,去查阿飞的身份,那时候可能就暴露了位置,还好李莲花的莲花楼可以随意移动,最近又换了地方,只是要去元宝山庄,他就不敢保证自己的安全了。 “没事,没事,反正莲花楼停在哪里,你都能找到,被抓回去,再跑出来就好了嘛!”说完话,李莲花转身去收拾桌上那菜篮子。 心中暗想,就是要离天机山庄越近越好,先把这罡气解了,这“儿子”才能安安全全的送回家去。 第67章 去元宝山庄的一路上,李莲花都十分后悔,不应该不让方多病说话,这不说话比说话还吵,问题反倒更多了。 说不出话的方多病总能找到方法发出声音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一路“嗯嗯呀呀”的,还比比划划,吵的人更加头疼。 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这小子不知道走到了什么死胡同里,非得要和他睡在一楼那张小床上。 最可气的是,告诉他,自己被他踹下了床,他还不相信,非得要再试两次,结果当天晚上,这小子愣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这元宝山庄倒是出人意料,这金满堂也是老奸巨猾,说了话不算。 “我应该留一手才对,这痛痛快快的帮他结了阵,结果这泊蓝人头连看都不给看。”方多病边走边埋怨,这一庄的人都是势利眼,看人下菜碟,“还有你,骗了我一路,不让我说话。” “肃静雅正,莫生气,莫生气。”李莲花背着药箱,看了一眼身后,自从进了这元宝山庄,他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这山庄也让人觉得不舒服。 “你看什么呢?”方多病也向后看了一眼,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没看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里让人不太舒服。”李莲花摇了摇头,明明这里这么多大夫,可就是让人觉得不太安全,“还有那个宗政明珠,难道他家在朝堂中有这样大的势力?明明犯了罪,还能堂而皇之的当官嘛?” “这,这倒是没有听说,宗政家应该没有这样的能力才对。” 李莲花紧锁眉头,暗暗摇头,要不是家里的势力,那这宗政明珠怎么能摇身一变,还成了这监察使大人。 “你别岔开话题,刚才是说你为什么骗了我一路,不让我说话?!”方多病皱起眉头,差点又让这老狐狸将话头岔了过去。 “哎,哎!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方多病,你不错呀!” “什么?”方多病被这话说的一头雾水,他好像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呀。 “就是刚才呀,你布的那个千铃阵真不错。”李莲花笑着比了个大拇指,抬了抬肩膀,将药箱背的更牢一些。 “那当然,本少爷可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方多病得意的挺了挺胸膛,忽的脚步一顿,脸上立刻又变了神色,这老狐狸,真是能忽悠人。 “还有啊,方少爷你认真时的样子也挺好的,尤其是一脸严肃的认真工作的时候更好。”李莲花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大步向前走去。 方多病心中得意,快走了两步追上李莲花的脚步,这胳膊又搭在了身前人的肩膀上。 “雅正,雅正。”李莲花昂了昂头,抬起下巴提醒方多病,向前走了两步和正在浇花的人打招呼,“简兄,原来你住在这里呀。” 聊了两句,李莲花看了看简凌潇房前种的花草,被方多病拉着离开。 “你怎么回事啊?要不是我拉着你离开,你就要露馅了,”方多病看着李莲花一脸的不解,“不对呀,你明明熟知草药,怎么会不知道那些毒草的药性?还什么观音垂笑,是那个什么观音垂泪吧,一天天的胡诌。” 李莲花只是笑笑不出声,毒草用的好,也不一定就都有毒啊,这小子还真是瞎操心。 “还有你不让我说话的那件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沉默是金,是金呀~” “什么沉默是金?一天天总找这样的烂借口……” “快坐下,运功!”李莲花一脸无语,看着方多病坐下运功,这些庸医,都不知道前因后果就给别人胡支招,笛盟主的罡气那能是一般罡气可比的嘛?! 看着方多病又开始比比划划,李莲花不由的出声警告,“别再嘚瑟了。” 这半个月的时间,就在眼前,看来是要赶紧借到这个泊蓝人头才行了,也不知道这个金满堂是怎么回事儿,居然这样小心谨慎。 “哎哎哎~”方多病见李莲花背过身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好出声提醒,他还在这里。 “又干嘛呀?大少爷。”李莲花回过身去,只见这小子盘腿坐着还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被他逗得只想发笑。 方多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胸闷?嗓子疼?”李莲花试探着问。 方多病连忙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可以说话,小声些,别激动。” “这个可恶的笛飞声,把本少爷害成这样,还有狐狸精,现在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等下次再见到他,本少爷一定要他好看……” 李莲花听着这人小声说出的这一连串话,无奈的转过身去,坐在床上,看着还盘腿坐在原位的方家小少爷还在喋喋不休的念叨,心中想着,这罡气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只要中了这罡气的人就会变得话特别多。 下次要是看见了笛飞声,一定要好好问问,顺便问问他可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人变得稳重些,要是有不伤害身体的方法就再好不过了。 方多病小声说了半天,见李莲花竟然一句话也没接,反而已经坐在了床上,一副想要睡觉的模样,不由出声询问,“老狐狸,你又干嘛呐?” “困了,睡觉。”李莲花打了个哈欠,心想这小子是反应上来了,想要找人认同他呐,“年龄大了,要准时睡觉才行,要不然明天没有精神。” “又开始倚老卖老了,明明没比我大几岁,总是这样老气横秋的。”方多病下了罗汉床,两步走到李莲花身侧坐下,“别的我就不问了,哎~,你到底多大呀?” “啊?”李莲花在心里暗暗思索,这是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呀,这小子要是猜出他的身份怎么办? “啊什么啊?又装傻,这年龄有什么可保密的?”方多病一脸不满,忽然脸上显出一抹喜色,“你告诉我,我就不计较你骗了我一路的事情了,而且我保证,这回到莲花楼里,我肯定能让狐狸精想起它的名字。” 李莲花先是伸出了两根手指,忽的又多加了一根,“就这么大。” “这是多少啊?”方多病更加疑惑了,这两根手指就是二十岁,这后面的三根手指是指的什么,转了转眼珠,“二十三岁么?” 李莲花歪了歪脑袋,心说,我看上去现在这样年轻嘛?本来他的意思是二十已过,三十出头。 这方多病怎么会猜的这样离谱,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回到莲花楼是要找个镜子好好看看,无了的这梵术金针还有这样的能力嘛?要不下次他也去学上两招。 第68章 “你真的二十三岁吗?我怎么不信呐?”方多病更加怀疑了,这个老狐狸,连个年龄也要躲躲藏藏的。 “那你说我多大?”李莲花反问回去,这小子真是精力旺盛,累了一天了居然不困。 方多病心说,我哪知道,谁知道是往大的猜好,还是往小的说好,有些抱怨,“谁知道?你这老狐狸,叽叽歪歪的,猜错了又要找我麻烦。” “哈哈~”李莲花轻笑了两声,站起身来,将床上的小桌子挪开,他是真的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想办法去借那个泊蓝人头,要是金满堂不借,他就要想个别的方法了,无论如何,要先“借”来一用才行。 等他将一切都收拾好了,方多病已经躺在了床上,侧躺着看着他,见他过来,这才开口。 “今天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这才叫床嘛!哪像你那个莲花楼,那么小的一张床,等闲下来,本少爷一定要将那张床好好改改,改大一些,改成双人床,还可以顺便将你那个破楼也里外重新修整一番,一定将莲花楼修的漂漂亮亮的,回头给你的一楼再加一层墙,变成双层,冬天灌热气进去就可以做暖墙,这样也就不会冷了,省得你寒疾犯了难受,还有……” 李莲花已经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方多病,可听他说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听到“还有”两个字,直接翻身过去,伸手捂住方多病的嘴,让他将“还有”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直瞪着眼睛去看躺在床里的人,用手指了指方多病的嘴,李莲花威胁般的咬了咬牙,只见这人眼睛瞪得溜圆,只好开口,“你答应我今天晚上不再说话,我就松手。” 方多病使劲儿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这话怎么会这样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路憋得时间太长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他现在看见李莲花就想和他说话,哪怕这个人不吭声,只是静静的听他说话,他都觉得高兴。 李莲花又用食指指了指方多病的嘴,这才松手,背过身去,躺回原位,可刚躺下,又感觉到方多病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只好不耐烦的转过身去,开口问道,“干嘛?!” 方多病伸出一根手指,在李莲花的眼前晃了晃,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李莲花的脸瞧。 “只说一句话,要说到做到。”李莲花无奈。 方多病眼睛亮晶晶的使劲儿点头,看见李莲花点了点头,这才开口,“你不要背对着我,就这样躺着睡。” 李莲花皱起眉头,妥协的躺回床上,一边调整睡姿,一边说,“我只能保证这个姿势到睡着,睡着了以后要是翻身了,那我也控制不了。” 方多病用力点头,枕着自己的胳膊,只去盯着李莲花的脸,他现在一点儿睡意也没有,这罡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他这样精力旺盛,还总想看着李莲花的这张脸。 “还有啊!”李莲花闭上眼睛,开口提醒,“莲花楼的床太小了,之前被你踹下床就算了,这床可是够大了,都有莲花楼那床的三倍大了,要是还被你踹下床,那以后你都不要再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了。” 方多病皱起眉头,醒着当然可以控制住自己,可是睡着了,要怎么控制,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一伸胳膊将李莲花抱进怀中。 “干嘛呀你!”李莲花猛地被人抱在怀中,惊讶中伸手去挡,突然想到身边的人是方多病,只好收起手势,睁开眼睛去看这个搂住自己不撒手的人。 方多病摇了摇头,只收紧了怀抱不吭声。 李莲花发现自己被他越搂越紧,有些不安的向后挪了挪,可竟然半点儿也动不了,“再让你说一句,解释一下你的行为。” “搂着,就不会将你踢下床了呀,这样你安心,我也安心,还能让你一直面朝着我睡。”方多病像是解了禁一样,赶紧解释。 “你,”李莲花脱开这怀抱,向后挪了挪身体,闲闲的开口,“这让你说一句,你这说了多少句了?” 眼看着方多病噘着嘴又要搂过来,赶紧又向后挪了挪,“你往里躺躺,不就好了,离远点嘛。” 感觉到方多病又要开口,立刻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句,“别讲条件,快点儿睡觉,明天真的还有事儿呐。” 方多病皱着眉头,看见李莲花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理他,本来心中还有些不高兴,可发现李莲花闭上眼睛居然也这样好看,睫毛还这样长,一抖一抖的,颤巍巍的晃悠,好像在自己心上轻轻扫了一扫,这心里麻酥酥的痒。 慢慢的,方多病舒展开眉头,盯着李莲花的脸看了一会儿,这才闭上眼睛,渐渐入睡。 等方多病睡熟了,李莲花翻了个身,可这身只翻了一半,胳膊又被人抓住。 “你说的是你睡着了翻身不受自己控制,可现在是我睡着了,你干嘛翻身。”方多病闭着眼睛小声嘟囔。 “你没睡着啊?”李莲花有些尴尬,真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发现了一样,只好用哄孩子的语气哄他睡觉,“那你这是骗我咯?快睡,快睡。” “没有,是睡着了,但是听见你翻身的声音又醒了。”方多病困的不仅眼睛睁不开,连嘴也张不开了,只能小声嘟囔。 李莲花勾起唇角,心中暗笑这真是个小少爷,伸手拍着方多病的胳膊,轻声哄着,自己也闭上眼睛。 一觉睡醒,天气阴沉,身边人完美恢复了精力,不,李莲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人不是恢复了精力,简直就是精力旺盛,超出寻常。 李莲花听着身边的人大声背诵苏先生的词,一时有些恍惚,好像笛飞声也在身边,甚至有些怀疑,这罡气莫不是笛飞声的一丝魂魄,被注入了这小子体内,让他变得和以往都不一样了:精力充沛无处发泄,只好不停的说话。 这刚想到笛飞声,身边人又开始大骂笛盟主。 李莲花掏了掏耳朵,心说这人不仅精力旺盛,还有些暴躁,竟然还想将笛盟主亲手抓到百川院。 “你什么意思,我说了半天话,你都不吭声。”方多病有些不满,一早上这人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明明昨天晚上睡的很好才对。 “你也别吹牛啦,笛飞声哪有那样好抓?”李莲花凉凉的说,心中嘲笑这小子还真是天真,即使将笛飞声抓到百川院又如何,这天下就没有什么地方能关得住那大魔头。 “你……” 方多病话还没有说出口,已经被惊慌失措的管家打断,等进了金满堂的房间,看见密室里的两具尸体,方多病更是惊讶,只这一晚上,怎么会又出了命案?! 第69章 “这什么宗政明珠,真是不讲道理!”方多病叉着腰站在屋子当间,气的就像是正月里的爆竹,马上就要爆炸,一眼看见李莲花坐在一边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只看着手中的书,好像还在吃糖,“还有你,你也不向着我,那个关河梦给你金针你就收啊?” “啊?”李莲花已经听他骂了半天了,本来还觉得很烦躁,突然想到要是笛飞声也像面前这小子一样,想什么就说什么,是不是也不会闲着天天找人打架了。 “啊什么啊呀?咱们现在被赶出了元宝山庄,这案子还怎么破啊?”方多病摊了摊手,烦躁的坐在李莲花对面,这凶手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整个元宝山庄还被宗政明珠控制住了,可这个李莲花居然一点儿都不着急。 “方少侠,你很奇怪诶。” “我,我怎么了?”这句话倒是将方多病说的一愣,将手中的茶杯又放回了桌上。 “你一点儿都不担心你体内的罡气吗?现在还在关心案子,那泊蓝人头……” “嗨!”方多病满不在乎的打断李莲花的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不是有你在呢嘛,这罡气不算什么。” 李莲花瞟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勾了勾唇角,“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嘛。” “那当然,何况,”方多病得意的扬了扬头,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口,“何况我觉得这罡气也没有什么坏处,好像最近精力还很旺盛,甚至觉得……” “嗯?”李莲花见这人说话只说了一半,心中疑惑,不免抬头去看,只见方多病莫得红了脸,甚至连耳根都红了,皱起眉头,伸手去给他把脉,却被人避开,“干嘛?” “我没事,不用把脉。”方多病收回手,躲开李莲花的目光,只觉得自己的脸烫的可怕,刚才那话就更说不出口了。 “甚至觉得什么?”李莲花皱着眉头,别是这罡气又走岔了道,要是封住了什么重要的穴位就不好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不说话,心里难受。”方多病心想,这越看你越觉得好看,越看你我心跳越快,这样不正常的事情,我要怎么告诉你,那还是不说的好。 李莲花瞪了方多病一眼,这症状倒是和他观察到的差不多,昨天半夜就被赶了出来,这小子还犯了病,现在醒了又开始叨叨叨。 “我才不是什么西贝货,我要给百川院写信,我早就是刑探了,这名单上怎么会没有我的名字?他们……” “汪汪汪~” 方多病的话被狐狸精的叫声打断,李莲花出门去看,原来是“关河梦”。 方多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面前这个关河梦不顺眼,昨天明明是他们三个一起行动的,结果却只有他和李莲花被赶了出来,现在这人又追到了莲花楼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莲花楼停在这里的。 “猪肚鸡,红汤烩鱼!”方多病一脸惊讶的去看李莲花的脸,见这人递给自己一个眼神,他只好闭嘴,只想多吃一点,省的便宜了别人。 “你慢点吃,让着点儿客人。”李莲花见这小子越来越没样子,只好出声提醒,这小子还是刑探呐,没看出这人的真正身份也就算了,居然连这是个姑娘都没看出来。 “哼!”方多病不甘心,只好瞪了一眼关河梦,这个人比他话还多,可李莲花一直和他有说有笑,真是让人讨厌。 “关兄,实不相瞒,我们二人现在被赶出了元宝山庄,现在查案也不方便,不如麻烦关兄你帮个忙。怎么样?”李莲花看着这位关河梦,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我关河梦可是在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是谁请吃顿饭就能帮忙的。”关河梦抱起双手,在思考怎么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口。 李莲花看了看这关河梦,心中轻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才开口,“苏姑娘,你不如考虑考虑。” “苏姑娘?谁呀?”方多病口中的菜都来不及咽下去,这哪有什么姑娘? 李莲花看了一眼方多病,心想这小子还真是迟钝,到现在还在犯傻,只好将他的发现一一道来。 “没错,我就是苏小慵。” “什么?你原来是个姑娘。”方多病更加惊讶,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苏小慵,一脸不信,姑娘怎么这样大胆?! “对呀,你还要搜人家姑娘的包袱,要是让公主知道,看你怎么交待?”李莲花瞟了一眼方多病的脸色,这小子脸更红了,果然还是正常的生活更好。 “什么公主知道不知道的,我那是不知道她是姑娘,”方多病心跳加速,这反驳的话脱口而出,“我才不当那什么便宜驸马,管她知道不知道!” 放过方多病,李莲花继续去游说苏小慵,“苏姑娘那天想来是怕被人看见,才偷偷摸摸出门去洗漱的吧!” “不错,我可以帮你,不过不是怕你拆穿我的身份,而是因为,我喜欢你!”苏小慵大方将心中的话讲了出来,可是看见另两个人同时喷出的茶水,心中一惊,怎么这样大的反应,“金陵苏家,素来有一个规矩,苏家女儿从不轻易送人礼物,这金针就是定情的意思。” “在下不知,在下不知。”李莲花赶紧将那金针拿出来,放在桌上,“实不相瞒,我其实已经订过亲了。” “你真的定过亲呀?!” 李莲花瞪了一眼问出这问题的方多病,心想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儿?只暂时不去管他,转头去和苏小慵继续说,“不瞒姑娘,在下真的有心上人了,只是现在心上人暂时不在这里,在下也早就决定,除了心上人,在下是不会成亲的。” 忽略掉方多病的眼神,李莲花继续说,“在下也不敢耽误姑娘,这金针嘛,还是还给姑娘,让姑娘误会了,是在下的不是了。” “瞧把你吓得,我先帮你解决了元宝山庄的案子再说吧。”苏小慵将金针收起来,看这李神医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可又有些好奇,这神医的心上人不知道是谁,只好先吃饭,吃完了饭菜收拾东西先回元宝山庄去,准备晚上的计划。 李莲花送人出门,再回来,只见方多病还呆愣愣的坐在桌边,想了想,决定先不去管他,径直去收拾桌子,拌好了狗饭,一边喊着“狐狸精”的名字一边走出门去,也不知道这狗东西什么时候能想起自己的名字。 第70章 方多病见李莲花走来走去的收拾,看他坐在这儿半天了连一句话也没说,自己现在这样反常,可是李莲花居然不理他。 只觉得这板凳烫屁股,方多病实在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追出门去,这李莲花蹲在不远处,正在看狐狸精吃饭,几步走到这青衫人面前,只觉得自己心里发烫。 “你真的订过亲?还有心上人?”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低头去看狐狸精碗里的狗饭,心想这小子也不知道吃没吃饱?这样着急。 “你说她暂时不在这里,那她在哪?”方多病不依不饶。 “他,”李莲花抬头看了一眼方多病,很快又低头去看狐狸精,伸手摸了摸狐狸精的狗头,这才开口,“他有事情,办完了事情就会回来寻我。” “噢!”方多病抬手摸了摸心口,刚才这心还跳的飞快,此时怎么好像熄了火的灶膛一样,冰冰凉凉的,不想说话,蔫头耷脑的回头向莲花楼走去。 心说这罡气莫不是已经被自己化解了,要不然自己怎么会这样没精打采。 要是以后再遇见笛飞声,一定要他再给自己注入一道罡气才行。 刚才苏小慵说出喜欢李莲花时,他只觉的惊讶,倒是喷出那口饭后心跳停了一下,再去看苏小慵的脸,越看越觉得这人讨人嫌。 可听到李莲花说他有心上人之后,他身体里的血仿佛都凉了,只觉得浑身发冷,瞬间没了胃口,这红汤烩鱼和猪肚鸡仿佛也变了味道,又涩又苦…… 李莲花站起身来,看着方多病没精打采的上了二楼,微微挑了挑眉,转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只希望苏小慵在元宝山庄里能找出些有用的线索,赶紧破了这破案子,拿到泊蓝人头才是正经。 果然苏小慵不负众望,这几日夜以继日,终于将这案子的前因后果弄了个明明白白,泊蓝人头也暂时借了来,方多病解了罡气,看来这次笛盟主又棋差一着了。 “这是什么?”方多病看着自己手中的这枚薄薄的玉片一时有些愣怔,径直递给了李莲花,“这和泊蓝人头放在一个盒子里,会不会是什么值钱的宝物?” 李莲花将这玉片拿在手中,这上面的文字,怎么有些眼熟,突然想到,这是在一品坟中看到的南胤文,这金满堂手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一时不解,仍是将这枚玉片递还给方多病,“给他放回去,既然已经交给百川院处理了,咱们也就别多管闲事了。” “我……”方多病接过这玉片,突然一阵头疼,猛地摇了摇头,将那玉片放回盒子里,“我就是百川院的刑探,怎么叫管闲事?” “你怎么了?”李莲花皱起眉头,赶紧去替人把脉,还好,没什么问题,“头晕嘛?” “嗯,可能是罡气解了,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方多病晃了晃脑袋,看了一眼李莲花因为担心自己而皱起的眉头,立刻捂住心口,这罡气已经解了,为什么心跳还会这样快,忍不住再去看李莲花。 “嗯,小心些,还回去,都还回去。”李莲花松开眉头,看着方多病答应着抱着盒子出了门,这才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现在就只欠一个好时机。 屋顶上,方多病看着李莲花仰头喝了一口酒,解了罡气他是有些高兴,但想起李莲花的那个什么心上人,还是有些不痛快。 “这案子破了,你准备到哪去呀?”方多病开口询问,心下忐忑,不知再找些什么借口能和这人待在一起。 “天下这么大,去哪都行啊。”李莲花心里想着,他还是要去找一趟笛飞声才行,这比武的事情还是要和他说清楚,这样总是牵扯旁人,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那不如,你跟着本少爷去办下一个案子吧!”方多病试探着用手中的酒壶去碰李莲花的那壶酒。 李莲花像是没有看见这人的动作一样,抬手喝了一口酒壶中的酒,恰好避了过去,“算了吧,这不适合我,我还是去晒晒太阳,钓钓鱼吧。” “切~,你怎么这样没有追求?”方多病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也不收回来,只保持着这样的动作。 “追求?什么追求?”李莲花扭头去看,竟是愣怔在当场,这月色太美,仿佛让人有了些错觉。 “总要到那最高处去看看才行啊!”方多病收回手,喝了一口酒,刚才李莲花看自己的那一眼,那眼睛怎么这样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高处,我去过,没意思。”李莲花收回目光,微微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壶中的酒,独自站在高处有什么意思?并肩而行的人不在身边,站在哪里都一样,无非就是一个‘等’字。 “别吹牛了,你到过的最高处也就是这里吧!和本少爷一起喝酒。”方多病说出这句话,脸颊微红,心中暗想只要‘和本少爷一起’,在不在高处,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再一回神,见李莲花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形,赶紧出声询问,“你干嘛去?我也去。” “去方便呀,大少爷。” “我也要去!”方多病说着话也要站起来,跟着一起去。 “坐好,等我回来。”李莲花并不去看他,只留下这句话,攀着梯子爬下屋顶。 心中暗想,这倒是个离开的好时机,回到莲花楼立刻给天机山庄送信,想来此刻他们就来抓人,这方多病应是能被安全的带回家去。 安安稳稳的过他大少爷的日子,也能按照婚约去和公主成亲,做他的便宜驸马。 至于他李莲花嘛,今天宗政明珠脱口而出的那个‘万圣道’倒是有些意思,只是不知道这个宗政明珠脱罪是不是因为这个万圣道…… “不对,不对!”方多病手里拿着两个酒壶,被这屋顶的冷风一吹,心中暗叫糟糕,“这人不会又趁这个机会跑了吧!” 想着飞身下了房顶,追着李莲花的踪迹,只往外追。 “宗政明珠!” 方多病远远见一白衣大侠,手持树枝将宗政明珠击落在地,一时愣怔,此时从远处抛来个盒子,方多病将东西牢牢接住,一转眼这白衣大侠和宗政明珠瞬间不见踪迹。 抱着这盒子,看来还是要好好将这东西还回去才行,果然李莲花说的没错,这东西很能惹祸。 猛然回神,这李莲花又跑到了哪里?不会出了什么危险吧? 这宗政明珠能去而复返,不知偷这个泊蓝人头有什么用处?还是要将李莲花一起绑走,毕竟这泊蓝人头的用法也只有这神医能知晓几分。 第71章 “原来你在这儿啊?”方多病抱着盒子往回走,发现李莲花醉的趴在石桌上,赶紧将人叫醒,“别睡了,别睡了,一会儿着凉了,寒疾要犯了。” “嗯,嗨,没事,没事。”李莲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心中暗想这宗政明珠又不知跑到哪去了。 “你酒量真差,你知不知道,刚才我看见一个白衣大侠……” “走,去看看。” 果然这元宝山庄藏着许多这南胤的秘密,李莲花看着这一室的南胤旧物毫无头绪,只好将这件事交给苏小慵去做。 第二日请苏小慵吃了一顿便饭,将她送走,亲眼看见方多病得意的笑,又想到四顾门那五十八位兄弟的性命还有师兄的死,这件事疑点重重,如今已经下定了决心去查,他一人涉险不要紧,可怎么能将师兄唯一的骨血牵扯进去。 放出信烟,口出恶言,李莲花心中一痛,他又要做这背信之人,可如今情形,也只能如此了。 眼看着方多病负气离开的背影,暗下决心,日后要是能保住性命,定会加倍偿还。 回到莲花楼中,李莲花已经进门许久,回头却见狐狸精还等在门口,仍是不停朝外张望,心中更加难受,只好出声叫了一句,“狐狸精,过来。” 这次狐狸精没有迟疑,立刻奔了过来。 李莲花心里好笑,只指着狐狸精的鼻子暗暗咬牙,“你装作忘了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就是为了骗肉吃呀?你真是条机灵的小狗,和你的主人我差不多。” “只不过,你主人是口是心非,为了保全别人的性命,可不是为了一口肉吃。” 说了这句,摸了摸狐狸精的脑袋,眼眶微红,仍然和狐狸精聊天,“这莲花楼里,现在有你陪着我,也就够了……” 准备行囊,要赶紧出发,阿娩托何晓凤捎来口信,这佳期就在下月初七,要加快行程才行。 在金满堂密室里查到的南胤香,他在师兄的遗物中见过。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初七前赶到了小青峰,这阿娩的婚礼就在眼前。 李莲花将莲花楼停在郊外,交代好了狐狸精好好看家,他孤身一人背着药箱进了城,支了摊子准备听听这里的消息,刚刚写好药方,准备收钱,就被来人打断。 还好这世上爱管闲事的人不止这姓方的一个。 关河梦也不愧是乳燕神针,是医者仁心,只是,这醋吃的水平不高,要是再来两次,这苏小慵肯定会被他越推越远。 等他去市集上挑好了喜糖,配好了盒子,一切料理好了,再回到客栈时,太阳已经西沉,肖乔大婚在三日后,他还有些时间,可以好好准备。 李莲花背着药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推开房门,只见一青衣公子手持玉笛站在屋内,皱了皱眉头,闭口不言,只等这人开口骂他。 “怎么?客人来了,你也不说招待一杯茶水?” 听到这句话,李莲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今天这小子砸摊子的时候可没有这样客气,差点就要将他挂在城门口示众了,此时只觉得肩上的药箱有些沉,只将这药箱放在桌上,等着下文。 “果真是神医,这药箱是一刻也不离身。” 李莲花有些吃惊,回头看见房门没关,回身将房门关严。 “你关门干嘛?什么事情不能大大方方的说?” 猛然回头,李莲花只看着面前这人的脸,明明不久之前刚刚分开,这脸怎么会这样陌生。 青衣公子将那玉笛在手中转了一圈,再不出声,只抬头任李莲花去瞧。 李莲花猛扑过去,将人箍在怀中,顺势压倒在床上,“你到哪去了?七年了,你到哪去了?” “我是方多病,李莲花,你莫不是认错了人?” “闭嘴!你闭嘴!我不准你说话,不准你说话!”李莲花不管不顾的要去亲这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可这人不停挣扎,只不让他如意。 李莲花用了力气,将这人不停挣扎的手捏在掌中,让他不得动弹,“你只告诉我,小花是谁?!” “小花,什么小花,你不要胡说!哪有什么小花?” “哈哈哈,”李莲花惨笑了两声,心随意转,窗户被他用内力关严。 “不准你用内力!”身下的人大喊出声,想要反制回去,可此时他却不是李莲花的对手,只好大声呵斥,“你不要命了!谁让你用内力关窗的?!” “你走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会怎样,现在为什么要我听你的话!”李莲花瞪起眼睛去看身下人,“费尽心力的去找我,怎么舍得走掉,你怎么舍得走掉?” “你,你怎么知道,你不应该知道!”方多病被他压住,不得动弹,只喃喃自语,“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七年前,你不要我,就是因为你以为我不是我……” “不是!你是李相夷,是李莲花。”方多病心中一直很清楚。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李莲花眯起眼睛,这个人他太熟悉了,就是他找了七年,苦寻不着,天天让人牵肠挂肚的那一个,“还拿什么儿子来骗我。” “什么儿子?哪里来的儿子?你胡说什么?”方多病被这个儿子吓了一跳,“你松手,放开我。” “这儿子当然是儿子,是我师兄的儿子!”李莲花看了看这个方多病的神色,只用一手去握住他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心口,泫然欲泣,“小宝哥,你怎么那么狠心?” “别装了,当年我捡到你的第二年开始,你就用这招。” “七年了!我找了你七年,谁能料到,我一心以为和我同岁的人,十年前只有十岁,还是我师兄的儿子。”李莲花用尽全力将人箍在身下。 这七年来,他每一天都在后悔,那个被推开的怀抱就让人后悔,后悔那天没有将人紧紧搂住,那么轻易的就被他推开。 如今,再也顾不得这人是谁,又是什么身份,既然回来了,就再也别想走,这最后的霸道,总要有始有终才行。 “方多病,你这个二傻子,二柱子,还做刑探?真真正正的人在你眼前,你都不认识,还去找什么镜中月,水中花!” “你,你是李莲花,是小花,是我的小花。”方多病不再挣扎,一把将人搂在怀中,大哭出声,“你去哪了?到底去哪了?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不要我……” “我没有不要你,我怎么会丢下你,你……” 李莲花话未说完,突觉身下人不对,赶紧起身查看,顿时愣在当场。为什么,为什么会晕?刚才,刚才说了什么? 第72章 李莲花将人狠狠搂在怀中,恨不得将这个人嵌进自己的骨血中,让他哪也去不了,再也不能丢下自己。 “小宝,”李莲花喊着这名字,见人只是睡着,稍稍叹了一口气,胳膊渐渐松了劲儿,让人在自己怀中躺好,在黑暗中凝视着这张脸,“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刚刚又说不知道,难道你自己控制不住嘛?还是有什么玄妙的事情发生?” “嗯~” 李莲花听见怀中人出了声,一时高兴,又将人搂紧了些,嘴中只轻声喊着,“小宝,小宝哥,你醒了?” “李莲花?”方多病睁开眼睛,发现被李莲花搂在怀中,可这名字一出口,那人立刻就松了手,好像还将自己往外推了推,“你干嘛?” “你,”李莲花立刻回了神,这人不对,心中沮丧,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心绪,“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什么在我房中?还跳窗进来?” “谁说我是跳窗进来的,明明本少爷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 “那请你走出去!”李莲花翻身面朝着墙,伸手将眼角的泪水抹掉,缓缓闭上眼睛,这小宝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出现了这一下,人又不见了,心中暗想,这件事儿是不是要去找找老和尚? “哎,你刚为什么搂着我?”方多病翻身坐起,只看着面朝里躺着的人,已然忘了生气了,他只记得刚睡醒的时候是被人搂在怀中的,搂的还很紧,这老狐狸不是在口是心非吧?其实还是不舍得他的,只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要先保护他的安全。 “我还没问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呐?这可是客栈,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一间?” “你这老狐狸,不会是发烧了吧?”说着话,方多病弯下腰伸手就去探他额头,却被人将手打开,“烧糊涂了?忘了我小姨说的话,你的食宿都记在了天机山庄名下。” “噢。”李莲花仍然闭着眼睛,心想这小子回来了,不知道小宝哥又去了哪里,现在却不想应付这人,只得开口,“你不是说我是骗子嘛?又来这找我干嘛?大少爷还是回家去吧。” “你,你说清楚,是不是笛飞声又威胁你了,你怕我受伤?”方多病抱着肩膀,气的脸颊都鼓起来了,伸手去拉扯李莲花的胳膊,“你转过来,面对着我说话,说实话。” “实话就是我嫌你烦,请你回家去吧。”李莲花将头往胸口处埋了埋,他现在实在不想应付这个小少爷,突然想到,他们二人是不是在共用一个身体,猛然翻身坐起,面对着方多病,仔细去打量这人的脸,果然不是小宝哥,眯起眼睛,开始细细思量。 方多病听他说自己烦,心中更气,还没想到怎样反驳,这人突然这样看着自己,一时倒是不知所措起来,“干嘛?” “你有没有哥哥?也叫方小宝的?”李莲花突然觉得自己这问题很傻,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忽然记起这人是师兄的儿子,本应该姓单的,还是方尚书真的和何堂主有个儿子,只是混迹江湖,所以让这个孩子顶了这名字? 这想法好像更傻,要是有另一个方小宝,怎么会和面前这人长得一模一样,连生活习惯饮食口味都一模一样?还有刚刚他很确定,那个他搂住的人就是小宝哥。还是这人有离魂症,两个灵魂在一个人体内。 可要只是灵魂,那他是怎么回到十年前的,还和正常人一样的坐卧起居? 方多病听他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刚想开口骂他,可又觉得这人不会真是得了什么怪病吧,天天说些怪话,想到这回回家探查到的身世秘密,开口回话,“没有,我是天机山庄独子,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 “噢!”李莲花早就知道这答案,忽的眼睛一亮,避开方多病下床在这房间里走来走去,四处探查,过了片刻,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还傻呆呆坐在床上的人,“你来找我干嘛?为什么会躺在我床上。” “我,”方多病愣怔中听到这个问题,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是因为想要看见他嘛,这样丢脸的答案怎么说的出口,再加上之前还撂下大话,说是再理他就是狗,这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瞪圆了眼睛,大声回答,“这房间是本少爷家花的钱,本少爷想来就来!”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又伸手在床铺间摸索,“所以你到这房间之后做了什么?” 方多病偏了偏头,有些不解,只还嘴硬,“你管我做什么了?本少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李莲花伸手摸到枕下的那个荷包,回身背起药箱,拿着被他放在桌上的糖果和纸盒,转身就要离开这房间。 “干嘛去?”方多病跳下床,只跟在他身边,眼见他要去开门,伸手按在门上,让他打不开,走不掉。 “方少爷这又是在干嘛?”李莲花皱起眉头,一脸无奈得去看这个方多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白天骂我还没骂够,晚上还追到这里来,痛痛快快的骂我一顿,你才能过瘾,是吗?”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方多病心中委屈,这人怎么总是这样,他只不过是发了两句牢骚,就又要这样转身就走,“我到底怎么了,你这样几次三番的丢下我?” “我没有……”李莲花猛地愣住,刚才小宝哥也说了这句话,难道他是来提醒我的,让我不要这样做。 心中回忆着那短短的再相见,李莲花不知不觉间转身,慢慢走到桌边,将肩上的药箱放回桌上,将手里拎着的喜糖也放回原位。 缓缓转头去看方多病的脸,这人脸上不仅有不甘,不高兴,还有委屈,伤心,甚至还有一些埋怨。 看了一瞬,这才低下头,转身走到窗前,伸手将窗户推开,拿了火石点亮油灯,屋中大亮,这才指着椅子,对方多病说,“你过来,坐在这里。” 方多病只站在原地,一脸犹疑,心说这老狐狸不会是想将我引过去,让开门口,他好逃跑吧。只还是死死按着门,站在原地不动。 “你放心,我不会逃走的。”李莲花勾唇一笑,忽然心中明白了,七年前,小宝哥不是悄无声息的离开自己,而是迫不得已,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什么也不知道,那这个方多病也就肯定什么也不知道了。 至于今天,这是一个提醒,看着方多病只还站在门口,不禁轻声开口,“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你过来坐,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对你说那样的话。” 第73章 “之前埋葬你舅舅的时候和你说过,我欠了你舅舅一个人情,当时我以为我已经还完了。”李莲花见这人还是只站在原地,只好开口说起了来龙去脉,“过来坐下吧,站着怪累的。” 这次方多病不再迟疑,走到桌边,将另一把椅子拉了出来,放在李莲花面前,先将人按进椅子中坐好,自己才坐在他对面,只盯着李莲花的眼睛,示意他继续说。 “我欠的这个人情很大,大到我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 方多病听他这样说,一急之下将李莲花的手握在手中,用力握了握,“不要,我不要,我可以帮你。” “别急,不是一定会送命的。”李莲花勾起唇角,任他将手牢牢握住,缓了缓这才开口,“上次在元宝山庄,你还记得那枚冰片嘛?” 方多病点了点头,注意力却分了一半在这手上,这人的手怎么这样冰?不会又是寒疾发作了吧,“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嗯,没关系,天生的。”李莲花趁机收回自己的手,有些随意地搭在自己的大腿上,“其实,我还有别的发现,那冰片很重要,你也知道,是冰片上的文字很重要,我已经托苏姑娘去查了,最近就有消息。” 眼看方多病又要插嘴,李莲花赶紧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其实,那个香更重要,我记得在你舅舅那儿见过,你舅舅,他的死因有问题,所以明天我想去看看,说不定会有别的发现。” “你怎么不早说,又为什么要将我支走?”方多病瞪圆了眼睛,他就知道,肯定是有迫不得已的事情,要不然李莲花怎么会那样绝情。 “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了,况且你,”李莲花悄悄看了看方多病的脸色,这实话也不能全说,最少现在不能告诉他他是师兄的唯一血脉,“况且你是天机山庄的独子,要是出了问题,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别的事情也就算了,我舅舅的事情你不应该瞒着我,”方多病低头垂目,下定了决心,“他,其实,是我亲爹。” 李莲花皱起眉头,这天机山庄做事怎么如此不密,这样大的秘密居然会走漏风声,“你知道了?” “你,你早就知道!”方多病猛然抬头,一脸吃惊。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李莲花低了低头,想到了天机山庄二小姐的那封信,这样的事情让这小子知道了,这人得多伤心,“那些事情已经是往事了,你只要记住你娘是何堂主,你爹是方尚书,别的……” 方多病猛地起身,直扑进李莲花怀中,“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老狐狸,你怎么知道?” “我,”李莲花正在想要怎么说,这件事儿是笛飞声查出来的,可这前因后果要怎么解释?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难受却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去安慰我娘?”方多病抬起脸,现在他已经一脸泪痕了,这在天机山庄活了二十年,爹疼娘爱,却突然告诉他,他的亲生爹娘另有其人。 在娘和小姨面前,他必须要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他的心,他的心怎么会一点儿都不在乎? “好啦,好啦。”李莲花心里叹气,只轻轻去拍方多病的后背,帮他顺气,“不要这样,你爹娘知道会难受的。”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可这眼泪不由自己控制,今天白天他去李莲花的药摊搞破坏,就是因为心里憋的难受,尤其是这两天,娘和小姨对他比以往还要好上三分,这让他心中更加难过。 “没事,没事的,我想,你亲娘只想你过得开心,我想你亲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李莲花继续小声安慰着怀中人,想到他李相夷从小无父无母,师父师娘将他养大,不禁挑了挑眉,“好好孝顺你爹你娘,按照你爹娘的心意,回家去吧。” “不,”方多病只把脸埋进李莲花怀中,轻轻摇头,将脸上的眼泪都抹在李莲花的衣襟上,这才抬起头,只盯着李莲花的眼睛,语气坚定,“我要和你一起,查清真相,为我亲爹报仇。” 李莲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皱了皱眉,这小子还真是,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只摇头轻叹,“此事我现在也没有头绪,况且这牵扯到十年前的往事,其中凶险,不用我说,你是我恩人在世上的唯一骨血,我怎么能……” “你闭嘴,不许你说不同意。”方多病将那手帕握在手中,心里直摇头,他就知道,这老狐狸只想让他安安全全的躲在家中,最好娶了公主,然后离他李莲花还有莲花楼远远的,瞪着眼咬着牙反对,“你想都别想,我就是要跟着你,也不会去娶什么公主!” “臭小子,你懂不懂道理!”李莲花瞪起眼睛,这方尚书和何堂主费尽心机的为这小子打算,可这孩子真是不懂事。 “懂!我什么不知道!”方多病坐直了身体,板起面孔,认真说出自己的理由,“我不娶公主,不是因为公主怎么样,而是因为我不想做驸马!你到底知不知道做这个驸马意味着什么?” 李莲花低头不说话,这驸马不就是驸马,还能意味着什么?! “如今朝堂,并不是如表面般风平浪静,皇帝只得这一个独生女儿,想来日后还有一番较量,我祖父是先相爷,我父亲是工部尚书,”方多病向空中抱了抱拳,转头看向李莲花,“我从小在国子监读书,心知肚明,朝堂之事,比江湖,凶险万分。” 李莲花皱起眉头,继续听面前人往下说。 “若是到了那一日,若是皇上仍然只有这个女儿,那登基称帝也不是没有可能,到那时,这个驸马又算什么?” 方多病不等李莲花回话,继续开口,“若是皇上有了儿子,那驸马更不值一提了,永远都要被关在京中那个小小的公主府内,我,不愿意!” “虽然我并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也不像我师父李相夷那样有崇高的理想,但是为这武林正义出一份小小的力,却是我力所能及之事。” 李莲花莫得满面通红,说他自己就说他自己,干嘛又提李相夷?! “还有,我爹我娘,才是这世上难得的佳话,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真相,这才发现我爹娘更是难得,这世上这样的感情才真是令人羡慕,我爹我娘俱是家族显赫,可是他二人鹣鲽情深,竟然一丝一毫也容不得外人介入,哪怕过继我,也没说要另寻新欢繁衍子嗣。” 说完这番话,方多病眼睛亮晶晶的去看李莲花,“我很羡慕,也想过这样一心一意的日子。” 第74章 “咳~咳~咳~”李莲花捂住胸口开始咳嗽,这小子越说越没边了,站起身来,打开药箱,翻找止咳的糖粒,只在心中思量这小子说的话,突然口中一甜,转头去看,只见方多病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看着他,还晃了晃手里的荷包,一脸得意。 “怎么样?这是新制的秋梨糖,又甜还能止咳清肺,比你平时吃的那些好的多吧?”说着话,方多病将这一荷包的秋梨糖绑在李莲花的腰间,两步走回床前,坐在床上。 “你,你还不回去?”李莲花一脸不可置信,这该说的今晚上都说完了,这小子怎么还待在这儿。 “这天也不早了,跑来跑去的多麻烦,本少爷今天晚上就睡在这里了。”方多病顺势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身下有东西硌了他一下,顺手去摸,抽出一支玉笛来。 “好,那大少爷你住在几号房?”李莲花忽而一笑,这小子一天两天的,变脸倒是很快。 “干嘛?”方多病瞪起眼睛,这老狐狸肯定不安好心。 “想来大少爷你的房间,肯定要比我这间好的多,那不如咱们两个换换,你今晚睡在这里,我去住大少爷那间房,现在去泡个澡应该也来的及,洗了澡换了衣服,明天正好去小青峰。” “干嘛要提前去,正式的婚礼不是三日后嘛?”方多病坐了起来,一脸不解,那玉笛只在手中翻飞。 “不是告诉你了嘛?要去探查探查,怎么能在正日子去查案,我希望乔姑娘的婚礼能顺顺利利,她也要圆圆满满才好。” “你,”方多病将玉笛扔在床上,瞪起眼睛去看李莲花,“你和乔姑娘什么关系,干嘛这样关心她?” 李莲花稍微愣怔,伸手摸了摸鼻尖,“没什么关系呀?就是上次不是请她帮过一个忙嘛,这次刚好还礼。” “还要还礼?你送她什么?”方多病起身下床,两步走到李莲花身侧,一眼看见桌上放着的那包糖,“你要送她喜糖?” 李莲花笑了笑,伸手推着方多病重新坐在床上,回身将那糖收进药箱里,这才开口,“我一介江湖游医,没钱没势,自然是送些小物件啦,这也不值什么。” “你亲手做的?”方多病见他这样谨慎,心内不虞,他又不会现在将那糖包打开,干嘛还要收起来,藏得这样严实。 “不是,不是呀,是在街头买的。”提到这件事儿,李莲花也有些不解,为什么会去买呢?不是应该自己做些糖才对嘛?只轻轻摇了摇头,看向方多病,岔开了话题,“所以方大少爷到底住在哪间房中?” “你真想沐浴?”方多病又站起身形,走到李莲花面前,伸手去拉他手腕,“走,大少爷带你去泡温泉。” “什么时辰了?泡温泉?”李莲花抽出手腕,伸手钳住方多病的肩膀将人转了个身,推至门口,单手去开门,“回去吧,回去吧!明天见,明天见。” 将人推出门后,这才转身回房,一眼看见床上的那根玉笛,笑了笑,将那笛子拿在手中,耳边“吱呀”一声,房门又被推开。 李莲花一脸不解的看过去,只见方多病又钻了进来,还两步走到自己面前。 “老狐狸!”方多病双手叉腰,瞪圆了眼睛去看面前的人,“你刚才干嘛抱着我,还喊我小宝哥?” 李莲花嘴角抽了抽,他还以为这小子已经将这件事忘了,这一晚上又是哭又是笑的,这小子记性现在这样好了嘛? “说话呀!干嘛叫我小宝哥?”方多病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玉笛,只盯着李莲花的眼睛,等着他回答。 “你不是叫方小宝嘛?!那我挺喜欢你这个小子的,在后面加个哥字,不就是爱称嘛?干嘛这样计较。”说着话,李莲花只伸手钳住方多病的肩膀,又一次将人转了过去,想要重复之前的动作,将人推出房去。 “不对!”方多病这次不让他如意,只站着不动,也让他推不动,伸手指着那张床,“那你干嘛抱着我?” “我……”李莲花在心里呼救,现在只希望真的小宝哥快点回来,这要他怎么解释,心内直转急下,那主意在心里转了几圈,“我想你了,总行了吧!” “你,你说什么?”方多病愣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这‘想’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嘛? “我,我没说什么。”李莲花真想现在就给自己两个巴掌,这破嘴!明明那么多的点子,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将人推出门去,顺手将门关严,转身坐在椅子里,呆愣愣的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的月亮,今日初四,月牙弯弯,勾人心扉。 “吱呀”一声,房门又被推开,李莲花顺势趴在桌上,心想这小子是没完没了了。 “老狐狸,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也想你。”说了这句话,方多病关好了门,这才回他房间去了。 李莲花站起身形,望着窗外的月亮,轻轻抽了自己两巴掌,嘴里默念:“这破嘴,长记性。” 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不由低语:“这破手,也没记性,你不会顺手插门嘛!” 听着屋外的脚步摇摇晃晃越行越远,李莲花推开房门,疾步而出,今天这件事儿,他实在是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去普渡寺找老和尚,无非就是来回三个时辰,大不了明日就在普渡寺中待上一天,后日再去探那小青峰。 到普渡寺时,无了正在打坐,房门没关,李莲花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进了门,也不出声,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坐在无了身边想着心事。 无了心头乱跳,心说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一时之间竟入不了境了,睁眼一看,胡子差点被眼前这人气掉,这李莲花就托腮倚在桌上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看。 心想今年这李施主倒是来的勤,往年去请他都不见他来这寺中坐上一坐,不由冷哼一声,可这李施主竟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还在发呆,只好清了清嗓子,开口询问。 “李施主,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李莲花换了一只手托着下巴,今天晚上这事儿实在是玄妙。 “身上又没钱啦?”无了开了句玩笑,这李施主如今的存项都在他这里,倒是让人操不完的心。 李莲花摇了摇头,丢下一颗炸雷,“小宝哥回来了,我有些想不通,过来看看你。” “在哪?人在哪?”无了直愣愣起身,只看着闲闲坐着的人。 “走了,又走了。”李莲花双手托腮,微微垂目。 “你做了什么?!”无了厉声喝问。 李莲花猛然抬头,愣怔在当场。 第75章 愣了一会儿李莲花猛然回神,坐直身体,只盯着无了的胡须看,“我什么也没做,啧,老和尚你怎么回事儿?七年前,你就怀疑是我做了什么,怎么今天你还是怀疑我?” 无了半眯着眼睛,捋了捋胡须,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方小施主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突然失踪,不是你惹他生气,那还会是什么原因,有问题肯定是在你身上,谁人不知,李相夷就是天下最犟的犟种。” “谁说的?他们谁真正了解李相夷,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李莲花被气的笑出了声,忽然醒悟,“怎么会是我的问题?” “当然是你的问题,方小施主又不在这里,还说不是你的问题?”无了坐回原处,单手立于胸前,念了一声佛。 “和尚好没有道理。”李莲花摇头苦笑,这和尚素来偏心,没想到如今还是这样,只好将今晚之事一一道来,只隐去了他将人扑在床上这件事。 “嘶~”无了深吸了一口气,又捋了捋胡须,只盯着李莲花看了半晌,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还有别的吗?你没做别的?” “你,你这和尚!”李莲花目光只在无了脸上来回逡巡,他李相夷到底在这和尚心中是什么形象? “李施主不坦诚,老衲也没有别的方法了,”无了摇头,闭起眼睛,“只好去查查藏经阁里的典籍,看看有没有什么奇闻轶事,只是……” “什么?”李莲花正在犹豫要不要将他抱着小宝哥的事情全盘托出,听他说了一句‘只是’,不由心下好奇。 “只是要是方小施主回来了,这如今这位小施主会如何呀?!”无了止不住的摇头,这鬼神一事,真是玄而又玄,“他可也是一条性命呀!” 李莲花猛然愣住,这件事他倒是没有细想过,这个方多病会怎么样呢?“就今日情形,小宝哥回来的那段时间,那小子以为自己是睡着了,我试探了几句,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发生过的事情。” 无了不知该如何接话,这俱是性命,哪一个有损都是他出家人不想看到的局面,忽然眼中精光大盛,“李施主,你可分的清呀?小宝哥和方多病,这二人你可分的清?” 李莲花低头不语,微微点头,他心中一清二楚,就像当年小宝哥分得清他李相夷和李莲花一样,他同样心知肚明。 方多病,如今是小辈,是徒弟,更是师兄的儿子,云隐山的未来。 小宝哥,才是他想要并肩而行的那个人。 “李施主,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贫僧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机缘。”无了见李莲花的这副神情,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了,“今晚就在普渡寺中住下吧。” 李莲花摇了摇头,他想回那小院去,站起身形,行至门口,又听见无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若是无意,不要误人。” 李莲花脚步微顿,不言不语,只飞身而出。 无了默默看着李施主远去的身影,一时之间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只盼着无论方小施主在哪里都要能如意才好。 黑夜中的小院,只月亮挂在空中,树影婆娑,倒是让李莲花有些恍惚了。 进了屋,这屋中憋闷,打开门窗,拿了凉席铺在院中,躺在柿子树下,透着树叶的间隙去看天上的月亮。 心中迷茫,这两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一个人呢?他现在不就是那个小花?! 在这小院里又磨蹭了一日,至半夜时分,李莲花方动身回客栈去,后日阿娩就要大婚,他的那些杂事还是要在婚礼前办完了的好,还有那喜糖…… 到了客栈,李莲花方才记起与方多病的约定,突然觉得头疼,害怕这小子又堵在自己屋内,不得已也学学妙手空空,翻窗而入,还好,屋内没人,他心头倒有些空落落的,惶惶然不知缘由。 这一觉也睡的恍恍惚惚,太阳还没升起,李莲花已经起身,看着这房间,撸起袖子开始打扫,也不知道这客栈是怎么经营的,这满屋的灰尘,直到天光大亮,这房间才被李莲花收拾的干干净净。 收拾完了屋子,他又开始收拾自己,等到一切收拾好了,将那包糖也齐齐整整的装进红盒子里,打好了绳结,这才拎着东西往小青峰去。 这上小青峰有条小路,路边的风景不错,一边走,一边赏风景,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四顾门。 “李大哥?” 忽听得一声娇俏的女声传来,李莲花心中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这才回身,“苏姑娘,好巧。” “真的是你呀?”苏小慵几步走到李莲花面前,心中高兴,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碰见李莲花,“干嘛戴着面具呀?” “在下在这江湖中也有不少仇家,戴着面具心中不慌。”李莲花弯了弯腰,心说这姑娘倒是没看清身边人的心意,“你义兄呐?” “义兄?我义兄在和肖大侠聊天,我和乔姐姐很熟的,我带你进去吧。”苏小慵一边说,一边有些羞涩的低了低头,在元宝山庄初见时,还不觉得这李神医有什么过人之处,可相处下来,竟然觉得这个人真是不一般,每次见他都会脸红心跳。 李莲花微微颔首,想起了南胤文的那些事儿,刚好苏小慵也已经将这件事儿查了个清楚。 说完了南胤文的事情,李莲花伸手示意,本意是让苏小慵前面走,结果这小姑娘倒是和方多病很像,倒是不太懂得看眼色,只站在自己身边,一路走一路聊,竟将这慕娩山庄和肖乔二人的情况说了个明明白白。 直到此时,李莲花方才意识到,这四顾门也早就不叫四顾门了,改叫慕娩山庄也已经很久了。 心中叹了口气,只敷衍着苏小慵,跟着她去了新房,再一次见到了阿娩。 将糖盒递出去的一瞬间,这承诺也算是完全结束了,找了借口出门,这四顾门虽然改了名字,可这布局倒还是老样子。 一路走,一路行,倒是那些往事又在心头萦绕,只可惜故人已已,十八岁的李相夷,再也回不来了,师兄也再也回不来了。 找到了师兄的遗物,拿了那半截香,信步出了门,看见来人不知怎么有些心虚,想要抬腿就跑,可惜被人堵住。 第76章 “呦~,大骗子,你终于现身啦!”方多病早就等在这里了,这个老狐狸,一天两天的说话不算数,“你知不知道,本少爷我在这儿等了你一天一夜了!” “啊?啊?不是,不是,方少爷你在这慕娩山庄待了一天一夜呀?没人赶你走吗?” “你个老狐狸,我家是他们请来的,哪有将客人赶走的道理。”方多病忽的上前,伸手勾住这人的脖子,“说,你到哪去了,害的本少爷在这房顶喝了一天的风。” “你不是客人嘛?连间客房也没有吗?”李莲花一脸揶揄,偏头躲了过去,信步向前走去,苏小慵还在前院等着,他要先将这香交给她才行。 “坐的高,看的远,本少爷喜欢坐在房顶上,不行嘛?”方多病一脸的不高兴,多亏了这坐的高看的远,刚才他就看着这人拎着一盒喜糖,一路上和苏小慵有说有笑的去了新房。 李莲花拱了拱手,勾起唇角,“大少爷想在哪就在哪呗,谁敢管你呀~” “你个老狐狸,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又伸手去勾住身边的人脖子,看这人又要躲,小声提醒,“警告你呀,别躲,再躲我就喊人来捉你。” “哦?干嘛捉我?我可是和乔姑娘说过了的,她也同意了,答应我可以在这慕娩山庄里四处逛逛,看看风景。” “切~,这里的风景有什么好的,有机会你和我回天机山庄去。”方多病继续之前的动作,勾住李莲花的脖子,将人拉了过来,在这人耳边悄声说,“你在我师父房间里拿了什么?” “噢?大少爷眼睛还挺尖。”李莲花见他说完了话,伸手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开,将那半截香拿了出来,“这就是我说的那残香,一会儿我要交给苏小慵,让她交给万人册去查验。” “所以你昨天跑到哪去了?咱们不是约好了昨天就来嘛?亏我昨天一大早去找你。”方多病见他将那半截香又收了起来,想是正事已经办完了,不由开始算账,这个老狐狸,真是要人把他绑在腰带上才能安心。 “还不是怪你,你不肯告诉我你住在哪间客房,我临时有事又找不到你,只好先去办别的事情咯。”李莲花抬手点了点方多病的额头,说完话转身要走,没想到又被人抓住胳膊。 “你个老狐狸!”方多病被他气的跳脚,嘴里就没有句实话,“本少爷住在哪间房,你找掌柜的一问便知,在这儿打什么马虎眼呢?还真以为少爷我好骗!” “不好骗,不好骗!”说着话,李莲花忽的抬手,点中他大穴,笑着摇了摇头,“等我先去办事,一会儿再来找你。” “李莲花,你给我解开,”方多病现在动也不能动,眼看着李莲花越走越远,心中更是生气,不就是要去找苏小慵嘛,干嘛要避着他,“你给我回来,老狐狸,那冰片和符号文字没有关系,你给我回来!给我解开!” 听着这小子在身后叫骂,李莲花回头看了一眼,转身就走,“等会儿就回来,一会儿再说。” 将那香交给苏小慵以后,转身回来,看见方多病已经冲开了穴道,只抱着肩膀气哼哼的坐在门廊下面,瞪圆了眼睛瞅着自己,心内好笑,伸手摸了摸鼻尖,这才讪笑着开口,“解了?方少侠好内力。” “油嘴滑舌。”方多病皱起眉头。 “既然正事完了,那还要劳烦方少侠带在下四处逛逛吧。”李莲花回看了一眼李相夷的房间,这房间还保持着原样,只是一丝人气也没有了。 “去哪?”方多病一脸不解,这人现在怎么这样悠闲,居然也不问冰片的事情。 “这里风景不错,方少侠应是对这里十分熟悉,在下想请方少侠带在下在这观赏观赏。”李莲花虚拱了拱手,抬眼看了一眼四周,“想来这慕娩山庄之外的景色应该也不错,不知道方少侠有没有在这儿四周好好看看。” 方多病一时愣怔,这四顾门建立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娃娃,等这四顾门散了,他也才十岁,他娘又一直不喜欢四顾门和单孤刀,这里的地名他都很熟悉,可都是在话本里看到的,要说这里的风景,他确实不太清楚。 “走吧,这里人来人往的,咱们不如去清净的地方走走。” 说着话,李莲花转身就走,这个小子,一看就对这里不太熟悉,刚好他很熟悉,不如让他带路,让他领着这小子真正看看李相夷以前生活过得地方。 眼看着李莲花越走越远,方多病也不再迟疑,只跟在这人身后,信步游览,竟不知不觉间出了慕娩山庄的门,去了真正有好风景的地方。 站在小青峰顶,俯览这山间的草木,方多病只觉得视野开阔,不知师父当年是不是也站在这里,看着这山间美景,“这里景色真好,不知道我师父当年选了这里成立四顾门,是不是因为这山间的景色。” 李莲花摇了摇头,轻声开口,“当年,这里不是李相夷选的,而是你亲爹选了这里,选这里也不是因为风景好,而是因为便宜。” “你胡说呢吧!”方多病扭头去看说话的人,师父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小气的人,“我师父怎么可能缺钱?” “他花钱无数,从不在意这些小事,难免他师兄单孤刀就要多多费心,”说着话,李莲花随手在这山间指了一圈,“这些花草树木,都是四顾门建立了之后,门人越来越多,难免就有一二能人巧匠,慢慢建造出来的。” 又远远指了指普渡寺,“当时这里也确实是荒山,那个普渡寺倒是有些年头,只是那庙宇经营不善,四顾门没来之前,险些变成废庙,现在也好了,越来越兴旺。” 方多病听他又说李相夷的坏话,难免心内不悦,正想出声反驳听他提起了普渡寺,这寺里倒是有一样东西十分出名,“那寺里最出名的就是过年时的柿饼了,每年过年的时候,我家也会想办法购得一些,送给亲戚朋友,在佛前供过了十五,才会全家一起享用。” 方多病眯起眼睛,那柿饼味道倒是一般,只是每个柿饼都是花了心思去做的,被装进木盒中,每一个还会盖上个莲花印,确实是个开源的好方法,“我还和我娘说过,这个柿饼不值这个价钱,我娘还将我骂了一顿,总说我不懂事,那柿饼抢都抢不来,要不是因为百川院的地契在我家手中,哪里能吃上这佛前供过的莲花柿饼。” 李莲花含笑去看方多病,这人要是知道这法子是他自己想的,不知道会不会夸赞两句他方多病真是聪明。 第77章 方多病半天没有听见回信,转头去看,只见李莲花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这目光倒真像是在看晚辈,心里不虞,“你干嘛看着我这样笑。” “噢,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柿饼味道应该不错才是,为什么大少爷会说它不值?”李莲花认真的看向方多病的脸,他确实十分好奇。 “是挺甜的,只是和它的价钱不符,明明十文钱能买四个,可它却要二两银子一个。”方多病皱起眉头,这柿饼也就比别的柿饼多了一朵莲花,还有一个木盒,贵成这样,还有人抢着去买。 “方少侠说别的,在下可能不知道,可是这柿饼在下却是知道的,”李莲花拱了拱手,向前迈了一步,指了指普渡寺的方向,“那里有二十几个村庄,村中家家都以种田为生,可是并不是每年都是丰年,要是遇上天灾,靠着这些柿饼,这些农人也能丰衣足食。” 顿了一下,李莲花双手合十朝普渡寺方向拜了一拜,才又开口,“无了方丈,是个普渡众生的好和尚,每年这柿饼赚的钱,除去成本,剩下的他都会换成米粮送给有需要的人,要是有了瘟疫或是别的灾祸,附近的百姓也能依靠寺里生活。” 方多病听他这样说,不免带了些敬佩的目光再去看那普渡寺,心想下次再去,要多添些香火才行。 “方多病,你不错呀!”李莲花话锋一转,扭头去看站在自己身侧的人。 “干嘛?你又要给我挖什么坑呐?”方多病一脸警惕,今天这老狐狸和自己来这里看风景,就很不正常,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夸奖,不会又要莫名其妙的跑掉吧。 “是真心夸你,没想到你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居然会知道柿饼的价钱。”李莲花抿唇微笑,心想这小子越来越机灵了。 “那当然,本少爷不仅精通四书五经,还从小就学经济,本少爷的祖父可是先相爷,爹可是户部尚书,娘亲是天机山庄的庄主,师父是……” 李莲花掏了掏耳朵,他觉得自己也得长点记性才行,看来这小子经不起夸,要是每次夸他,他都要这样自报家门,还真是让人受不了。 “好啦,好啦,知道了,我都会背了,现在可以说说那冰片了吧!” “你个老狐狸,这一下午一直哄我开心就是为了套这冰片的秘密!”方多病猛扑上去,勾住李莲花的脖子,举起拳头威胁,“亏我还以为你……” “好了,好了,没大没小的!”李莲花握住方多病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掰他勾着自己脖子的手臂。 “什么没大没小?”方多病就是不撒手,任他去掰自己的胳膊,“以后不准你说这样的话,咱们明明就是朋友,干嘛总要分出个大小来。” “我和你亲爹是朋友,你可不就是我的小辈。”李莲花松了手,站直了身形,看了一眼普渡寺,眼睛里闪过一丝严肃。 “你少来,不就是想占本少爷的便宜。”方多病松了手,故意忽略了这人眼中的严肃,提起了冰片的用处,“我回去查了查,那冰片的奥妙在那些齿痕上,那文字符号没有什么用,那是一把钥匙。” “钥匙?”李莲花脑中闪过元宝山庄密室里的那把缺了齿的梳子,那也是一把钥匙,这两个东西莫非是一脉相承?只是这冰片又是什么东西的钥匙? “嗨~,空想有什么用?等婚礼结束了,那个谁去找了万人册,不就清楚了嘛?”方多病语气轻松。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方多病,这“那个谁”应该是指苏小慵了。 想到苏小慵给自己的那些图画文字,李莲花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故作轻松的开口,“好了,好了,不想了,我发现了一家鲜肉馄饨,不知方大少爷可否陪在下一起去品尝品尝?” “好啊!这回本少爷请客。”方多病拍了拍胸口,伸手扯住李莲花的胳膊,就要拉着这人下山。 “雅正,雅正。”李莲花收回胳膊,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走,一边轻声说,“快点走,吃完了好回去休息,明天还有正事去做。” “哎,你这老狐狸,你还没告诉我,你昨天去哪了?”方多病突然想起这件事,这个人,差点又被他忽悠过去。 “昨天初五,吃斋念佛去啦~”李莲花只管向前走,也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 “不对,不对,你有问题!”方多病两步走到李莲花身侧,和他并肩而行,“别人结婚,你又是沐浴更衣,又是吃斋念佛的,干嘛呀?乔姐姐明天可就要成亲了,你赶不上啦~” “你,”李莲花脚步一顿,回手在方多病额头上弹了两下,“小朋友就是小朋友,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你的心上人是谁呀?啊?”方多病嬉笑着将最近困扰他的问题问了出口,“还有,还有,你说你订过亲了,什么时候订的亲呀?你心上人到哪去了?怎么还不来找你呀?” “你管那么多干嘛呀?”李莲花脚步一顿,忽而轻笑着回答,“我的心上人当然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我走到哪他都会找到我,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那她在哪?”方多病心中一滞,他都在莲花楼住了这么久了,可是这个人在哪呢? “管闲事,老的快呀!”李莲花哼笑出声,不免出声提醒,“快走吧,你小姨还等着你呐,明日一早,你不是还要早早去帮忙嘛?” “这怎么是闲事?我,”方多病莫得红了耳根,“我替我小姨问的?你都不知道……” “哈哈,我要知道什么?” “你,你什么都不用知道!”方多病心中气闷,这小姨也是没有眼光,这样一个大骗子也值得放在心上,天天没有正行,说话也三分真七分假,还说不见就不见了,真是讨人厌。 “走吧,走吧,吃了馄饨,早点儿回去休息。” “哼,你有心上人还整天招蜂引蝶,和那个苏小慵有说有笑的,还盯着乔姐姐出神,还有我小姨……” 李莲花听这小子越说越起劲儿,越说越不靠谱,再不去理他,只慢慢悠悠的缓步下山,还好下山时太阳还没下山,只是那个馄饨摊位已经不见了,想来是生意太好,提前收了摊。 回了客栈,跟着自己的那根小尾巴还要紧跟着不放,还好他还有个小姨。 看着方多病一脸不甘的被他小姨拽走,李莲花只想发笑,这天下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此言非虚。 第78章 婚宴很热闹,只是紫衿好像发现了什么,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他摆出这样一张臭脸,还真有些不吉利。 站在苏小慵身侧,不小心看见了关侠医的脸,李莲花只觉得更加难以言喻,刚调整好心情,这何二堂主又凑了过来,刚想拱手求放过,这又被苏小慵拉了一下袖子,再抬头,方多病那难看的脸色又闯入眼中。 李莲花现在十分郁闷,这肖紫衿和乔婉娩成亲,又不是他来相亲,怎么搞得这样麻烦?!暗暗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还好今日也带了面具,要不然…… 哎,这长相太好也是一件麻烦的事儿。 好不容易入了席,刚吃一口菜,紫衿又来敬酒,看来今天他是喝的有些多了,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也无可厚非。 “还要多谢李神医你带来相夷身故的确凿消息,我呢,十分庆幸。”肖紫衿笑的有些得意,这么多年了,今日终于得偿心愿。 “肖大侠,今天是大喜之日,故去之人就让他过去吧,恭喜呀。”李莲花暗暗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酒杯,这人真是越说越没谱,也怪李相夷,怎么都十年了,还有这样的威力,刚想开口,方多病的声音闯入了耳中。 “肖大侠,什么叫庆幸,要是李相夷活着回来了,你又该当如何呢?” 李莲花也十分好奇,他也想知道肖紫衿要怎么回答,只竖着耳朵站在一边看热闹。 可惜这热闹没看成,何二堂主出面解了围,方多病赌气出门去了,只是这小子出门就出门,干嘛要回头瞪过来一眼。 心中暗笑,跟着出了门,看着这小子在台上比武,还真是有些威风,只是有些粗心,一转眼,笛盟主也来了这婚宴,只是这人还真是嚣张,连个面具也不舍得戴。 看懂暗示,到了僻静无人处,笛盟主现了身,这人还真是会找事情。 “方多病没事,看来你是将扬州慢教给他了,要是十年前教给他,他还能帮你解毒,如今嘛。” “笛盟主,你可不要说笑了,只是强身健体而已。”李莲花忽的瞪起眼睛,看向笛飞声,“你来干什么?” “天字牢,我要一个人,阎王寻命就在此处。” “笛盟主,喝一杯喜酒就走吧,这天字牢你找不到的。”李莲花心里盘算,这阎王寻命就是当年杀害师兄的人,这人怎么能让笛飞声带走? “我要你带我去。”笛飞声挑了挑眉,“我不杀女人,杀一个肖紫衿我没有什么顾虑。” “挺好,你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李莲花说完转身就走,这肖紫衿天天盼着李相夷去死,杀就杀了吧,怪不吉利的。 “你还是李相夷嘛?那不是你兄弟嘛?”笛飞声勾起唇角,这人是想通了,不想在护着那群蹩脚货了? “说了,别提这名字!”李莲花看了看四周,今天这里到处都是人,新郎官也不愿意听见这名字,干嘛要惹是生非。 “好,肖紫衿你不在乎,那我去杀方多病。”笛飞声两步走到李莲花对面,笑看着这人的眼睛,他就不信了,这天下还能真的没有他在乎的人了。 “一次两次的,有完没完?”李莲花心说,这是让你抓住把柄了,“说话就说话,干嘛总威胁我,好好说话。” “哈哈,那小子欠我的,上次已经还了,还不至于要他的命,这阎王寻命嘛,也是我的兄弟。”笛飞声看着李莲花,“除了要救他出来,找他还有别的事情。” “好好说话不是挺好的嘛?!”李莲花有些无奈,还是将笛飞声带走的好,这酒宴还是要顺顺利利的才好,“走吧。” “穿过这片梨花林就是天字牢所在。”李莲花指着面前的这片树林,对身边的笛飞声说起了解法,果然这人是粗中有细,还要试探一番,也正好中计,趁着这功夫躲在一边观战。 这笛飞声还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这一群人,今天都要埋在这梨花阵里给这些梨树当花肥,看着众人脱离了危险,又听到新房出了事,李莲花这才疾步往新房方向去,心中思索,这笛飞声怎么这样阴险,可细细思量,这又不是笛盟主的作风,只觉得一头雾水。 站在新房的门外,果然和笛飞声没有关系,又是角丽谯的手笔。这群人只是没有头绪,乱做一团,推开门进去,紫衿也真是没有分寸,吃醋吃到这种程度,竟然想要拿婉娩的性命开玩笑。 “肖兄,不如按照李神医说的去做。”纪汉佛看见李莲花就已经知道乔姑娘这毒能解了,见肖紫衿是这样的态度,为了救人性命,只好开口相劝。 “纪兄,这人就是个假神医,他说的话怎么能信?!”肖紫衿咬着牙,恨声说道。 “你说谁呢!”方多病大怒,忍不住出言反驳,站在李莲花身前,早上看见他和苏小慵站在一起叽叽歪歪的样子生的那些气,现在倒是烟消云散了,一早上都因为这件事不想理他,可这个肖紫衿实在讨厌。 “肖兄,别跟小辈计较,无了大师的方子,想来是有用的。”纪汉佛赶紧出面打圆场,这个肖兄看来也是猜出来了,只是现在被嫉妒冲昏了头,竟然这样没有分寸,说完话也不管肖紫衿的脸色,只对着李莲花做了作了一个揖,恭声说道,“劳烦李神医了。” 说着话纪汉佛一边拉着肖紫衿向外走去,一边招呼大家一起出去,将这房间空了出来,看见方多病站在原地不动,只打量了他两眼,毫不犹豫的带着众人出门去了。 “你没事吧?”方多病上下打量李莲花,这半日都不见他的身影,也不知道这人又跑到了哪里,要是被笛飞声发现他在这里,又是麻烦。 “我能有什么事儿,你也去吧,去帮他们找药。”李莲花轻轻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示意他也出去。 “你安心照顾乔姑娘,剩下的交给我们。”方多病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惜现在救人性命更加重要,只好留下这一句话,跟着出了门。 李莲花看着躺在床上的乔婉娩,只在心里轻声说,‘小宝哥,这阿娩终究是被我连累,我不能眼睁睁看她丧命,这用内力是为了救人性命,你回来了也不要生气。’ 说完这句话,伸手将乔婉娩扶起,运起扬州慢来,看着乔婉娩完全好了,才让她躺好,只是阿娩好像认出了他,只好点了她的睡穴,轻声说了句,“好好睡一觉吧。” 话音刚落,只觉得喉头腥甜,吐出一口血来,强用内力引起的胸中闷气这才消了下去。 第79章 “你这到底是什么病症?”关河梦一脸犹疑的看着李莲花,他和小慵刚刚还在熬药,被方多病拉着就到了这里,嘴上说着情况紧急人已经晕倒了,可他到了的时候,这人好好坐在榻上,现在正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笑,“笑什么?” “噢,噢,没什么,我笑这小子太紧张了,这样火急火燎的将你请来。”李莲花指着一旁的方多病,眨了眨眼睛。 “我还以为你们有旧仇宿怨,处处针对,现在为何这样着急?”关河梦想到那天方多病去闹事的样子,忍不住当面问了这个问题。 “我那是和他斗气,做不得数。”方多病一脸着急,刚才这人说了让他去拿药,立刻就晕了过去,他又不敢走,只好将他带回客栈,看着李莲花现在这样满不在乎,更加着急,“你让关侠医再给你好好诊诊,刚才笛飞声下那么重的手。” 李莲花赶紧摆手,可现在不是替笛盟主解释的好机会,苏小慵和关河梦都在此处,“我真的没事了。” “不行!”方多病走到李莲花面前,抓住他的手臂,将手腕递给关河梦,“关侠医,你好好给他诊诊,他还有心疾,还有寒疾,要什么珍贵药材,请直说。” “这?”关河梦只去看李莲花的脸色,只见这个人勾唇笑了笑,倒好像不当回事的样子,只好摇了摇头,“他的脉象复杂,我从未见过,至于心疾和寒疾倒是不用着急。” 方多病一脸失望,看来还是要另找名医才行,只去安慰李莲花,“没事儿,没事儿,等事情结束了,我陪你去访别的名医,这天下这么大,肯定有能将你完全医好的真神医。” 李莲花看着面前的关河梦,这人正一脸的尴尬盯着方多病看,有些不好意思的抱了抱拳,“小孩子,不会说话,关侠医别计较,别计较。” 再去看一旁的方多病,这臭小子竟是一脸的不在乎,心说,这小子还真是能得罪人。 “在下确实见识有限,不知李神医可否为在下解惑。”关河梦也不不再去管方多病,只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又拱了拱手,瞥了一眼苏小慵和方多病。 “小慵,你的伤还没好,先回去休息,”关河梦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方多病说,“方少侠,现在天色不早了,还是先去抓药吧。” “关侠医,这方子苦吗?”方多病看着桌上的药方有些犹豫,之前还说这病他看不了,怎么这么快就写出了药方? “嗯,药哪有不苦的,这方子补气养身,虽不能将李神医完全治好,可也能有所助益。”关河梦瞪了一眼方多病,这人还真是不懂事儿,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药苦不苦,难道因为药苦就不治病啦?! 方多病抱了抱拳,看了一眼李莲花,这才小心的开口,“侠医能不能改改方子,加些甘草。” 关河梦看了一眼药方又看了一眼李莲花,见这青衣人朝自己眨了眨眼睛,这才提笔加了几味药进去,半闭着眼睛将改好了的药方递给方多病,等这二人出了门,这才继续方才的话题。 “你到底中的什么毒?又是怎么安然无恙的?” 李莲花没想到这人问话这样直白,稍一犹疑,这才回答,“这些年走南闯北,自然是要自己尝些毒虫毒草,日积月累的,这才到了这样的地步,不过我也习惯了,也没有什么大碍。” 关河梦一脸犹疑,这人说的话不对,这中毒的原因肯定不是这样简单,可是他说以身试毒倒是令人敬佩,看来那虎掌的方子也是真的。 感觉到了关河梦的犹疑,李莲花只是笑笑不再多话,又过了一刻钟才将关侠医好好送出门去,回身躺在床上,心中感叹,这次用了三分之一的内力,看来是要好好修习,将这丢失的内力补全才行,虽说这碧茶只留了一丝在体内,可也不能小瞧。 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再起身时天已经黑了,刚坐在桌前,来了客人,苏小慵推门而入。 正在尴尬,不知道要如何回话,还好关侠医来了将人带走,只是这关河梦可能是医生当久了,总是喜欢教训人。 刚将人送走,想要起身关门,阿娩又站在了门口,心里叹了一口气,这话还是要当面说明的好,将那手串也还给了她,话已说开,从此各自圆满。 刚坐下,笛盟主推开窗户,走了进来。 李莲花心中后悔,今日应该在门口立个牌子,只写上见面五两,谈心加倍,不知能不能少点访客?! 不过笛飞声还是仗义,这送入体内的一份内力倒是暂时解了燃眉之急。 看见阎王寻命离开的背影,李莲花回忆今天早上说过的话,这才知晓,原来笛盟主说找这个人有事,是为了调查师兄真正的死因,端起桌上的茶壶给笛飞声倒了一杯茶。 “多谢,笛盟主今天为我遮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好办,吃了忘川花,堂堂正正的和我打一架,然后搬到金鸳盟来,”笛飞声搓了搓手,想到没事就能找他切磋武功,心中高兴,“咱们好好钻研武学,肯定要不了多久,咱们二人都能再进一步。” 李莲花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武痴,“笛盟主就不能找些别的乐趣吗?养花钓鱼,不行晒晒太阳,再不行娶妻生子,不是一样很好嘛,天天打打杀杀的,有什么乐趣?” “你嫁给我呀!这样咱们就能每天切磋武功……” “你还真是,别开玩笑,”李莲花只觉得这人不正常,这话也不中听,“就算嫁给你,不打还是不打,你还能强迫我不成。” “那倒不能,你又不受威胁,我又不能总拿方多病威胁你,要是哪一天你烦了,真的让我去宰了方多病,你说我是杀还是不杀,还是娶了你方便,断了你的钱粮,找茬和你吵架,不打也得打。” “嗯,嫁给你风险更大,劝你先去查查角丽谯,她可是南胤人。”李莲花心说只是和你打架,这碧茶就跟了我十年,要是再和你有点儿别的什么,这小命早就保不住了,想到这打架的事,不禁开起了玩笑,“要不笛盟主回去和你那个圣女好好聊聊,让她去修习绝世武功,我想为了你她肯定什么都会去做。” “哼,你才别开玩笑,这人现在身世成谜,手段狠辣,等她修成绝世武功,第一个杀的就是我。”笛飞声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板起面孔,这个角丽谯,十二年前风凌剑派一事已经从李相夷手中救过她一命了,这人现在看来是救错了,竟然在背后搞出这样多的事情来。 “笛盟主,你的家务事需要料理干净呀!”说了这句话,看着笛飞声离开,李莲花心想他现在也得离开这个房间才行,这四顾门果然不吉利,一到这里,就让人忙的脚不沾地。 第80章 方多病拎着药壶,手里拿了个空碗,终于在客栈院中找到了李莲花,“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害我到处找你。” “屋里有些憋闷。”李莲花抿唇一笑,心想终于轮到你了,这一晚上的那房间里的客人都快要排队拿号了,我要是不躲出来,估计还轮不到你呐。 “刚才还吐了血,现在又喝上酒了?”方多病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葫芦,将那空碗放在李莲花面前,打开药葫芦给他先倒了一碗药。 “我这不是没事了嘛。”李莲花看了一眼药碗,满满一碗药,只想起身就走,要是他没猜错,那葫芦里看来还有。 “喝药,”方多病看着这人盯着药碗的神情就知道他想干嘛,伸手去怀中拿出两颗糖来,“先喝药。” “嘿嘿,我不是没事儿了嘛,你也说关河梦就是庸医,那这药不喝也成吧。”李莲花去拿放在桌上的药葫芦,顺手颠了颠,这药也太多了吧,“你这熬了多少呀?” “补血的,你刚不是吐血了嘛,别想逃,你也逃不了,喝!” “方少侠,要不……” “别讲条件,都得喝了。”方多病抢过李莲花手里的药葫芦,只盯着他看。 “喝,喝。”李莲花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忽然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药啊?又酸又甜的。” “关河梦的方子……”方多病有些好奇,拿起那勺子舀了一勺,舔了一口,“还行呀,挺好喝的,快喝。” “你,你用了这勺子,我还怎么喝?”李莲花斜了方多病一眼,赶紧移开目光,心想这个借口应该可以吧。 方多病不再说话,将那勺子放在一边,端起碗递到李莲花口边,“就这样喝。” 李莲花笑着摇了摇头,端起碗,一口一口的慢慢喝了起来,这药倒是没有什么药味,倒是有点儿像酸梅汤,只是要他睡觉前喝这么多水,也不知道晚上要怎么睡觉,“方少侠,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再理我就是狗呀?” “别啰嗦,一次两次骗我,我都不计较了,你还在耍小聪明!”方多病打开药葫芦的瓶塞,将剩下的药汁都倒进了李莲花的碗中,“快喝。” “唔~”李莲花端起药碗将剩下的药一口喝掉,看来晚上真是不用睡觉了…… 这关河梦的药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喝了不仅不精神,还越来越困,昏昏沉沉的在这客栈睡了三天,第四天好不容易有点儿精神了,想着去尝尝那排长队的鲜肉馄饨,结果又被方多病拉着去参加那什么‘复兴大会’。 果然没什么意思,只是见到了万圣道的人,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实在无聊,尿遁,出门碰见了阿娩,聊了两句,刚要走人,结果又被方多病这小子抓住。 “你又要跑到哪去?本少爷一眼看不住,你就要溜走。”方多病抱着双臂,皱着眉头,他刚才远远看见乔姑娘对李莲花温柔的笑,只觉得刺眼,也不知道这人交了什么桃花运,走哪都有漂亮姑娘这样含情脉脉的看他。 “去排队呀,刚才就说要排队去吃鲜肉馄饨,你看你,耽误了我多少时间?” 李莲花只信步朝前走,这会开的也令人头疼,紫衿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只是看他今日的情形,应该是想在自己面前出一口气,只是有些着急。 “那馄饨有什么好吃的?让你这样念念不忘。”方多病紧跟在后面,心里想着方才的‘四顾门复兴大会’,热闹倒是热闹,就是让人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儿,不仅不对劲,心里到现在都觉得厌恶。 “不甘心呀!”李莲花偏头看了一眼方多病,见这个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吃到,马上就走了,要是还吃不到,那不是会很遗憾。” “遗憾吗?”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点了点头,“那么多人排队,天还没黑就会收摊,难道你不好奇嘛?这到底有多好吃,才会这样受欢迎。” 方多病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只盯着李莲花的脸瞧,胳膊顺手搭在身边人的肩膀上,笑的开心,“走,本少爷请客,让你吃个够。” “真浪费~”李莲花回手在方多病脑门上轻叩了两下,微微笑了笑,不再去管他那些小动作,只背起双手向前走。 “对了,你说马上就要走,你准备去哪呀?”方多病一脸好奇,这人最近天天在客栈窝着睡觉,也没听说他有什么下一步的计划,“你查到什么了?” “没有啊?没查到什么,就是要回莲花楼去,客栈你小姨就掏了七日的钱,那客栈还挺贵的……” “切~,老狐狸,真小气。”方多病心中好笑,这人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肯定又是找了借口来敷衍人,顺口说道,“那倒也是,这山上让人待得不舒服,还不如回莲花楼去,还是家里舒服。” “走吧,小少爷,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忽的反应上来,这小子是把莲花楼当成他自己家啦,“你这个大少爷,还真是不客气,还真把我的莲花楼当成你家啦?” “嗨,什么你的我的,都是朋友嘛?”方多病拍了拍胸膛,仰起脸,一脸得意,“本少爷现在有钱了,你那破楼,等有时间了,一定帮你好好规整规整。” “诶,那就不必了。”李莲花赶紧摆手,这小少爷,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只抱了抱拳,口中催促,“快些走吧,一会儿又要收摊啦~” 这方家少爷是越来越难打发了,一下午不仅吃了鲜肉馄饨、葱油饼,还有许多街头小吃,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胃口这样好,临走了,手里还拎了一串糖葫芦。 等晚上回来客栈,李莲花开始收拾东西,明天就要搬回莲花楼去,看来以后没事真的要少来这里的好,省的惹来一身麻烦。 睡了一觉,客栈的小厮送来一封信,是阿娩的字迹,可是…… 看着面前这衣冠冢,李莲花心中感慨,这紫衿也是‘好’脑子,约人居然会约在这里。 “你果然来了,李相夷!”肖紫衿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气愤。 “这李相夷的墓就在这里,他已经死了。” “你伤了婉娩十年,这可是我们十年的青春!”肖紫衿越想越气,好不容易守得云开,结果这人又出现在这里,“你这一回来,将这一切都毁了。” “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也只是来送一份贺礼。” “祝福?!你活着,又重新回来,让阿娩重新认出了你,你让我们怎么好?我看你就是来出风头的,还真是你一贯的作风。” “你们现在感情很好,我回来也不会改变什么。” “我现在就担心,阿娩见到你就会变心了。” “紫衿,你怎么这样没有自信?”李莲花偏了偏头,皱着眉头看着曾经的这个好兄弟,十年前这个人意气风发的样子还在面前,如今怎么这样患得患失? “自信?”肖紫衿冷笑了一声,“谁敢和你李相夷相争?” 李莲花哼笑了两声,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衣冠冢,后退了两步,坐到了冢前的台阶上,朝着肖紫衿招了招手,“过来坐。” “你,”肖紫衿上下打量了这人几眼,这样的情形,绝不会出现在李相夷身上,“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没有,只是教你几招。”李莲花想起小宝哥,不由低头浅笑,就像前两天小宝哥出现时说的那样,感情这件事儿别的他不太擅长,可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装装可怜,现在看来还挺有用。 “你还是这样不把人放在眼中,出剑吧!今天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李莲花有些无奈,站起身来,紫衿这十年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想想自己这七年,他突然有些明白。 转眼肖紫衿的剑已到面前,吻颈出手,一招制敌。 第81章 回客栈拿了东西,再回莲花楼,推门而入,这小子,怎么比自己还快一步,饭菜都已经做好了。 “回来了?你这一早又去哪了?”方多病接过李莲花手里的药箱,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这人怎么脚步虚浮,脸色煞白,“你干嘛去了?这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噢,没什么,就在周围转了转。”李莲花趁机坐在桌前,心想这内力还是能不用就不要用的好,刚才还好阿娩及时出现,要不然可能就真是‘你死我活’了,这个紫衿,这么多年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居然心中没数! 方多病有些犹疑,这人又没说实话,脸色难看成这样,还敢说自己就是在周围转了转,“算了,算了,快趁热吃饭吧,这可是本少爷用心准备的。” “对了,我还没说你呢,这四顾门百废待兴,你怎么不留在那里帮忙呀?”李莲花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心中有些感慨,可刚刚用过内力,有些没有胃口,端起桌上的酒杯。 “这哪是四顾门呀?根本就是复仇者联盟,根本就不是当年的四顾门,这李相夷也就是他们扯大旗的符号。”方多病想到那个复兴大会就生气。 “李相夷,李相夷也不是全对。”李莲花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心内叹了一口气,“我比你年长,听过许多他的事情,当年的他,任性至极,四顾门生变,与他脱不了关系。” “任性怎么啦?”方多病瞪大了眼睛,这人又开始贬低李相夷了,“他有傲的资本!” “‘傲’字多添一个字,就是傲慢,这是什么好词?!” “也可以是傲骨!这有什么不好!人无完人。”方多病更加不服气,气的连饭也不想吃,将手中的碗筷放在桌上,“他建立四顾门就是为了有一个更好的武林,你看看现在,他们为了门派的利益左右逢迎。” 李莲花心中惊颤,前几日和老和尚说的话浮上心头,原来这世上也不都是人云亦云之辈,挑了挑眉,真心实意的对方多病说,“李相夷若是知道十年之后,有一个人这样懂他,那他会很开心的。” 说了这句话,拿起桌上的饭碗,心中叹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李相夷在今日还能有个知己…… “呦,老狐狸~”方多病站了起来,隔着桌子抬起李莲花的下巴,这老狐狸今天很不对劲儿,“你眼眶怎么红了?” “放手!”李莲花用筷子去敲方多病的手,见人松了手,轻笑了两声,“坐好,吃饭。” “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天天就想教训我。”方多病皱着眉头坐回去,刚才生的气在看见李莲花红了眼眶那瞬间已经完全消了,“说说眼眶怎么红了?” “困的,这一早上跑来跑去,太累。”李莲花随便找了个借口,看方多病脸色,这人好像不信,也不管他,只低垂眼眸,“我没有当你是小孩,”又顺手从一边的木匣子里拿出一壶酒来,给方多病倒了一杯,“那就为之前的事情做一个了结,敬新朋友。” “你说什么?新朋友?”方多病怀疑自己听错了,还在愣怔,对面李莲花已经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嗯,”李莲花看了一眼空了的酒杯,再抬眸时,压低了声音,心中已然明了,“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方多病低喃出声,这话在心头萦绕了几周,耳边只有这‘最好的朋友’几个字,那杯酒不知不觉间饮了下去。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傻笑着继续吃饭,暗暗挑了挑眉。 心中叹气,这七年来,小宝哥说过的话,他早就在心中萦绕多时了,字里行间原来都是情谊。 “对了,”方多病从腰间掏出一张纸来,展开了递给李莲花,“这是我在亲生母亲处寻来的绘图,这上面画的就是冰片。” 李莲花接过这图画,仔细察看,果然十分相似,抬头看向方多病,“你娘那儿怎么会有这冰片的绘图?” “我和我小姨也研究过了,想来是单二门主的东西,被我娘偶然画下来的,我小姨说从这绘图来看,这冰片不止一枚,也不知道是要打开什么机关暗锁的。”说完话,方多病重新拿起筷子,这要说吃的,还得是他自己做的最对胃口。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听见方多病也不叫师兄‘爹’,还只称呼单二门主,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当时误会小宝哥有儿子时,就是这样担心的,就害怕这种情况,果然这连‘爹’都不愿意叫一声。 再想想,他一直当师兄是他舅舅,这叫不出口,也是应该的。 将图纸收好,李莲花只含笑去看这小子埋头苦吃,夹起一片牛肉,扔进桌边狐狸精的狗碗中,这几天也多亏它好好看家。 吃了饭,方多病回了百川院,李莲花自去打扫屋子。 几天不在莲花楼内,这楼里到处都是灰尘,除了收拾屋子,还要将那些鸡放出来透透气,看着这些活蹦乱跳的母鸡,李莲花扬起唇角,这刚好可以挑一只出来,明天给新朋友炖汤喝,这几天这小子也累的够呛。 方多病回到莲花楼的时候,李莲花正在熬鸡汤,和狐狸精打了招呼以后,方多病走到李莲花身侧。 “李莲花,我查到了,单二门主以前手下有四名得力干将,还有一虎刘如京,如今在给人当护院,离这不远。” “那离得不远,肖紫衿成亲他怎么没来观礼呀?”李莲花手里拿着蒲扇,漫不经心的扇着火,这小子回来的倒是时候,这鸡汤已经炖了一个时辰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喝了。 “据说这人对肖紫衿颇有成见。”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眉心一跳,心头浮现出那一天,那刘如京捂住眼睛质问紫衿的样子,可他那时连自己都顾不了了,哪里还有精神去管别人,“那离得不远,下午就启程去寻他吧。” “这么着急?你身体没事儿啦?”方多病有些迟疑,看了一眼门口,这才开口,“乔姐姐的婚宴还未礼成,你不留下观礼啦?” “嗯,这不是挺好的嘛,”李莲花低头查看那锅鸡汤,连连摆手,“观礼,那就不必了。” 方多病抱起宝剑,一副看热闹的神情盯着李莲花看。 李莲花抬眼看见,又低头去看那锅鸡汤,“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你说你,身体又不好,这脸也就勉勉强强,怎么就得这天下第一美人的青睐呢?” “小屁孩,胡言乱语!”李莲花用手中的扇子轻敲方多病的额头。 “什么胡言乱语,人家乔姑娘看你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好嘛?!”方多病记起几次李莲花看见乔婉娩时的眼神,心中疑惑,心中怦怦直跳,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人,轻声开口,“你要是喜欢乔姑娘,我可以帮你呀,嗯?” 李莲花斜斜的瞥了一眼方多病,回手拿起一只碗来,将鸡汤上的浮油撇掉,口中闲闲的说,“好啊,想来你这天机山庄的少庄主,肯定有的是办法。” “啊!你还真喜欢乔姑娘呀?那你那心上人怎么办?”方多病急的握紧了手中尔雅,紧皱着眉头,这个李莲花,果然喜欢招蜂引蝶。 “你小子一天两天的操闲心,没事就拿我打趣,乔姑娘人家都和肖紫衿成了亲,现在说这些废话,简直是莫名其妙。”李莲花手中动作不停,将之前洗好的小葱切成葱花。 “我说真的,江湖上的人,都对他们两个成亲颇有意见,觉得他们两个对不起李相夷呢。”方多病放下心来,这个老狐狸,什么事情都能开玩笑,吓他一大跳。 “那阿娩愿意就好,关旁人什么事情。”李莲花回身拿了一个碗,盛出一碗清汤来,撒上一小撮盐,又将那葱花撒了一些进去,“阿娩值得世上最好的,这李相夷也并不是她的良配。” “你,”方多病一听这话,心中不忿,叉着腰一脸生气的看向李莲花,“你说你自己也就算了,干嘛要诋毁我师父呀?” “嘁,”将那碗鸡汤递给方多病,见这人生气,也不接这汤碗,只好将这碗重新放在案头上,“有什么好气的。” “还有,你怎么叫乔姑娘阿娩?姑娘家的名字,你怎么能随便叫?”方多病更加怀疑,这个老狐狸,肯定以前就认识四顾门里的这些人,现在又开始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 “啊?对了对了,那鸡汤,我忘了给我自己也盛一碗。”李莲花回身拿了一只碗,盛了一碗鸡汤,放上一点儿葱花、盐巴,端起来走到桌前,只对着还站在原地的方多病说,“端过来,端过来,快喝,快喝。我忙了一早上了,可鲜了,自己养的鸡就是不一样。” “自己养的鸡?什么你养的?明明是我养的,剁菜拌食儿,不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方多病掀开锅盖,看着锅里的鸡,“你宰的是哪只?不会是阿飞吧?” “你还给它们起名字啦?”李莲花指着鸡窝的方向,有些不可置信,“这是母鸡呀!母鸡叫阿飞呀?不会,不会还有我的名字吧?” “没有。”方多病目光犹疑,几步走到鸡窝前,清点着数量,仔细看了看,那只长的特别秀气的还在窝里,心里松了一口气,“你真的把阿飞宰了!” “不,不是,你是怎么认出它们哪只是哪只的?”李莲花一脸不可置信,这鸡不是长的一模一样?他只是随手挑了一只,怎么会这样巧?! “那只特别健壮,又爱打架,所以叫它阿飞咯。” 李莲花稍稍抬了抬头,用勺子舀了舀碗中的汤,抬头去看鸡笼的方向,看这小子的情态,那一窝鸡里,肯定有一只是他李莲花的名字,搞不好还有李相夷的名字,就是不知道是哪两只? 再一回头,只见方多病去碗柜里拿了一只大海碗出来,一下盛了半锅,将案板上的葱花都放了进去,他自己加好了盐,端着这海碗坐在了对面。 那碗里不止有鸡汤,还有一整条的鸡腿…… “看什么?锅里还有一条鸡腿,一会儿我给你盛过来。”方多病夹起鸡腿,咬了一大口,有些口齿不清的说,“这自己养的鸡,味道就是好……”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李莲花喝了一口鸡汤,心想这小子还真是孩子心性,明明刚才还在失落,见了这鸡腿倒是走不动道了。 第82章 吃了饭,李莲花开始收拾东西,晾在外面的药材要收进莲花楼中,锅碗也得刷干净才行,省的又像上次一样,脑子一抽忘了收拾砂锅,结果一出门,时间太长,再回来,那锅都不能要了。 正忙着,却又被人捉住了胳膊,硬是带到了鸡笼前。 “这三只,千万不能杀。”方多病伸手点了三只鸡,一脸郑重的瞅着李莲花。 “哪一只是李莲花?”李莲花抱着双臂,闲闲的看向方多病,他就知道,看来这三只里,不仅有李莲花和李相夷,还有一只方多病。 “这只,这只叫小花。”方多病指着那只十分秀气的,脸颊微红,之后痛下决心,指着另一只很精神的说,“这只叫相夷。” 又指着一边那只有些平平无奇的说,“还有这只,这只叫小宝。” “我能不能问问原因,那相夷看着只是有些精神罢了,为什么他叫相夷?”李莲花瞥了一眼那只‘小花’,稍稍撇了撇嘴。 “它呀,它可厉害了,阿飞天天欺负别人,只有它能打得阿飞不敢动弹。”方多病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相夷’。 “那这只为什么叫小宝?” “它,它小时候总是蔫蔫的,好像身体不太好,我天天给它抓虫子吃,才能活到现在。”方多病眼神有些黯淡,指着那只看上去很秀气的对李莲花说,“对了,还要多亏了它,小花走到哪都愿意带着小宝,别的鸡才不会欺负小宝,所以它们两个你可千万不能宰了。” “噢,下回先杀相夷!”李莲花转身就走,胳膊又被人攥在手中。 “不行,可以先杀它!”方多病指着不远处的另一只,还没等李莲花问原因,抢着开口回答,“它,它是新补上来的‘阿飞’,除了早上吃掉的那一只,就它爱欺负别人。” 李莲花挑了挑眉,抽出自己的胳膊,指着鸡笼,“这里一共就六只鸡,四只你都起了名字,这剩下的两只不是很可怜?” “它们,嘿嘿,它们也有名字,最好也不要杀。”方多病站直了身体,仔细观察李莲花的神色,心想要不要偷偷将这几只鸡悄悄带回天机山庄去,让璃儿好好养着,李莲花好像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要是他哪一天没看住,这鸡性命难保,难免不会落到像‘阿飞’一样的下场。 “方大少爷,这可是我莲花楼的财产,你可不要想将它们偷偷运走。”李莲花一看这人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心想这还真是个小屁孩,转身继续去收拾他的东西,下午还要去找刘如京。 “明明是我养大的?!”方多病不依不饶的跟在李莲花身后,做了一点点妥协,“好吧,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小花和小宝,这两只不能杀,别的你随便吧!” “相夷不要了?”李莲花饶有兴味的盯着方多病看了一眼,心想怎么这么快就妥协了? “要,要,当然要!” 李莲花轻笑了两声,继续收拾,不再去管这个聒噪的小子。 下午去找刘如京的一路上,李莲花发现这小子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好像赌气一般闷头往前走,直到到了方多病查到的地址,看着这小子还板着一张脸,看着这小子一肚子火的去敲门,李莲花赶紧出声哄人, “不要这样小气嘛!六只都给你留着,以后想吃了去买现成杀好的,这总行了吧。” 方多病神色稍缓,转了转眼珠,这才开口,“不行,除非你……” 这话才说了一半,门被打开,一个小哥站在门口,原来刘如京现在眼睛越来越不好了,已经不在这里多时了,去干起了收尸的买卖,等他们赶到新地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郊外的客栈,看着竟是荒无人烟,门外黄澄橙的鬼灯笼,远远看着还真是鬼气森森,还没进去只听见一阵吵闹声,看来今晚的生意不太好做。 真是风水有相逢,将笛飞声带回了莲花楼,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李莲花有些忧虑,到底这背后是什么样的阴谋,竟然连笛盟主都遭到了暗算,差点儿丢掉了性命。 李莲花挑了挑眉,决定先去准备晚饭,他要想一想一会儿笛盟主醒了,他要怎么将这件事遮过去,宁愿失忆也不愿意丢掉武功,还真是笛盟主的一贯作风。 “你就让他在这白吃白喝呀!”方多病一边帮忙一边发表自己的不满,刚才损失了一大笔银子,现在还要忙前忙后的给这个自大狂准备晚饭。 “刚才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嘛?你不觉得他现在有点儿可怜吗?”李莲花半眯起眼睛,手中摘菜的动作停了一下,忽然抬起鼻子闻了闻,“你是不是没洗干净呀?再去好好洗洗。” 方多病提起胳膊仔细闻了闻,心中不满,“还不是因为他,给钱也就算了,还要我把他扛回来!” “那我说我扛,你又不愿意。” “当然不行!本少爷掏了那么多钱,那个刘如京也不说‘送货上门’。” 李莲花勾起嘴角笑了笑,“快去烧水,再好好洗洗,多烧点水昂~” “你,这本少爷花了钱,出了力,现在还要我去给他烧洗澡水!”方多病一脸不满,这个笛飞声,就知道遇到他就没好事! “快去,快去,这么大的味道,你闻着不难受嘛?!”李莲花挥了挥手,挪了挪身体,垂下眼眸,这个笛飞声,欠他个人情还真是难还。 “哼!”方多病气的跺了跺脚,瞪了一眼李莲花,心不甘情不愿的出门去屋外新砌的土灶上烧水,这气味倒真是不好闻。 锅里炖着肉,李莲花调小了火,端着药壶走到床前,坐在床沿上,察看笛飞声的情况。 说干了口水,终于将笛盟主说的晕头转向,看来应该是相信了自己,看着笛飞声现在这清澈又懵懂的眼神,李莲花抬手摸了摸鼻尖,“那咱们出去吃饭吧,今天有两个新菜。” “等等,”笛飞声看着屋外的‘莲花楼医馆’招牌若有所思,又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字,“我有个疑问。” “什么?”李莲花顺着笛飞声的目光看了一眼窗外,一眼看见方多病正往这边过来,勾起嘴角,看来今天倒是挺顺利。 “这字,我怎么看着像是‘我妻莲花’……” 李莲花探头又看了一眼掌中那些字,后退了一大步,直瞪着笛飞声开口,“你,只是失忆了,又不是眼睛盲了,别开这种玩笑!” “难道你不是我的‘主人’,而是我的老婆?”笛飞声一脸疑惑的去看李莲花,明明这人是个男人,怎么会是他老婆? “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呐!”方多病此时刚好推门进来,一听这话,回身就要去拔尔雅,“拔刀!” 眼看方多病就要冲上来,李莲花疾走两步勾住方多病的脖子将人带出屋去,“失忆,他失忆了,吃饭,吃饭,你不是饿了嘛!” 笛飞声看着这两人走出门去,聚拢神色,这里很眼熟,这个李莲花看来也确实和自己关系不一般,只是这人遮遮掩掩……,忽而眼睛一亮,这真相,迟早都会浮出水面。 第83章 一顿饭吃的李莲花疑窦丛生,他十分怀疑这个笛飞声是不是没有失忆,怎么这样孩子气,为了一只鸡腿差点儿将他新买的桌子又废了。 还好,这次他李莲花学聪明了,没把饭桌再摆在莲花楼里…… 将熬汤的汤渣喂给了狐狸精,看着阿飞上楼休息了,还没看见方多病的身影,李莲花轻笑着摇了摇头,背着手去树林里找人,这小子倒还有些良心,没走多远。 “你大半夜了还不回莲花楼去,坐在这河边想什么呐?”李莲花站在方多病身边,这小子现在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单手托腮看着河水,半闭着眼睛倒是看不见他眼中的神色。 “没想什么!”方多病抬起手背,随意的擦了擦眼角。 “呦,这怎么还哭了?”李莲花弯腰凑过去,微微笑了笑,“就为了个鸡腿,就气成这样。” “不是!”方多病猛地扭过头,瞪大了眼睛去看李莲花,“每次他一来,你就不帮我!” “哈哈哈,我说你是小屁孩,你还不承认,你没发现嘛?” “什么?”方多病听到‘小屁孩’三个字,心里一阵冒火,可又听见李莲花问他的问题,一时倒有些愣怔,“发现什么?” “笛飞声现在记忆全无,和稚子无异。” “你见过这样武功高强的小孩子?”方多病皱起眉头,这人还真是舌灿莲花,又来哄人。 “对呀,所以就要哄着他呀,要是他犯了脾气,再胡乱杀人,那要怎么办?”李莲花见人已经被哄好,伸手去拉他胳膊,“你忘了,在卫庄的时候,那个小孩子,那时他还能控制自己。现在还好,他和咱们在一起,要是离开这里,再被坏人利用。” 看了一眼方多病,见这人若有所思,李莲花这才轻笑着开口,“这世上除了李相夷,现在还有什么人能制住他?!” “也是,”方多病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可立刻又皱起了眉头,“那,那你也得向着我才对呀,本来这里就住了咱们两个,这又多出一个……” “好好,下次,下次昂~”李莲花拉着方多病站起来,一边往莲花楼走,一边朝方多病眨眨眼睛。 “还有下次,没有下次!” “好,好,回去吧,回去吧,我给你留了好东西。” “什么?”方多病趁机去搂住老狐狸的胳膊,一边走,一边去看李莲花的脸色。 “阿飞的另一条腿,”李莲花凑过去,在方多病耳边悄声说,“刷了油洒了孜然调味,现在在火上烤着呐,还有烩三鲜,都是给你专门准备的。” “走,走,快走。”方多病心中高兴,狠狠抱了一下李莲花,又在他侧脸上使劲儿亲了一下,撒开手,抬腿就往莲花楼跑去。 李莲花被他偷袭得逞,伸手擦了擦被他亲过的地方,慢悠悠的跟在这小子身后,摇头苦笑。 等回到莲花楼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只见这小子手里拿着个托盘,手里还拎着个小炭炉,上了二楼,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李莲花也能猜到那托盘里是什么。 也不进屋,他也直接上了莲花楼的二楼,果然阿飞盘腿坐在床上,这小子坐在蒲团上,正对着阿飞,也不知道这臭小子手怎么这样快,还切了些鲜菜,就坐在阿飞对面,一边吃,一边吧唧嘴。 一抬头,发现笛盟主抬眼瞪了一眼自己,李莲花连忙摆手,只想悄无声息的下楼去。 方多病早就听见了李莲花的脚步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笛飞声,想到他说李莲花是他老婆,斜斜勾了勾唇角,“小花,过来,咱们一起吃!” 李莲花嘴角抽了抽,脑中只回荡着这名字,这小花的名字是这样叫出来的?!现在他倒是和那只鸡一个名字了,看来这小花和小宝,当真是杀不成了。 “过来,过来呀!”方多病见他不过来,还转身想走,赶紧招手叫他过来。 李莲花摆了摆手,赶紧拒绝,“不了,不了,我晚上吃过了。” “老婆,过来坐,看,这小子吃的倒挺香的。” “你闭嘴!”方多病听见这句话出口,差点儿将那小炭炉扣在笛飞声脑袋上,这个人还真是欺人太甚,“胡喊什么!” 李莲花“嗵嗵”两步走到笛飞声身边,瞪了一眼笛飞声,一弯腰,将那装着小炭炉的托盘拿在手中,转身下了楼,看方多病没跟过来,回头说了一句,“跟着走,下来吃!” “他胡说八道,你也不管他!”方多病跳着脚,只指着笛飞声发脾气。 “下来!”李莲花心说,本来没有这一出,还不是你小子嘚瑟,害他还要被这个笛飞声占便宜,回头又看了一眼笛飞声,“阿飞,别总胡说八道,省的你后悔!” “再胡说八道,总有你后悔的那一天!”方多病咬牙重复了一遍李莲花的话,这才跟在李莲花身后下了楼。 笛飞声微微笑了笑,闭上眼睛安静打坐,这小子一天两天的,连李莲花中毒的事儿都不知道,亏得李莲花还这样将人放在心上。 忽而笛飞声挑了挑眉头,如今他自己一身的伤,还只有小时候和人搏命的记忆,这记忆要是不能恢复,难道真要在这里给这个李莲花卖一辈子命不成吗?他得想个办法,从这个人嘴中挖出更多的秘密才行…… 还好刚才那木桌还摆在外面,李莲花坐在方多病对面,看着他皱着眉头噘着嘴用小炭炉烤茄子,好像和这茄子有仇一般,用筷子使劲儿去戳那茄子皮。 “好好吃,不要浪费。” “哼!”方多病咬了一口烤好的鸡腿,瞥了一眼鸡笼的方向,“明天杀鸡,就杀那只!” “哈哈哈~”李莲花大笑出声,起身去看狐狸精,只留这小子一个人慢慢烤,慢慢吃,“吃完了自己收拾昂,别太晚。” 收拾好了狐狸精的狗碗,李莲花也换好了衣服,吹了灯,躺在床上,朦朦胧胧半睡半醒间,感觉到有人上了床,稍稍挪了挪身体,自己的胳膊又被人抱进了怀中。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一起去找了刘如京,聊了半晌,李莲花心中感慨,中午回了莲花楼,吃了饭,收拾了一篮鸡蛋,转身背起药箱。 “干嘛去?”方多病见这人又要出门,一时不解,“你给人看诊还要送鸡蛋呀,用的着这样吸引病人?” 李莲花摇了摇头,握着篮子的手紧了紧,“我去看看刘如京,刘前辈,我去看看他那眼睛……”李莲花停顿了一下,将药箱向肩上提了提,这才接着说,“我先看看,然后想想办法。” “我也去。”方多病接过李莲花手里的鸡蛋,低头转身向外走。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的身影,微微笑了笑,这小子现在是长大了点儿。 第84章 “刘前辈,这右眼,受伤的时间太久了,”李莲花眼罩给刘如京戴好,自己擦了擦手,这才又开口,“可是左眼,你照着我这个药方吃,这三天我会来给你施针,症状应该会有所缓解,只是还要注意,晚上的烛火不要太亮。” 想了想,李莲花还是将劝说的话说出了口,“还有晚上尽量要早点儿休息,这卖尸的买卖要是能不做,还是尽量不要再做了。” “可是我,”刘如京一时哽咽,他有些难言之隐,“我是靠着这一行谋生没错,只是,我还有一个心愿。” 李莲花一时语塞,不知不觉间眼眶有些泛红,只瞟了一眼身边的方多病,努力将这情绪压在心底,“刘前辈,恕晚辈说一句不恭敬的话,这已经过去十年了,就让他过去吧。” “这,可是这么多年了,门主的尸首一直没有找到,我眼睛已经瞎了,可也能尽自己的一份力……” “刘前辈,你这是白费功夫。”方多病突然笑了起来,只盯着刘如京那只好眼睛去看,“我师父没有死。” 李莲花一时惊讶,心中疑惑,难道这小子发现了什么?只好闭口不言,只等着他自己说下去。 “当真?!”刘如京眯起眼睛,一脸严肃,“要是他没有死,为什么不回来,四顾门现在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门主要是还在,怎么会不回来?” “刘前辈,你惦着我师父,我心中也想着我师父,他当然就活着,”方多病转头看向李莲花,满脸笑意,“对吧!” “对对。”李莲花赶紧点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心说这小子真是怪能吓人的。 “可是……”刘如京仍然有些迟疑,这人总是要入土为安才行,总是这样在海中飘着,什么时候是尽头。 “不用可是,”方多病转脸又去看刘如京,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来,“这些钱都给你,李莲花说的没错,这尸体不洁,对身体不好,只有你保重身体,我师父回来了,看见你身体健康,我想他也会高兴的。” “不用,真的不用。我的钱已经够用了。”刘如京赶紧拒绝,环视了一下这四周的摆设,痛下决心。 李莲花笑了笑,将药方递给方多病,示意他去买药,动手开始收拾药箱,眼见方多病出了门,回身让刘如京放松些,“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给你按按头部的穴位,你自己记住,没事儿的时候常按按,对眼睛有好处。” 说着话,走到刘如京身侧,看着刘如京闭上眼睛,手掌翻了个面,心中默念口诀,这扬州慢倒也不曾生疏。 方多病拎着药包回来的时候,刘如京趴在桌上睡着了,李莲花脸色有些白,也坐在一边休息,随手将药包放在桌上,转头去仔细打量李莲花的脸色。 “小花,你怎么了?” “没大没小,嘘~”李莲花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站起身形,背起药箱朝方多病做了一个一起走的手势,“回家再说。” 方多病从腰间掏出那沓银票,放了一半在桌上,这才回身接过李莲花肩上的药箱,扶住李莲花的胳膊出了门。 “小花,你到底怎么了?”方多病心中疑惑,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可是寒疾?还是心疾?” “什么疾也没有!”李莲花抽了抽胳膊,没抽动,转头去看方多病,“撒手,我自己能走。” “不,你要是不让我扶着你,我就抱你回莲花楼去。”方多病一脸倔强的看着李莲花,现在阳光正好,这煞白的脸色让他看的清清楚楚,不仅脸色煞白,就连步子都这样虚浮,还在逞强。 “我还没说你呢,越发的没谱,我和那只鸡叫一个名字啊?”李莲花心中好笑,想起了另一只叫小宝的鸡,这名字还是配对的。 “那又怎么了?”方多病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开始傻笑,“总不能连名带姓的真将名字给了那些鸡呀。” 李莲花瞄了一眼方多病,虚点了点这小子的额头,一路让他扶着回了莲花楼。 回到莲花楼,李莲花洗了手,稍稍收拾了一下,交待了一声直接上床躺着睡觉去了,现在别的事情,他也没有功夫去管了,至于晚饭,就让他们两个自去安排吧。 等到这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李莲花自己探了探脉象,这三天除了去给刘如京扎针,自己也得好好再睡三天才行,只是今天看到的这南胤文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一时也有些迷茫。 下了床,走出莲花楼来,见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坐在桌边,桌上一点儿吃的也没有,只有一件黄澄澄的东西放在桌上。 等走近了,这才发现这是那件银珠甲,“这又怎么了?看着它干什么?!” “他说,”方多病指着笛飞声,瞪圆了眼睛,一脸气愤,“他说这是裤衩子!” “是,是吗?!”李莲花一脸惊讶的去看笛飞声,心里尽是疑问,这银珠甲是裤衩子?! 笛飞声点了点头,一脸不可思议的去看李莲花,剑眉微皱,“你干嘛拿这东西垫锅?” “这可是笛飞声的银珠甲!”方多病故意在笛飞声的名字上加重了读音,还仔细去打量这人的表情,看他能不能记起这个名字。 “银珠甲?”笛飞声仔细看了一眼桌上的这黄的耀眼的布料,“你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银珠甲,银珠甲,怎么会是这个颜色?!” 听见这句话,李莲花抽了抽嘴角,这块东西被他垫了将近十年的砂锅了,怎么还会是原来的颜色? “白色的?”方多病不可思议的去看李莲花,这东西原来是白色的嘛? “所以,晚上没有晚饭,是吗?”李莲花摸了摸鼻尖,这有什么可研究的,管它是什么,现在不都是一块抹布。 “你,你怎么又骗我!” “没有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是,”李莲花一脸真诚的去看方多病,“你不是在砂锅底下找到的这块布嘛?这在火上熏了这么久,还怎么还会是银白色?” 看着方多病无言以对的样子,李莲花有些无奈的抬手揉了揉鼻梁,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怎么总会因为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争执。 想着瞥了一眼笛飞声,心中暗想,这东西不会真是裤衩子吧,要不改天找个地方把他埋了,省的心烦。 “那他说这是裤衩子,”方多病指着笛飞声,这东西的主人就坐在自己对面,他应该不会认错吧,“你到底和,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这裤衩子怎么会在你这儿?” “他失忆啦,”李莲花伸出食指在自己太阳穴周边绕了一圈,做了个脑子坏了的口型,“你干嘛这样斤斤计较。” 还没等方多病反应上来,回身向莲花楼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唠叨,“不过就是下午睡了一觉,这连晚饭都没有,还都等我起来准备,可怜啊,真是可怜……” 第85章 “别嘟囔了,本少爷还能让你饿着肚子不成。”方多病站起身来,先他一步走进了莲花楼,从厨房拿出一个食盒来,想了想,又回身去拿了一把火钳子出来。 走到桌边,用火钳子夹起那银珠甲,胳膊用力一丢。 李莲花眼睁睁看着这银珠甲在自己面前画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远远的不知落在了哪里,轻轻咂了咂嘴,心想这又少了一个战利品,心里叹气,还是回身进了厨房,拿着一块抹布走到桌边。 “这是本少爷下午去酒楼专门订的饭菜,”打开食盒,方多病将饭菜摆在桌上,“下午你睡的正香,在厨房做饭,乒乒乓乓的,不是打扰你睡觉嘛?” “好吧,好吧,算我不对咯。”李莲花擦着桌子,只去看阿飞的神色,见这人根本不把那银珠甲当回事,眼看着那东西被方多病丢掉,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方多病刮了一眼李莲花,见这人又去看笛飞声的脸色,心中更加不快,之前就是,这个人总是害怕笛飞声生气,可现在笛飞声都失忆了,他还总是害怕,真是让人费解。 看着方多病的脸色,耳中听着这小子故意加重手脚而产生的噪音,李莲花心里叹了一口气,之前他是害怕阿飞会宰了面前这小子。 现在嘛,现在他是有些可怜阿飞了,昨日聊天,他才知道笛盟主原来比他过得还惨,只这一句‘从尸山血海中来’,李莲花已经知道笛飞声为何会如此行为。 求生,只是他的本能,不停的战斗才能让他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生路,只有真正成为了武功最高的那一个,这才能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相信自己能一直活下去。 现在失去了记忆的阿飞,对于笛飞声来说,可能会是一件好事,那不如让这件好事维持的久一些好了。 “老狐狸,你想什么呐?”方多病早就注意到这人又开始发呆了,虽然手里动作不停,可是一脸心不在焉,还总是只擦那一个地方。 “没想什么。”李莲花敷衍了一句,转身进了厨房,将抹布丢进水盆里,拿了三副碗筷出来。 还没走到桌前,听见有人叫‘大黄’,眼看着阿飞从盘子里挑了一块牛肉,嘴里喊着‘大黄’扔在了地上,心里又一次升起了疑问,难道这个人他没有失忆…… 在莲花楼又睡了三日,这三日除了每天早上去给刘如京施针,李莲花基本上都在睡觉,一日三餐他统统不管了,这次倒也奇怪,方多病没有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阿飞也从头到尾都很安静。 好在,刘如京的情况已经得到好转,那卖尸的买卖也不做了。 李莲花有些犹豫,可想到要是真的告诉刘如京李相夷没死的消息,那只会给刘如京带来无尽的麻烦,不如就保持着现在这种情形。 简简单单的生活,要是哪天刘如京也能遇上心仪之人,有人陪伴,远离这江湖中的打打杀杀,那就再好不过。 可惜,南胤文还是没有什么突破,一头雾水,那三个南胤字简直成了方多病的心魔,整日里研究,那字条拿在手中,竟是一刻也不离手。 第四日,难得的空闲,李莲花给自己煮了一壶茶,坐在桌边一边看医书,一边喝茶,不一会儿,方多病拿着那张写着南胤文的纸坐在了对面,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我说,你也歇一会吧。”李莲花轻笑着开口,眼睛依然盯着手里的医书,“这南胤文生涩难懂,只靠你自己这样,什么时候能参透?” “文字也总有来处,顺着多描几遍,说不定就能看懂了。”方多病手中比比划划,这几个字很重要,早一天搞懂,那早一天解决了这件事儿,当然最好。 “嗯,有道理。”看了一眼方多病,李莲花喝了一口茶,这不用做饭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继续去看手里的书。 “罢了罢了,你既然已经做好饭了,那先吃饭也可以。”方多病伸了一个懒腰,窝在这里看了一早上了,确实也有些饿了。 “不是,我什么时候做饭了?”李莲花放下手里的书,抬头去看方多病,苏小慵出现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那哪来的饭菜香?”方多病发现李莲花盯着自己身后,顺着目光看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李大哥呀。”一身粉衣的苏小慵,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坐在李莲花身侧,瞪着方多病,这人借住在别人家,还管主人家的闲事,“怎么?” “哼!”方多病抱起肩膀,冷眼去看李莲花。 “苏姑娘,脸上的伤好了,真是太好了。”想起上次在小青峰,苏姑娘也是受了自己的连累,被角丽谯在脸上划了一刀,现在还心有余悸,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还好如今也都好了。 “多谢李大哥,我师兄的药,也是天下无双。”苏小慵有些得意。 “门口的狐狸精断了条腿,不是也要关心两句嘛。”方多病不免出口讽刺,这姑娘还真是,连客套话都听不出来。 李莲花心中无奈,这小子还真是不客气,好歹苏小慵是个姑娘,只好岔开话题,苏姑娘可谓是及时雨,这南胤文又被她解开,只是这条件有些苛刻了,莲花楼任住…… 还好时间还早,离得也不远,立刻动身,下午就到了元宝山庄,这里果然藏着南胤的机密,还查到了另一个南胤人后裔的下落,漫山红,玉楼春。 停好了莲花楼,方多病发现苏小慵真的要住在这里,吃了晚饭,只盯着李莲花发呆。 “怎么了?方少侠这样盯着我看?” “我,”方多病看了一眼还坐在李莲花身侧的苏小慵,抿了抿嘴,“这莲花楼就这么大,我在想苏姑娘今晚睡在哪里?” 李莲花侧身去看苏小慵,微微笑了笑,这才对方多病说,“说了莲花楼任住,那当然是苏姑娘选咯。” “我?”苏小慵听见这话,脸颊微红,早上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没有想到李大哥会真的答应,现在莲花楼里已经住了三个大男人了,她一个姑娘家,要怎么选? “对呀,莲花楼上下两层楼,苏姑娘要是喜欢好风景,现在天气也还不冷,住在二楼,”李莲花双手随意搭在桌子上,只微笑去看面前的小姑娘,“要是苏姑娘怕冷,住在一楼也可以。” “那我就住一楼吧。”苏小慵脸更红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好。”李莲花笑着起身,回身去收拾床铺,将床单被褥都换了新的,回身拎起一个包袱,“那苏姑娘早些休息吧。” “李大哥!”苏小慵见李莲花转身要走,忍不住将人叫住,“那你今天晚上去哪里?” “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打扰姑娘休息。”李莲花说完话,笑着冲苏小慵拱了拱手,似是想起什么,小声嘱咐,“热水都准备好了,苏姑娘不用客气,还有新制的胰子。” 这回说完话,看着苏小慵点了头,这才转身出门去了。 “李莲花,等等我。”方多病追在李莲花身后,出门时只转身冲苏小慵笑了笑,“苏姑娘,自便,自便啊~” 第86章 “李莲花,你等等我,怎么走这么快?”方多病追上李莲花,指着他背上背着的包袱,“你这是什么时候收拾好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见李莲花还是不停赶路,也不回话,方多病继续追问,“你这要去哪呀?” “客栈呀!我可不睡在野外,这肯定要快点啊,要是天太晚了,客栈关门了怎么办?”李莲花脚步不停,不止是因为客栈要关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你们又要躲到哪里去?” 听见这句话,李莲花站在了原地,果然不能分神,这一分神‘那个很重要的原因’就会落在眼前,微微扯了扯嘴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红衣人,“阿飞呀,你住在二楼好好的,干嘛要跟着我呀?” “哼!”笛飞声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两个人,有些愣怔,他总感觉自己好像从前也这样被丢过一回,“你们跑的倒快!” 李莲花看着面前两个人,一个双手背后站的笔直,一个用手撑着膝盖大口呼气,他认命般的转身往回走,“算了算了,你们两个去住客栈吧,我回莲花楼去吧。” “等等,等等,你干嘛要回去!”方多病拽住李莲花的胳膊,这个人武功不好,没想到轻功这么厉害,只这么一会功夫,就让他追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本来想着,阿飞住在二楼,苏姑娘住在一楼,这野外有个什么危险也就不怕了,谁知道你们两个都跟着出来了,那现在只好我自己回去看着了,苏姑娘好歹也是莲花楼的客人,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独自住在野外……” “阿飞,你回去!”方多病不等李莲花将话说完,立刻去喊阿飞的名字。 “你凭什么命令我!”笛飞声冷眼瞥了一眼方多病,这小子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你身无分文,怎么住客栈?”方多病不甘示弱的瞪回去,这个笛飞声,现在是寄人篱下,居然还这样傲气。 “我……”笛飞声一时语塞,忽而挥了挥手,“大黄还在莲花楼,有它在,应该没有问题。” “我说,阿飞呀!怪不得你没媳妇,这狐狸精只是一条小狗,要是真来了贼人,这狗还不够给他塞牙缝的。”李莲花上下打量了几眼笛飞声,心想这圣女是不是眼睛有什么问题,还是心理有什么问题,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硬邦邦不解风情的人。 说着话,抬步就要回莲花楼去,这扯着自己胳膊的手不但没放还用了力道,一时间竟然甩不脱他,“干嘛呀,方多病!” “不准去,你,不准去!”方多病不撒手,另一只手握成拳伸向笛飞声,“猜拳!” 李莲花认命的又要往回走,嘴里不住的嘟囔,“这猜拳不就是要让我去,我就没赢过。” “不,不带你,我们两个猜。”方多病只不松手,开玩笑,这要是让李莲花回去,那他干嘛要费这个劲儿,只出声催促笛飞声,“快点儿,快点儿。” 笛飞声靠过来,这个场景也很熟悉,只侧头去看李莲花,“上次猜拳,你输了?” “啊?”李莲花半张着嘴,有些呆愣,“你想起什么了?” 笛飞声半眯着眼睛,脑中只不停闪现着李莲花穿着嫁衣的画面,好像还跌进了一个池塘里,“只想起,你好像穿了嫁衣,是嫁给我吗?” “你个自大狂,怎么总是做些春秋大梦!”方多病气的眉毛都要立起来了,这个人还真是会做梦,这样的梦他都还没做过,“那是查案子!” 李莲花后退了一步,轻轻敲了敲额头,这个笛飞声,到底是有什么毛病?他怎么就想不起来李相夷穿着红衣揍他的样子?! “这样吧,今天你回去看着苏小慵,明天等我回来,详细告诉你我为什么穿那衣服,怎么样?”李莲花一脸严肃的去看笛飞声,又说了一个交换条件,“作为报答,我明天早上去成衣铺子给你买两身新衣服,顺便给你的刀也买身‘衣服’,怎么样?” 笛飞声上下打量了几眼李莲花,心说这个人怎么这样神秘,一会儿是主人,一会儿是朋友,还会穿着嫁衣。打量够了,又去看了一眼方多病,这才点了点头,飞身而去。 看着笛飞声远去的背影,李莲花反而不着急了,刚才用了点儿婆娑步,就是怕笛盟主追过来,现在也可以放松下来慢慢走了,看了一眼方多病,看来还是要督促这小子勤加修炼才行,这才几步路,就喘成这样,“气喘匀了嘛?” 方多病点了点头,跟着慢慢走,忽然眼睛一亮,“别去客栈了,和我回天机山庄去吧!正好我回家拿点东西。” “不去。”李莲花拒绝的很痛快,这大少爷回府,不知道有多麻烦,要是真和他去了天机山庄,一套礼节下来,天就要亮了,还怎么睡觉。 “不走正门,翻墙,翻墙。”方多病知道他怕什么,他也怕被人发现,要是被扣在家里,那还怎么去漫山红,那冰片还有三枚没有现世,总要将这案件查清才行。 “不去!”李莲花拒绝的更加痛快,翻墙,主人家翻墙而入还有的说,他翻墙,这又算什么?他又不是什么穷书生,翻墙去会大家闺秀嘛?坚决不去! “不就是翻墙吗?想当年我师父折那梅花的时候,不就是翻墙进去的,现在翻个墙怎么了?” “所以呀!他死啦!”李莲花翻了个白眼,这个李相夷,这点儿光辉事迹,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传扬的。 “你胡说,我都说了,他没死!”方多病瞪大了眼睛,这个李莲花,真是讨厌,每次提到李相夷,他总是说这样的难听话,又不是真有仇怨,干嘛这样!脚步一停,方多病只盯着李莲花的背影看,心中暗想,他干嘛要这样? “没死,没死,好了吧!”李莲花发现身后人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快点走,快跟上,一会儿客栈真的关门了。” 方多病点了点头,只快走了两步,想着心事,一路上倒是安静了不少,直到到了客栈。 “两间房……” “不,一间!一间上房,让小二准备好洗澡水。”方多病打断李莲花的话,回头冲李莲花笑的开心,“省钱,赚点儿钱不容易。” 李莲花抬头望了望天,心说这小子,还真是会找借口,看见方多病见自己没有回话又对自己瞪起了眼睛,只好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冲他抿了抿唇,笑了笑,点了点头,表示十分认同他的想法,这才被领着进了房间。 第87章 进了房间,李莲花先痛痛快快的洗了澡,等他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只见方多病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坐下晾着头发,李莲花瞄了一眼正在写信的人,这字写的又小又密,竟一时看不清他写了什么,只好收回目光,看向窗外的月亮,正在出神,忽然耳边响起一阵哨音,一只信鹰飞了进来。 “你等我一下,等会儿我送了信,帮你烘头发。”方多病手中动作不停,将写好的信放进信鹰腿上的信筒里,放了信鹰,这才转身走到李莲花身后,用手捧住他的头发。 “不用了,现在天气还热,一会儿就干了。”李莲花抓住方多病的手腕,想将人拉着坐回椅子上,却拉他不动,只好出声劝道,“节省点儿吧,不要什么都和李相夷学。” 方多病并不如他的意,见这人只是拉着自己的手腕不松手,皱了皱眉头,弯下腰凑过去小声说,“先不说你的心疾,只说寒疾,这要是再犯了病,这里又不是那个小院,没有火炕。还有前两天,我和阿飞都看出来了,天天睡觉,明明就是身体不舒服,又不吃药,还在硬挺……” 李莲花松了手,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觉得这两天过得有些太舒服了居然忘记了眼前这个小子是个啰嗦的小子,只好皱着眉头轻轻点头,“不要过于浪费,半干就行。” 方多病笑着直起身体,打开李莲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把桃木梳来,一边给他梳头,一边缓缓使用内力,“你还别说,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呐,这个苏州快,真是不一般,这样精纯的内力,真是天下难寻。” 李莲花勾了勾唇角,心说这是当然,这内功心法怎么说也是他独创的,还在得意,只听见身后人话音再起。 “不过,你到底和我师父有什么仇怨,怎么天天说他坏话,我师父内力精纯,下雨天不用打伞,灰尘也不会沾衣,这样的内功心法,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怎么到你口中,这些都是浪费了呢?” 李莲花心内一滞,一时倒是有些接不上话了,静默了一瞬,这才开口,“所以我说他就是既骄傲又浪费,还自大,天天像只花孔雀,飞来飞去的只知道炫耀……”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师父,他是天下第一,当然要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那是他有本事,别人想学还学不会呐!”方多病打断李莲花的话,手中不停,只是有些心猿意马了。 “你这个小子,怎么总是打断我的话?”李莲花微微皱起眉头,这李相夷走过的老路,他实在害怕这小子也走上一遍,现在看来,这小子一腔热血的江湖梦倒是和李相夷一模一样,“你好好想想,要是李相夷不这样浪费内力,他怎么会被笛飞声打败!” “你怎么知道?他们可是在海上打的架,这除了笛飞声和我师父,现场又没有外人!”方多病停下手中动作,竖起耳朵,果然这老狐狸有问题,当年的成败,除了本人,根本没人知晓。当时在普渡寺笛飞声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是除了笛飞声,这老狐狸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想想呀,笛飞声活着,现在就和我们在一起,李相夷却连个人影也没有,要说他不是败在笛飞声手上,那他现在去哪了?”李莲花心中一滞,这小子是学聪明了,只是沉不住气,也幸好他沉不住气,要不然今天非露馅不可。 方多病勾了勾唇角,不再说话,专心帮他梳头,心中暗骂这老狐狸真是狡猾,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见方多病不再言语,李莲花偏头去看窗外的月亮,直到觉得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小二换好了新的洗澡水来,赶紧催着方多病也去沐浴。 坐在窗前,李莲花双手托腮,看着窗外的明月,回忆起了往事,想起阿娩成亲前的那日,小宝哥突然出现,那天的月亮好像也是如此,弯弯的挂在天上。 第二日早上,李莲花早早起身,结账退房,带着方多病去了成衣铺子,不仅给笛飞声和他的刀买了新衣服,还给方家小少爷也挑了两件,只是这小少爷真是难伺候,稍微便宜点的都入不了眼。 回了莲花楼,还没走近,就听见有人大声喊道:“花花,你可终于回来,再晚一步,我就要被打死了!” “谁呀?”方多病探头去看,可也只听见了声音,未见人影,心想这人怎么叫的这样亲热,还没回神,身侧的李莲花已经冲进了莲花楼中。 “你怎么这样不小心!”李莲花皱着眉头去看被绑在廊柱上的妙手空空,只见这人被打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的像个猪头一般。 “谁让你说话的?!” 笛飞声的声音突然响起,还没等李莲花再开口,笛飞声飞身而至,翩然落在李莲花身侧,瞪起眼睛看着妙手空空。 妙手空空赶紧紧闭嘴巴,一双眼睛通红,对着李莲花使劲儿摇头。 “阿飞,他是我朋友。”李莲花轻轻咂了咂嘴,有些不忍。 “你还认识贼呐?!”笛飞声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莲花,这个贼被他绑在这里一晚上了,早就说了,他只要开口,就要挨打,可这贼就是没有记性,不停的喊着‘花花’,还敢质问他把李莲花怎么了?一点儿都没有自知之明。 “想当年,要多亏这人半夜喂了我一把药,救了我一命……” “妙手空空!你怎么在这儿,刚好,让我把你抓到百川院去,让你也尝尝一百八十八牢的滋味,之前你装死骗人、偷东西的事情还没结案,现在还敢现身!”方多病晚一步赶到,一看见面前这人心中火起,打断李莲花的话,这个妙手空空,一天天不务正业,就知道给李莲花添麻烦,还敢这样大声的叫‘花花’,真是不要命了! 李莲花扶额,这两个人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眼前的妙手空空也真是可怜,居然会落在这二人手中,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不忍,只好开口解围,“算了算了,那案子苦主都没了……” “半夜?”笛飞声皱起眉头,抱着双臂站在一边,“这种鸡鸣狗盗之辈,半夜突然出现,莫不是来你莲花楼偷东西的?” 李莲花一时语塞,这件事倒是让笛盟主猜对了,微一愣怔,赶紧将方多病背上的包袱接在手中,塞进笛飞声怀中,“这是给你买的新衣服,你快去试试,去试试~” 转头看向方多病,“你也去试试新衣服,再把早上买的餐食给苏姑娘拿去。” 第88章 只见这两人还是站着不动,只好一手一个,推着他们离开,看见二人扭头走了,这才看向妙手空空,“不是说没事别来嘛?” “花花,你好狠心呀!我好不容易打探到莲花楼停在这里,又得了几瓶好酒,专门来找你聊天的。”说了这句,见已经走了的两个人又回头来看,妙手空空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再胡说,把你手砍下来!”笛飞声回头瞪了一眼妙手空空,转身上了二楼。 “再胡叫,叫他把你手砍下来,然后把你关进一百八十八牢!”方多病斜斜勾了勾嘴角,转身去了厨房。 “花、花,这黑面神到底是谁呀?”妙手空空咽了一口口水,这小刑探他倒是认识,只是这新多出来的背着一把大刀的人,到底是谁呀! 李莲花只竖起食指放在口边,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小声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还要不要小命了?” 说了这句话,帮妙手空空将绳子解开,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你怎么会被他抓到?” “我也不知道呀,一进莲花楼,刚开口喊了一声‘花花’,然后他就从背后抓住了我的衣领,还没回头,就被那个人点了穴道,绑在柱子上了,”妙手空空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二楼,声音更加小了,“我还以为你被他……” 妙手空空做了一个单手劈柴的动作,“那我当然不能放过他呀,可是被点了穴道,只好大喊着问他把你怎么样了?结果这人也是奇怪,只要我开口就打我,你看把我打得,明明可以点我哑穴的……” 李莲花撇了撇嘴,看着妙手空空一脸委屈的样子,竟然不知道是该开口说他笨,还是该感谢他在这种情况下还在惦记着自己的安全,只好摇了摇头,“所以除了喝酒,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儿?” “真的没有别的事儿了,咱们都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当然会想你,也想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方多病刚好过来,听到一个想字,心头火起,“想什么想!我看你是想偷东西吧!我警告你呀,要是手脚不干净,我真的让阿飞砍了你的手,然后把你送进一百八十八牢去!” 这一个苏小慵不算完,还有一个笛飞声,这又跑出来一个妙手空空,这人真是能招蜂引蝶,只用眼睛剜了一眼李莲花。 妙手空空一脸不服,当时就是因为这小子耽误了花花的时间,自己在棺材里差点就被憋死喽,“嘿!你个小刑探,那个黑面神也就算了,你又算哪根葱?也来管我和花花的事儿,没事儿别偷听大人说话!” “你说谁呐?”方多病一听急了眼,他最烦别人说他年纪小,跳着脚要去打妙手空空,却被李莲花拦腰搂住。 “算了算了,干嘛和他一般见识,你过来干嘛来了?”李莲花搂住方多病的腰,回头朝妙手空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上嘴,这才拉着人往外走。 “叫你吃饭!”方多病一脸不服,这个蟊贼,还敢小瞧他,可被李莲花搂着腰,只好被他带着走。 “好好,吃饭,吃饭,别生气。” 李莲花松了手,远远看见阿飞和苏小慵已经坐在了餐桌边上,阿飞还是黑着一张脸,苏小慵一脸惊慌,心想这小姑娘昨天晚上肯定没休息好,说不定还被吓着了,紧走两步坐在桌边,看了一眼方多病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 此时妙手空空也绕了过来,见这桌子坐的满满当当,正想挨着李莲花坐下,只听见那黑面神“哼”了一声,一时之间呆楞楞站在原地,倒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李莲花看见桌上有一盘包子,伸手去端,想要递给妙手空空,却被方多病用筷子压住了盘子沿。抬头去看,只见方多病瞪圆了眼睛瞅着自己,伸手指了指一边的馒头,又指了指妙手空空。 扫了一眼坐在桌边的几人,李莲花只觉得头疼无比,再不说话,站起身形,背着手上了二楼,只是不想再管这些闲事。 上了二楼,向下望去,真是好笑,只见妙手空空端着一碟白面馒头,蹲在狐狸精旁边,一边嚼着馒头,一边翻着白眼,也不知道是被馒头噎的,还是被气的,这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倒是让李莲花一时忘记了烦恼,只是觉得今日这莲花楼有些过于热闹。 过了一会儿,李莲花心想这饭也吃完了,该聊的他们也应该聊完了,正想下楼去,没想到从远处又来了四个人,这四个人抬着两个大箱子,就这样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赶紧下楼,看见打头的人有些眼熟,去看方多病,只见这小子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 “旺福,你们怎么来的这样快!”方多病瞅了一眼木箱子,心说璃儿真是听话,居然收拾了这么多,“放外面就行了,不用抬进去。” 李莲花站在原地,看着这些人走近,方多病打开箱子,那四个小厮就站在一边。 “把这些画挂出来,让大家好好欣赏欣赏。”方多病退后一步,让出地方,让小厮们可以好好干活。 小厮们得了少爷的命令,开始将这些画一幅一幅的展示出来,挂在了莲花楼的门廊上。 “这是干嘛呐?”李莲花更是不解,这大清早的,这小子又在做什么? “漫山红呀!这要参加漫山红,就要出奇,这些画都展出来,肯定能吸引玉楼春的好奇心。”方多病解释了一句,转头对那些小厮说,“旺福,那些告单呐?” “印好了,少爷,昨天晚上收到少爷的信,咱们就分工行动了。”旺福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来,递给了自家少爷。 “好旺福,回去就说少爷也夸璃儿了,你们做的很好。”方多病看着手中的告单,漫不经心的聊着天,“少爷给你找的师父不错吧!最近有没有跟着老师好好学认字啊?” “有啊,有啊!百家姓都已经学完了,老师还夸我聪明呢。”旺福笑的得意,冲着一边的李莲花拱了拱手,当时要不是这李神医,他和璃儿也不会被少爷打发回家去,少爷虽然不在家,可是却给他找了师父,叫他读书认字。 李莲花拱手还了礼,这才转头去看方多病,微微摇了摇头,“这些书画有什么出奇的呀?” “这可都是武林名家的手笔,每一幅画都有他们的武功招式。”方多病一脸得意。 “不入流。” 李莲花回头去看,只见笛飞声摇着头说出这句话,一边的妙手空空倒是满眼精光,倒是苏姑娘一脸疑惑有些不解的盯着眼前的这一堆东西…… 第89章 打发了旺福回去,方多病将告单分了一半给苏小慵。 本来他还想拉着阿飞和妙手空空一起去,将这些告单分发出去。 可看着笛飞声黑着一张脸的样子,还有妙手空空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只好摇了摇头,只和苏小慵自去镇上分发告单。 李莲花实在是不想打击这小子的积极性,只留在莲花楼,听妙手空空给他讲解这堆字画的由来和精妙之处。 笛飞声坐在二楼,一边听着这两人聊天,一边摇头,心说这李莲花还真是厉害,净交些五花八门的怪朋友。 “你说你带了好酒来,酒呢?”李莲花左右打量了一眼,莲花楼里根本就没有多出来的好酒。 妙手空空看了一眼二楼的黑面神,刚想凑过去悄悄告诉李莲花那些酒被他藏在了哪里,径直从二楼飞下一只筷子擦着妙手空空的头皮钉在地上。 妙手空空直拍胸口,幸好他躲得快,要不然这小命难保。 “阿飞!”李莲花抬头去看,见笛飞声扭过脸看向天边,像是刚才那只筷子不是他丢的,无奈之下,李莲花只好朝着妙手空空眨了眨眼睛,“大大方方的说,这里又没人抓你,干嘛偷偷摸摸的。” 妙手空空只瞄了一眼二楼,这才开口,“本来是要和你借一匹马的,那酒醇香至极,整整两箱,我一个人怎么搬得动?” “那就是没有咯?”李莲花挑了挑眉,看了一眼那四匹马,“这四匹马除了我,谁的话也不听,借给你也没用。” “就你那几匹倔马,我就是借来用用,又不要你的,还真是小气!”妙手空空又看了一眼二楼,双腿用力,飞身而起,一边跑一边大笑,“花花,等着我啊,等我带酒回来。” 李莲花眼看着这人又没了人影,摇头暗笑,也不知道这人是来干嘛的,难道就是为了挨揍来的?!双手拢在口边,朝着二楼喊道,“阿飞,下来吧,喝茶。” “不喝,练功。” “那你把拿上楼的筷子送下来,晚上还要用呐,我可告诉你啊,我这莲花楼的筷子是有数的,你刚已经浪费一只了,要是都被你浪费了,中午吃饭你用手抓昂~” 笛飞声闭目打坐,不再听他啰嗦,什么有数,真是小气! 午饭时分,苏小慵提着食盒回来,李莲花见只有她一人,皱了皱眉头,还没等他开口,苏小慵笑着解释。 “李大哥,下午四顾门要开四顾茶会,方多病凑热闹去了。” 李莲花眉头皱的更紧,这肖紫衿是怎么回事,李相夷早就死了多时了,这是要借他的名声干什么? “四顾茶会?”笛飞声听见声音,飞身而下,一脸疑问,这个茶会名字怎么这样耳熟。 “嗯。”苏小慵答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告单递给李莲花,“下午,在四顾门,我刚看了一下,他们说单孤刀是李相夷害死的,他们在邀江湖人去四顾门伸冤,方多病说他去看一下。” 李莲花眉头舒展,心中想笑,这个紫衿,还是昏招倍出,这四顾门的前门主要是个卑鄙无耻的人, 那四顾门又算什么,现在他这个新四顾门的门主又是什么? “这都知道是泼脏水了,还去凑什么热闹,走吧,吃饭去。”李莲花微微摇了摇头,接过苏小慵手里的食盒,回头看了一眼阿飞,“走,吃饭去,想来就是一会儿的事儿。” “李大哥,我来,我来。”苏小慵去抢那食盒,她特意去酒肆买的特色菜,“今天的菜色可好了,可惜方多病没有口福。” 李莲花摇头苦笑了一声,心中还在想着这流言的事儿,这流言怎么这样诡异,说李相夷狂妄自大也就算了,这杀死师兄又是什么道理?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明明当时大家都知道,当年李相夷与笛飞声海上一战,就是为了师兄报仇,可这流言,这又是谁编出来的谎话。 吃完了饭,三个人坐在桌边喝茶,笛飞声见李莲花神思不属的看书,不由得出口询问,“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在想,这李相夷都死了十年了,这些人为什么此时要给他泼脏水。”李莲花微微眯了眯眼睛,这四顾茶会虽说是紫衿牵的头,可是也要有人捧场才对,紫衿的目的很明显,可是这些捧场的人,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都是一群不入流的蹩脚货,你要是不高兴,把他们都杀了便是。”笛飞声半阖着眼睛,满不在意。 “啊?”苏小慵被吓得张大了嘴,这人怎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别怕,别怕啊,他开玩笑的。”李莲花瞪了笛飞声一眼,这还有个小姑娘呢,“阿飞呀,别动不动的吓人,苏姑娘年纪还小,不常在江湖走动,她会当真的。” 笛飞声勾了勾唇角,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抿唇微笑,不再搭言。 喝完了茶,方多病拎着一堆东西气呼呼的回来了,在厨房的小药炉上忙忙叨叨的,将厨房让给他,李莲花自去给他的那些花花草草浇水,一回头,阿娩站在身后。 沏了茶,招待了阿娩,看着人离开,李莲花心中感慨,这阿娩看来也是走了死胡同,这‘情’之一字,还真是误人…… “这是你相好呀?” 李莲花回头去看,只见笛飞声抱着双臂站在自己身后,一脸嫌弃,“阿飞呀,你可别胡说呀,这乔姑娘已经成婚了,她是肖紫衿的未婚妻。” “你暗恋她?”笛飞声更加好奇,这人刚才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远远看着好像又柔软又深情。 “你,你真的别胡说。”李莲花瞪起眼睛,忍不住左右张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心虚。 “好,我帮你把她绑来,换我一个身世的秘密。” 李莲花连连摆手,忽的舒展开眉头,他就知道,这个笛飞声,怎么会相信他胡诌的话,果然这些时日都在暗中调查。 “快说,要不然我去告诉肖紫衿,你暗恋他未婚妻。”笛飞声笑的有点儿得意,这个李莲花,原来也有惧怕的人。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你是被信任之人所害。” “我信任之人?”笛飞声皱起眉头,“我信任之人不是你嘛?” “那除了我,当然还有别人。” 笛飞声低头沉思,别人,别人会是谁?想到昨晚的条件,忽然开口,“好吧,你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我面前穿着嫁衣,又是为什么会跌进池塘,到底咱们是什么关系?” “不,不是,”李莲花一时惊讶,这人的脑子怎么转的这么快,“不是告诉过你了,那是案子……” “李大哥,快来,方多病他疯了……” 第90章 看着这被摔碎的药碗,李莲花只能默默运气,本想着这新的四顾茶会就是一个笑话,没想到,现在加上方多病,已经有了三个受害者。 第一个受害者就是李相夷,可这也是他自作自受。 第二个受害者是阿娩,又为了肖紫衿来求人。 方多病作为第三个受害者…… 李莲花在心里叹了口气,总觉得这第三个受害者应该是他自己。 夜半,晚饭放在桌上,早就凉透了,可方多病那小子居然还在生气,气鼓鼓的一张脸,远远看着好像还在流泪,让人既好笑又心疼。 “方多病,这晚饭都不吃,这四顾茶会看来是越办越好了。”李莲花信步走到桌边,稳稳坐下,“这可惜了镇上打来的好酒。” 方多病猛然回身,擦掉眼角的泪水,坐到桌边,一时被李莲花的话吸引,“你说什么?什么四顾茶会越办越好了?” “你可知道,四顾茶会为什么叫茶会?”李莲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果然还是爱听故事。 “为什么?”方多病一脸不解,“不就是李相夷召集天下英雄在四顾门商议事情嘛?” “你可真是笨啊,”李莲花虚虚敲了敲方多病的脑门,“这议事,为什么要叫茶会?当然是品好茶,吃美食,还有……” “还有什么?”方多病更加好奇。 “还有赏歌舞啊,”李莲花抿了一口酒,半眯起眼睛斜斜看了一眼方多病,“难不成还让天下英雄直挺挺的坐在座位上,什么事情都要说出个一二三来,那写信不是一样,干嘛要千里迢迢跑到四顾门来。” “歌舞?”方多病一时愣怔,这又是什么项目,“你骗我呢吧?我师父怎么会这么做?” “哈哈,为什么不可以?”李莲花反问回去,和方多病碰了碰杯,示意他将这酒喝了,“想当年,李相夷是在哪里红绸舞剑?” “江山笑。” “这江山笑又是在哪里呀?” “扬州!”方多病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是在扬州。” “那你可知道这扬州盛产什么?” “什么?”方多病一头雾水。 “当然是美人啦。”李莲花笑的开心,斜斜睨了一眼方多病,“真是个傻小子,还有那棋娘子,那三十六句诗不是还挂在那里嘛!” “嘭”方多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形,气的脸都红了,“你,你又在污蔑我师父,我师父怎么会是那眠花宿柳之辈,怎么会和那些人扯上关系。”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方多病坐回去,“这看人呀,不能只看表面。” “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方多病气鼓鼓的坐回去,今天那个四顾茶会就是这样给师父泼脏水的,现在李莲花又这样说,这不就是在质疑李相夷的人品嘛?! “我若说,舞剑就是舞剑,下棋联诗只是下棋联诗,除了喝酒,别的他什么都没做,你信吗?” “当然,我师父当然不会做别的。”方多病扭过头去,再不看李莲花的脸。 “这美人也好,舞者也罢,他们只是跳舞,你为什么要多思多想呢?”李莲花又抿了一口酒,“年轻人,就是容易想的太多。” “可这世上的人也不都是正人君子……” “对呀,所以你说,肖紫衿赶在这个工夫上开这个四顾茶会又是为了什么?” “他,他是为了抹黑李相夷!”方多病恍然大悟,可想到今天的四顾茶会,一时间又没了精神,“他们说,可他们说单孤刀是李相夷害死的。” “方多病!”李莲花大喝了一声,瞪起眼睛,“你有没有脑子?这些人又是谁请来的?为什么请他们来?” “我!”方多病瞪大了眼睛,直瞪着李莲花,突然咧嘴一笑,“你不是讨厌我师父嘛?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见你挖苦他,还在为他说话。” “这说你,就说你,干嘛扯到我身上?”李莲花一时语塞,这小子看来脑子是长出来了,“我这个人,一直都是实话实说,李相夷他确实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可这种烂罪名,却不能平白扣在他头上。” “那照你的说法,他们就是有别的阴谋咯?那会是什么?”方多病喝干了盏中的酒,突然皱起眉头,“可是,肖紫衿为什么要这样做呐?还有何璋,他可是单孤刀的手下。” “哦?”这个何璋引起了李莲花的注意,摩挲了两下酒盏,这才对着方多病开口,“你仔细和我说说,今天这四顾茶会都发生了什么?” 方多病愣了一下,这才将四顾茶会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告诉了李莲花,看着李莲花只在发愣,也不去打扰他,自去吃饭喝酒。 “何璋,朝廷的信,还有青石棋盘。”李莲花低声重复这几个词,心中细细思量,这何璋是师兄的心腹,还有他和师兄说的那些关于朝廷的话,这种隐私紫衿应是不知道的,这背后到底是谁? 方多病见李莲花的眉头越皱越紧,一时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忽而李莲花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站起身形,转身向莲花楼走去。 “又干嘛去?”方多病惊讶至极,这人怎么好好的,突然要去干嘛? “哦,哦,”李莲花看了一眼绑在车辕上的四匹马,扯了扯嘴角,“这马在这绑的时间太长了,今夜月色不错,我去放放马,让它们也松快松快。” “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方多病三口两口将饭菜吃完,将碗盘拿进莲花楼,又急忙跑出来,口中鼓囊囊的,口齿不清的喊道,“等我,等我啊~” 李莲花一边解开绳索,一边笑着开口,“别急,别急,慢一点儿。” 将这四匹马放开,李莲花走在前面,这马也不用人牵,只乖乖跟在他身后,方多病凑了过来,心中好奇,“这马这样听话!” 李莲花答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这四匹枣红色的骏马,“这四匹马已经跟了我八年了,是我一点点喂大的,当然听话。” 方多病伸手去摸那马的鬃毛,一脸笑意。 李莲花刚要出声提醒,可看着那两匹倔马对这小子亲昵的样子,愣怔间突然心中一亮,扬起一个笑脸,加快了脚步,“走快点儿,天亮前还要赶回来,明天还要再想办法,要不然真的让阿飞去卖艺。” “不用担心,少爷我的字画只要展出来,金满堂肯定会送请柬来。” 李莲花笑笑,不再出声,这漫山红还真是神秘,也不知道那里究竟藏了什么。 第91章 还没走出多远,李莲花只听背后有人喊了一句“李大哥”,他只好停下脚步,等着那粉衣女子追上来。 “你们去放马?我也要去。”苏小慵绞着手指,大声说出她的要求。 李莲花笑着点点头,只见苏小慵高兴的蹦起来,学着方多病的样子去摸那马的鬃毛,这把李莲花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的袖子将人扯开,嘴中喊道,“别摸,咬人。” “怎么会?”苏小慵一脸不信,方多病去摸这马,那马还很高兴的凑过去给他摸。 “这马性子倔,不愿意别人动它。”李莲花见苏小慵站稳了,松开手,只见这小姑娘还是不甘心的去瞟那马,只好妥协,“要不你试试,但要打起精神,不对就赶紧躲开。” 苏小慵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轻轻伸手,果然那马打了一个响鼻,张口就要咬她,吓得她赶紧缩回手来,有些不解的去看李莲花,心想莫不是这方多病在莲花楼里住的时间长了,这些马和他熟了,所以才不咬他。 转眼看见方多病一边摸着马鬃,一边得意的冲她笑,苏小慵更加不服气,“李大哥,那马怎么不咬方多病?” 李莲花虚点了点方多病,叫他收敛些,有些好笑,“可能是欺负小姑娘吧。” 低头转身向前走,不再去管这二人间的眉眼官司,可惜还没走几步,一个红衣人落在自己身边,这红衣人腋下还夹了一条大黄狗。 “集体行动,怎么不带上大黄?” 听见笛盟主问出这句话,李莲花笑的有些无奈。 这现在真是集体行动了,除了莲花楼还在原地,基本上会动的都跟着一起走了,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倒真是团团圆圆。 找了一片草地,李莲花打了一个呼哨,这四匹马跑了起来,笛飞声看着高兴,撵上一匹,不用马鞍,抓着马鬃就这样坐在了马背上,就让这马驮着他跑。 方多病也有些跃跃欲试,眼睛里尽是渴望。 “去吧,去试试,小心些。”李莲花对这几匹马很有信心,这马识人。 果然等方多病走到近旁,三匹马都停在他身边,等着他挑了一匹坐上去,剩下两匹才又开始疯跑。 “李大哥,我也想试试。”苏小慵看着羡慕,只是她一个人有些不敢。 李莲花摇了摇头,一边带着狐狸精散步,一边劝着苏小慵,“没有马鞍,不舒服,改天给它们配了马鞍,这样坐着比较舒服。” 苏小慵点了点头,跟在李莲花身侧慢慢走,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心想这样远离江湖的日子,还真是惬意,要是义兄也能放下琐事,跟她一起住在这里就好了。 再回到莲花楼已经半夜了,今天是不能去客栈了,只好卷了铺盖,三个大男人都住在了莲花楼的二楼,这次方多病和阿飞倒是很有默契,他们两个打了地铺,将二楼的床让给李莲花去睡。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昨天晚上,李莲花愿意称之为:人困马乏。 当然,这只能用来形容他自己,当他揉着太阳穴下楼的时候,方多病已经开始整理他的那些字画了,阿飞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连苏小慵也不知道去哪玩了。 四人相伴着又在莲花楼住了一段时日,方多病日日整理他那些字画,阿飞除了练武也没有别的爱好,苏小慵倒是不闲着,天天到处游玩。 这日,李莲花正在和方多病讨论这字画展到底有没有用,苏小慵就带着玉楼春的信回了莲花楼。 看着这封请柬,李莲花稍稍皱了皱眉头,这莲花楼现在这样好找了嘛?妙手空空能找来也就算了,这玉楼春的请柬也能这样轻而易举的送来,看来下次要将莲花楼停的再隐蔽些才好。 带着请柬找到了地方,这玉楼春果然谨慎,三辆马车去了三个地方,李莲花和方多病一起又转了三趟船,这才到了漫山红的所在。 这漫山红果然请来的都是奇人,这些奇人也是怪能气人的,刚来不久,方多病已经吵了两次架,这宴席也是奇怪,药材用的都比别的地方多。 这慕容公子的舞技真是了得,只是这圈转的让人头晕。 好不容易回了睡觉的地方,这西妃姑娘真是令人意外,饶是李莲花也没想到还有个‘以指代吻’,打了个马虎眼,打发了这姑娘。 李莲花睡在外间,只觉得头晕脑胀,昏昏沉沉。 “李莲花,莲花!” “嗯?谁?谁叫我?”朦胧间李莲花睁开眼睛,睁眼去看面前的人,方多病的脸出现在眼前,“你怎么来了?” “醒醒,醒醒。” 一张湿帕子贴在脸上,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李莲花只觉得困乏难耐,伸手去推打扰自己睡觉的人,嘴里不住嘟囔,“困,困了,让我好好睡一觉。” “李相夷!” “谁!”李莲花听见这个名字,猛地睁开眼睛,一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猛晃了两下脑袋,睁大了眼睛去看眼前人。 “我,别说话,跟我走。” 李莲花点了点头,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却不急着起身下床,扑过去抱住坐在床沿上的人。 “松手,跟我走。” “等会儿,你别动。”李莲花只紧紧抱着这人,这一松手,下次再见面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嘘~”方多病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卧房,“有人,你跟我走。” 犹豫间,李莲花稍稍松开一只手,弯腰去拿鞋,另一只手还紧紧放在这人的腰间,只舍不得放开他。 方多病不去管他,坐在原地等他穿好鞋,这才扶他下了床,让他搂着腰,一起疾步出了门。 出了房门,李莲花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牙弯弯,今日初七。 “晚上约你赏月,你怎么睡着了?”方多病顺着李莲花的目光去看天上的月亮,转头去看李莲花的脸,看见这人一脸惊讶,瞬间收回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也不去管他,只前面带路。 等到了他自己的房间,这才回头去看李莲花的脸色,只见这人一脸惊疑,“认不出了?” “不,不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李莲花心中好奇,正想出声询问,却被人捂住了嘴。 “别说,别问,我不知道原因,”方多病见他点头,这才松手,“这些年来,我只是偶尔才会醒来,即使醒了,也醒不了一会儿,可是,你们发生了什么,我都知道。” 第92章 李莲花打量起了四周,见今日服侍方多病的那个小丫头并不在房中,微微皱了皱眉头,“清儿呢?” “先别管旁人,我有话要问你。”方多病也不请他入座,后退两步,站的笔直,见李莲花一脸疑惑的点了头,这才开口,“上次,你说你是小花,当时我被你骂的头晕脑胀,做不得数。” “哼哼~”李莲花哼笑出声,这个小宝哥,现在倒是谨慎起来了,“那我要怎么证明?” “我说了,我都知道,”方多病灿然一笑,“你只说你知道的,我自会判断。” “我只说一件事儿,你的小厮,他本应死在小棉客栈……” “小花!”方多病瞪大眼睛,扑进李莲花怀中,仍是抬头盯着他看,“这是什么机缘?” 李莲花回抱住怀中人,微微摇头,“我也不知,无了和尚说他会去查阅典籍,可现在还没有消息。”忽然一顿,勾起唇角,“你也得说一件往事。” 方多病笑着站直身体,伸手卸下腰间荷包,“这个荷包,不是我送给你的,是你缠着我,非要我买来送你的……”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人吻住,手也被人握住,那并蒂莲荷包被这两只手牢牢包在掌中。 吻渐深,情渐浓,李莲花忽觉唇间一痛,睁眼只见方多病微红的脸,可眼中尽是戏谑笑意,拇指轻触伤口,有些不解,“干嘛~” “老狐狸,脸皮真厚,”方多病伸手摸了摸李莲花唇间伤口,笑得开心,“我要是没醒,晚上你准备和西妃姑娘聊些什么?还敢和姑娘共处一室,你对得起你的心上人嘛?” 李莲花笑的尴尬,伸手将人搂在怀中,拥着他坐在罗汉床上,“你不是看见了嘛,我睡在外间,西妃姑娘睡在里间,统共我们话都没有说两句,我只觉得困倦无比。” 方多病笑的更加开心,扶着李莲花的肩膀坐在他腿上,“那泉浴舒服嘛?伺候你的姑娘漂亮嘛?” “哪,哪有?”李莲花伸手去点方多病的鼻尖,一脸无奈,“这里的姑娘都是身不由己,我也只是随她进去,说了两句,就打发她离开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里的姑娘都是身不由己。”方多病一直很好奇,也一直怀疑李莲花之前的解释是信口胡诌。 “江湖,经验。”李莲花笑的有些得意。 “李相夷果然是眠花宿柳之辈!”方多病瞪圆了眼睛,立刻就要站起身来,这人还真是会招蜂引蝶。 李莲花只抱紧了不撒手,只凑过去轻声低吟,“小宝哥,咱们一共也没多少时间,别再浪费了。” 听他如此说,方多病放软了身体,任他搂住,只还有些不甘心,低着头不出声,忽然一动,被他颠了两下,轻声问,“干嘛~” “你凑过来,我告诉你,”李莲花伸手将方多病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让人和自己贴的更紧些,趴在方多病耳边轻声说道,“李相夷也好,李莲花也罢,方才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和人这样亲近。” 方多病眼睛一亮,牢牢盯住面前人的这双眼睛,见他双眼清明,脸颊微红,心知他没有在此事上说谎,只小声嘟囔一句,“谁不是~” “哎呦~”李莲花忽的捂住心口,分神去看方多病脸色,见他一脸紧张,立刻伸手将这人的脸捧在手中,“方才没有尝清楚,你再让我尝尝~” “老狐狸,好没羞没臊,别再装可怜啦,天天骗我……” 不等他话说完,李莲花的脸已经凑了过来,“你也成了啰嗦的小子了,闭上眼睛。” 方多病笑着闭上眼睛,吻落了下来,只好轻声开口,“别留下痕迹~” 李莲花张开眼睛,心中不愿,可也知轻重,伸手牢牢将怀中人的脸捧在手中,细细打量,“你平时都在哪里?是一直看着我们,还是……” “不知是在哪里,只觉得是睡着了。”方多病伸手扶住李莲花的腰,圆溜溜的眼睛只牢牢盯着李莲花的脸瞧,忽然觉得头昏脑涨,在马上就要睡着前,强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我们……是一个人……,你要、相信他,不要小看他,更不要将他当做小、孩、子……” “小宝,小宝哥!”李莲花猛然回神,此刻也只能将人紧紧搂在怀里,渐渐闭起眼睛,眼角溢出一颗泪来。 擦掉那滴眼泪,睁开眼睛,细细打量怀中人的脸,再出口的话语中尽是哽咽,“可我只爱你,也只想要你,你要我怎么办?” 知道不会有回音,李莲花只能箍紧怀中人,忽觉这人腰间有一突起,心下奇怪,伸手去摸,掏出一枚夜明珠来。 看着这夜明珠,李莲花皱眉深思,只枯坐在床上,直到天将亮未亮时,将人放在床上躺好,给他盖好被子,这才回自己那间客房去,打坐运功,再一睁眼,天已大亮。 昨日玉楼春说话遮遮掩掩,明显是在说谎,这冰片一定在他手中,看来他也与南胤脱不了关系。 心中叹气,可已经约好,共赏美景,只好收拾齐整,出门去应付这帮“奇人”。 刚走出门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只见方多病冲了过来,只来得及露出一个笑来,耳边立刻传来这小子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见色忘义!昨晚约好了赏月,你到哪去了?” 李莲花扯了扯嘴角,有些心虚的看向别处,他确实是去赏月了,昨夜的月色也确实温柔。 “我苦等你一晚上,”方多病凝神细看,见这人下唇上多了一道伤口,心如刀绞,“你嘴怎么了?!” “啊?”李莲花摸了摸那伤口,本来是可以用扬州慢修复的,只是他心中舍不得,“上火,上火了。” “你骗谁呐?”方多病抱起双臂,这样明显,居然还敢说是上火。 “你这小子,什么骗不骗的!”李莲花瞪起眼睛,只是面前这人火气冲天,只好开口解释,“昨天晚上,我睡外间,西妃姑娘睡卧房……” “李先生,”西妃刚才听见屋外的争执,一眼看见准备好的斗篷,立刻走出屋外,伸手替李莲花披上斗篷,“风疾天寒,先生保重身体。” 方多病见李莲花就站在原地,任这温柔的姑娘为他披上斗篷,心中更加生气。 “方公子,清儿没有为公子准备斗篷吗?”西妃见这方公子脸色不虞,赶紧岔开话题。 “她一大早,”方多病回忆了一番,昨晚好像就没看见这姑娘的人影,刚想实话实说,只见李莲花瞪了他一眼,赶紧改了话头,“我走的急,她还在房中。” “那我为公子准备。” “那就有劳西妃姑娘了。”李莲花弯腰致谢,只等着西妃姑娘拿来新的斗篷。 第93章 这一天也是精彩纷呈,倒是有两个人出人意料,一个是伺候方多病的那个小姑娘,昨夜和小宝哥在一起时,李莲花还在好奇,今天才知道,这姑娘是个有主见有胆量的小姑娘。 还有一个人,就是阿飞,为了找到他们,居然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找过来,李莲花也终于知道那时候他是怎么找到的那个小院,真是佩服笛盟主的毅力,没有内力竟然也是一个村庄一个村庄找过去的。 夜半,柴房中辛绝的话提醒了方多病,拉着李莲花出来,方多病有些兴奋的指着月亮。 “月亮,月亮不对就是时辰不对,今日初八,昨日初七,我昨夜晚上出来的时候,月亮的高度不对。”方多病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李莲花。 “昨日初七,昨日是初七吗?”李莲花口中喃喃自语,猛然抬头看见方多病正盯着自己,赶紧回神,“遇害时间不对,那现在怎么确定时间呢?” 方多病歪着头,抿唇偷笑,突然大喊,“阿飞!” 打发走了阿飞,李莲花摇头朝前走,这小子真是沉不住气,竟然这样快就将笛飞声的秘密说了出来。 “干嘛去?”方多病追在李莲花身后,“喂,走那么快干嘛?又干嘛生气!” “你说呢?”一时无奈,李莲花站住脚步,“下一步该怎么办?” “去找碧凰。”方多病恍然大悟。 “走吧!”李莲花让了一步,让方多病先行,自己跟在身后,想起昨晚小宝哥的话,摇头苦笑,这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没有看见碧凰,从清儿口中知道了胭脂的秘密,方多病跟在李莲花身后一同前往瞰云峰,一边走,一边思量,今天一天,他都觉得李莲花不对劲。 不仅时不时的发呆,还盯着清儿看了好几眼,甚至今天一天都好像不愿意理自己,可偏偏被他发现李莲花刚才还偷偷盯着自己的背影瞧。 “我昨天是误用了清儿的水杯,这才一觉到天亮,你是怎么回事儿?”方多病疾走两步,与李莲花并肩而行,又问出了刚才那个问题。 “你个小屁孩,现在又来管我?”李莲花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心中思量现在已经夜半,看来等登上瞰云峰,天就要亮了。 “你怎么这样不坦诚!我都告诉你了。” “嗯?这件事,我需要向你交代什么?”李莲花转头微笑去看方多病,看这小子脸都憋红了,玩笑着开口,“再说,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信呀~” “你早上说嘴上的伤口是上火了,我不就信了嘛?”方多病看了一眼李莲花唇上的伤口,见这人又用手去摸,脸上居然还露出一个回味的笑来,心中更加难受,可还是下定决心,看向李莲花的眼睛,“你说,我就信。” “我,”李莲花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是被西妃姑娘……” “你被怎么了?”方多病大惊之下伸手抓住李莲花的胳膊,一脸紧张。 “松手,你紧张什么?”李莲花心中好笑,甩了甩胳膊,这小子力气还不小,用手指着下唇,“就这里,被她抹了一把胭脂在这里。” “噢,”方多病微微低头,猛然抬头,看着李莲花的脸,瞪圆了眼睛,“不对,用什么抹的,不会是她亲你了吧!” 李莲花伸出手指,在方多病眼前晃了晃,“用手指呀,方少爷!” 突然回神,小宝哥好像说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还是要解释清楚的好,省的到时候又浪费见面时间,于是将昨天晚上进房之后的事情都告诉了面前的小子。 “那你怎么不躲开?”方多病抱着胳膊,气的脸颊都鼓了起来。 李莲花伸手,微微点了点方多病的下唇,“你看,你不是也躲不开嘛!”收回手,李莲花皱起眉头,背着手开始爬山。 “嗯。”方多病一脸意外,伸手摸了摸下唇刚刚被李莲花碰到的地方,一时红了耳根,可看李莲花走的飞快,只好大喊着跟上去,“老狐狸,你等等我。” 追赶上去,方多病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碰了碰李莲花的胳膊,“昨天没赏成月亮,今夜的月亮也不错。” “快些走吧!”李莲花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脚步不停,要是能在天亮前回去就好了,这样还能休息片刻,明日百川院众人就要来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躲开。 这女宅,原来是个食人窟,漫山红也确实是披着华丽外袍的骷髅,这里的一草一木居然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换来的。 李莲花看着百川院和检察院的人又姗姗来迟,心中百感交集,当初成立四顾门,就是希望武林中再也没有这样黑暗的地方。 大家都说李相夷是太阳,可他心中明白,即使李相夷拼尽了全力,这世上仍然会有太阳照不到的黑暗角落…… “公主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听见这句话,李莲花只觉得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有些不解的去看方多病,可此时仿佛失了默契,这小子也不回应,只是等到昭翎公主点头后,这才回头冲自己笑了笑,随后跟在公主身后远离人群,去了偏僻的角落,单独说话。 陆剑迟还在寒暄,李莲花分神去看角落里的方多病和昭翎公主,见这小子一直弯着腰,抱拳作揖,不知口中说了些什么,昭翎小公主却眉头紧锁,片刻后才抬手让方多病起身,小公主皱着眉瞪着眼睛,负气一般转身就走。 真是让人一头雾水,方才在众人面前,昭翎还含羞带怯的看着方多病,也不知道方多病说了什么,竟然会惹怒了公主? 李莲花正在出神,方多病已然转身向他走来,陆剑迟还在寒暄,李莲花只好打起精神继续应酬,装作方才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神色淡然。 方多病走到李莲花身侧,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这才笑着去看李莲花,“聊什么呢?” “我们在说方少侠与昭翎公主真是天生的一对。”陆剑迟微微颔首,心中想着英雄出少年,所言非虚。 方多病笑的有些尴尬,也只好抱拳拱手,稍作回应,心想这次和公主的婚事应是彻底结束,只笑了笑不再搭腔,看了一眼有些呆愣的李莲花,转身去安排女宅剩下的事宜。 第94章 将女宅的姑娘们交给杨昀春带走,陆剑迟也已经离开,可李莲花还在发呆,方多病行至近前,一脸好奇盯着李莲花的脸瞧,这女宅的案子都破了,可这人怎么还是这样神思不属? “李莲花,你想什么呐?” “嗯?”李莲花猛然回神,最近他好像总是心不在焉,仔细打量了一眼方多病的脸,这才笑着开口,“在想方大少爷去做这驸马也是一件好事,这小公主正直勇敢,真是世间难寻。” “你不要再开玩笑了,”方多病伸手点着李莲花的胸口,这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不愿意,何况……” 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一阵喧闹声打断,杨昀春被女宅的侍卫缠着要解药,解了围,方多病被施文绝叫走,李莲花自去寻找玉楼春的祠堂。 解决了祠堂的事,找到了侍卫们需要的解药。 李莲花趁着石水和方多病说话的功夫,去了一字诗李一辅的关押之处,这人也是嘴硬,都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相信角丽谯会来救他。 转身站在山边,李莲花想着这次和小宝哥的再见面,轻轻摩挲着这枚新得到的冰片,微微发愣,想着最近自从得到这冰片后做过的梦。 心中暗道,这小宝哥怪不得千叮咛万嘱咐,原来上一世的他遭了这许多的罪,这李莲花也真是不知好歹。 “只有十年的命”这是悬在头上的一道枷锁,这道枷锁太过沉重,李莲花再有什么真心,也要被这枷锁牢牢绑住,不得施展。 还好,如今的他,没了这枷锁,可这帮他打破枷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出现?! 方多病看着眼前的石水石院主,他刚才拒绝了一同回百川院复命的提议。 施文绝和他说的话,还有笛飞声在祠堂中说出那“苏州快”就是“扬州慢”。 这些事儿都让他心烦不已,难道四顾茶会上的那些人说的话都是真的,真的是李相夷害死了他师兄?可这怎么可能呢? 等方多病赶到山顶去找李莲花的时候,只见这人看着山谷发呆,还在心中暗想,这李莲花最近为何无时无刻都在发呆。 愣怔间,只见李一辅手持铁链,已然靠近了李莲花,只是这人怎么毫无知觉,轻功那么好的人耳力也定会不差,等他拔剑靠近去救人的时候,李一辅暗中发力猛地扑了过去。 这电光火石间,只见李莲花向左迈了一步,这李一辅一时收不住力,只身跌入谷底,看来是性命难保。 方多病此时才赶到李莲花身侧,尔雅还来不及回鞘,一脸惊诧的看了一眼这个看上去“反应迟钝”的人,又急忙去看李一辅的情况,那李一辅已经摔下山崖不见身影了。 微一愣怔间,方多病发现李莲花也凑了过来,还探头去看李一辅跌落的地方,好似还有些手足无措。 “我要说是碰巧,你相信嘛?”李莲花有些尴尬,指了指刚才站过的地方,那地上刚好有一块石头,“站的时间有些长了,觉得这石头硌脚,想着挪个地方,看看风景,实在是没想到这人能从身后扑过来。” “我相信,”方多病将尔雅回鞘,轻笑着开口,“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眼看背后石水姐姐追了过来,只好不再去管李莲花,只转身去和追过来的石水寒暄,将李莲花牢牢的挡在身后。 “哎~,可惜了一条性命……” 方多病一边引着石水下山去,一边听着李莲花在身后悠悠叹气,说着风凉话,心中暗笑,这老狐狸,也不知道他想将他的那点儿秘密瞒到什么时候? 等回了莲花楼,方多病一转身,见李莲花又坐在半截枯木上发呆,有些意外,想到今天施文绝说的话,心想,这事情还是要透露些给李莲花才行,这样多的事情一起扑过来,他一时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需要有人帮帮忙。 转眼看见陆剑迟送的酒葫芦被李莲花放在案头,只拿着这酒葫芦,出了莲花楼去找李莲花聊天。 “老狐狸,我请你喝酒呀。” “你拿我的酒请我?”李莲花皱起眉头,心中暗想,不会是今天躲了那一下,被这小子发现了什么端倪吧?那个李一辅也是厉害,都被抓住了,还想害人性命,这葬身山崖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聊天嘛!” “聊什么呢?”李莲花伸手拿过那酒葫芦,扒开瓶塞喝了一口,又装作仔细打量,等着这小子接下来的话。 “什么都可以呀,比如,这苏州快你到底是怎么悟出来的?” “什么悟出来的,不是告诉你是个老婆婆教给我的嘛?”李莲花举起那酒葫芦在方多病眼前晃了晃,漫不经心的说,“这葫芦长的还挺有特色。” “嗯,是挺好看的,”方多病点了点头,坐在李莲花身侧,“你可听说过,你的恩人有一件云铁做的宝甲,这宝甲刀枪不入。” “云铁?”李莲花眼中犹疑,这天外云铁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那时他刚刚下山,也是他的第一次历练。这云铁是贺家所有,当时的他和师兄一起护送贺家小儿去他外祖家,师兄询问云铁下落的时候,他就有些好奇。难道这云铁最后落在师兄手中了嘛? “愣什么呐?” “我在想,这恩人也只是救了我一回,他有什么东西,我怎么会知道?”李莲花瞟了一眼方多病,这小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样隐秘的事儿怎么会来问他这个外人。 “你不知道?”方多病勾唇一笑,看来这云铁宝甲也是有的了,只是这人遮遮掩掩,不知道心里又藏了什么秘密,“不知道也好,知道的太多也怪累的。” “嗯?”李莲花偏头去看身边的人,一时惊讶,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眼中一亮,有些试探的喊了一声,“小宝,小宝哥。” 方多病听他喊小宝,还不觉得怎样,一听他喊小宝哥,只觉得汗毛倒竖,不由又将老问题问出了口,“你在叫谁?还有你到底多大啊?” “啊?”李莲花摇头苦笑,果然不是小宝哥,小宝哥巴不得自己问他叫哥哥,有些失望的站起身,一边走向莲花楼一边说,“做饭做饭,这饭锅看来是甩不掉咯。” 方多病托腮看着李莲花落荒而逃的样子,心中好笑,现在哪里是做饭的时间,中午刚吃过饭,现在又是去做的哪一顿饭? 第95章 看着李莲花逃跑般的背影,方多病只在心中暗暗思量,最近这些事情一起发生,未免也就过于巧合了。若说肖紫衿开那个‘四顾茶会’只是一个引子,可为什么施文绝会来问自己关于单孤刀那宝甲的事情? 就像李莲花方才说的那样,外人怎么会知道别人的机密事? 这天下没有几个人知道单孤刀是他亲爹,就连他自己也是前几天刚刚知道这件机密事,除了他家人,也只有有药无门公羊无门知道这件事儿,可公羊无门也只是知道自己并非亲生,并不知他亲爹是谁,据说公羊无门逃到了金鸳盟。 这是天机山庄的机密事,之前他娘将这件事瞒的密不透风,天下人只当单孤刀是他舅舅。 因为娘的关系,这件事也无人提起,就连百川院那些人,还有李莲花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他不说,他们都不知道单孤刀是他舅舅,这施文绝又是怎么知道的? 要说这消息最近被传了出来,施家知道了也不算什么。 可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当年李相夷和笛飞声的那场大战,是因为李相夷要为他师兄报仇,还有要抢回他师兄的尸首,又因为李相夷和笛飞声的双双失踪,那单孤刀的尸体早就下落不明了。 就算施文绝不知道此事,也不知道笛飞声约战李相夷的真正原因,可十年前,单孤刀死的时候,那时他方多病也只有十岁,神兵谷施家想要知道单孤刀有没有穿着那宝甲遇害,也不应该来问他呀,明明当时在场的人还有很多活在这世上。 如今来问他这件事儿,又是因为什么? 还有,前不久李莲花和他重新找回单孤刀遗体的这件事,只有李莲花、笛飞声和他三个人知道,若是施文绝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来向他打探这宝甲的事情,那这施家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又是什么人将这事情透露出去的? 他自己是万万不会说出去的,李莲花必定也会守口如瓶,这笛飞声么…… 方多病轻轻摇了摇头,只坐在这枯木上,盯着莲花楼里的李莲花暗暗出神,这事情一环叠一环,到底背后的人要做什么? 李莲花进了厨房,才反应上来,这中午刚吃完饭,碗还在木盆中没洗。 轻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借口是越来越难找了,正想去洗碗,他只觉得额心一突一突的疼,抬手按了按额心,又揉了揉眼睛,这眼皮怎么也跳的这样厉害。 “你又骗他!” “阿飞呀,你干嘛总突然出声?”李莲花回头去看,这笛盟主果然神功盖世,走在木头地板上也没有声音。 “一天两天的,那么多秘密,你不累吗?” 李莲花默默低头,有些无言以对,这些都是往事了,如今只他一个人烦恼也就是了,何苦要拉着别人一起难受,何况现在背后那些人的图谋尚不清楚,师兄的名声更加要紧。 “告诉我一个秘密,我就不告诉他你在骗他。”笛飞声远远看了一眼还坐在半截枯木上的方多病,这小子的表情怎么这样不对劲,竟是一脸玩味。 “你告诉他去吧!”李莲花瞟了一眼笛飞声,早就注意到这小子不对劲儿了,骗不骗的有什么要紧,最重要的事儿,估计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早就告诉你了,我不受人威胁。” “你什么时候说过?”明明上次乔婉娩来的时候,这一招还很管用。 “哦!”李莲花敲了敲额头,他忘了这人失忆了,“很早之前说的,那时候你脑子还没有问题。” “你说谁脑子有问题!”笛飞声冷哼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直瞪着李莲花。 “嘿嘿,不好意思啊,我说错了,”李莲花笑的有些尴尬,这怎么能当面揭人短呐,“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件往事,弥补一下,怎么样?” “嗯。”笛飞声表示可以,还是看着李莲花,等他说下去。 “十年前,你曾经死过一次!” “嗯?怎么回事儿?”笛飞声放下双手,紧紧追问。 “这就是下一个问题了。”李莲花透过窗户,看了看还坐在枯木上的方多病,想起了上次见面时小宝哥说的话,暗暗挑眉,这能做一个小孩子,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梦,何苦让这梦这样早的醒来。 “李莲花!李莲花!”笛飞声被他气的大喊出声,这人没事儿就出神,到底是个什么毛病? “喊什么喊,吵死了。”李莲花掏了掏耳朵,有些埋怨,“还好苏姑娘去查黄泉府主的下落不在这里,要不然非被你吓死不可。” 说着话,李莲花将那木盆推到笛飞声眼前,瞪起眼睛,“你,洗碗去!” 笛飞声转身就想走,可却被李莲花一把抓住袖子扯了回来。 “往哪跑?一万两还没还完,案子也没查到,还白吃白喝了这么久,当然要做事抵债。”硬是将那木盆塞进笛飞声怀中,李莲花才觉得胸中的闷气消散了些,这才坐在桌边自去煮水泡茶。 “可以,”笛飞声低头看了看木盆中的碗,微皱眉头,下定决心,“以后我都可以洗碗,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是告诉你了嘛?主人和多年好友,你选一个。”李莲花扶额苦笑,这个人怎么还在怀疑这件事儿,忽而猛地回头瞪着笛飞声,“你不会还记得那件新娘嫁衣吧?” 笛飞声不言不语,将木盆放在灶台上,两步走到桌前,坐在李莲花对面。 “怪我,怪我,那新娘嫁衣是一个案子。”李莲花双指叩了叩额头,将采莲庄嫁衣一案,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笛飞声。 “查案子?”笛飞声犹在怀疑,这件事儿好像和自己的身世确实没有什么关系。 “对。”李莲花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看着笛飞声紧皱的眉头,“这样吧,免费送你一个。” “说。” “你练的是童子功。”李莲花轻轻叩了叩桌面,还好之前笛盟主告诉了他这样一件隐秘事,现在倒是可以打发面前这个人。 笛飞声站起身形,转身端起木盆出门去了,这么久了,他终于确定,这个李莲花确实是自己人,要不然这样机密的事情他不会知道,这一路上的试探终于有了结果,只是这人绝不只是个游医,不知他在隐藏什么秘密。 这秘密现在看来一定很重要,不仅瞒着他,连屋外的那个小子也被这李莲花蒙在鼓中。 第96章 自女宅回到莲花楼后,李莲花心情十分不好,最近他总感觉自己的那点儿小秘密已经被方多病和笛飞声发现,可他又总是心虚,心中的疑问不能正大光明的问出来,只好全部憋在心中,无处发泄。 终于这天中午,李莲花看着笛飞声又只拿着一碗白饭,满不在乎的想上二楼,一肚子的火气终于爆发。 “阿飞!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这一桌子的菜,你连尝都不尝,一到吃饭时间就板着一张脸,还只吃白饭,我做的菜到底怎么了?” 笛飞声一脸不屑,说实话,他连这白饭都不想吃。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李莲花看了一眼身边闷头吃饭的方多病,指着方多病的碗,“你看他,他吃的多香。” 笛飞声撇嘴一笑,将手中的白饭放回桌上,坐在李莲花对面,“你自己做的饭菜有多难吃,你自己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李莲花皱着眉头,有些不可思议的去看方多病,只见这小子的筷子停了一瞬,可立刻好像没有听见笛飞声的话一样,还是继续大嚼特嚼。 “没什么意思,就是怀疑你和他都没有味觉,分不出好赖。”笛飞声指了指一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方多病,笑的有些揶揄,“尤其是他,明明是个大少爷,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装出一副爱吃的样子,是给谁看呢?!” “你,你什么意思?”李莲花气的手都抖了,面对着方多病出声询问,“不好吃吗?我做的饭不好吃?粽子也不好吃?” “好吃,哼哼~,好吃。”方多病将最后一口米饭扒进口中,端着碗起身就要溜走,开玩笑呢,他早就发现最近李莲花心情不好,好像个随时就要爆炸的雷火弹,干嘛要他去点燃这根引信。 “坐下,不准走,今天必须要把话说清楚。”李莲花瞪起眼睛,难道这一路上这小子都是装的,这可都是按照小宝哥的口味做的,“猪肚鸡和红汤烩鱼不好吃?” “哼~”还没等方多病说话,笛飞声抢先冷哼了一声,“做来做去,不就这两个菜能吃,还不是天天做,好像是给谁的奖励一样!” “你……”李莲花刚说了一个你字,又被笛飞声打断。 “还有,谁会将熬过汤的鸡腿烤来吃,还当做奖励,那鸡腿又干又柴,一点鸡肉的鲜美都没有,还有那个烩三鲜,青菜萝卜茄子,这三个玩意能烩在一起吗?一锅浆糊……” 李莲花不可思议的去看一边的方多病,嘴唇抖动,只喃喃的问道,“他说的是真的?真的这么难吃?!” “哼哼~”方多病只抬起头,嘴里还包着一口米饭,不住的傻笑。 “还有这米饭!”笛飞声不依不饶,指着面前的这碗饭,“你以为我只吃白饭,是因为你米饭做的好吃嘛?我是怕被饿死呀!要不是因为欠你的钱,谁愿意吃这半生不熟夹生的米饭!” “连米饭我都没做好?”李莲花更加不可思议了,只盯着方多病的脸瞧,“他说的都是真的?” “嗯`嗯。”方多病急忙摇头否认,将口中的米饭咽下肚去,“我觉得还行。” 李莲花更加郁闷,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难道是因为碧茶的缘故?没有味觉的不会是他自己吧。 “阿飞,你没事儿别胡说,明明挺好吃的!”方多病看着李莲花的样子,有些不忍,瞪着眼睛去谴责笛飞声,“又不用你交饭钱,没事儿找什么事儿!” “所以那天晚上,你宁愿去烤蔬菜吃,也不吃我用鸡汤做的烩三鲜?”李莲花半眯起眼睛去看方多病,第二天他把那碗烩三鲜倒掉的时候还说这小子真是浪费,没想到是这三样东西不能烩在一起。 方多病被这问题噎了一下,要是可以,那天晚上的那个烤鸡腿他都不想吃,熬过汤的鸡腿怎么能烤来吃呢?可此时决不能让李莲花知道这个真相,只好讪笑着说,“鸡汤还是不错的。” “嗯!”李莲花听到这个答案,心里已经明白,好似游魂一般站了起来,轻飘飘的飘进莲花楼中。 “死阿飞,就你长嘴了,就你吃的出好吃不好吃,有的吃就不错了,天天挑什么?”方多病看着李莲花的背影,又觉得阿飞将这件事儿说破也好,要是莲花能下定决心,提升一下厨艺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我就不明白了,你是真没有味觉还是故意骗他?”笛飞声挑了挑眉,这个方多病可能和他的名字一样,不仅脑子有病,搞不好舌头也有什么问题,生熟都吃不出来。 方多病不去管他,只把那碗白米饭摆在笛飞声面前,心想他不知道都说了多少回了,说了也没用。 不仅说了,就差手把手的教着李莲花做,拿了食谱放在莲花面前他也不会照着做,即使照着做了,味道也不一样。 他早就怀疑李莲花没有味觉了,只是怕说出来伤人心罢了。 眉心一跳,方多病只盯着笛飞声的脸瞧,这笛飞声看来是真的脑子坏了,说话也变得直接了不少。 就在几个月前,被李莲花封住内力时的阿飞,即使被人误会没有味觉,也不会将这番话说出口,这个阿飞倒是清澈的有些愚蠢。 “看我干嘛!”笛飞声出声抱怨,他被方多病盯得浑身不自在,拿起筷子往口中送了一口米饭,嚼都不嚼,生咽下去。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样娇气?饭菜好不好吃有什么要紧,吃了就是,干嘛要说这些伤人心的话!”方多病拿起筷子,轻轻在桌上戳了戳,夹起一块烧糊了的茄子放进口中,皱着眉头吞了下去。 “所以呀,我都选择只吃白饭了,”笛飞声又生咽了一口米饭,看着那盘黑乎乎的茄子直皱眉头,“今天他要是不逼我,我怎么会管这种闲事?我又不会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方多病听到这话,愣怔间又夹起一块咸的发苦的茄子放进口中,心中思量着这‘一辈子’的话,在一起,一辈子。 “谁要和你待在一起!”李莲花扛着鱼竿拎着板凳出来,刚好听见这句话,瞟了一眼笛飞声,轻飘飘说了一句,“等你还完了债,最好赶紧离开我这莲花楼,我还想自己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呐……” 方多病听见这句话,急忙抬头,只看见了李莲花扛着鱼竿翩然而去的身影,脑中只剩下一句,‘离开莲花楼,自己一个人清清静静的’。 第97章 李莲花手中握着鱼竿,坐在河边,一边在脑中回忆那三年。 怪不得小宝哥一到年节就会下厨,原来是因为自己做的饭菜太难吃的缘故,可他为什么不说呐? 还有那粽子和柿饼,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做的挺好吃的,不会是小宝哥怕他伤心,故意不说的吧。 但是这些年那柿饼也卖了不少钱了,难道那些买柿饼的人也没有味觉? 不行,他得写信去问问无了,出家人不打诳语,想来无了应该不会骗他。 还有那几句诗,明明说的是“三年相伴”,可小宝哥在他身边满打满算也不足三年,难道是因为自己做的饭太难吃了,老天爷不想小宝哥受苦,这才把他提前收了回去。 想到此处,李莲花不由的摇头苦笑,这又是什么破理由,肯定是有别的机缘。 “哎,阿飞,”方多病戳了戳笛飞声的肩膀,有些担心的朝李莲花抬了抬下巴,“他不会被你气出毛病了吧,怎么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是不是还在又哭又笑呀?” “应该不会吧!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那么脆弱,两句话还能把他说犯了病不成。”笛飞声微微摇头,眼睛只盯着李莲花看,“再说,我说的是实话。” “你不知道实话最伤人心嘛!”方多病瞪了一眼笛飞声,无心槐难道这么厉害,能将这人变得像一张白纸一样,什么城府都没有了。 “那怎么办?”笛飞声稍稍有些后悔,可这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 “你们两个!站远一点儿!”李莲花猛地回头,大喊出声,“站在我身后说我的坏话,我又没聋!” “嘿嘿~”方多病憨笑了两声,走到李莲花身侧,盘腿坐下,“这不是怕你生气嘛。” 笛飞声见这情景,也走到另一边盘腿坐下,不言不语,只盯着河水发呆。 “明天不做饭了!”李莲花将鱼竿塞进笛飞声手中,“一个两个挑三拣四的。” “好吧!”方多病点了点头,忽然看见李莲花一个眼刀飞了过来,吓了一跳,“你忘了,明天和苏小慵说好了,在酒楼见面。” 李莲花扶额苦笑,他倒是把这件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从笛飞声手中抢回鱼竿,不做饭了,还钓什么鱼…… 第二天,到了和苏小慵约定的地方,李莲花还在生气,三个人在酒肆等了许久,苏小慵还没来,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哪去了。 “这金鸳盟和南胤究竟有何关系呀?”方多病蹲在凳子上,手里拿着罗摩天冰,口中还嚼着一块萝卜,看了一眼又戴上了面具的笛飞声,只和李莲花聊天,“为何屡次要夺这罗摩天冰?” 李莲花瞟了一眼方多病手中的冰片,缓了缓心神,方才答言,“业火痋还有那些标记,只怕南胤人想要卷土重来呀。” 心中暗想,角丽谯是南胤人,金鸳盟现在都在她手中,看样子不止金鸳盟,不知整个江湖中还有多少人和这圣女有来往。 笛飞声此时脑中一片空白,最近他总是想起一些记忆碎片,可这些事情断断续续,没有前因,真是令人头疼。 此时苏小慵刚好进来,将最新查到的消息和地图递给李莲花,这黄泉府主,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石寿村,那村中盛产一种美酒。 李莲花正在思考这美酒的事儿,忽然想起妙手空空说的佳酿,心头一跳,这妙手空空自从那日离开后倒是没有了消息,不会也去寻那柔肠玉酿了吧?! 柔肠玉酿能够增加内力,这个妙手空空! 传说果然是传说,这石寿村还真是难寻,没找到地方还遇上了金鸳盟的伏击,不过倒是因祸得福,这石寿村就在眼前。 “李莲花。” “嗯?你不是和阿飞在外面守夜嘛?”李莲花心中好奇,刚才打发走了村长,他们三个已经说好了晚上的分配,怎么这小子又跟了进来。 “这村中的食物不能吃,水也不能喝,我怕你饿了。”方多病手中拿着半张饼走进屋中,本来一片好心,可听这人的语气,好像是自己多管闲事一样,心里也不太高兴。 “啊,多谢方少侠啦,我刚才是想事情入了神,语气不好,别介意,别介意。”李莲花赶紧道歉,这一路上他一直在寻找妙手空空的身影,可这村子太过诡异,不仅没有看见外乡人,连本村人也神神秘秘。 “你想什么呐?”方多病将那半张饼递过去,看李莲花不接,不由自主的解释了一句,“虽然泡过水了,但是我和阿飞都吃过了,可以吃。” “不是嫌弃,我只是不饿。”李莲花急忙摆手,虽然一路上没有看见妙手空空的人影,可却让他发现了妙手空空留下的标记,这人做贼做惯了,心眼活泛,可现在敌人都在暗处,天也已经黑透了,要想找人只能等到明天。 “方多病!出来帮忙!”笛飞声在屋外大声喊着方多病的名字,现在他只觉的自己头疼欲裂,可李莲花又是个病秧子,只能叫方多病出来帮忙。 方多病被笛飞声这一句大喊吓了一跳,急忙奔出屋去,只见笛盟主半跪在地上,屋中的烛火全部熄灭,这屋里的气味也不太对劲儿,“这是怎么了?” “无心槐。”笛飞声咬着牙,这味道太熟悉了,“蜡烛不对,我发现时已经晚了……” “现在怎么办?”方多病话一出口,只听见屋外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凝神细看,只见屋外来了一群怪物,这些怪物统统没有头发,衣着打扮倒是武林中人,“这些都是武林高手,这一个一个来还有胜算,可这些人明显失了神志。” 稍一愣神,这群怪物马上就要冲进屋来。 方多病看见李莲花冲出屋来,还挡在他和笛飞声身前,急的呼喊出声,“李莲花!” “别说话,阿飞,倒运经脉。”李莲花手中叶片飞出,划过笛飞声脖颈,让他将毒血逼出,皱眉敛神手持木棍飞出屋去,只喊着方多病的名字,“方多病,运功帮阿飞祛毒,注意安全。” 方多病回神,只见笛飞声半闭着眼睛冲他摇头,只指着李莲花,他心中明白,这是要他去帮李莲花,只这片刻的功夫,李莲花已将屋外的怪人击退。 只这口气还没喘匀,第二波怪人又开始进攻,此时笛飞声已经将毒逼出,二人一同跃出屋外,挡在李莲花身前,这一次怪人的进攻更加激烈,趁空去看身后的李莲花,却见这人被个怪人抓住。 回身去救,电光火石间,李莲花已被带走,不知去向,方多病只觉五内俱焚,心焦难解。 第98章 石寿村,果然都是一群大奸大恶之徒,还好有陆剑迟的帮助,方多病和笛飞声解决了这些怪人,抓了长老,在山洞中找到了李莲花。 “李莲花!莲花!”方多病看着一身是血的李莲花躺在山洞中,急奔至他身侧,笛飞声探他鼻息,二人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 “别喊他,让他好好睡一觉。”不远处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 “妙手空空?”方多病顺着声音去看,发现妙手空空蹲在不远处的石柱上,“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没变成怪人?”不等妙手空空答话,笛飞声抢先问道。 “哼~”妙手空空不想回话,可这黑面神的脸色实在难看,只对方多病说,“我来找柔肠玉酿。” “这就是个骗局,你怎么会……” “怎么会上当?”妙手空空跳下石柱,招手让他三人过来,“别围着花花,让他睡一会儿。” “这是怎么回事?”方多病放低了语调,也不着急过去,帮李莲花调整了一下身姿,脱下外袍团成一团垫在李莲花后脑处。 看这人还在深睡,这才走向妙手空空身边。 “会上当是因为我需要这酒,其实是他需要。”妙手空空指了指李莲花,又看了一眼这黑面神,“没有变成怪物是因为我轻功好,躲得快,被困在这里是因为怪人太多……” “真是弱!”笛飞声冷哼一声,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李莲花,转头去问妙手空空,“他为何需要增强内力的酒?” “这,”妙手空空一时有些犹豫,可看见方多病焦急的脸色,心头一跳,“具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之前受了很重的伤,可他自己内力不足,也不知什么原因,他自己也不能修习,所以这些年我走南闯北,遇见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就会去打听打听。” “他需要内力?!”方多病的眼睛始终放在李莲花身上,这人需要内力,好像自问自答般说出这句话,几步走到李莲花身侧,运功发力,将手掌打在李莲花气海处。 “不要!”李莲花猛地睁开眼睛,一掌打开方多病的手,向右翻了个身,立刻起身,瞪起眼睛去看方多病,“不用你!” 忽然发觉自己有些过于疾言厉色,揉了揉额心,这才开口,“你不要听他胡说,我没有什么关系,刚才只是太累,睡着了。” “莲花?”方多病一脸不解,只去看自己的手,这手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他有些不明白李莲花为何会是这种态度,这扬州慢,明明是他教给自己的,现在帮他当然是理所应当。 “嗯?我没事,真没事。”李莲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冲站在一边的陆剑迟拱了拱手,“陆兄,多谢了,还要多谢你送我的酒葫芦。” 说着话,李莲花指了指一边阴影里站着的一个怪人,那葫芦现在挂在那怪人的腰间,“我想,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又看了一眼妙手空空,将他昨夜被掳走后的事情一一道来。 陆剑迟仔细打量面前的金友道,将他们二人的往事详细说了出来,虽说没有找到人头煞的破解之法,可仍然决定天涯海角也要帮挚友解了这毒,随后带着挚友离开此处。 李莲花交待妙手空空先走,帮笛飞声解了无心槐的毒,出了这山洞却遇到金鸳盟角丽谯的围攻,击退了金鸳盟的围攻,李莲花支撑不住,晕倒在当场。 “你醒了?”方多病一脸焦急的俯身察看李莲花身上的伤口,手刚伸出去就是一愣,突然收回手,立刻变了脸色,“所以,你就是李相夷?!” 李莲花默不作声,只凝神察看附近情况,看来笛飞声又被抓走了,他现在浑身无力,只能坐在树下休息。 “你说你不知道云铁的事儿,是因为和恩人不熟悉,现在你熟悉了,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吧。”方多病呆愣愣的说出这句话,只等着李莲花的答复。 “我需要时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也不甚清楚。” “好,我告诉你前因后果,这云铁是单二门主交给神兵谷施家的,一共打了两件宝物,一件是他的贴身护甲,还有一件就是你手中吻颈,吻颈饮血就会发出蓝光,你可有什么解释?” “你说我的吻颈也是云铁所造?”李莲花一脸犹疑的去看立在一边的吻颈,这宝剑如今周身蓝光,似在说这少年所言非虚。 “单二门主的贴身宝甲,只有这吻颈才能刺穿,你有何解释?”方多病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只指着吻颈,“你回答我之前,我想你想好再说,我说过,你说什么我都会信,如今也是一样。” “方才给笛飞声解毒时,我和你说过,不要只看表面,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已经了解了笛盟主的为人,解不解毒,他都是阿飞。”李莲花半垂着双目,似是不敢看面前之人。 “好,相处了这么久,我倒是不知道你的真心到底在何处?”方多病忽的泪流满面,从袖中掏出那玉笛来,直指着李莲花,“几次三番的丢下我,将我抛在路边,让我小姨来抓我,还说……” 李莲花听见这语调中含着悲戚,急忙抬眼去看,面前人满脸是泪,倒是吓了他一跳。 “还说,你还说你要一个人在莲花楼里清清静静的生活,活了二十年,我倒是不知道我方多病是这样一个讨人嫌的人,既然如此,日后再见,有如此笛。” 说着话手中发力想要掰断这玉笛,只听见李莲花忽的咳嗽起来,急忙去看,见这人瞪圆了眼睛,只好撒气般将这完好无损的玉笛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忽而脚下一顿,回身去看还坐在树下的李莲花,从腰间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明珠来,扔在玉笛旁边,只盯着看了一眼李莲花的眼睛,这才转身走了。 看着方多病离去的背影,李莲花摇头苦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弯腰捡起地上的玉笛和明珠,紧紧握在手中,这才摇摇晃晃的朝莲花楼走去。 第99章 “花花,你这样睡了三天了。”妙手空空端了一杯水来,递给床上的李莲花,“那个小刑探,对了,还有那个黑面神,他们都去哪了?” “李大哥,你醒了?”苏小慵看见李莲花醒了,也赶紧凑过来。 “我没事。”李莲花坐了起来,伸手接过妙手空空手里的水,喝了一口。 “方多病去哪了?”苏小慵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李莲花愣了一下,将碗中的水一口喝尽,这才开口,“他有事回家去了。” “啊?他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呀?”苏小慵一脸不解,方多病怎么会把李大哥一个人丢在这里? “小丫头,什么一个人?我不是人啊!”妙手空空出声反驳,只去打量李莲花的神色。 “你!”苏小慵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你怎么又到我的莲花楼来了?”李莲花瞪了一眼妙手空空,将手中的碗放在一边,“不是叫你离开嘛?” “出来就看见莲花楼了,心想在这儿等你们回来也是一样,谁知道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这些年来,不就只有我一个人,这有什么稀奇?”李莲花皱了皱眉头,示意妙手空空不要说话,这才转向苏小慵,“这些天麻烦苏姑娘了。” “不麻烦。”苏小慵笑着回答,又掏了许多珍贵药材出来。 “苏姑娘,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情。”李莲花斟酌着开口,他已经发现石寿村中不仅是金鸳盟的势力,还有南胤人也参与其中,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找到黄泉府主。 “李大哥,你说。” “麻烦姑娘再去帮我查查……”话刚说了一半,李莲花转头看见堆在一边的粮袋子,上面的标记十分眼熟,指着这袋子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石寿村中找到的粮食,顺手拿回莲花楼来。”妙手空空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 “那上面是万圣道的标记。”苏小慵抢着开口,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银锭子出来,递到李莲花眼前。 李莲花看着这银锭子上的标记,一时愣怔,这标记他见过,是师兄的玉佩,师兄…… “花花,花花。”妙手空空见李莲花又在发愣,不由自主的出声打断。 “苏姑娘,”李莲花回过神来,只看着苏小慵,“我想你帮我去找一张祖母绿矿藏的舆图来,多谢姑娘了。” “李大哥,你要这个做什么?”苏小慵一脸不解,看了一边的妙手空空一眼,不会是这个人又想偷什么东西吧。 “我发现黄泉府主需要这东西来保命。”李莲花站起身形,对苏小慵抱了抱拳,“多谢姑娘了。” “好,”苏小慵有些犹豫的答应,又看了一眼妙手空空,“那你的身体怎么办?” “我没什么问题啦,睡了这几天,早就好了。”李莲花指了指一边的妙手空空,见这人挺了挺胸膛,这才笑着开口,“莲花楼里不是还有他嘛,姑娘不要担心,还是舆图更加重要。” “好,我现在就去,李大哥保重。”苏小慵答应了一声,离开了莲花楼。 “花花,现在她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妙手空空觉得随着这小姑娘的离开,莲花楼里的空气有些安静的过分,转身想先躲开一会儿。 “你干嘛要多嘴多舌!告诉那小子我的事情。”李莲花瞪起眼睛,走到桌边坐下,“我的事情,你又不知道,一天天的胡说八道。” “哎~,花花呀,你何苦自苦到这个地步,”妙手空空叹了一口气,走到李莲花对面坐下,“别人不知道,可我还是清楚的,那小子的画像多年前就在你这莲花楼中了,既然找到了,干嘛要放过他。” “他,他不是。”李莲花心中一滞,抬眼去看妙手空空,“只是长的有些像而已。” “像不像的,我不清楚,可是能遇上这样一个人,那也是你们的缘分,何苦将所有秘密都藏在心里,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妙手空空低头,手指轻轻在桌面上叩了叩,“你的心,不疼嘛?” 李莲花轻笑了一声,随即开口说道,“你又知道多少,谁说我不能修炼内功心法,还要多管闲事去找什么柔肠玉酿,害的我还要浪费内力去救你。” “你不用对我冷言冷语,”妙手空空勾了勾嘴角,心中暗笑,“你原本是什么人,我根本也不在乎,就像你从来不问我的本名和身家一样,我只知道你是你,是我妙手空空的朋友,为了朋友,顺手找些美酒又算的了什么?” 李莲花低头不语,正在想要去找个什么借口将这人支走,又听见妙手空空的声音。 “你也不用找那些烂借口来支开我,我虽然不能为了你两肋插刀,可是照顾照顾病人,还是可以的。”妙手空空站起身来,回头笑了笑,“还好你病了,最近也不能下厨,你等着我给你露两手。” “等等,我问你,”李莲花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梁,看向妙手空空,“我做的饭菜,你觉得好吃吗?” “嗯?”妙手空空一脸惊讶,忍不住凑近了去看李莲花的脸,“你怎么想起问我这件事儿?” “不是,我做的饭真的那么难吃?”李莲花看见妙手空空的表情,就已经知道自己做的菜,确实不太好吃,“你之前怎么不说!” “总共我也没吃过两回,为什么要说?”留下这句话,妙手空空走出门去,这才回头嘱咐,“上床躺着休息吧,一会儿起来吃饭。” 李莲花浑浑噩噩的躺回床上,手里握着那夜明珠,伸手至枕下,摸了摸那把玉笛,心中感慨,这姓方的,到底是怎么想的,骗了他这么多年,这些年来,他还以为自己的厨艺了得呢,还天天得意洋洋的下厨招待朋友。 要不是阿飞丧失了记忆,将这件事情捅破,他还不知道这人要丢到什么时候?! 苦笑着闭上眼睛,这次在石寿村,不仅用了扬州慢,还用了相夷太剑,不知要睡几天这内力才能恢复?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将这内力尽早补充上来。 虽说碧茶如今能和他共生共存,可是也要扬州慢的压制才能将这毒压在角落中,现在他,不能生病。 “对了,花花!”妙手空空想起一件事来,转头又进了莲花楼,“那小子要给你内力,你为什么不要呀?” “不是说不多管闲事嘛?”李莲花丢下一句,面朝里躺好,蜷缩起身体,紧闭起眼睛,过了半晌才又冒出一句话来,“我只是有些害怕,七年前,就是因为这内力……” 妙手空空听了这半句话,又等了半响,见这人好似已经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不再计较那未出口的半句话到底是什么。 第100章 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三天,李莲花只觉得时间不够,这三天来,十年前的种种不停的在眼前浮现,还有最近发现的事情,这期间种种的不合理联系在一起,好像还缺了一环。 李莲花确信,只要补上这一环,真相就在眼前。 “花花,你真的要去?”妙手空空手里拿着一只信鸽,刚才他将这信拿给了李莲花,只见这人看着信件,眉头越皱越深,“你还回信吗?” “嗯?”李莲花一脸疑问的去看妙手空空,又看了一眼他手中这只雪白的信鸽,“不用回了,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事情。” “好。”妙手空空转身就要走,只还是抓着这信鸽不松手。 “等等,你做什么?” “杀了这鸽子,给你熬汤喝。” “妙手空空!”李莲花瞪起眼睛,这人莫不是馋疯了?! “这百川院的信鸽,他们又不缺这一只两只的。”妙手空空毫不在乎,撇了撇嘴,迈腿就要离开。 “不行,放咯!” “鸽子汤,很补的~”妙手空空笑的有些狗腿,见李莲花不出声,只是瞪着自己,忍不住出口抱怨,“他们天天要抓老子,老子吃他们一只鸽子怎么啦?” 李莲花敲了敲额头,笑的有些虚弱,“你早就不偷东西了,他们抓你干嘛?” “谁知道!他们都有病,还都病的不轻,尤其是那什么李相夷,一天两天就知道装腔作势,天下第一,哼!要我说,天天跑来跑去的,压根就不知道他手底下都是什么人?” “噢?”李莲花挑了挑眉头,这人又知道什么,“百川院怎么你了?四顾门又怎么了?” “百川院和四顾门没怎么,老子就是对那些废物有意见,尤其是那什么肖紫衿,佛彼白石,各个都是废物点心,是非不分!”妙手空空义愤填膺,拍着胸口大声说,“你知不知道,老子是侠盗,是打抱不平,替人伸冤!” 李莲花微微颔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听妙手空空说下去。 “可他们却是非不分,只听说我偷东西就来抓我杀我,我偷得都是贪官狗贼,可这些废物,只会人云亦云,不带眼睛。”妙手空空越说越生气,“还有那个李相夷,简直就是瞎子聋子,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是一点儿都看不清,还天天护着,尤其是他那个师兄,简直卑鄙无耻,要我说,那个单孤刀就是土匪,谁家有什么好东西,真正要防着的人就是他,要不是李相夷是非不分的护着他那个不成器的师兄,那人早就被仇家千刀万剐了,怎么轮的到三王来为民除害……” 李莲花一时有些站立不住,师兄在江湖上难道是这样的名声嘛?颤抖着嘴唇,轻声开口,“单孤刀真是这样的人吗?” “怎么?你没有听说过?”妙手空空松开手,将那鸽子放走,看着那鸽子飞走,“四顾门还在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要是护送什么宝物,最好直接去找李相夷,要是运气不好,宁愿这东西不要,也不能去找单孤刀,要是碰上了他,不仅东西保不住,这一家老小的命都可能丢掉……” “噗……” 妙手空空听见声音,回头去看,只见李莲花身前地上满是鲜血,赶紧奔至他身前,“花花,你怎么了?怎么会吐出一口血来?” “我,”李莲花惨然一笑,伸手擦了擦嘴边血迹,站稳了身体,方才听到妙手空空的话,心中仿佛被人一刀刺中,一时失控竟然呕出一口血来,过了片刻,稳住了心神,这才回答,“没事,一时血不归经,不打紧。” “唉,就说那鸽子不能放,你看,这样好的补品一下又没了。”妙手空空一听他说无事,只抬头去看天,那鸽子早就飞的不见踪影了。 李莲花也看向天空,看来那贺家三郎也是命丧师兄之手了,这又是李相夷的过失了,竟然是这样有眼无珠之辈。 “哎,花花,花花~” 李莲花的思绪被妙手空空打断,这才回神,看向妙手空空。 “百川院找你干嘛?”妙手空空现在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口无遮拦,这人要也是百川院的密探,那他岂不是要丢掉一个朋友。 “没事儿,只是我在百川院的朋友告诉我,我上了破刃傍,让我先躲一躲。” “花花,你在百川院还有朋友呐?”妙手空空更加好奇。 “你怎么不关心我上了破刃榜这件事儿,反而关心我在百川院有没有朋友?”李莲花歪头看着妙手空空,这人怎么这样奇怪,思维也和一般人不同。 “嗨,那破榜,老子的名字就在上面,上了就上了,这有什么稀奇?!”妙手空空毫不在乎,拍了拍胸脯,为自己竖了个大拇指,“百川院,谁是你朋友?” “佛彼白石。” “这四个院主!”妙手空空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这四个人都是你朋友?” “一个都不认识~”李莲花笑的有些揶揄,心想要是现在就告诉你我就是李相夷,不知道你会是什么反应。 “噢,吓我一跳。”妙手空空顺了顺气,再次追问,“那你朋友是谁?” “王二。” “谁呀?” “看门的!” 李莲花笑着说了这三个字,转身回了莲花楼,突然看见房梁上上挂着一幅画,赶紧回身去取凳子,想将这画摘下来,回头去看身后的妙手空空,“你把这画挂出来干嘛?” “我看你想他了,挂出来给你看看。”妙手空空笑的揶揄,将双手抱在胸前,只看着李莲花搬着凳子去够那画,也不去帮他忙,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自己天天晚上说梦话,你不知道?” “我,我说梦话?”李莲花站在凳上,看了一眼画中人,又去看妙手空空,伸手去摘那画,“我说什么了?” 妙手空空指了指画中人,笑的更加开心,“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不停叫那人名字呗~” “什么时候说的?”李莲花呆愣愣站在凳子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最近几天几乎每天晚上都说,”妙手空空收回脸上戏谑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不仅叫这人的名字,还会说些想他,让他不要走的话。” “那我以前……” “偶尔也会说,有时是酒后,还有你犯病的时候偶尔也会提上两句。”妙手空空说了这句话,贴心地走出门去,心想这花花还真是反应迟钝,要不是因为他说梦话,自己又怎么会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李莲花更加愣怔,这几个月来,他几乎都和方多病同塌而眠,这梦话…… 第101章 “花花,花花。” “我怎么总觉得你这样叫我,像是在叫一条狗的名字?”李莲花眯起眼睛,看着妙手空空去而复返。 “你也真是奇怪,干嘛要在意这些小事?”妙手空空抱起双臂站在一边,忽然伸手向腰间,取出一幅卷轴和一封信来,“这是那个小丫头给你送来的舆图,还有一封信。” 李莲花伸手接过东西,看了起来,信里说的是罗摩鼎和业火子痋与母痋的事情,卷轴是祖母绿矿石的舆图。 “下一步你准备去哪里?”妙手空空好奇的凑过来。 李莲花将卷轴递给他,指着一个地点,“小远城,这里,有温泉还有矿,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那小丫头跑哪去了?” 李莲花看了一眼妙手空空,会心一笑,“她被她义兄关在家里了,逃不出来。” “就是嘛,闯荡什么江湖,这江湖传说都是骗小孩的……” 李莲花不再去管妙手空空啰嗦什么,只转身去收拾东西,小远城,罗摩鼎,这南胤人究竟藏了什么秘密,还有师兄,到底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哎,哎,花花,你怎么又发呆呀!”妙手空空从腰间掏出一包药粉来,硬塞进李莲花手中,“行走江湖,防身,有备无患嘛。” “你这又是从哪来的?”李莲花接过这纸包,仔细看了一眼,许久没听见回信儿,转头去看妙手空空,只见这人眼珠在莲花楼中乱看,突然明白,这包东西就是他莲花楼中之物,抿唇一笑,“你拿我的东西来嘱咐我?” 妙手空空只抱起双臂站在一边,心中暗笑,这莲花楼也要物尽其用才好呀。 “最近你要是没有地方去,就住在这里吧。”李莲花看了一眼脚边的狐狸精,想起了阿飞总想要他的这条狗,“顺便帮我照看狐狸精。” 也不等妙手空空点头,李莲花拿着东西走出莲花楼去,小远城,黄泉府主,罗摩天冰…… “这么巧呀?李神医。” “哎~”李莲花悠悠叹出一口气来,回身看着抱着尔雅靠着城墙壁上的方多病,“好巧,好巧,方少侠也查出了小远城。” “哼,不要以为只有你足智多谋,你个老狐狸,大骗子。” “我很老吗?”李莲花摸了摸脸颊,转身欲走,“现在有些忙,有空喝茶,有空喝茶。” “巧了,本少爷现在就有空。”说着话,方多病伸手勾住李莲花的脖子,将人带进一处僻静无人处,咬着牙开口质问,“你个大骗子,用密音传语让我和你吵架,本少爷陪你演了戏,你就不见人影了,你干嘛总骗我?” “嘿嘿,方少侠,谁知道那天角丽谯有没有留着眼线在身边,既然他们想要离间我们的关系,当然要演给他们看看呀。” “少胡说了,你就是想把我支走!”方多病被他气的脖子都红了,“还骗我说等两天再去莲花楼找你,我问你,等两天我去了,你带着莲花楼和狐狸精躲哪去了?” “那你可是冤枉我了……” “妙手空空嘛!”方多病瞪了一眼李莲花,用剑柄抵在他脖颈处,“小偷带着个大骗子躲进了深山里,还骗我说碧茶没事儿,整整睡了六天!” “你,你怎么知道?”李莲花忽然心中一滞,“那天不是用密音告诉你,让你先回百川院去的吗?” “我去了,不仅去了百川院,还去找了无了。” “无了告诉你的?碧茶的事儿?”李莲花心说这大和尚不是这样多嘴的人,突然面色严肃起来,上下打量起了方多病的脸色。 “角丽谯喊你名字那么大声,还说你十年前就中了碧茶,我看是你觉得我耳聋。”方多病撒了手,站在一边只盯着李莲花的脸看。 “我看你才是小骗子,小狐狸,”李莲花勾唇一笑,“你早就知道我是李相夷,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骗了我一路。” “你可真会无理取闹!”方多病瞪圆了眼睛,气的脸都肿了,手抖个不停,“你费尽心机的瞒着我,我当然不能让你失望。” “哎~,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李相夷的?”李莲花偷眼打量方多病的神色,这些天来他一直很好奇,这小子到底知道了他多少秘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方多病瞪圆了眼睛,想到那天从石寿村出来就生气。 那天他看见李莲花晕倒,将人带到树林中,让他坐在树下睡觉,他早就发现这人身体一不舒服就要睡觉,只是不知道这‘睡觉’是真睡着了,还是躺着修复内力。 “你醒了?”方多病见人醒了,伸手想去检查李莲花身上的伤口,忽然耳边响起李莲花的声音。 “别说话也别动,先听我说,这是密音入耳,过两天你回了莲花楼,我再教你怎么用,现在别说话,听我说,附近还有金鸳盟角丽谯的眼线,她们的阴谋我不太清楚,你现在找茬和我吵架。” 方多病只是愣怔,却是一句话不敢多说,想要问明白李莲花的用意,可他确实不会这密音传音之术。 “臭小子,发什么呆呐?跟着我说,所以,你就是李相夷……” 方多病立刻回神,按照李莲花所说,重复了一遍,一直重复李莲花传来的话,一直到他反应上来,开始说起了云铁那件事儿…… “对了!”李莲花见这小子当面发呆,有些想笑,出声将这人的神魂拉了回来,“我可没有传音让你问我的真心在哪里,你干嘛要自由发挥,还哭了?你哭什么呐?!” “你管我哭什么!”方多病被他说的瞪圆了眼睛,接着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吵架怎么能面无表情?当然是要真情实感。不哭!不哭他们怎么能相信?” 李莲花哼笑了一声,“那方少侠还真是好演技,要不是我拦得快,那玉笛就被你掰成两截啦。” “那生气总要发泄一下嘛,总不能让我把尔雅掰断吧,我手疼,那个玉笛掰着顺手,又不值什么,断了就断了呗,你有什么可心疼的?”方多病看见那玉笛插在李莲花腰间,伸手就要去拿回来,可却被他闪身躲过,“本少爷的笛子,还来。” 李莲花笑着退后两步,“你丢了,我捡到了,现在就是我的了。” “你还真是不讲理,还有,你要那个夜明珠干嘛?”方多病收回手,抱胸站在一边,这老狐狸,那天他将玉笛扔掉回身就要离开,硬生生被他用密音喊住,直到把那夜明珠扔在地上,这人才放他离开。 “抵你的饭钱呀,方大少爷!”话音刚落,李莲花运起婆娑步,转身就跑,心想还好这独门武功没有教给这臭小子。 “李莲花!你等着!”方多病见这人跑的干脆,只跳着脚不住去喊他的名字,他就知道这人存心将他赶走,只是不知道又有什么危险,要去独自受苦以身犯险。 第102章 见人没有追来,李莲花放慢了脚步,这城中人还不少,只是怎么感觉这样凄凉,这城中气氛十分不好,心想还是要速战速决早日离开的好。 这一次李莲花觉得他的江湖经验也不太够用了,小乞丐那里居然一点儿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这小乞丐一着急倒是碰倒了一个妇人,扶着妇人去了包子铺,这人倒是有个好儿子,只是这儿子的名字不太好听,王八十,别出心裁。 还好王八十的娘是个爱说爱笑的,黄泉府主虽然没有下落,可也算知道了这城里凄凉的原因,这阎王娶亲也是奇事,幕后不知又是何人搞鬼。 跟着八十去了苦主家,刚好碰见寒山寺的辽远住持,这住持遮遮掩掩倒是有些意思。 正想再回城里去探查探查,却被人叫住。 “那个,李那个,这名字也挺新奇。”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心说这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正想抬步就跑,余光中,这小子身边还站着一个中年夫人还有一个小丫鬟,这倒是让他跑不成了。 “李神医,这位就是李神医呀?”何晓慧上下打量起了面前人,心说怪不得三妹最近总在念叨这人。 “这位便是何晓慧何堂主吧。”李莲花连忙鞠躬行礼,看了一眼身边的方多病,“没想到何堂主如此年轻,方少侠聪明过人,真是多亏了这位秀外慧中的娘亲呀~” “油嘴滑舌。”方多病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屑。 “怎么说话呐,方小宝。”何晓慧急忙拉了一把自己儿子,这小子刚才就不对劲,在包子摊就想去抓人,还好他这个做娘的眼疾手快,要不然在闹市里闹事儿,不知道最后谁会被抓,“李神医别见怪,这小子早上吃饱了撑的,不会说话。” “何堂主言重了,方少侠也是少年意气,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娘,别听他说话,他就是个大骗子!”方多病更加生气,这人根本不用他去百川院卧底,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老狐狸就都什么都知道了。 “方小宝!”何晓慧拉住自己儿子,悄悄耳语,“你这小子,你不知道你小姨对他有意思,你小姨好不容易看上什么人,你怎么还在拖后腿。” “娘,他!”方多病伸手指着李莲花的鼻子,义愤填膺,“你不知道,这天下的漂亮姑娘看见他都走不动道,别说我小姨了,还有那个苏小慵,还有女宅的姑娘,还有……” “方小宝!”何晓慧赶紧打断儿子的话,对李莲花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来,压低了声音继续和儿子窃窃私语,“所以呀,这竞争越大说明这个人越优秀,你看那么多的姑娘喜欢他,他有没有对她们表过态?” 方多病看了一眼李莲花,朝着自己娘摇了摇头,忽而说道,“娘,他说他有心上人了。” “啊?”何晓慧一愣,转头去看李莲花,见这人已经背过身去,不知是不是想要悄悄离开,心中想要帮自己三妹打探打探,急忙开口,“李先生,莫急着走,我在此处刚买了一处宅院,想请先生去做客,顺便感谢先生,替我们夫妻照顾我家这个不成器的小子。” “何堂主客气了。”李莲花拱手,刚才听到方多病和他娘讨论他的私事,本想悄悄离开,没想到这何堂主也是耳聪目明,“在下还有事……” “先生不知,那宅院可不一般,后山盛产汤泉,趁着现在还没开发,先请先生去做客。”何晓慧听他要推辞,急忙开口相邀,这好不容易看见真人了,当然要打探清楚,至于那个心上人,何晓慧看了一眼自家的傻儿子,心想谁知道这心上人是不是李先生怕麻烦编出来的推托之词。 “汤泉,这宅子原主人可是姓闫?”李莲花眉头微皱,瞟了一眼方多病,心说这小子气性真大。 “是啊,是啊!李先生怎么知道?”何晓慧放开自家儿子,几步走到李莲花身侧,一边聊天一边引着李莲花往那宅院走去,也不管自家这傻儿子在背后嘟囔些什么。 到了宅中,何晓慧吩咐摆下酒席,三人入了座,何晓慧也不管方多病的脸色,只和李莲花聊天。 “李先生,你可不知道呀,我们小宝从小遭了多少罪,这么大的苦药丸子说吃就吃,冷泉汤药真是没少泡,还天天要到东海之滨去找什么李相夷……” “娘!”方多病一脸尴尬的打断何堂主的话,只有些心虚的去看李莲花的脸色,见这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拿起面前的酒杯不停的喝酒,“我家的酒好喝,你多喝一点儿,省的被关进一百八十八牢!” 李莲花轻笑了一声,不言不语的将酒杯放在桌上,原来自己当年泡药浴的时候,小宝哥那样轻车熟路,是因为他从小是这样过来的。 还有在东海的时候,小宝哥还时常看着海边发呆,难道是因为知道天机山庄去了海边找人。 还有那时小宝哥还会时不时的头疼,也是因为这小子就在附近的缘故? 可小宝哥那时候怎么不告诉自己呐,就算不能解决,可是离开东海不就不会再头疼了嘛?可为什么他也不提离开的事情,还陪着自己待在东海边,这又是什么缘故? “你又发什么呆呐?我娘和你说话呢!” “方小宝,没大没小,我和你爹可没教过你这样对待客人!”何晓慧见自家儿子越说越没礼貌,赶紧道歉,“李先生,别介意,最近天气不好,秋燥,小孩子火气旺。” 李莲花抿唇微笑,心想不高兴也是应该的,这小子被他骗到百川院去,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为难。 “李先生,我小妹呢,人漂亮,就是眼光高,所以才拖到今天,自从见了李先生以后,回家呐,那是对李公子夸赞有加。”何晓慧越看这李莲花越顺眼,心说晓凤眼光真是不错,要是真是能成就姻缘,也真是佳偶天成。 “这令妹嘛,确实是在下的朋友。”李莲花低头浅笑,心想怎么才能将话题引到这处宅院上来。 “娘,你别听他胡说,”方多病抱起双臂,瞪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李莲花,这人自从坐下后,就没正眼看过自己,“他交友可广阔了,这天下的漂亮姑娘都是他的朋友!” 李莲花有些尴尬,正在想要说些什么遮掩过去,只见璃儿提着药包回来,何堂主被她叫走吃药,临走时还有些不放心的交代璃儿带着自己和方多病逛逛园子。 第103章 李莲花看着璃儿离开的身影,开始观察四周,“哎,方多病,这你自家的宅院,你怎么这样不熟悉呀?” “我也是今早才碰见我娘,还没回家就在包子铺看见你了。”方多病看着面前这人一脸心虚的样子就生气,他又不会遮遮掩掩,“你也不用试探我,也不用顾左右而言他,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 李莲花忽的抬起头来,直视着面前的少年,“你既然知道了你爹的事,又听到这许多关于我杀了你爹的消息,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怀疑?还要去莲花楼寻我?” 方多病只看了一眼这人忽然变得严肃的脸,哂笑一声,“你果然一直都在小看我,自己同我说过的话竟然完全不记得。” “我,”李莲花抬手摸了摸鼻梁,心想这一路上说过的话多了,哪里能每句都记得,“我说过什么?” “好,本少爷提醒你一下,”方多病摸了摸尔雅的剑柄,看了一眼现在还别在李莲花腰间的玉笛,“那日在小青峰的客栈里,晚上我去找你,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你说……” “我说,你只要记得何堂主是你娘,你爹是方尚书,你亲爹亲娘虽然故去了,也只想让你高兴。”李莲花微皱眉头,这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你看,不是记得很清楚嘛?干嘛要问这多余的问题。”方多病松开眉头,眼睛有些酸涩,眨了眨眼将这眼泪咽下去,这才开口,“我姓方,既然他生前宁愿扮做我舅舅也不将我认回,说明他有他的顾虑,虽然我为他的死伤心,可也能分清黑白对错。” “什么黑白对错?”李莲花更加不解,偏头去看面前的人,“师兄他能带我去天机山庄看你,明明就是为了完成你的心愿,难道他对你不好吗?” “你错了,”方多病微微摇头,努力控制住眼睛中的泪水,“他对我好不好有什么重要?何况……” “何况”两字出口,方多病突然想到面前这个人不知道单孤刀是如何对他亲生母亲何晓兰的,狠了狠心肠,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你和乔姐姐一起之时,可曾行过周公之礼?” “你个小屁孩,这问的是什么话?”李莲花莫得满脸通红,可见这少年脸上并无戏谑神色,也正色作答,“我和乔姑娘一处时,除了时常一起舞剑,并无其他逾矩之事,没有三媒六聘,没有成亲,怎么会行周公之礼?!” 方多病勾唇一笑,方才开口,“我亲生母亲闯荡江湖时,年方十八,是一个诸事不懂的小姑娘。” 见李莲花不接话,方多病只盯着李莲花的脸,笑的有些苦涩,“人皆道你李相夷少年轻狂,诸般礼教具不放在心上,可你也知道没有三媒六证没有成亲,是不能行周公之礼的。” “我母亲十八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我想请问你李相夷,你师兄多大年纪,难道也什么都不懂吗?” “师兄他……”李莲花想要为师兄辩驳几句,可这解释的话只说不出口,这少年就是师兄‘不懂事’的证明,这要如何辩解。 “你不用为他说话,他已经故去了,又和我血脉相连,这话本不应由我来说,可今日你来问我意见,那不妨痛快将话说明白。” 李莲花哑口无言。 “若说他为了保住我母亲的名声,从小就扮做是我舅舅,我们两家一直有来有往,我也无话可说,可他只是在我十岁那年出现了几次,见我坐在轮椅上,态度也并不十分亲密,还有些许嫌弃之意,那时我虽年少,可也能分出好赖,心说这人不过是我家不常见的亲戚,他不喜欢我,我也不用对他上心,直到他带了你来见我,那时我才有些高兴,每每缠着娘让他上门,也不是为了见他,而是想要再见李相夷一面。” 方多病说了这一通话,眼中泪水倒是止不住了,伸手进怀中,掏了半晌掏了个空,正想用手去擦掉眼泪,已被人塞了一方帕子在手中,只开口道了声谢,方才继续那未尽之言。 “他来看我,也多半是训斥嫌弃,先是嫌我体弱不能走路,又是嫌我不能练武,见我实在是不成器,渐渐也就不来了,没过多久,你们二人的死讯传来……” “可他为了你的心愿,不是带了李相夷去看你吗?”李莲花想了半晌,方才想到这样一个安慰人的理由。 “哼哼~”方多病冷笑了两声,瞟了一眼李莲花的脸,“李相夷为什么会去天机山庄,这件事我不太清楚,可绝不是为了见我,若说是专门为我去的,那天送我的小木剑上一定会刻上我方多病的名字,可那木剑一看就不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见李莲花又要开口,方多病只瞪了他一眼,接着说自己要说的话,“专门为了完成我的心愿,也不会是在单二门主训斥我的时候出现,肯定会正正式式的见面,送上一份见面礼还有别的小物件,怎么会在我正伤心的时候掏出刻着他自己名字的木剑送给我,还安慰我,明明看见当时的我连正常的剑也拿不动,还要许诺收我为徒?” 李莲花猛然怔住,当时确实是没有准备,为什么要去天机山庄,他已经忘了理由,只记得那时听见师兄训斥这孩子,心头难受,这才将随身携带的小木剑送给这孩子。 方多病叹出一口气来,将那擦了眼泪的帕子收进袖中,“你当我不知道我娘为什么不喜欢单孤刀吗?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我不知详情,可只要你想想我娘亲们之间的姐妹情,还有抛弃我不顾的这仇怨,我倒想要问问,我娘为什么要喜欢单孤刀,我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叫他作爹?!” “当时,和你去找他的尸骨,先是你瞒着我,后来我知道,陪着你去葬了他,包括之后知道他是我生父,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只是顾着那一丝血脉,”方多病哂笑了一声,看了一眼还在呆愣的李莲花,“谁又规定了,有了这丝血脉就要真正有感情?!” “可是,他毕竟……” “要我为他报仇,我绝无二话,可是要我是非不分的去为谁报仇,还是请你免开尊口,这世上,要先有公理才有私情!” 李莲花听了这少年的这番话,只觉更加惭愧,难道自己这般的执着,都是错了吗?十年前就不应该去报这仇?! 第104章 李莲花一时站立不稳,伸手去扶凉亭木柱。 方多病只看了他一眼,看见他眼神中的犹疑,也不出言安慰,开口问了一个问题,“李相夷最喜欢的诗句是什么?” “什么?”李莲花听到这个问题,稳了稳心神,这才答言,“酒宁剩欠寻常债,剑不虚施细碎雠。” “不错,你说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去害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师兄?”方多病勾起唇角,这才伸手去扶李莲花,让他站稳,“何况,我说过,‘你说你是李莲花,有个哥哥叫莲蓬,还有个妹妹叫莲子,住在莲花乡莲花县莲花镇,那就是真的,就算没有这个地方,这也是真的。’” “傻小子,来时有什么重要?只要以后……”李莲花默默重复这句话,抬眼去看面前的人,这人原来不是个‘傻小子’。 方多病笑颜更盛,继续说他要说的话,“李相夷为师兄报仇,那是他应该做的事儿,他少时是乞丐,多亏单二门主护他周全,待进了师门,他又是师兄,他死的不明不白,李相夷要是不为他报仇,那才是是非不分。” 李莲花眉头舒展,怎么会进了这死胡同,当然应该为了师兄报仇,找回师兄遗体,当时无论是什么情况,和金鸳盟的大战都势在必行,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杀人夺尸,要是无人制止,天下不知会有多少人被金鸳盟害死。 只是如今,这阴谋不是笛飞声所为,背后确实有更大的阴谋,只有将这背后之人一下铲除,方能安静。 李莲花还在想着当年的事儿,耳边少年清亮的声音又在响起。 “你是李莲花,李相夷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方多病松开手,让这老狐狸站在廊下,“李莲花对别人怎样,我不清楚,我知道,流落在江湖的几月,李莲花对我,很好。” 李莲花听见这话,抬眼去看面前之人,只露出一个心不在焉的笑容来,忽的眨了眨眼睛,“那我今日替李相夷完成你儿时梦想,如何?” “你个老狐狸,滚出我家去,你要是想不明白,还将我当成孩子糊弄,就回你的莲花楼想清楚再来找我。”方多病大怒,转身欲走。 “等等,我还有事情要拜托方少侠帮忙?”李莲花见这人要走,急忙出声阻止,“我让你去百川院,你可看清那些人的一举一动了吗?” “什么?”方多病被他说的有些糊涂,他刚到百川院就听说有人告发李莲花,还没等他解释,就被云彼丘抢白,一准认定是李莲花骗他,还逼着他来抓人。 “是谁在一直污蔑我的名声,还有是谁让你来抓我的,这人可是……” “云彼丘!” 二人同时说出这个名字来,方多病眼含惊讶,看着李莲花的脸色,忽然又说出一个人名来,“肖紫衿,是他下令查你的。” “紫衿不重要,”李莲花莞尔一笑,伸手点了点方多病额心,“他只是嫉妒而已。” “他嫉妒你?”方多病眯起眼睛,咬着牙说,“他知道你是李相夷了?还是你和乔姐姐还藕断丝连?所以肖紫衿想杀了你?” “什么藕断丝连,小屁孩!”李莲花瞪起眼睛,将双手背在身后,“十年前的往事,早就过去了,哪里还来得什么丝?” “那他嫉妒什么?”方多病一脸不信,这肖紫衿好歹也是四顾门现任门主,一代大侠,这李莲花身份又没有暴露在世人眼中,除了感情,他有什么可嫉妒的? “他有病,他这病我这神医也医不了。”李莲花说出这句话,突然郑重起来,“先说正事,一会儿,你将我推出门去,百川院的人会在门外等着抓我,他们会说是你送的信,你不要否认。” “我?!”方多病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给他们送的信,我需要确认一下,不能冤枉了好人。” “可是!”方多病更加担心,“这云彼丘为什么要背叛你,背叛四顾门?还有你被他们捉住,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有危险的,我确认好了,自然能脱身,至于你说他背叛四顾门和百川院的原因,”李莲花神色凛然,看着方多病脸色焦急,只缓了缓心神,笑了起来,“因为他不懂事儿!” 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李莲花转身向外走去,忽而脚步一顿,“你怎么发现我是李相夷的?” “我,为什么要一下都告诉你?”方多病笑了起来,这个人今天什么也没说,居然套出他这许多话来,“等你安然逃出来了,我再告诉你原因。” 李莲花点了点头,其实他是想问问这小子有没有听见他说的梦话,可这话实在是不好意思问出口,只好在出门前说了一句,“正好,趁着我被他们抓走,你好好考虑考虑拜师的事情……” “不拜,那是儿时戏言。”说完话,方多病打开门,一把将李莲花推了出去,也不看等在门口的云彼丘和石水,径直将门关上,徒留李莲花一脸尴尬的被二人带走。 被带到了客栈,还被用铁链子捆了起来,李莲花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云彼丘和石水,这二人怎么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了看捆着自己的这条铁链,李莲花觉得他连狐狸精都不如,他从来没有给狐狸精拴过绳子。 “你说还是不说,”云彼丘半眯起眼睛,眼前这个人熟悉的让人害怕,“你可知我们有一种盘龙烟。” 李莲花只去看石水的表情,这姑娘明显神色一滞,李莲花心中已经明白,这彼丘是又走了老路,再不说话,只等着二人离开。 等他解开这链子离开客栈时,眉心一跳,心想这些年了,看来妙手空空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看云彼丘和石水的态度,这百川院不知道是不是常干这种冤枉人的事儿,等这次事情结束了,看来是要给纪汉佛写一封信,让他好好肃清肃清。 刚想回去休息,没想到娶亲的“阎王”就在眼前,这娶的也不是别人,却是方多病的娘亲何晓慧何女侠,费尽心机查到了“阎王”下落,冲进屋去只听见何堂主说了一句。 “你敢!我儿子马上就来救我了,小心我儿子不放过你!” 李莲花心说自己赶得真寸,再看何堂主的眼神,怎么觉得她看自己就是在看儿子。 情况紧急,要赶紧救人,这方多病也是来的及时,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娘说的话。 第105章 李莲花觉得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年活的过于洒脱了,怎么所有人都来威胁自己做事。 笛飞声威胁他也就算了,怎么这个寒水寺的假住持也来威胁自己,结果,还真要听他的威胁。 方多病一边嘟囔着“莲花穴位指”,一边布置好了机关,心里念叨着,这娘也是胳膊肘朝外拐,这才见了李莲花几次,就这样向着外人说话,新机关还要用李莲花的名字来命名。 一回身,李莲花出现在身后。 方多病抬步就要回房,这人这样出现,肯定别有图谋,可心中有气,只好赌气说道,“你天天说话不算数,说是一起行动,结果又撇下我,那是我娘,说好了燃信烟,结果还是你一个人去。” “怎么这样大的气性,”李莲花轻轻碰了碰鼻梁,那二人狠毒无比,乃是大恶之人,可想到此行目的,只好出声相劝,“唉,别生气嘛。” “你来干嘛?”方多病不想理他,脚下不停。 “方刑探,我来投案。” 方多病听见这个称呼,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李莲花,“投案?投案你自去百川院便可,到我家来干嘛?” “云彼丘和石水不知道上哪去了,你是这小远城里唯一的刑探,投案当然是找你了。” 方多病眼睛转了几转,这老狐狸一天两天总是小看自己,这次不知是有什么事情,还要这样藏着掖着。 再不多言,只将人关在柴房,转身便走。 李莲花一进柴房,心中想笑,这大少爷家的柴房还真是与众不同,不仅铺好了被褥,其他用具也是一应俱全,回神见方多病转身就走,只好开口拦人,“方多病!” “干嘛!” “我来投案,你怎么不把我关在牢房里?” 方多病心念一转,回身上下打量起了面前人,见这人一身粗衣,虽说也是广袖,可样式简洁,一看就是为了便于行动,看样子是做了别的准备,“你是犯人,犯人还能指使这小远城中唯一的刑探做事?!” “那倒也不敢,那假郎中审的怎么样了?不如让我去看看。” 方多病转身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必,审犯人是刑探的职责。” 李莲花勾唇一笑,坐在桌边,想给自己也倒一杯茶,却被进门的何堂主打断。 “方小宝,你怎么能让客人待在柴房?快让人到上等客房休息。” “娘,”方多病急忙起身,看见一边的李莲花也站了起来,这才开口,“他是主动投案的,有个柴房待着就不错了。” “方小宝,李公子刚刚救了我的性命,这是咱们家的恩人。”何晓慧紧皱双眉,这儿子是怎么回事儿,只这一会儿怎么会发这样大的脾气。 “恩人,不错,”方多病忽的转身看着李莲花,“依我看,你现在就认我娘当干娘吧!李大哥!” “方小宝!没大没小。”何晓慧眉头越皱越深,暗暗摇头,看见一旁的李莲花一脸尴尬,现在只想训斥这儿子不懂事。 “你不是说‘我儿子马上就来’,这人就手持木棍去救你了嘛!”方多病双手环绕在胸前,“刚好,认他当干儿子,给他一个家,这不就报恩了嘛。” “方小宝!”何晓慧瞪起眼睛,伸手去揪方多病的耳朵,看见李神医更加尴尬,只好对着李莲花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来,“还不是你,来的那么晚,要不是多亏了李神医,你娘我的命,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呐?!” “这不是刚好嘛!”方多病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躲开,“还不是他骗我,让我放了信烟,等着他一起行动,结果他一个人先去了。” “傻儿子,那不是李先生担心你的安全嘛。”何晓慧这才知道前因后果,赶紧对李莲花道歉,“李先生,小宝不懂事,先生不要见怪。” “何堂主客气了。”李莲花心中暗道,这小子耳朵还真是好使,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刚想开口,又被方多病打断。 “娘,你别管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方多病半垂下眼眸,心中不畅。他现在已经二十了,可身边人竟都将他看做是孩子,出了事情,只想瞒着他,护着他。可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儿,怎么这些人还总是小看他,轻视他?! “小宝,”何晓慧见儿子突然沉寂,知道儿子现在伤心,只拉住方多病的手,轻声说,“娘知道,你长大了,不愿意让人当成孩子,可你做事儿也要有分寸。” “娘,你放心,我知道轻重。”方多病回手握住何堂主的手,也没有了玩闹的心思。 “何堂主,不用挂心,我们朋友之间的事情也总要解决。”李莲花眼看气氛不对,赶紧劝阻,这时间有限,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方小宝,娘告诉你,江湖险恶,能交个真正的朋友不容易。”说出这句话,何晓慧叹了一口气,看着儿子一脸严肃,这才转身出了柴房。 方多病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李莲花,转身想走,这人一脸无所谓,到现在还不说实话,真是令人生气。 “哎,方多病,不要这样严肃,咱们聊聊可好?”李莲花见何堂主走了,上前一步走到方多病身边。 “你没想清楚之前,咱们没什么可聊的。”方多病留下这句话,转身出了柴房,这聊天也没有一句实话,不如将他晾在这里,一天两天只当他是小孩。 李莲花眼看方多病走出这‘柴房’,暗暗皱了皱眉头。 之前,无了让他‘想清楚’,当时他还将这话当做是耳边风。这玄妙的事儿,他能有什么好办法解决,总想着事到临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后来,妙手空空也说让他‘想清楚’,他心中还在诧异。这要想清楚什么,真心在哪里?显而易见,小宝哥永远都是小宝哥,方多病只是个孩子,是小辈。 如今,这孩子也让他‘想清楚’,他倒是有些糊涂了。到底要想清楚什么?怎么所有人都让他想清楚,这事情不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 一天到晚,怎么有这样多的事情要让他想清楚?此刻倒不如先想清楚这“阎王娶亲”的案子,还有那“阎王”手中的罗摩天冰怎么才能拿到手中。 心中叹了一口气,李莲花盘膝坐在地铺上,心说看来今晚是要在这儿柴房过夜了,也不知道何堂主那边安排的怎么样?那假郎中还是要放出去才行,牛头马面假扮“阎王”,这一手偷梁换柱倒是挺有意思。 第106章 “这就是你说的‘不慎负伤,望盼关照’?”方多病蹲在李莲花身前,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指。 “烫伤,很疼的。”李莲花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收回手指。 “哼~”方多病站起身形,扭头就走。 “站住。” “干嘛?”方多病并未回头,只拿眼睛斜斜看了一眼,还坐在地铺上的人。 “陪我聊天。” “哼!”方多病回身瞪圆了眼睛看着盘膝坐在地铺上的人,这人一脸放松的看着自己,双手撑在身后,一派自得,“聊什么?为什么本少爷要陪你聊天?” “没有为什么,不为什么!”李莲花坐直身体,只盯着面前人,“你大少爷住在莲花楼的时候,天天和我聊天,现在我想和你聊会天,还要说出个一二三来不成?!” “好,聊。”方多病坐在李莲花身侧,抬手揉了揉额头,“可以聊,聊之前,你先回答我三个问题,第一,那天你为什么不燃信烟?第二,这次投案,你有什么目的?第三,十年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看着李莲花犹疑的样子,方多病站起身形,直视着李莲花的眼睛,“劝你想清楚,要是还将我当小孩子糊弄,那咱们就没有什么可聊的了。” “坐下,坐下聊。”李莲花向旁边挪了挪身体,让方多病能坐的舒服些,“我没有拿你当孩子,第一个问题很好回答,这‘阎王’狠毒,你腿脚又快,我怕你受伤。” 方多病暗呼后悔,这答案哪用他说,刚想出口反驳,又听他说。 “你们都说我做饭难吃,现在给你机会,让你家厨子露一手,再拿两壶热酒来,还要一床厚棉被。” 方多病皱眉沉思,细细去看他神色,这人面色虚白,想起妙手空空说他睡了六日又匆忙走了的话,出门去吩咐璃儿准备吃食,又拿了两床厚被子来。 “我先说明啊,你做饭难吃,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一直说的是,你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哼哼~”李莲花轻笑出声,这小子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傻,只是这脑子不知都用在了什么地方,凝神去看璃儿放在桌上的小炭炉,更加觉得好笑,“你这个小子,报复心还挺强,不就是给你吃了一回烤‘鸡腿’吗?用得着这样提醒嘛?” 方多病也不答话,只是将食盒里的食材摆在桌上,又将热酒摆好,用眼神示意他过来吃饭。 “剩下的两件事儿,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李莲花坐在桌前,喝了一口热酒,这才将腹中升起的寒气压了下去,“这是一对师兄师弟的故事……” “所以,你不知道吻颈是云铁所制?”方多病皱起眉头,看着李莲花又喝了一杯热酒,颤抖着双唇问出一句话来,“师弟也不知道师兄的所作所为?” 李莲花微微摇头,伸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顺手也给方多病倒了一杯,“师弟最近才发现,这师兄还有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方多病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即刻起身,脚步不停奔出这柴房。 李莲花看着这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说世事就是这样残忍,可谁会愿意知道这样的真相,再没有感情,可还有血缘。 更深露重,方多病心事重重,只在这院中踱步,散心。 从小,他知道单孤刀是大英雄,是和李相夷一同行走天下的好汉,为民除害。 虽说这人对他不是很好,可是也让他见了一回李相夷,还得了一把李相夷亲手送给他的小木剑。 在他心中,这舅舅就算对他不好,可就凭着他在武林中的义举,这人也是他方多病的骄傲,还为他早早离世哭过几回。 可如今,难免要叹上一句江山万千,时情多变。 不知不觉间,脚步不停,又来到了柴房门口,想着下午李莲花和他说的话,推门想进去问问剩下两个问题的答案,门被推开,发现李莲花盖着棉被,蜷缩在地铺上不住哆嗦,一边酒壶中的热酒早就饮尽了,那碳炉里的火也灭了。 “李莲花,你怎么了?可是寒疾又犯了?”方多病疾步上前,将人搂在怀中,大声喊着璃儿,“璃儿,快,快拿几壶热酒来,再拿两床棉被,碳炉也再端几个过来。” 一眼看见这地铺,这柴房也四处漏风,忽然想起那村中的小院,大声朝着已经出门的璃儿喊道,“不,都拿到我房间去!将房间烘热,我马上就过去。” “李莲花!莲花,小花!”方多病还在喊着李莲花的名字,脑中灵光一闪,“不是寒疾,可是碧茶?” 想起无了说的话,手势已起,运起扬州慢来,手掌即刻就要贴上李莲花的气海时,只听见怀中人颤抖着双唇,轻吟出声,“不,不要你,你不要用扬州慢,有酒,有暖炉……” “别说话,我可以帮你。”方多病手已经贴上李莲花的气海,正要发力,只听见怀中人仿佛拼尽全力般大喊出声。 “小宝!不要,不要你!你不要,不要……” “莲花,小花,为何?”方多病眉头紧锁,这几个月来,除了相识之时,这人从来没喊过自己这小名,今天为什么要喊着这名字。 “不要,不要走,你不要走……” “我,我不走。”方多病心急似火,眼眶通红,可除了这热酒、暖炉和棉被,他不知还要准备什么,只好轻声承诺,“不走,等你好了,我陪你聊天,陪你回莲花楼去,狐狸精还在家中等你回去。” 一时之间,方多病也无暇顾及他这话中其他的含义,只连着被子一起将人抱在怀中,迅速起身,大步奔回自己房间。 回了房间,璃儿手脚麻利,屋里已经聚起一丝热气,将李莲花放在床上,又添了三层棉被,只让璃儿将所有门窗关好,留了一扇远处的窗户透气。 方多病脱靴上床,将人搂住,一面给他灌热酒,一面用内力将自己身体烘热,只希望这热气能帮他缓解一二。 屋中暖热,烘的人昏昏欲睡,方多病一边紧紧搂住怀中人,一边像今年端午前几日在小院中那般,轻轻拍着李莲花的胳膊,口中不住安慰,朦朦胧胧间,只偶尔能听见李莲花口中还在不住喃喃自语。 “你不要什么都和李相夷学,他年轻时就是这样,心气太盛,总是浪费,内力再充沛,也要省着些用……” 第107章 早上,方多病睡醒的时候,他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床上,身上一点儿疲累的感觉都没有,仿佛昨天没有照顾过病人。 房间里也只剩下他自己一个,李莲花已经不知去向了,房间里倒还是暖融融的,碳炉还摆在床边,只是里面的碳火已经熄灭了。 “璃儿,璃儿!”方多病大声喊着璃儿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儿,这老狐狸又跑到哪去了? “方小宝,一大早的喊什么?”何晓慧施施然走进来,看见自己儿子穿着贴身衣物坐在床上,笑着开口,“昨天晚上睡的好吗?” “娘,这是怎么回事儿?”方多病一脸不解看着娘亲,昨天晚上他明明抱着李莲花躺在床上,莲花还犯了寒疾,可一早上醒来,这人怎么又不见了,“你大儿子又跑哪去了?” “什么大儿子?!方小宝,真是没大没小!”何晓慧伸手点了点方多病的额头,递给他一封信,“昨天半夜,李先生就叫璃儿去叫我了,先是感谢你帮他驱了寒症,然后帮你推功过血,之后写了这信,他就走了。” “他走了?他又跑了?!”方多病气的砸了一下床板,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我的衣服?” “当然是娘帮你换的,李先生说不能让你一身汗的睡觉,所以专门叫我过来的呀。”何晓慧仔细打量自己儿子,果然李先生是神医,儿子现在红光满面,一点儿疲态都没有,看来李先生还是推拿的好手,下次见了他一定要去学上两招,等见了相公,也可以帮他舒舒筋骨。 “这信是怎么回事儿?”方多病看着手里的信,心中疑惑,突然想起娘应该在牢房里审问犯人,怎么这样悠闲,“那‘假阎王’呢?” “放了。” “放了?娘,你怎么能?!”方多病急忙下床,急的鞋都来不及穿。 “李先生说他自有安排。”何晓慧轻轻推了推自己儿子,让他坐在床上,指了指他手中信件,“你先看信。” “娘,你怎么能听他胡诌,他就是个大骗子!”方多病气鼓鼓的去拆那信,果然这个老狐狸还是将他当成孩子,这信里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只是不知道这老狐狸又跑到哪里去了。 解决了牛头马面,李莲花看了一眼小远城的方向,心想方多病去做接下来的事情应是万无一失了,那“牛头马面”一个不良于行,一个中了碧茶,应是命不久矣,白水园周边都布了机关,想来何堂主也能安全。 回到莲花楼,妙手空空正在喝酒,狐狸精窝在他脚边,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东西的骨头。 “你这么悠闲啊?”李莲花俯身摸了摸狐狸精的狗头,“你给它吃什么了?这才几天,这狗胖了一圈。” “没给它吃什么,我吃什么,就分给它一半。”妙手空空一口将杯中酒饮尽,“我也没吃什么好的,就是烧鸡大肘子还有些别的。” 李莲花半眯起眼睛,心想他莲花楼里的钱估计被这人造光了,刚想起身去看看他的钱匣子,就听见妙手空空笑着说。 “真小气,我可没拿你莲花楼里的钱,我吃饭的钱都是那小刑探给的。”妙手空空得意洋洋。 “他给你的钱?不是,他凭什么给你钱?” “他家钱多呗。”妙手空空更加得意,径直蹲在了凳子上。 “你,算了算了,收拾收拾,咱们去找下一块天冰。”李莲花瞪了一眼蹲在凳子上的人,摆了摆手,探头去看窗边的菜畦,这离开了几天也不知道这个不靠谱的人有没有给这些宝贝萝卜浇水。 “你不好奇?”妙手空空从椅子上跳下来,两步走到李莲花身侧,“你怎么不问他为什么给我钱?你就不怕我卖了你?” “哼,”李莲花轻哼一声,拿起水舀,在一边的水缸中舀起一瓢水,缓缓浇在菜畦里,心想恐怕你知道的还没有那小子多呐,“你能卖我什么?” “比如,那画像里的人……” “哼哼,你自己都不清楚那是谁,如何告诉别人?”李莲花更加不屑,这个妙手空空真是闲着没事儿做,“他给你钱,也就是让你有吃有喝,别打我莲花楼的主意罢了。” “你还真是了解这小刑探。”妙手空空竖起大拇指,摇头晃脑的接着说,“不过他倒是真问了。” “问什么?”李莲花心中一惊,收起脸上所有表情,仍然去给那菜畦浇水。 “哈哈,你害怕什么?”妙手空空更加得意,这个花花,还和他装呐,正在得意,看见李莲花一记眼刀飞了过来,赶紧将剩下的话说了出口,“问你身体怎么样?问你回来之后吃了什么药?问你寒症有没有发作?还问你……” 李莲花听见这些问题只觉得心中堵得慌,半眯起眼睛不吭声,只静静听着妙手空空啰嗦,可这妙手空空却卖起了官司,故意停在这里,憋得人不上不下,只好轻声开口,“什么?” 妙手空空收起玩笑的心思,突然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开口,“还问你人到哪里去了?之后还在埋怨我没有将你看牢,明明还在生病,居然放你离开莲花楼。” 李莲花手中一顿,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将这半瓢水尽数洒在了菜畦里,这才将手中水舀扔进水缸中。 “他还说,天冰这些没有什么重要的,即使重要,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角丽谯和金鸳盟再厉害,可是要是你的身体不好,再拼命也是无用,不如将身体养好了,再去想别的事情,做别的事情……” “多余!”李莲花不等妙手空空说完,急忙打断他的话,轻轻抚了抚眼尾,“真是多余,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当然知道,一天两天的瞎操心。” 说完了话,转过身来,直盯着妙手空空,微微皱起眉头,“我现在没事了,你要是有别的事,就先忙你的去吧!” “好你个姓李的,早就知道你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没想到你还这样没有良心,我替你看着莲花楼,现在没事了就赶我走。” 妙手空空转身坐在他刚才蹲过的凳子上,气哼哼的抱怨,“我还替你守口如瓶呢,早知道就把那画拿给小刑探看看,省的他一天两天的瞎操心,还什么都不知道!” 李莲花听着妙手空空在耳边啰嗦,瞪了一眼这个好赖不知的人,心想,这小子怕是什么都知道…… 一眼瞥见鸡笼里的鸡,正想起身去仔细看看,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巨响,连这莲花楼都晃了两晃,还没反应上来,只听见妙手空空惊慌失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什么声音?爆炸了!好像是城西,白水园……” 第108章 李莲花奔至白水园的时候,发现这府邸一片焦黑,不知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分开人群进了府中,还好,方家众人无事,只是方多病不知去向,只觉五内俱焚,满心后悔,这贼人竟然如此狡猾,早知应该将这小子带在身边。 终于在废弃的矿坑中找到要找的的人,方多病一脸惨白被绑在车辕上,黑衣和尚站在一边,用剑指着方多病,假郎中盘腿坐在一边打坐。 李莲花心想这二人不知是练的什么邪门武功,那假郎中中毒已经一日了,居然还能活着。 “李相夷,当初单孤刀暗暗查探南胤之事,明着是为了清缴余孽保护中原,可背后却是暗暗集结这势力颠覆武林,江湖中人早就知道,可没人敢告诉你,我看,你现在还蒙在鼓中吧!”假和尚用剑指着方多病的脖颈,大喝一声,“李相夷,我问你,碧茶之毒的解药呐?” “李相夷!你是李相夷?”妙手空空迟来一步,一进矿洞就听见这一句,脸色大变,“花花,他说你是李相夷。” “谁让你来的?”李莲花扭头看见突然出现的妙手空空,眉头一挑,眼神松动,手持吻颈站在原地。 “好你个李莲花,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居然一直骗我。”妙手空空伸手指着方多病,瞪了一眼一边的假和尚,“这小刑探说的不错,你就是个大骗子。” “哎~”李莲花悠悠叹出一口气来,扫了一眼那假和尚,见这人现在一脸犹疑,这才对妙手空空说,“你可真是笨,他说我是李相夷,我就要是李相夷嘛?他思觉失调,腿都没了,还在这里逞强呐!” “你还在骗我!”妙手空空睁大了眼睛,伸手指着牛头马面,“这两个人看着不像好人,可是这种情况怎么会说谎。” “他们哪里是看着不像好人,根本也不是好人,这坏人说话能信嘛?”李莲花一脸无奈,随手指了指一边打坐的假郎中,“他整天扮做阎王,还娶亲呐!你看他是阎王嘛?” “你还在这儿心口胡诌,阎王怎么会活在人间。”妙手空空眉毛都立起来了。 “你们两个,吵什么吵?!”假和尚见这人不知从哪冒出来,只顾着和李相夷吵架,低头看了一眼方多病,见这小子半张着口,好像听呆了一般,心里更加生气,“李门主,果然交友广泛,连这小偷都是你的朋友。” “你说谁是小偷,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妙手空空眉毛倒竖,瞪着黑衣和尚,疾步冲了过去,脚下运起独门轻功,“我今天就打你的脸!” “别动,在动我就杀了这小子!”黑衣和尚瞪起眼睛,手中剑离方多病脖子又近了几分。 “你杀吧,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妙手空空脚步不停,伸手照着和尚面门袭去。 这人轻功了得,和尚一时失语,回手挡在面前。 电光火石间,妙手空空在空中转了向,一把揪住绑住方多病的绳索,提起人向李莲花扔去,见这小刑探被李莲花接住,即刻飞身离开,一边跑一边喊,“花花,你等着,等我回来找你算账。” “谢了昂~,再来请你喝鸽子汤。”李莲花一剑挑开绑着方多病的绳索,将人护在身后,飞身而起,与那和尚对了一掌。 “李门主果然身手不凡,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抵住这矿石的爆炸之力!”黑衣和尚口吐鲜血,勉强站稳,“弟弟,逆用碧中计,咱们同归于尽!” 游龙踏雪,一招制敌。 “拿了天冰,快走!要塌了。”李莲花发现这矿洞摇摇晃晃,刚才一击之下已经呕出一口血来,现在无力支撑,只拉住方多病向外跑去。 逃出矿洞,角丽谯堵在洞口,李莲花仔细打量人群,并未看见妙手空空的身影,只在心中暗叹,还好妙手空空轻功好,要是被角丽谯捉住,现在还得救他,匆忙间被雪公一爪击中,摔在地上,昏昏沉沉间耳边响起方多病的一声嘶吼。 “你们今天谁敢伤李莲花,不怕死的尽管来!” 李莲花狠咬舌根,逼着自己清醒,可现在全身无力,内力不济,心内焦急,可却是动也不能动,直到看见何堂主冲了出来,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暗暗观察了一下四周,李莲花确信自己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稍稍挪了挪身体,看见方多病在他床前不停踱步。 一边的方多病听见声音,冲了过来,先帮他把棉被盖好,这才出声询问,“你醒了?” “嗯~”李莲花此时浑身虚弱无力,只记得晕倒前看见雪公那铁爪抓在方多病腰间,“你的腰?” “没事儿,”方多病低头看了一眼,赶紧侧了侧身子,避过李莲花的目光,现在那里还在流血,匆忙间他连药都没上,“这回怎么这样严重?你让我给你用扬州慢压一压吧。无了说,扬州慢可以压制这碧茶之毒。” “老和尚就是个半吊子医生。”李莲花闭上眼睛小声嘟囔,轻轻摇头,“他只会说‘血不归经’,吐血、晕倒还有别的,什么都是‘血不归经’,别听他的,你让我好好睡一觉……” “李莲花!”方多病见这人话说一半又睡了过去,现在他倒是有些不确信了,小花总是这样,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人,“莲花,小花。” “嗯,别喊~”李莲花只觉得睁不开眼睛,心口憋闷,被他喊得头脑发晕,忽觉口中一阵腥甜,‘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彻底失了神志。 李莲花头昏脑涨,现在只想睡觉,也不知道方多病在做什么,好像颠簸了一路,耳边又在吵闹,迫不得已睁开眼睛,床前站了三个人,方多病、关河梦还有苏小慵,到都是熟人。 “他就是被石头砸了一下,又受了重击,用得着大老远带到我这里来吗?随便在城里找个跌打大夫,这病都治好了。” 这是关河梦的声音,这声音怎么这样义愤填膺,李莲花咳嗽了一声,可这三个人好像都没听见一样,只听见关河梦继续说。 “还是你有什么企图?知道小慵被我关在家里,故意把他带来,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莲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关河梦是不是也有病,这是吃错了药了,只好轻声开口,“方多病,过来,咱们走,还有事要去做。” “李莲花。”方多病本来低着头听训,听见李莲花叫他,这才幡然惊醒,奔至床前,只见人又睡了过去,只是口中不住呢喃‘云隐山’三个字。 第109章 又是一路颠簸,李莲花睡睡醒醒,到了云隐山脚下,这才彻底清醒,看见方多病一脸欣喜的盯着自己的脸瞧,他一开口却是责备的话。 “你真是不听话,不是告诉你不许用扬州慢吗?” 方多病只是不吭声,只笑着去看李莲花。 “还有,早就告诉你关河梦是庸医吗?怎么还去找他?”李莲花皱起眉头,这医者仁心,还没怎么样,还将患者家属骂的狗血喷头,管他医术有多好,就是没有医德,一点儿也不体谅患者家属心里有多焦急,这良医当然要先医心,然后再治病。 “我就认识他,不找他找谁呀!”方多病嘟着嘴嘟囔,一路背着这人上山,累都快累死了,好不容易醒了,还在骂人,“小远城唯一的大夫,也死在矿洞里了,你又晕倒了,我要去找谁?!” 李莲花倒是无言以对了,只好轻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发现自己正坐在树下,左右看看,“你背我上来的?”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此时心急如焚,不知道他要到云隐山干嘛,有些埋怨,“已经到云隐山下了,这路弯弯绕绕,我又不认识路,不用扬州慢将你叫醒,咱们怎么上山?” “好吧,好吧,是我错怪你了,上山上山。”忽觉浑身上下温暖异常,看了看身上,只见自己身上多了一件白狐披风,这披风倒是比自己那件杂皮子拼起来的好,指着这披风问,“这是你的?” “不是!”方多病鼓着脸摇头,“这是你干娘怕你冷,专门给你准备的。” “干娘?!谁呀?”李莲花呆愣在当场,这话怎么这样刺耳。 “还有这追云车,也是你干娘的,就怕耽误了你的事情。” “所以,到底是谁呀?”李莲花微皱双眉,只盯着方多病的脸瞧,突然心头一亮,“你,你不会是在说你娘吧!何晓慧,何女侠?” “哼~,还能有谁,你晕倒了不知道她有多心疼,不停催着我赶紧给你找大夫,还有天机山庄的珍贵药材,最近都给你吃了,还一直骂我,嫌我武功低微,就会给你找事儿,还有……” 李莲花赶紧咳嗽了两声,打断这小子的话,心说这是给我找了个亲戚,找了这个亲戚倒是没什么,只是这辈分好像低了一辈,“说什么呢?那是何女侠大仁大义,可怜我受伤了而已,什么干娘?!” “哼~”方多病哼笑了一声,心想反正不能总让你说我‘没大没小’,就是要和你辈分相当才行。笑着转过身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李莲花将手搭在自己肩头,一起上山。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向前迈了两步,带领着方多病缓步上山。 越走心中越害怕,可如今,这云隐山,师父师娘,他一定是要见的。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紧握成拳的手,不由心中一紧,这是他的师门,如今他为何这样紧张,好像还有些害怕。 “上次问了你三个问题,你只回答了一个,第二个问题现在也不用回答了,现在爬山无趣,不如你将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告诉我。” 李莲花轻笑两声,将紧握成拳的手松开,偏头看了一眼方多病,目视前方,仍然缓步前行,“我命大,被人捡到,躺了几个月,慢慢就活了下来。” 方多病心中一滞,这人将这话说的如此轻松,“还有……” “你先别急着问我,三个问题的答案,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方多病低头想了想,轻轻挑了挑眉,开口答应,“你先问,我看看。” “你小子,现在也学的这样不坦诚了,之前不是有问必答,还都只说心里话吗?”李莲花停下脚步,挑唇微笑,只定定去看身边人。 “那不是和你这个老狐狸学的嘛?每次我一和你说真心话,说完了你就跑了。”方多病歪头去看李莲花,伸手扶住他胳膊,“可我还想和你一起闯荡江湖,这真心话嘛,你什么时候改了这个动不动就逃走的习惯,再说。” “哼哼~”李莲花不由得哼笑出声,这小子倒是越发精明了,“你是怎么发现我是李相夷的?” “你是想听长篇大论还是想听的简洁些?” “噢?长篇大论?”李莲花摇了摇头,想到这小子是个啰嗦的小子,“简洁些,越简单越好。” “好。”方多病点点头,仍然扶着李莲花的胳膊,目视着前方的山路,“自然而然就发现啦。” “你!”李莲花脚步一顿,站立在当地,只扭头看着方多病,“你这说了和没说一样。” 方多病在自己眼睛上比了比,又将两根手指插在李莲花眼前晃了晃,有些得意的开口,“用眼睛看呀,一件事一件事的看,这不是很明显嘛?!” “好吧,那你的长篇大论是什么?”李莲花看着方多病这一脸得意的样子,从心中为他感到高兴,这小子还真是做刑探的好料子。 “哈哈,你什么时候肯详细告诉我,东海大战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到时候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将‘长篇大论’告诉你。” “你这个小子~”李莲花一脸无奈,可这也算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不准叫我小子!”方多病瞪起眼睛,直盯盯去看李莲花,“你个大骗子,还说是最好的朋友,你最好的朋友是小子,你是什么?难道是小姑娘不成!” “你!”李莲花被他堵得没话说,心说再不济我也是个小子,这怎么还变成小姑娘了,“大少爷,你男女不分吗?” “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做朋友干嘛还要分的这样详细,只看能不能交心,在一起时高不高兴,管他什么男女和年龄。”方多病说了这话,偷眼去打量李莲花的表情,只见这人一直盯着自己腰间,忽然想起一直戴在身上的刑牌被他丢给了云彼丘,急忙捂住腰间,“本少爷觉得百川院的刑探没什么意思,还要被人管着,不做也就不做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李莲花皱起眉头,明明这个人一直都很想当刑探的,这又是因为什么,这刑探说不做就不做了? “啊?”方多病猛地反应上来,那天这个人晕倒了,那件事情恐怕他不知道,一时之间红了脸颊,倒是不知该怎么讲这话。 “啊什么呀?我本来是想问你腰间伤口的,既然你说了这刑探的事情,不如将话说完。”李莲花微皱眉头,他刚刚是看见这人腰间血迹了,这才盯着看了几眼,心想见了师父师娘,要好好给方多病补养一番,没想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快说,现在这些事情都很重要,不要瞒着我。” 方多病低头想了想,将那天李莲花晕过去之后的所有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包括角丽谯看见了云彼丘和石水以后的态度,还有云彼丘说过的话。 第110章 “你是说,角丽谯本来还想和你娘大战一场,后来是见石水和彼丘来了,这才仓皇走掉?”李莲花揉了揉额心,想着那天角丽谯应是带了很多好手来。 方多病点了点头,只扶着李莲花的胳膊继续朝前走。 “呵呵~”李莲花轻笑了两声,稍稍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方多病有些不解。 “没有,我在想,这百川院怎么总是迟来一步。”李莲花想到雪婆已被他一剑刺死了,虽说只剩下雪公一人,可当时要是想要他的性命,角丽谯拼死一战,也能成功,“‘阎王’的冰片给了她,她们就找机会溜掉,居然和彼丘连个照面也没打,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方多病一头雾水,这说的好好的,干嘛要提到角丽谯和云彼丘,突然眼睛一亮,“噢?云彼丘和角丽谯是什么关系?!” “你个小屁孩,管那么多干嘛?”李莲花一时愣怔,竟忘了这小子还在身边,这角大美女和彼丘的关系,这小子也不用知道。 “嘿嘿~”方多病笑了起来,之前他还好奇,这云彼丘干嘛要给李相夷下碧茶,现在他明白了,原来是有些感情纠葛。 “笑的这样难听,真是有失君子之风。”李莲花摇头叹气,这种江湖秘闻果然大家都爱听。 “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又有了来往?”方多病眼睛亮晶晶的去看李莲花,这二人在人前这样避嫌,竟然连面也不碰,说明私下肯定提前有了往来。 李莲花轻轻摇了摇头,这事情还没有证据,不能妄下结论,只是云彼丘十年不下山了,这次竟然为了捉他专门跑一趟,不知是为了捉他,还是听到了天冰的消息,专为天冰而来。 “你把那枚假天冰给了云彼丘之后,他有什么反应?”李莲花皱起眉头,转头去看方多病,见这人好似一下愣怔在了当场。 “我不在现场,只是听说云彼丘本来要一个人带着假天冰去鉴别真假,后来是因为石水姐姐不答应,这才把“阎王”关进我家中。” “方多病,一会儿到了地方,叫只信鹰来,”说到此处,忽然话音一顿,搓了搓手指,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你家信鹰太过显眼,彼丘已经回了百川院了,要找一只最普通的鸽子才行。” 方多病见他深思,也不想打断他的思路,只扶着他一脚深一脚浅的继续上山。 又行了半晌,再一抬头,云居阁就在眼前。 这是李相夷的师门,方多病一时高兴,放开手脚,只站在门口呆愣愣的看着牌匾出神,猛然发现李莲花站在自己身后,眼眶通红,人也好像钉在了地上一般,不由回手去拉他袖子。 “这都到了,你怎么还犹豫起来了?” “我,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刚才一路上,李莲花竟将二十几年前的往事都记了起来,师兄和师父,还有街头乞讨的那些日子仿佛就在眼前。 “快点呀,别犹豫了,不是你说要到这里来的吗?”方多病有些兴奋,抓着这人的衣袖不放。 李莲花微微抿唇,似是下了决心,抬步往里走去,一进门只看见三个灵位摆在堂屋主桌上,只看了一眼,转身朝里屋走去。 “哎~”方多病喊了他一声,见李莲花脚步不停,这才分神去看桌上的灵位。 这三个灵位的主人方多病倒是都知道,中间那人是漆木山漆前辈,单孤刀和李相夷的灵位一左一右分列两侧,可这桌上的香炉倒是奇特,漆前辈面前没有香炉,反倒是李相夷和单孤刀二人灵位前分别摆了一红一金两个香炉。 方多病顺手拿了三只清香点燃了插进单孤刀面前的那香炉里,随后跟着转进内堂,去找李莲花。 “李莲花,你怎么……”方多病人未至,语先到,只是这半句话在看见李莲花后卡在喉间,再说不出口。 这披着白狐披风的人,抱着一个木匣坐在床上泣不成声,床上扔满了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方多病大步走到床前,伸手捡起一把被斩断的青玉剑,只见剑柄上刻着“赠师兄”几个字。 扔了这青玉剑,又去捡起一把银弩,检查清楚了,再看这一床的东西,有武器还有些小玩具,可竟然都是残破之物。 “莲花……” 李莲花听见他叫自己,猛然回神,伸手将这匣子盖住,慌忙间用手去擦眼眶,这匣底的字迹,不能让方多病看见,本来他就不喜师兄,要是被他看见…… “小花。”方多病叫出这名字,半跪在李莲花面前,从怀中掏出手帕,塞进他手中,伸手想要接过他怀中木匣,可这人护的死紧,竟是一时拿不出来。 方多病也不勉强,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苦笑来,“你不用瞒着我,我知道,这是单孤刀的东西。” 李莲花愣怔间抬头去看,见这少年眼眶微红,可并不见他落泪,微皱眉头,一脸疑问。 “哼哼,”方多病哼笑两声,这才开口,“你坐在单孤刀的床上,抱着这匣子,剑柄上写着‘赠师兄’。” 话不用说尽,方多病轻轻将那木匣夺了过来,打开盖子,一眼看见木匣底上刻满了李相夷的名字,只是这名字上画满了刀痕,一看便知,这匣子的主人有多恨这名字的主人。 李莲花也不用那帕子,只用手掌抹去脸上泪痕,起身便走,出门时,看都不看那供桌一眼,只转身出门去了。 方多病将那匣子扔在床上,出门时看见他刚才给单孤刀上的那三炷香,跺了跺脚,咬着牙,脚步不停只去追人。 还好,这次这人并未走远,只是坐在凉亭中,半撑着头倚在石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花。” 方多病行至李莲花身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站在一边,直到李莲花抬头冲他笑了笑,这才坐下,只觉得有些尴尬,他现在真想永远不承认这血脉关系,实在不想相信,曾经的骄傲,竟然会是这样,让人心寒。 “方多病,小宝,他是他,你是你,你们没有什么关系,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第111章 说了这话,李莲花站起身形,转身又向屋内走去,见方多病没有跟上来,回头去看,见这人还只坐在石桌边发呆,忽而一笑,朝这呆愣的人招了招手。 “来,跟着进来。” 方多病听见这声音,方才回神,跟着进了厅堂,进屋时,见李莲花点燃一根清香,刚才他点的那三炷香,已经燃了一半,李莲花将那香插进香炉时手指仿佛瑟缩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被那香炉里的香烫到。 “莲花。” “无事,不疼。”李莲花收回手,在被烫到的地方轻轻摩挲了一下,方才开口,“这一路上,要多亏你照顾,昏昏沉沉间,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好像就在昨天。” 方多病喉结微动,只去看那刚刚点燃的清香,一柱紫烟笔直的向上升腾,很快消散在空气中,不见踪影。 “李相夷少时,家破人亡,只记得被娘推出门去,门内喊打喊杀,只有逃离了那府邸,才能保住这条小命,后来流落在乞丐群中,只有他的师兄单孤刀时时照顾,还好四岁时遇见了他的师父漆木山。” 李莲花背对着方多病,只去看供桌上的三幅牌位。 “你一定很好奇,为何这桌上有三幅灵位,可只有两个香炉,还摆放的这样不合常理。” 方多病微微点头,缓步走到李莲花身侧,看着面前之人,又缓缓摇头,“我想漆前辈没有死,摆放灵位的人,只是为了祭祀李相夷和单孤刀。” 李莲花点头微笑,面对着方多病站定,“摆放灵位的人,是我的师娘,也是你的师祖婆婆,她娘家姓芩,江湖人称芩婆。” “芩婆前辈,”方多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拜师,不算师祖婆婆。” “不用你拜师,你本就是云隐山一脉。”李莲花摇头微笑,又去看单孤刀的灵位,“少时混迹在乞丐中的李相夷,要是没有他师兄相护,不知能不能活着等到他的师父。” “待进了云隐山,年纪又小,主意多,脾气又倔,时常挨罚,每当受罚时,师兄便常常给他塞糖,还说愿意替他挨罚,后来,师兄成了那个挨罚的人……” “我和师兄如手足,我纵然以为理念不同,可也不致如此,却没想到他会恨我。” 李莲花微微低头,将情绪压在心底,才缓缓说出云隐山中的往事,“师父师娘,常常斗气,我和师兄每月都会比试一次。” “你师兄常常输给你,难免会有一些情绪。”方多病看了一眼单孤刀的灵位,心里叹了一口气。 “少年时,总会有些心气,现在想想,那时交了不少朋友,可在我心里,师兄总是不同的。”李莲花抬头看了一眼单孤刀的牌位,擦了擦眼角,“师娘她老人家不住在这里,到了这儿,我方知什么叫做近乡情却,我已经十年不曾踏足此处了。” “十年没来过了嘛?”方多病心中惊讶,皱起眉头,一时失语,“那你怎么这样没有良心,既然活着,为什么要让你师父师娘担心?” 李莲花喉结滚动,眼睫微颤,“因为,我最近才知道师父还活着,这十年来,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气死了我师父,无脸上山,也怕将师娘气出病来,岁月蹉跎,一晃十年就过去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漆前辈还活着的消息?”方多病凝神细听。 “十年前,李相夷东海一战,身受重伤,多亏被人捡到,还将他送到普渡寺中,无了和尚,梵术了得,金针刺穴,将碧茶引出,这才救了我一命。”李莲花转过身形,直视着方多病的眼睛,“这捡到我的人,就是我的兄长,当时我兄长和我住在那个小院中,时时照顾,事事贴心,怕我活不下去,一直隐瞒着云隐山的消息。” “可我一直不良于行,直到三年后,手脚已和常人无异,碧茶虽未解,可也不会频繁发作,当时回到云隐山中,半山腰处看见师父坟茔……” “所以,你以为你师父死了?”方多病皱起眉头。 李莲花摇头苦笑,“我兄长足智多谋,那回传来消息时却是惊慌失措,还时时流泪,当时我还不能动弹,只怀疑是云隐山出了大事,后来我见到师父坟茔,坟前供着贡品,香烛都还未灭,只道是师娘时时来看,那时只是胆怯,后来却是无脸上门。” 方多病一时只觉得心头苦涩,不知该如何接话。 “上回百川院‘赏剑大会’时,我才从无了口中得知师父还没有死,当时我就想回云隐山,可老和尚与我说了师父遇害的经过,我这才知道当时我兄长为何会是那样的反应。”李莲花看着面前的少年似是听的愣住了,缓了缓语气,“东海大战一个月后,无了和尚去云隐山报信,在密室里发现了我师父,师父一身精纯内力具被人吸走,只留下师父一人躺在密室里人事不知。” “那恶人是谁?”方多病眉毛倒竖,目眦欲裂。 李莲花摇了摇头,“老和尚也不知晓,只看见了一个黑衣人的背影,老和尚并不精通武学,内力虽盛,可精力都在梵术金针上,可以自保,却无反击之力。” 见方多病又要插言,李莲花急忙摆手,自顾自的说下去,“和尚急着救人,那黑衣人便叫他跑了,那时怕这恶人还要回来杀人灭口,连累了师娘,只好给师娘出了这样一个假死的主意,又怕这恶人目标是我,只好将我活着的消息也牢牢瞒住,不叫师娘知道。可我师父从那时起便卧床不起,人事不知,老和尚每年都会到云隐山,给师父用梵术保命,这已经十年了。” “赏剑大会时,我知道了这件事,起身就要回到云隐山中,可和尚说这幕后之人还未查清,那黑衣人夺了我师父的内力又不在江湖中行走,这中间不知要隐藏什么大秘密。”李莲花悠悠叹出一口气来,这才接着说,“当时笛飞声还跟在身侧,这阴谋怎么看都是金鸳盟在幕后指使,既然大魔头就在身边,只想从他下手。” “然后你就发现,这件事情和笛飞声没有关系。”方多病松开眉头,见李莲花不住点头,又接着话头继续说,“直到发现了冰片和南胤人的阴谋,你才决定回到云隐山中。” 李莲花抿唇一笑,轻轻摇头,“不是,我是怕我在死之前不能再见一眼师父师娘……” “李莲花!”方多病疾言厉色,伸手攥住他胳膊,立刻替他把脉,“你不是说碧茶没关系的嘛?不是说只要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吗?你个大骗子!” 第112章 “别急呀,急什么?!”李莲花任他握住自己的手,只让他细细把脉,“这不是没事儿了嘛?这些年了,除了十年前,这次的伤最重,当时说出云隐山的时候,确实是这样担心的,可现在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嘛。” “你!别开这种玩笑。”方多病被他气的七窍生烟,刚才心中还想着这人终于愿意吐露些心声了,没想到他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你个大骗子,老狐狸,要是被我发现你又在骗我,看我怎么……” “什么?哈哈,你这小子,还能把我怎么样了不成。”李莲花抽回手,径直向屋外走去,只回头瞥了一眼桌上李相夷的灵位,哈哈大笑道,“行乐须及时,莫道不还乡啊~” 方多病只跟在他身后小声嘟囔,见这人只在这院中踱步,一会儿掏出一瓶酒来,一会儿又找出些别的东西,被他吸引,只跟在他身后,替李莲花拿着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那既然漆前辈和芩婆前辈不在这里,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们?” 李莲花手中一顿,轻声回答,“我如今这个样子,实在不能让师父师娘看见,这才带你先到这里来,休整一晚,明日养足了精神,再带你去看师父师娘。” 忽然回头,见方多病还是有些懵懵懂懂,“师父师娘已经离开江湖很久了,如今,我只想让他们过得平静些,这些江湖恩怨不想让他们知道,只让他们知道我如今安安稳稳的活着。再有什么仇怨和阴谋,也不想他们老人家再来费心。” 顿了顿,细细看了看方多病的神色,这才接着说,“尤其是师兄的事情,既然师兄已经死了,那就让他死了吧,别再伤师娘的心了。” 方多病点了点头,他明白李莲花话中的意思,明日见了芩婆前辈,不提这些往事也就是了。 夜晚的云隐山倒是让方多病十分惊讶,跟着李莲花,抱着两瓶酒去了后山的石瀑,瀑布底下有个寒潭,潭边有块巨石,这石头好似一张石床,斜斜卧在潭边。 李莲花穿着白狐披风,双足使力,跃上石床,盘膝坐好,这才朝着方多病招了招手,示意他也上来。 等方多病也学着李莲花的样子坐在了石床上,将酒壶递给李莲花,自己打开瓶塞,喝了一口。 “你这小子,我带你来这里可不是让你喝酒的,”李莲花笑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忍不住也喝了一口酒,“武功那么差,还敢用扬州慢,你知不知道,扬州慢最耗内力,要是用的不对,要是自伤自损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方多病只是笑,忽然开口,“我这可不是扬州慢,这是我朋友教我的,说是叫做‘苏州快’,为了这功法,还给一个老婆婆磕了三个头。” “好好好,那你现在给我磕三个头,不仅这扬州慢,还有相夷太剑和婆娑步,我现在都传授给你。”李莲花笑的肩膀直抖,这‘苏州快’是过不去了。 “别想美事啦,我都多大了,还给你磕头呐。”方多病举起手中酒壶,朝远处比了比,“什么时候你正正式式认我娘作干娘的时候,那时候我可以给我大哥行个礼。” 李莲花只伸手去敲他额心,心想这干娘的事情也过不去了,倒是让他记得清楚。 回手将酒壶放在一边,只说了一句,“闭眼,打坐,运功。”再不去搭理这个啰嗦的小子,自去修习内功心法,他要趁着今夜好好修炼一番,将这一路的风尘掩下,明日不能让师娘看出端倪。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并不急着练功,慢慢喝着酒,眼睛不住的打量四周。 这云隐山还真是人杰地灵,寒潭中不时还有鱼儿跃出水面,抬眼去看天空,这星星和月亮也亮的惊人,举起手来,星星和月亮仿佛就在手中。 收回手,又喝了一口酒,方多病悠悠叹出一口气来。 “怎么啦~”李莲花闭目轻语,这小子真是不听话。 “没事儿,我只是在想,这里真是隐居的好去处,幽静又深远。” 李莲花轻笑了两声,仍是闭着眼睛,轻声开口,“你是不是还在想,李相夷怎么这样不知道珍惜,这样的好地方居然只想着练功,应该好好观赏游玩才是,还非要和他师兄争个高低……” “老狐狸就是想的多,”方多病打断他的话,有些不满,“我只是说这里风景好,你怎的引申出这许多事情来?” “哎~”李莲花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去看眼前人,“师父之前也常常说我,他说,这世上烂漫之事何其多,可我只会练武,不知道珍惜。” 方多病一时愣怔,只好出声安慰,“漆前辈活的通透,他也不希望你这样时时自苦。” “这十年来,我常常后悔,每次想到师父的话,还是心痛难忍,总觉得自己不孝,当时应该陪着师父多喝几杯好酒才是。” “明日见了漆前辈,说不定他见了你,一高兴,立刻就醒了。” “哈哈哈”李莲花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倒是挺会安慰人的,刚想闭上眼睛继续打坐,只见方多病睁圆了眼睛看着自己,一脸认真,仿佛在说他这话不是胡说。 “我说的是真的,等他醒了,你好好陪他喝顿酒,然后等所有事情了结了,再将他接到莲花楼去,我陪着你们,一起畅游天下,闯荡江湖。” “哈哈哈,”李莲花笑的更加大声,“你是自己想要闯荡江湖吧!我师父都多大年纪了,还闯荡江湖呐?这江湖熙来攘往,就像这云隐山一样,幼芽新生,老树繁茂,总有新人新事。” “那不闯荡江湖,去看看别处的风景,不是也很好嘛?还有各地的美食美酒,漆前辈爱喝酒,那不是正好相得益彰。” “那师娘怎么办?你可知道我师父师娘当年为什么总是吵架?” “为什么?”方多病一脸好奇,这他爹他娘就不吵架,他们俩人总有公务,天南海北总不在一起,每每在一起时,总是卿卿我我的,连他这个儿子都看不下去。 “就是因为我师父爱喝酒还喜欢四处游荡~” 说了这句话,李莲花抬眼去看方多病,只见面前的人眉头紧锁,半张着口,一副惊讶的模样,好像还在想怎么解决这个难题,会心一笑,闭上双目,渐渐入定,再不去管这个两个都喜欢的傻小子。 第113章 晨曦已至,方多病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这石床上,身上盖着那白狐披风,猛然起身,这老狐狸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将这披风抱在怀中,四处去看,可这里除了瀑布鸟鸣,竟是没有什么人的踪影,心中焦急,正要飞身去找,只听见有人喊他名字。 “方多病,睡醒了?” 方多病忽然听见这声音,四处观瞧,仍是看不见人影,“你在哪呢?” “我在寒潭里。”李莲花用内力回答,他泡在这寒潭中,只觉心胸间畅快了不少,昨夜在这儿打坐练功,倒是将这一身的撞伤都修复了七七八八。 方多病飞身而下,蹲在寒潭池边,去看潭中的李莲花,想到自家的冰火温泉,心想这寒潭估计也能提升内力,“那你先泡着,我去找些吃食。” 这瀑布吵的厉害,尤其是在潭边,不等李莲花用内力答话,方多病将这白狐披风放在潭边,一蹦一跳的往回跑。 又泡了片刻,李莲花飞身而出,内窥于心,这内力虽说还是只恢复了两成,可也比刚到云隐山时好了不少,稍稍用了些内力,将衣服头发烘干,整理好了仪容,即刻准备带着方多病去寻师父师娘。 “你怎么不等我?干嘛要自己用内力?”方多病提着食盒回来,发现李莲花用了内力,心中担心,“亏我只找了些点心就赶紧赶过来。” “点心?不是,方多病。”李莲花看着食盒暗暗心惊,向后退了两步,“不会吧,你不会拿的是供品吧。” 方多病被他气的瞪圆了眼睛,大声回答,“不是!是在橱柜里找到的,橱柜里还有些瓜果梨桃。” 李莲花皱眉扶额,心想这小子还真是没有常识,“傻小子,那也是供品,只是放在那柜子里罢了。” “那我也不知道厨房在哪儿呀?”方多病握紧了食盒的提手,向前一步,毫不退让,“再说,还没供在桌上,就不是供品。” 李莲花摇头苦笑,转身欲走,只被人攥住胳膊,回头去看,只见方多病一手拎着这食盒,一手拿着那白狐披风,“干嘛?” 方多病只不说话,将那白狐披风向前递了递。 “我都好了,不用这披风了。”李莲花连忙摆手,现在还是初秋,倒不用这白狐披风保暖。 “不行!”方多病将食盒放在地上,上前两步,硬是将这披风给李莲花披好,还绕到他身前,将披风的绑带绑的结结实实。 李莲花无奈,心想这里应是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了,只好领着方多病去找芩婆。 在去芩婆的住处前,李莲花带着方多病又来了之前他在这里习武时住过的房间。 “干嘛又来这里?”方多病只皱着眉头去看那扇画满了武功招式的屏风,昨天就是在这里发现了单孤刀的那些小心思。 “来拿钥匙。”李莲花蹲下身体,不住在床下摸索,“师娘住的地方,布满了机关,要是不拿这钥匙,咱们两个可得费上一番功夫不可。” 方多病默不作声,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昨天李莲花会在这床下找到那木匣,又等了片刻,只听见李莲花说了一句“找到了。”他才回神。 又行了半日,这才到了芩婆的隐居之所。 方多病细细打量,果然这里机关密布,倒是与天机山庄不相上下,心中暗道这芩婆前辈也是机关好手,就是不知道这李莲花有没有学上一二?莲花楼怎么连个防御机关都没有,下次回去一定也要给莲花楼加些机关暗器才行。 “想什么呐?”李莲花掏出那枚黄铜钥匙,绕过大门向右行了十步,数着尺寸,轻轻用手拂过墙壁,墙上出现一个不起眼的小孔,将钥匙插进去,只听见耳边“噶啦啦”不停作响。 “我在想这些机关暗锁,你学了多少,为什么莲花楼不安些机关,好抵御敌人?” “用不着啊。”李莲花勾唇微笑,等这声音过去了,这才走向门口,伸手将院门推开,“我只是一介游医,哪里来的敌人,再说要是安了这些机关不是就不打自招了嘛?!” 方多病点头,跟着进了院门,只在低头思索着莲花楼要怎么重新布局,这一愣怔间,径直撞在了李莲花身上,刚想问他怎么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抬头间,只见一个老妪站在李莲花身前,只瞪着李莲花一言不发。 “师娘,不孝徒儿,”李莲花泣不成声,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今日回来,来,看师父师娘。” “你果真不孝,十年前你既然没死,当时就应该回到云隐山来,为何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师娘有多担心?!”芩婆瞪起眼睛,大声训斥,“你师兄单孤刀已经死了,我和你师父只有你们两个徒弟,十年了,你既然躲着不见人,如今回来作甚!” “师娘……” “芩婆前辈,”方多病打断李莲花的话,两步走到李莲花身侧,抱拳施礼,“晚辈天机山庄方多病,李相夷他十年前东海一战,身受重伤,还中了碧茶之毒,九死一生,多亏了扬州慢才护了他一丝生机……” “相夷,碧茶之毒!”芩婆泪如雨下,疾行两步走到李莲花面前,捉住他手腕为他把脉,“你个傻孩子,中了毒也应该回来才是,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师娘说的。” 看了一眼一旁的方多病,并不理他,只捉住小徒弟的手,“走,跟师娘进去,去看看你师父,之后咱们再想办法,将你身上的毒彻底解了。” “方多病,小宝,跟着进来。”李莲花双目流泪,语带哽咽地说了这句话,想回头看看,可被师娘拉住,也只好跟着往屋里走去。 待进了内厅,芩婆见那个姓方的小子并没有跟进来,舒展开眉头,“相夷,那人是你新收的徒弟?” “师娘,他并不是我的徒弟,我也没有教过他什么,我们,是朋友。”李莲花喉头哽咽,将这十年来的遭遇全都告诉了师娘,“之前不敢登门,是因为我以为是自己气死了师父,无脸回来,如今知道师父是被奸人所害,现今只想查明真相,为师父报仇。” “相夷,十年前的往事,我也不甚清楚,”芩婆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里间,“你师父被我安置在密室里,咱们先在这里聊聊天,平缓一下情绪,再去看他。” 李莲花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侧耳细听。 第114章 “十年前,你师兄和你的死讯传来,你师父伤心难捱,只说要闭关,这也是正常,没想到这一闭关就是半月,我们那时还在斗气,直到一天半夜,无了和尚上门来寻我,我还以为是他带来了你的消息,结果是他抱着你师父来了这里。” 芩婆缓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当时你师父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要不是无了大师梵术高超,如今你师父还不知道命在何处。” “师娘,徒儿的命也是无了所救,”李莲花皱眉深思,伸手拉住芩婆的手,不住安慰,“师父之前可有仇家?” 芩婆皱眉深思了半晌,方才摇头,“你师父和我隐居在此处,除了后来收了你和单孤刀两个徒弟外,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 李莲花摇头不语,心中暗暗思量,眉头也越皱越紧。 “相夷,先不要想着报仇了,如今你的身体才更加重要,这碧茶要如何才能化解?”芩婆问出这个问题,突然一阵愣怔,似下定了决心,“相夷,师娘知道一个法子,这法子能将你身上的毒完全解了,到时候你就可以……” “师娘!”李莲花目眦欲裂,眼泪如开闸般不住泄下,只咬着牙狠声说,“师娘勿起此念,也不要听那小子胡说,这碧茶如今与我共存共生,只要孩儿还能保住三分内力,这碧茶也不算什么!” “傻孩子,你就不要再瞒着师娘了,刚才为你把脉,师娘已然知道,你气海破碎,要维持着三分内力不知要花费多少心力,这碧茶狡猾无比,昨日你就到了云隐山了,可是你今天才来,无非是去那寒潭……” 芩婆说着话,伸手将脸上泪水抹去,“师娘要这内力一点儿用也没有,现在你师父还躺在床上,我只要照顾好他,这里又有机关,这一身的内力给了你也是应当。” 说着话,芩婆手势已起,贴在李莲花肩膀上。 “师娘!”李莲花大喝一声,回身反震,翻身躲开,“徒儿已经害了师父了,如今怎么还能害了师娘,这碧茶要是过给师娘……” 李莲花回手握住芩婆的手,哽咽了半晌,这才将话说完,“这一命换一命的法子,徒儿不愿!” “相夷,”芩婆悲愤中喊出徒弟的名字,将李莲花一把搂在怀中,“我可怜的相夷,到底是谁给你下的毒,他,他们好狠的心。” “师娘,这也是孩儿过于招摇的缘故。”李莲花伸手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又从怀中掏出手帕替芩婆擦掉眼泪,扯出一个笑来,“孩儿如今真的没事了。” “你不要骗师娘了,”芩婆放开李莲花,伸手接过那手帕,自去拭掉脸上的泪水,“如今才是初秋,你就要这狐皮御寒,还说碧茶无碍,真是当师娘老了,什么都不知道嘛,这碧茶可是天下有名的寒毒……” 李莲花摸了摸鼻尖,伸手想要去解这披风的绑带,可不知道方多病是怎么绑的,一时间倒是解不开了,脸上还满是泪痕,可心中实在想笑,只勾了勾嘴角,憋着这阵笑意,“师娘,我真的没什么关系了,这只是那小子过于担心了,今朝我就说不披这披风,爬上山来,还走的一身是汗。” 说着话,只拉着芩婆的手去摸他额头,“你看,是不是?这热得我都出汗了。” “相夷,不是师娘说你,你好歹也到了而立之年了,怎么连个好赖人都分不出来?这少年明显就是关心则乱,你怎么这样不懂人情。”芩婆皱起眉头,心中思量,“云隐山的功夫,也可以教给他些,他这武功确实有些不太够用。” 李莲花笑的有些尴尬,心中暗想,还好方多病没听话,没有跟进来,要不然听见这话不知会不会伤心?不过,这小子没跟进来,倒是又摸去了哪里? 想着,不由得向外看了一眼,门口并没有方多病的身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相夷?”芩婆见徒弟走神,不由开口去叫他的名字,此时面上泪痕已消,心绪也慢慢平稳下来,想起如今还是要让小徒弟去见见他师父才行,“咱们去看你师父。” 李莲花有些犹疑,心中思念师父日久,想到这方多病也是云隐山一脉,只是这关系如今不能告诉师娘,要让师娘知道师兄是始乱终弃之人,未免又要伤心。 如今要好好想个理由,让方多病也进来看看师父,这也算是替师兄见了师父一面。 芩婆见小徒弟面带犹疑,只站在当场,微微皱起眉头,一时不解,开口询问,“怎么?” “没什么。”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一个绝妙的借口,“师娘,我这朋友,家中珍宝无数,尤其是珍贵药材,更是天下难寻,我想让他也见见师父,要是有什么灵药,能将师父唤醒,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相夷!”芩婆瞪起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我和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交朋友要交心,你怎么能惦记别人家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才和人交朋友!” “师娘……”李莲花立刻跪在当场,这理由看来是没找好,“徒弟并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才和他交朋友的,是这一路走来,他实在是帮了徒弟不少的忙,还有当年要不是有他,徒弟就死在东海了……” 话一出口,李莲花心说要遭,这小宝哥的事情,怎么被他脱口而出了,只好偷眼去看师娘神色,果然师娘脸色变了又变。 “你这十年都是靠什么谋生的?难道是靠行骗过活吗?”芩婆脸色大变,指了指门口,“他才多大?十年前他还是个小娃娃,怎么去东海边上救你?” 李莲花心中紧张,生怕这事情被方多病听见,只好不住去看门口,见这人没有进来,才小声开口,“徒弟这十年来都是靠行医谋生,至于刚才徒弟说的话,一时和师娘解释不清,这中间有些玄妙之事,徒弟到现在还没弄清楚。” 芩婆低头看着跪在当地的小徒弟,缓了缓神色,这才开口,“你先起来,慢慢和师娘说清楚。” 不再犹豫,李莲花站起身形,先走到门口,去看方多病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在做什么,只见方多病站在院中,不停打量着这院中的机关,还时不时的去门口摸摸门上的按钮,口中念念有词,心里松了一口气,回身将厅堂的大门关严,走到芩婆面前,惨然一笑。 第115章 “师娘,这玄之又玄的事情,孩儿如今将原本始末都告诉师娘,只希望您不要过于惊讶。”李莲花将十年前的往事详细说了出来,包括小宝哥让无了来云隐山示警的这件事也全盘托出。 “你是说,要不是因为这个人,你师父很可能当时就命丧当场了?”芩婆惊讶不已,“这是什么机缘?” “徒弟料想是上辈子就和这人是好朋友,不知道什么原因,上辈子的徒弟可能是,”李莲花停顿了一瞬,方才接着说,“徒弟可能因为这碧茶不治而亡了,这人也不知想了什么办法,专门为了救徒弟而来。” “那,那你口中的小宝哥,七年前是怎么消失的?这些时日可曾出现过?”芩婆一脸惊讶,这活了这些年月,这玄之又玄的事情也见过这么一两件,可这件事情确实过于玄妙了。 李莲花心头一滞,他本来再不想提起这件事,可既然师娘询问他也只好将这件事全盘托出。 “七年前,那一年徒弟医术略有小成,可是大病还是看不了,只能靠在集市上卖膏药过活,当时家中存银不足五十两,我和小宝哥二人起了个大早,在吉祥镇远近闻名的集市上撑起了药摊……” 集市上闲人太多,李莲花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撑好药摊,将自制的膏药挂出来,自己搬了凳子坐在药摊后面,随手拿着一本医书研究,方多病坐在他身侧,撑着脑袋打瞌睡。 李莲花看着这医书心中称奇,这医书和普渡寺藏经阁里的书不太一样,里面有几幅以毒攻毒的药方,看似能解碧茶,其中有一个药方最为奇特,只一味虎掌甚是难得。 一边看,他一边摸着下巴琢磨,要不等哪天上山去打只老虎。 “先生,您帮我女儿看看吧,她今天不太对劲。” 李莲花抬头去看,只见一中年妇人领着一个穿着粉衣粉裙的少女站在眼前,这少女憨态可人,梳着时下流行的双丫髻,衣裙虽然简朴,却干净整洁,只是这丫头眉头紧锁,还有些害羞,只往妇人身后躲。 “小姑娘别害怕,最近可是吃了什么不洁之物?”李莲花伸出手,示意小姑娘将手腕放在脉枕上。 “说话呀?大夫问你,你老实说就好。”妇人将小姑娘推到药摊前,眼看孩子害怕,只放柔了口气,不住安慰,“没关系,二丫别心疼钱,娘有钱。” 二丫将手腕放在脉枕上,等着这好看的大夫给他诊脉,过了半晌,才小声说,“大夫,我没有吃什么别的东西。” 李莲花笑着点头,对那妇人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些,“这位娘子,二丫没什么关系,只是最近不要碰凉水,也不要让她干重活,要是家中有余钱,给她买些红枣吃也就是了。” “二丫?”妇人展颜一笑,这才发觉,拉住女孩的手,放软了声音,“这样的大事,你怎么瞒着娘,你自己偷偷洗衣服了?” 小姑娘羞红了脸,只微微点了点头,一下躲在妇人身后,半天才小声说,“阿姐最近都在忙着出嫁的事儿,您和爹天天想着去哪里筹集银两,我心中害怕,以为自己活不长了。” “先生别见怪,我家这小女儿天生腼腆,不爱说话,也是我这做娘的粗心。”说着话,这妇人将二丫搂在怀中,这才对着李莲花开口,“大夫你给写个药方吧,一共多少诊金?” “不用吃药,一文钱的诊费即可。”李莲花笑着开口,这妇人确实是粗心了,女孩儿这样的大事,居然没有觉察,不知这小姑娘最近怎样担惊受怕,“回去给她穿暖和些,熬些糖水给她,喝了就好。” 妇人掏了钱,搂着女儿回家去了,李莲花又拾起那医书,细细研读起来。 一天下来,这膏药摊竟然再没有病人光顾,眼看集市要散了,二人开始收摊,背着药箱往回走,李莲花一眼看见早上那二丫跟在一个红衣姑娘身后,这红衣姑娘手里拿着个竹竿,上面挂满了荷包和香包,心想这一身红衣的姑娘想来就是她姐姐了。 一眼看中那绣着并蒂莲的荷包,只不停去看一边的方多病。 “干嘛?”方多病见李莲花不停用眼睛扫自己,还冲着那穿红衣的小姑娘努嘴,仔细一看,一眼看见那绣着并蒂莲的荷包,“你想要那荷包?” 李莲花点点头,摸了摸鼻尖。 方多病看见他这动作,心想不知道这人又想干嘛,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 “你看那并蒂莲绣的多好,我想买了回去自己研究一下。” “不是,不能因为你叫李莲花,就要将所有的‘莲花’都买回家吧!”方多病看了一眼李莲花头上的发簪,这人现在不知是什么癖好,“发簪要莲花的,酒壶上也得画上莲花……” “胡说,明明我还有莲蓬的发簪,松叶的发簪。” “那你去买呗。”方多病手里拎着东西,越发觉得这人无理取闹,这荷包也不值几个钱,又不是名家刺绣,干嘛还要和他商量。 “小宝哥,你也看见了,这一天也就赚了一文钱,我哪有钱去买这荷包?”李莲花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番话来,伸手接过方多病手中的东西,又指了指那红衣姑娘,“她马上就要成亲了,可还在这里卖荷包,想来也是嫁妆不够,才贴补家用……” 方多病看了眼这叫二丫的小姑娘,再看看她姐姐,心里叹了口气,走到姑娘面前,先是寒暄了两句,见二丫憨厚可爱,不仅将那荷包买下,还多给了几文钱当做贺仪。 再走回来,刚想将那荷包揣进怀中,看见李莲花的眼神竟是离不开这荷包了,只好将荷包递给他,没想到这人竟将这荷包揣进他自己怀中。 方多病心中好笑,可又不能再将这荷包抢回来,“好吧,那你自己先带着东西回去,趁着集市还没散,我去打些好酒,今天这里一个病人都没有,看来这里的水土不错,再买些吃食,沾点儿喜气。” 李莲花点了头,看着小宝哥离开的身影,伸手摸了摸怀中的荷包,越看这并蒂莲越高兴,也沾沾这红衣小姑娘的喜气,成亲总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方多病打了酒,买了肉,回到莲花楼中,直等到太阳完全下山,这才等到李莲花回来,可这人一身的伤,早上带出门的东西也都不见了,衣襟上还血迹斑斑…… 第116章 “你又逞强好胜!”芩婆瞪圆了眼睛,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打抱不平了,总要做些不可为而为之的事儿,“你自己身中剧毒,怎么这样不顾及自己的性命。” “并非是徒弟要逞强好胜,只是那贼人非同一般,他练得不知是什么邪门武功,竟要将那卖荷包的两个小姑娘抓走练功,这样的邪修,徒弟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作恶。” 李莲花悠悠叹出一口气来,微微闭了闭眼睛,这才继续说接下来的话,“当时徒弟强撑着回到家中,小宝哥什么也没说,只是帮我包扎了伤口,又将他的内力过给了我,将碧茶压了下去,晚上我们还一起喝了酒,谁知道第二天一早,这人就不见了,这七年来,我只以为是自己将他气走了,谁知道还有这样玄妙的事情。” “会不会是两个人,只是长得相像?”芩婆皱眉,这世上什么奇人异事都有,要是只是两个人长的很像,那徒弟的救命恩人不就另有其人了。 “自从徒弟遇见门外这小子后,徒弟又见过他两次,他只说他们二人是一个人,别的还没来得及说,就睡过去了,再醒来就成了门口这小子。” “噢?这倒是怪事,”芩婆眉头深锁,忽然心中一动,只看着自己徒弟,“你可分的清楚?” 李莲花点了点头,勾了勾嘴角,仿佛深思了一瞬,这才开口,“徒弟能分的清楚,可人总在变换,也会成长,徒弟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偶尔会想起些上辈子的往事,那些往事倒是和现在发生的事情差不多,只是现在的徒弟比起前时好了不少。” 芩婆摇了摇头,松开紧锁的眉头,“你说你请无了禅师帮忙去查,可有结果?” 李莲花摇了摇头,口中叹出一口气来,“并没有什么结果,今天徒弟将这话告诉师娘,也没有想着师娘能相信徒弟,只是……” “不必说了,我明白了。”芩婆竖起手掌,示意徒弟不必再说下去,指了指门口,“你去请他进来,见过你师父之后,在这里修整几日,去做你要做的事情,之后的事情,师娘也帮你想办法,去找些奇闻轶事,说不定能搞清来龙去脉。” “还请师娘帮我瞒着他,”李莲花也看了一眼门口,冲着师娘拱了拱手,“经了这些生死关头,徒弟才知道什么东西最宝贵,要是可以,相夷也只想是年少时跟着师父师娘在云隐山练武时的那个小孩子,这方多病,徒弟只想他无忧无虑的活着……” 芩婆默默点头,小徒弟这样想再正常不过,她也想回到年少时,那时要是不和老头子斗气,说不定如今老头子也不会躺在床上十年人事不知。 李莲花见师娘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走出堂屋,去叫方多病进来。 方多病进了屋,也不说话,只一脸期待的去看芩婆。 “相夷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不用担心。”芩婆知道这方少侠在担心什么,看着自己这小徒弟一脸无奈。 “真的?”方多病只是不信,他刚才故意不进来,一是想着李莲花和芩婆前辈这些年没有见面了,总会有很多话要说,他不好打扰,二个就是这碧茶的事情了,芩婆前辈见多识广,又内力深厚,要是有办法能将这碧茶完全解了,那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我也就算了,怎么还怀疑我师娘说的话?”李莲花一脸捉黠,竖起手指在方多病面前摇了摇,“我早就和你说过,我身体没什么关系,你只要让我多睡一会儿就好了,你只是不信。” “你,”方多病瞪了一眼李莲花,心说他是没有看见他自己毒发的样子有多吓人,现在还在这里老神在在,“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只要没事就好。” “方多病,现在师娘要带咱们去见我师父。”李莲花严肃起来,想到师父,心中担心,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芩婆点了点头,见徒弟一脸担心,忍不住出口安慰,“相夷莫慌,你师父其实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比之前瘦了些,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李莲花点了点头,可心中只是不安,见方多病好似愣住了,回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这才跟在师娘身后,一起进了密室。 这密室与普通房间区别不大,只是这房中只有一张床,漆木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锦被。 “师父!”李莲花低声喊了一句师父,只跪在床边,眼泪止不住的滚落。 芩婆拭掉眼角的泪水,只去看一边的方少侠,见这人眉头深锁,同样满面是泪,又想到相夷之前说的多亏了他报信儿的话,不由心中感慨,“相夷,你师父能将性命保住,已经是得天之幸了,现在你万不可过于伤心了,还要顾忌你自己的身体。” 李莲花不住点头,忽觉有人来扶他,回头看见方多病,这人也是一脸泪痕,微微勾起唇角,安慰般的握了握扶着自己的手,这才缓缓起身,轻轻坐在床沿上。 叹了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泪意,这才拉住漆木山的手臂,为他把脉,正在闭目深思,细品脉象,忽听一旁的方多病惊呼出声。 “莲花,李莲花,你快看,快看,漆前辈睁眼了!” 方多病只不住的去拽李莲花的胳膊,他刚才见李莲花给漆前辈把脉,芩婆前辈也站在一边,自己只好去细细打量漆前辈的面容,心想要记住这人的长相才行,这可是李相夷的师父,武功必定也是出类拔萃,没想到这一看,只见漆前辈倏地睁开双眼,好像直愣愣的看着李莲花瞧,却把他吓了一跳。 “没事儿,没事儿,别害怕。”芩婆轻声开口,轻轻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这十年来,老头子经常这样吓我,头几次我也以为他醒了,其实没有,可能只是躺累了吧。” 李莲花轻轻点头,这样的失魂症,这些年他也见过几个,这些人都是这样,除了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好像睡着了一般,正常人的反应他们都有。 “方少侠,别害怕,老头子不仅会睁眼,有时还会咳嗽,甚至还会抓痒……”芩婆说了这些话,一时喉头哽咽,眼泪滚滚而下,“也是因为他有这些反应,我才能确定,这人还活着。” “师娘。”李莲花将漆木山的胳膊放回床上,起身站在芩婆身侧,想要伸手去掏帕子,可刚才已经将自己的帕子给了师娘,一时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给。” 听见这句话,李莲花抬眼去看,只见方多病红着脸将一块手帕递到自己面前,现在倒是不好出言安慰,只好接过帕子,递给师娘,想着一会儿再和他讲讲这其中的缘由。 第117章 “这是云隐山特有的石竹根,用它熬得粥,你喝了对你的伤有好处。”李莲花盛了一碗熬好的粥,递给方多病。 方多病接过这粥,有些怀疑的先闻了闻,这才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嗯?这粥不错呀,这不是熬得挺好的嘛?怎么之前不做呀?” 李莲花摇头苦笑,刚才给师父推拿了半天,这才抽出时间来熬这粥,“因为之前遇到一个骗子,只要我做的饭,这骗子从来都吃的香甜,还吃的一干二净,我相信了他,还一直以为自己做饭的手艺天下无双。” 说了这话,自己先憋不住笑了,“现在才知道,果然是‘天下无双’,简直就是独一家。” “这骗子是谁呀?”方多病一脸好奇,手里举着勺子都忘了放进口中。 “这骗子不仅骗了我这一回,我怀疑他一直骗我到现在。” “到底是谁呀?”方多病更惊讶了,这么些时日了,除了笛飞声和妙手空空,莲花楼中并没有出现过李莲花之前的相熟之人。 李莲花看了一眼方多病,哼笑了两声,突然凑近了些,“哎,我说,你这披风是怎么绑的,赶紧帮我解开吧!我都快热死了。” “啊?”方多病一口将碗中白粥喝净,抬头先去看了看李莲花的脸,见这人脸色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有汗水,这才确定他没有骗人,只聚精会神去看那绳结,“这结很好解的,只要抽开这根绳子,轻轻一拉……” 方多病话音刚落,这披风便从李莲花肩膀上滑落,二人同时弯腰去捡,两只手都没捡到这披风,额头倒是碰了个实打实。 “哎呦~”方多病捂着额头直呼痛,睁眼去看李莲花,只见这人捂着额头蹲在地上不出声,只是眼睛不知在看何处,“哎,你怎么啦?” “伤口又渗血了?!”李莲花蹲在地上,一眼看见方多病腰间的伤口,刚才见到师父师娘,一时激动,倒是将这件事情忘记了,只想着这石竹根能帮助伤口复原,还能补血,一时间倒是忘了帮他处理伤口,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顺手捡起披风,“别乱动,跟我进屋来。” 回身要走,转眼看见方多病还愣怔在当场,回身捉住他胳膊,扯着人进了房间,口中还不住的说他,“发什么呆呐?伤口疼不疼,你自己不知道嘛?这已经一日一夜了,就是我忘了,你自己也应该多注意才是。” “你还总说我啰嗦,你现在怎么也这样啰嗦,不过是小伤,干嘛这样~”方多病心中高兴,可只是不想服软,“早就不疼了,我都忘了这伤了。” “啰嗦!”李莲花将人按在榻上,将手中的披风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见方多病还坐在榻上发呆,瞪起眼睛,“脱衣服,等着我。” 转身出门,去拿了药箱,回来见这人还嬉皮笑脸,盘腿坐在榻上,衣服也没脱,双手撑在榻上,懒洋洋的,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这模样倒是让人看着眼熟。 “还等着我帮你脱衣服呐?手疼啊?”李莲花被他气笑了,将药箱放在榻上,看见这人点了点头,不由皱起眉头,“手断了?” “没断~”方多病笑的更开心了,指了指自己腰上的伤口,“我自己不敢动,扯得疼,只要不动,它就不疼。” “歪理!”李莲花抽了抽嘴角,坐在他身侧,伸手去解他腰封,等将外衫脱掉后,开始小心翼翼的将他贴身衣物脱了下来,这纱布已经被血渗透了,抬头去看方多病神色,“臭小子,这样你也能忍,要不是我今天发现了,你准备这样忍到什么时候?” 说着话,渐渐红了眼眶,从药箱中拿出剪刀,将这纱布剪开,轻轻将这纱布一层一层的揭开,看见这伤口时止不住皱眉,雪公的铁爪竟这样厉害,温润的皮肤衬得这五个血洞晃得人眼热。 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泪水咽下去,李莲花从药箱里拿出一壶酒,看了一眼方多病的脸,将酒浇在手中干净的棉布上,说了一句,“忍着。” 室内烛火明亮,方多病看见李莲花眼中的泪水倒是被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说话,那沾着酒的棉布就这样贴在了伤口上,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视线逐渐模糊,眼睛似乎也被这泪水蛰的生疼。 “忍一忍,你这伤口时间太长了,既然去找了关河梦,怎么不让他帮你处理?要挨到现在?”李莲花松了手,将染了血的纱布放在一边,从药箱里拿出白色药粉,仔细的洒在这五个血洞上。 “不想,我不想。”方多病被这药粉激的腰间生疼,手也死死按在榻上,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时间也不够用。” “别咬牙,当心把牙咬坏了。”李莲花心里叹了一口气,心说这小子还真是犟,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块糖来,看了一眼那白色的药粉,见还要一段时间这药粉才能融化,便自己剥了糖纸,将糖块喂进方多病口中,“闭上眼睛,别看。” 方多病闭着眼睛不吭声,口中含着糖块,只觉得伤口处火辣辣的疼,过了片刻才有些凉意传来,睁眼去看,见李莲花又给他伤口处撒了些褐色的药粉,“这是什么?清清凉凉的倒是和我家的药不一样。” “独门秘制,当然不一样。”李莲花轻笑着用酒洗了洗手,等手上的酒液干了,这才用手指将那褐色的药粉轻轻铺平,上好了药,将手上的药粉擦掉,拿了新的纱布来,在方多病身上比了比尺寸,轻声说,“撑好了,别动,我给你固定好,三日后我再看。”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双手撑在床上,将腰腹抬起,让李莲花给他绑上新纱布,看见一边的脏衣服,突然红了脸,“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李莲花轻笑出声,绑好了纱布,扶着方多病的肩膀让他在榻上躺好,拉过一边的被子给他盖好,转身收拾药箱,“还能让你光着不成,师娘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不过是李相夷的衣服。” “李相夷的衣服!”方多病眼睛放光,一脸惊喜,“李相夷穿过的旧衣?!” “旧衣服有什么可高兴的?当然不是,没穿过的,李相夷十五岁下山以后就不常回来了,只师娘还是会为他准备好衣衫,放在这里,随时等着他回来,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李莲花心里感慨,手里拎起那些用过的纱布,叹出一口气来,“一会儿,我也要沾沾李相夷的光,这师娘的心意,总算又穿上了身。” 第118章 给方多病拿了李相夷的衣衫来,李莲花转身自去沐浴,等他回来,见方多病已经换好了衣服,只是自己这衣服方多病穿着嫌大,晃里晃荡的,还有几分孩子气般的可爱。 “哎~”方多病见李莲花看了他一眼,转身又要离开,不由出声喊住他。 “真是没大没小,哎什么哎?我没有名字嘛?”李莲花回身,看着这小子站在榻上,觉得这真是个小孩子,“你要是不知道该叫我什么,那就喊声师父,我也勉强受得。” “什么师父?你少占我便宜,我刚才是一时没反应上来,那是见你要走急的,又不是有意的。”方多病挠了挠头,指了指脚下,“我没鞋,还有,我想洗头。” 李莲花瞥了一眼被扔在一边的锦靴,那上面都是泥点子,现在肯定是穿不成了,转身出了房间,拿了一双软面布鞋来,“这也是我的,只是你穿着可能大一些。” “无事,无事,这两天凑合一下,明天等我将自己的衣物洗了,不是就有的穿了,不过你得帮我洗头。”方多病抬头冲着李莲花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嗯,知道了。”李莲花答应了一声,站在门口等着方多病过来,还好灶上还有热水,嘴里忍不住嗔怪,“真是大少爷,洗头还要别人伺候。” 方多病憨笑出声,也不回嘴,下了地,果然这鞋有些大,只能趿拉着跟在李莲花身后去了沐浴间,也许是李莲花刚刚沐浴过的原因,这里的水汽还没散去,湿热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清新的香味。 山上冷清,沐浴间里的东西却一应俱全,就连胰子的味道都和山下不同。 “这是山里柏籽的味道,”李莲花见方多病提着鼻子不停去闻这胰子的香味,开口解释,“山里多松树柏树,我师娘总会收集些松针柏籽,将这些东西揉碎了,取它们的汁液,加到盥洗沐浴的胰子中。” “怪不得你头发这样好!”方多病仰头躺在椅子上,只等着李莲花帮他将头上的胰子冲干净,不知不觉间打了一个哈欠,“洗干净了,我今天也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别急,闭上眼睛,我帮你按按。”李莲花见人闭上了眼睛,手指不停,借着热水的热气,只在这人头上轻轻揉捏,“今天被我师父吓到了吧?” “没有,开始是有些害怕,之后拉你胳膊就是高兴的了,以为被我说中,”方多病有些昏昏欲睡,轻轻摇了摇头,“要是漆前辈真的见了你即刻就醒了,这才是天大的好事儿。” 李莲花挑了挑眉尾,这愿望倒是单纯又美好,“我师父这病,一般被称作离魂症,常人熟睡中会做的事情,患了此症的人也会做。”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忽然睁开眼睛,“那芩婆前辈要照顾漆前辈,是不是会很艰难?” 李莲花默默点头,过了片刻这才勾唇浅笑,“还好师娘有真气护体,师父日常也不用人陪在身边,只在固定的时间去做固定的事即可。” 方多病在心中摇头,照顾病人哪有这样简单,这是李莲花又将他看做了孩子,心里默默生气,倒是安静下来。 李莲花见方多病不言不语,自己也沉默下来,又按了一会儿,用热水将他头上的胰子冲掉,顺手拿了帕子替他将头发包住,扶着人起身,“手巾在那挂着,灶上还有热水,不能沐浴,你避开伤口好好擦擦。” 将东西位置一一指给他看,李莲花自己也打了一个哈欠,一边嘴里嘟囔着“困了,困了”一边朝自己房间走去。 方多病用热水将身体擦拭干净以后,这才发现一个问题,他不知道晚上要睡在哪里,一边疑惑着,一边朝回走,心想这个臭莲花,真是粗心大意,忽然眼睛一亮,心想既然不给自己安排房间,那他就还要去和莲花挤在一处。 闷头往回走,刚走到半路,就碰见了岑婆前辈,本想说他晚上和李莲花挤挤就行,可还没开口,芩前辈已经将他带至单孤刀练武时住的房间。 进了房间,借机聊了两句单孤刀的事情,刚躺在床上,只觉得这枕头硬的吓人,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将这枕头打开,这,这又是另一个大秘密。 抱着这“枕头”,方多病迫不及待的冲进李莲花的房间,将他找到的信函和关于南胤的东西一一放在桌上。 看着这堆证据,推测出了师兄没死,决定明日开棺验尸后,李莲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手肘拄在桌上半撑着脑袋,看着桌上的机关密匣发起呆来。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开始低声笑了起来,倒是将坐在他对面的方多病笑的莫名其妙。 “笑什么?”方多病紧皱起眉头,这人不会是被单孤刀气傻了吧,心内焦急不已,“人心最难琢磨,别因为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李莲花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子,现在正一脸严肃的说着劝解的话,笑的更大声了,这小子因为穿着别人的衣服,袖子只能挽在肘间,裤子也长,拖拉在地上,此时倒是憨态可掬。 “你在笑我?”方多病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看见李莲花的目光落在他的衣服袖子上,很想说,他年龄还小,过两年还能长高,可想到自己本来就不想让他当成孩子,如今怎么能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话来。 “没有,我在想几个月前自己说的蠢话,却在今日都实现了。”李莲花半闭上眼睛,很可能是因为刚才笑的太大声了,现在眼睛中满是泪水,“几个月前,我遇见了一件怪事,一时惊慌失措,那时的我跑到师父坟前,只说那怪事要是真的,那师父和师兄都应该活着才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李莲花泪盈于睫,喉结滚动,语带哽咽,“没想到,那怪事是真的,师父和师兄也都活着,只是师父如今活的这样艰难,而师兄,师兄却是……” 说了这些话,李莲花似是支撑不住,只以手遮面,低声哭泣起来。 方多病在他哽咽着说话时,已经站起身来,见他低声哭泣,一时心中哀伤难忍,缓步走到他身侧,将人搂进怀中,只不住的去拍他胳膊,此时倒是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第119章 将那些密匣密信收拾起来,方多病倒是犯了别扭,只不肯再去单孤刀的那间卧房。 “那人早就不住在这儿了,那就是个空房间,你干嘛要闹别扭?”李莲花有些不解,还坐在桌边抬眼去看站在他身边的方多病。 “不想,不高兴,不愿意。” 这回答倒是让李莲花愣在当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方才这小子将他搂住,他还不觉得怎样,如今再看这小子倔强的眼神,倒是让他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 “好吧,那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李莲花站起身形,转身欲走。 “你干嘛去?”方多病捉住他胳膊,眼睛除了倔强还有一丝不甘。 “我睡不着觉,”李莲花四处看了看这房间,又瞥了一眼放在床边椅子上的脏衣服,还有那双靴子,“多年没有回来了,总要尽自己的一份力才是。” “明天不是还要去……”方多病不想将‘挖坟’二字说出口,这话只说了一半,鼓着腮帮子不吭声。 “嗯,你先睡,我收拾一下,立刻就回来。”李莲花做了个请的手势,见这小子只站在自己身边,也不多话,转身就要出门,没走两步听见跟在背后的脚步声,回头见方多病像小尾巴一样黏在自己身后。 见这人只鼓着腮帮,也不说话双手抱在胸前,大有非要跟着不可的架势,李莲花微微皱眉,忽然出手,点他大穴,见人软了身形,回手将他搂进怀中,转身将人好好放在床上,拉过棉被替他盖好。 低头见方多病瞪大了眼睛,那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与不甘,还有无声的控诉,李莲花摸了摸鼻尖,轻声开口安慰,“我没关系了,只是觉得这房子总是乌蒙蒙的,反正也睡不着,刚好打扫打扫房间,你腰间还有伤,好好休息吧。” 见躺在床上的人还是不肯闭上眼睛,那眼睛中好像还有一丝怒气,急忙许诺,“放心,放心,我不会偷偷溜走的,你好好睡一觉,等我收拾完了就回来。” 说着话,伸手抚了抚方多病的眼睛,替他阖上眼皮,出手点他睡穴,坐在床边,等着方多病逐渐呼吸均匀,李莲花勾唇微笑,伸手替他将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抹掉,方才站起身形,拎着脏衣服和那靴子出门去了。 出了门,他也不急着去洗衣服,只将这衣服还有自己换洗下来的衣服放进竹篮里。 出门时看了一眼月亮,月亮正圆,想起今年的中秋好像是在忙碌中划了过去,微微有些遗憾。 拿了木盆,接好了井水,找来抹布,点了一根蜡烛插在烛台里,拿在手边,将这云居阁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擦了个遍。 等到金乌东升,方才拎着那篮子脏衣服出门去了河边。 这衣服沾了血迹,想要洗干净倒是下了一番功夫,当他将最后一件衣服投洗干净了,正要放回竹篮时,看见河水中出现了一个气鼓鼓的人影。 “起这么早啊?昨晚睡的好吗?”李莲花将手里的衣服拧干,顺手放在竹篮里,摸了摸鼻梁,向方多病伸出了手,“哎~,扶我一把,蹲久了,腿有些麻。” 等了半天也不见人伸手过来,只好回头去看,只见方多病只穿着贴身衣物,抱着双臂,仍然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站在自己身后,“干嘛呀~,扶我一把,我这干了一宿活儿,正累着呐。” 方多病见自己的靴子被他洗刷的干干净净,摆在这篮子里,不情不愿的伸手拉他起来,“你不累嘛?昨天晚上怎么还有心思做这些功夫?” “干净吧?干净吧!”李莲花有些得意,故意忽略掉自己还肿着的眼睛,“等一会儿,我回去还要准备早饭,这次不能只你说我做的好吃,还要师娘也真心夸我一回才行。” “哼~,晚了,我出门时,芩前辈已经开始准备早饭了,还交代我,让我找到你以后早点儿回去,说是专门准备了滋补的药膳,能增强内力。” 方多病说出这番话后,仍然双手抱肩,仔细打量起了李莲花,见这人身着李相夷的白衣倒好似画中人一般,站在自己眼前,只是还没等他看清楚,李莲花抖了抖手腕和脚腕,开始活动身体,打起拳来。 “方多病,看好了,这是云隐山的入门拳法,”李莲花架起了把式,吐出一口浊气来,说起了芩婆昨日说过的话,“师娘昨日交代了,让我好好传授些武功给你。” 方多病睁大了眼睛,半张着口后退了两步。 李莲花穿着白衣,站在河边,好似谪仙下凡,只是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了些许岁月的沉淀。 这武功看着简单却不同凡响,竟跟方多病平时学过的拳法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他只好瞪大了眼睛去看,用心去记,手中也跟着比比划划起来,只想把这拳法牢牢印在脑中,一时倒将生气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李莲花将这套拳法完完整整的打了一遍,一炷香后,方才收住手势,呼出一口浊气,心中舒畅,心明眼亮。 转头看见方多病站在一边,手中比比划划,口中念念有词,板起面孔,一脸严肃,“方多病,记住了多少?” 方多病也不搭言,只站在原地开始重复刚才看到的拳法。 李莲花越看越高兴,瞬间体会到了少时师父看着自己时的心情。此时,他在这清晨的河边竟体会到了师父当年的骄傲。 “方多病,你可以啊~”李莲花心中欣慰,一脸认真,“要不你今天就拜师吧,磕了三个响头,我将这云隐山一脉,正正式式的交给你。” 方多病涨红了脸,停下手中动作,站在当场,“我不学了,我都多大了,还给你磕头!” “学学,你可得好好学,这是师娘嘱咐我的话,不仅这入门拳法,等解决了南胤的事,我师父的洗经伐髓诀还有我师娘的机关暗器连同相夷太剑,我一并都教给你。” “你少来,我才不上当呢,你干嘛总想当我师父?”方多病这下连脖子都气红了,实在是有苦难诉,有口难言。 “啊?”李莲花一时语顿,想了想这才开口,“这不是你儿时的梦想嘛?灵山初见时,你不是说李相夷是你师父,我这不是为了完成你儿时的梦想。” “那不过是儿时戏言,现在怎么能作数?!”方多病上下打量起了李莲花的脸色,忽而露出一个笑来,“你说你是李莲花,你就只是李莲花,这李相夷么,江湖总有新的传奇,何必总活在过去?!” 第120章 “哈哈哈~”李莲花放声大笑,心中可惜,这方多病还真是有李相夷的几分风采,转身去拿被他放在河岸上的篮子,回身向云居阁走去,“走吧,早点儿回去,我师娘还等着咱们回去一起吃饭呐。” 刚走了两步,只听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想回头去看赶上来的人,忽觉背上一沉,扭头去看,眼见方多病趴在自己背上,一时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好好走路,又干嘛?” “鞋子不合脚,过来找你的这一路上,已经磨得脚疼。”方多病趴在李莲花背上,凑在他耳边一边轻声吸气,一边小声说话,“你背我回去。” 李莲花将手里的篮子递给方多病,腾出手抱着他的腿,将他背在背上,走了两步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软面布鞋被这少爷勾在脚上,一颠一颠的似掉非掉,好似在说这少年所言非虚。 心说这还真是个孩子,也真是个大少爷,这样的身娇肉贵。 待背着方多病回了云居阁,芩婆刚刚摆好了饭桌,见小徒弟背着这方少侠进了门,微微皱了皱眉头,刚要询问这方少侠可是腿脚受了伤,只见这人红着脸从徒弟背上跳了下来,朝自己点了头打了招呼,只拎着篮子去晾衣服。 “师娘,他的鞋不合脚,山里石子多……”李莲花摸了摸鼻尖,皱皱巴巴的解释起了原因。 “昨夜你一晚上没睡?”芩婆仔细看了看徒弟的脸,发现这孩子眼下青虚虚的一片,昨天晚上她就听见了动静,摸黑出来看了一眼,发现这小徒弟拿着块抹布,这里擦擦,那里擦擦,就知道这是相夷心中有事,没有出声打扰,只轻声回了房间自去休息。 李莲花微微点了点头,昨夜忙了一夜,倒是将心里的郁气散出去了大半。 “先吃饭,先吃饭,”芩婆轻轻摇头,又冲着方多病招了招手,“方少侠,也来用饭吧。”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将那双靴子从篮子中拿出来,轻轻嗅了嗅,竟一点儿异味都没有了,还有一丝松针的清香,勾起唇角,将这靴子晾在廊下,洗了手,方才入桌。 李莲花早就在桌边坐好,看见方多病的动作,轻笑着微微摇头,看见这人也入了座,朝他笑了笑,开始用饭。 吃了饭,方多病收拾餐桌,李莲花跟在师娘身后想去给师父按摩活血,却被师娘推进了自己屋中。 闭目坐在床上打坐,这一早上倒是过得十分清净,不知道那姓方的小子跑去了哪里?中午吃饭时,这疑问才得到了解答。 “怎么样?少爷我忙了一早上,才整出这样一桌。”方多病数着桌上的菜,指着一碟虾说,“这虾是我在那寒潭里钓上来的,还有这鱼,也是寒潭里的。” 看着这道白灼虾和一边的清蒸白鱼,这倒都是那寒潭里的特产,微微点了点头,看见方多病不住朝里屋张望,招手让他坐下,“师娘一日只用两餐。” 方多病坐在桌边,微微有些可惜,“还想着让芩前辈尝尝我的手艺。” “还真是孩子心性,怎么一天两天总想着炫耀……”抬眼看见方多病变了脸色,脸颊又被气鼓了起来,赶紧讪笑着转了话头,“快吃,快吃,一会儿凉了。” 说着话,自顾夹起一块鱼肉,沾了汁水送入口中,这鱼儿还是如以前那般鲜美,突然想到下午要去做的事情,脸色先变了两变。 方多病像是没看见李莲花的脸色般,将自己刚刚剥好的虾放进李莲花碗中,“尝尝,这可是本少爷专门去和老张学的,他做这个,可鲜了。” “老张?”李莲花半仰着头,听这人的名字,像是个厨子。 “是呀,是我功夫入门的师父,他家在海边,做鱼做虾,手艺独到。”方多病一脸得意,见李莲花好像受惊一般,将刚吃进去的虾喷了出来,还不住咳嗽,不由变了脸色,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虾,尝了一口味道没有问题呀,只抬头去看李莲花,一脸疑问,“怎么了?” 李莲花喝了口水,顺了顺气,这才开口,“不是啊,方少爷,你的功夫是和渔人学的?” “谁说的?”方多病脸涨得通红,将口中的虾肉咽了下去,“谁说老张是渔人?” “白灼虾和清蒸鱼,是海边渔人专门的烹饪手法,他们现打的鱼,最喜欢这样的烹饪手法。”李莲花微微摇头,他在东海边上生活了三年,渔人的习惯还是知道些的。 “哼,他是生活在东海边上,可他也是练武之人,要是没有他,我娘现在还把我当个女孩子养呐。” “噢。”李莲花挑了挑眉,端起杯子,低头喝水。 “怎么,你不相信?”方多病将筷子架在碗沿上,半眯着眼睛去看这一脸不在乎的人,“他是我去东海的时候碰见的,那年东海的集市上热闹极了,我在那听了三天的书,还遇上了一个骗子,还给我好几块糖,想要哄我说话。” 李莲花一口水又喷了出去,抬头仔细打量面前人,想起在集市上遇见的小娃娃,那娃娃看着也就七八岁大,怎么也不像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 “你干嘛这样激动?!”方多病更加疑惑不解,提起茶壶替李莲花将杯子倒满。 “没什么,唉,我问你,你为什么说给你糖的那个人是个骗子?”李莲花手握成半拳,掩住口鼻轻轻咳嗽起来,这些年来,他也就只碰见过这一个给糖不要的小孩子。 “我撞到了他,他也不训斥我,还给我好几块糖,那糖被我打掉了,他也不生气,还从怀里拿出干净的糖,还总问些李相夷的事情逗我说话,要不是少爷我机灵,那时候说不定就被他哄走卖了。”方多病越说越得意,一时倒有些手舞足蹈了。 李莲花在心中偷笑,心想这小子还真是“机灵”,要不是他这样“机灵”,说不定几年前真就收他为徒了,忽而怔住,也是那一天,小宝哥突然间开始头疼,原来也是遇见了这小子的缘故。 “你又在心里笑话我呢吧?”方多病重新拿起筷子,仔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多年前的回忆浮现在眼前,忽然愣住,“你,你就是那骗子!” 李莲花咳嗽了两声,心说这小子记性怎么这样好,“不,不是,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会记得?” “哼哼,印象深刻!”方多病瞪了一眼这个一脸心虚的人,夹起一只虾放进自己碗中,“那时离东海大战,不过才过去两年,全天下的人都希望李相夷还活着,只有那一个,开口就说李相夷死了,除了你,还有谁?!” “大少爷怎么这样记仇?!”李莲花夹了块鱼腹上的肉,放进方多病碗中,心想哪里是全天下都希望李相夷活着,希望李相夷去死的人,他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第121章 方多病看着碗中的鱼肉,开始发愣,原来那时就已经见过李相夷了嘛?! 只是,怎么没有认出这人来?还让他活生生在眼前消失,早知道就让他将自己拐走好了。 “我那时和兄长住在东海边,莲花楼也刚刚完工,钱银也时常不够,买马的钱都是东拼西凑攒了好久,才买了这四匹。”李莲花夹了一只虾,细细剥了起来,“当时一心只想多赚些银钱,买了马让这小楼动起来,也好去寻……” 停顿了一瞬,看了眼方多病的脸色,将剥好的虾肉也放进他碗中,又拿了一只虾,这才继续说,“去寻兄长的心上人和儿子,还有师兄的尸骨。” “你兄长有心上人?还有儿子?”方多病皱起眉头,心想那人是李莲花的救命恩人,帮他去寻亲,也是应当。 “那时我以为兄长是有的。”李莲花苦笑了一下,手中不停,只去剥虾,“我和我兄长萍水相逢,我当时对他十分不了解,加上刚刚中了碧茶,又遭逢四顾门生变,心中对谁都存了几分疑心。” “兄长对我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可对他自己的身世却遮遮掩掩,总是看不见他的真心,我便想了一个馊主意,趁着过年守岁,打了好酒,将他灌醉,本想问他家在何方,又为什么要赶到东海来救我,没想到兄长喝多了酒,半点没说他自己的身世,只不住的隐隐哭泣,小声唤着他心上人的名字,还说有个八岁的儿子从小就喜欢李相夷。” 李莲花说到此处,忽而一笑,“当时却把我吓了一跳,心想兄长看着如此年轻,却有了这样大的儿子,救我也是因为他儿子喜欢我,从那时起,无论走到什么地方,我都会买些小东西,攒在那个木箱里,只想着总有一天能帮兄长找到他想找的人。” “那你兄长为什么这些年也不回来?”方多病撑着头去看李莲花,倒是将碗中虾肉忘得一干二净。 “他么,应是找到了他想找的人。”李莲花将新剥好的虾肉又放进方多病碗中,抬眼看见刚才给他剥的虾他还没吃,赶紧出声提醒,“快吃呀,都凉了,一会儿咱们还有正事去做。” “噢!”方多病答应了一声,三口两口吃掉碗中的食物,正想开口继续去问接下来的事情,又听见李莲花幽幽的声音传来。 “别吃的这样着急,慢点吃,一会吃完了,我还要替你改改衣服,再去找找有没有合适你穿的鞋。” “不用,”方多病赶紧接话,探头看了一眼廊下的靴子,夹起一块牛肉放进李莲花碗中,“今天太阳挺好的,等会靴子就干了,不行我用点儿内力烘干它。” 李莲花看着碗中的牛肉,有些呆愣,会心一笑,提起筷子将这片牛肉送入口中。 下午的事情,顺利的让人伤心。 云铁护甲是假的,尸骨是假的,师兄也是假的。 只有一颗真心,碎的彻底。 将那尸骨另寻了地方埋好,李莲花留了一小片那假护甲的碎片,洗干净了放在那个装着玉丸的荷包里。 入了夜,本想着再去找些活儿做,这次却被人缠住,想要故技重施,又怕将人得罪狠了,只好躺在床上,只留了床前的一盏油灯。 听着声音,躺在床里面的人已经睡熟,李莲花轻轻起身,半靠在床头上,解下腰间荷包,掏出那片护甲残片,放在指尖轻轻摩挲,无声无息,泪流满面。 心中实在难受,刚想起身下床,一只手忽然抚上自己脸颊,似是要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这手冰凉凉的,吓了他一跳,扭头去看,只见方多病睁圆了眼睛盯着自己看,一时只觉得有些丢脸。 一个大男人,半夜不睡觉,倚在床头流泪,确实不是件光荣的事。 “醒了,我吵到你啦?” 方多病也不说话,只撑着床坐了起来,一偏腿跨坐在李莲花身上,也不管身下人如何僵硬,俯下身体径直吻了上去。 直到感觉李莲花的双臂缠在自己腰间,此时眼泪才慢慢滴落。 一时间,李莲花只觉得脸上湿乎乎的一片,已经分不清这眼泪究竟是谁的了。 “小宝……” “别说话,别说话,”方多病伸手捧住李莲花的脸,拇指在他眼角处不住摩挲,目光只在这人通红的眼睛上不断逡巡,“你亲亲我吧。” 说了这句,只去追着李莲花的唇,在这唇上碰了又碰,舍不得用力。 李莲花只觉得唇上轻飘飘的,忽的捏住这人后颈,用尽了全身力量吻了上去,唇齿相接,恨不得将人吞吃入腹。 “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我,不知道~”方多病等他情绪过去,只还不停吻他,顺着下巴吻下去,轻轻吻上他喉结,又在脖颈处不停吸吮,伸手去脱他衣服,却被人钳住手腕,皱眉去看,只见身下人微微蹙眉。 “没有三媒六证,没有明媒正娶,不能行……” 方多病听他这样说,轻笑着吻住他的唇,将这未出口的话堵在喉间,也不说话,只继续去吻他。 这吻一直持续到李莲花回了神,心中叹了口气,胳膊用力,箍住这人的腰身,作势要去咬人,“你个骗子~” “我?我何时骗过你?”方多病一脸不解,可也不去勉强他再做别的什么,只顺着李莲花的心意,软软窝进他怀中,下巴搭在他肩窝里,停了一会儿,偏过头去,还是不住吻他脖颈。 “你骗我,让我觉得自己的厨艺天下无双,”李莲花不去管他,只不停轻轻揉捏这人的后颈,“害我这些年不知道丢了多少人……” 过了会儿,李莲花只觉得脖子被人吻的湿漉漉的,这才听见耳边响起一阵轻笑声,“那是我吃习惯了,烹饪这件事儿,还是要天分的。” “还说你不是骗子,我可是李相夷,做什么都有天赋,是你给了我错误的暗示,那碗石竹根熬的粥,不就很好喝嘛~” 方多病听见这话,停下动作,直起身体,双手捧住李莲花的脸,仔仔细细打量,“那年除夕你是故意灌我酒的,害得我第二天头疼欲裂,还担心了很久,害怕自己说错了话,伤了你的心。” “哼哼~”李莲花哼笑着打断方多病的话,握住他双腕,让他将胳膊环在自己脖颈上,抬头闭上双眼,只等着那吻落下。 这一次,换李莲花去堵住这人的口舌,将人紧紧箍在怀中,让他动弹不得,也不能再去翻什么旧账。 第122章 第二日清晨,方多病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被李莲花抱在怀中,自己的脑袋还搭在他肩头上,睁眼看见莲花脖子上还有些红色印记,身体一时僵硬,不敢动弹。 重新闭上眼睛,希望这是自己在做梦,又希望这不是梦,这样被他抱着,不知为什么,只觉心中愉悦,紧了紧胳膊,将头埋的更深,喉间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呢喃。 李莲花被这动作惊醒,暗叫糟糕,心说昨天晚上竟然先睡着了,不知道小宝哥什么时候走的?好像那人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就像专门为了等着自己睡着。 靠在床头坐了一宿,只觉得浑身发硬,想轻轻拉开方多病搂在自己脖颈间的胳膊,将人放在床上躺好,可扯了几下,这人搂的太紧,一时竟然拉不开这胳膊,心说要糟。 “醒了?”问了这话,等了半晌也不见怀中人吭声,李莲花只好轻声重复了一遍,“睡醒了?” “没有~”方多病轻声呢喃,紧了紧胳膊,倒好像是挂在了李莲花身上一般。 “醒了就快起床吧,今天早上也该我给师娘准备一顿早饭,总要让师娘尝尝我的手艺才行。”李莲花一时无措,只好不停胡诌,“昨天晚上,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方多病昂起脖子,睁圆了眼睛盯着这老狐狸的眼睛。 “闭着眼睛,不停的喊腰疼,一定要我抱着你才行。”李莲花脸不红心不跳,由他盯着自己的眼睛。 方多病眯了眯眼睛,靠近了李莲花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 “怎么?我还能骗你不成,本来我是不想抱着你的,结果你不停喊疼,我又是一个善良又好心的人,只好这样抱着你咯。” 方多病“呵呵”笑了两声,翻身坐在床上,先伸手摸了摸腰间的伤口,又伸手在自己眼前比划了一下,伸出二指插在李莲花眼前晃了晃,“老狐狸,我看着你呐,话越多,越心虚。” 李莲花脸色一滞,半弯着腿坐在床上,不住苦笑,心说这下还挺麻烦,可这借口已经说出了口,再想要改也没法开口。 “不过,本少爷也是一个心善的人,这辈子最不喜欢看人难堪,这次也就算了,以后啊,想好借口。”说着话,方多病绕开李莲花,下了床。 李莲花刚要将快蹦出口的心咽回肚子里时,见这小子又猛然回头,指着他的脖子问。 “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儿?” “嗯?”李莲花下意识伸手去摸,恍然大悟一般说,“唉,唉,我是不是敏症犯了?你昨天做饭放花生了?” “你不是能吃花生嘛?还说想吃就能吃,不想吃才不能吃。”方多病半眯起眼睛,凑到李莲花近前,仔细去看他脖子,“你又骗我,敏症,怎么只有脖子上有,脸上怎么没有?” 这下吓得李莲花赶紧捂紧了脖子不让他看,下床套上鞋,立刻奔出房间,一边走一边说,“那,那就是蚊子咬的,要不就是小狗咬的,你挑一个吧,慢慢挑,我做饭去啦。” 方多病愣怔在当场,只在房中跳着脚笑骂,“你个老狐狸,现在几月了,哪还有蚊子,再说,什么狗专门咬你脖子,还留下这样的伤口?老狐狸,大骗子!” 一顿早饭倒是被李莲花做出了御宴的模样,芩婆看了桌上这些小碟子小碗半天,等真正用饭的时候,只夸了一句,“相夷真是长大了,越来越勤快了。” 这不夸还好,李莲花越琢磨越觉得这好像不是夸奖,倒像是说,相夷以后不用这样勤快,像小时候一样好好练武就行,不在行的事情真的可以不做…… 方多病在一旁倒是看的开心,老狐狸也有这样的时候。除了高兴也有些心不在焉,他等了一天,只等着李莲花有空,他今日一定要搞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少侠,我瞒着你都是为了你好呀~”晚饭后,李莲花在云居阁中找到一本闲书,一边看一边等着睡觉,今日早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晕晕乎乎的答应师娘在云隐山再住五天,直到将内力恢复到三成,才能离开。 “什么为了我好?”方多病站在李莲花对面,看了一眼李莲花手中的书,“这书有什么意思?《古今怪议论》?你干嘛看这书?” “还不是为了你嘛。”李莲花只盯着手中的书,眼睛转了三转,“还不是你有这梦游之症,医书中又没有记载,当然要在这杂书中找找根由。” “我有梦游之症,我怎么不知道?”方多病一脸不信,半眯着眼睛,细细回忆,“从小到大都没人说过!” “所以呀,我这不是正在查嘛,趁着这几日清闲,又回来了,这里的藏书我也很久没有看过了,多看看,总没有坏处吧。”李莲花板起一张面孔,尽量收起脸上的表情,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梦游之症,”方多病在口中不停重复这几个字,一眼瞥见李莲花脖子上的红痕,指着那痕迹,一脸不信,“那你的意思,这也是我弄出来的?” “昂!可不就是你弄出来的嘛。”李莲花瞟了一眼现在怒火中烧的人,心想这也不算是骗他,也不算是自己说谎。 “我?我怎么弄的?”方多病收了怒火,变了脸色,盘膝坐在李莲花对面,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嬉笑,“那你给我演示一下,我是怎么弄出来的?” “你过来,过来。”李莲花朝方多病招手,见这人一脸戒备,坐在对面,一脸戏谑,“好,不弄到脖子上,你伸手过来。” 方多病半信半疑的伸手过去,挽起袖子,将半截葱白的胳膊伸至在他眼前。 眼见李莲花双手捧住他胳膊,好像还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正觉的不对,忽见他空出一只手来,在自己胳膊上拧了一把,那胳膊上被他掐住的地方立刻出现一片红痕,疼的方多病立刻收回胳膊,一脸惊讶的去看这个现在一脸坏笑的人。 “你!”方多病瞪大了眼睛,只不停摩挲被他掐疼的地方,伸手在空中做出一个掐人的动作,“我不信,我怎么可能半夜不睡觉,专门掐你脖子。” “看看,你看看!”李莲花声音越来越大,偏着头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痕,“这就是证据。” “哦,”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忽然回神,“不对,要是我弄的,那你早上骂谁是狗呐?” “啊?”李莲花一惊之下倒是不知如何回答了,这人记性这样好,什么时候都忘不了翻旧账。 第123章 “我说的是,不是蚊子咬的,就是小狗咬的,哪一句是骂你啦?”李莲花见方多病要开口说话,急忙放下手中的书,半眯起眼睛继续说,“又不是你咬的,怎么算是骂你。” 说完立即起身,将这屋中所有烛火统统熄灭,也不去管身后的方多病,打开窗户看了一眼月亮,突然发问,“昨日可是十七?” 方多病正想说他狡辩,可听见他问时间,看见他盯着自己瞧,不由自主站在他身侧,去看窗外的月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很着急吗?” 李莲花摇了摇头,既然答应了五日后才下山,那就要在山中住足五日才行。 “我既答应了师娘,那就不会食言,刚好,这五日除了帮师父推拿,我也可以将密音传音的法子教给你。” 方多病听见这话,发自肺腑的高兴。 “不过,这密音传音,对内力要求极高,你最近也要认真修习,还有扬州慢,你也要好好练习才行。”说完了话,李莲花关上窗户,回身走到床边,这两夜都没有好好休息,今晚倒是要好好睡一觉。 等了半晌,不见方多病上床,有些好奇,只半撑着脑袋侧身去看这个还站在窗边的人,“想什么呢?还不过来睡觉?” 方多病听见这问话,这才像是回了神一般转过身来,一脸犹疑。 “你想问什么?”李莲花打了一个哈欠,侧身躺好,脑袋枕在胳膊上,阖上眼睛等着方多病发问。 “我在想,你说你有未婚妻,这未婚妻和别人成亲了,这未婚妻必定就是乔姐姐了。”方多病站在原地,想到在问别人隐私,一时间红了脸颊。 李莲花“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微微点了点头,这阿娩和紫衿最近倒是没有消息了,百川院传来的消息也都与这两个人没有什么关系,想来上次已经将话说清了,二人应该仍是琴瑟和鸣吧。 “那你的心上人又是谁?”方多病两步走到床边,俯下身去,睁圆了眼睛紧紧盯着李莲花,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方少侠,半夜不睡觉,怎么这样窥人隐私?”李莲花知道方多病此时一定在盯着自己的脸瞧,故意不睁开眼睛,也不想让他看出端倪。 “好奇嘛,天天听你说,你的心上人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你走到哪里他都会找到你,可是我跟着你也有大半年了,怎么不见他来寻你?” “少年人,就是好奇心重。”李莲花翻了个身,面朝里侧躺着,不叫他看见自己的眼睛,“困了,困了,睡觉,睡觉。” “你少来,”方多病踢掉鞋子,翻身上床,也侧躺在李莲花对面,“每次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都用要睡觉做借口。” 见李莲花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一副已经睡熟了的模样,伸手将他的胳膊搂进怀中,“你告诉我,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李莲花抽了两下,没有抽动,只好让他抱着自己胳膊,勾了勾唇角,仍然不言不语,只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这江湖上也没有什么别的传说呀?好像也没有什么秘闻呀?”方多病轻轻咂嘴,一直在记忆里搜寻相关的传言。 “什么?”李莲花睁开眼睛,有些迷惑,这怎么又扯到江湖秘闻上来了。 “除了乔姐姐,李相夷好像没有别的什么红颜知己了吧?”方多病见他睁眼,笑的一脸得意。 “你!”李莲花瞪圆了眼睛,忽而一笑,“当然有呀,你没有听说么?” “什么?”方多病被他吓了一跳,眉毛都要立了起来,只暗暗心惊,难道这李莲花真有别的什么红颜知己不成?! “李相夷折梅是为了什么?” “一十七朵梅花,送给四顾门的十七位女侠。” “这些不都是红颜嘛。” “胡说,那是要说这十七位女侠俱是巾帼不让须眉之辈,李相夷折梅送给她们,是对门人的肯定。”方多病出言反驳,紧紧搂住那胳膊不撒手,“再说,这也只是红颜,又不是知己,也不算是李相夷的风流债。” “和棋娘子不是下了三十六盘棋嘛,这也算是知己。”李莲花闭上眼睛,勾唇浅笑。 方多病愣了一下,忽然轻笑出声,“那也只是下棋,他还整整输了三十六盘,我要是棋娘子,我都看不上他。” “哦?原来方公子看不上李相夷呀。”李莲花笑的有些开心。 “哎~”方多病叹了一口气,确信自己下面要说的话,会让李莲花再也笑不出声,“这李相夷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什么意思?”李莲花翻身而起,坐在床上,偏头瞪着这个出言不逊的人。 “他十三岁就和乔姐姐在一起了,到二十岁失踪,一起七年了,也不和人家成亲,还有那棋娘子,能陪着他下三十六盘棋,必然是看上了他,结果他宁愿写出三十六句诗来,也不和那美人春宵一度,浪费了美人儿的美意,”方多病也坐了起来,盘腿看着李莲花,笑的有些捉黠,“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李莲花被他气的眼珠直转,这火气马上就要冲到头顶,心说这要怎么证明,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要向他证明,突然又听见他说。 “还是他有什么蓝颜知己?”方多病竖起右手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按照我的经验,这大半年来,莲花楼里只有两个熟人,一个妙手空空,这人不认识李相夷,他不算,还有一个嘛,就是笛飞声啦~” 李莲花被他气的冷哼了两声,只见这少年像是没听见般,继续去说他的长篇大论。 “这笛飞声倒是李相夷的死对头,可根据我现在的情报来说,李相夷本人也承认了的,这笛飞声还是他多年老友,而且总能找到莲花楼来,甚至失忆了,还要在手心上写着‘找李莲花’,还有……”方多病说到此处,好似张不开嘴般,脸上通红一片。 “什么?”李莲花心中又气又好笑,见他停在此处,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开口问他。 “还有,笛飞声的‘裤衩子’,被李相夷收在家中,你说这二人是什么关系?”方多病皱起眉头,他非要趁着现在搞清楚这件事儿不可,这个老狐狸,总是藏着掖着,要是不搞清楚,他没办法说服自己。 “没关系!他们二人半点这种关系也没有。”李莲花被他气的满脸通红,转过身子,一本正经的盘膝坐在方多病对面,“那东西叫做‘银珠甲’,什么叫‘甲’,你是天机堂的少庄主,不会不清楚,这‘护甲’就是马甲,换句话说,就是背心,背心,你懂吧!怎么会是那东西。” “可那是笛盟主本人说的,怎么会错?”方多病瞪圆了眼睛,不依不饶。 “你!你可真行,我要和他真有什么关系,怎么会在十年前差点儿被他用刀砍死,又怎么会用少师将他钉在桅杆上……” “哦?东海大战那么激烈嘛。” “你!”李莲花被他说的愣怔在当场,忽然一阵无奈,“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就想知道你和笛飞声是什么关系?乔姐姐是不是你们二人的幌子?其实笛飞声是你的蓝颜知己,后来因为单孤刀,你们二人才反目成仇,然后东海一战,双双失踪……” 李莲花轻轻叩了叩脑门,瞥了方多病一眼,有些颓然的躺回床上,翻过身去,只背对着方多病,不想说话。 第124章 “还有,还有,”方多病只不依不饶,攥住李莲花的胳膊摇了又摇,“还有,笛飞声住在莲花楼时,说过十年前就想娶你,后面失忆的时候也说和你成了亲,还管你叫过‘老婆’。” “哼!”方多病冷哼一声,咬着牙恨声道,“就算没有银珠甲,你们的关系也不简单!” 方多病越说越气,见李莲花只不搭言,双手撑在李莲花身上,俯下身去,脸贴脸的趴在他眼前。 “烦死了,方多病!”李莲花见他这副神情,被他搅得心烦意乱,“我还让他叫过我爸爸呐?他是我儿子嘛!还有你,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不是也让你叫过‘爸爸’,怎么,你也是我儿子?还有现在,我天天说是你师父,你拜过师吗?!” 李莲花越说越烦,伸手去推他肩膀,让他离自己远些,没想到,这方多病一时不慎,被他推的松了手,径直压在他身上,李莲花推了两把,推他不动,只好咬着牙说, “他占我便宜呐,你还当真了。早就告诉你了,那银珠甲就是我在东海边捞到的。” “不对,不对,”方多病似是找到了李莲花话里的漏洞,趁着趴在他身上的功夫,紧紧搂住李莲花不撒手,“马甲也好,软甲背心都好,那都是贴身穿的,笛飞声只是和你打架,怎么会脱衣服?那‘银珠甲’不是他脱下来的,怎么会被水冲走?!” 李莲花听他这样说,一时愣怔,竟是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江湖传言到底都传了什么,怎么这样的不靠谱? “怎么不说话了?”方多病见他默不作声,搂的更紧了,整个身体都贴在了李莲花身上,“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撒手。” “方多病,我快被你勒死了,先下去,你先下去,坐好了,坐好咯,我告诉你原因。” “不行,被你骗的太多了。”方多病倒是犯了倔,心说今天忍着脸红将这话问了出来,怎么都要有个答案才行,“我松手了,你又要糊弄我。” “好吧,好吧!”李莲花翻了个身,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上,“你和阿飞相处了这么久了,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方多病想了想,换了个姿势,趴在李莲花身上,仍然紧紧搂住他脖子不撒手,“笛盟主好像不像传言中的那样杀人不眨眼,做人也是直来直往的,只是脾气不是很好,还记仇。” “嗯,先松手,真的喘不上气啦。”李莲花从嗓子眼挤出这几个字来,伸手去掰方多病的胳膊,推着他在一边躺好,“笛盟主其实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比武就是比武,从来不用下三滥的招数。” “可你的毒?”方多病侧躺着,眼睛不住的描摹着李莲花的侧颜,“要不是他,角丽谯怎么会联合单孤刀做下这种龌龊的事儿。” “那跟笛盟主没有关系,是……”李莲花揉了揉额头,他现在不太想提这些阴谋,只好又重复了一遍笛飞声的为人,“总之,笛盟主是堂堂正正的人,这银珠甲也是他与人比武得到的战利品。” “笛盟主认为,比武就要靠自身实力,这种外力简直是对自身实力的侮辱,所以这银珠甲,他只是作为战利品,随身携带,并未穿在身上。” “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方多病皱起眉头,引着他说些往事来听,这些事情和话本里说的竟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说书的也不是这样说的。 “在东海一战之前,我已经与笛盟主比过武了,还喝过酒,”李莲花闭上眼睛,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时我们已经签订了五年互不侵犯条约,那谈条约当然要见面咯。” “既然比过武了,那笛飞声为什么对你不依不饶,还非要与你东海一战。”方多病更加不解,这笛飞声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和旁人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真是一根筋的直肠子。 “他就是这个性格,堂堂正正,拼尽全力。”李莲花放低了声音,用哄孩子睡觉般的声音轻声说,“就是因为我每次都是点到为止,所以他犯了性子,认为我瞧不起他。” “那,那银珠甲真是你捡到的?不是他送给你的?” “方少侠,我什么时候在这种事情上骗过你?再说,那劳什子不是已经被你扔了嘛。”李莲花心说,这又不是我一个人捞到的。 只是,想到这只是,李莲花不由转过头去,细细打量起了方多病的神情,觉得今晚这人不太对劲儿,一劲儿的试探,不知道他想知道什么,“这一晚上,你到底怎么了?” “好奇呀?我总觉得笛盟主不是这样傻的人,怎么会让角丽谯玩弄在股掌之间,还有你和笛飞声的关系,我实在是好奇,就这几月的相处来看,总觉得你们根本不像仇人。” “就是因为他过于堂堂正正,而我又被蒙住了眼睛,所以有些事情就看不透咯。”李莲花说出这句话,心头一松。 本来就是这样,他们都是堂堂正正的人,怎么受到了委屈还要这样自责自伤。 看来,这两天的伤心难过竟然都是自找苦吃。 想到此处,李莲花侧身面对着方多病躺好,伸手拉过被子替他盖好,诚心诚意的说了一句,“方多病,小宝,谢谢你。” “谢?谢我什么?”方多病自己伸手将被子拉好,转眼看见李莲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不由露出一抹傻笑来,“我也没做什么呀?” “总之,就是要谢谢你,谢谢你陪着我。”李莲花伸手在方多病身上拍了两下,轻声哄道,“闭上眼睛,好好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从明天开始,我就要督促你好好练武了。” “嗯~”方多病轻轻答应一声,闭上了眼睛,渐渐入睡。 李莲花伸手摸了摸枕下的荷包,翻身躺平,闭目浅笑,开始默默运功。 五日时间,过得飞快,这五日来,李莲花除了要修习内功心法之外,要帮师父推拿,还要督促方多病练武,甚至有时师娘做饭的时候,李莲花也会跟在身边,他倒要好好学学,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饭的天赋…… 第125章 下了山,时间也不早了,小镇上客栈不多,只有一家‘客来居’远近闻名。 “咱们不回莲花楼吗?”方多病将行李收好,见李莲花坐在桌边,自己也坐下倒了一杯茶水,“接下来去哪?” 李莲花摇了摇头,他现在也没有目标,忽然想起从漫山红玉楼春那里得到的冰片,“之前的那枚天冰呢?在你身上吗?” “小远城遇见角丽谯,我将黄泉府主那枚给了她,你身上那枚,我让我娘带回去了。”想到莲花楼,忽然想起狐狸精来,“不回莲花楼,那狐狸精,还有那六只鸡……” “狐狸精和莲花楼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那六只鸡嘛,”李莲花摸了摸鼻尖,“妙手空空帮我看家,是有条件的,莲花楼里的东西……” “我给了他那么多钱……”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他想不想吃的问题。”李莲花有些尴尬,可也无可奈何。 方多病拍了拍裤脚,板着一张脸站起身来。 “别这么小气,说不定小宝和小花,还有相夷还活着……”李莲花喝了一口茶水,心说应该六只都保不住了,可也只能开口安慰,又见方多病仍是板着一张脸,已经走到了门口,忍不住开口问道,“干嘛去?” “去收信,之前让我娘去查第四枚天冰的下落了,现在去附近的天机堂看看有没有消息。”说着话,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李莲花还来不及再说什么,见方多病赌气一般的离开,心中好笑,盘算着等这件事情结束,再去买几只小鸡给这小少爷解闷。 “扑棱棱~” 听见这声音,李莲花急忙打开窗户,将窗外的信鸽放进来,这次纪汉佛倒是聪明,选了一只极普通的信鸽,取了信也不着急将鸽子放走,仔细看了信,皱着眉头写了回信,这才将鸽子放走。 这一来一回,天已经黑了,可方多病还没回来,李莲花将来信烧掉,信步出了门,去寻这气呼呼的小子。 “我没有罗摩天冰!” “你跟我走!” 这是师兄的声音,李莲花愣怔在场,心知方多病少年心性,怕他受不住激,飞身而起,赶到当院,果然师兄已然伸手要去抓人。 “刺棱棱~”急怒之下,吻颈出手。 “师弟的剑还是这么防不胜防啊!” 李莲花向前走了两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这人怎么这样陌生,师兄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模样,“十年不见了,我真的足足找了你十年,找了你十年……” …… “我赢你一个李相夷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是全天下都拜服在我的脚下,”单孤刀忽而面向方多病,皱起眉头,“你要想好了,去万圣道找我。” “你别做梦了!”方多病义愤填膺,手握成拳,“收起你的痴心妄想,什么全天下!简直痴人说梦。” “哼哼哼,我的儿子,你怎么这样单纯?”单孤刀哼笑了几声,伸手指向李莲花,“我的师弟,难道我不了解嘛?相夷他从小就喜欢热闹,你看四顾门,不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你什么意思?”方多病看了一眼李莲花,见他听见这话像是傻了一般,愣在当场。 “只要这些‘热闹’的人围在他身边,又可以伸张正义,为民除害,你看他眼中还有谁,”单孤刀狠狠瞪着李莲花,“他何曾将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放在眼中。” 李莲花晃了两晃,他从没想过,师兄心中会是这样想他,这样想四顾门。 “傻儿子,你以为他带你在身边,是因为欣赏你这个人嘛?”单孤刀邪邪笑了两声,有些得意,“那是因为你是我儿啊,傻孩子。” “你!” “什么你呀你的,天机山庄就教你这样和你老子说话?”单孤刀盯着方多病,心想这小子还真是傻,就像四顾门的那五十八个傻子,“他带你在身边,不过是厌倦了一个人的生活,无聊罢了,也就你这个傻小子,天天引他做知己。” 方多病忽然不再说话,只瞪着单孤刀。 “你瞪我也没用,傻小子,好好想想吧,我这师弟,什么时候痛痛快快的和你说过心里话,别替他做了冤死鬼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说了这话,单孤刀飞身而起,大笑出声,“哈哈哈,我永远是你爹,万圣道的大门也永远朝你敞开。” “你不是!”方多病大喝一声,起身就要去追。 “别追了。”李莲花一把抓住方多病的胳膊,将人固在身边,拉着他向客房走去。 “李莲花,咱们的推测都是真的。”方多病回手握住李莲花,拉着他站在原地,将单孤刀找他要罗摩天冰这件事儿一一告诉了李莲花。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松开手,也站在原地陪着他,“方多病,你要是未曾卷进来,也不用承担这一切。” “你这说的什么话?”方多病皱起眉头,瞥了一眼单孤刀逃走的方向,“本来就是局中人,怎能惧怕局中事。” 李莲花微微点头,想到刚才师兄在临走前还在挑拨他和方多病的关系,愣怔在当场,心想师兄心机怎会如此深沉。 “莲花,”方多病看着李莲花通红的眼眶,心中惧骇,“你不要把他刚刚说的话放在心间,他这辈子也不懂什么知己,一心只有利益的人,怎么会懂得珍惜别人的真心。” “嗯。”李莲花看着眼前这人,心中暖融融的,嘴角微弯,这些事情,他心知肚明,十年间看不清的迷雾,如今倒是都清晰明了了。 “对了,对了,快进屋去,天机堂已经传来了消息。”方多病扯住李莲花胳膊,轻声说道,“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眼线,咱们要不要用密音传话?” 李莲花被他扯着进了屋,按在椅子上坐好,正要将刚才得到的消息告诉给方多病,只见这少侠几步走到水盆边,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在盆中浸湿了,拧干了水,走回来将那帕子递到自己眼前。 “擦擦吧。” 李莲花接过手帕,顺手擦掉脸上泪痕,抬头去看,只见这少年脸上倒是一丝泪意都没有,还冲自己笑的灿烂。 第126章 李莲花眉头轻蹙,伸手钳住方多病的下巴,左右转动着去看他的脸。 “干嘛?”方多病被他钳住,只觉得一头雾水,将手搭在李莲花手腕上,可也顺着这人的力量左右转头,由着他瞧。 “我在看你的脸,想看看你是不是没心没肺。”刚说完这句话,李莲花的手便被方多病扯着手腕丢了出去。 “你才没心没肺。”方多病揉着下巴,可马上又笑了起来。 “那你笑什么呐?笑我呐,觉得我就是你爹口中的笑话……” “什么爹?说了,他不是我爹!”方多病立刻打断这话,他有爹,不是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他都要承认。 李莲花看了一眼方多病,仍然皱着眉头,“觉得我就是单孤刀说的那样,就是一个笑话?!” 方多病摇了摇手指,微闭起眼睛摇头晃脑的表示着不赞同,“这件事儿中,你哪里是个笑话,只是太重感情罢了。” “我笑是因为我开心,我喜欢你为我着想,宁愿用吻颈去刺单孤刀,也不愿意我和他动手。”见李莲花眉头越皱越深,方多病抢着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还因为你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这本来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你还真是,骨骼清奇,”李莲花拱了拱手,微微撇了撇嘴,“也确实没心没肺。” “老狐狸,你才没心没肺,我又不傻,你一次一次的救我性命,还教我武艺,要都是因为单孤刀,那他好歹还有点儿作用,可他将这件事儿当做是一件耻辱,那更加说明他品行不端。”方多病施施然坐在李莲花对面,掸了掸衣袖,“那我不认他,不就更加理所应当。” 说着话,长叹出一口气来,“这不是正好嘛,谁愿意平白无故多了这样一个爹。” 李莲花微微愣怔,吸了一口气,更加努力的打量方多病的脸色,心中怀疑,正想开口,却被方多病拉住了手腕。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先看看我娘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吧。”说着话,将李莲花的手轻轻放在一边,从怀中掏出新得到的消息,“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被破了,说是笛飞声和单孤刀联手去找四象天尊,想要拿到他手中最后一枚天冰。” 李莲花微微点头,紧紧攥了攥手中的帕子,这帕子被他的体温传染也变得暖呼呼的贴在手心里。 “可是,很奇怪呀,居然都没有人员损伤,除了守卫第九牢龙王观的琵公子一人,别人竟然全都完好无损。”方多病眉头越皱越深,“据说笛飞声一个一个破牢的时候,这些守卫不是正好有事儿,就是刚好休息。” 李莲花摸了摸鼻尖,心说这百川院,现在还真是个筛子,什么消息都能漏出去。 “咦~,你不好奇嘛?”方多病注意到李莲花的动作,松开眉头,心中知道这人肯定又提前知道了,说不定这里面还有他的功劳。 “好奇?”李莲花低头浅笑,理了理衣袖,双手环胸,“不是,不是,这有什么可好奇的,无非就是别的看守特别幸运呗,还能有什么原因?没有别的原因。” “这笛飞声也是奇怪,进了一百八十八牢,居然一个人也没放,只是到了第九牢,这才开了杀戒……” “叩叩叩~” 方多病的话被这敲门声打断,皱起眉头,走向门口,开了门,门口这人他倒是认识。 “少爷,庄主来信,要您速回山庄。” 方多病接过来信,点了点头,转身去寻李莲花,“李莲花,我娘让我带你速回天机山庄。” “你说那冰片给了你娘,莫不是出了问题。”李莲花皱眉深思,心想师兄应该不会这么快的动作才对,忽而一笑,“不用紧张,先休息,明天早点儿起来。” 看着方多病点了头,这才起身自去洗漱,一回头,见方多病已经躺在了床上,“你又只开了一间房?” “本少爷的钱都给了妙手空空了,囊中羞涩呀~”方多病枕着双臂,闭起一只眼睛,朝着李莲花眨了眨眼。 “好吧,”李莲花心中好笑,这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这大少爷现在还拿这件事儿当做借口,“那也要先洗漱呀。” 等到吹了灯,躺在床上,李莲花闭着眼睛,凝神练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耳边一阵低泣,赶紧睁开眼睛起身察看,只见方多病紧闭着双目,只是眼泪流了一脸,还在低喃,趴近了才听清他说了什么。 “我不要,你不是,你不是我爹,我爹是方则仕,我娘是何晓慧,我没有你这样无情无义的爹……” 心说这才是这小子的真正想法,果然刚才那满脸的笑意只是为了宽慰自己。 低声叹了一口气,侧身躺回床上,轻轻拍着方多病的胳膊,口中不住的低声安慰,“他骗你的,你姓方,你爹是方大人,你娘是何堂主,你永远都是天机山庄的宝贝,少庄主。” 见这人还是不住流泪,睡不踏实,李莲花一伸胳膊将人搂进怀中,闭着眼睛不停安慰,放轻了动作,轻抚怀中人后背,帮他顺气,不知过了多久,见方多病逐渐平静下来,方才渐渐入睡。 第二日李莲花睁开眼睛,眼前便是方多病的笑脸,这人现在还窝在自己怀中,只瞪圆了眼睛仰着头冲自己笑的开心。 “你又被我抓住,这次你又有什么借口?” “你昨天晚上被梦魇住了……” “嗯,你说的对。”方多病答应了一声,紧了紧自己的怀抱,顺势将头埋进李莲花的心口处。 “你,先松开。”李莲花心说,这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如果说前几次是他信口胡诌,可刚才他确实说的是实话。 见方多病不仅不松手,还越搂越紧。 “松手,我给你看证据。”李莲花捉住怀中人的肩膀,想将人推开,这人力气却大,一推之下推他不开。 “哪用什么证据,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方多病闷笑出声,他自己做没做梦,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嘛。 李莲花心中大呼冤枉,心说这还真是一报还一报,苍天饶过谁,可他确实有证据,“这次真有证据!” “嗯?”方多病抬头去看,见这人一脸正经,一翻身坐在床上,只冲着李莲花抬了抬下巴,心说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证据。 “你看!”李莲花揪起自己胸前的衣服,指着一片深色印记,“这都是大少爷你的眼泪呀……” 话还没说完,肩膀就被方多病握在手中,只见这少侠咬牙切齿的仔细打量那块布料,眼中怒火好悬要将他这衣服烧掉。 第127章 “不可能,这不可能!”方多病一脸不信的将这布料揪在手中,自己半眯着眼睛凑过去看,嘴里只念叨着,“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怎么会哭呢,怎么会哭呐。” 李莲花本来只觉得内心好笑,可听见他说的话一时觉得尴尬不已,这段时间,不知道在这少年面前哭了多少次了,忽然感觉到这人的鼻息喷在自己脖间,觉得更加难受,只好佯装生气将人推开,“你说谁呐?” “什么?”方多病一头雾水,眼神懵懂的去看李莲花脸色,“我说谁了?” “什么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昨天才……,你睡醒了就说这话,”李莲花微皱眉头,半眯起眼睛不去看面前人的眼睛,“说,说清楚。” 方多病轻笑起来,挥了挥胳膊,“嗨,我还以为你说什么事情,那不是还有下一句呐,‘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哼哼~”李莲花哼笑了两声,心说这小子还真是双标。 “不对,不对,我是说,这不是我哭的,怎么又被你带偏了。” 李莲花笑的声音更大,伸手弹了弹方多病的额心,“那就是口水,你选一个吧~” 方多病正在考虑,到底是哪一个更丢脸,忽然觉得这‘二选一’,就是一个陷阱,正想出声反驳,见李莲花已经翻身下了床,忙忙叨叨的开始收拾,还不住的催促他快些行动。 被他催着,方多病很快就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也好像个陀螺一般,不停的向前,直到去天机堂分堂取了两匹快马,这才反应上来,早上好像不是在说眼泪还是口水的问题…… 去天机山庄的一路上,李莲花发现这小子一直鼓着脸颊生气,心想着这人气性真是大,好像总为这点儿小事生气。 待进了天机山庄的大门,何堂主已经在正厅等着了,刚坐下聊了两句,这才知道原来叫方多病回家,是为了二堂主成亲的事儿。 说到这件事儿,李莲花倒觉得方多病好像打了鸡血,不停拿他打趣,正想着怎么反驳回去,只见方大人一手拎着藤条一边黑着脸迈步进来,倒是吓了李莲花一跳。 “方多病,你个臭小子,你好大胆子!”方则仕虎目圆睁,伸手指着方多病的鼻子,正要好好开骂,偏头看见一边的陌生人。 “老爷,这是李神医李先生。”何晓慧赶紧出声介绍,顺手将儿子护在身后。 方则仕冲着李莲花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伸手就想将方多病抓出来,还挥了挥手中藤条。 “爹,你这是干嘛?”方多病瞅了一眼这藤条,心说长这么大也没挨过这藤条,难道今天要挨揍不成。 “揍你小子,”方则仕瞪大了眼睛,黑着一张脸,唬着声音,“你老子我等你好几天了,就为了用手中这东西给你‘接风’。” “爹,消消气,消消气,有话好好说。”方多病缩起脖子,看了一边的李莲花一眼,心说今天又要丢人。 “这气可消不了,你小子天天惹是生非,说,你什么时候见过公主,还胡言乱语说是有了心上人,要和她退婚,”方则仕想着皇上宣他进宫,训斥他的话,更加恼怒,“什么心上人,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儿。”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你就不知道公主她……”方多病忽然反应上来,这公主在女宅的事情,既然老方不知道,那就是皇上不想让他知道,“总之,你别管我在哪见到的公主,反正我和她说清楚了,这驸马我肯定是不当的。” “我现在是问你,谁是你的心上人?”方则仕早就知道公主前段时间失踪的事儿,只是皇上不提他也不敢有什么好奇心,皇家的事情,他管不了,可自己儿子还是能管的,“是谁家的小丫头?” “什么小丫头!”方多病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李莲花,又缩到他娘身后,“我就是不想娶公主,也不想做驸马!” “你这个臭小子,”方则仕黑着一张脸,将藤条递给何晓慧,“夫人,你管他,好好管教他。” 何晓慧看着自己手中的藤条就是一愣,心说这相公还真是会管教儿子…… “老方,你是我亲爹,最好的亲爹,我错了,下次不敢再气你了。”方多病见他娘正在发愣,自己两步窜了出来,一会儿帮方大人揉肩膀,一会儿帮他捶背,“只要退了这亲,我肯定不气您了。” “哼!”方则仕冷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夫人,见夫人只冲着自己笑的可爱,一时训斥的话倒说不出口了,“你小子别想了,皇上只是将我宣进宫臭骂了一顿,还说公主心悦于你,等你小姨成了亲,马上就筹办你的婚事。” “娘,”方多病回头去看他娘,见他娘笑的一脸无奈,气的松了手,也管不了别的了,只大声说,“这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娶公主,也不做驸马,这清儿是怎么回事儿!” 方则仕见儿子实在顽劣,想要去拿刚刚塞给夫人的藤条,却见何晓慧后退了一步,还将那藤条藏在身后。 “老爷,好了,好了,还有客人在呢。”何晓慧见情势不对,只好示意自家相公要注意分寸,这孩子大了也要脸面了,李神医又是小宝在江湖中唯一的好朋友,要是逼的孩子太急了,今天这事儿也没法收场。 “这臭小子……”方则仕正想再说几句,可被夫人拉住了袖子,竟然身不由己的被夫人扯着离开正厅,尤不解气,只一边走,一边回头训斥方多病。 “小宝,你先带李先生去沐浴洗尘,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再去恭喜你小姨。”何晓慧瞥见自己儿子呆愣愣的模样,不由得帮他安排,心说这小子怎么一点儿待客之道都不懂的。 方多病见爹娘已经走远,转头看见李莲花还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李莲花,别发呆了,今天真正让你尝尝我们天机山庄厨子的手艺。” 说着话,伸手去抓李莲花的袖子,心想这个清儿真是说话不算,还是要另想主意退婚才行。 “方多病。”李莲花躲开这伸过来的手,一脸严肃的去看眼前正兴致勃勃的人,“你什么时候和公主说的退婚这件事儿!知不知道,这件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方多病皱了皱眉头,立刻无所谓般地说,“掉就掉咯,反正我不娶公主。” 只见李莲花冷哼一声,迈步甩袖就走,却将他抛在身后。 第128章 方多病追在李莲花身后,见这人脚步不停,正好自己也心中有气没地儿撒,“你干嘛生气,我不早就告诉过你我不娶公主嘛,那好不容易见了她的面,当然要和她说清楚。” 李莲花被方多病追着,忽然想起这是天机山庄,他并不认识这里的路,微微有些发愣,可又不能随处乱走,只往人多的地方去,也不管这小子在背后叨叨什么。 “你认识路嘛?干嘛要到前面去,那里乱哄哄的,现在到处都是吃席的宾客。”方多病疾走了几步,终于撵了上来,“我娘说让我带你去洗尘。” “来参加喜宴,怎么能不吃席,有劳方公子了,之后的事情就不用你多费心了。”李莲花心想这小子这样自作主张,要是不好好治治他,总有一天整个天机山庄都要被他连累,先掉脑袋肯定也会是方大人,这世上不应总是好人蒙难。 “你,你说什么!”方多病听见这话,心中如千钧大石堵在心口,立刻去抓他胳膊,“胡说什么?什么叫‘以后的事儿不用我多费心’?你又要丢下我!” 李莲花此刻只不想理他,抬腿就要离开。 “不准走,将话说清楚!”方多病手上用力,凭着一股牛劲儿拉着人不松手,竟扯着李莲花回了自己屋子,将人按在榻上坐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少侠,你站在我面前来,”李莲花调整了一下身姿,让自己看上去显得严肃一些。 方多病虽然气呼呼的,但是仍然笔直的站在了李莲花面前。 这才听见李莲花开口,“咱们相识这么久了,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重话,这次我要用李相夷的身份和你说两句话。” “是不是李相夷的身份有什么重要?” “你不要打断我的话,李相夷与你有些师徒之情,虽说没有真正成为师徒的缘分,可他是你的长辈。”李莲花一脸严肃。 方多病愣怔在当场,认识李莲花这么久了,只有那一回挨了些重话,那时在元宝山庄刚为他解了罡气,为了他的安全,要将他赶走时,李莲花也是这样,板着脸,说了他一回。 “你现在不要插嘴,听我好好说。”李莲花一脸严肃,身体也越坐越直,“你总说,你娘是何堂主,你爹是方尚书,那么请问,你这样自作主张的和公主说出退亲的话,有没有想过你爹你娘会不会被你牵连?” “皇家的婚事,是你一个人说不愿意就可以拒绝的嘛?怎么如此鲁莽,还是你觉得皇家不敢动你天机堂。”李莲花冷哼一声,看着方多病变了脸色,仍然继续说着自己要说的话,“你总说你爷爷是前任宰相,你爹是户部尚书,你从小在国子监读书长大,难道你不知道皇权大过天吗?” “方少侠,方少堂主,你准备用你爹娘和爷爷的脑袋作为你退亲的代价嘛!” 李莲花瞪着眼睛,直盯的方多病头顶冒汗。 方多病脑子发懵,想到当初他在女宅和公主说出那番话,他是仔细考虑过的,当时他们刚救了姑娘们出了狼窝,想着和昭翎公主总有三分人情,只要公主咬死了不同意,这亲不也就退了吗。 “可我,不想当这驸马,除了那次,我还怎么有机会和公主见面,根本也没有别的机会能说出自己的心意。” 李莲花悠悠叹出一口气来,看着方多病此时通红的眼眶,心说现在不能心软,这牵扯的人命太多,“皇家尊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怎么能由你来拒绝。” “可是清儿……” “虽说这是你家,可你忘了,清儿不是清儿,她是公主,年纪再小,也是公主,”李莲花半眯起眼睛,眼看方多病的手开始发抖,“别说公主,只说你,从小到大除了你自家长辈,谁敢忤逆你的心意。” “我……”方多病更加语塞,从小到大,他连长辈的骂也没听过几回,一是他少时体弱,二是他自小就聪明伶俐也懂得道理,除了练武这件事儿,根本没有要挨骂的地方。 “方多病,小宝,我是李相夷时,也和你一样,总觉得事情,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皇权和江湖,泾渭分明,你看到了,李相夷,他……” 李莲花摇了摇头,忽然摆了摆手,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少年义气,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会按照着自己想的那样,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天如人愿。” “李莲花。”方多病轻轻喊了一声李莲花的名字,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公主会说话不算,“清儿她说话不算,这亲我肯定是不认的。” “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这样固执,这跟清儿没有什么关系,这是皇家威仪,”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鼻梁,“你想想,你娘在小远城中说的话。”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方多病皱眉说出这一句来,那天他光顾着尴尬了,娘说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庙堂也有庙堂的规矩。”李莲花抬头,半眯着眼睛看着方多病,“亲可以退,但是不能是你,也不能是方家去拒绝。” 方多病心说,当时他想的就是这样,可公主变了卦,这要他怎么处理。 “哼哼,”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的表情,哼笑两声,想到云彼丘,“你别想着从公主那里下手,别说公主了,只是角丽谯,不是还有三千面首。” “啊?那妖女这样厉害?”方多病听见这江湖秘闻,一脸好奇的凑近了去听,倒是忘了他此时正在听训。 “离得这么近做什么?站回去。”李莲花刚想歇一口气,坐的过于板正倒是累得慌,可看见这人这样的态度,这口气还得含着,可又有些提不起精神,只好摇着头一脸的不赞成,“还有,什么‘妖女’?一点儿也不雅正。江湖传言,干嘛这样惊讶?!” “那我头一次听说,当然惊讶?” “啊?头一次听说?”李莲花一脸疑问,这角大美女的名声,十年前已经是响当当了,怎么如今改了性格不成?! 方多病瞪圆了眼睛,这李相夷的传说他都没听全呐,哪有功夫去管这些花边新闻。 “噢,对了对了,你年纪还小,对这些当然不感兴趣。”李莲花说了这话,心内又开始后悔,这话怎么好像在说他自己老不正经,一天两天竟找这些江湖八卦来听,“我,我是为了查案,也不是专为听这些秘闻。” 方多病‘嘿嘿’笑了两声,正想说话,忽然听见他娘在屋外喊他。 第129章 何晓慧口中喊着儿子名字,径直推门进屋,心想这儿子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大白天的还要关起房门说话。 “李先生,别见怪,我家大人是个急脾气,这也是小宝不听话的缘故,”说到儿子,一眼瞧见方多病眼角通红,一时心中好奇,微一愣怔间,想到还有正事,“叫小宝回来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有人送来一枚天冰。” 顺手将装着罗摩天冰的盒子递给方多病,“这也不知是谁送的?” 方多病打开盒子,见里面空空如也,抬眼去看李莲花,二人一对视,便知这是宾客中出了问题。 还是要去这热闹的地方走了一遭,李莲花倒是碰见一个老熟人,布置好了陷阱,只等贼人落网,待找到了证据,方多病吩咐天机山庄众人加强守卫,刚交代清楚,便被何晓慧叫到主屋。 一进门被拉着胳膊,按着坐在了榻上。 “小宝,最近……” “娘,这次我真的好想您呀。”方多病轻笑着将榻上的茶桌移开,顺势躺在榻上,枕在何晓慧腿上。 “臭小子,多大了还和娘撒娇呐。”何晓慧俯身仔细打量起了儿子的脸,用手摸了摸儿子的面颊,“在外面累着了吧?最近都瘦了。” “多大不也是娘的儿子嘛,对了,我爹呢?”方多病翻了个身,侧躺着搂住娘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回想着下午李莲花说的话,心说自己还真是鲁莽,差点儿害了全家的性命。 “你爹陪着户部的同僚呐,虽然你小姨成亲成的匆忙,可咱们天机山庄还有方府的人情在,还是很热闹的。”何晓慧心说,这出去闯荡了一遭,倒是长大了些,知道关心他爹了,“娘也不和你绕弯子了,下午你怎么了?” “什么?没怎么。”方多病将头埋的更深了。 何晓慧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轻声开口,“你爹说你和公主说有心上人了,告诉娘,是谁呀?” “娘~”方多病心中一颤,翻身而起,一阵脸红心跳,“我那是不想当驸马,故意骗公主的。” 何晓慧仔细打量了一下方多病的脸色,再开口就有些小心翼翼,“下午,李先生说你了吧,你和公主退亲的这件事儿,他今日才知道吗?” 方多病有些失神,心说下午还是让娘看出了端倪,点了点头,一时心虚,“他说我不懂事儿,做事鲁莽,不该擅自行事,险些害了咱们一家。” “娘知道你不想做驸马,是因为不想失去自由,可现在皇上正在兴头上,你爷爷和爹不能扫了皇家颜面。”何晓慧心中叹气,可如今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娘,那当真没有什么办法了么?”方多病更加着急,一想到一辈子都要被绑在京中那个公主府里,再也不能和李莲花一起住在莲花楼中,心中只剩憋闷,还隐隐作痛。 “小宝,你知道的,娘一直最疼你,”何晓慧伸手将儿子拉着躺好,还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也不赞成你和皇家的婚事。” “娘,您不赞成吗?”方多病有些惊讶,微微扬起脖子,“那您之前还催着,要我和公主成亲。” “那不是看你整日的不着家,想叫你回来陪陪娘嘛。”何晓慧眨了眨眼睛,她怎会不赞成这婚事,只是儿子实在不愿,总让他这样焦躁,总有一天会闯出大祸。 “娘~,这好男儿志在四方,要是不到江湖中闯一闯,儿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方多病喊了声娘,将何晓慧的手握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娘的手,这才开口,“何况,这大半年,儿子学到的东西,抵得过之前的二十年,也让儿子看见了些真心。” “小宝,真是长大了,娘叫你来,是想和你聊聊你和公主的亲事。”何晓慧俯下身子,趴在儿子耳边轻声说,“儿子,娘也没什么好办法,现在只有一个主意,但是你可不能告诉你爹是娘给你出的主意。” “娘!”方多病双眼放光,这亲事好像压在他脖颈间的闸刀,要是不能解决,真是让人寝食难安。 “拖。” “拖?”方多病皱起眉头,这他都躲了大半年了,拖得时间也够久了,可看皇帝的态度,这亲到现在也退不成,“我都拖了大半年了,可您看。” “哈哈,真是傻孩子,这是你拖得时间还不够,还有,你也别净做些打抱不平的事儿,没事也去扬州看看,只要不要闹得动静太大,过个一年半载,娘和你爹好好说说,上个请罪折子,只说是我教子无方。” “娘。”方多病这句娘叫的有些无奈,心说这主意应该有用,只是对名声不太好。 “所以呀,你要考虑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要是一辈子不涉足庙堂,这名声也没什么用。”何晓慧蹙了蹙眉,轻轻拍着儿子的胳膊,“你这样不愿,总让你自己这样折腾下去,小命难保,儿子呀,什么也没有命重要。” “娘~”这声娘才出口,方多病红了眼眶,又不愿被娘看见他的眼泪,只好侧身抱住何堂主的腰。 “傻小子,这一招用了这么多年了,才说你长大了,怎么又这样,害的娘一会儿又要换衣服。”何晓慧口中说着埋怨的话,心中倒不甚在意,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替他顺气,口中安慰,直到这傻小子破涕而笑。 得了何晓慧的主意和许诺,方多病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心说只要娘站在自己这边,应该是万无一失了,只是这要去扬州,这件事儿要怎么和李莲花交代。 想起那些江湖传闻,心说这传闻也不尽不实,不知李相夷那时在扬州是不是还有些别的红颜知己? 越想越气,离开主屋径直去了客房,这人又不在房中,不知又去了哪里,一眼看见行李还在,方多病这才施施然等在房中,给自己泡了一壶好茶,他倒是想要知道知道,这李莲花又是怎么认识的展云飞展护卫。 等了半晌,见李莲花一脸笑意的抱着肩膀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心说这李莲花也好,李相夷也罢,还真是,知己遍天下。 “你和展云飞果然认识,啊?”方多病斜挑起嘴角,喝了一口茶,看着李莲花笑容变得有些尴尬,放下茶杯的动作就有些重了。 “哼~”李莲花哼笑了一声,心说这又让人抓了个正着,走了两步坐在方多病对面,冲着茶杯抬了抬下巴,等着方多病给他倒了杯茶,这才将打赌要头巾这件事儿说了个明白。 “这李相夷还真是无聊,亏你还好意思说。”果然这人是越挖越有,竟然还有这些江湖秘闻,等说完了展云飞和小姨的事儿,想起自己在这里等着李莲花的缘由,一时有些犹豫,面热心跳起来。 第130章 脸红心跳间,方多病执起茶壶,又给李莲花斟了一杯茶,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娘给我想了个办法,等这些事情处理完了,你能陪我去扬州看看嘛?” 李莲花听到这话,先是皱了下眉头,马上又松开,轻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倒也不用这样着急去坏你的名声。” “噢?你有别的好办法?”方多病心头一喜,眼见李莲花的茶杯空了,赶紧拎起茶壶,将他杯子填满。 “等到明年科考结束,那时再说。”李莲花半眯起眼睛,这世上的好男儿何其多,皇帝未下明旨,还是口头试探,未尝不是皇家也在挑选,“皇家结亲也要谨慎,公主年纪还小,皇上又无子,如今并没有下明旨,只是和你父亲商议,这意思只是你很合适,只要你不做多余的事情,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表现的过于与众不同,这公主不一定会落在你家。” “那你不早说,害我这样着急。”方多病梗着脖子,满脸通红,一仰脖将杯中茶水饮尽。 “我也是看见你父亲的态度猜到的,”李莲花轻笑出声,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要是明旨已下,今天在这里等你的就不是你爹和一根藤条了。” 方多病皱眉沉思,当时离家出走,也是因为偷听到了这个消息,并没有使者前来宣旨,愣怔间又在后悔自己粗心大意,想了想,只用眼睛去瞟李莲花的神色。 “你是不敢去扬州吧,当年欠的风流债太多?!” 李莲花笑笑不吭声,并不是风流债太多,而是‘红绸舞剑’实在过于招摇,那晚上不知有多少人见过他,万一再被认出,又是一件麻烦事。 方多病看他神色,心说不会是被自己猜中了吧,这李相夷看来不止是招摇,还有些风流。 想到‘风流’二字,想到在石寿村外见到角丽谯时听到的话,当时听到李莲花中了碧茶时已然心烦意乱,现在想想,好像那妖女还说了别的,似是当年他们二人交情匪浅,说的话也像打情骂俏似的,什么老不老的。 想着瞥了一眼李莲花,暗自咽下这口气,心想等日后再和他算账。 “你又想什么呐?这一天天的。”李莲花见坐在自己对面这人脸上变颜变色,这么一会儿时间,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怎么好像想的不是什么好事。 “没什么!少爷我就是生气。” “哈哈,这好端端的又生什么气?”李莲花被他逗笑,心说这小子这点是真的好,居然不生闷气,有气当场就出了。 还没等方多病说话,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送来了份可疑的棋谱,方多病赶着出门去仔细察看,留李莲花一人在屋内研究这棋谱中的密语。 李莲花枯坐在桌前,东想西想,直至天明,整个天机山庄被一声惊叫唤醒。 二堂主的新郎死的蹊跷,新房中只剩下一张雕青人皮。 这案件也与罗摩天冰有关,一环套一环,直到在冰火温泉找到了两仪仙子,还真真见识到了江湖失传已久的神功,‘雕龙画凤’。 刚破了这案件,罗摩天冰也刚刚到手,单孤刀却攻上了天机山庄,为了保住天机山庄不遭人毒手,李莲花决定单独和单孤刀较量一番。 “师父师娘对我们恩重如山,为什么你连师父都不愿意放过呢?” “都是因为你呀,都是因为目中无人,骄傲自大,如今我终于赢了你,李相夷。” “你,”李莲花一时气血攻心呕出一口血来,却是内力不住,单膝跪在当场,“你这样欺师灭祖。” “我,哈哈哈,师父对你是恩重如山,可是他对我呢?临终时还要我去救你,他可曾想过我的性命。”单孤刀笑的癫狂,回头指着李莲花的脸,“如今我有了他一生的功力,这是我应得的。” “欺师灭祖之徒,我定要给师父报仇。” 李莲花续起一口内力,忽然暴起,两拳将单孤刀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可惜刚才一战,内力耗费过大,幸好方多病及时赶来。 “扬州慢果然是厉害,居然靠着它,让你活了十年,可惜呀,只有忘川花能解这毒。”单孤刀出言嘲讽。 “你不说你没事儿了嘛?”方多病一脸不信的去看李莲花,只见这人口吐鲜血,脸色浮白,脖颈间还有血痕。 李莲花避开这目光,一时倒是不知如何回话。 “师弟,我都懒得杀你,”单孤刀尤不解恨,面露嘲讽,“师父虽然走了,可我每年还会去给他上坟,也算报了养育之恩。若说不孝,你更加不孝,这十年你都一直活着,却从来没有去给师父上过一回坟,你孝顺什么?” “漆前辈也是你……” “方多病,噤声。”李莲花沉声说出这话,忽的板起面孔,他现在胸中气血上涌,只好闭紧嘴巴,以防再喷出一口血来,这样看来单孤刀不仅只恨李相夷,最恨的人竟然是师父,现在不能让这人知道师父还活着。 “方多病,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单孤刀单手叉腰,从怀中掏出一枚袖箭信烟来,口中仍在威胁“把罗摩天冰交出来。” “没有,你别做梦了!”方多病义正言辞,这罗摩天冰要是真落在他手中,不知他又会去做什么坏事。 “哼!一群不自量力的家伙。”单孤刀放飞信号,飞身而走。 天机山庄这一战,输得彻底,笛盟主不知有何苦衷,两枚罗摩天冰也落入单孤刀手中,李莲花也再也没有了师兄。 这一场大战,李莲花足足在床上又躺了三日,这三日方多病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次也没有再听李莲花的话,不仅天机山庄的灵药不断,还每日运作扬州慢,帮他压制体内碧茶…… 第四日,方多病去找李莲花,这人却不在房中,找了半天见后山竹林倒了一片,过去查看,这才发现李莲花身影,跟在他身后,发现这人又在暗自神伤,还将吻颈也插进对面山崖上。 “不好好在床上躺着,又胡跑什么?”方多病看了一眼被插在山崖上的吻颈,“一身的伤,还这样乱用内力,你是不想要命了嘛?” “我真的没事了,这些天还要多谢你……” 方多病不吭声,一把拉过他手腕,撩开袖子,只见他手臂上布满红痕,“碧茶根本没解,在云隐山的时候,你何苦骗我。” “碧茶,”李莲花抽回自己的手,低头看了看鞋尖,这才轻声说,“是无解的。” “芩前辈怎么和你一起瞒着我?!”方多病越想越生气,要是早知道他碧茶没解,这调动天机山庄的所有力量,说不定早就将解药找到了。 李莲花勾起唇角,浅浅笑了笑,“我一直都告诉你的是,我无事了,师娘也什么都没说过,谁骗你了?!” 方多病咬起后槽牙,心说这要不是被单孤刀戳破,这碧茶没解的事情不知道又要瞒他到什么时候。 第131章 盯着悬崖上的吻颈,方多病只觉得胸间憋闷,一股邪火忽上忽下,搅得他心神不定。 正要发火,见李莲花将手腕伸至自己眼前,还将袖子撸了上去,用眼睛瞄了两眼他自己的手腕。 “干嘛?”方多病看着这节手腕,此时碧茶的红痕已经消了下去,这手腕在阳光的照耀下,莹白白的晃人眼睛。 “把脉。”李莲花又向前递了递手腕,“你再把次脉就知道缘由了。” 闻言,方多病伸手过去,过了半晌,一把攥住李莲花手腕,眼中惊讶藏也藏不住,“这才三日,那天你的内力都耗尽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哼哼~,不算什么。”李莲花刚想收回手腕,这手腕就被人丢了出去,惊讶间只听见方多病咬着牙说。 “不算什么!你到底明不明白,这碧茶一日不解,一日这隐患就埋在你体内,难道你每次都要咬着牙硬忍吗?”方多病满眼通红,“这次是单孤刀被你吓住了,要是以后遇上那种二五眼不识人的,拼的鱼死网破也要取你性命,你要怎么办!”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眼尾酸涩,微微勾起唇角,“所以呀,我不是连睡觉时都在练功吗,已经恢复了……” “什么都恢复了,即使我没见过巅峰时期的李相夷,可这你现在的内力连我的都比不上。”方多病见他说的轻松,不由自主去拉他胳膊,“这还是我用药喂出来的,你能不能不要再逞强了!” “你果然骨骼清奇,”李莲花虽被他拉住胳膊,仍然有些费力的朝他拱了拱手,“别的练武之人,听到我说睡觉时也能练功,肯定会追着去问方法,你却说我是在逞强。” 方多病微一愣怔,手腕使力,一把将他拉入怀中,见他想要挣扎,只搂紧了怀抱死死将人箍住。 “小宝。”李莲花轻声喊了声这名字,一时心中感慨,忽然明白了小宝哥说的话,他们是一个人,一样一心只想要李莲花好好活下去,“我没有在逞强,我都是计算好的。” 方多病不吭声,见李莲花放松了身体,还是紧紧搂住不松手,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只好偷偷伸手去擦,心说练功方法有什么要紧的,这毒不解了,这辈子头上都要悬着一把玄铁刀。 “好端端的,又哭什么?!我真的没事,就像我和你说的,死不了的。” “死不了,死不了。”方多病只在口中默默重复这句话,这死不了还有下一句,活不旺。天之骄子一朝坠落,死不了活不旺,只在李莲花耳边语带哽咽的轻声呢喃,“你不要再用内力了,剩下的事情都由我去做,忘川花,我也去帮你找来,南胤的事儿,你也不要再管了……” “方多病,这始终是我和单孤刀之间的事情,也是我们师门之事,反倒是你,从头到尾,我都不希望你卷进来。”李莲花站直了身体,从这怀抱中脱离,见方多病慌忙去擦眼睛,被这小子慌手慌脚的模样逗笑,“我落泪都不怕你看见,你怎么还怕我看见你的眼泪呀~” “我没哭,也没掉眼泪。”方多病抽着鼻子轻声说出这一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好吧,那你告诉我,睡觉的时候,怎么练功?” 李莲花扶额苦笑,心说这人不仅骨骼清奇,脑子好像也挺特殊的,确实也是个聪明人。 “天才,不是说他有多聪明,而是说他懂得拐弯,想法和做法都比别人多一些,”李莲花转过身去,看着悬崖上的剑,“李相夷四岁被他师父捡到,多思多动,天天挨罚,可大概过了两年,师父发现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方多病见他背对着自己,赶紧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将脸上的泪痕统统擦掉。 “师父教给他的口诀和心法,他从来不背,听了就去睡觉,睡醒了,该会背的统统都会了,起身就去练剑,这样日复一日,十来岁时又开始痴迷自制兵刃,看了别人的手法技艺,当时也不去学,只知道回去睡觉,睡醒了,慢慢又会了,好像什么都能无师自通一般。” “那他其实没有睡觉,是偷偷去背去学了?”方多病紧锁眉头。 “不是,他是真的去睡觉了。”李莲花估算着时间,想来方多病应是将脸上的泪痕都擦干净了,这才回身,转身看见这人一双圆眼睛里尽是懵懂,只觉得心情舒畅,早上舞剑时的那股怨气现在倒是没了踪影,“他只是发现了一个窍门。” “什么?”方多病心说,天才也得将该记的心法口诀统统记住才能融会贯通,这天天睡觉,不下功夫,再天才也是白费。 李莲花指了指自己的头,“别人如何,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只要在睡着前,心里默念这些心法口诀,睡着了脑子里都会是这心法口诀,甚至做梦也会梦见些新奇招式。” “可我怎么连自己的梦都记不住。”方多病更加疑惑,心说别的不说,前几次,李莲花都说他做了梦,可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李莲花摸了摸鼻尖,心说你是内心杂事太多了,东梦一下西梦一下,肯定记不住呀。 “你又骗我!”方多病看见这动作,自己也学着摸了摸鼻尖,只盯着李莲花的手看。 “我只是发现了你记不住的原因而已。”李莲花将双手背在身后,言笑晏晏,“方少侠,你睡觉前是不是总会想些明天吃什么?哪里有什么好玩的?李相夷又有了什么新的传说?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事……” 方多病见被他说中,急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心说这人莫不是自己肚中的蛔虫,居然知道的这样清楚。 “唔唔~”李莲花被他捂了个实打实,这次被捂嘴,这人是下了狠心了,一只手不够用,竟然双手齐上,一只手扶着他后脑,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只好用眼睛不停示意,再不胡说。 方多病见他眨眼,这才松了手,挥了两下拳头威胁,“老狐狸,要教就好好教,别总是嘲笑我,再说,我最近睡觉前,也没想过李相夷的什么事儿。” 李莲花揉了揉脖子,收起脸上嬉笑的表情,正色道,“别人我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临睡前在心中默念想要背诵的东西,即使是睡着了,脑子里也一直会重复这些口诀,第二天睡醒,自然就会了,有时还会有所突破。” “单孤刀见你总是这样,他以为是漆前辈私下教了你绝招,认为是你师父偏心你。”想到单孤刀,方多病心中苦涩,心知李莲花不愿意他参与进来,是因为这血缘关系,父子相残总是有违天和。 李莲花眉心跳了跳,听到了单孤刀的名字,想起三天前单孤刀的话,这杀人凶手去给被害人上坟,也不知他这师兄到底是什么心理? 第132章 李莲花最后看了一眼山崖上的吻颈,长出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转身下山。 “你这人,”方多病见人转身就走,急追上去,“要走怎么不说一声,想走就走了,明明咱们两个一起好好站着看风景,我刚说完单孤刀的名字,你这样,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啊?”李莲花听他这样说,不禁放慢了脚步,还没想到要怎么解释,又听见方多病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对我的话有意见,只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做事情,可你这样不交代,也就是我,要是换了别人,哼~” “好吧,好吧,我是突然想到了笛盟主,他昨日话中有话,不知他是不是有别的想法?”李莲花心说,怎么还会有别人,当年的李相夷就是最好的例子。 扭头看了方多病一眼,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五十八个兄弟,心说他已经害了这五十八条性命了,这傻小子…… “你又发什么呆,怎么每次说到笛飞声你就发呆。”想到笛飞声方多病肺都要气炸了,昨天要不是他,小姨也不会被单孤刀捅了那两刀,“我小姨,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呐。” “笛盟主,他,”想到昨日情形,笛飞声惊讶的表情就在眼前,李莲花眉头越皱越深,“他没有想到单孤刀的心这样狠,就是不知道他要这罗摩鼎有什么用,金鸳盟盟众里什么人都有,怎么会这样在意一个罗摩鼎和罗摩天冰?” “你又帮他说话,”方多病忽然语气一顿,满面涨红,“莫非那话本是真的,笛飞声真是女人?” “你,你脑子里天天装的什么?”李莲花停下脚步,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该笑了,看来要另寻个徒弟才行,这云隐山要是交到这小子手中,别的他不知道,说不定云隐山以后出名的就不是武功心法而是话本故事了。 “雕龙画凤!”方多病皱着眉头,睁圆了眼睛去看李莲花,“这都是金鸳盟的人,这武功,谁知道笛飞声是不是也会!” 李莲花冷哼一声,再不管他,脚步不停,只往山下走。 “所以他真是女的,用了雕龙画凤,装成男人,天天跟在你身边?”方多病不依不饶起来,只追在李莲花身后喋喋不休。 “你只是少时身体不好吗?”李莲花第一次发出这个疑问,说着话,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雕龙画凤一不能提升武功境界,二不能加强内功心法,你说笛飞声费劲巴拉的去学这个,他又没病!” “唉,李莲花,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脑子有病?”方多病十分不满他的态度,忽然又想起一件更令人生气的事儿来,“还不是你自己长的太招人,你自己算算,这才半年,我亲眼看见的,这么多漂亮姑娘看见你就走不动道,还有那个角丽谯,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什么!”李莲花被这名字吓了一跳,这角丽谯,谁敢惹她,“我命都差点儿送在她手中,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她怎么说出十年前你那么多事儿?还说你风采不减当年,你还冲她笑了,我还看你冲她眨眼睛了。” “够了昂。”李莲花双手撑在腰上,这小子怪不得武功不好,一天两天脑袋里竟记这些无聊的事,睁大了眼睛表示着自己的愤怒,“我现在是李相夷,你现在将所有扬州慢的口诀统统背一遍,背不完不能下山。” “什么李相夷?”方多病满不在乎,伸手搂住他脖子,“你说你是李莲花,你就是李莲花,李相夷的事情,你就忘了吧,包括什么收徒不收徒的废话,都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李莲花倒是被他气的脸颊都鼓了起来,这小子一天两天的,真是没大没小。 “也不准说我没大没小,你可别忘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笛飞声也就是朋友而已。” 李莲花倒是被这句话气笑,心说这小子真是肚子里的蛔虫…… 方多病见他笑了,还是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轻声开始背诵扬州慢的心法口诀。 不知不觉间,下了山,经过山下竹林时,李莲花看见这竹林中冒出不少新笋。 果真是生生不息,岁月轮转,雏凤清于老凤声。 当天晚上,方多病按照李莲花说的那样,睡觉前试验了一回。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和李相夷完全不一样,他越背越精神,根本睡不着觉了。 就这样,背了一晚上扬州慢心法,好不容易等到天刚刚亮,再也忍不住了,从床上翻身而起,只穿着软底缎面寝鞋,披上外衣,就往客房去了。 刚走到客房小院门口,只看见客房中灯火通明,屋内有个身影,忙忙碌碌的走来走去。 方多病先是一愣,立刻反应上来,差点儿要将牙咬碎咯,这个老狐狸,真是不看着都不行。 他转身就走,也不去和李莲花啰嗦,换好衣服,拎着尔雅,交待了旺福去准备两匹好马,早饭都不吃了,就等在天机山庄大门口。 李莲花拎着自己的小包袱,出了客房的院门,看了一眼主屋方向,心想现在那人应该还没睡醒,只希望这方小少爷看见自己给他留的信时不要太过于生气。 他觉得自己不太光明磊落,还有些鬼鬼祟祟,多少年了,李莲花也没有这样怕过谁,要离开什么地方,还要这样趁着清晨,偷偷摸摸的离开,连和主人道别的勇气都没有。 “干嘛去?!” 这怕什么就来什么,李莲花前脚刚迈出天机山庄大门,这声“干嘛去”就像是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一时间,李莲花心中转了几个主意,可都被他一一否决,只好老老实实的转身,摆出一个严肃的表情。 “我总觉得笛飞声不太对劲儿,想去他的来处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原因,要是运气好,还能看见他本人。” “我和你一起去!” “好。”李莲花答应了一声,心中吐了吐舌头,可还是一脸严肃的转身就走。 “这次怎么答应的这样痛快。”方多病皱起眉头,心说这人不会有别的什么主意吧。 “方少爷,你还真是难伺候,我答应的爽快也不行吗?”李莲花一点儿也不敢做出一丝多余的表情,只好僵直着身体继续朝前走。 “你个老狐狸,怎么总想甩掉我单独行动?”方多病依旧抱着尔雅,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还有,你怎么知道笛飞声的来处?” “猜到的,你忘了,他失忆的时候说过的话,尸山血海,我想到了一处地方,在西南有个专门培养死士的地方,我想去碰碰运气……” 方多病仰头打了一个呼哨,从院中跑来两匹骏马,他朝李莲花抬了抬下巴,“少爷我可不腿着去。”看着李莲花上了马,自己也飞身上马,回头朝院中大声笑道,“旺福,多谢你了,等少爷回来了,好好赏你。” 第133章 清晨行人稀少,方多病一骑在前,李莲花紧跟在后。 待太阳升到了头顶时,李莲花只觉得方多病有些不对,这马还是跑的欢快,只是坐在马上的人怎么有些摇摇晃晃起来。 催着马儿急走了几步,与方多病并肩而行,看见他半眯着眼睛驾马,李莲花好悬笑出了声,心说这人倒是比李相夷还要厉害些,骑在马上都能睡着。 “方多病。”李莲花喊了一声,见这人迷迷糊糊的,似是没听见般,仍是半闭着眼睛由着马儿向前奔跑,眼见这马就要失控,李莲花眉头紧锁,腿下使力,飞身而起,落在方多病身后,一手捉住缰绳,一手将人搂进怀中。 “什么?怎么了?”方多病被这动作惊醒,回神发现李莲花坐在自己身后,脑中一片空白,瞬间清醒。 “没事,你继续睡。”李莲花紧了紧怀抱,让这少年靠在自己怀中,分神去看自己那马,那马倒是听话,只跟在身侧,也不走远。 “噢。”方多病答应了一声,放软了身体靠在李莲花怀中,闭起眼睛,双颊通红。 二人共乘一骑,至晌午时分才停在路边。 “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呀?骑在马上还能睡着。”李莲花坐在半截枯木上,从包袱里掏出酒葫芦来,看着方多病直笑。 “还不是听你的话,睡觉前去背心法口诀,结果越背越精神。”方多病瞟了一眼李莲花手中的酒葫芦,又看了一眼那小包袱,也不知道那里头装着什么,回身去自己马上行囊中掏出旺福准备好的干粮,“我要是没捉住你,你准备怎么去西南?” 李莲花笑着接过方多病递过来的饼,咬了一口,并不搭言。 “你还真准备腿儿着去呀,婆娑步是这样用的嘛?”方多病皱紧了眉头,从李莲花手中夺过那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坐在李莲花身侧,“你可真是不要命了,这内力能这样用嘛?” 李莲花半眯起眼睛,看了看手指,不由轻轻摩挲了一下手背。 他心中实在着急,这罗摩天冰如今全部落在了单孤刀手中,想要搞清这里的事情,就要找到笛飞声。 早一日找到笛飞声,就多一分希望夺回天冰。 无论师兄有什么阴谋,他都要阻止才行。 “你现在的内力才多少,碧茶都压不住,还敢逞强,”方多病闷头咬了一口饼,见身边人半天没有动静,回头去看,见他又在走神,将那酒葫芦塞进李莲花手中,“还想着你最少还要再睡三日,结果你又出其不意,还好本少爷昨晚没睡觉,要不然又叫你跑咯。” 李莲花低头看了看鞋尖,喝了一口酒,喉结滚动,虽说他现在内力不足两成,可如今哪里还有时间容他再睡三日。 “要我说,你就不该着急,多缓几日也来的及。”方多病使劲儿嚼着口中的大饼,想到笛飞声这个叛徒,他就生气,还亏他对笛飞声这么好,之前还分了他半个饼,结果小姨被他害的现在还躺在床上,天天呼痛,“笛飞声也不一定就会回西南去,说不准现在正跟角丽谯在哪逍遥呐。” “现在咱们除了这一条线索,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想要阻止这阴谋,当然越快越好。”李莲花盖好酒壶,将它放进包袱中,咬了一口饼,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这饼看了几眼,心说这真是干粮,又硬又费牙。 方多病看见李莲花皱起的眉头,忍不住和他开玩笑,“原来你能吃出来好坏呀,那怎么……” “什么?”李莲花瞪了一眼身边人,摇了摇手中的饼,“这饼又硬又干,根本就谈不上好不好吃,而是能不能咬动。” “干粮嘛,不都是这样,你是在莲花楼住惯了,走哪都带着家,想来凉馒头都没吃过吧~”方多病咽下口中的饼,想到自己在屋顶上啃馒头喝风的日子,不由得又瞪了一眼李莲花。 这一眼倒是瞪得李莲花一头雾水,“我也没让你吃过凉馒头呀?在莲花楼里,就算怎样,饭菜也都是热的呀~” “还不是因为你把本少爷扔在路边,要不然我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能在房顶上喝风吃凉馒头。”想到吃凉馒头的日子,方多病差点儿笑出了声,听到莲花楼,皱着眉头又咬了一口饼,费力嚼着,话音也有些含糊不清,“咱们什么时候回莲花楼?” 李莲花听他提到‘扔在路边’的话,笑的有些尴尬,又听到他问‘什么时候回莲花楼’,心里咯噔一声,心中不安,最近都没有收到妙手空空的消息,不知是不是莲花楼出了什么事,为了掩饰自己的担心,他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去行囊里取了水囊,喝了一口,“等等吧,等从西南回来。” 方多病点了点头,好久没看见狐狸精和莲花楼了,心里还有些想念,“给我喝一口。” 李莲花看见方多病朝他伸出手,顺手将水囊递了过去,心说这饼真是顶饿,两口就吃了个半饱。 “晚上,找到了客栈,咱们去吃顿好的。”方多病喝了口水,将卡在喉咙里的那口饼咽了下去,再看手里的饼只觉得干涩无比,竟是一点也不想吃了。 李莲花皱着眉头默默点头,坐回枯木上,这到西南,日夜不停赶路,也要几日,趁着晚上睡觉,也能继续修习内力。 方多病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握着半张饼,想起清早去找李莲花的原因,“你说,我按照你说的,睡觉前默默背诵那些心法口诀,为什么会睡不着觉呐?” “你是怎么背的?”李莲花松开眉头,转脸去看方多病,稍稍勾起唇角,心说这小子也是一根筋,睡不着那就别背了呗,还真能背一整夜不睡觉。 “就是躺在床上默念呀。”方多病看着手里的饼有些犹豫,本想将这饼吃完,可又不想委屈自己。 “念出声了吗?”李莲花差点儿被他的动作逗笑,心说这吃不吃这饼还要想这么久。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又咬了一口饼,费劲儿的开始嚼了起来。 “笨啊~”李莲花手握成空拳,轻轻在方多病头顶上敲了两下,“默念,在脑子里里默默地背,你背出声了,当然会睡不着。” “哎呦~”方多病被他突如其来的敲了两下,吓了一跳,口中的饼也卡在喉间,喝了好大一口水,又咳嗽了半天,这才将气捋顺,“你要我命嘛!不知道小狗吃食都不能打扰的嘛。” “哈哈哈~”李莲花被他逗得大笑出声,别说,这人瞪圆了眼睛的样子,还真有些像狐狸精。 第134章 去西南的一路上,很顺利,只有一点,越往南蛇虫鼠蚁越多,还好李莲花随身带着自制的香囊和药水,方多病的日子才没有那么难熬。 笛家堡有些偏僻,好不容易找到地方,那里也只剩下一片狼藉,只有一个自称是家主的人摊在庭院正中,探得了子痋与母痋的消息,李莲花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带着方多病仔仔细细的在笛家堡搜索了一番。 地牢里空空如也,可这里弥漫的血腥味让李莲花觉得浑身难受,心中一阵一阵直犯恶心。 这地方,是一个吃人的魔窟。 离开笛家堡的时候,李莲花没有回头,倒是方多病频频回头去看还瘫在地上呼号的笛家家主。 “要不要通知百川院?”方多病有些犹豫,他们时间紧迫,要赶紧回去,可这里没人收尾也是麻烦。 “你想救那个人?”李莲花轻轻蹙眉,放缓了驾马的速度。 “不是,那人我觉得不是好人,我只是觉得应该找人来收尾。”方多病摇了摇头,也开始减速。 “没有什么可收尾的了。”李莲花心里叹了一口气,现在他更加佩服笛飞声了,之前只是猜测,如今这猜想成了真,“笛盟主已经将那些孩子安排好了。” “什么孩子?”方多病一头雾水,今天并没有看见什么孩子。 “哎~”李莲花悠悠叹出一口气来,细细给方多病解释了死士的训练方法,“笛盟主就是这样长大的。” 方多病沉默不语,一时不知是该感叹笛飞声身世可怜,还是该佩服笛盟主勇敢果毅。 李莲花细细打量了几眼方多病,见这人沉默的有些不正常,故作轻松道,“现在你总该相信笛盟主不是女子了吧?!” “嗯`嗯~,不一定。”方多病摇了摇头,很捧场的和李莲花开起了玩笑,“说不定他就是女孩子,因为怕被发现,所以更加努力的想要打败所有人。” “方少侠,你果然骨骼清奇,思维奇特。”李莲花坐在马上,手握缰绳,朝着方多病虚抱了抱拳,心里想了想笛盟主女装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快走吧,天马上就要黑了。”方多病浅笑着目视前方,脚下使力,轻夹马腹,“看样子笛盟主应是刚刚离开,我们下一步要去哪里找他?” “不找了,这仇他已经报了,现在等着他来找咱们。”李莲花轻声浅笑,低喝一声,“驾!” 听到这话,方多病微一愣怔,可见李莲花驾马飞驰而去,只好紧追在后。 快马加鞭,终于在天黑透前,找到一家小客栈,简单吃了晚饭,李莲花坐在桌前,随手从包袱中抽出一本书来看。 方多病先给李莲花斟了一杯茶,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看了一眼李莲花手里的书,“《古今怪议论》?这书你怎么还随身带着?” “无聊嘛,打发打发时间。”李莲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眼睛还盯在书页上。 “你为什么说笛盟主会来寻咱们?”一路上,方多病都在想这个问题,如今笛飞声仇已经报了,世上也没有什么人能打的过他,正应该逍遥才是,怎么还会再卷进来。 “阿飞,他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李莲花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茶杯,轻轻将这杯子放回桌上。 “所以,他欠你一个交代?”方多病恍然大悟,却看见李莲花摇了摇头。 “不是,他欠你一个交代,他伤的是你小姨。”李莲花眼睛还在这书页上,这书倒是有些意思,“你也好好想想。” “想什么?”方多病刚明白些,现在倒是被说的糊涂了。 “想想,问他要些什么东西,笛盟主有仇必报,可也不欠人人情。”李莲花翻了一页书,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开什么玩笑呐?我怎么敢让他还我什么人情?”方多病皱起眉头,“再说,他也不欠我人情呀?” “那你去问问你小姨,看她想要什么?”李莲花渐渐被书中故事吸引,轻轻蹙起眉头,一时之间竟听不清方多病又说了什么。 方多病见这人看书看的专心,心中好奇却也不再打扰他,劳累了一天有些累了,自去洗漱,上床躺好,闭目休息。 半睡半醒间,方多病见李莲花仍然坐在桌边看书,心中放松,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还黑着,可身边床铺冰冰凉凉,方多病被这冷冰冰的触感吓醒,立刻起身,桌边的人已经不知去向,只留着那书在忽明忽亮的烛火下被风吹的微微翕动。 再顾不得旁的什么事儿,方多病蹦下床来,看向窗外,心中松了一口气,李莲花此时半撑着脑袋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在屋中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看不见他的正脸,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又会独自坐在院中。 拿起桌上的书,方多病细细看了起来,他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故事,能让李莲花半夜睡不着觉。 某村人,年三十,新死,葬。七日后,午间,众人于堂屋内用饭,村人归,入座,饮食如常,家人惊,无人敢言。至此,村人常居家中,坐卧如生。如此三月,途遇邻人,邻人大惊,问曰:“君死,何事归?”村人闻言,立时倒地,做青烟散。众人皆奇之,数年后,偶遇一道人,道闻此事,捻须而笑:“此事不可说,天机不可泄。” 皱着眉头,方多病将这故事看完,顺手将书放回原处,回身穿好鞋,两步出了门,坐在李莲花对面。 “方多病,你博览群书,有没有听过《武王伐纣》的故事?”李莲花擦了擦眼角,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语气虚弱,话音里还有些哭腔。 方多病点了点头,心说这人最近对这些奇闻轶事这样感兴趣。 “比干丞相,被狐精妲己用计谋掏了心,已经没有了心脏,可他为什么能活着走出皇宫,却在碰见卖菜大婶时只因为一句话就死了?”李莲花微微闭起眼睛,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方多病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见只是这样一个小问题,轻笑着开口,“因为‘没有了心’这件事儿,被卖菜大婶说破了呀,‘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即死’。” “被说破了,”李莲花微微摇头,嘴角微弯,露出一个苦笑来,“原来是说破了,原来真的不能说。” “莲花,你怎么了?”方多病见他这样,不由心中着急,站起身形,伸手就要去扶他,“可是身体不舒服,我扶你进屋吧。” 李莲花摆了摆手,躲过这手,自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进屋去,拿起那书,又看了一眼,口中念叨着“此事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鞋也忘了脱,和衣仰面躺在床上,只盯着帐子默默流泪。 第135章 方多病跟着进了门,被李莲花的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认识他这样久了,从没见过他这般神思不属,有些犹豫的瞥了一眼桌上的书,几步走到床边,伸手在李莲花眼前晃了晃。 “莲花,小花,你怎么啦?” “嗯?”李莲花猛然回神,伸手捉住面前的手,转头看向方多病,烛光昏暗,心头微动,“今日初几?” 方多病被他问的一愣,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心慌意乱之下一时也分辨不清日子,只好微微摇了摇头,“明日去找掌柜的,问他要万年历来看。” “好。”李莲花稍稍点了点头,忽然起身,将方多病推坐在床上,“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咱们要早点儿回去。” 看着方多病迷迷糊糊的躺回床里,李莲花这才坐在床沿上,脱去鞋袜,睡在外面。 “李莲花~”方多病轻声叫一声李莲花的名字,有些不解,只是两个小故事,怎么会让人这样失魂落魄。 “无事,我只是想起了我和我兄长说过的两句话,”李莲花半闭着眼睛,平平整整的躺在床上,忽然胳膊被人抱进怀中,“有一天晚上,我们赏月喝酒,我和我兄长说,你是老天专为救我派来的神仙吧?还是咱们上辈子是多年的老友,不忍我受苦专为找我而来?” “这两句话有什么出奇?”方多病有些不解,紧了紧怀抱。 “没有什么出奇,只是有感而发。”李莲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抽了抽自己的胳膊,见这人半点没有松手的迹象,只好轻声开口,“困了,困了,睡吧,睡吧。” “别难过了,”方多病闭上眼睛,放开李莲花的胳膊,“你要是想念兄长,等咱们事情了了,我帮你去寻人。” “好。”李莲花答应了一声,闭上眼睛,扭动了两下身体,调整了一下睡姿,想着突然离别的那天晚上,他说出这两句话的时候,小宝哥好像是愣了一下,当时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来看,应该是这两句话的问题了。 还有这几次见面,只有最后一次,他们相处的时间最长,也是因为他想叫‘小宝哥’时,被捂住了嘴,只说了‘小宝’两个字…… 不可说,原来是因为这三个字。 此时毫无睡意,李莲花放松了身体,闭目养神,没过片刻,忽的被人搂进怀中,想装作睡着了翻身,可被人搂的死紧。 “你要是实在想他,我让你搂着……” 李莲花不敢再动,只当这话他没听见,立刻调整起了呼吸,渐渐入定。 方多病虽然闭着眼睛,可这一宿也没敢睡着,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听见了李莲花下床的声音,有些害怕被发现一宿没睡,只好闭着眼睛装睡,没想到会真的睡着,再睁开眼睛,已经晌午时分。 “早上怎么不叫我?”方多病翻身而起,看见李莲花坐在桌旁,有些羞赧。 “晚一点回去,也不打紧。”李莲花打开手边的食盒,将吃食点心一一摆好,笑的有些揶揄,“省的你又在马上睡着。” 方多病干笑了两声,自去洗漱。 回程的一路上,俩人十分默契,那晚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无人再提。 再回到天机山庄时,何晓凤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方多病回家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先去看了他小姨,顺便问了一声,看看小姨有没有什么想要笛飞声去做的事儿。 这话刚问了出口,倒是将何晓凤吓了一跳,心说她怎么敢要求笛盟主做什么事情,赶紧摇头拒绝。 方多病见小姨拒绝,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出门回自己屋子时,碰见了展云飞,笑着叫了声‘未来的小姨夫’,立刻逃开,心说这小姨要赶紧嫁给这个阿飞才行。 屁股还没坐热,听见他娘叫他,又赶着去见娘,回了家方多病竟觉得比在外行走还要累…… 晚上,终于将回府后的事情一一解决了,这才有时间去找李莲花,去了客房正巧碰见莲花正要出门。 “做什么去?”方多病皱着眉头,盯着李莲花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去找你。”李莲花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心说这次真没想要偷偷溜走,可为什么看见这人总会觉得心虚。 “找我?”方多病有些惊讶,这些时日,总是他追在李莲花身后跑,这老狐狸来找他这倒是头一遭。 “对呀,我这一天,找了你好几回,你大少爷都不在房中。”说着话,李莲花挥了挥手,邀请方多病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这雕青人皮上的图案一点儿线索也没有,我想先回趟莲花楼。” “莲花楼怎么了?”方多病皱起眉头,想起去西南的路上提到过一回莲花楼的事儿,“可是妙手空空给你写信了?” “没有。”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没有消息,这才有些担心,一般来说,妙手空空每隔七日都会给他送一封信,信上只有一个‘好’字,如今都大半个月了,竟然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我和你一起去。”方多病起身,准备回房收拾些行李,顺口说道,“我去收拾行李,顺便带上那张人皮。” “不用收拾,咱们轻装简行,什么都不带,回去看一眼,立刻回来。”李莲花今日眼皮跳了一天,想来想去都觉得是莲花楼出了问题。 “还回天机山庄干嘛?”方多病有些不解,心想拿着东西刚好去找单孤刀算账,待在莲花楼中,笛飞声也好现身。 “回来继续研究那张人皮,要说藏书,还是你家比较丰富,那人皮上的图形,我到现在还没有参透。” 方多病点了点头,正要拉着李莲花进屋,却听见他继续说。 “今晚上就走,这次越快越好,我有些担心。” 方多病点了点头,脚下转了方向,带着李莲花去选了两匹好马,和璃儿交待了一声,趁着月色,二人离开天机山庄,快马加鞭,朝莲花楼而去。 第136章 李莲花一路上只觉得心慌不已,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等找到莲花楼,这猜想成了真,可又觉得这事情像是假的。 “他们有病吧!”方多病看着莲花楼门廊上的血字,还有被挂在门框上的六只死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单孤刀是幼稚还是狠毒,“这用鸡血在门廊上写‘莲花楼’几个字,还在上面画x,这是什么诅咒嘛?” 李莲花没理这话,径直进了莲花楼,只见厨房里乱做一团,几乎所有的锅碗瓢盆全都被人砸碎,菜畦花盆也被人翻了个个,萝卜白菜都被扔的到处都是。 这些年收集的医书和书画全部被翻了一遍,还好师父的食谱没丢,只是混在医书中被扔在桌下,就连那幅画都被摊开了平铺在饭桌上。 两步走到餐桌边,李莲花首先捡起师父的食谱,立刻去收那画,见方多病用剑去够挂在门上的死鸡,心里松了一口气,想来这人应是没看见桌上的画。 手里拿着那画和食谱,李莲花上了二楼,找到了妙手空空留下的标记,从心中吐出一口浊气,现在至少能确定妙手空空和狐狸精没事,想到妙手空空没事,这心也能放回肚子里了。 刚才他们找到莲花楼的时候,四匹马安然无恙的围着莲花楼低头吃草,李莲花仔细检查了一遍,这四匹马除了受了些惊吓,还瘦了些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大毛病。 再下楼,发现那六只死鸡已经被卸了下来,堆在门廊上,方多病接了水,仔仔细细的开始擦拭门廊上的血迹。 看着这六只鸡,李莲花有些呆愣,忽然耳边响起“啪”的一声,顺着声音去看方多病,只见这人单腿跪在门廊上,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将抹布丢进了水盆里。 “别气了,妙手空空和狐狸精没事,”李莲花上前两步,拉着方多病站了起来,“那马也没事,我想他就是来泄愤的,倒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要来我莲花楼发泄。” “你怎么知道妙手空空还活着,没被抓走?”方多病越想越气,瞥了一眼那六只死鸡,还有已经风干了的萝卜和青菜。 “我们约定了暗号,想来妙手空空是觉察到了不对,立刻将车辕上拴马的绳子砍断,赶着马进了树林,他自己带着狐狸精跑了。” “那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重要的东西我都随身携带,”挥了挥手里的食谱和画轴,李莲花笑的有些无奈,“这里就这两样最重要,别的也没有什么关系。”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瞥了一眼李莲花手里的画轴,“妙手空空带着狐狸精去哪了,他怎么不去天机山庄找你?” “他并不知道我人在哪里,我是在云隐山时给他送的信,约定了让他将莲花楼赶到这里来。”李莲花揉了揉额心,回身进了莲花楼,看见方多病跟在自己身后,伸手将床板掀开,让方多病去看床下的机关暗格,“我的东西都藏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东西。” 将那食谱和画轴放了进去,一眼看见旁边的剑匣,心中一动,将那匣子抱了出来,里面是一把宝剑。 “这剑是你自己做的?”方多病将这剑拿出来,细细看了起来。 “不是,是有一年路过塞外时,在那里买的。”李莲花从剑匣中拿出一个布套,将那宝剑装进布套中,“这剑我留着也没用,正好送给展云飞。” 方多病没有出声,只盯着那画轴看了两眼,直到李莲花放下床板,这才回神,“天机山庄里宝剑多的是,从那里面挑一把赔给我未来的小姨夫呗,干嘛要拿你这压箱底?” “未来的小姨夫?”李莲花被他逗得笑出了声,心说这八字不知道有没有一撇,倒是让这小子安排好了。 “对呀,我小姨躺在床上这些日子,他比我娘还着急,我看呀,我小姨不嫁给他都说不过去。” 方多病说的坦荡,之前李莲花说展云飞到天机山庄当护卫是为了小姨,当时他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这展云飞还真是这样打算的,小姨结婚那日,天机山庄可是听了一夜展云飞吹得曲子,大喜的日子,那曲子吹得还挺让人伤心的。 “是呀,在这之前,我要先了结了李相夷做的糊涂事才行。”李莲花想到当年打的那个赌就后悔,要不是那赌,说不定展云飞早就和二堂主琴瑟和鸣了,也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 “和你商量一件事儿。”方多病看见李莲花皱着眉头点了头,这才继续说,“虽然你现在是李莲花,但是也不要总是诋毁李相夷。” 李莲花转头就想走,心说这哪里是诋毁,不过是就事论事。 方多病眼疾手快,一把捉住李莲花的胳膊,让他站在原地,“还有,不要对年轻人这样苛刻,我就觉得李相夷打的那赌挺好的,谁叫展云飞那样小气,连根头巾都舍不得。” 李莲花抽回自己的胳膊,轻轻在方多病额头上弹了两下,“现在又是展云飞啦,不是未来的小姨夫?” “当然,那里外里还是要分清的,这‘未来’的,就是不一定,要是我小姨看上了别人,我肯定还是要支持我小姨呀。”方多病说的理所当然。 李莲花差点被他逗笑,可看见自己杂乱无章的厨房,一口气又堵在了心口处,这让他想到了云隐山床下的木匣,心说,这都十几年了,师兄好像发泄情绪也只会这一招。 “谁没有过年轻的时候,谁年轻时没有做过几件出格的事儿,干嘛总在后悔?!”方多病见李莲花看着厨房发呆,自顾自的说下去,“李相夷也好,李莲花也好,既然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儿,不要总是愧疚伤心,总要向前走才是。” “小屁孩,天天想着教训我,去,去把门廊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咱们回天机山庄去。”李莲花随手将手里的剑放在桌上,顺手拿起门口的铁锹,这六只鸡,也要好好安葬了才是。 一下午的时间,二人将莲花楼收拾干净,带着四匹马回到了天机山庄,看来这件事情不彻底解决,莲花楼也不能再回去,只是不知道妙手空空带着狐狸精躲去了哪里? 第137章 将宝剑给了展云飞,李莲花了结了一件年少时的荒唐事,转身去了马厩。 “你说这马你养了八年了?”方多病在马厩找到李莲花时,他正在给那四匹马刷毛。 “嗯。”李莲花没有回头,只答应了一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这马受了惊,不知道在林子里跑了几天,才又回到莲花楼去,那片草都快被他们啃秃了,想来是饿了很久。 “刚有莲花楼时,就有这四匹马了?”方多病顺手拿起一边的铁锹,铲了一铁锹豆料放进饲料槽中。 “差不多吧,莲花楼盖好大半年了,我攒够了钱,买了这四匹马。”李莲花将刷子上的浮毛除去,换了一匹马,接着刷毛,“书都准备好了?” 方多病点了点头,又铲了一铁锹豆料添了进去,顺便将这豆料铺平,让这四匹马都能吃到。 “怎么不给它们也起个名字?”方多病一直很好奇。 “莲莲、艾艾、真真、珠珠。”李莲花眉梢微挑,满眼笑意地看了一眼方多病。 “这名字是你取的?”方多病满目惊讶,这名字倒有些意思。 “不是,是兄长取的。”李莲花摇了摇头,停下手中动作,双手背在身后,这四匹枣红马,刚买来的时候他还能分清哪匹是哪匹,后来混在一起,早就不知道哪两匹是那倔马,哪两匹是那弱马了。 “为什么叫这几个名字?都是母马嘛?” “都是公马,”李莲花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刷子放在一边,看着方多病笑的有些揶揄,“因为买这四匹马的时候,镇上的说书先生正好在说唐朝和尚取经的故事。” “啊?那不是应该起师徒四人的名字才对嘛?” “对呀,那珠珠就是猪八戒名字的谐音呀。” “真真、艾艾、莲莲?”方多病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那里,四个菩萨变了模样,试探师徒四人那里。” 李莲花笑着点了点头,去一边的水缸里洗了手,朝着方多病招了招手,示意跟他回房去,继续研究那张人皮上的图案,还有那四句诗。 “兄长这样有意思?”方多病随手将铁锹放在一边,洗了手,两步走到李莲花身侧,将胳膊搭在李莲花肩膀上。 “臭小子,手还湿着呐。”李莲花皱起眉头去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见这人扬着手,倒是很小心的不让他那还湿着的爪子碰到自己的衣服。 “少爷我很小心的,这不是没碰到嘛。”方多病笑的有些得意,自从他发现李莲花随身带着他送的这件衣服时就很开心,最近也一直在琢磨新衣服的式样,趁着现在要给莲花再添两件衣服才行。 “快些走吧,要赶紧找到那图案中的秘密才行,不能总跟在别人后面挨打。”李莲花脚步不停,这又耽误了大半个月,不知道师兄他们的计划又进行到了哪里? 这业火痋着实不是好东西,要是被他们得到,不知这天下要变成什么样子?! “别着急呀,这机缘没到,想破脑袋也没用。” 李莲花听他这样说,皱起眉头去看身边的人,一时间也放慢了脚步,心说这小子是换了性子了,这时候倒是不急不躁起来。 “别这样看我呀,干嘛这样看我?”方多病实在是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每次李莲花皱着眉头看他,他都想伸手将莲花皱紧了的眉头抚平,“你现在内力不济,去了谁也打不过,当然是身体最重要。”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微微低头,话是这样说,可危机已经到了眼前,要是不去阻止,别说别人,就是师父和师门都无法再在江湖中立足,云隐山出了单孤刀这样一个叛徒,他当然要清理门户才行。 “一会儿,先去我家的冰火温泉泡泡,那温泉能助长内力。”方多病晃了晃胳膊,李莲花的身体也随着这胳膊的晃动微微晃了晃,“去吧,去吧,这段时间,咱们天天赶路了。” 见李莲花不回话,又晃了晃胳膊,“晚上去,下午咱们继续研究那人皮图案。” 李莲花拗他不过,只好答应,“多大人了,还这样撒娇。” “好,我再准备些好酒,一边泡温泉,一边喝酒。”方多病笑的开心。 回房间时,路过小姨房间,方多病看见站在窗外的展云飞,一脸惊讶,等李莲花和他打了招呼,匆匆离开,这才轻声问道,“你和他怎么说的?他怎么这么快就把头发扎起来了,我险些没认出他来。” “没说什么,只是把剑给了他,然后说了你常说的话。”李莲花背起双手,走的悠然,不等方多病开口,自己将那话说出了口,“过去了的就让他过去吧。” “看,少爷我说的对吧~”方多病有些得意,想将刚刚遇见展云飞时拿下来的胳膊继续搭在李莲花肩头,却被他避开,“干嘛~” “好好走路,一会儿遇见你爹,又要挨骂。” “骂就骂呗。”方多病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学着李莲花的样子,将手背在身后,与莲花并肩而行,“要是哪一天,我爹不骂我了,我才要害怕。” 李莲花微微点头,他现在也很怀念被师父骂的日子,可想到师父还躺在床上,心中不免难过,“等这件事情了了,我想去西域看看。” “去干吗?”方多病想起女宅中的赤龙姑娘,她和慕容公子就是西域人,“去慕容公子处做客嘛?” 李莲花摇了摇头,轻声叹息,“我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偏方,师父已经躺了十年了,总要想些别的办法才行。” 方多病听他提到漆木山漆前辈,也是一阵唏嘘,“扬州慢能不能?我好好练习,日积月累的,总能……” 李莲花停下脚步,朝着方多病莞尔一笑,“好,大家一起努力,你努力练功,我努力去找药方,总有一天,师父肯定能醒来。” 方多病见了这笑,心驰神往,忽然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练功和你找药方又不冲突,我怎么就不能跟着你去,你别忘了,慕容公子邀请的可是你我二人。” “啊?”李莲花被他这脾气吓了一跳,心说他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啊,“不是,不是,我没说你不能跟着我去呀,也没说不让你住在莲花楼呀?” “哼哼,没有就好,要是再被你抛下,少爷我找到你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要将你永远绑在身边。” 方多病说了这话,两步跃到李莲花前面,大摇大摆的回屋去,他现在不能让李莲花看见他的表情和已经红透了的脸。 第138章 接连泡了三日温泉,李莲花发现这冰火温泉果真可以增长内力,效果比云隐山的寒潭还要好一些,只是还有一件事让李莲花有些头疼。 “你,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呀?” 方多病坐在温泉池边,刚喝了一口酒,瞧着温泉里的李莲花发呆,就听见这人闭着眼睛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愣怔间只呆呆的回了一句,“我没有。” 李莲花睁开双眼,偏头看着这个满脸通红的人,微微蹙起眉头。 “真没有。”方多病表情坚定,紧紧握住手中的酒杯。 “你背着我去查什么消息去了?”李莲花微闭双目,双手虚握,放于丹田处,缓缓运功。 方多病不声不响,将手中酒杯放在一边的托盘上,稍等了片刻,见李莲花已经入定,料想他听不见声音了,这才轻声开口,“我只要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李莲花轻声“嗯”了一声,睁开眼睛去看方多病。 “你没入定?”方多病一脸惊讶,心说这老狐狸越来越会骗人了,“你这狐狸,怎么这样骗我?!” “下来,别坐在岸上。”看着方多病下了水,规规矩矩坐在他身侧,李莲花这才开口,“小狐狸越来越精明了,老狐狸也被他耍的团团转。” “我才不是狐狸!”方多病扬起脖子反驳,轻声嘟囔,“这世上,怎么会有我这样实心眼的狐狸?!” “你?你实心眼?”李莲花半张着口,偏头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起了方多病。 “干嘛?不准用这种眼神看我。”方多病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我还不实心眼,认准你了,就要跟着你,你算算,你扔了我多少次了,我不还是跟着你嘛。” “哈哈,”李莲花轻笑出声,微微摇头,“实心眼,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发现了我是李相夷,还要装作不知道。” “你又不想提,为什么要戳穿你?李相夷多累呀,还是李莲花舒服。”见李莲花一脸不赞同的神色,方多病起身坐到李莲花对面,“你看你最近就过得不自在。” “怎,怎么说?”李莲花被他说的有些磕巴,心说情势这样危急,哪还有时间自在? “单孤刀当着众人的面说穿了你是李相夷,”方多病见面前人目光开始躲闪,伸出食指,微微抬起李莲花的下巴,让他的眼睛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从那天开始,你走路的姿势都变了,坐的都要比以往端正了许多,连说话都变得严肃起来,哪里还有李莲花的自在?” 李莲花微微愣怔,本想挥开方多病的手,可听见这话,只觉得心事被戳中,“李相夷”这个名字就是李莲花的“紧箍咒”。 “还有展云飞,他认出你了,你们老友重逢,本来应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是你呢,先是自责打的那个赌,又觉得是自己害了别人姻缘,要我说,展云飞傻,你比他还傻。” “他怎么傻了?”李莲花忽然觉得被人这样抬着下巴,不太对劲儿,猛地回神,将这少年的手指拂开,“不对,我怎么傻啦?” “先说他,再说你。”方多病收回手,轻轻搓了搓手指,“他到我家都三年了,在天机山庄只有我小姨一个熟人,可一见我小姨,他就躲开,你说这和他梳不梳头有什么关系?!喜欢也不敢说,活该这么久了,还是‘未来的小姨夫’。” “人家那是腼腆,和傻有什么关系?”李莲花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调整了一下坐姿。 “表明了心意,再去腼腆,那是情趣,一个人情深似海,另一个什么都不知道,那叫什么腼腆,就是傻,白白看着我小姨嫁给别人,连个婚都不敢抢,只敢坐在屋顶,吹得那是什么破曲子,真是晦气。” “小心我告诉你小姨,叫她收拾你。” “收拾什么?估计我小姨和我想的一样!你看我小姨,多大胆,喜欢你,就直接告诉你她喜欢你。”方多病斜斜瞥了李莲花一眼,“本来就该这样。” “我有心上人!”李莲花向后挪了挪,靠在温泉石壁上,好似被石壁硌了一下,又向旁边挪了挪身体,与方多病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我知道,不用你时时提醒。”方多病阖起眼睛,微微低头,忽而直视着李莲花,“我只是举个例子,现在再来说你为什么傻。” 李莲花蹙着眉,脸颊微鼓,心里有些生气,只不服气的昂起脖子去看方多病。 “你和展云飞打赌,他输了,你们之间的事情就已经结束了。”方多病伸手去戳李莲花鼓起的脸颊,可惜还没碰到,就被人打开了手,他也不在意,还是笑着将话说完,“还有,当时你们都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要那根绑带,别的都是玩笑。他是一根筋,而你为了他自己的错误而自责,还敢说你不傻!” 李莲花被他说的微微怔愣,正想反驳,又听他说。 “还有,还有,我觉得展云飞美丑不分,我倒是觉得他不梳头的样子还好看些,梳了头,把头发扎的那样紧,反倒有些怪怪的,少了些潇洒气度。” “他可是你未来的小姨夫,你怎么总想评论别人的长相?”李莲花轻笑出声,当年小宝哥也问过棋娘子的长相。 “我什么时候‘总’了,不就只说过他一个嘛。”方多病皱起眉头,自己挪了挪身体,直直面对着李莲花,“再说,是未来的,未来的,你要我说几次,都说了,我小姨要是不愿意,他再深情也没用。” 李莲花咳嗽了两声,回身去拿岸边的酒壶,一眼看见方多病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只好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喝酒嘛,少侠你说了这么多长篇大论,也该渴了吧。” 方多病赌气一般抢过那酒壶,灌了一口酒下肚。 “说了这么多,现在你该告诉我了吧,究竟瞒着我去查了什么?”李莲花幽幽说出这句话,伸手去拿水囊,泡的久了,还有些口渴。 方多病一时愣怔,恍惚间“忘川花”三个字脱口而出。 第139章 “忘川花?”李莲花皱起眉头,心说又是单孤刀多嘴,那天只说了这一句,倒是又让他记住了,刚想开口让他忘了这件事,烛火恍惚,映的方多病眼中光彩闪耀,好像变了张脸。 正愣怔间,见方多病丢掉手中酒壶,“哗啦啦”一阵水声,这人站起来只朝自己扑来,跌进自己怀中,什么话也不说,搂着脖子直吻了上来。 李莲花被他吻住,话都说不清楚,仍是将话问了出口,“今日初几?” “初七。”方多病只吻着他不松口,不容他拒绝,伸手将他身上衣服剥掉,轻轻抚摸他身上新长好的伤口。 “小宝。”李莲花皱起眉头,伸手捧住他脸颊,借着岸上烛火的微光仔细打量起这人的眉眼。 方多病红着脸,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捉住李莲花的手腕,将这双手拉住,放在自己腰间。 “不行。”李莲花闭了闭眼睛,只将人箍紧了搂进怀中。 “莲花,他喜欢你。”方多病回手搂住李莲花的肩膀,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要总是拒绝他,伤他的心。” 李莲花不吭声,收紧了怀抱,抬手捏住方多病的后颈,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也不放手,仍是缓缓揉搓着这人的后颈。 “他就是我……” 听见这话,李莲花手中动作一顿,微微闭起眼睛,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仍然不说话,轻轻放开手,让小宝哥能抬起头,自己也能看见小宝哥的脸。 “你……” 李莲花见他又要说话,只在这唇上啄了又啄,不让这话被说出口,眼神翕动,双手捧住这人的脸吻了下去,呼吸间,睁着眼睛落下一滴泪来。 方多病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住李莲花的双手,拉着这手放在自己腰间,又替他擦掉这滴眼泪,双手捧住李莲花的脸,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这双眼睛,让他闭上双目,低头吻了吻李莲花的额心,接着碰了碰他的鼻尖,才又吻住这唇,轻声呢喃,“好累~,你怎么活的这样累?” 李莲花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只将人搂紧了吻住,再不说话。 阳光照进这山洞时,方多病才缓缓睡着,李莲花等人睡熟了,这才起身,将衣服给他穿好,自己也穿好衣服,将人背在身上,背着人回了客房。 等方多病睡醒时,发现自己躺在李莲花床上,脑中一片空白,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说了“忘川花”三个字,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李莲花就坐在一边看书,床上的方多病醒了,可只坐在床上不说话,也不下床只是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睡醒了?”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还有些懵懵懂懂,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总觉得嘴上的感觉怪怪的。 “年轻就是好呀~”李莲花幽幽说出这句话来,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方多病下床套上鞋两步走到自己对面坐下,“这说睡着就睡着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方多病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脖子,心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温泉有问题呀?” “有可能。”李莲花微微点头,指着一边从人皮上誊抄下来的图案,“你看,这图案是不是什么地方呀?我怎么看它四四方方的,像是一座城。” 方多病被他的话吸引,仔细去看那图案,别说还真有些像是什么地方的舆图,“那我去找些地方志,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眼看这小子起身就要冲出去,“急什么,穿好衣服再去。” 方多病脚步一顿,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泡温泉时的贴身衣物,忽然缩回床上去,“你怎么不送我回自己屋里,你这儿有我的衣服嘛?” “你那院子里,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伺候的丫鬟小厮,送你回去,还不够我麻烦的,还是这里清净些,”李莲花被他逗得轻笑了两声,随手指了指罗汉床上放着的衣服,“那都是你的衣服,早上我去找了璃儿。” “哦,那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方多病下床拿了自己的衣服,红着脸瞟了李莲花一眼,客房和他的房间不同,这里只有一间卧房,不分里外套间,做些什么事,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李莲花拿着手里的书,迈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看了一眼太阳,等了片刻,方多病这才出来。 “你早上吃饭了嘛?”方多病看了一眼李莲花手里的书,背着双手看了一眼太阳,“这都晌午了,和我一起吃了饭再回来。” “不饿。”李莲花将这书握在手中,背在身后,微微皱起眉头,转身想回房去,却被人捉住了胳膊。 “不饿也得吃饭,”方多病手上使劲儿,顺便夺下李莲花手中的书,“说了,什么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也不差这点儿吃饭的时间,你要是不去,我还得拎着食盒给你送来。” 看着李莲花还是站着不动,只好又加了一把力气,“走吧,走吧,既然是地方,他又不会长腿跑咯。” 李莲花被他拉住,神思不属的去吃午饭,甚至都不知道桌上摆了什么东西,只想快点吃完,好去研究那图案,只有这件事情早日结束了,他才能安下心去做自己真正想去做的事情。 “李莲花?”方多病见面前人手中筷子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可莲花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将这空筷子往口中送去,皱着眉头叫他名字,“你早上吃了什么?” “嗯?”李莲花被他惊醒,看了一眼手中的筷子,轻笑了一声,将筷子搭在碗沿上,“没吃,不饿。” 方多病再不搭言,招手叫来仆从,吩咐了几句,给李莲花盛了一碗瘦肉粥,盯着他喝下去,这才结束用餐,只离开时,接过仆从手中的食盒,递到李莲花手中。 “这是点心,甜的,”眼看李莲花面露疑虑,轻轻推了他一把,自己转身去了相反的方向,只边走边说,“我去我爹的藏书里好好找找,他那里有许多地方志,好好翻翻,说不定有咱们要找的地方……” 第140章 “这是最后一批地方志了,这几天咱们都将这些书翻遍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呀?”方多病将手中的一摞书放在桌上,看着李莲花紧皱的双眉不由一阵心疼,“我说,你也别太愁了,咱们都找不到的地方,单孤刀也……” “方多病,你把我的藏书都搬到了这里,你知不知道,这是老子辛辛苦苦攒的,”方则仕早就看这小子不对劲了,最近总是偷偷摸摸的溜进他的书房,刚想继续开骂,一眼看见桌上的图案,“这是百年前的皇城舆图,怎么会在你这儿?” 李莲花本来做好了一起挨骂的准备,一听见方大人知道这图案的含义,立刻来了精神,仔仔细细的询问清楚这画的含义。 等李莲花将所有事情打听明白,方多病使得浑身解数将老爹哄好,送人回了房间,在回来刚好遇上他派出去打探忘川花下落的人,得了忘川花的下落,方多病倒有些犹豫起来,可这线索明明白白就是要引他去,这无论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要走一遭才行。 在此之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儿,就是要将李莲花留在天机山庄,等着他将忘川花带回来。 进了屋,见李莲花还是眉头深锁,坐在桌前看着这皇城舆图发呆,方多病心中一颤。 “莲花,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是皇城舆图,你怎么还在发愁?” 李莲花闭上眼睛,抬手轻轻叩了叩额心,缓了缓心神,这才开口,“我在想怎么能混进皇宫去,还要可以自由行走。” “那你算是问对人了。”方多病有些得意。 “你有办法?”李莲花抬头去看方多病,见这少年,一脸得意洋洋,眼珠却在眼中乱转,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对本少爷再好一点儿,本少爷就勉为其难的带你进去。”方多病走到李莲花对面,双手撑着桌子,俯下身去,紧紧盯着李莲花,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我对你还不好呐?”李莲花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想发笑,心说这小子得意的样子还真是欠揍,“我对我亲儿子都没有这样好。” “什么亲儿子?”方多病霎时变了脸色,半眯起眼睛绕过桌子,伸手勒住李莲花脖子,“老狐狸又占我便宜,谁是你儿子?!” “好好好,你说吧,怎么才算对你‘再好一些’?”李莲花用手去掰他胳膊,心说这小子怎么动不动就勒人脖子,“松手,松手,喘不上气啦。” “我现在还没想好,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你。”方多病抬手摸了摸眼尾,胳膊也不松劲儿,反倒是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李莲花身上,他这次去万圣道,自己也有些担心,但是可以肯定,单孤刀一定会在那里等他,在此之前,皇宫里的东西应是安全无虞的。 “那你大少爷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说。”李莲花坐直了身体,心说这方小少爷怎么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竟然贴的这样紧,“咱们先去一趟皇城,要赶在单孤刀之前,拿到母痋。” 方多病也不答话,只双手搂住李莲花脖颈,整个身子趴在李莲花身上,趁着莲花此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微微皱起眉头,满脸的不舍。 “怎么了?”李莲花轻轻拍了拍方多病的手背,心说这人怎么变脸变得这样快,沉默的有些不正常。 “没事儿,本少爷饿了,想吃你做的红汤烩鱼和猪肚鸡,今天中午,你做给我吃。”方多病撒了手,直起身体,站在李莲花身后,伸手拉他起来,“这图也别看了,最近看它都看得想吐,烦死人。” “好,还想吃什么?我好久没下厨了。”李莲花被他拉起来,顺便活动了一下胳膊,走了两步,见方多病没有跟上来,不由开口叫他,“大少爷,发什么呆呐,走啦,和我一起去厨房,给我打下手。” “好。”方多病扯出一个笑脸,忽的抬起右手食指,“下午咱们出去逛逛,天天闷在房间里,都快发霉啦。” “好啊,好久没钓鱼了,去你家后山那湖里钓鱼吧~” “你想了很久了吧,老狐狸,那湖里别的没有,鱼虾螃蟹倒是不少,可惜呀。” “可惜什么?”李莲花有些不解,这鱼儿多了有什么不好,怎么可惜上了。 “可惜那些鱼儿比你这老狐狸还要精明,想要将它们钓上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方多病越说越得意,甚至有些手舞足蹈了,“想吃那湖里的鱼,下水去捞还要快些。” “你可真是个急性子。”李莲花伸手点了点方多病额头,微微摇了摇头,双手背在身后,走在前面,“这钓鱼嘛,当然有诀窍。” “什么?”方多病两步走到他身侧,微弯着腰,偏头去看李莲花。 “当然是要凌晨去钓,那时鱼儿还没睡醒……” “哈哈哈,歪理,歪理。”方多病哈哈大笑,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的朝前跑去。 “别跑呀,等哪天,我煮了茶,凌晨带你去试试。”李莲花笑着许诺,不知不觉中加快了些脚步。 吃了午饭,二人坐在湖边钓鱼,方多病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有一搭没一搭和李莲花聊天。 “我说这鱼难钓吧,你还不信,这都坐了一下午了,一条都没钓到。” “怎么这样没有耐心。”李莲花皱了皱眉头,曲着身子看着鱼漂,心说他就不信了,这鱼能精明成这样,“还是你家这湖里本来就没有鱼?” “嘁,老狐狸心思都用在这里了,要是没有鱼,你鱼钩上的鱼饵都被谁吃了?”方多病瞟了一眼李莲花,这人早都不是李相夷了居然还有这样强的好胜心。 李莲花皱着眉头不吭声,心说这鱼不知道是被谁训练过?还是真有别的什么诀窍? 方多病忽而一笑,“咱们打个赌吧,看谁能捉到今天的第一条鱼。” “不赌。”李莲花皱着眉头摇头,他又不傻,这湖是这小子家的,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肯定知道诀窍。 “你怕什么呀?我又不会要你的身家性命。”方多病挑了挑眉,心说这老狐狸居然这样谨慎。 “我又不怕你要我身家性命,你要想要,都是你的。” “好话谁不会说,你这老狐狸只会哄人。”方多病心中高兴,可此刻这赌是非打不可,“你又不是展云飞,你怕什么?!” “方少侠,这背后议论人的毛病,你什么时候能改了。”李莲花偏头瞅了一眼方多病,立刻又去看鱼漂。 “嘁,老狐狸又在顾左右而言他,就说赌不赌吧。” “赌注是什么?” “就赌咱们俩的一辈子。” 李莲花听见这话,睁圆了眼睛去看方多病,只见这人躲过自己的目光,半眯着眼睛盯着远处的鱼漂,一时倒有些糊涂了,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第141章 “不赌。”李莲花拒绝的痛快,也不去管方多病脸色此时有多难看,他相信这人现在无论想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好,可如今情势险峻,怎么能被他拖住时间。 方多病见他拒绝,将手中鱼竿扔到地上,起身扑向李莲花,直将人扑倒在地,狠狠压住,此时眼泪倒是止不住的滴落下来,“你到底明不明白?” 李莲花梗着脖子瞪着方多病,沉默不语,今天早上开始,这人就不对劲儿,什么想吃红汤烩鱼,什么想出门散散心,全是在哄他高兴,就是想要他放松下来,不知在编什么圈套?只等着他钻进去。 “只有你好好活着,才能说别的。”方多病双手捉住李莲花的胳膊,不让他挣扎,“你明不明白,碧茶一日不解,这隐患一日不除,你的命就悬在空中。” 李莲花咬紧了唇不吭声,放松了身体不去挣扎,这道理他怎么不明白,可这十年来,他能试的都试过了,这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情形,碧茶与他共生共存,互不打扰。 “单孤刀想当皇帝,就让他当,他想要什么统统给他,什么东西能抵得过你的性命。”方多病低声吼出这句话,自从知道碧茶没解,他一直寝食难安,心中焦虑。 “我死不了的。”李莲花动了动胳膊,想要将人推开。 “死不了,死不了,”方多病放声大哭,这是什么咒语,只要出口就让人心痛难忍,“我不要你死不了,我要你活的旺,我要你生龙活虎,我要你……” 李莲花趁着这功夫,抽出自己的胳膊,将方多病紧紧搂进怀中,让他趴在自己身上,轻声哄着,“怎么哭成这样?我不是活的挺好嘛,没事,没事的。” “有事,怎么没事,怎么会没事?”方多病将头埋进李莲花怀中,还在抽抽噎噎。 “这些天憋坏了吧?”李莲花替他顺着背,轻声安慰,“他们都是吓唬你的,你不是看见了嘛,只要让我好好睡上几天,这些毛病就都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了,你别安慰我,我不是小孩子,我什么都知道。” “还说不是小孩子,怎么哭的这样大声,吓我一跳。”李莲花抱着人起身,将方多病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别哭了,让人看见笑话你。” “谁敢,也就是你。”方多病将头贴在李莲花肩头,轻声抱怨,“他们看见我难过,躲都躲不及,谁敢真正惹我生气,就是你,只有你,天天惹我生气。” “好好,大少爷,我不惹你生气了,等这件事解决了,咱们还要去西域,找到了灵药救了师父,帮你退了婚,我带你去闯荡江湖,你想去扬州,咱们就去扬州……” “老狐狸,只会哄我。”方多病伸手搂住李莲花,将额头紧紧贴在他肩膀上,还在不住的抽噎。 “我可从不骗人。”李莲花轻笑了一声,挪了挪身体,用哄孩子的口吻继续说,“老狐狸带着小狐狸闯荡江湖,吃喝玩乐,看遍人间美景。” 方多病轻轻答应了一声,只还是留恋这怀抱,手搂得更紧了些。 “哎,哎,方少爷,不如你告诉我一件事。”李莲花见他情绪舒缓过去,轻轻拍了拍方多病的后背。 “什么?”方多病只留恋着这怀抱,一时不想松手。 “你既然说的是‘捉到第一条鱼’,那肯定这湖中的鱼是钓不上来的,不如你给我示范一下,怎么能捉到这湖中的鱼?” 听见这话,方多病一时愣怔,心说这老狐狸真是聪明,只这样一句话,就被他捉到了漏洞,想来他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在打什么算盘,“你可真是老狐狸,一开始就知道,还骗我说了那么多话,看我出丑,这样好玩嘛?” 李莲花微微摇头,轻笑着晃了晃身体,好像要摇醒方多病一般,“怎么捉?要是没有答案,我晚上可要睡不着觉了。” “睡不着就算了,本少爷陪你喝酒赏月。”方多病微微抬了抬下巴,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又在这怀抱中赖了一会儿,这才磨磨蹭蹭的离开。 李莲花含笑看着这大少爷,心说果然是有诀窍,怪不得想骗他打赌,想当年他和展云飞打赌,那是因为知道自己必赢,这赢不了的赌,为什么要答应,他又不傻。 方多病见李莲花笑看着自己,也不出声,伸手捡起刚才被他丢在地上的狗尾巴草,两步走到湖边,招手叫李莲花过来,看着人走近了,勾住李莲花的脖子,拉着人和自己一起趴在湖边,将那狗尾巴草扔进湖中,同时向李莲花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只盯着那狗尾巴草不动。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这湖中的鱼不知是不是遭到了什么召唤,竟然有三五尾大鱼浮了上来,围着这狗尾巴草打转,还不停去啄这草。 李莲花正在惊奇,只见方多病眼疾手快,几乎是瞬间,捞起一条大鱼扔在岸边,这鱼忽的离了水,只在岸上不停跳跃,夕阳的光照着这鱼身上,倒将这鱼映的金光闪闪,只像是跃上了龙门的金色大鲤鱼。 “这是什么缘由?”李莲花偏头去看方多病。 “不知道,”方多病站起身来,两步走到那鱼跟前,弯腰捡起这鱼,抬手扔回湖中,“这世上的事情怎么会都将缘由始末知道的清清楚楚,只要知道怎么能捉住这鱼,不就行了。” “那你告诉我,你是和谁学的?”李莲花眼见这鱼进了水,一派自得,还跃出水面像是和方多病打了个招呼,道了声谢,这才潜进潭中不见身影,“你和这鱼儿认识?你们商量好了?” “哈哈,你才真是思维奇特,骨骼清奇。”方多病被他逗笑,“就算我们认识,它是配合我演戏,那不是也没骗到你嘛。” “唉,问你,你这是和谁学的?”李莲花有心逗他开心,见他暂时忘记了烦恼只逗着他说话。 “不告诉你,”方多病眼睛转了几转,刚才那念头又浮上心间,“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儿,我就告诉你,我这‘捉鱼’的师父是谁。” 李莲花哈哈笑了两声,回身捡起地上的鱼竿,回头见方多病又要生气,不由软了声音,“不如你先告诉我,要我答应什么事情,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知道你的师父是哪只小猫。” 方多病闻言一愣,忽然心明眼亮,捡起自己的鱼竿,撵上李莲花的脚步,将胳膊搭上李莲花肩头,仰着头,一脸得意,“不是小猫,是一只狐狸,红狐狸。” 第142章 用过晚饭,李莲花回房取了东西去泡温泉,冰火温泉倒是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只半天不见方多病人影,这倒有些奇怪,暂时不去管他,李莲花泡在温泉中闭目养神。 “莲花,你怎么不等着我一起?” 听见这话,李莲花只闭目浅笑,心说这小子又先声夺人,不知又打了什么小算盘。 方多病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将手中托盘放在岸边,自己解了衣服,入了温泉,这才端起托盘,走到李莲花身侧,让托盘浮在水面上,“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李莲花睁开眼睛,瞟了一眼托盘,这托盘里只有一壶酒和一只酒杯。 “那你想好怎么混进皇宫了嘛?”方多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掉,见李莲花看他,笑着开口,“没你的份,这是今天新送来的葡萄酒,是我娘专门派人到西域寻来的,和咱们这里的酒不同,要喝冰的。” 李莲花挑了挑眉,执起酒壶,也不用酒杯,径直将这葡萄酒倒入口中。 “哎,哎,哎~,只有这一壶,你给我留点儿。”话语虽急,方多病却不管他喝了多少,只站在一边看着李莲花喝酒,见他越喝眼睛越亮,不由有些得意,“怎么样?这酒不错吧~” “哼哼~”李莲花哼笑出声,将喝空了的酒壶放在托盘里,“你想灌醉我,要做什么呀?” “我干嘛要灌醉你?只是这酒稀奇,带来给你尝尝,这刚从冰窖里拿出来,据说此时口感最好。” 方多病笑的开心,拍了拍巴掌,璃儿拎着食盒进来,将食盒放在岸边,朝自家少爷点了点头,施了礼,转头走了。 李莲花哈哈大笑起来,“这酒虽然稀奇,可别说只这小小一壶,就是一坛,都是小菜一碟。” “知道,你酒量好,每次和你喝酒,先喝醉的不都是我嘛?”方多病两步走到岸边,回手拉过那放着空酒壶的托盘,将食盒中的果子点心放进托盘里。 “只有点心,没有酒?”李莲花看着这些点心稍稍皱了皱眉,这壶酒下肚,不但不解馋倒是将腹中酒虫勾了出来。 “有啊,先吃两口点心,这点心也是刚出炉的,还热着呐,还有这葡萄,也是从西域来的,他们叫提子。”方多病将托盘轻轻向李莲花的方向推了推,见他拿了粒提子放进口中,转头微微笑了笑,从食盒里拿出两壶酒来,转身坐在李莲花身边。 “晚上刚用过饭,哪还有地方吃点心?”李莲花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方多病手中的酒壶,见这人很识相的将酒壶递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口,“这是玉冰烧?” 方多病点了点头,将另一壶酒也放在李莲花面前,“再尝尝这个,这是竹叶青,这是我小姨这次成亲时,宾客带来的礼物。” 李莲花皱了皱眉头,心说这些酒混着喝下去,那不要醉上好几天,“你下午让我答应什么事儿?” 方多病有些愣怔,抬手抹了抹眼角,这才开口,“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推迟几天再去皇宫,等我……”说了这两个字,方多病似是反应上来,忽然闭了口。 “什么?”李莲花见他话说一半,心中有些着急,不知不觉间拿起点心咬了一口,“这点心?”这三个字出口,李莲花心说要糟,忽的头晕眼花,摇摇晃晃的,竟是坐不稳当,匆忙间只伸手去抓方多病肩膀,“你……” “没事儿,没事儿,这点心没事儿。”方多病将人拉住,伸手穿过他腋下,扶着人站起来,见李莲花摇摇晃晃,身姿不稳,双手将他搂住,“我也没事儿。” 等了片刻,见李莲花昏睡过去,这才扛着人出了温泉池子,顺手扯过挂在衣架上的披风,将怀中人牢牢裹住,抱着这人回了客房。 客房里,方多病早就吩咐璃儿生好了暖炉,如今这房间里热气腾腾的,给李莲花换好了衣服,将人放在床上躺好,他自己才换掉湿衣服,坐在床沿上,借着屋中的烛火,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躺在床上的人。 一炷香后,方多病伸手将李莲花扶起,双手搂住这人,将自己的下巴搭在他肩头,不觉间泪水滚了满面,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在李莲花耳边轻声说,“麻沸散,不用担心,我只是想你好好睡上一觉,等你醒了,我就带着忘川花回来,到那时,你的碧茶解了,然后……” 想到这“然后”,方多病心间有些刺痛,只将额头抵在李莲花肩窝处,隔了半晌,方才轻声开口,“然后,我将你的心上人,还给你……” 说完了话,方多病将人放回床上躺好,狠了狠心肠,起身要走,忽然袖子被人捉住,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待他回头去看,只见莲花仍是闭着眼睛,只眉头紧锁,紧抿着唇,好像还在奋力挣扎。 拍了拍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方多病伸手点他睡穴,见他慢慢软了身体,这才俯下身子,在李莲花耳边轻声说,“没事儿,没事儿的,再怎么说,他都是我亲生父亲,他不会要我性命。” 见这人睡着了也不松手,还是抓住他衣袖,方多病只好忍着心痛去掰他手指。 好不容易抽出自己衣袖,方多病将一旁叠好的锦被拉开,给李莲花盖得严严实实,弯下身体,在他额心处轻轻落下一个吻,轻声说道,“你骗了我那么多次,又扔了我许多次,这次被我药倒,就算还我一次吧。” 等李莲花再睁眼,已经是三日后了,那天在这房中,方多病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只是睁不开眼睛,口不能言,等他换好了衣服,果然整个天机山庄的人都等在大堂中。 头还有些昏昏沉沉,心说这小子不知在那点心中下了多少麻沸散,药劲儿居然这样大,早知道还不如痛痛快快喝了那三壶酒,也不至于昏昏沉沉睡了三天。 “李先生,别见怪,小宝年纪还小。”何晓慧早上听见动静,知道李莲花醒了,早就做好了准备,不仅是自己相公,连伤势还没痊愈的小妹都叫了出来,“他也是求药心切,才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 李莲花低头看了一眼方多病给他留的信,一时无言,过了片刻方才问道,“何堂主可知他去了哪里?” “他只说去找忘川花,还交代让我们无论如何要将先生留在天机山庄,别的什么也没说。”何晓慧心中也担心这不懂事的小子,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李莲花将那信叠好,装进袖中,别的话他现在也听不见了,只想抓住这小子,好好将人揍一顿再说其他,“旺福?旺福何在?” 何晓慧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李莲花寻人心切,只好吩咐一声,让人去将旺福叫来说话。 第143章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这样才像是年轻时的我,这是我年轻时候最喜欢的样式。”单孤刀笑的一脸自得,指着方多病高高绑起的头发对一旁的封磬说,“本来就是,好好的年轻人,当然要将头发高高绑住才对,学什么李相夷?” 方多病被他说的有些愣怔,心想这里的侍卫都是这样打扮,不这样打扮,如何才能混进来?哪里是因为像谁?! “坐下来,陪你爹喝一壶酒。”单孤刀挥了挥衣袖,让一边的人都退下,“你想要忘川花?” 方多病只站在一边不吭声,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心说这南胤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传统,怎么这些东西摆的好似祭品一般。 “李相夷,哼哼!”单孤刀见这小子站在一边,眼中还满是不屑,不由的心头火起,“你怎么这样傻?甘心做一个替代品?” “什么替代品?!”方多病心内苦笑,哪里有什么替代品,那人分的清清楚楚,他想要做个替代品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在李莲花心中,他不过是个臭小子,乖徒弟,恐怕还是个好儿子。 “那画你没见过吗?我可是听说你在莲花楼中都住了大半年了,居然连我那师弟有什么宝贝东西你都不知道嘛?”单孤刀嘴角上扬。 “莲花楼里哪有什么好东西,”方多病瞟了一眼单孤刀,想起了那六只鸡,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你去找什么我不管,可你捏死那六只鸡做什么?” 单孤刀闻言一愣,心说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师弟的武功,可是独一家的,你怎么不想着好好学学本领,只想着那六只鸡。” “你知不知道?那都是我养的,是我头一次从小养到大的,其中一只还是你的名字。” “你小子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用老子的名字?”单孤刀被气的从石凳上站起身来,单手扶腰,用手指着方多病的鼻子,“你也在江湖中闯荡了大半年了,怎么还是这样幼稚,和你娘一样,只知道些小情小爱……” “不准你提我娘,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娘?”方多病打断单孤刀的话,这个人根本不是他亲爹,真是冷心冷肺,“你的家国大义又是什么,无非是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竟然想要这天下陪葬。” “那又怎么样?”单孤刀半眯起眼睛,挥舞了一下双手,“我本来就有双重皇家血脉,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可以?李相夷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他拼命,明明知道这忘川花就是我为了引你过来的鱼饵,还这样迫不及待的咬钩。” “李相夷有什么不好?他对你不好嘛,你床下那一箱东西,不都是李相夷一样一样攒了送你的,你师父对你不好嘛,将你从乞丐堆里领出来,带你回云隐山,给你吃穿,教你武功,他们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你懂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委屈?”单孤刀背过身去,吐出一口恶气,这才转身,“我念着你是我唯一的血脉,才对你和颜悦色,想叫你看清李相夷的真面目,你还想教训我不成?” “什么真面目?”方多病紧皱起双眉,四处打量了一番,刚才那装着忘川花的盒子被封磬拿走了,不知道现在被他藏在了哪里,“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师弟,我就全心全意的对他好,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他找来。” “哈哈哈,我对我师弟不好嘛?他喜欢热闹,我让整个四顾门陪着他,他缺一件趁手的兵器,我找了云铁,打了吻颈给他,可他是怎么对我的?”单孤刀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既得意又失意。 “床下的那些东西,只不过是他对我的羞辱,什么好不好的,他只想我难堪。” “还有四顾门,我与他一样是门主,怎么那些人都听他的?我又不是真的与朝廷合作,只是借用借用朝廷的势力,他怎么就不答应呐?” “什么师兄,什么手足?他不过就是想我出丑,在众人面前让我下不来台,显示他自己的门主威仪。” 方多病咬着牙听他高声质问,这单孤刀果然是无心之人,什么人都走不进他的心。 “这些往事,你这个臭小子又知道多少,现在也敢来管老子的事儿,我问你!”单孤刀猛然瞪起眼睛,高声喝问,“你为什么要跟在他身边?看样子你早就知道那画里的人不是你了,你想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那人不是我?”方多病挪了挪腿脚,悄悄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那里的守卫已经撤掉了,不知能不能找个空隙跑掉,忘川花如今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 “哼哼,我的傻儿子,不要什么都和你娘学,感情,感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莫要搭上你一条小命,白白为了别人做嫁衣裳。” “什么为了别人,那画中人,明明就是我,一边还写着我的名字?怎么会不是我?!”方多病与他虚与委蛇,一边找着空隙。 “那画明显不是近日所画,儿子呀,你可知道这些年,为父为何将你放在天机山庄。” “为何?”方多病半眯起眼睛,将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这次犯险,除了来拿忘川花,他也想知道单孤刀究竟想的是什么,还有什么图谋。 “我此生,唯爱你娘一人,虽然她离开了我,可这些年来,除了她,我谁都不要,除了你,也不会再有一儿半女。”单孤刀看着方多病的眼睛,想到何晓兰,想起他们一同闯荡江湖的日子,那是他此生最开心的时光。 “哼!”方多病冷哼一声,这人居然会说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哼什么?你又懂得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爹我图谋的事情,有多么危险?我怎么会让你娘俩和我犯险?要不是那年实在是舍不得你,想让你知道这世上我才是你最亲的人,我怎么会在计划的最关键时刻去天机山庄见你,怎么会让你姨母羞辱我,还要我扮做是你舅舅。” 方多病闻言一愣,忍不住打量起了面前的人,忽而一笑,“你不要诓我,你要是深爱我娘,怎么会抛弃她,让她心如死灰,抑郁而终。” “妇人之仁!”单孤刀大喝一声,闭了闭眼睛,将这点儿难得的泪意咽了下去,“你懂什么?我要做的都是大事,是你娘,是她不愿意等我,给我送什么诀别信,还背着我偷偷生下了你,要不是我发现的早,那些年四处派人去寻灵药,扮做商人送去天机山庄,你的小命怎么留的到今天?!” “你……”方多病想说他是胡说,可看这人的情态,并不像是在说谎,直瞪着面前人,只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第144章 “哼哼!”方多病哼笑了两声,忽然抬高了声音,“你不过就是一只杜鹃鸟,不知道有什么可骄傲的?” 单孤刀半眯起眼睛,冷冷的盯着方多病。 “说的这样冠冕堂皇,不认我,不就是因为我身体不好嘛,怕我成为你的拖累。”方多病丝毫不畏惧单孤刀的目光,也冷冰冰的瞪回去,“扮做商人,根本不是扮做商人,明明就是商人,那些年你从我们天机山庄骗了多少钱去?还想骗我。” 单孤刀越听脸色越黑,只觉得这小子真是不懂得体谅大人,“我可是你亲爹,那些灵药万金难换,要不是我……” “别说那么多,我只问你,”方多病打断单孤刀的话,挥了挥手臂,一双大眼睛瞪圆了,紧盯着单孤刀不放,“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我的存在,那你为什么要在十岁那年才第一次出现,还假冒是我舅舅?” “刚才不是告诉你了,那时是计划最关键的时刻,我要假死脱身,只是舍不得你,我唯一的儿子。”单孤刀皱起眉头,心说这小子是不是药吃多了,吃坏了脑子,记性不好? “你说你舍不得我,可给我起过名字?可想过我如果姓单会叫什么名字?可想着过年过节时为我买些解闷的小玩具?” “你出现在我生活中,假冒我的舅舅也有一年时间,这期间你可曾给过我一封红封包,连一个笑脸都没多给过,现在说什么血缘亲情?” 方多病想到李莲花攒在小院中的那箱东西,莫名红了眼眶,可此时却不能让眼泪掉下来,“你说我不应该向着李相夷,他与我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可也知道送我一把小木剑。” “你怎么这样不值钱?一把木剑就能收买你的心?”单孤刀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挥舞起双手,“你爹我可是要将这天下留给你呀,我的儿。” “什么天下?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方多病嗤笑一声,“狗屁计划,假死脱身!哼,哼哼,狗屁的大业,统统都是假话!” 方多病冷着一张脸,只瞪着单孤刀,“你懂得什么爱,什么狗屁的爱,无非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你根本也不知道我娘想要什么,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满眼的王权富贵!” “哈哈哈,天机山庄,真是,真是做的好,居然把我儿子教成这样,连他亲爹也不认。”单孤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在低头去看方多病时,忽然变了脸色,一脸的阴狠。 “你不如实话实说,到底想要什么?”方多病收起脸上神色,拿忘川花做饵,找他来不过就是想要更多的东西,“什么血缘,什么亲情,不过是你利用的工具,谈判的砝码?” “我的儿,你不愧是我的儿子,竟将你老子看的这样清楚。”单孤刀半眯起眼睛,单手握拳放在腰间,“你要记住,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 忽而话音一转,单孤刀半咬着牙,语气里的阴狠让人不寒而战,手指微微挑动,“我要天机山庄的机关暗器,还要他们的地契产业,要养兵,没有家底,怎么能让他们听话?!” “没有!”方多病咬紧了牙,果然如此,根本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造反,想要造反,没有粮草银钱,哪里来的精兵猛将? “没有?!”单孤刀紧紧盯着方多病,见这小子偏过头去不看他,心中冷笑,“你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在你爹这里哭什么穷?只你那剑柄上的寒生烟都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你居然和我说你没钱。” “没有,有也不给你!”方多病咬着牙回答,刚一转头,却被单孤刀一掌袭来,毫无准备下被他一掌打中,跌入深坑中,跌落的瞬间,听见一句轻飘飘冷冰冰的话音传来。 “既然不听我的话,那也不算是我的儿子,也别怪我不念血脉之亲了……” 这深坑果然内有玄机,方多病费尽心机破了这阵法,还悟出了新的剑招,心中高兴,手持漆前辈的宝剑,跃出这深坑,可这山洞中却是一片安静,这里的守卫也不知去了哪里,四处观望只愣怔在当场。 原来身后另有乾坤,只见李相夷高束发冠立于身后,心内思量,难道这才是这阵法的最后一关?! 气沉丹田,横剑在胸前,只见李相夷皱起眉头,踩着婆娑步朝自己飞来,正要出击,只听面前之人冷哼一声,“臭小子,还要和我动手不成。” 方多病猛然回神,回身就跑,可惜刚跑了两步,被人抓住后领拎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还有,你怎么穿着李相夷的衣服?这里的守卫和单孤刀去了哪里?” 李莲花侧目看了一眼这小子,将人夹在腋下,飞身而起,见方多病老老实实的也不挣扎,这才开口,“守卫都被我处理了,单孤刀去了皇宫。” 方多病被他捉住,只搂住他腰肢,不再开口,他本想着这次能拿到忘川花将李莲花体内的碧茶完全解了,没想到不仅忘川花没有拿到,自己还被人抓了个正着。 李莲花被他搂住,也不多言,只眉头紧锁,踏着婆娑步跑了半日,至一处荒宅,这才停下脚步。 “花花,回来了。”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将方多病放开,这才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了方多病,发现这人脸都被剑划花了,嘴角处还有干枯的血迹,轻轻蹙了蹙眉,也不理他,只弯腰摸了摸凑上来的狐狸精。 “哎呦,你这小刑探,怎么伤成这样?快点进屋,我给你上药。”妙手空空眼看气氛不对,只想拉着方多病离开。 “别管他,这小子很能自作主张,哪里用你给他上药。”李莲花冷着一张脸,抬手解开发冠,从袖中掏出一枚松针发簪来,单手松松挽了个发髻,将头发簪好,抬腿向内室走去,只冷冰冰的说了一句,“愣着干嘛,还不自己去上药?!” 方多病握紧了手中宝剑,偏头看了一眼妙手空空,微微笑了笑,跟着李莲花进了内室,进了屋,发现这房间内有乾坤,外面看着这是个荒宅,可内里却是正常居家模样,“这是妙手空空的家?” 李莲花轻哼了一声,做了回应,看了一眼方多病手中的宝剑,微微抬手,等方多病将这宝剑递了过来,仔细打量了几眼,顺手放在一边,“自作主张很有意思?千钧归元阵,好玩吗?” 方多病紧抿着下唇,梗着脖子,咬着牙不吭声。 第145章 “过来,走近些。”李莲花口中叹了一口气,见方多病还是站在原地,心中火起,“你这臭小子,到底在犟什么?” “我不是小子,更不是臭小子,我也没有跟你犯犟,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方多病站在原地不动,那眼睛瞟着桌上漆前辈的宝剑,这剑乌黑发亮,不知道这单孤刀是如何得到的。 “深思熟虑?好,说的好。”李莲花点了点头,“你可知,十年前,我是如何中的这碧茶之毒?” “是云彼丘。”方多病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来,都是这个该死的云彼丘。 “不错,你可知,他是如何下毒害我的?” 方多病闻言一愣,直愣愣的看向李莲花,他并不知详情。 “是大战出门前,彼丘递给我一杯茶。”李莲花叹出一口气,顺手拿起桌上的剑,递还给方多病,“佛彼白石四人,俱是我的心腹,我信任彼丘,我的衣食一向也是他照拂的多一些。” 方多病接过这剑,只见李莲花的手悬在空中,半晌才收回去。 “你知不知道,你将那麻沸散下在点心里给我吃掉,就是第二个云彼丘。” “不是,我不是!”方多病心中剧痛,一时失手,宝剑掉在地上,此时豆粒大的泪水从眼中滚落,手也抖个不停,“不一样,那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同。”李莲花苦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剑,回身坐在太师椅上,“我说过,我的身家性命都是你的,你想要,随时可以拿去,不用下这样的功夫。” “我要你的身家性命做什么?我就要你好好活着。” “我现在死了嘛?还是马上就要行将就木?”李莲花瞪起双目,重新将那宝剑递给方多病,见他不接,冷笑一声,“只是被人激了两句,就进了圈套,自投罗网?有没有忘川花有什么重要,你要是出了事情,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和你爹娘交代?” “不用你交代,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何况,”方多病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何况,我要是出了事情,刚好他就回来了,你也不用……” “胡说什么!”李莲花倏地起身,两步走到方多病面前,“一天两天的,不好好练功,净想这些有的没的,谁告诉你的?” 方多病紧抿着唇不出声,半闭起眼睛,不去看李莲花,过了半晌,这才挤出一句话来,“不用别人告诉,我自己知道,我们是一个人,只不知道什么原因,白天是我,偶尔的夜间,他才会出现,我死了,这身体就归他了。” 李莲花忽而怔住,在看方多病,这少年目光中竟是悲凉,“你一天两天的,胡想什么?哪里来的这些怪力乱神?” “你忘了,”方多病抬起眼眸,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来,“妙手空空假死的时候,那时候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说,‘看在你爹的面子上,给你三个忠告。’那时,你我都不知道我亲爹是单孤刀,而你又不认识我爹方则仕,那请问你,你说的‘爹’是谁?” 李莲花被他问的怔住,那时他以为这小子是小宝哥的儿子。 “后来,在玉城,笛飞声出关时,你被巨石砸伤,醒来看见我的第一眼,说的是,‘你是谁,你去哪了,你别走。’,那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可你仍然问我是谁,当时我以为你睡糊涂了,不认得人。” 方多病瞟了一眼李莲花,见这人还在愣怔,不去管他,继续自己要说的话。 “随后,你用迷烟将我迷晕,急匆匆把我扔在路边,连句话都不敢交代,我想,你是听见我小姨喊我小名了,这时候,你开始猜测,我就是你那个救你命的兄长,慌不择路,你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所以这才丢下我跑掉。” 李莲花有些站立不稳,后退了两步,伸手扶住椅背。 “一品坟的时候,在卫庄门外,我饿的没饭吃,被你碰见,你给了我钱,还给我买了吃食,我问你原因,你说你是欠了姓方的,那时的我以为你是在敷衍我,后来我知道了你兄长的事情,这才知道,你真的以为自己欠了姓方的,这姓方的就是‘方小宝’,是你给我认得‘爹’。” “当你知道了我的年纪之后,就不停的计算着日子,我不知道你在算什么,可我也知道你隐隐有些期待。”说出这话,方多病眼神暗淡下来,似是万千烛火在这一瞬间熄灭,“直到你知道了单孤刀是我亲爹,之前偶尔还能听见你叫我小宝,在这之后,你再也没有单独叫过我这小名,也是从那时开始,你真的把我当成了是你儿子。” 此时的李莲花,扶着椅背也站立不稳了,只好坐在椅上,听方多病继续说下去。 “再后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每次你说我做梦了的晚上,我都毫无记忆,我本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小事儿上撒谎骗我?” “别说了,你别说了。”李莲花突然不想在听他说下去,摆了摆手,“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我不知道,直到我看见了那幅画,明明画中人就是我,旁边也是我的名字,可你的题跋却说的是另一个人,这人就是你口中的兄长,前因后果,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我不是梦游,而是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在我熟睡的时候,这个人才能与你相会。” 方多病苦笑着说出了他的答案,“这个人,才是你一直日思夜想的人,你叫他:‘小宝哥’。”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看见的那张画?”李莲花有些虚弱的抬头,勉力去看方多病的神色,见这人一脸悲戚,惨白着的一张脸,让人心中酸涩难忍,“是石寿村出来,咱们分开以后你去莲花楼找我,碰见了妙手空空那次,还是更早之前。” “是漫山红,那时我在整理字画,想要办个新奇的画展,”方多病眯了眯眼睛,将眼中的泪水咽回肚中,“那时我收集字画,只要是字画,我都想要打开来看看,好巧,就在那时发现了那张画。” “也是在女宅,我怀疑自己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与你在初七的夜里赏了月,他还,还亲了你,你嘴上的伤口……” “女宅中有那么多姑娘,你怎么不怀疑我是跟她们春风一度?” “你不是这样的人,李相夷也不是这样的人,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怎么还会去找别人?更不要说那些可怜的姑娘们了。”方多病勉强露出个笑来,轻轻瞟了瞟李莲花的唇,原本红润润的唇,现在竟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你一直瞒着我,骗我,”李莲花半垂着双目,抬手揉了揉额角,轻声开口询问,“那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来与我对质,也不离开,还要待在我身边?” “因为,因为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你是李相夷也好,李莲花也好,”方多病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滚滚滴落,忽然扑至李莲花怀中,“你把我当徒弟也好,当儿子都好,无论是什么,我都只想待在你身边,也只愿意待在你身边……” 方多病软下身体,抬手抱住李莲花的脖颈,靠在他怀中,在李莲花耳边低泣着说,“我就这样,一边怀疑着,一边试探着,在等你告诉我,又怕你告诉我,还只想赖在你身边……” 第146章 李莲花将手中的剑放在一边,心内百转千回,任由方多病抱住自己,软在自己怀中,却不知该如何接住这话,忽的神色一转,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刚才方多病只是说了个笑话,“哈哈哈,你真是个傻子。” 止了这笑声,李莲花双手捏住方多病的肩膀,将人扶正,忽略了方多病眼中的犹疑和泪水,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世上根本没有鬼神,什么两个人共用一个身体,你是话本故事看多了。” 方多病闻言一愣,听他说的坚定,不由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一时有些糊涂,半眯起眼睛紧紧盯着李莲花的双目。 “你那是梦游,怎么会有记忆?”李莲花伸手替他抹掉脸颊上的眼泪,“女宅那晚,我和你一样,中了姑娘们的圈套,在房中睡了一夜,嘴上的伤也是上火,你以为麻沸散是什么好东西,都会有些后遗症,只是每个人的症状不同而已。” 说着话,李莲花撩起自己的衣袖,指着胳膊上的红疹子给方多病看,“你看,这次你给我下药下多了,这上火都起了疹子了,女宅时那是凑巧,正好发在了嘴巴上。” “那画!”方多病瞪大了眼睛去看李莲花,别的都好说,那画明明白白的被他收在了床下,那要怎么抵赖。 “那画上的人,确实是我兄长,也确实和你同名,可这世上同名同姓的多了,何况又是这样一个小名。”李莲花半垂着眼眸,伸手去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来,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那我们怎么长的这样像?”方多病见他好似伤寒,不由自主想要起身,给他去找些热水,却被李莲花拉住胳膊,仍然让他牢牢坐着。 “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多了,两个人长的像有什么稀奇。”李莲花将手帕收回袖中,仍然去看方多病的眼睛,“你这个傻小子,怎么会为了这鬼神的事情伤神,从女宅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这一路上你都藏着这么多心事。” 说完自嘲的笑了笑,轻轻敲了敲方多病额心,“你还说我心眼多,是老狐狸,要我说,你心眼才是真的多,要不你改个名吧,别叫方多病了,叫莲藕好了。” 说着竖起右手食指来,在方多病眼前晃了晃,“既然你说,我把你当儿子看,那这样吧,你就和我姓,就叫李莲藕好了。” “胡说什么!”方多病瞪大了眼睛,被他说的一时倒有些不上不下的了,“少占我便宜。” “哈哈,怎么是占你便宜?!”李莲花松开手,让方多病从他腿上下去,站在自己面前,“方少侠,你忘了,初见时,你可说过,要是能让妙手空空死而复生,你可是要跟我姓的,是不是呀,李莲藕。” 说着话,再不管方多病,自顾自的放声大笑起来。 妙手空空听见这笑声,倒是放下心来,拎着茶壶进了屋,一进屋就看见这小刑探追着李莲花满屋子乱窜,这一会儿功夫好像倒是换了角色,不像是师父要训徒弟了,倒像是这徒弟大逆不道,瞪着眼睛要教训师父。 “花花,花花,你都多大人了,还让这小子追着满屋子跑,你不是李相夷嘛!” 这“李相夷”的名字一出口,李莲花像是被施了紧箍咒,立刻板起一张脸,站在当场,直瞪着方多病,吓得这人也不敢乱动。 这也把妙手空空吓了一跳,心说这花花怎么这样会变脸,看来以后这李相夷的名字也不敢再乱提了。 “好了,现在我是李相夷了,方多病,你站好,”李莲花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站在一边的妙手空空,指了指一边的空椅子对妙手空空说,“你坐下。” “现在,你告诉我,除了去找忘川花,你另外的目的是什么?”李莲花板着脸瞪着方多病,见这人老老实实的垂下头,这才朝着妙手空空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用害怕。 “我要去见单孤刀,看他找我做什么,顺便了断与他的关系,省的他用这些来威胁我,威胁天机山庄,还有威胁你。”方多病老老实实的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这几个月来,只要想到身体里还住了另外一个人,他就总是时时不安,总在胡思乱想,甚至自己也去看过那本《古今异闻录》,可那书里并没有这样的故事。 “他想做什么?”李莲花背起手,在这厅堂中踱起步来,走了几步,似是累了,坐在妙手空空身边的空椅子里,指了指身前的空位,示意方多病站过来。 “他,他想要造反,可惜缺少钱粮,想从我身上下手。”方多病老老实实的站在李莲花随手指的那位置上,“看样子,还想要你的独门功法。” 李莲花勾了勾唇角,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忽然发现一边的妙手空空有些坐立不安,出言安慰,“空空,没关系,这些都与你无关,你好好待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 “李莲花,你在小看谁!”妙手空空瞪圆了眼睛,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老子可是侠盗,什么与老子无关?!”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李莲花连忙摆手,示意妙手空空坐下,“还没到这一步,没到这一步,现在看来,单孤刀粮草不足,所以才想要从皇宫下手,只是不知他要怎么用这业火痋,现在时间也不多了,要赶紧找到这业火母痋才行。” “我和你们一起去。”妙手空空瞪圆了眼睛,生怕李莲花不答应,“皇宫那地方,就凭老子的轻功,那就是无人之境。” 方多病想笑,看见李莲花瞪了他一眼,硬是将这笑憋了回去。 “你就在此处接应,这里离皇城只有半日时间,方大人已经替我安排好了,我明日去街上出诊半日,即刻就能入宫。”说着话,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方多病,“你,回天机山庄去,你爹娘还在家等你。” “我不回去!”方多病瞪圆了眼睛,双手抱在胸前,脸颊被气的鼓了起来,“没搞清楚事情的原委,我是不会回去的。” “什么原委?不是都告诉你了嘛?”李莲花瞪了回去,抽空给妙手空空使了一个眼色眼色,见这人很知趣的躲了出去,“你还想不想退婚了,想退婚,就好好回家等着去,别出风头,别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哼哼,老狐狸不用敷衍我,我是单孤刀儿子,虽然这次真的与他断绝了关系,可只要单孤刀敢造反,别说婚事,就是脑袋能不能保住,都要看皇帝的心情。” “所以呀,要你回家去等,剩下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李莲花蹙起双眉,“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将我药倒,最难过的就是你娘,我醒来那日,你娘带了全天机山庄的人来给我赔礼,你小姨伤都没好全,还要站在大厅里等我。”想着,长出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去看方多病,“不要再让你爹娘伤心啦。” “我,”一个我字出口,方多病眼泪止不住的冒出来,“我就是要和天机山庄划清界限,让天下人都知道是我任性不孝,等单孤刀真正出了事儿,这些都与天机山庄无关,我去抵命。”停顿了片刻,方才低着头说出一句话来,“只有戴罪立功才能保全我爹我娘还有小姨,还有你我的性命。” 第147章 “莲藕,李莲藕,你真是人如其名,心眼真多,想的也多,怎么总把事情想的这样坏!”李莲花点了点方多病的额心,随后将双手背在身后,弯腰笑看着面前的小子。 “少胡叫!”方多病脸上眼泪还没干,见他弯腰笑看着自己,一瞬间又失了神。 “这事情哪有这样糟糕,赶在单孤刀起事前,将他制服也就是了,最好是让皇上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李莲花直起腰,轻轻碰了碰鼻梁,笑着眨了眨眼睛。 “你要去暗杀他?”方多病睁大眼睛,上下打量起了李莲花。 “什么?怎么暗杀,给他下毒,还是用迷药?”李莲花脸颊微鼓,忽然眼神一暗,“你那天给我用的麻沸散,不是下在点心中的吧。” 方多病点了点头,“女宅的那汤和胭脂。” “啧,你小子,带你闯荡江湖,倒是给我上了一课。”李莲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茶杯口沿,“你把那胭脂抹在了酒壶口上,然后将药材化进了点心里。” “对也不对,都在酒中,葡萄酒里加了‘胭脂’,那酒香将胭脂味道盖了过去,药材在玉冰烧里,玉冰烧独特的味道也能盖住药材味,所以我才会说点心没事儿。” “竹叶青、点心和提子,这三样没有问题?”李莲花哂笑了一声,心说这小子真应该叫莲藕,居然还给自己留了吃的喝的,“还有,还有,为什么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能记住,隔了这么久了,我无意中说的话你都能复述出来?” 方多病站的有些累了,看李莲花现在好像不太生气了,只坐在刚才妙手空空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少爷我从小过目不忘,想要记住的东西都能记住,你以为国子监那么好进,我能进去,不是因为我爹我爷爷,是因为少爷我真的有本事。” 说完话,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空茶杯,示意李莲花给他也倒上一杯茶水。 “哼!”李莲花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谁叫你坐下的,出去,去把这衣服换了,难看死了,再把头发放下来,还说别人,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真难看。” “嗯?”方多病有些愣怔,这是妙手空空的家,这哪里有他的衣服。 “出去,妙手空空会带你去,你让我安静一会儿。”李莲花挥了挥胳膊,自己这身衣服也得换了才行,为了方便,换了这身窄袖衣物,多年没有这样打扮过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去,你给我上药。”方多病指了指脸上的伤口,见这人也不给自己倒水,自己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从袖中拿出手帕递给李莲花,“帮我把这血迹擦掉,干了,黏在嘴上,我也看不见。” “外面有镜子,自己去!”李莲花轻轻拍了拍桌子,站起身形,转身回了自己的客房,刚想回手关门,见方多病又跟了过来,“干嘛?我要养精蓄锐,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我说了,我要跟着你,从今天开始,你去哪我就去哪?儿子也罢,徒弟也罢,反正你别想跑。” “我要换衣服!” “我看着你换,又不是没见过。” “我去茅房。” “我和你一起去。” “我去花楼睡姑娘!” 方多病双手抱胸,停了一瞬,红了脸颊,瞪圆了眼睛,气鼓鼓的说,“本少爷给你付钱,站在一旁看着你睡,正好和师父你好好学学。” “好厚的脸皮,难怪脸被刀划花了也不见流血。”李莲花赌气摔上房门,半天没听见离开脚步声,心说这人怎么这样执着,可想到他猜到的事情,心里既感叹又担心,这事情果然玄之又玄,这小子也真是过于聪明了。 方多病抱着肩膀站在门外,心中明白,想要继续待在李莲花身边,继续跟着他,就要忘了今日说过的话,继续去做好徒弟、好儿子,将那些妄念死死压在心底,不能袒露。 房中半天没有声响,方多病扬起嘴角,开始有节奏的敲击着房门,“李莲花,莲花,小花,开门,让我进去,我头疼,你给我看看。” 李莲花只不吭声,默默换好了衣服,这小子还在外面不停的敲门,嘴里还在呼痛,被他吵的头疼,回身一把将门打开,双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去看站在自己面前还在讪笑的人。 “我头疼,还有这儿,会不会留疤,”方多病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口,又指了指嘴角,“这好像也破了皮,你帮我看看。” 李莲花伸手捏住方多病的手腕,帮他把脉,忽然一惊,抬眼去看这人,“千钧归元阵里,除了我师父,你还碰见了什么人?” “怎么了?”方多病有些莫名,可看着李莲花一脸严肃,只好将在那阵法里碰见的人一一告诉了李莲花。 李莲花眉头紧蹙,有些不理解师兄的做法,那阵中都是些名家好手,还有些迷雾幻象,当时师父布置这阵法,主要是为了守护云隐山中的云居阁,可师兄却将这阵法布在山洞中,明显不是为了守护什么东西。 收回手,李莲花回身去取药箱,拿了烈酒药粉出来,瞥了一眼方多病,有些惊讶,这人好快的手脚,只是这一回头的功夫,这小子竟然已经将外袍脱去只剩下了贴身衣物,“你脱衣服干嘛?” “你不是嫌这衣服难看嘛。”方多病嬉笑着去解开头发,学着李莲花的模样,随手松松挽了个发髻,朝着李莲花伸出手,“给我一根簪子。” 李莲花皱起眉头瞪着眼前这人,极为不愿的从袖中掏出一根素簪递了过去,没想到这人只撇了撇嘴不要,“嫌弃呀?” “我要你那根莲花簪子,并蒂莲那根。”方多病坐在床上还不老实,脱了靴子,脚悬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满是得意。 “没有。”李莲花作势要将这素簪收回袖中,只见这小子一手扶着头发,一手去他枕下摸索,正要阻止,见方多病脸上神情变化,盯着从枕下摸出的玉笛和夜明珠眨着眼睛。 李莲花眼看着方多病马上又要掉下泪来,只好急忙拿出并蒂莲的簪子递了过去,“大少爷今日怎么这样多的眼泪?” 方多病接过这簪子,随手束起头发,一手拿着玉笛,一手捡起那夜明珠,扭脸去看李莲花,“这些时日,这些东西你都随身带着?” 李莲花不接话,只拿起那壶烈酒,将帕子浸湿,坐在方多病身边,帮他处理脸上伤口和嘴边血迹,一边在心中琢磨师兄用意。 第148章 “你想什么呐?”方多病见李莲花半天不吭声,抬起握着夜明珠的那只手在李莲花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我在想,你在阵中,除了我师父的这把宝剑,有没有看见别的宝物?忘川花可在那阵中?”李莲花手中不停,看见方多病因为被这烈酒蛰的抖了抖,微微皱了皱眉头。 “没有,我去的时候,忘川花是放在外面的,刚把盒子打开看了看,单孤刀就带着人出来,把我围了起来。” “这阵法不是用来守护什么东西的,那是用来做什么用的?”李莲花皱起眉头,将帕子翻了个面,替方多病擦拭起了嘴角边上的血迹,愣了一下,不由又捉住这少年的手腕,细细替他把起了脉。 方多病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此时心跳也有些加速,心说只是打了几架,吐了几口血,应该没有什么大事才对,“我怎么了?” “没事,你没发觉自己的内力增强了许多嘛?”李莲花放开方多病的手腕,起身将自己的药箱收好,心说这归元阵莫不是师兄自己练功用的? “对呀,我还自创了剑法呐。”方多病喜滋滋的盘腿坐在床上,将夜明珠和玉笛仍然塞进李莲花枕下,“多愁公子剑,哪天练给你看看。” 李莲花轻笑着微微摇头,心道这小子还是年轻,没事儿总说什么愁不愁的,“还多愁呐?明天再来个多恨刀法,倒是相配。” 方多病见他和自己开玩笑,心说这件事应是过去了,只是那忘川花还是要拿到手中,这碧茶也要彻底解了才行。 晚间,妙手空空准备好了饭菜,见方多病和李莲花收拾好了坐在桌边,特地取了一壶好酒出来,“竹叶青。” 听见是这酒,方多病有些尴尬,瞟了一眼李莲花,见这人脸上没有半分喜怒,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啦?这可是好酒。”李莲花执起酒壶,先给妙手空空倒了一杯,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最后才将方多病面前的空杯子倒满,“喝吧。” 抬头见妙手空空要喝,急忙劝道,“不急,不急,先让这小子喝。” 妙手空空有些不解,可看了看花花的神色,并不出声。 方多病瞅了一眼面前的酒盏,毫不犹豫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接着李莲花又给他斟满,如此三番,连喝三杯,看着李莲花,露出一个傻笑来,忽然头昏脑涨,再也支撑不住,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这下倒是吓了妙手空空一大跳,“花花,这酒?我可没有。” 李莲花斜了一眼趴在桌上的方多病,微微勾了勾唇角,笑着喝了自己面前这杯酒,“不是你,是我,咱们两个的酒没有什么问题。” 看见妙手空空眼中的疑虑,安抚性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小孩子不听话,自然要大人好好管教。” 说了话,站起身形,弯腰将方多病扛在肩上,转头向外走去,“我去去就回,你这里不能暴露,我和别人约在别处见面。” 不等妙手空空回话,出了门使起婆娑步来,左拐右拐的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和人约好的密林中,这林中停着一辆马车,一中年美妇此刻正在车前不停徘徊,似是等了许久。 “李先生。”何晓慧见李莲花扛着人来了,急忙拉开马车车厢,让李莲花将人放进车厢躺好,回手径直上了锁,还有些不放心的检查了几遍这锁,见牢牢锁住,这才转头朝李莲花抱了抱拳,“多谢先生。” “何女侠何须如此,令郎也是受我拖累。”李莲花拱了拱手,身体微弯,“还要麻烦何女侠亲自来接。” “他小姨身体不好,展大侠要来的,只是我不愿让他们二人分开,何况我是他娘,现在也就只有我能将他制住。”何晓慧有些赧然,要不是因为自己这儿子,李先生此刻应该去做他的大事了,怎么还会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 “如今情形尚且不明,你们还是尽早安排的好。”李莲花微微颔首,这单孤刀已然进宫了,他要母痋无非就是想像笛家堡那样,用痋虫操纵皇室,至于是让皇帝心甘情愿的退位还是别有安排,这件事情尚不清楚,只能由他进宫去查清楚才行,可无论是哪一方,像天机堂这样的肥肉,都是他们争抢的对象,“方少侠要是醒了,一定要看住他,不要再趟进这浑水中。” “李先生,”何晓慧抱拳拱手,微微颔首,“这小子我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管住?无论如何,还请先生注意安全,莫要以身犯险。” 李莲花微微皱了皱眉头,“何堂主……” “先生,你现在已经不是李相夷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庙堂也有庙堂的,”何晓慧打断李莲花的话,这人是他儿子在江湖中唯一的朋友,这么多年了,小宝除了亲人还没有这样将人放在心上过,为了儿子,她也要劝解几句才行,“时势造英雄,可英雄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只有保住了性命才能再说其他。” 说着话,何晓慧看了一眼车厢,“你不愿小宝以身犯险,我想我儿子也是这样想的,他也不愿先生独踏险境。”夜色虽然昏暗,可何晓慧也注意到李莲花此刻面色苍白,只好收了话头,“李先生,无论如何,只有活着才有其他。” 说罢了话,又冲李莲花拱了拱手,踏上马车,头也不回的扬鞭而去。 李莲花在心中琢磨何女侠的话,心中浮现出的却是方多病说过的一句话,‘已是局中人,何惧局中事’。 十年前他活了下来,不知是不是为了如今? 忽而林中一阵轻微响动,树影晃动。 李莲花耳尖微动,抬眼看了看那马车离去的方向,忽然转身,紧握双手,低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李门主,”无颜几步走了出来,单膝下跪,先给李莲花施了一礼,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捧着递给面前人,“这是盟主派人寻到的天山雪盐,专克子痋。” “笛飞声?”李莲花紧皱眉头,接过装着天山雪盐的瓶子,仔细看了看,“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盟主交代让属下将这雪盐交给李门主,想来是为了制服单孤刀,属下今日得知单孤刀进了皇城,料想李门主应在这附近,故而在这四周徘徊,只等着李门主现身。” 李莲花轻轻抬了抬手,示意无颜起身,忽而眼中精光大现,“笛飞声,如今何在?” “盟主他,”无颜咬了咬牙,双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微微低头,压低了声音,轻声开口,“盟主他被单孤刀和角丽谯那妖女联手捉住,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请李门主救我们盟主出来,属下结草衔环报答李门主大恩。” 第149章 “你可知笛盟主被抓去了哪里?”李莲花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无颜,也不叫他起身。 无颜稍一愣神,咬了咬牙,恨声说,“属下不知,盟主遇害时,属下不在身侧,只是收到药魔找到的雪盐,之后去寻盟主,这才发现盟主已经失踪已久,找了半月,才找到阎王寻命的尸首。” “那你是怎么知道笛盟主是被角丽谯所擒?”李莲花皱起眉头,这世上笛飞声的敌人那么多,这要是全都找一遍,无疑是大海捞针。 “药魔检查了阎王寻命的尸首,在上面发现了公羊无门秘制的毒药,这公羊无门现在在为角丽谯效命。” “好,我知道了。”李莲花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笛飞声若是在角丽谯手中,性命无忧,反倒是皇宫中的单孤刀不能让人小觑,要救笛飞声也要先解决了单孤刀手中的子痋,何况如今并不知道角丽谯将老巢安在何处,“笛盟主性命应是无忧。” 无颜颔首,将头低的更低了了些,都怪盟主魅力太大,迷得那角丽谯不知南北,才惹来这滔天大祸。 “如今只有找到了角丽谯的老巢,才能将笛盟主安然救出,你我兵分两路,你先去寻找角丽谯的老巢,我去皇宫对付单孤刀。”李莲花见无颜听见这吩咐就要行动,立刻出声阻止,“别急,你打探到了角丽谯老巢,不要贸然行动,先来告诉我,角丽谯凶狠无比,不能将你也搭进去。” “李门主,”无颜心中感动,忽然明了为何盟主会这样尊重眼前之人,“多谢李门主体恤属下,只是盟主他如今……” “不可鲁莽,角丽谯的目的是得到你家盟主,要是你没有胜算,贸然行动,笛飞声性命危矣,切记先来告诉我,我自会想办法去救人。”说罢了话,李莲花飞身而行,也不去管还跪在当地的无颜接下来会如何行动。 待回到荒宅,妙手空空等在门口,李莲花走近了,这才发现妙手空空一脸不虞,怒视着自己却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事儿!”妙手空空甩了甩袖子,微抱了抱拳,“寒舍简陋,不能多招待李门主了,还请门主明早就离开吧。” “空空。”李莲花一时失语,这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又是怎么了。 “空什么空?李门主说一不二,惯会辜负别人的真心,在下惶恐。”妙手空空不去理他,转身要进屋去,可又有些不甘心,回头瞪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呀,李莲花,我认识你多久了,你瞒着我你是李相夷的事儿,我今天不和算账,大家都有苦衷,我理解,可你不该这样对那小刑探。” “我……”李莲花一时手足无措起来,说话也有些磕磕绊绊,“我,我是为了他好,他才二十岁,这样年轻,难道要将命送在此时嘛?” “哼,哼哼!”妙手空空冷哼几声,满脸不屑,直视着李莲花双目,“别人说这话倒是情有可原,可你不该如此说话,怎么,这天下只你李相夷能当英雄不成?” “怎会!”李莲花皱起眉头,双手背在身后,“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谁人不知,李相夷十五岁就是天下第一,二十岁的时候就死了,大家皆说他是有情有义,天下第一大英雄,你已经是英雄了,何必去阻止别人的英雄梦,他都二十岁了,难道还不能做自己的主嘛?永远被护在羽翼下,什么时候能真正长大。” “就是因为李相夷二十岁时死过一次,才知道这‘死了’的滋味不好受,为什么要让他也经历一次这样悲惨的教训?”李莲花半眯起眼睛,躲过妙手空空的目光。 “你可知后悔的滋味,你可知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滋味?你可知心尖上的人死了独留他一人活在世上又是什么滋味?”妙手空空叹出一口气来,软下声音,“我常常劝你,接受别人的好意,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 “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可人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哼哼,哼哼哼。”妙手空空哼笑了几声,微微摇头,“你又懂了什么,你根本也不知道什么是‘活着还不如死了’,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最近江湖传言,说李相夷独断专行,我以为都是假话,今天看你这样对待这小刑探,我终于知道,这假话里也有几分是真的。” “那你要我如何?他不肯听话,还总是以身犯险,我要真是李相夷,怎么都好说,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也看见了,要如何护他周全?”李莲花眨了眨眼睛,双手虚虚握拳,这副残躯,内力时断时续,内力不济,武功招式再强也无用。 “你怎么总在小看别人,和你说了,他二十岁了,”妙手空空运了一口气,半眯起眼睛去看李莲花,“要是笛飞声在你面前,你也会这样对他吗?无非就是你在小看那小刑探,别总拿保他周全做借口。” “我没有,我只是……”舍不得,李莲花在心中默默补上这三个字。 “哎,花花,尊重,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你好好想想,这小刑探醒过来,要是这次他逃不出来,”妙手空空咽了一口吐沫,有些艰难的将话说了出来,“发现因为他没有上忙,而你又不幸遇难,你觉得他会怎样。” “我,我不会的。”李莲花偏过头去,有些倔强的开口,“他,他也不会怎样,时间长了,他会遇到更好的人,自然也会继续走下去。” “你呢?想想你自己,已经七年了,难道你没有遇到更好的人吗?怎么你还在原地踏步,是不肯走出来,还是不能走出来?!”妙手空空丢下这句话,转身回了内室,不愿再理会呆愣在原地的李莲花。 “我,我不一样。”李莲花口中喃喃自语,跟着妙手空空回了内室。 那酒席还摆在桌上,已然凉透了,可此时谁还有吃饭的心情。 李莲花见妙手空空转头不见了踪影,也不去管他。回到客房,衣服也忘了脱,和衣躺在床上,伸手至枕下,摸出那把玉笛和夜明珠,一手一个牢牢攥住,紧闭着双眼,只待天亮。 第150章 身边突然少了一个叽叽喳喳的人,这时间好像也过的慢了不少。 即使紧紧闭着眼睛,也没有睡意,甚至越来越精神,这些时日里的种种也不停在眼前萦绕,忽然想起自己晚饭前说方多病的话,什么第二个云彼丘不云彼丘的。 李莲花自己都笑出了声,这些时日,他不知道当了多少回彼丘了。 这些年了,那些迷药和迷香,好像都用在了方多病身上,难得的是,这小子居然会一次又一次的上当…… 天刚蒙蒙亮,李莲花起床开始收拾行李,想了想,还是将师父的宝剑留在了这里,皇宫中这样的武器统统带不进去。 背着药箱,出了客房,本想先去跟妙手空空道个别,可又觉得时间太早,只好放轻了脚步,想要悄悄离开,昨天妙手空空也是被他气到了,竟然忘了他今早就要走。 “我看你才真正是梁上的君子。” 李莲花一路都小心翼翼的放轻了脚步,这刚走到大厅门口,妙手空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好回身,讪笑着说,“天还早,我想早点进城,去寻个好地方。” “嗯,先吃饭,没有让客人空着肚子离开的规矩。”妙手空空手里端着一碟包子,轻轻放在桌上,他昨夜里忙了一夜,又是发面又是和馅儿,“鲜肉馅的,还加了鸡汤。” 李莲花将药箱放在一边,坐在餐桌旁,看着桌上的包子,抬眼看了一眼妙手空空,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真应该去做厨子,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学会包包子。” 妙手空空干笑了两声,其实昨天晚上他说完那番话就已经开始后悔,“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只是能不能学会,还要看你的天份。” 这次轮到李莲花一脸尴尬,最近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没有煮饭天赋这个事实,这可是他十年来最骄傲的一件事儿,没想到他的朋友们一个个做饭的手艺都比他强。 沉默中吃完了这顿早饭,妙手空空将剩下的包子统统给李莲花装了起来,将纸包递给李莲花后,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害怕连累别人,可大家都是朋友,并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也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有时候也可以试试依赖你的朋友们,被你依赖一下这也是我们的荣幸。” 李莲花皱了皱眉头,竟不知道要如何接话,四顾门那五十八位兄弟,那五十八条性命永远都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 “算了算了,我也不多话了,只盼你能平安回来。”妙手空空指了指脚边的狐狸精,伸手去李莲花抱在怀中的纸包中取了一个肉包子,朝着李莲花摆了摆手,蹲下身体,将那肉包子掰碎了喂给狐狸精。 李莲花看了一眼妙手空空和狐狸精,背起药箱,转身出了门。 离开这‘荒宅’,跟着人群进了城,果然方大人人脉宽广,早就有人等在城门口专为接他,跟着人去了方大人准备好的地方,几乎不到两个时辰,宫里派了使者招他入宫,只说是宫中贵人得了怪病。 进了宫,师兄的手脚真是快,这无界魔僧假扮西贝国的国师已经进宫很久了,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才被领着去见了这得了急病的贵人。 还没进殿,李莲花已经发现这是昭翎小公主在装病。 “李莲花,你怎么知道这贵人是我?”昭翎听见这神医在屋外说的话,已经知道这是李莲花入了宫。 “我也是看见这牌匾上的‘昭’字猜到的。”李莲花看见公主一脸的红斑,微微皱了皱眉头,可这小公主确实天真可爱聪明伶俐,招人喜欢,“公主为何要装病呀?” “还不是因为方多病。”昭翎沉下脸来,嘟起嘴巴,坐在桌边,“我不想让他误会我,可父皇又不让我出宫,所以我就想了这样一个办法。” “噢?不想让他误会?”李莲花有些惊讶,心说这公主倒是没有一点儿皇家的架子。 “对呀,我在女宅已经答应他了,回宫就和父皇说了退婚的事情,可父皇却不答应,还说什么婚事怎么能由我们小孩儿家自己做主,还宣了方大人进宫,将他骂了一顿。”昭翎握住手中的丝带,微微皱起眉头,“我当然要解释清楚啦,不能让方多病小看我。这世上的好男儿多了,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李莲花微微颔首,这公主果然聪明可爱,有主见又有胆量。 “李莲花,你说,我真的很差嘛?怎么方多病会不喜欢我呢?”昭翎单手托腮看着李莲花,从漫山红回来的这几个月,这问题她一直想不通,明明宫中的人都很喜欢她,就这方多病与众不同。 “这,”李莲花犹疑了一瞬,轻声开口,“方多病倒是和我说过一回,其实他是不想被身份束缚,比起庙堂,他更喜欢江湖。” “那就没办法啦~”昭翎双手撑着脑袋,眼神有些暗淡,却语气坚定,“皇家子女,自然是要以社稷责任为先,那先生要是见到了方多病,替我道个歉吧,这婚事的事,我也去想办法劝劝父皇。” “那在下替方多病谢过公主。”李莲花朝昭翎公主拱了拱手。 “不用你替他,等本公主出了宫,还是要他陪着我好好看看,我倒要看看,这江湖到底有什么好,能让方多病放弃这样好的机会。” “公主,这件事情先不急,在下在宫中还有要事,最近还不能离开。”李莲花微微颔首,这无界魔僧还等在殿外,要是能将这人赶出宫去,单孤刀就少了一个帮手,他也能早一步赶在单孤刀之前找到母痋。 “你说。”昭翎有些好奇,忽然拍了拍手,想到李莲花在女宅时破的案子,眼睛一亮,“噢,你是来探案的?” “对呀,最近呢,这宫中混进了几个江洋大盗,我必须呢,把他们抓出来。”李莲花语气轻快,这小公主真是娇俏可爱,方多病也真是没有眼光,这江湖有什么好的,天天打打杀杀,无聊至极。 本想着有公主帮忙,能将这无界魔僧顺利赶出宫去,没想到这无界魔僧和单孤刀下了血本,竟然将卧病在床多年的太后医好了,因着太后力保,这无界魔僧又被留在了宫中。 此计不通,李莲花只好另找对策,托了小公主的福,倒是可以在宫中自由行走了,可在宫中逛了一天,却连半点线索也没有查到。 等公主回宫休息,又在这皇宫中遇到两个熟人,杨昀春是一个好帮手,轩辕萧老了不少,也顽固了许多,被蒙骗的一点儿意见也听不进去。 第151章 李莲花被绑在刑柱上时,心中暗叫倒霉,看着拿着把小刀渐渐逼近的大理寺少卿,又在想不知道是谁更加倒霉,替单孤刀办事也不先查查这被他绑住的人是谁。 一脚将这个倒霉到家的人踢飞,随即冲进一群人来,李莲花正想说,这倒霉的人又多了一群,下一秒就开始后悔,看来今天真正倒霉的人还是他自己。 等着方多病宣完皇太后懿旨,大理寺的人纷纷退下,李莲花抬起袖子挡住自己的脸,正想转身逃走,被人挡在门口。 “捂脸干嘛?没脸见人呀!”方多病抱肩站在牢房门口,将这唯一的出口牢牢挡住,“这皇宫就这么大,你能往哪跑?” “呦~,方大少爷,好久不见,最近身体好嘛?”李莲花拱了拱手,两步想绕开门口的方多病冲出门去。 “哼哼~”方多病哼笑两声,一把捉住李莲花胳膊,将人扯住,“身体没事儿,心情不好。” “那可得注意咯,心情不好更加糟糕。”李莲花抽了两下胳膊,没抽动,只好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来,“在下还有要事要办,方少侠以后有空了,来莲花楼做客,在下一定好好奉陪。” “李莲花!”方多病低喝一声,放开他胳膊,顺势推了他一把,让他站在刑房正中,“你还敢说我是第二个云彼丘,你自己又是什么行为?!” 李莲花双手背在身后,微微皱起眉头,斜眼看了方多病一眼,“要吵架吗?现在要吵架!” 方多病被他说的一愣,垮着一张脸,移开目光不去看他。 “先查案,别的事以后再说。”李莲花趁机抬腿要出牢门,心说离开这牢房,再想办法把他送回家去。 “别想逃,也别想甩掉我,更别想把我再送回家去。”方多病瞪了一眼李莲花,紧紧跟在他身边。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要逃走了,这里现在情势这样危急,虽说子痋被我毁了,可这母痋还在皇宫中。”口中说着现在的情形,李莲花在心内腹诽,这小子真是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什么事情他都知道,“还牵扯了人命,当然是查案最重要。” “哼,老狐狸,别以为本少爷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你别忘咯,皇太后懿旨里面说的清清楚楚,是要你协助本刑探办案,离开我,你也别想在这宫中自由行走。” “查案,现在就去查案!”李莲花迈步就要去案发现场。 “现在去什么,深更半夜,点了烛火也看不清,皇城司已经将那里封锁了,明日清早才能勘察。”方多病也不多话,只跟在李莲花身侧,他倒要看看现在这老狐狸要去哪里。 “噢。”李莲花答应了一声,调转方向,如今那四个匠人也死了,心中着急,可这皇宫不是别处,也不容他到处溜达,只好回了自己休息之处。 到了地方,见方多病拿着那太后懿旨跟着自己进了门,只拿眼睛不住去看这个一脸苦大仇深的人。 “看我干嘛!”方多病回手关了门,自己坐在桌旁,将那懿旨随手扔在桌上。 “这懿旨是假的?”李莲花皱起眉头,盯着那懿旨看了又看。 “真的,我还能假传懿旨不成。”方多病瞥了一眼李莲花,“我一进宫,就听说你被大理寺绑了,立刻去求了公主,请了这太后懿旨,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你怎么这样随意的扔在桌上?”李莲花一边装傻,一边拖延着时间,心中焦急,这都折腾一宿了,这天怎么还不亮? “你这时候倒讲起规矩来了,早干嘛去了?皇宫中夜里早就落了锁,你到处乱跑什么?”方多病起身去将窗户关上,回身坐在桌边,将桌上的碳炉点燃,“有吃的没有?” “那不是有点心嘛。”李莲花指了指桌上摆着的点心水果,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被方多病关起来的房门,“方刑探不回你自己的房间吗?” “这皇宫中的点心就不是给人吃的,是摆着看的,还有这水果,你没看见,皮都皱了,不知道摆了多久了,这能吃吗?”方多病背着双手在屋中巡视,他就不信李莲花能不随身带吃的,“本刑探是临时入宫的,你以为这皇宫是你家呀,这房间都是宫里下了旨的,我可不去睡等着觐见的大通铺。” 李莲花还在磨磨蹭蹭,又不自觉的去看房门,心说这小子一套一套的,被他说的倒是没法撵他离开。 “磨蹭什么呢?我知道妙手空空给你带了包子,别藏着了,又不值什么。” “你去过那儿了!”李莲花皱起眉头,心说这小子真是好记性,那路七拐八拐的,他那天还专门绕了路,没想到这样这小子都能找到。 “哼~”方多病轻哼一声,他找到那荒宅的时候,妙手空空正准备搬家,听说李莲花进了皇城,马不停蹄的赶来,一路上水米未进,“快点儿,本少爷饿了。” 李莲花微眯了眯眼睛,从药箱的最底层掏出那包包子,放在桌上。 “坐下,陪本少爷用膳。”方多病瞥了一眼李莲花,取出包子,放在一边的铜盘里,架在小炭炉上,“就一包包子,你还藏得这样严实,谁还能偷你的不成?” 李莲花不言不语,坐在一边托腮看着碳炉上的包子发呆。 “干嘛不说话?心中有愧呀?”方多病拿起一只空茶杯放在自己面前,伸手点了点杯沿儿,“给本少爷倒茶。” 李莲花摸了摸茶壶,这壶里的茶早就凉透了,“凉了,等一会儿烧了水,重新泡来,再喝。” 方多病口渴难耐,已经管不了冷热了,只抢了茶壶,自己斟了一杯茶,灌进口中,“念在你是担心本少爷的安危,本少爷又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这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次,小心本少爷收拾你。” 李莲花抿唇笑了笑,斜斜瞥了一眼这个自说自话的人,单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大少爷这次是怎么跑出来的?” 方多病一愣,状似无意般看了一眼炭炉上的包子,过了片刻方才低头轻声说,“我小姨见我可怜。” “嗯~,你跑了,下一个可怜的就是你小姨了。”李莲花轻轻摇了摇头,提起那壶凉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正要喝却被人捉住了手腕,有些不解,李莲花轻蹙眉头,转脸去看方多病,见这人一脸赧然,耳根都红了。 “别喝,凉了,等会儿,你喝热的。”方多病抢过李莲花手中茶杯放在桌上,这才松开握在手中的手腕,“我娘答应了的。” 第152章 “你娘答应啦?”李莲花有些不信,低沉着声音又问了一遍,“你娘真的答应啦?” “你这是什么问题?我娘答应我来帮你,这有什么出奇的?”方多病偏头看了一眼李莲花,见他听到这番话后用双手捂住了脸,不由哼笑了一声,“都告诉你了,别把我当孩子。” “我没有把你当孩子,”李莲花双肘撑在桌上,双手合十虚虚搭在口鼻上,“作为朋友,我也不想让你涉险。” “最好的朋友!我们可不只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方多病朝李莲花伸出一只手,勾了勾手指,“筷子。” 李莲花微一愣怔,蹙起眉头看了一眼方多病,从袖子里抽出一双木筷子递给方多病,口中默默重复了一遍,“最好的朋友。” 方多病盯着李莲花的袖子看了两眼,接过筷子夹了一只包子,先递给李莲花,见人摆了摆手,又将那包子放回铜盘里,用筷子垫着将那盘子从炭炉上拿了下来,顺手将水壶放在炭炉上,这才开始吃起了包子。 咬了一口,又有些不信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包子,偏头看向李莲花,“妙手空空手艺这样好呐!” “嗯。”这句话倒是让李莲花有些伤心,瞥了一眼吃的津津有味的人,用力搓着自己的双手,只将手搓的热乎乎的,盖在了自己眼睛上。 方多病口中嚼着一口包子,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你去问问他,要是他愿意开家酒肆,少爷我可以给他银两,年底三七开,天机山庄只分三成。” 李莲花轻轻拍了拍桌子,瞪了一眼方多病,“方少爷,你慢慢吃,吃完了自己收拾,我先去睡了。” “干嘛生气?”方多病扭头看向李莲花,心说这人怎么这样小气,又咬了一口包子,继续嚼着,“我都不计较你把我迷晕咯交给我娘,你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没生气,这有什么生气的。”李莲花双手抱胸,面朝里躺在床上,这何女侠也‘叛变’了,自己反倒成了坏人…… “水还没开呐?没生气你怎么不等着喝水啦?”方多病将最后一口包子放进口中,两步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伸手去掰李莲花肩膀,想将人转过来,看着自己。 “不喝了,困了,困了。”李莲花板住了身体,不让他得逞,只面朝着墙闭紧了眼睛,“大少爷自去用茶,那有张罗汉床,你今晚就睡那里。” “唉~,李莲花,我问你,”方多病才不接话,他当然要睡在这张床上,“你干嘛总想丢掉我?” “我没想丢掉你。”李莲花回头看了一眼方多病,继续面朝里躺着,只是放松了胳膊,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口中轻声嘟囔着,“还说不是小孩子,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吗?” 方多病不依不饶,双手掰着李莲花的肩膀,将人掰正,平躺在床上,让他面对着自己,睁圆了眼睛不说话,只是用谴责的目光盯着李莲花使劲儿瞧。 “干嘛?!”李莲花被他瞧得有些心慌,立刻不耐烦的挥挥手,“这有什么可问的,不就是烦你了嘛?” “你烦谁?”方多病半弯着腰,眯着眼睛凑近了,一瞬不瞬的盯着李莲花的眼睛瞧,见这人紧闭着嘴巴不开口,倒是鼓起了腮帮子,微微仰着头,朝自己瞪着眼睛。一时气闷,只感觉腰也软了背都挺不直了,头一歪,趴在李莲花胸口上,语带哽咽,“你,烦谁?” “起来,干嘛耍赖?”李莲花倒是被他弄了个措手不及,推着他肩膀,想叫他坐起来,可这人现在好像没有骨头一般,只趴在自己胸口处,“还说不是孩子,哭什么?” “没哭,心里难受,你说你烦我,我能不难受嘛。”方多病将眼泪全蹭在了李莲花的衣襟上,手里攥着李莲花的腰带,“我怎么了?你就烦我。” “你没怎么,我烦我自己,行不行!”李莲花一点办法也没有,想要起身,也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只好放弃抵抗,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上,“我烦十年前的我,识人不清,用人不查,中了毒,受了伤,现在谁也保护不了,还要靠着别人给我输送内力……” “胡说什么!这怎么能怪你?”方多病猛地抬起头,用手抹了抹眼角,“要怪就要怪云彼丘,角丽谯。还要怪笛飞声,干嘛非要找你比武,还有,他要是早点儿答应角丽谯,不也没有这出了。” 停了一瞬,方多病似是下定了决心,“还有单孤刀,他为什么不和你说实话?还要害你。还有肖紫衿,自己没本事赢得美人心,现在还在败坏你的名声。” “我,当年的我,太年轻了……” 方多病伸手捂住李莲花的嘴,一脸不甘,“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受害者天天怪自己的,要怪就要怪你自己过于优秀,不懂得藏拙,遭人妒忌。” “松~手~”李莲花瞪着眼睛去掰方多病的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用内力,我警告你哦,不要用内力!”方多病也瞪圆了眼睛,松开捂住他口的手,在空中转了向,改去压住他的肩膀,将人牢牢按在床上,踢掉了靴子,蜷缩着身体躺在床边,脑袋枕在李莲花心口处,竖起耳朵去听他的心跳声。 “起来,你起来,压得我喘不上气了。”李莲花伸手去推他肩膀,却被人捉住了胳膊抱进怀中,暗暗叹了口气,软了声音,“方多病,你这是何苦?回家去,不好吗?” 方多病轻轻摇头,闭上眼睛不答话,紧了紧胳膊,那天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只是这人要装傻,谁也拿他没办法,既然要装傻,那大家一起装傻好了,无论如何,他方多病都要跟在李莲花身边。 “我和我娘说,悬崖上的老鹰,想要小鹰飞的更高更远,就要狠心将小鹰崽子推出窝去,踹下悬崖,这样小鹰才能学会飞翔,才能越飞越远,越飞越高。” 李莲花隔了半晌,才听见方多病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心中一滞,闭上眼睛,缓缓说道,“你娘,是心疼你,不是想你飞的更高更远,她是不想你伤心难过。”隔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好像是谴责的话,“可你,怎么舍得伤她的心呐?” 方多病心中一滞,想到娘亲,他也只能闭口不言。又等了一会儿,才闭上眼睛,稍微调整了一下睡姿,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也不能压到李莲花的经脉穴道,要是一不小心阻塞了他的气血,这才是大大的不妙。 第153章 炭炉上的水开了,‘噗呲噗呲’的冒着热气,可此时的方多病却不想去管它,只想枕在这胸膛上好好躺一躺。 “睡着了?”李莲花见这人半天没有动静,稍稍挪了挪身体,“水开了。”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翻了个身,趴在李莲花胸口处,双手环住身下人的腰,“开就开了,反正你也不喝。” “你这回回家,也没被关几天呀,怎么?关傻了?”李莲花双手撑着床坐起来,想起身下床,可被人搂住了腰,只好去拍开这手,“没事别耍赖。” “我耍什么赖啦?”方多病收回手,坐直了身体,只是有些心虚的撇开眼,他倒是有些不习惯,平时除了他娘,他也没有和别人这样撒过娇。 李莲花轻声笑着,下床坐在桌边,换了新茶,开始泡茶。 等茶泡的差不多了,方多病这才下床,坐在李莲花身侧。 “我这次进宫,见到了皇帝,还能自由行走,要多亏了昭翎公主。”李莲花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嗅了嗅,欣赏般的微微晃了晃头,品了一口,咂了咂嘴,这才开口,“公主真是聪明伶俐,人还可爱。” 方多病不吭声,执起茶壶给自己的茶杯中斟满茶水。 “别看这公主年纪小,还很明事理,她还拜托我帮她给你道歉。”李莲花眯起眼睛,浅浅又喝了一口茶水,“真是讨人喜欢。” 方多病喝了一口茶,忽的一口吐了出去,“这是什么破茶,皇宫中怎么拿这样的陈茶来招待客人,真是差劲儿。”说着话,将茶杯里的水泼在地上,顺手将杯子倒扣着放在桌上。 “还好吧,我觉得比莲花楼里的茶沫子强上许多。”李莲花又喝了一口茶水,半闭着眼睛将茶杯放在桌上,“可惜呀,我年轻的时候,就没有珍惜这好时光,要是十五六岁时成了婚,现在女儿也有这么大了,再早一些,儿子也是你这样的年纪了,就真正是儿女双全了。” 说出这话,也不去看方多病的神色,只一边摇头,一边念叨着“可惜,可惜。” “哼哼,真是可惜。”方多病哼笑了两声,忽而挑起了嘴角,“不过嘛,乔姐姐也是,怎么就不愿意嫁给你呐?你说,肖紫衿哪一点比你好?她宁愿选他也不选你。” 李莲花面红耳赤,忽然没了声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将茶杯掼在桌上,忽的起身,“阿娩始终是她自己的,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爱人。” “谁不是他自己的,为什么我没有权利选择?”方多病伸手拽住他胳膊,抬眼去看李莲花。 “你当然也有自己的权利,可我也有。”李莲花偏过头去,抽了两下自己的胳膊,没有抽动,只好站在原地。 “我没有逼迫你,也不想逼迫你,”方多病的手越攥越紧,只觉得一只手的力量还不够,双手去抓他胳膊,“你就让我跟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让我看着你,难道这都不行嘛?” 李莲花咬紧了牙不吭声,扭头去看方多病,见这少年眼睛里蕴满了泪水,却倔强的不让这眼泪淌下来,长叹了一口气,由他抓着自己的胳膊。 “我知道,我替代不了他,”方多病偏过头去,眨了眨眼睛,躲着李莲花的目光,让这眼泪流了下来,这才回头,“我也不想成为什么人的替代品,我对你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接受不就好了嘛?干嘛要想别的。” “我……”你让我怎么接受?这话李莲花却说不出口,这话伤人也伤己,“无功不受禄。” “有功,怎么没功!”方多病瞪大了眼睛,“要是没有你,我还坐在轮椅上,要是没有你送给我的小木剑,我现在别说什么绝世武功了,可能连正常的剑都拿不起来。” “那是李相夷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好,不去说李相夷,只说李莲花,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在踏进江湖的那一刻就被人骗的找不到北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因为笛飞声的罡气爆体而亡了,要不是因为有你,我怎么能进百川院?” “你错了,没有我,你也不会被骗,没有我,你更不会遇上笛飞声,没有我,你一样可以进百川院。”李莲花抬手将少年脸颊边的泪痕抹掉,“没有我,你今天也不会这样痛苦,可能在江湖中玩一玩然后就回家去了,见了公主就会喜欢她,然后安安稳稳的做驸马,和公主一起游山玩水,赏遍天下美景。” “可是,已经有你了,如今要我怎么办?”方多病猛地起身,随着他的动作,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下来,落在鞋面上,落在地上,落在了李莲花的心中。 李莲花被问的愣住,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要是知道,如今怎么会也这样痛苦。看着方多病的这张脸,他总是想着别人,这样怎么公平,“可我,我喜欢比我大的。” “巧了,我也只喜欢比我大的,大十岁就刚刚好。”方多病将李莲花僵着的身体搂进怀中,只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也只想和你赏遍天下美景。” 李莲花僵直着身体被他搂住,下意识想要伸手推开他,还没等他动作,又听见这少年在耳边说。 “我和公主一样,全天下的人都喜欢我,都对我好,唯一遇见了一个你,不仅不喜欢我,还对我不好,你这样的与众不同,叫我怎么能不喜欢你。” “你可别胡说,我对你还不好?”李莲花觉得这话有失偏颇,他要为自己解释一句,“我对我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方多病哼哼笑着,将自己的脑袋搭在李莲花肩窝里,“对呀,很好,一边对我好,一边觉得我是麻烦,不停的想要丢掉我,为了丢掉我,还找了那么多的借口,这样的与众不同,我怎么会不喜欢呐!” “我,我有心上人。”憋了半天,李莲花只好又说出了这句话。 “是呀,你有心上人,只是这心上人不在身边,等他办完了自己的事儿,就会回来找你,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方多病抬手攀上李莲花的背,让自己和他挨得更近一些,“我等着他回来,只要他回来了,我就再也不会跟着你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消失了。” “你,胡说什么?”李莲花心中不忍,抬手轻轻拍了拍方多病肩膀,轻声叹了一口气,“不会有这一天的,天下没有这样的怪力乱神……” 第154章 “都是你,”方多病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轻声在李莲花耳边嘟囔,“要不是你把我迷晕了送回家,根本就不用麻烦公主,我就能带着你进宫,现在还要多欠她一个人情。” “啊?”李莲花趁机将方多病按在凳子上坐好,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塞进他手中。 “哼,你就是小看我,要是我带你进来,都不用惊动皇上,直接就能在这宫里自由行走。”方多病攥了攥拳头,想到刚才李莲花夸公主的话就生气,心说老狐狸不知道要做什么,这装糊涂也不好好装,还要学月老,乱牵红线。 “你说说,我听听,看你有什么好办法?”李莲花坐在一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瞥了一眼方多病,想到这小子刚才说的话就生气,什么阿娩选了紫衿不选他,那是他没将成亲这件事放在心上,要是分上三分心力在成亲生子上,阿娩怎么会看上别人,想着心中又叹了一口气,回忆了一下年少时的爱恋,只觉得那时还是年轻,根本不懂什么是情爱,一心只在追求武功和江湖正义这两件事情上。 “我在宫中的叔伯们多了,随便和他们说一声,都能在宫里待个五六天,别的地方就不说了,这百兽园和工部,都是我常去的地方,我小时候我爷爷去上朝,我就被放在这两个地方,这两个地方都是任我玩的。” 李莲花听他夸夸其谈,不由暗暗摇头,心说这怎么能一样? “你又在心里偷笑。”方多病将手里的手帕塞进袖中,打量了一下李莲花的脸色,“你也别觉得我的主意不好,我是觉得不应该惊动单孤刀,悄悄去查也许更加安全。” 想着今天被绑进大理寺,李莲花微微出神,愣怔间不由自主的去看方多病。 “看什么?我就是不想你有危险。”方多病微微低头,看着被自己倒扣着放在桌上的茶杯。 “这世上怎么会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还是这样的大事,要和皇家打交道,要是能保住性命,都是咱们运气好。”李莲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权利最能蛊惑人心,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被这利益诱惑,豁出命去都要去抢那个位置。” 话一出口,李莲花愣怔在当场,这皇位和“天下第一的武林盟主”是多么相像,是荣耀也是毒药,李相夷也真是单纯,怎么会如此不设防,变成了所有人的靶子。 “对了,狐狸精也被我带进宫了。”方多病见这人愣神,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立刻想到他是又想到了李相夷,赶忙转换话题,“还有你师父的宝剑,妙手空空一并给了我。” “妙手空空?他怎么了?”李莲花皱起眉头,莫非是妙手空空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他没事儿,只是到了他每年搬家的日子,我到了荒宅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了包裹,看见我去了,只把狐狸精和宝剑给了我,他就急匆匆的走了。” “那狐狸精在哪里?”想到方多病刚才提到了百兽园,心中一动,“百兽园吗?” 方多病点了点头,“明天天亮了,钱伯会派人将狐狸精送来,晚上要是咱们还出不了宫,再把狐狸精给他送去。” 又聊了些不太重要的事情,李莲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这一夜糊弄过去的,只知道睁开眼睛时,天已经蒙蒙亮,趁着此时,无人注意,赶着时间带方多病去了案发现场。 工匠们死的可疑,追查线索时,狐狸精派上了用场。 方多病揉了揉眼睛,此时他眼睛还肿着,可也只能老老实实跟在狐狸精身后,现在他们三个中狐狸精才是探案的主力,“它能找到地方吗?” “能,你可不要小看狐狸精,它聪明极了,鼻子尤其厉害。”李莲花想着妙手空空搬家的事,这个人还真是警惕心高,只是不知道下次要去哪里找他。 方多病时刻注意着狐狸精的反应,“等狐狸精找到了地方,最近咱们在宫中不能将它带在身边,还得放在钱伯那儿。” 李莲花点头同意。 等狐狸精找到了地方,解决了传说中的凶兽“貎天吼”时天已经黑了,方多病领着李莲花去了他在宫中的一处据点:百兽园。 “钱伯,我又来啦。”方多病还没进门便开始大声嚷嚷,“这狗还得先放你这儿。” “好啊,这狗挺聪明的,方家小子,这是你朋友?”钱伯指着一边的李莲花,上下打量了两眼,这个人明显不是宫里的人,“带你朋友来看老虎呀?” “不是,不是,改天,改天。”方多病有些脸红,瞟了一眼李莲花,这个钱伯,真是大嘴巴,就这么点儿小爱好,都被他交代干净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尖,左右看了看,这才听方多病开始打探消息,听了消息,李莲花立刻觉察到了不对之处,赶紧又奔向工部去找线索,可惜又迟了一步,只好顺着这线索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找到了极乐塔的所在。 进了极乐塔,李莲花一眼看见罗汉床上尸体旁边的罗摩鼎,愣怔着想了想,这才捡起这鼎,检查了一旁的尸体,忽然发现门外人影闪动,故意话只说了一半,等打发了无界魔僧,吐出一口气,这才将新找到的这个罗摩鼎交给方多病。 借着烛火,方多病拿着罗摩鼎,盯着趴在鼎底的母痋,一脸惊讶,“这就是业火母痋?我踩死它。” “别动!”李莲花急忙拉住方多病,一把抢过罗摩鼎,拿在手中又仔细看了看这业火母痋,这小子好快的动作,差点就要将这母痋倒在地上,“小祖宗,你真是,别动,别动!” “我踩死它,不就没事儿了嘛!”方多病伸头看着这鼎里的母痋,这样一只胖虫子,怎么会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一脚的事儿。” “单纯,你也不怕它有毒?真是鲁莽。”李莲花撇了撇嘴,将盖子盖了回去,“这些南胤秘术,哪一个简单了,要是能踩死,它也不会活了这许多年。” “那现在怎么办?”方多病有些怀疑,可想到只是那南胤香都让笛飞声受了那么多罪,“南胤三大秘术,真有这样厉害?”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正想和方多病一起去找出口,烛光一闪却被他发现了极乐塔的真正秘密,皇家血脉早就被人掉了包。 刚跑出了极乐塔,又被皇帝堵住,罗摩鼎也被轩辕萧拿走,见势不对,李莲花只好给方多病使了一个眼色,俩人突出重围,却被困在宫中。 第155章 正被侍卫们堵得无处可藏时,昭翎公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喊了一声方多病的名字,带着二人出了宫。 解释了今天发生的事儿,李莲花发现昭翎不住的盯着方多病看,后退了几步,背着手进了树林,给昭翎公主留出单独和方多病说话的空间。 “之前已经给你道过歉了,当时你要去救李莲花,情况危急,现在这里很安全,我想听你亲口再说一遍你不愿做驸马的原因。”昭翎去看方多病,发现这人一脸心不在焉,只是不停去瞟已经走进树林中的李莲花,“你还没断奶?本公主问你话,你总去看李莲花干嘛?” 方多病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心道你问我原因,这原因就在眼前,可这又如何说得出口,“之前在女宅和公主说的,句句都是肺腑,草民天性爱自由,向往江湖,庙堂虽好,可是实在规矩太多。” “你在敷衍我,你以为我年龄小就听不懂吗?”昭翎背过身去,负气上了马,瞟了一眼立于马下的方多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苦说这些场面话。” “公主!”方多病被她说中心事,只好抱拳致歉,“草民不敢,你我二人身份悬殊,我确实不喜欢过这种被管束的日子。” “哼,我看你被李莲花管得挺开心的,听说他被抓了,居然会连夜来求我。”昭翎别过头去,看着站在树林里的李莲花,不知道这人能不能听见自己的话,打量了一眼四周,这里四处无人,故意放高了音量大声说,“这几次帮你们,就算是还了漫山红的人情,以后咱们互不拖欠。” 方多病愣怔在当场,还没想好如何回话,又听见昭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要是真正喜欢什么人,喜欢什么生活,就努力去争取,本公主不会在原地等你,别到时候本公主已经儿女双全了,你还跟个孩子一般跟在别人身后。”昭翎说了这话,也不管方多病神色,口中喊了一声‘驾’,催着马儿回宫去了。 看着马蹄溅起的灰尘,等到公主的马跑的不见了踪影,方多病方才回神,自嘲的笑了笑,正想去找李莲花,不知何时,那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侧。 “方尚书只怕是有危险,你快些去京中的尚书府,要是时间来得及,先去救你爹,如果,”李莲花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昭翎消失的方向,“如果来不及,尽早回天机山庄,我之前和你娘说过,不知道她有没有提前准备?” “我娘,她们现在已经不在天机山庄了。”方多病点了点头,这次出门前已经安排好了的,“她们躲起来了,具体的地方我都不知道,只是约定了要是出了事,我娘会派人来找我,小姨和展云飞会带着天机山庄其他人隐匿起来。” 李莲花点了点头,口中催促,“快去,不可恋战,见势不好就去找你娘。” “你呢?你要去哪?”方多病见李莲花并没有和他一起的意思,急忙追问。 “别担心,我要去见一个许久没见的老朋友,你办完了事去莲花楼找我。”李莲花眯了眯眼睛,似忽然醒了神,“要是在莲花楼里没有看见我的人影,也不要着急,去找纪汉佛,他会告诉你我的去向。” 方多病点了点头,可还是心有不甘,“你能不能先和我去救爹爹,之后再回莲花楼,我和你一起见你的老朋友。” 李莲花勾唇笑了笑,转头看向方多病,“我这朋友吧,有些害羞,不敢见陌生人,你要是出现,肯定吓得他不敢露面。” “什么朋友?” “小孩子,多事!”李莲花指了指一旁方多病的马,催着他上马,“快去,救你爹爹要紧。” 方多病不再多言,只是不甘心的瞪了一眼李莲花,翻身上马。 “对了,你记得,去莲花楼时,带上我师父的宝剑。”交代了这件事,李莲花一鞭抽在方多病那马屁股上,见那马驮着方多病绝尘而去,自己也翻身上马,朝着相反的方向奔驰而去。 疾行一日一夜,李莲花回到莲花楼时,看着莲花楼如今的模样,心中一阵难受,以往的欢声笑语还在耳边,可此时的莲花楼却安静的可怕,门上新涂的颜色也暗淡了许多。 一阵唏嘘,李莲花烧了水,泡好了茶,只静静坐在莲花楼中,等着这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你果然来了。”李莲花抬眼去看进门的云彼丘,只见这人身披黑色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门主。”云彼丘眼中泪痕一闪而过,忽然宝剑出鞘,“我要说声抱歉了。” “彼丘!”李莲花双指夹住那剑尖,腕间用力,那剑断成三截,掉在地上。 李莲花将指间的断剑轻轻放在桌上,拧眉瞪着一脸歉意的人,“你怎么这样傻?附近没有她的眼线,在这里你可以不用做戏。” “门主。”云彼丘闻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您还活着,当初在普渡寺,为何要骗我?” “彼丘,我常说你读书太多,不是好事,怎么这样的迂腐,我不是不认你们,只是李相夷已经死了,我是李莲花,这江湖中的打打杀杀早就和我无关了。” “可此时您为何?”云彼丘只是跪在地上不起身,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因为此时需要我。”李莲花叹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坐吧。” 云彼丘只是不肯,依然跪在地上。 “十年前的往事已经过去了,我也没死,你不要这样。”李莲花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瞥了一眼桌上的断剑,“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要知道角丽谯的老巢在哪里?” “角丽谯已经脱离了金鸳盟,成立了新的帮派,叫做鱼龙牛马帮,新的老巢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只有将您当做‘祭品’,她‘验了货’,才会派人带我进帮。”云彼丘仍然跪在当地,此时竟是连头也不敢再抬。 李莲花听见‘祭品’二字,心下凛然,这角大美女果然心狠,“角丽谯是如何交代你的?只是要你刺我一剑,还是想要我的性命?” “她要留着您的命,只是要您不得动弹,不能反抗,最好能废去您的武功……”云彼丘越说声音越小,忽然提高了音量,“放心,门主,我算好了角度,这一剑看着凶狠无比,其实只是流点血。” 李莲花低头看着云彼丘暗暗出神,这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也挺疼的,再开口不禁用了些商量的口气,“这用迷药行不行?还有软筋散?不行还有假死药?” 云彼丘闻言一愣,瞪大了眼睛抬头去看面前的人,惊觉眼前这人真的不是四顾门的门主李相夷,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游医李莲花。 第156章 躺在地牢里,李莲花觉得这计谋真的不好,居然要让自己做出这样大的牺牲,清空了内力不说,还被灌了麻沸散,起了一身的疹子,不过瞒过了角丽谯倒是大功一件。 这内力不足,碧茶也控制不住了,五感渐失,最麻烦的是视力变弱,所有东西都变得模模糊糊,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躺了几天,只是这角丽谯也有些太小看人了,这看守的也只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不知道彼丘是怎么应付角丽谯的,这角大美女会这样放松警惕。 那天在极乐塔里,他就很犹豫,一点儿也不想去动那个罗摩鼎,可是母痋可能就在里面,如果他不去拿,方多病一定也会抢着去拿,要是那母痋暴起伤人要怎么办? 动了那个罗摩鼎,之前疲于赶路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独自关在这个地牢中,有了可以睡觉的时间,梦境不断,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现,别人的故事却是自己的苦恼,剪不清,理还乱…… 还好这两个小娃娃应是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波折,还是有些天真可爱的,被绑在这石床上,天天听两个小娃娃打嘴仗,李莲花有时也会偷笑几声,那些梦境也可以暂时被他忽略。 现在的他要抓住白日清醒的时间好好修炼一番,这内力好赖也要恢复两成才行。 想到练功这件事,李莲花一时又觉得角丽谯有些看不起人了,这些时日居然没有想过要效验一下自己的内力武功,放任自己在这地牢里积蓄力量。 刚醒来那天,单孤刀来过一回,没几日角丽谯又来一回,不知这两个人是不是商量好了,还是有了间隙,竟然不一起来,试探了几句,果然这两个人的关系耐人寻味,都想做捕蝉的黄雀。 这地牢里没吃没喝,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内力只恢复了两成,时间不能再拖,趁着两个娃娃放松了警惕,制住了二人,李莲花才得以脱身,找到了泡在温泉池中的笛飞声。 “好看吗?李相夷。”笛飞声闭起眼睛,这每日被角丽谯插刀子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想到今天来救他的会是这昔日的死对手。 “啧~,笛盟主怎么总是记不住,我如今是李莲花。”李莲花从屏风后面绕出来,两步走到笛飞声面前,心有戚戚,这笛盟主经了这许多大风大浪,没想到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好看吗?李莲花。”笛飞声睁开眼睛,半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人,心中腹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一个名字。 “唉,笛盟主要是懂得在角大美女面前也这样识时务,说不定现在都儿女双全了。”李莲花观察了一下四周,看着绑住笛飞声的铁索直咂嘴。 “哼!”笛飞声从鼻子里挤出这声来,闭起眼睛,“啰嗦。” “好好,不啰嗦。”李莲花摇了摇手里的钥匙。 “不谈条件就救我,不怕我日后再找你动手。”笛飞声睁开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嗨,不用内力,我随时陪笛盟主玩一玩,也没有什么关系。”解开铁链,李莲花将笛飞声背在背上,“看来你与单孤刀合作也没落着什么好,笛家堡我去了,想来你身上的痋术应是解了。” “废话真多,现在去哪?”笛飞声趴在李莲花背上,闭上眼睛,解了穿在肩胛骨上的铁链,浑身瘫软如同烂泥一般。自查一番,笛飞声此时倒有些心灰意懒,这身体不知能不能恢复? “婚房,你的婚房。” 笛盟主果然毅力非凡,可惜差了一些运气,只是碰见了他李莲花,这没有运气也能变成好运连连。 终于,李莲花喝上了一杯喜酒,这也是他被抓到以后吃到的第一顿饱饭,扭头看了一眼月亮,腊月二十七,是个好日子,也不算是个好日子,十年前的李相夷就死在了这一天。 “十年前我们还真是年轻,怎么会选在过年的日子比武决斗?”李莲花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笛飞声,低头去看手中大红色的酒杯,这婚房红彤彤的,倒是喜庆的紧。 “无人牵挂,自然也就过得洒脱些。”笛飞声轻笑一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杯。 “怎么会无人牵挂呐,只是咱们忽略了这些人,比如,我的师父师娘,你的……”李莲花停顿了一下,忽而抬头,有些捉黠的看着笛飞声。 “什么你的我的,要是敢说那个名字,明天我就去杀了……”笛飞声皱了皱眉头,将那个名字咽回肚中,一口将杯中酒喝尽,“你怎么不提你的女人。” “笛盟主又想到了哪里?我是说,你的无颜啊,他为了让我救你,可是下了大力气的,结草衔环。”李莲花哼笑了两声,“还有雪盐,这衷心,倒是让人羡慕。” “我自己的恩,我自己会报。”笛飞声皱眉回了话,又暗暗挑了挑眉,回首这十年闭关休养,倒是将最好的年华都浪费了,“话说回来,方多病那小子又被你丢在了哪里?” “什么叫被我丢在了哪里?他自然有他的责任。”李莲花举起手中的酒杯,与笛飞声碰了碰杯,“干了这杯,今夜养精蓄锐,明日咱们总得闯过这关才行。” 喝了酒,仔仔细细在这婚房中搜寻了一番,终于找到了角丽谯和南胤的所有秘密,出了门,这里已经被角丽谯包围,一番大战,方多病带人前来营救,也总算脱离了险境,留下笛飞声独自面对角丽谯,李莲花带着方多病先行离开。 一出门,迎面而来的是百川院众人,佛白石三人打头,云彼丘被绑着,跟在众人身后。 与众人寒暄过后,李莲花看着迎上来的乔婉娩,向方多病招了招手,“剑鞘,少师的剑鞘。” 方多病心中犹疑,将少师的剑鞘递了过去。 李莲花将少师还鞘,最后看了一眼,双手捧着递给乔婉娩。 “相夷,你这是何故?”乔婉娩紧皱双眉,刚才重逢的喜悦,如今一扫而空。 “乔女侠,这少师经历了四十三手,如今被你买下,这剑已经归你了,还要多谢乔女侠将这宝剑借我用了一用。”见婉娩泪盈于睫,似是有话要说,李莲花不慌不忙的继续说,“如今我已经不是李相夷了,更加不是四顾门的人,这少师作为前四顾门门主的遗物,它的去留自然是由四顾门中众人决定。” “相夷。”乔婉娩口中念叨了一声这名字,单手接过少师,“李先生,若是先生愿意,这少师也可以卖给先生。” 李莲花摇了摇头,勾唇一笑,“在下只是一介游医,要这神兵利器无甚作用,多谢乔女侠的好意了。” 话未说完,忽然杨昀春闯进门来,单孤刀要于明日举行誓师大会,京中危在旦夕。 第157章 皱了皱眉头,和四顾门众人约好了分头行动在京中见面,李莲花向方多病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我师父的剑?” “在我娘手中,我娘现在也在京中,她要守着我爹。”方多病眼神暗了暗,低头跟在李莲花身后,没走两步,耳边一阵风声,笛飞声赶了过来。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挑了挑眉,见阿飞稍稍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明白,笛盟主也算是脱离苦海,回头看了一眼昨日的婚房,暗暗摇头。 方多病瞪了一眼笛飞声,双手抱在胸前,略一愣神,回手去拉李莲花,将人拉到角落里,先是上下打量,接着抓着他手腕为他把脉。 “没事,没事,这不是挺好的嘛。”李莲花抽回手腕,急忙摆手,“时间紧迫,咱们快些出发。” “还说没事儿,这一身的红疹,内力也不对,云彼丘给你下了多少麻沸散?” “真没事,比丘为什么会被绑住?” “纪院主做的决定,别的我也不知道。”方多病扯着李莲花的胳膊,转身欲走。 “等等!”笛飞声大步走到方多病面前,瞪着双目,“你刚才是不是瞪我了?干嘛瞪我!” 李莲花见势不对,两步跨在方多病面前,将人挡在身后,“笛盟主,不要和孩子计较……” “瞪你怎么了?我就瞪了。”方多病打断李莲花的话,伸手将李莲花拉在自己身后,“弱就多练,一天两天自以为是,还去做卧底。做什么卧底?连累李莲花为了你遭了这么多罪!还天下第一呐,你怎么这样弱。” 李莲花越过还在僵持的二人,大步朝前走去,这两个人还真是,孩子心性。 “哼,现在没工夫和你多话,事情还多着呐。”方多病余光看见李莲花抬步就走,几步追上去,边走边说,“你跑什么?等我一起,本想慢慢回去,让你能好好休息两天,现在也不能休息了,还好我给你带了匹好马,今夜咱们就能回到京中。” 李莲花答应了一声,正想去问笛飞声如何进京,耳边一声长啸,回头去看,见笛飞声飞身而起,驾着日促已经不见身影,愣了一瞬,这才悠悠叹出一口气来。 “干嘛?你嫌我说他了,”方多病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原地,“你心疼了?!” “哎,又在胡说什么?”李莲花轻轻敲了敲自己额心,“你没看见,他都快被你气死了,你可别惹他,笛盟主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 “哼,我可不怕他。”方多病一脸无所谓,揽住李莲花的肩膀,“你真的不要少师了?本少爷可以帮你买回来。” 李莲花摇了摇头,在众人面前将少师交给了婉娩,应是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态度,“明日用师父的宝剑清理了门户,以后也没有什么再用剑的机会。” 方多病猛然愣住,用力揽了揽李莲花的肩膀,忽然高兴起来,“没关系,以后少爷我和你在一起,不用你动手,多愁公子剑,你不是见过了嘛?怎么样?哪天你用树枝和我比划两下。” “好啊,你拜师,我就指点指点你。” “警告你,以后少占我便宜!”方多病松了手,有些不乐意的撞了撞李莲花的肩膀,“你说笛飞声今非昔比了,是什么意思。” 李莲花微微摇头,看着笛飞声消失的方向,苦笑了一声,“阿飞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了,悲风白杨突破了第八层,现在他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嘿嘿,那我也不怕。” “又笑的这样难听。”李莲花微微勾起唇角,有些谴责般的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方多病,“怕倒是不怕,只是让他缠上会有些麻烦。” “哪有什么麻烦,无非就是白饭管够。”方多病又将胳膊搭在李莲花肩膀上,领着人向拴马的地方走去,“这两匹马好极了,真是千里马,今天晚上到了我在京中的私宅,你好好休息一番,养足精神,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死阿飞,都是因为他,让你这样操劳。” “方少侠,没想到,你在京中还有私宅呐?”李莲花心中轻笑,不再去谈论笛盟主的事情,只和方多病闲聊。 “那当然,不提本少爷的爹和娘,只说爷爷,老爷子也就只有我这一个孙子,还能亏待我不成,也多亏有这私宅,我娘她们现在就暂时住在那里。” 想到京中情形,想到师兄已经控制住了皇城内外,李莲花心中着急,一时也没了谈天的兴致,只闷头不语。 “莲花,阿飞是不是给你内力了?”看着李莲花点了点头,方多病仰起头微微眨了眨眼睛,“算他还有些良心,这个朋友交了也就交了,不过少爷我劝你一句,以后交朋友可别交这样麻烦的人,尤其是要注意,千万别惹像角丽谯这样的女人,真是惹不起,惹不起。” “小小年纪,怎么这样多的感慨。”李莲花被他逗笑,那白马就在眼前,翻身上了马,扭头去看方多病,“交朋友还要调查这么多,不累嘛?” “也是,交友随心,阿飞除了情债多一些,脑子过于一根筋,有时不太机灵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缺点了。” 李莲花瞟了一眼方多病,怎么觉得这是在说这小子自己,忍不住捂住嘴偷偷笑了笑,驾着马儿转身就跑。 “你笑什么?”方多病紧跟在后,哪怕急着赶路,还在不停说话,“你笑我呐,不准笑我。” “哈哈哈~”李莲花放声大笑,用力夹了夹马腹,两鞭抽在马背上,疾驰而去。 方少爷的私宅位于京郊,是一处合规合制的四合院子,见过何女侠以后,李莲花带着师父那把宝剑回了客房。 盘膝坐在罗汉床上,李莲花仔仔细细的擦着这宝剑,回想着往昔,实在不知道为何他师兄弟会走到这一步,明明在乞丐堆中,师兄对他时时照顾,事事照拂。 擦了半天,将宝剑放在炕桌上,长出了一口气,用师父的剑来清理师门,不知道师父会不会生气,或者还有别的路走,不用真正去要师兄性命?! 方多病拎着食盒进来,看见李莲花看着桌上的宝剑叹气,知他心内难受,急忙变换表情,露出一个笑脸来,“老狐狸,干嘛呐?” “在想明日。”李莲花将炕桌上的宝剑收在一边,指了指对面,让方多病坐下,看着他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摆放整齐,伸手拿了片牛肉扔给狐狸精,自嘲的笑了笑,“狐狸精,难为你了,颠沛流离的,别着急,过了明日就好了。” 第158章 “它?它可不颠沛流离,你没看它最近都快胖成球了,别的不说,就说百兽园吧,”方多病将一盘桂花糕摆在桌上,拿起酒壶给李莲花斟了一杯酒,“它可会偷吃的了,自己的吃完了,还会去老虎嘴里偷肉吃,也是奇了怪了,那老虎居然不咬它。” 李莲花笑看着狐狸精,笑的有些尴尬。 “还有,钱伯他们,特喜欢看它捉蛇,捉到了蛇就给它奖励,整只鸡呀~”方多病想起自己去接狐狸精时,钱伯他们依依不舍的样子就好笑。 李莲花站起身来,摸了一把狐狸精的狗头,走到水盆边洗了手,回来坐好,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酒,开始吃饭,说起了明日的安排。 “总之,明日你去将那母痋化了,然后来与我汇合,看守母痋的人必然都是好手,你要小心。” 方多病默默点了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收拾了食盒,拎着食盒下了地,看见李莲花擦起了桌子,微微低了低头,轻声开口,“我去陪陪我娘,你好好休息。” 见李莲花点了头,方才开门离去。 待到半夜,李莲花吹了灯,安静的躺在床上,门被推开,耳畔一阵淅淅索索,闭着眼睛往里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一个身上还带着寒气的人快步上了床,也不钻进被窝里,只隔着被子将李莲花牢牢抱住。 “怎么了,你不是去陪你娘了嘛?”李莲花伸手掀开被角,想掀起被子将方多病裹住,只被按住了手,一时不得动弹,只好出声责备,“穿着寝衣到处跑,现在可是腊月。” “我娘睡了,我一个人睡不着。”方多病小声嗫嚅了一句,将李莲花搂的更紧了些,“我身上都是寒气,别把你冰坏了。” “我算是知道你小时候为什么会身体不好了,这样任性。”李莲花脱开这怀抱,掀开被子,将人搂进怀中,用被子将俩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用担心,明日看着凶险,可咱们都计划好了的,阿飞也会来帮忙,没有什么可怕的。” “嗯,我不怕,只是想不通。”方多病挪了挪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他为何要这样执着,皇帝有那么好当的嘛,就算当了皇帝,用业火痋控制了所有人,这样有什么趣味。”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将人搂的紧了些,轻轻摇了摇头,轻轻拍着方多病的背,“睡吧,别想这许多,过了明天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房门又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寒风闯了进来。 “呦~,哄孩子呐。” “笛盟主,怎么这样爱开玩笑,”李莲花听见这话,刚才的郁气一扫而空,“你也睡不着,那我也哄哄你啊。” “我都多大了,还能和这个蹩脚货一样。” “你说谁呐?!”方多病瞪圆了眼睛,一把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刚才气氛刚好,又被这个没有眼色的人破坏,咬着牙威胁,“你个自大狂,半夜里跑来,最好是有事儿。” “关门,先关门。”李莲花被寒风激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方多病闻言,立刻回身,用被子将李莲花捂了个严严实实,瞪着笛飞声,见他关好了门,这才罢休。 “我来还你人情。”笛飞声关了门,坐在一边的罗汉床上,“这宅子倒是不错,要不是这蹩脚货半夜出门寻你,我还找不到你这间屋子。” “自大狂,你能不能客气些,好赖我还救过你一命。”方多病抱肩坐在床沿上,半眯起眼睛去看笛飞声,心中估量着能接他几招。 “你回你房间去,我和李莲花有事情要说。”笛飞声不接这话,闭起眼睛,盘膝坐在罗汉床上。 “笛盟主,什么事情这样重要。”李莲花闻言,翻身而起,盘腿坐直。 “多冷呀,你躺着听他说不就行了。”方多病立刻回身,拉过被子,披在李莲花身上,将人捂了个严严实实,检查了一番,立刻瞪着笛飞声,“有话快说,不要打扰他休息。” 笛飞声冷哼一声,看了一眼李莲花紧皱的眉头,“悲风白杨,这武功护主,你昨日帮了我一回,如今我将这心法口诀告诉你,也算还了你一个人情。” “好,你快说。”方多病听见这话,眉开眼笑,“我去取纸笔。” “蹩脚货就是蹩脚货,这绝世武功,怎么能留下笔墨,都是口口相传。”笛飞声冷笑了一声,轻蔑的瞥了方多病一眼,“耳过即我有,李莲花,听好喽。” 说了这句,催动内力,将这口诀心法送入李莲花耳中,见李莲花闭上眼睛开始修习,自己也闭眼打坐,竟再不去管方多病在一旁如何跳脚。 方多病见笛飞声开始练功,立时回头去看李莲花,见这人周身真气流动,知道他定是已经知道了悲风白杨的心法口诀。 这屋内俩人俱是天下第一,见这二人如此勤奋,竟是当头棒喝,方多病立刻盘膝坐好,运转起扬州慢来。 此刻安静至极,只屋中三人盘膝打坐,各自修行。 转眼金鸡破晓,众人集结在一起,将所有任务分配完毕,分头行动,一场大战就在眼前。 尘埃落定,李莲花一时反应不上来,怎么他才是南胤血脉?这事实就在眼前,接过罗摩鼎,母痋已经化为血水,萦绕在心头多时的疑问此刻得到了解答。 怪不得会在那一品坟里得到那几句话,怪不得每次碰到南胤的东西,脑海中都会多出一段记忆,原来如此,这难道就是祖先保佑嘛。 “李相夷,我处处都不如你,如今就连这血脉都是假的。”单孤刀苦笑两声,忽然眼中精光一现,“哈哈哈,可惜,你穷尽一生,也得不到师父的内力。” “单孤刀,我和你师父从小带你长大,我们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你师父,要不是无了大师相助,老头子也活不到如今。”芩婆咬着牙恨声道,方才一时气愤,此时脑中清明,“你自废武功,回头吧,等受了应得的刑罚,就跟师娘回去,像小时候一样跟在师娘身边……” “师父,没有死,”单孤刀满脸惊讶,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芩婆,“师娘,您说的可是真的?” 芩婆满眼是泪,此时也顾不得擦,微微点了点头,见单孤刀低头深思,抬步向前想去扶起这大徒弟。 “别过来,师娘,您别过来。”单孤刀急忙摆手阻止芩婆动作,忽而伸手指向李莲花,“李相夷,咱们俩本应不死不休,可如今,”话说了一半,单孤刀目光一转,看向方多病,“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第159章 方多病眼中犹疑,有些拿不准主意,看了一眼芩婆,见芩前辈虽然眉头紧锁眼中却含着一丝期盼,不由自主,抬腿想要过去,忽听单孤刀哈哈大笑。 李莲花听见这笑声,猛然回神儿,双眉紧锁,看了一眼一旁的笛飞声,朗声说道,“轩辕大人,笛盟主,这是在下门派中的家务事,请二位暂且回避。” 笛飞声二话不说,走到轩辕萧身侧,带着人离开。 无关人员统统离开后,李莲花两步走到方多病身前,看着单孤刀。 单孤刀咬牙恨声说:“十年前,你若是同意我与朝廷合作,何至于走到今日?你说我不顾念师兄弟情谊,你又顾念我了嘛?四顾门本是你我二人合力建成,可天下人只知道有李相夷,不知有单孤刀,这又是什么道理?!” 一眼看见被李莲花护在身后的方多病,不由苦笑,“我的儿子,竟然怕我,哈哈哈,好好。”苦笑片刻,方才开口,“师弟呀,师弟,我这儿子不知道是不是专门为你生的,你竟然如此爱护他,好啊,好啊!”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方多病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奇才,云隐山一脉日后也要交给他,我自然要爱护小辈。” 方多病听李莲花如此说,不由低头去看鞋尖,再抬头,只见单孤刀眯着眼睛盯着李莲花,正要开口,又听见单孤刀厉声说道。 “李相夷,你以为世上的恶人天生就是恶人嘛!要是有选择,谁愿意做这恶人。”单孤刀红了眼眶,忽然伸手指着已经自尽的封磬,“我十几岁时被他找到,他在我耳边天天‘家国大义’,一边是他说着南胤国破,族人颠沛流离,奉我为主,一边是师父的责骂。要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难道这世上,人人都是如你一般的天才吗?武学上我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自然也想在旁的地方出人头地。” “你十三岁,缠着师父要和我下山,初初下山,我对你不好吗?还不是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取来,带你游山玩水,游遍江湖,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以为四顾门只是你一个人的心血吗?你忘了,是我!走遍了天下,只为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而你,我的师弟,你只会花钱,从来不在意这钱要从何处来。自然,你是天下第一,武林盟主,怎么会操心这样的小事儿?!” “师弟呀师弟,当年的你,是多么单纯,真是可惜,我那单纯的师弟也会长大,也学着别人和他的师兄对着干。” “师兄,我最后叫你一声师兄,这许多年了,你都在责怪我吗?就算我不理帮务,不通俗事,可这也不是你为恶的借口。”李莲花见单孤刀眼中恨意大盛,不由开口打断他的话,同时去看芩婆,只希望师娘不要过于悲痛,伤身伤心。 “为恶?什么是恶?!李相夷,妄你在这江湖中白走了这许多年,你以为那天外云铁贺家是怎么得到的,难道真是从天而降落到他贺家院中的不成。” “稚子无辜,贺家三郎才多大年纪,你为何如此心狠?” “稚子无辜?相夷呀相夷,师兄最后在教你一个道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单孤刀仰天大笑,指着李莲花笑弯了腰,“土匪家的崽子,怎么会是好人?金盆洗手,之前的血债就能一笔勾销了吗?这么多年了,我的师弟还是这样天真。” “打打杀杀就是江湖的规矩,哪有那么多的名门正派?这江湖,从来看的都是实力,你以为天下人认得是你李相夷这个名字吗?错了,认的是你这名字所代表的武功实力。从来就是如此!” 单孤刀指着那高处的宝座,笑的更大声了,“我想坐在那高处,有什么问题?积聚力量去争取那个位置,又是什么错事?如今败在你手上,不过是技不如人,天不眷佑。” 单孤刀忽有癫狂之态,“方多病,你已经二十岁了,不再是坐在轮椅上的娃娃了,还要在别人身后躲到什么时候?” 方多病见他叫自己名字,两步从李莲花身后走了出来,挺直了腰背,立在单孤刀面前。 单孤刀上下打量方多病,见这孩子已经脱胎换骨,比偷忘川花时的武功强了不少,心中闪过一丝欣慰,“你问过我一个问题,你若是姓单,我会给你取什么名字?我现在告诉你答案,我从未想过你会姓单,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姓氏,打从知道你娘偷偷生下你后,我一直以为,你娘会让你姓何,至于名字,当然是由你娘亲决定。” “我和你娘之间的事情,谈不上谁对不起谁,你娘不曾后悔生下你,我也不曾后悔遇见你娘。”单孤刀半眯着眼睛,想要伸手去摸摸方多病的脸颊,一眼瞥见自己手上的血迹,瞬间收回了手,压低了声音,“当年,是你娘忽然离开,随后给我送来的诀别信,当时的我,也是心高气傲。” 说到‘心高气傲’这四个字,单孤刀偏头瞪了一眼李莲花,片刻后方才回神,“待我知道你娘生下你时,为时已晚,她已然香消玉殒,虽说,你小的时候我没去看过你,可天机山庄里也有我的眼线,自然将你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李相夷?!” “我要瞒住这天下人,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所以那一年我扮做是你舅舅,我哄着相夷一同去了天机山庄……” “儿子呀~”单孤刀喊了一声儿子,忽然出掌,一掌打在方多病肩头,看着李莲花欺身而来,立时暴喝,“别动,都别动!”转头看向方多病,软了声音,语带哽咽,“我最难过后悔的一件事儿,不是被你娘抛弃,而是害了师父,也是此事,害我不能回头,他既没死,你帮我将这一身功力还给他,剩下我欠他的,来世再还。至于你,不用听李相夷的,什么继承云隐山一脉,我只要你自由自在的活在这世上,此生无忧无虑。” 说了这话,已然支撑不住,站立不稳,倒在台阶上,微微笑看着一脸惊讶愣怔在当场的方多病,扭头喷出一口血来,“方多病,我的儿子,你看着我,睁大眼睛,看着我,”见方多病听话的低头看向自己,方才伸出了手,想要去摸摸这眼睛,颓然间胳膊忽然坠地,咬着牙说了此生这最后一句话,“你的眼睛,真像,真像你娘……,晓兰——” 第160章 愣怔中,方多病忽然回神,俯下身去,想要捉住这手摸一摸自己这双眼睛,微微皱了皱眉头,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而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珠。 “方多病,小宝。”李莲花两步走到方多病身后,见方多病回了头,匆忙间将伸出的手背在身后,却见方多病向自己伸出了手腕,“干嘛?” “把脉,他把内力都给了我。”方多病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向着李莲花微微抬了抬手腕。 李莲花心有不忍,轻轻在他手掌上拍了两下,转头再看,不知何时,师娘蹲在了单孤刀的尸体前抹起了眼泪,“相夷,我想带他回云隐山安葬。” “不要!”方多病声音中还带着哭腔,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忽觉的自己声音有些大,缓了缓心神,放轻了声音对芩婆说,“芩前辈,我想先和我娘商议一下,再做处理。”忽而看向李莲花,“你说呢?” 李莲花见师娘和方多病一同看向自己,仔细想了想,方才对芩婆说,“师娘,听小宝的吧,我想师兄也是这样想的。” “李莲花。”笛飞声此时飞身而至,瞥了一眼台阶上单孤刀的尸体,只去看李莲花,“前面也已经收拾妥当,现在都在等你们过去。” “我,我想留在这里。”方多病有些犹豫,眼睛瞟着台阶上的人。 “师娘,劳烦师娘。”李莲花朝着芩婆鞠了个躬,伸手拍了拍方多病胳膊,“你娘和你爹都在等你,一会儿,咱们再回来。” “小宝,你和相夷去吧,这里有我。”芩婆用手中拂尘拂去楼梯上的尘土,闭目坐在楼梯上,单手竖在胸前,念起往生咒来。 笛飞声一眼瞥见方多病,忽而眼睛一亮,上下打量起了这个人。 方多病瞪了回去,忽然发现笛飞声眼睛更亮了,有些不可思议的去看李莲花。 李莲花冲着方多病勾了勾唇角,转身向笛飞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并肩而行,没走两步,方多病疾步赶上,三人并肩往前殿而去。 与众人告了别,昭翎公主忽然叫住了方多病。 “方多病,之前帮了你们,我以为咱们已经两清了,哎~”昭翎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还在等着自己的马车,“现在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公主。”方多病抱拳拱手,施了一礼,“公主不用放在心上,我并没有出什么力。” “本公主都看在眼中,这样吧。”昭翎看了一眼李莲花,忽而向前迈了一步,离方多病更近了一些,还没说话,脸却有些微微泛红,“等你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到宫中来找我,我有好东西给你。” “草民不敢贪功。”方多病紧皱双眉,深鞠一躬。 昭翎伸手将他扶起,朝他笑着眨了眨眼睛,转身上了马车,脚踏在台阶上,仍然笑着对方多病招手,“我等你来。” 方多病一时尴尬,只好偷偷瞄了一眼李莲花,见莲花正和笛飞声窃窃私语,一时间倒是被他气的脸红耳赤起来。 等所有人渐渐离去,方多病抬步就走,也不去管还和笛飞声站在一起的李莲花。 “还不去追他?”笛飞声看着方多病离去的身影,实在想笑。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也好。”说了话,李莲花朝站在身侧的何女侠与方大人拱了拱手,起身离开,他还要去处理单孤刀的遗体,不能让师娘一个人在那等着。 寻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李莲花避开所有人的耳目独自架着这马车去了后殿,此时师娘还坐在台阶上,口中念念有词,方多病站在她老人家身侧,看来这小子是来了多时了。 “师娘,此地不宜久留,马上就会有人来清点人数,咱们要抓紧时间。”口中催促,李莲花伸手将芩婆扶起来,扶进马车中,回身单手搂住单孤刀的腰,同样送进马车中躺好,一眼瞥见跪在一边的封磬,口中叹气,将这具尸体也放进了马车中,“方多病,上车,你来赶车,咱们要赶在宫中还没回神前出城去,笛盟主派了无颜在城外接应,先将这二人放到城外的义庄里。” 方多病点了点头,手里拎着马鞭坐在车辕上,心想刚才这老狐狸原来是和笛飞声商量这件事儿,害他还生了半天的气。 回身见李莲花钻进车厢中,立刻挥舞手中马鞭,赶着车趁着天色朦胧出城去了。 无颜将药棺藏在了隐秘处,只身等在城外,看见方多病驾着马车出城时,天已经黑了。 看着马车上的两具尸体,无颜有些愣怔。 “麻烦你了。”李莲花朝无颜拱了拱手,之前和笛飞声说的是准备一具尸体,如今又多了一具,不知道这件事儿好不好办。 “李门主,哪里话,我现在就去吩咐一声,晚上就可以将这两具尸体偷偷运进城去。” 方多病听见无颜答应,拱手作揖,口中道谢,无颜立刻还礼,带着人找到隐秘处的药棺,将单孤刀放进去,无颜方才离去。 将所有事情解决好,单孤刀和封磬的遗体暂时放在义庄保存,出了义庄的门,李莲花回头看了一眼这阴森的地方,眼角有泪光闪过。 “相夷,不可过于伤心了,你身上的碧茶还没解。”芩婆拉着小徒弟的手,此时她心中难过,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你师父还在云隐山中,我要赶紧回去才行。” “师娘,您是如何得知京中消息的?还特特的赶来?”李莲花有些不解,师娘在云隐山中隐居,那里是避世之所,如何得知这里的消息。 “下山采买的时候,镇上都传遍了,只说是姓单的南胤人要造反,我听见了消息,立刻就赶来了。”芩婆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庆幸还好自己及时赶来,要不然那要怎么去破那痋术。 “师娘如何回去?”李莲花看了看四周,这里僻静无人,现在也是夜半,连个雇车的地方也没有,刚才那马车被用来拉了尸体,这让师娘如何乘坐。 “那架马车即可。”芩婆随手指了指方才乘坐的马车,看出李莲花的犹豫,笑着解围,“江湖儿女,何须如此多的讲究,你倒是迂腐起来了。” “我与师娘同去。”李莲花攥着芩婆的手,回身去看方多病,“你回京中与你爹娘汇合,别的事情等过了年再说。” “不行,没有过年还要欠债的道理!”方多病瞪圆了眼睛看着李莲花,随后闭了闭眼睛,扶着芩婆进了马车,紧紧将马鞭握在手中,“我要将别人欠的债也一同还清,我谁的债也不欠!” 第161章 “不用心急,师父的经脉还未恢复,要请无了大师来为师父金针刺穴,重塑经脉,只药浴就要泡上七日。”李莲花摆了摆手,过两天就要过年,想起了师娘的年纪,往日里神采奕奕的人,如今头发都花白了,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回家去和父母团圆,等我给你送信。” 方多病沉思了片刻,有些倔强地坐在了马车上,扬了扬手里的鞭子,“上来,咱们边走边说,要抓紧时间离开才行。” “为何这样着急?”李莲花皱起眉头,飞身坐在他身侧,回头向车厢里喊了一声,“师娘,坐稳些,咱们要走了。” 不等芩婆回话,方多病一鞭抽在马背上,驱车前行,待跑出了二里路,方才放慢了动作,“如今我不能在京中久留,虽说在单孤刀说那紧要事儿前,你支走了轩辕萧,可是这里耳目众多,我是单孤刀儿子的这件事儿,应是瞒不了多久。” 李莲花放松了身体,确实如此,他故意让阿飞领着轩辕萧一起走,就是为了防止这消息泄露出去,皇上不追究也就罢了,要是追究起来,那就是滔天大祸。 “还有,”方多病瞥了一眼车厢,借着马蹄的响动压低声询问李莲花,“你教我的密音入耳之术,我和你用那法子说话,第三个人能不能听见?” 李莲花摇了摇头,用密音对方多病说,“不能,不过,你有什么话要避着人说?” “日后,你也不要再进京了,芩婆今日关心则乱,将你有着南胤和大熙双重皇室身份的事情说了出来,你也知道,如今皇位上的皇上,他并非皇室血脉,轩辕萧忠心耿耿,这消息一定会告诉皇上知道。”方多病忧心忡忡,瞟了一眼李莲花,“将漆前辈救醒之后,咱们两个带着两位前辈躲起来,最好是离开大熙,另寻个地方。” 想了想,忽而面色沉重起来,“要是我将这身内力都还给了漆前辈,他还不醒,咱们也要离开,省的被皇室纠缠,麻烦的紧。” “你小子,真是长大了,想的这样周全。”李莲花抿唇微笑,伸手抚了抚方多病的发顶,“不用担心,云隐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指引,他们找不到上山的路。” 方多病长出了一口气,方才呯呯乱跳的心,现在平复了一半,害怕李莲花浪费内力,不再用密音入耳之术,“对了,笛飞声干嘛那样看我?” 李莲花忍不住哈哈大笑,半晌之后才靠在马车上,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方多病更加疑惑了,手里扬起的马鞭举在空中,一时忘了抽在马身上。 “我笑我终于摆脱了那个缠人精,以后,恐怕阿飞会一直缠着你啦。” “缠着我做什么?我又不在万人册上。”方多病一脸疑惑,忽然想起漆前辈和单孤刀俩人的内力现在都在自己身上,“我,我这内力是要还给漆前辈的,等这件事儿了了,我怎么能打的过他?!” “不用等这件事了了,等到了云隐山,咱们俩就可以比试比试。还有,我可不是什么缠人精。” 方多病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好好的,笛飞声的声音怎么会传入耳中,扭头去看李莲花,见这人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忽觉不对,回头去看,只见阿飞盘膝坐在马车顶上,夜色已经黑透了,可笛盟主那双眼睛好像在这夜色中闪着幽光,正盯着自己使劲儿打量,仿佛饿狼看见了肥羊。 “死阿飞,你什么时候来的?”方多病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又扭头去看李莲花,责备般的微眯了眯眼睛,咬着牙轻声质问,“你也不告诉我,让他看我笑话呐!” “那他也不知道你内力这样强了,这点儿小事儿还要别人提醒呀!”笛飞声闭上眼睛,刚才内心的激动一下就平静了下来,这蹩脚货还是蹩脚货,内力再强,不会用也是枉然,咂着嘴微微摇头,“李相夷,看来你要好好教教你这徒弟,空有内力,武功不跟上,这怎么行?!” “你说谁?”方多病站起身形,手里鞭子立刻就要抽向笛飞声,忽然听见车厢中芩婆咳嗽了一声,这才坐回原位,扭头瞪了一眼李莲花,“你告诉他的,说我是你徒弟?” 李莲花连连摇头,赶紧正襟危坐起来,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现在也钻进车厢里和师娘坐在一起。 “蹩脚货就是蹩脚货,记性还这样差,”笛飞声勾起唇角,想着被李莲花用修罗草封起了内力的日子,“是你自己说的,一见面就说自己是李相夷的徒弟,怎么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那不算!”方多病面红耳赤的急忙反驳,“那时候不知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再说了,那时候你连我都打不过……” 想到那时的情景,方多病忽而勾唇,邪邪一笑,“既然我是李相夷的徒弟,那笛大盟主连我也打不过,那就是李相夷的徒孙啦,哈哈,芩婆前辈多了个重孙子,哈哈哈~” “重孙子?相夷,谁是我的重孙子?”芩婆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这声音里还掺杂些喜悦,“可是车顶上这人,相夷,你说,师娘要给他包多少压岁钱才合适?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云隐山还没收拾呐~” “师娘,这方多病开玩笑呐,您怎么还当真了?”李莲花赶紧伸手去捂方多病的嘴,见人闭了嘴不说话,又抬头瞪了一眼俯身看下来正在挥着拳头的笛飞声,伸手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方才回头冲着车厢里的师娘说,“那是笛盟主,您今天见过的。” “嗨,那有什么,既然来了云隐山,那就都是客人,刚好,云隐山多年也没有这样热闹过了。”芩婆声音里净是喜悦,“我想着笛盟主也是你的朋友,离开义庄时他就坐在这车顶上了,都没听见你撵他离开,既然是你的朋友,那自然也就是我的晚辈,压岁钱还是要给的。” 笛飞声听见这话倒是一愣,从小到大,他也没有收到过压岁钱,刚要客套两句,又听见芩婆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笛盟主,是否和我们相夷一样大呀,相夷他也是可怜,这十年耽误了不少好光阴,不知道笛盟主如今可曾婚配?家里有几个孩子?想来应是比相夷强些,三个孩子总有了吧?什么时候把孩子们都带来云隐山玩玩,热闹热闹……” 第162章 笛飞声被问的面红耳赤,想要飞身而走,又觉得这样被人关心一下,心里也暖融融热乎乎的,这感觉似乎也不错,几乎是瞬间,笛飞声已然做好了决定,只坐在车顶,默默不语。 “师娘,笛盟主志不在此,他一向只醉心武学。”李莲花瞟见笛飞声的动作,赶紧出言解释,大过年的,何必让阿飞一人孤孤单单的。 “那也不错,等你师父醒了,让他陪你师父玩玩,老头子躺了十年了,想来也寂寞的紧。” 听见这话,李莲花瞬间觉得空气都凝滞了,偷偷看了看方多病,见这人的脸色倒是正常,只是这正常又是这样的不正常,刚才还在打打闹闹的人,此刻却专心驾起了马车。 “师娘,明天咱们到了都二十九了,您说镇上还有没有卖年货的?”李莲花出声询问,今年过年,和以往不同,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一半,还有好友陪在身边,总要热热闹闹的过了年才行。 “吃食我都买好了,鸡鸭山上也有,咱们四个过年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今年也不能用红纸,明早上,路过看看,买些烟花炮竹什么的,好多年没有听到这响动了。” 李莲花答应了一声,隔了半晌,向后仰着头去看笛飞声,见阿飞闭上了眼睛开始打坐,放下心来,坐回原处时顺手从方多病手中拿过马鞭,朝着方多病眨了眨眼睛,“你靠着车厢,睡一会。” “不困。”方多病朝着李莲花的方向挪了挪,刚想靠在李莲花身上,想起车厢顶上还有个笛飞声,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心里被这人堵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大魔头’真是碍事儿,怎么什么地方都有他?! “不困也闭上眼睛休息。”李莲花发现方多病朝着自己的方向挪了过来,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靠过来,不由自主的凑了过去,离得近了些,挨着人坐在一起,偏头看了一眼方多病,忽然皱起眉头,“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刚开始有点儿,觉得丹田热的发胀,现在那感觉已经过去了。”方多病见李莲花挨了过来,毫不客气的靠在他身上,现在倒是管不了别的了。 “别浪费了,趁着现在,运转扬州慢。”李莲花回身帮方多病紧了紧衣领,寒冬腊月的赶路,确实也不太舒服。 方多病轻轻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眼睛,“不是我的东西,我不想要。” “没关系,只是帮你提升境界,这东西暂时放在你这儿,你收些利息也是应该。”李莲花毫不在意的双手握住马鞭,微微笑着看着远方。 方多病只是摇头,并不搭言,扭头发现李莲花被冻得脖子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却被人攥住了手拉了下来,只好轻声劝道:“你进车厢去吧,外面太冷了,你身体还不好。” “没事。”李莲花笑着松开手,他现在需要被这冷风吹吹,好让自己能真正冷静下来,李相夷生平不知遇到过多少大战,可那都是别人的故事,今天这事过于骇人听闻了,活了三十年,不知自己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可这身份又有什么意义,他又不像别人那般有宏图大志,南胤国破已有百年了,这倒是不足为虑,可这大熙的皇室血缘真是要人性命,要是当今皇帝是大熙的正统也还好说,偏偏这皇家秘闻又被自己勘破。 难不成真如方多病所说,接下来的日子都要颠沛流离隐匿起踪迹?如果是这样,难道连莲花楼也不能要了么?还真是有些麻烦。 “怎么没事儿?”方多病将李莲花空着的手握在手中,双手搓着给他取暖,“走的这样匆忙,都忘了你的狐皮大氅了。” 李莲花听见了方多病的声音,猛然间回神,挥了两记空鞭,让马跑的稳当一些,“不冷,要多亏笛盟主,我现在内功也有三成。” “悲风白杨?”方多病放松下来,将李莲花的手拉至唇边,一边朝他手里吹着热气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讨论我的武功?”笛飞声闭着眼睛,咬着牙说出这句来,“李莲花,不准你把悲风白杨教给他,想要教给他也行,得我先同意了,你才能教。” “嘁,有什么了不起,本少爷还不想学呐,谁知道你这武功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方多病给李莲花暖了半天手,觉得这人的手还是冷冰冰的,直拉着这手放进自己怀中,“我觉得李莲花学了这武功以后,人都变得笨了些。” “我怎么了?”李莲花最听不得别人说他笨,气的收回自己的手,握成空拳虚虚放在腰间。 “没怎么,没怎么,我不是说了嘛,不是你的问题,都怪阿飞,还有他那个悲风白杨。”方多病嬉笑着眉眼弯弯去看李莲花,硬是将那手又握在自己手中,“你想呀,你多聪明,要不是那武功的问题,你怎么可能会想不到我匆忙离京的原因。” 李莲花翻了个白眼,忽然眼前一黑,见笛飞声倒吊着悬在马车顶上,恶狠狠的盯着方多病,“蹩脚货,还敢看不起我的悲风白杨,现在就走,打一架,管你内力有多强,我保准打的你,连你爹娘都认不出。” “笛盟主,何必这样计较……”李莲花刚想打个圆场,只听见车厢里传来芩婆爽朗的笑声,三人俱是一愣,只听见芩婆越笑声音越大,李莲花伸手指了指车顶,示意笛飞声坐回去,有些担心,“师娘?” “没事儿,没事儿,相夷啊,没想到你隐匿了十年不出,这一次居然认识了这么有意思的两个朋友,等我回去,一定要将这事儿告诉老头子知道,让他也开心开心。” …… 李莲花老脸一红,瞟了一眼方多病,见笛飞声已经坐回了车顶上,想从方多病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可这人握的死紧,抽了半晌也没有抽出来,只好用拿着马鞭那手,虚握成拳,轻轻叩了叩自己的额心。 方多病看见李莲花神情,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扬声说道,“芩前辈,这不算什么,李莲花还有一个好朋友呐,那朋友手艺好极了,极会包包子,他还有好几个家,每年还会搬好几次家,那人叫妙手空空,还有呐,莲花他医术了得,真的能让死人复生,神兵谷的施文绝就是被他救活的,还有,还有……” 回云隐山的一路上,李莲花听着方多病滔滔不绝的和师娘一唱一和的说着自己这些‘光辉事迹’,真想从怀中掏出针线来,现在就将方多病这嘴牢牢缝住。 第163章 离开皇城的管辖范围,李莲花放慢了驾车的速度,让车厢里的师娘能坐的舒服些,不知什么时候方多病靠在他身上睡着了,连车顶上的笛盟主都没有了声响。 等到了云隐山脚下的小镇时,已经快到晌午时分,因为马上就要过年,集市也早早收了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摊贩。 不知是不是李莲花的运气好,刚好还有两家卖烟花炮竹的小车停在路口,方大少爷大手一挥,将这辆车炮竹统统买下,小贩们倒是乐开了花。 将这些烟花挪进来马车里,芩婆看着堆了一马车的烟花微微皱眉,心说这些炮竹,放到后年十五也放不完。 “明天就过年了,现在还在这里摆摊,想来这些人也是有难处。”方多病只看着李莲花,有些不好意思的向芩婆解释。 “哼哼。”笛飞声冷哼了两声,用下巴指着远处,“哪里还有别的呐,我看他们也挺可怜的,你都买了呗,”回手又指了指拉炮竹的板车,“连这两辆车你也买了呗。” “好啊!你拉着上山,我就买给你,大少爷这点儿小钱还是有的。”说着话,方多病随手一指远处的摊位,瞪着笛飞声,“刚好,你要是同意拉车,这些我都买了,反正笛大盟主有的是力气。” “别吵了,没看见师娘都上车了嘛。”李莲花一手一个,硬是将他二人塞进车中,这马车倒是被塞了个满满当当,刚想回身去赶车,只见方多病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好像还将笛飞声往里面推了推。 “我和你一起,阿飞在里面陪着芩前辈,这人来人往的,总让他坐在车顶上也不像样子。”说着话,方多病也不去看李莲花脸色,只抬腿坐在赶车的位置上,“上车,上车,好冷,漆前辈不知道怎么样了?快些,快些。” 李莲花被他催着上了车,凝神细听,车厢里师娘在和阿飞聊天,虽说笛盟主回答的磕磕绊绊,可也算是实话实说了,微微笑着挥了挥手里的马鞭,赶着马儿上了山。 云隐山和往日一般模样,还多了些喜庆。 “相夷,师娘想着今年你也回来了,过年时必然也会回来,所以今年提前早就准备好了。”芩婆下了车,拉着李莲花朝内室走去,见李莲花回头,她也回头去看,只见相夷的这两个朋友一边卸车一边还在打打闹闹,不由轻咳一声,清了清嗓音,“小宝,笛盟主,二位自便吧。” 俩人听见芩前辈发了话,停了玩闹,对视了一眼,安静的开始干活。 李莲花看见他们二人难得这样安静,再看师娘,眼睛里又多了几分敬佩,自己老老实实的被师娘拉着先去看了师父,随后又回了自己房间,屁股还没坐稳,师娘拎着一包东西走了进来。 “相夷,我看你现在也不穿窄袖的衣服了,上次你离开以后,师娘扯了布,给你新做了几件衣服,刚好过年,你试试。” 李莲花接过这包袱,有些晃神儿,这些年的衣服都是他自己动手做的,想到这新衣服,不时又有些忧虑起来,这大过年的,不能只有他自己有新衣。 “相夷,十年不见,你怎么这样吞吞吐吐起来,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什么事情要这样忧愁。”芩婆看见自己这小徒弟忽然皱起眉头,怪他有事儿总放在心中不肯直说,借着这事将一直以来的责备说出了口,“还是小时候的你爽朗些,现在你可是回家了,不用像在外面那样,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没什么,”李莲花舒展开眉头,忽而笑了起来,“我是怕外头两个嫉妒我有新衣服穿,师娘,你也看见了,他们俩有多闹腾……” “没事,没事,还好他们都是学武之人,也不用准备太厚实的衣服,一会儿我给他们量了尺寸,布料都是现成的,我都浆洗过了,明天晚上前也让他们穿上新衣。”芩婆轻轻拍了拍徒弟的手背,轻声笑着,“这样的小事儿,怎么值得你放在心里,不要总是这样多思多虑。” “师娘,我帮你一起,这些年我学了不少东西呐,针线上我也有些功夫了,我身上的衣服还有头上的发簪,都是我自己做的。”李莲花说到此处,有些得意,却被师娘拍了拍肩膀。 “不骄不躁,炫耀什么?!”芩婆微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看着自己这小徒弟红了脸,方才轻声说,“心里得意就好啦,换了衣服去把你那两个朋友叫进来,刚好,你去准备午饭,我量完了尺寸你们一起吃饭。” 想到做饭,李莲花来了精神,这些时日也没下厨了,不知道最近手艺有没有长进,刚想撸起袖子痛痛快快的去下厨,又听见师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厨房里有我腌好的小菜,肉也卤好了在冰窖里冻着,你只要去煮个米饭就差不多了,地里还有萝卜,再拌个萝卜丝,想来中午也就够了,不够的话,你再炒个青菜,等晚上,师娘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师娘……” 方多病量完尺寸出来,走进厨房,看见李莲花垮着一张脸,手里拿着锅铲,心不在焉的炒着青菜,那菜好像和他有仇一般,转头看见饭桌已经摆好了,倒是有菜有肉。 方多病刚想接过李莲花手里的锅铲,自己炒菜,只见这人一个眼刀飞了过来,指着一边的铁锅。 “去,盛饭去,少添乱。”李莲花心说这小子也是小看人,现在竟然连个青菜都不让他炒了,余光看见方多病乖乖去盛了饭,心中的无名火才消了些。 笛飞声从房中出来的时候,米饭已经盛好了,看着这一桌的饭菜,笛飞声端起了饭碗,看向李莲花,“这哪个是你做的?” “爱吃吃,不爱吃,滚!”这句话脱口而出,此时李莲花只觉得浑身舒畅,中午做饭时憋着的一口气,此时撒了一半出去。 笛飞声瞪大了眼睛去看方多病,后者只是耸了耸肩,摊开双手,随手点了点那盘青菜,又在四周划拉了一圈,朝着笛飞声扬了扬眉毛。 “你也一样,爱吃吃,不爱吃,也滚!”夹起一口青菜放进口中,李莲花觉得心中的闷气方才全部撒了出去。 第164章 这顿饭吃的无比安静,即使方多病和笛飞声有些小摩擦,也仅限于眼神间的交流。 李莲花却觉得心情舒畅,这些天憋在心里的怨气,都因为那脱口而出的话撒了了出去,只觉得师娘说的无比正确,已经到家了,干嘛要将委屈憋在心里,该撒气就撒气。 一下午的时间,李莲花都憋在屋里和师娘一起裁制新衣,此时他才发现原来缝衣服也是有诀窍的,剪刀到了师娘手中好像生了根一般,师娘想将那布裁成什么样子两下就裁好了,看的他眼花缭乱。 一边看一边学,一转眼到了该做晚饭的时间,放下手里的针线,又跟着师娘进了厨房。 炸丸子,煎耦合,还有一道真正的烩三鲜,几碟小菜还有三壶酒,这顿饭吃完,李莲花更加心情舒畅,想着明日就要过年,团年饭不知师娘要准备什么。 小时候因着师父师娘常常吵架,他们的年总是过不好,每次一到年夜饭,好像一年累积的矛盾都会在这一天爆发,总是从喝酒这件事开始吵,然后师娘又数落师父天天不着家。 最初师父只是听着,几番之后不知是师父脸上挂不住了,还是因为酒意浓了,也开始回嘴,慢慢的俩人越吵越凶,吵到激烈处,还会在院中大打出手。 因为这件事,小时候李相夷大年初一一整日的活动就是跟在师兄身后收拾院子。 师兄年纪大些,院中被打坏的物件都是师兄修好的,他年纪小,什么也不会,只好拿着笤帚簸箕跟在师兄身后,做些洒扫的小活儿。 直到师父师娘分别住在了两个地方,过年时才安静了一些,只是这安静也让人不舒服,他跟着师父,自从师娘再不管师父喝酒这件事后,师父的酒壶不离手,尤其是过年时,更是整日里酩酊大醉。 所以,下山前,他才会开了那样一个小小的玩笑,将师父的酒壶打破,只是不知道这玩笑是多年的忍耐达到了爆发点,还是真的只是随性而为,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李莲花见晚饭吃完了,师娘还待在厨房中,心中好奇,“师娘,晚间还要准备什么?” “泡些糯米红豆,明日蒸甜饭,今日时间来不及了,本来还应该打些年糕。”芩婆检查着厨房里的东西,看见一边的石竹根,“明天早上,还要用这石竹根熬些粥,虽说过年最好不要吃药,这药材放进粥里,也就不算是药了。” 李莲花瞥了一眼那些石竹根,笑着扶着师娘的肩膀,“师娘,你也太小看人了,明日绝对能让您吃上年糕,别的好说,笛盟主还是有把子力气的。” “怎么能劳烦客人?”芩婆手下不停,吃了饭洗了碗那两个人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好像是故意躲了出去,让他们娘俩能好好说说话。 “师娘,”李莲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别把他们当客人,阿飞小时候比我还可怜些。” “你可怜什么?我和你师父对你不好嘛?”芩婆听见这话有些不乐意了,稍稍抬了抬眉眼,看见徒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这才将他放过,“他怎么了?” “他,他是从尸山血海中逃出来的。”李莲花幽幽叹出一口气来,看见师娘干活的手顿了一下,伸手将师娘拉到一边,自己去搓洗糯米,“以前只觉得他是个狠人,可知道他解了桎梏后的第一件事,是将那‘尸山血海’毁了,救了许多和他一样的人出来,现在徒弟对他只剩佩服了。” 芩婆吐出一口气来,有些怅然的看了一眼院中的两个人,忽然笑了起来,“相夷,你别忙了,快去看你那两个朋友。” “嗯?”李莲花听见这话,愣怔了一下,赶紧洗了手,连水都忘了擦,急忙奔至院中。 只见阿飞蹲在院子正中央,手里拿着一只点燃了的香,颤抖着手去点炮竹的引线,方多病蹲在一边的假山上,离得远远的,勾着唇角去看笛飞声点那炮竹。 点炮竹没有什么稀奇,可这炮竹太不寻常了,这炮竹不知是被他们二人谁改造过的,半尺粗的竹筒,那引线却短的出奇。 “阿飞,别点!”李莲花人还没到,急的大喊,这样粗的竹筒,要是装满了火药,这云居阁都得被他炸咯。 “啊?”笛飞声听见这声音,扭头去看李莲花,手里的香已经挨着了那引线,一惊之下,正想起身离开,那竹筒中猛然冒出一股黑烟来,正喷在笛飞声脸上,熏得他一头一脸焦黑一片。 “哈哈哈~”蹲在假山上的方多病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冲着李莲花竖起了大拇指,心想要不是李莲花喊了阿飞一声,这黑烟不一定能喷的这样均匀。 “方多病!”笛飞声大喝一声,回过神来,伸手指着李莲花,“还有你,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没有,这真没有。”李莲花连忙摇手,转头去看蹲在假山上的方多病,见这小子笑的已经直不起腰了,摇摇晃晃的好悬要从假山上掉下来,“方多病,别笑了。” 喊出了这句话,再去看笛飞声,自己也忍不住笑,只好举起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刚要回厨房去,只见笛飞声飞身而起,扑向假山上的方多病。 不知是不是体内的内力起了效果,还是这次方多病反应迅速,还没等笛飞声近身,他已经飞身而起,跃上了房顶,一边大笑着一边朝后山飞去,中间还不忘了冲李莲花喊,“莲花,不用担心,那里面没有火药,我就是逗阿飞玩一玩。” “玩什么玩!方多病,我记你一次,你别让我抓住!”笛飞声追在方多病身后,那黑灰倒是撒了一院子。 “莲花,我引着阿飞去那寒潭里洗澡,一会儿就回来,院子不用你扫,等我回来……” 李莲花听这声音越飞越远,心说这两人还真是孩子,这笛盟主也是有意思,怎么别人让他去点那炮竹,他就去点呐? 轻笑着摇头,进了厨房,见师娘也笑的直不起腰,只好摸了摸鼻子,刚想开口解释,见师娘朝他连连摆手,只好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去洗那糯米。 第165章 收拾好了一切,李莲花回了自己房间,越想越好笑,顺手拿起一旁的笸箩,那里面是一根缝制了一半的腰带,坐在灯下细细缝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李莲花听见屋外的脚步声,他也不做声,果然下一刻,方多病拖拖拉拉的闯了进来。 “回来啦?”李莲花头都不抬,去笸箩里寻些花样子,想要找个合适的绣片缝上去。 “嗯~”方多病从鼻子里挤出这句话,只站在门口也不敢进屋。 李莲花听他兴致不高,这才扭头去看,只见这人好似一只落汤鸡,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也在滴水,衣服下摆都结了冰,皱着眉头站起身,看了一眼方多病身后,笛飞声倒是没有跟来,拉着人进了屋,回手关了门,拿了两件贴身的里衣出来,“傻了,不知道用内力烘干?!不冷嘛?这样回来。” “阿飞,他坏透了,你明天要帮我报仇!”方多病瞪圆了眼睛,伸手去解腰带,将那身湿衣服脱在门口。 “他人呢?”李莲花替他将头发解开,两步拿了帕子过来,仔仔细细的帮他擦着头发。 “寒潭里泡着呐,说要练功。”方多病脱得身上只剩里衣,将门打开,推着李莲花出门,“你出去一下。” 李莲花被他推出门去,心想这笛盟主也过于勤奋了,怎么什么时候都将练功放在第一位,这悲风白杨不知道有没有九层,就是没有,按照笛盟主这样的勤奋修炼,马上也会发现第九层,只是不要再搞什么“先破后立”这套了,真是凶险。 不多时,房门又被打开,李莲花这才进屋,瞟了一眼方多病,见这人除了脸颊被冻得通红以外,别的地方倒是完好无损,先给碳炉加了两块碳,这才执起方多病的手腕,为他细细把脉。 “你不知道,阿飞装作一点儿也不在意,进了寒潭,先是说这寒潭能增长内力,他要练功,趁着我转身走的功夫,那人用内力催了一丈多高的水浪,全都泼到了我身上,”方多病手腕在李莲花手中,自己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话,“要只是浑身湿透我也不说什么了,那是含着笛盟主精纯内力的水浪呀,被那浪拍了一下,你知道有多疼嘛?” “该!”李莲花半眯着眼睛,让方多病换了一只手腕,他继续把脉,“早就告诉你,别惹他,别惹他,他手下没有轻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又不怕他,大不了就再给我注入一道罡气呗,反正现在那泊蓝人头在百川院中,我去借来用用,想来他们看在你的面子上,总不会不借给我吧!”方多病头发还湿着,几缕发丝黏在脸颊边,歪嘴去吹,头发没被吹走,倒是吹了李莲花一脸的水。 李莲花瞪起眼睛,将自己脸上的水抹掉,责备的瞟了方多病一眼。 “嘿嘿,怪痒的,你帮我拿掉。”方多病仰着脸贴了过去,轻轻搓了搓手指。 “你那只手不是闲着呢嘛?”李莲花放开他手腕,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仔细将自己脸上的水抹掉,“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做。” “你这屋子里又没有镜子,我又看不见,你帮我。”方多病单肘撑在炕桌上,冲着李莲花的方向挪了挪。 李莲花被他磨得没办法,伸手替他将那几缕头发拨开,从袖中又掏出一把黄杨木梳来,示意方多病背过身去。 “不用。”方多病伸手抢过那梳子,拿在眼前细细打量,“我怎么没见过这梳子?” “听话,坐好,这点儿内力我还是有的,不烘干了,小心明天头疼。”李莲花掰着方多病肩膀,让他背对着自己坐好,重新拿过那梳子,细细替他梳起头来,“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用内力,可也不用小心到这一步,还这样调皮。” 方多病微微怔了一下,忽而放软了身体,靠进李莲花怀中,将那拿着梳子的手拉进自己怀里,双手握住。 “气也撒的差不多了,明天别再捉弄笛盟主了。”李莲花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放轻了语气,缓缓哄着,这小子真是执拗,也过于执着。 “怎么?你又心疼他了?”方多病勾起唇角,心中暗暗嘲笑自己,这话他不知说了多少遍,可每次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都心疼,既心疼你,也心疼他。” “你还真心疼他呀!”方多病猛然坐直了身体,回身睁圆了眼睛去看李莲花,见这人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一时却忘了接下来想好的动作,只觉得心内怦怦乱跳。 “更加心疼我自己,”李莲花捏了捏方多病被气的鼓起来的脸颊,捡起刚才不小心掉在罗汉床上的梳子,“每次都要我来善后,你说院里的黑灰你来搞定,我问你,你现在能去收拾干净嘛?” “我!”方多病立刻就要起身,他倒是将这件事儿忘了,“我现在就去。” “坐好。”李莲花按着方多病的肩膀,将人按着坐好,轻轻摇了摇头,“怎么这样沉不住气,我晚上都收拾好了。” “不用你收拾。”方多病仍然牵住李莲花的手,将那手中的梳子放在炕桌上,“我明天早上去扫,不是一样嘛。” “大少爷真是大少爷,现在可是冬天,北风一吹,那黑灰吹得满院子都是,师娘刚换的窗户纸,被那黑灰挂在上面,我问你要怎么处理,这年还没过,窗户纸又黑乎乎的蒙了尘……” 方多病伸手去捂李莲花的嘴,瞪圆了眼睛去看李莲花,让他把责备的话咽了回去,“不许说我了,下次我领着阿飞出去,不在云居阁捣乱。” 李莲花眼睛都笑弯了,拍开方多病的手,“真是傻小子,说了半天,你没听懂吗?笛盟主的罡气你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好几天不能说话的滋味,你都忘了?” “没有,憋得难受,想找些事情。”方多病小声嘟囔了两声,忽然抬头,“其实那罡气也挺有意思的,好像还能提神儿,只觉得每天都精神奕奕的。” “哈哈哈~”李莲花被他逗笑,挑了挑眉,朗声笑着说,“怪不得那时我着急的不得了,你这小子倒像是没事儿人一般,一点儿也不将那罡气放在心上。” “不是不放在心上,活了二十年,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只觉得新奇有趣。”方多病躲过李莲花的目光,他一直觉得那罡气并没有清除干净,也不愿这罡气被清除干净,他喜欢李莲花看着他时,自己的心能这样的怦怦乱跳。 第166章 “这世上新奇的事情那样多,难道件件都要去尝试吗?还是要以身体为重。”李莲花摇了摇头,伸手拉过那笸箩,“你挑一个。” 方多病听到这句话,微微有些愣怔,见李莲花已经半眯着眼睛看着那笸箩,他也伸手翻了几下,“这都是师娘绣的?” 李莲花被他逗笑,将那笸箩塞进他怀中,只将那缝了一半的腰带拿在自己手中,“当然不是,师娘都多大年纪了,这些都是在集市上买的,你喜欢哪一个,挑好了,我缝在这腰带上。” “唉,莲花,你会绣花吗?”方多病翻着笸箩里的图样,好像都没有什么合心意的,这么多年了,他自己的衣服都是璃儿领着小丫鬟做的,衣料也是精挑细选的。 李莲花笑着摇了摇头,最近他才发现,这些年来,自己以为‘会了’的东西,很多都是一知半解,今日和师娘做了一日的衣服,才发现这针线上还有这样多的门道,不是单单将两片布料缝在一起就算是会了针线。 方多病仔细回想了一下,李莲花好像没有穿过绣花的衣服,腰带也是简简单单打的绳结,“你给我的那个荷包,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是有一年在集市上买来的?”想到那个荷包,李莲花有些愣怔,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好久没有看见那荷包了,低着头皱起眉毛,也不去看方多病,“那荷包呐?丢了?” “没有。”方多病翻看图样的手忽然顿住,抬眼看了看李莲花的脸,顺着去看莲花手里那条腰带,口中念念有词,“天青色,这要配什么花样?” “云在青霄水在瓶。”李莲花轻声念出一句诗来,松开眉头,“祥云纹?怎么样?” “好。”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在笸箩里仔细翻了翻,找出祥云纹样递了过去,趴在炕桌上去看李莲花将那绣样缝在腰带上。 李莲花手上不停,眼见这腰带马上就要缝好,左右仔细看了看,“要打络子嘛?” “不弄了,干嘛要搞的那样繁琐,简简单单就好。”方多病拽住那腰带,趁着李莲花没拿住,一把抢了过来,放在自己腰上比了比,“不错,挺好,正合适。” 李莲花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小子真是心急,那针还在腰带上扎着呐,“说了是给你的吗?” “不是嘛?”方多病皱着一张脸,扯下那腰带扔进笸箩里,半眯着眼睛一直盯着李莲花,“是给阿飞的?” 李莲花捡起那腰带,仔细将上面的针线收了尾,冷着脸不去理他。 “干嘛生气?”方多病双手撑着头,趴在炕桌上看着李莲花,“这腰带明明就是给我的,还要逗我玩,想干嘛?想看我哭吗?”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哭呐?!”李莲花双手撑开这腰带,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过来,站起来。” 方多病双膝跪在罗汉床上,几步挪到李莲花面前,挺直了腰身让李莲花给自己绑好这腰带,忽而伸手钳住李莲花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那荷包是他送给你的?” 李莲花想要躲开这手,被他钳住不得动弹,半闭起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方多病缓缓松了手,一把将李莲花搂进怀中,忽的大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我要是早生十年就好了,那就什么人都没有了,早早就能跟在你身边,什么人都不会有了,你也不会中什么毒,也不会遭这许多罪……” 忽然愣住,哭声都停了,双手钳住李莲花的肩膀,将人从怀中放了出来,眼神犹疑中又带着些坚定,“我,我现在身上有好几十年的内力,我先帮你解毒!你让我先帮你解了碧茶。” “方多病!不可。”李莲花厉声喝道,双手同时紧紧握住他两个手腕,眼神坚定,望住这少年的眼睛。 “怎么办?这怎么办?明明可以,明明可以……” “不可以!”李莲花手腕用力,将这双手从自己肩头拉下来,“冷静下来。” “可以!”方多病满眼倔强,泄了气,颓然跪坐在李莲花面前,“漆前辈也会同意。” “你不能替师父做决定,我身上的碧茶不算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师父醒过来,那是你爹欠他的。”李莲花松了手,双手捧住方多病的脸,用拇指擦掉这少年脸颊上的泪水,“别哭了,过年了,哭什么呢?我不会死。” “不哭,不哭,你会没事儿的,等漆前辈醒了,他会有办法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方多病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满眼期盼的看着李莲花。 “对,你说的对,师父他见多识广,肯定会有办法。”李莲花心中叹气,这碧茶这样诡异,师父又会有什么办法。 “不对,你在安慰我,漆前辈睡了十年了,他怎么会有办法?”方多病有些颓然,忽然心中一亮,挣扎着想要起身,“忘川花,还有忘川花,我要回去,我要去万圣道,我去给你找忘川花。” “等你,黄花菜都凉了。”随着这话音,笛飞声推门而入,皱着眉头看着罗汉床上满脸是泪的人,这人好像被自己吓了一跳,半跪在床上拧身看着自己,“还敢说我,一天两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笛盟主,又在听人墙角……” “阿飞,忘川花在哪?”方多病打断李莲花的话,现在只要有忘川花的消息,明天他也可以被喷的满脸黑灰。 “无颜早就收了起来,要不然我干嘛去义庄找你们?” “那你不早说!”方多病瞪起眼睛,忽然想到忘川花现在在他手中,只好软了声音,转过身体坐在床沿上正对着笛飞声,“好阿飞,本少爷没有看错人,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哼!”笛飞声冷哼了一声,双手抱在胸前,“今天记得那笔还没划掉呐,别的以后再说。” 方多病听他这样说,也变了脸色,“那是咱们俩之间的事儿,不累及妻儿。” “妻儿?”笛飞声被这话吓了一跳,皱起眉头,一脸疑问的探头去看李莲花,忍不住伸手在他二人之间指了指,“妻儿?什么妻儿。” 李莲花清了清喉咙,瞟了一眼满脸通红的方多病,接过了话头,“妻儿朋友,祸不及妻儿朋友,笛盟主怎么这样心急,不等人将话说完。” 笛飞声只觉得不对,可好像没有什么可反驳的地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是来问,晚上我在哪里睡觉?” 方多病刚想开口,却被李莲花拉住袖子拽到了身后,眼看着莲花下了床穿好鞋,他也想跟着去,却被李莲花瞥了一个眼刀过来,只好坐在原地,牢牢闭紧了嘴巴。 第167章 送笛飞声去了客房,李莲花在走廊里稍微转了转,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回房,进了房间,发现方多病闭着眼睛躺在罗汉床上,手里握着那腰带,想来是睡着了。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那炕桌和笸箩移开,伸手摸了摸方多病的头发,这头发已经干透了,这才从橱柜里抱了新被子出来,替他盖好被子,盖了一半,想将那腰带抽出来,放回笸箩里,手上还没用劲儿,先被搂住了脖子。 “醒了?”李莲花弯着腰,半趴在方多病身上,回手去拿这人手里握住的腰带,将那腰带扯出来握在自己手中,才轻轻去拍方多病后背,“没事,没事,继续睡。” “我不睡这儿~”方多病闭着眼睛轻声呢喃,胳膊微微用力,将李莲花拉的站不住,直贴上他的胸膛,“这儿太硬,硌得慌。” “那去客房?”李莲花勾起唇角,微微用力抬起上身,许是这少年搂的太紧,被带着也坐了起来,李莲花只好搂着人坐在床沿上,顺手将腰带放在一边的针线笸箩里,“上次匆忙,这次师娘准备了客房。” “不去。”方多病睁开眼睛,这眼睛红彤彤一片,不知是因为方才哭过,还是被李莲花气的,鼓起腮帮子搂着李莲花脖子不放。 “唉~”李莲花口中叹气,左手穿过他膝弯,将他打横抱在怀中,站起身形,将人放在自己的床榻上,“睡这里,行不行呀?大少爷。” “差不多吧。”方多病仍然不愿松手,带着人就要一同躺在床上。 “松手,”李莲花梗着脖子,想要抽身而退,见方多病气鼓了一张脸,脖子都红了,只好轻声说,“我去换寝衣。” “你去,我不看你。”方多病松了手,作势翻身,面朝里不去看李莲花。 “没什么怕你看的,这一身的伤疤,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谁说不好看!”这话脱口而出,方多病忽的双手蒙住眼睛,只透过指缝偷偷去瞄。 “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又不是不给你看,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李莲花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快手快脚的换好衣服,去罗汉床上抱了被子扔进床里面,冲着方多病说,“往里些。” 吹了灯,上床躺好,李莲花单手放在脑后,轻轻皱起眉头,睁着眼睛看着帐子顶发呆。 “干嘛还不睡觉?”方多病单手撑着脑袋,侧躺着去看莲花,见这人睁着眼睛不睡觉,有些好奇。 “我在想,要抓紧时间才行,已经给无了送过信了,过年庙里也忙,想来他是没有时间过来的。” “干嘛这样着急?过完年也来得及。”方多病手指间卷了李莲花的一缕头发,看着这缕头发在指间翻转。 “只有师父早日醒来,心中的大石才能放下。”李莲花眼见着师娘这两天明显开朗了许多,这都是有了希望的缘故,“治病救人,自然是越快越好。”转头去看方多病,浅笑了一声,“这件事情了了,你也好早日回天机山庄去。” “干嘛!”方多病听见这话,一时着急,胳膊肘撑着床铺,半坐了起来,“你又想撵我走?” “不是,那日,你我匆匆离开,都没和何女侠说一声,我怕你娘找不到你着急。”李莲花将头摆正,仍然去看帐子顶。 “那不用着急,我已经给我娘送过信了,还叫她给我收拾些东西过来,想来最近也就到了。”方多病有些得意,俯下身体,趴在李莲花面前。 “你动作到快,过年也不回家去,也不怕你娘打你屁股。” “我都多大了,我娘还打我屁股。”方多病放软了身体,枕在李莲花肩膀上,刚好让自己躺在莲花的臂弯里。 “哎呦~,你也不说一声,砸的我肩膀疼。”李莲花挪了挪身体,想要将自己的肩膀移开,没想到这人非但不走开,使了些力气压着这肩膀,还伸手环住了自己另一边肩膀。 “这有什么疼的,再疼也没有笛飞声下午用水浪拍我那下疼。”方多病小声嘟囔了一句,抬头去看李莲花,“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什么?”李莲花有些好奇,将胳膊从头下移开,顺手放在方多病肩头,“想不明白笛盟主那水浪是怎么拍上岸的?” 方多病露出一个‘你当我傻’的表情,瞟了一眼李莲花,见莲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开口,“你原谅他了嘛?单孤刀,你原谅他了吗?” 李莲花心内咯噔一声,心说这小子看来这心结还没过去,仍然不肯叫爹,还没开口说话,先叹了一口气。 “没有嘛?不能原谅他吗?”方多病将头埋进李莲花胸口处,微微有些难过。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想来他也不需要我原谅他什么。”李莲花轻轻拍了拍方多病肩膀,“我们恩怨相抵了,放过他,就是放过我自己。” “我,”方多病眼角渗出泪来,轻轻在李莲花胸前的衣服上蹭了蹭,将眼泪都抹在了李莲花衣服上,“我还是不想认他。” “你认不认他,都没什么关系,可你大少爷能不能改了这毛病?”李莲花微微抬起身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眼泪浸湿了的衣服,伸手从枕下掏出一块帕子,塞进方多病手中,“用帕子多好,这洗帕子可比洗衣服简单多了。” “嘁,真小气,大不了我明天给你洗衣服。”方多病被他逗笑,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伸手摸了摸他蹭了眼泪的地方,微微皱了皱眉头,“明明没有流多少眼泪,怎么会湿这么一大片?” “那不是眼泪就是口水,你选一个吧。”李莲花轻轻将人推开,翻身下床,心想还好师娘送了新衣服过来。 方多病坐在床上,心说莲花回了云隐山,好像变得有些矫情了,怎么只是湿了这么一点儿就要换衣服,“胡说,我干嘛要流口水?再说,你怎么这样矫情,一会儿不就干了嘛。” “你自己眼睛有多大,你心里没数嘛?你那眼泪,一颗顶别人三颗。” 方多病听见这话,一时倒是分辨不出这是夸奖还是嫌弃了,“眼睛大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只要你不哭,就很让人喜欢。”李莲花换了衣服,两步走回床边,赶紧钻进被子里。 方多病被他逗笑,躺回床上,隔着被子将李莲花拥进怀中,忽闪着大眼睛不住的盯着李莲花瞧,直到李莲花被他看的双颊通红,伸手捂住这双眼睛,方多病这才闭上眼睛,渐渐入睡。 第168章 “笛盟主真是,勇武无双。”李莲花冲着笛飞声抱了抱拳,低头去看被他舂碎了的石臼,这石臼他小时候就有了,也不知是多少年的老物件了,没想到今天坏在阿飞手上。 “什么勇武无双?!”方多病抱着脑袋蹲在一边,斜眼瞪着笛飞声,“简直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 笛飞声低头看着这石臼沉思,难道舂米真的不能用内力吗?被这蹩脚货说中了? “说了,不能用内力,不能用内力,非要用,还抢着用,你这哪是舂米做年糕,简直就是……” “啰嗦!”笛飞声瞪了一眼方多病,打断他说的话,“我去找块青石,重新做个石臼就是了,干嘛如此不依不饶。” 方多病松开手,站起身形,指了指掉在地上的几缕头发,“你自己看看,我要是躲得慢一点,脑袋都让你削掉了,”单手叉着腰,伸手在这院中划拉着指了一圈,“还有这窗户全被飞起的石头打破了,要不是我喊得快,厨房里的芩前辈和李莲花说不定也被这石头砸伤,大过年的,你怎么这样鲁莽!” “真啰嗦,”笛飞声将手里的木锤放在一边,双手抱在胸前,瞟了一眼李莲花,“还有窗户纸吗?我来换。” “这是换窗户纸的事情嘛?窗棂都被你打破咯。”方多病指着地上的头发,瞪起眼睛不依不饶,“还有我的头发,这怎么算!” “又没到正月,掉几根头发有什么要紧,不然你和我打一架,我还你几根头发也就是了。”想到打架,笛飞声看了看在院中检查损失的李莲花,芩前辈还在厨房里忙乎,只是看着一点儿也不生气,嘴角还含着笑意。 “这是头发的事儿嘛!”方多病还要找他理论,见笛飞声飞身而起,也不知他往哪去了,只好转身跟在李莲花身后,“你也不管他!也不向着我。” 李莲花停下脚步,回身捧住方多病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微微皱了皱眉头,“疼吗?” 方多病被他吓了一跳,斜眼去看厨房里的芩前辈,见她老人家正忙着重新蒸一锅糯米饭,似是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红着脸小声开口,“没碰到,只是削掉了几缕头发,被他吓了一跳。” 李莲花松了手,轻轻敲了敲方多病额心,“真是笨,那石片飞过来,你不会躲吗?” “躲了呀,我躲了呀,要不然整个脑袋都要被他削掉。”方多病朝笛飞声消失的地方张望了一番,见人已经不见踪影了,这才开口,“阿飞,他真的今非昔比了,刚才那下,我估计他自己都没有料到。” “嗯,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李莲花有些心不在焉,转身进了厅堂,去收拾飞进屋中的石片,“真是乌鸦嘴,昨天只是说了换窗户纸的话,今日整个窗户都要换了。” “这没什么难的,下午我就能全部修好。”方多病跟在李莲花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不停的说着各路的武功心法,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好了,好了,快去吧,修好窗户,等着阿飞带着新石臼回来,一会儿还要重新打一锅年糕。”李莲花刚要出门,回身看见架梁的木柱里也嵌着一片石块,刚要伸手去将它取下来,只听见方多病喊了一声。 “别动!千万别动!”方多病上前两步,拉住李莲花向后退了两步,这才仔细看了看这木柱,抬头看了一眼房梁,又推了两下这木柱,扭头去看李莲花,“不能动,动了这房子就塌啦。” 被他提醒,李莲花也抬头打量了两眼,发现方多病说的极对,想起他们二人第一天到莲花楼时的情景,不由自主的瞪了一眼方多病,双手叉腰,挪着脚步出了门。 “干嘛瞪我?又不是我弄的。”方多病一脸不悦,两步跨到李莲花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李莲花看了看天,向上吐出一口浊气来,手握成空拳,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心,随手指了指堂屋里一地的木头碎片,“只是想到了些不好的回忆。” 方多病一愣,想到连夜修窗户的那天,忽然脸就红了,正要说话,见李莲花绕过他进了厨房,心说这个阿飞,真是会连累人。 下午更加忙碌,方家少爷忙着修窗户修房子,笛盟主忙着处理年糕事宜。 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儿,被笛盟主搞得十分复杂,下午不仅用上了新石臼,连锤年糕的木锤也变成了新的,老的那个,先是锤头飞出去了几次,最后那手握的木棍也被笛飞声撅成两节。 不得已,李莲花只好将木锤换成了木棒,让阿飞去砸那团糯米,这样就很两全其美,笛盟主可以完全施展他的功力而不伤到无关人员。 这一下午,李莲花只觉得分身乏术,一个头比两个大,除了师娘,另外俩人好像使唤他不要钱一般,不停叫他帮忙,不是要他递东西,就是问他东西在哪,每次经过厨房,他都会用无比羡慕的眼光去看厨房里的师娘,厨房才是他真正想去的地方。 终于,赶在年夜饭前,所有的忙碌统统结束,看着一桌五花八门的年夜饭,李莲花发自肺腑的高兴。 吃了饭,芩婆掏出三份红封包,分别给了三个人,自己离席回房休息去了。 李莲花端起酒杯,稍稍抿了一口,刚才笛盟主已经盯着那红封包看了好几眼了,方多病也不闲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了个铜板,非要和阿飞猜反正,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主意。 “莲花,咱们什么时候放炮竹?” “随你。”李莲花将杯中酒喝尽,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方多病还在抛着手中的硬币,“只是注意些,天干物燥的。” “那咱们去那寒潭吧,在那儿放。”方多病停下手中动作,向笛飞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也说几句。 笛飞声抱着肩膀,见方多病看他,只好从善如流的也去看李莲花。 李莲花举杯碰了碰笛飞声放在桌上的酒杯,年三十去那寒潭做什么,冷冰冰的不舒服,瀑布又吵,烟花也吵,瞟了一眼方多病,这个人更吵,还有笛飞声,这两个人碰在一起,那是吵上加吵。 第169章 喝了杯中酒,李莲花带着二人来到院中,随手画了一片地方,“就在这儿放,小心些,人离远些,你带着阿飞在这儿玩儿吧。”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回身去柴房里拿那天买好的烟花炮竹,李莲花刚想转身,只看见笛飞声皱着眉头瞪着自己。 “干嘛?”李莲花被他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仰了仰身体,一脸戒备。 “什么叫带着我玩儿?”笛飞声双手抱在胸前,满脸的不乐意。 “那,那你带着他玩儿?”李莲花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回身想走。 “我可没空替你看孩子,你想上哪去?”笛飞声扬了扬下巴,满眼都是你可骗不了我。 “我还能去哪儿。”李莲花勾了勾唇角,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我想去陪陪我师父,这些年了,也没和他老人家一起过年了,我去陪他说说话。” “嗯。”笛飞声缓了神情,放下双手,收起了眼中的戏谑。 “莲花,你想先点哪个?鞭炮还是烟花,这什么都有。”方多病还没走近,先大声吆喝了一嗓子。 他拎着两个竹篮,竹篮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炮竹,一跑一跳的奔过来,待走到近前,将一个竹篮塞进笛飞声手中,将自己手里的竹篮放在地上,拉着李莲花向后挪了好几步,“你站远点,看我和阿飞放,别被崩着。” 笛飞声看着自己手里的篮子,一脸不可思议的去看方多病,觉得这小子真是小看人,虽说现在的李莲花是有些弱,可他也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十年前那么多的雷火弹都奈何不了他,这些小小的炮竹算什么,“你怎么这样婆婆妈妈?他还怕这点儿响动不成?” “你懂什么!”方多病回头恶狠狠的瞪了笛飞声一眼,转头立刻换了表情,冲李莲花讨好的笑了笑,“别管他,大老粗一个,天天只知道打打杀杀。” 李莲花又后退了两步,袖着手不吭声,冲方多病笑了笑,趁着方多病去那篮子里拿炮竹的功夫,扭脸朝着笛飞声做了一个‘别和孩子计较的表情’。 “你说,先放哪一个?”方多病捧了一手的烟花,让李莲花先选。 李莲花有些无所谓的冲着其中一个扬了扬下巴,听见方多病回了一声“好”,他又后退了三步,偷偷打了个哈欠,等到笛飞声也开始放起了烟花,趁着他们两个争来抢去不可开交的时候,自己偷偷回了房,拿了两壶酒,向内室走去。 推开门,见师娘坐在师父床边,口中不知在和师父说些什么,脸上还带着笑意,急忙将拿着酒壶的双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犯了错怕被师父师娘发现时的那个样子。 “相夷呀,来,我刚刚和你师父念叨你那两个朋友呐。”芩婆冲着李莲花招了招手,同时眨了眨眼睛,“不用藏了,你师父现在也喝不了,你喝你的,怕什么?” 李莲花讪笑着走过去,将两壶酒都递给了师娘,自己坐在床沿上。 芩婆打开酒瓶塞,将那酒放在漆木山鼻下,让他闻了闻,然后将这壶酒放在了一边,另一壶酒递还给李莲花,看徒弟接过酒壶,自己抬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眼角,哑着声音说,“你陪他喝一杯吧,躺了这么多年了,估计早就馋这一口了。” “师娘……”李莲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叫了一声师娘,自己默默喝了一口酒。 “没事儿,没事儿,我只是有些后悔。”说了这话,芩婆抬起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赶紧换了表情,看着李莲花,“相夷呀,等过了年,你有什么别的安排?” 李莲花轻轻摇了摇头,最近不知什么原因,他总有些心慌,虽说单孤刀的事情解决了,可皇家秘闻被他知道,当今圣上看着是个明君,只是这秘闻实在过于骇人听闻了,实在是会动摇国本,明君不明君恐怕都不能准许知道这秘密的人活在世上。 “那要是没有安排,不如好好住在这里,让师娘来想想办法,将你身上这毒彻底解了。”芩婆捉住李莲花的手,将这手握在掌中,“虽说你从小跟着你师父长大,可师娘也是疼你的。” 说着话,不知不觉中眼泪又冒了出来,“想来都怪我和你师父,天天只顾着吵架斗气了,害了你师兄弟。” “师娘,万万不可如此想,”李莲花回握住师娘的手,“师兄他,也是被王权富贵蛊惑了,天天有人在他耳边念叨复国的事,就是神仙也会动心的,何况那时候师兄也才十几岁,又怎么分辨的出是非对错。” 芩婆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一旁躺在床上的漆木山,松开徒弟的手,捉住老头子的胳膊,轻轻帮他按摩穴道,“也算是冤亲孽债,这也是你师父的命数,我现在也不图老头子能醒过来了,只要能活着,安安静静的躺着就躺着吧。” “师父他能醒。”李莲花说的坚定,将手中的酒壶放在一边,“师娘,我想好了,等无了和尚回了信,将汤药配好,一边给师父药浴,一边用扬州慢缓缓为师父修补经脉,等经脉修复好了,再将那些内力还给师父,想来应是没有什么问题。” 芩婆摇了摇头,微微苦笑了下,轻声开口,“相夷,你不用安慰我,这些年都这样过来了,你师父已然是这样了,缓缓的修复经脉也就是了,不如让那孩子将内力给……” “师娘!”李莲花双目通红,眼泪夺眶而出,来不及抹掉腮边的眼泪,急忙将芩婆的手握在手中,“万望师娘勿生此念,这是师兄欠师父的,由他儿子偿还,天经地义。” “单孤刀,单孤刀。”芩婆口中念叨着这名字,眼泪滚滚而出,滴落在地上,“我当年要是再细心些就好了,你师兄也不会走错,犯下这滔天大罪,还害了他儿子,也不知道这孩子还能不能回到京中去?” “师娘,没事的,没事的。”李莲花抬起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从袖中掏出手帕递给师娘,“如今,咱们只要咬死了不承认,方多病就与师兄没有关系,他是天机山庄的独子,是方尚书的老来子,单孤刀已经伏法,不会再牵连旁人。” “相夷?”芩婆满目怀疑,这天下,哪里有什么秘密能瞒住皇家的耳目,单孤刀虽然已经伏法,可皇帝也不是吃素的,遭了这样大的罪,怎么可能会这样轻轻放过?! “师娘不必担心,我有办法,有办法……” 第170章 “你能有什么办法。”芩婆用手帕将脸上的泪水擦净,回身看着躺在床上的漆木山。 李莲花一时语迟,如今京里正在处理善后事宜,好几处宫殿要去修缮,皇上身体也不太好,还分不出精神来管这件事,如今也只能敌不动我不动。 皇帝要是不表态,也就意味着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要是发难,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正想开口再安慰师娘几句,院中传来霹雳吧啦的鞭炮声。 “相夷,我想带你师父去院中去,看看花炮,你帮我背着他。”芩婆被这鞭炮声提醒,她本想着团圆的日子不去提这些往事,好好过了年再说。 可今天,还是没有控制好情绪,只好趁着现在这机会,给相夷和自己都找些事情,将这些伤心事先放在一边。 芩婆起身去拿棉袍,给漆木山穿好了,转头看向李莲花,“这里很久也没这样热闹了,我和你师父也去凑凑热闹。” 李莲花趁着师娘不注意,也将脸上的泪痕抹掉,起身半蹲在床前,等师娘将师父放在背上,调整了一下身形,这才起身,背着师父朝院中走去。 他们刚出房门,还站在屋檐下,正赶上一束花球冲上天空,瞬息间,金灿灿的烟花在半空中绽开,雷鸣般的炸裂声响彻云霄。 方多病回头看见他们师徒三人站在廊下,什么也没说,仰起头去看天上的烟花。 笛飞声没有回头,他早就听见了李莲花的脚步声,趁着这间隙,去柴房中又拎了两篮炮竹出来,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回。 眼看夜已经深了,李莲花将师父师娘送回房间,他本来也想回房休息,可却被人捉住。 “困了,我回房休息。”李莲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今日可是三十,要守岁的,睡什么啊?和我们一起。”方多病捉住李莲花的袖子不放,刚才放烟花时已经让他跑了,现在绝对不能放人离开。 “老了老了,和你可比不了。”李莲花抽回自己的袖子,转身又要走。 “你可别指桑骂槐啊,你要是老了,笛盟主算什么?”方多病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笛飞声,“你看,阿飞还神采奕奕的呐。” 李莲花朝笛飞声拱了拱手,说了句“无心冒犯”,转头看向方多病,“笛盟主内力深厚,我可比不了。” 方多病眯了眯眼睛,拉住李莲花胳膊,“不许睡,今天守夜,来年有个好兆头。” “好吧,好吧,”李莲花一脸无奈,回身坐在椅子上,“那你们二位说,现在要做什么?这里可没有色子牌九。” “我才不玩那些,”方多病拉着李莲花,回身就走,“走,我早就准备好了。” 带着人回了李莲花的房间,罗汉床上的小炕桌上摆好了棋盘,一旁的桌子上还摆了好酒,就连下酒的小菜也准备好了,这屋子也早早的熏得暖融融热腾腾的。 “看,我早就准备好了,咱们手谈到天亮。”方多病有些得意,指着那些酒壶,“咱们赢了的就喝酒,输了的……” “我可不写诗。”笛飞声双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炕桌上的棋盘。 李莲花斜睨了一眼笛飞声,就这点儿陈年旧事,如今还会被人不依不饶的提着说。 “你不用写诗,不带你玩儿,你坐在一边看我们玩儿。”方多病将桌上的酒移到窗台上放好,随手拿了一盘花生米,塞进笛飞声手中,推着他坐在窗下,自己也盘膝坐好。 李莲花被这两双眼睛盯着,觉得自己是被赶着上了架,只好脱了靴子坐在另一侧,“大少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那点儿光辉事迹,你也都知道,那不如大少爷让我先手吧。” 方多病有些得意的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个请先的动作,坐的端端正正,等着李莲花先下子。 笛飞声盘膝坐在一边,也不出声,拿起一瓶酒,浅浅喝了起来,等这一壶酒喝完,李莲花还没怎样,抬眼去看方多病,见这人满头是汗,背都驼了,满脸惊诧。 “怎么了?方大少爷,输了不认吗?”李莲花伸手去窗台上拿了一壶酒,半眯着眼睛,唇角微弯。 “这盘不算,本少爷没准备好。”方多病将自己的白子收回罐中放好,拿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口中,狠狠嚼了两下,夺过李莲花手中酒壶,先灌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这才递还给李莲花。 “好,那再来。”李莲花也不嫌弃这酒被喝了大半壶,仰头将剩下的酒喝净,将空酒壶放回窗台上。 “这盘我执黑。”方多病将装着白棋子的罐子塞进李莲花手中,自己拿着装着黑棋子的罐子,抢先下了一步。 李莲花笑着摇头,随后下了一枚白子在黑子旁边。 笛飞声手中那盘花生米早就吃光了,坐在一旁只勾着唇角看他二人下棋,他本以为李莲花棋艺不精才会连输三十六盘,如今再看,原来方大少爷才是那个臭棋篓子。 “你个大骗子!”方多病输的快要找不到北时,终于明白,这老狐狸竟是手谈圣手,精通此术,“不下了,真是老狐狸,骗的我一晚上只喝了那一口酒。” 李莲花呵呵笑着,收拾了残局,伸手推开窗户,看了一眼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正想起身去厨房,准备早饭,等大家吃了饭可以好好睡上一觉,耳边一阵扑棱棱的响声,一只信鹰飞了进来。 “这样早?”李莲花有些惊讶,这信鹰是天机山庄之物,想来是何女侠那边给方多病的回信。 “它们哪里会管什么时间。”方多病从信鹰腿上取下信笺,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我娘说旺福领着人昨日已经到了山脚下,住在镇上的客栈里,让咱们安排一下,看是去接他们上山,还是怎样处理?” “多少人?” “十二个人。”方多病毫不在意,伸手推开窗户,放了这信鹰出去。 “十二个人?”李莲花有些手足无措,这云居阁哪里住的下这许多人,何况云居阁的位置如今还不能暴露在世人眼中,“大少爷,你娘这是给你收拾了多少东西?!” “也没有多少,无非就是四时的衣裳,还有些常用之物。”方多病将那信笺折好,塞进袖中,“对了,对了,还有那张红玉床。” “床?红玉床?”笛飞声听见这东西,被吓了一跳。 “怎么啦?”方多病皱起眉头,一脸不耐的去看笛飞声。 “知道的,你是在这里小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机山庄嫁女儿呐!”笛飞声满脸戏谑地说了这话,双手抱在胸前,转眼去看李莲花,本想在他那找点儿认同,没想到这李莲花却躲开了他的目光,还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第171章 “嫁什么女儿?那床是给漆前辈的。”方多病转身下了床,将那棋盘收在一边。 笛飞声被堵了口,一时没有了声响。 “算啦,本少爷胸襟开阔,不与你计较。”方多病挥了挥手,顺手将那炕桌也移开,甚至还有些殷勤的替笛飞声拿了他那靴子放在了床边。 笛飞声坐在床上,一时倒是有些看不明白方多病的意图了,只好转头去看李莲花,见这人也是笑的一脸尴尬,眉头皱的更紧了,“有话就直说,这样殷勤做什么?” “什么殷勤不殷勤的?笛盟主如今戒心这样强嘛,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方多病双手抱在胸前,歪头看着笛飞声,“我也没料到,我娘会派这么多人出来,想来就是为了送这张床,这十二个人,我不能保证他们人人嘴都严实,当然不能让他们上山,那还是要麻烦笛盟主与我一同下山去接了东西回来。” “你想要我一个人去抗那床?”笛飞声瞪了一眼方多病,可惜在眼睛里少了些气势。 “那不是一整张床,只是一张红玉板,那红玉做了床板,冬暖夏凉,正好合适漆前辈现在用,本来我早就说要回去取来,只是那段时间被绊住了手脚,如今刚好。” 笛飞声低头想了想,忽然抬头笑了笑。 这一笑吓了方多病一跳,不觉间放下双手,瞄了一眼李莲花,见莲花半垂着双目,不知在想什么,只好又去看笛飞声,“干嘛?笑的这样瘆人。” “没什么!”笛飞声活动了一下脖子,下床穿好鞋,“现在就去?” “等中午吧,想来这些人也还在休息,我先去煮早饭,你们吃了,再下山去。”李莲花抢先发了话,起身下了床,许是熬了一夜,头脑也有些操劳过度,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我和你们一起下山,赶上马车,也不用阿飞扛着那床板。” “不行,山路崎岖,马车颠簸,要是磕坏了怎么办?!”方多病出声反对,费了这样大的劲儿将那床板运来,当然不能坏在上山的路上,“还有,你去休息,我去煮早饭。” 说着话,方多病给笛飞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笛盟主从善如流的走出门去,出了门这才惊醒,自己干嘛要听这小子的摆布,居然乖乖的出来了,好像还答应了去做这不要钱的苦工,摇头苦笑着回了自己房间。 方多病见笛飞声出了门,有些不放心的出门张望了一番,见人已经走远了,这才回来,将门关好,推着李莲花让他上床躺好,自己坐在床边。 “我娘说,皇宫里现在没有什么动静,很平静,她已经回了天机山庄,我爹还留在京城的宅院中。”方多病俯下身体,趴在李莲花耳边,轻声说,“她说,也许是要过年的缘故,皇家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今年的祭天典礼也移到了初五。” 李莲花扭过头去看方多病,觉得他这样趴着太累,伸手拉着人躺在自己身边。 “信上说的不太详细,只说最好这段时间不要露面,皇上之前中了毒,如今身体还没好全,要大臣们轮流侍疾。” “侍疾?”李莲花皱起眉头,转头去看方多病。 “嗯,如今还没有轮到我爹。”方多病将脸埋进李莲花怀中,伸手搂住李莲花的背,再开口,声音也有些闷闷的,“按照官职官位来算,过了十五就会轮到我爹了。” 李莲花暗暗摇头,这宫中珍宝无数,皇上中了碧茶之毒,能熬到今日,不知是哪个奇人异事起了作用。 “总之,我娘信中还说,要我好好在云隐山待着,就待在你身边,我小姨和展云飞已经成亲了,没有大操大办,成了亲就让他们躲了起来,将家中的一半财产让他们一起带走了,如今天机山庄由我娘守着。”方多病越说声音越小,隐隐眼角又渗出几颗泪来。 “没事,没事的,”李莲花轻轻拍了拍方多病后背,将人往床里带了带,“等师父开始药浴了,抽空我先带你回去看看你娘,要是情况不妙,咱们再想办法。” 方多病摇了摇头,胳膊使力,搂住李莲花晃了两下,方才脱离这个怀抱,笑着大声说,“当然没事啦,别担心,我娘可是响当当的何女侠,这样安排只是想让我小姨和小姨夫出去逛逛,别在家碍眼。” 李莲花见他安慰自己,只好微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大少爷不是要去做饭吗?怎么还赖在这里?” “那不是让你知道一下外面发生的事儿嘛,”方多病说着话,坐起身形,下床站在床边,弯腰拍了拍李莲花的胳膊,拉过一旁的被子替他盖好,“好好睡一觉,等会儿饭好了,我来叫你。” 李莲花笑着闭上眼睛,等方多病出了门,忽然睁开眼睛,挺身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盯着自己放兵器的柜子看了一眼,心中盘算好了时间,这才躺回床上,双手在气海处结了印,渐渐入定。 不多时,李莲花耳尖动了动,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微微皱了皱眉头,渐渐放松身体,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假寐。 “莲花,芩婆前辈已经将饭菜准备好了,叫咱们先去吃饭。”方多病推开门,也不进门,在门口喊了一嗓子,转身去了客房,去叫笛飞声一同用饭。 听着方多病离开的脚步,李莲花翻身而起,坐在床沿上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方多病第二次再来叫他,这才跟着方多病一起去了厨房。 用了早餐,三人此时觉得有些困顿,趁着时间还早,回房补觉,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身收拾好了,一同架着马车下山去了。 到了小镇中,方多病找到那家客栈,旺福他们还在店中休息,听见自己少爷来了,赶紧从房间里出来,找到了少爷所在的包间。 “少爷,夫人让我将这些给你,穷家富路。”旺福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递了过去。 方多病接过银票,随手抽了一张还给旺福,“大过年的,麻烦你们跑一趟,这银票你收着,给那十几个兄弟分一分。” “少爷,夫人已经给了补贴。”旺福摆手拒绝,他们这十几个人都是没家没业的,这年过不过也没什么关系,这一趟出来,还赚了不少补贴。 “拿着,大家辛苦了。”方多病将那银票塞进旺福手中,回手拍了拍旺福的肩膀,大半年不见,旺福倒是结实了不少。 “对了,少爷,有个叫无颜的人,给他也准备了东西,让我们一起带来,还让我们带了话来。”旺福有些害怕的瑟缩了一下,指了指一边的笛飞声,“他说盟中事务繁重,百废待兴,有些事情还要盟主决断。” 方多病回头看了一眼笛飞声,见这人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好点头应下,又交待了旺福几句,带着东西和李莲花赶着马车回了云居阁。 笛飞声自己扛着那张红玉床,驾着日促,赶在方多病和李莲花之前进了云居阁。 【没6的番外小剧场】鸟语花香 方多病见李莲花坐在一边很久没和他说话,实在无聊,憋出这样一句话来,“叫哥哥。” “叫什么哥哥!”李莲花抬眼看了一眼方多病,伸手拿起一块糖放进口中,“你要是改名叫做李莲藕,倒是可以换个称呼。” “什么称呼?”方多病被他说的一愣,凑过去偏头看着李莲花的脸。 “藕把。” “什么藕把?”方多病被他说的一头雾水,见李莲花半阖着眼睑,满面通红,露出一抹笑来。 “就是藕把呀,”李莲花竖起一根手指,在方多病眼前晃了晃,“还可以送你一句,嚓郎嘿呦。” “这是哪国话?”方多病轻轻皱起眉头,见李莲花耳根都红了,“你不会是用鸟语骂我呢吧?” “什么鸟语?这是咱们东边的一个小国。”说着话,李莲花走到书橱前掏出一本书递给方多病,“你自己去查。” “我又不知道这字怎么写,要怎么去查?”方多病接过这书,一脸无语,“你这书是哪来的?” “从彼丘那摸来的。”李莲花轻轻将口中的糖块翻了个个,仍然坐回桌边。 “你什么时候又去见他了?”方多病皱着眉头,时至今日,他仍然看云彼丘不顺眼,十年前的事情就不说了,可这次还这样不小心,害的莲花要用内力去救他,还害的李莲花独自躲起来不见人。 “就那次。”李莲花挥了挥手,扭头去看方多病,“查到了嘛?怎么这样慢?好笨。”李莲花抢过方多病手里的书,翻开找出那一页,塞在方多病手中,“就在这里,你自己看。” “嚓郎嘿呦,”方多病看见了这句话的意思,松开眉头,红着脸搂住李莲花的脖子,“我心悦你。” “嗯。”李莲花轻轻点了点头,这次连脖子都红了。 “老狐狸,我也心悦你。”方多病将头探到李莲花面前,呼吸间吻住了李莲花的唇,紧紧咬住不放。 “唔~”李莲花忽然睁开眼睛,将人搂住带进自己怀中,点着方多病鼓起的腮帮,“李莲藕,你怎么抢我口中的糖?” “甜啊~”方多病重新抱住李莲花的脖子,重新吻了上去,将口中的糖推进李莲花口中,喘着气贴着李莲花的唇轻声说,“真小气,还给你~” “哼~,哼~”李莲花哼笑了两声,口中含着糖,紧紧搂住了怀中人,趴在这人耳边轻声问,“那藕把的意思,你找到了吗?” “不重要,不重要~” 方多病整个人贴在了李莲花身上,闻着莲花的香气,痴痴笑着,重复了一遍刚刚那句鸟语。 第172章 上了山,本想着将密室里重新布置一番,可想到如今也不用瞒着谁了,李莲花张罗着给师父重新换了房间,这间房除了那张红玉床以外,又被方多病塞了个满满当当。 等收拾好了,也到了晚饭时间,笛飞声一改住在莲花楼时只吃米饭的习惯,饭菜被吃的干干净净,这可乐坏了芩婆,上山后每顿饭都变着花样的做些新菜给笛飞声加餐。 李莲花每次看见师娘乐呵呵的收拾碗筷,都觉得心塞,自己做的饭除了方多病,别人好像都不捧场,就连师娘也只是浅浅尝上两口,然后露出一个温柔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方多病帮着芩前辈收拾好了碗筷,回房的时候,李莲花正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看信。 “累吗?”李莲花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方多病正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来,忽然怔了怔,又盯着这手腕看了一眼,那手腕上现在空空如也,瞟了一眼自己腕间的五色绳,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累的话帮我磨墨。”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坐在李莲花对面,将袖子又挽了起来,探头看了一眼李莲花正在看的信,“无了禅师给你回信了。” “嗯,我把药方抄下来。”李莲花将那信笺放在一边,盯着方多病磨墨的手发呆,听着墨条和砚台发出的声响,拿起一边的纸笔,“云居阁里还有些存项,明天清点一下,要是不够,还要下山一趟,去趟药铺。” “我和你一起去。”方多病低眉看了看墨池里的墨汁,手上微微用力,继续磨。 “明日开始,不,今晚开始,你要开始用心修习扬州慢了。”李莲花执起毛笔,等在一旁,“无了信中说师父的情况和我当年的不一样,无须金针刺穴,要一边药浴,一边靠着扬州慢慢慢修复。” 说罢,悠悠叹出一口气来,敲了敲自己的额心,抬眼去看方多病,见对面的小子皱着眉头,“我本想自己用扬州慢帮师父修复经脉……” “不用你,我可以。”方多病打断李莲花的话,仍然看着墨池里的墨,忽而一笑,“我现在的内力可是充沛的很,精力也很旺盛。” 李莲花被他逗笑,左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好哇,那你一会儿帮我磨好了墨,放你去和笛盟主再放一夜炮竹。” “哈哈,阿飞可比咱们勤奋的多,吃完饭就不见踪影,现在估计在寒潭里泡着呐。”方多病话一出口,有些愣怔,这个笛飞声,如今怎么还这样刻苦练功,看着倒是一刻都不曾放松,“你说,他怎么这样勤奋?不会想等你解了毒,再和你打一架吧。” “我与他说了,要是不用内力,可以和他玩玩。”李莲花半眯起眼睛,招了招手,见方多病将砚台推了过来,蘸饱了笔,开始誊写那药方,抄着抄着,叹出一口气来,“今年端午再去普渡寺时,要给老和尚带些好东西才行,要不是这十年来和尚尽心尽力的照顾师父,也不知师父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方多病用手肘撑在炕桌上,将油灯向着李莲花的方向挪了挪,坐回原处时,看见了窗台上摆着的那一溜的空酒瓶,“我问你件事儿。”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手下不停,继续抄写那些药名,一边抄,一边在心中斟酌,这药方和他想的有什么不同。 “你下棋这样厉害,十几年前怎么会连输三十六盘呐?”方多病顺手去窗台上拿了一个空酒瓶,握在手中,轻轻摩挲。 “啊?”李莲花仿佛没有听见这问题般,将写满了药名的纸双手拿起,看了一遍,吹了吹,放在一边,又去抄写下一张。 “老狐狸,别装蒜,知道你听清了。”方多病将那白玉酒壶放在炕桌上,双手托腮,认真去看李莲花。 李莲花哼笑了两声,头都不抬,还在认真的抄写药方,“你也说了,那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人要长大,自然棋艺也会提高。” “又敷衍我,”方多病咂了咂嘴,这老狐狸总是这样虚虚实实,“下棋和练武一样,都讲究的是天赋。” “棋娘子棋术高超,我很佩服。” “得了吧,我就没见过李相夷向谁服过软,事事都争第一的人,怎么会认输?”方多病一脸不赞同,探头想去看看李莲花有没有抄完。 “可他就是输了呀,那三十六句诗不就是证据。” “嘁~,所以这才更加不对劲儿啊。”方多病单手支颐,用空着的那只手在桌上画着圈,半眯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怎么这样喜欢多思多想。”李莲花放下笔,抬头去看方多病,轻轻摇了摇头,“那年下棋,赌注和昨天的可不一样,是输了棋才能喝上酒。” 方多病仍然不信,手指停止打圈,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了些轻微的叩击声,“那乔姐姐同意你去喝花酒?她这样大方?” “啧~,唉,我又不会真的做什么,阿娩为什么不同意?”李莲花撇了撇嘴,没想到这陈年往事今日会被提起,“棋娘子是靠着这名声吃饭的,我输了棋又喝到了美酒,还为她扬了名,她以后只靠着下棋,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你以为武林盟主这样好当么,自然是要亲力亲为的锄强扶弱。” “噢,救风尘。”方多病弯下身体,枕着自己的胳膊,抬眼去看李莲花。 李莲花换了一张纸,执起笔,见方多病安静的有些不正常,抬眼看了一眼趴在自己对面的人,见这人脸颊都红了,不知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又怎么了?” “没什么!”方多病坐直了身体,呼出一口气来,直视着李莲花的眼睛,“乔姐姐正在和肖紫衿闹别扭,听说他们和离了。”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继续将剩下的药名抄完,借机躲开这探究的目光。 “据说她要离开慕娩山庄,独自外出游历。” “嗯。”李莲花手下不停,低头去看药名,压着嗓子闲闲的说了一句,“我现在已经不是武林盟主了,对别人的家务事也没有什么兴趣。” 方多病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啪”的一声,又淸又脆。 李莲花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手指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蹙眉抬眼去看方多病。 “既不是武林盟主了,又对别人的家务事不感兴趣,叫的那样亲热做什么!”方多病红着一张脸瞪回去,指间隐隐发白,“那是乔女侠!乔姑娘!再不成像我一样,叫声乔姐姐,她也受的。” 第173章 “哼哼~,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李莲花哼笑了两声,眼睛里的戏谑神色一闪而过,低头去将那药方抄完,口里轻声念叨着,“我多注意,我多注意。” 方多病越想越气,直被他气的面红耳赤,盘膝坐的笔直,双手插在腰间,“你不会在肖紫衿面前,也一口一个‘阿娩’的叫吧?” “啊?”李莲花一愣,想了想单独和紫衿说的那几次话,有些心虚的抬手摸了摸鼻尖。 “你叫的这样暧昧,怪不得肖门主会如此生气。”方多病想到这几次见到肖紫衿时,这人对李莲花的敌意,都有些不寒而栗。 “他要怎么想,我没法儿控制,也不想控制。”李莲花皱了皱眉头,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坐在床沿上,只想穿鞋离开这屋子,口中轻轻念叨,“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你又在念叨什么?你说我是庸人!”方多病抢先一步下了床,站在李莲花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 “方少侠,方大少爷,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李莲花皱起眉头,抬眼看向方多病,轻轻在自己额心敲了敲。 “我,”方多病低头去看鞋尖,再抬头时刚才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我担心他找你麻烦,他心中满是乔姐姐,他不敢对乔姐姐怎么样,要是找你发疯,你要怎么办?” 李莲花愣了愣,紫衿已经找他发过一次疯了,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 “他已经找过你了?”方多病发觉他脸色不对,仔细去看他眼睛,只希望在这眼睛中看出更多讯息,“你怎么不告诉我,上次你去救笛飞声时,我在四顾门找人帮忙他还从中作梗,早知道就绕过他,直接去找纪院主了。” 李莲花轻声笑了起来,伸手拉住方多病的胳膊,让他站在一边,自己穿好鞋,站起身来,“放心吧,他不能拿我怎么样。” “那也不行。”方多病一想到这人会危及到李莲花的安全,眼中涌出一股杀意。 “方多病,方小宝!”李莲花提高了音量,喊出这两个名字,“我能自保,也能反击,况且十年前乔姑娘给我写了那封信,我们就已经没有了和好的可能,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也一样。” “莲花!什么信?”方多病猛然回神,眉头一皱,伸手握住李莲花的手。 李莲花喉结滚动,那封信还真是令人难以启齿,这被人分手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如今叫他怎么说的出口,可看着面前这人,不知道紫衿在他面前做了什么,提到紫衿,这人竟会是满脸的杀意,这话想来是不说不行了,想着,拉着方多病坐在床沿上,“十几年前,我们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建立了四顾门之后,我们也一起常常习武议事……” “你说东海大战前,乔姑娘就给你送了那样一封信?”方多病眯了眯眼睛,偏头去看李莲花,直到此时,他方才完全得知了这些事情的始末。 李莲花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眼睛,微勾起唇角,“准确来说,十年前,我和乔姑娘之间的感情已经完全结束,如今再见面,我看到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也为她感到高兴,至于以后,她想去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真心祝愿她能够得到自己的幸福。” “可是肖紫衿在十年前就……” “你不用将这个人放在心上,他能不能再赢得美人心都与你我无关。”李莲花打断方多病的话,再次起身,回手去拉方多病胳膊,“走吧,今晚不练功了,我带你去放烟花。” 方多病好像生了根,任凭李莲花怎么拉他,他都只坐在床沿上不动。 “怎么了?”李莲花皱起眉头,这十年前的往事,也一一都说了出口,这人今天怎么这样的固执。 方多病忽的抬起头来,盯着李莲花的眼睛,“你记不记得,单孤刀临死前和我说的话,他说是我娘给他送的诀别信,之前我去抢忘川花的时候,他曾经说过一回,我只是不信,可他临死前还是这样说,你说……” 李莲花突然笑了起来,只笑的眼角涌出了眼泪,伸手将那眼泪抹去,摇着头叹息,转头去看方多病,“我们师兄弟二人,都是一样的情路坎坷,他说的不错,那封诀别信我也曾见过。” “你见过?”方多病一脸惊讶,死死握住李莲花的手,紧张的手心里也微微冒了汗。 “就是因为这封信,我才确定了你是他的儿子。”李莲花侧身坐回炕桌前,松开方多病的手,将那诀别信的内容默写了下来,转头递给方多病,“这是我凭着记忆写的,也许会有一两句话的差错。” 方多病仔细去看李莲花写下的内容,眉头越皱越紧,“那封信如今在哪里?又怎么会被你看到?” “信被我收在莲花楼中。”李莲花微微低头,心中思量,要不要将笛飞声供出来,忽而下定了决心,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不如将始末都告诉他的好。 “笛飞声用这件事儿威胁你解毒?”方多病有些不解,忽而轻笑着摇头,“阿飞才真正是与众不同,为了和你比武,居然会下这样大的功夫,怪不得十年前,你会相信他为了和你比武而去杀你师兄,上了这样大的当。” 不等李莲花回话,方多病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本想回了天机山庄,和我母亲商议,看看是否要将单孤刀和我娘亲葬在一处,如今看见这封信,想来我娘亲在生前已经对他心灰意冷了,如此看来,倒是不能将他二人合葬。” 对于此事,李莲花无法发表意见,只能安静坐在床沿上,等着方多病自己想出主意。 “云隐山是个好地方,只是单孤刀怕是不喜欢这里的生活,听他遗言,他对我娘亲确实是念念不忘。”方多病将那写着绝笔信的信纸看了又看,实在是拿不定主意,“算了,算了,先让他待在庙中好了。” “啊?”李莲花有些愣怔,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孩子最后会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 “啊什么啊?不想了,不想了。”方多病将那信纸顺手扔进炭炉中,看着那纸化为灰烬,转头冲着李莲花笑的灿烂,“走。” “干嘛?”李莲花被他拉着站起来,满眼的不可思议,心说这人怎么脸色变得这样快,这是又想出了什么主意? “放炮仗去呀,这是你自己说的话呀~”方多病兴高采烈的拉着李莲花出了门,昨晚放烟花时莲花不在,今晚阿飞不在,他们两个可以单独一起,好好散散心。 第174章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方多病拉着李莲花去柴房挑烟花的时候,笛飞声也在柴房里,只是他一脸慌张,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 “干嘛呐你?”方多病盯着笛飞声的手,柴房里烛火昏暗,可他也看见了阿飞那一手黑灰。 “哼!”笛飞声不去理他,拿了竹篮装了满满一篮子烟花塞进方多病手中,自己回身又装了一篮子,绕过方多病径直出了柴房。 方多病满脸疑惑的看了看手中的篮子,抬头朝着笛飞声站过的地方张望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莲花,他怎么回事儿?” 李莲花摇了摇头,心说笛盟主内力深厚,估计他们还没走近,那人就已经听见了动静,这柴房里能有什么秘密,不过就是闲着没事儿找点乐子罢了。 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圈,李莲花实在是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不同,只好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随他去吧,过年嘛,大家高兴就好。” “嘁,你可真是偏心。”方多病跟在李莲花身后,忽的加快脚步,抢先跑到院中,将那那篮子烟花倒在地上,转头又去了柴房。 李莲花笑着摸了摸鼻子,自己去摸了几壶好酒出来,坐在凉亭里,抿了一口酒,看着方多病和阿飞两个在院中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打打闹闹,他也不甚在意,只闲闲坐在石凳上,安心等着看烟火。 转眼就到初七,漆木山药浴也已经泡了六日,明日就是药浴的最后一日。 这几天,方多病每日里修习扬州慢,云隐山众人竟是将过年这件事全部抛诸脑后,人人都在担心着漆木山的身体,对于不好的结果也是绝口不提。 晚饭后,李莲花先去了一趟笛飞声的房间,推门进屋时,笛飞声正坐在罗汉床上打坐。 “笛盟主还是这样勤奋,这大过年的,还在努力修习。”李莲花坐在一边,顺手拿起炭炉上的水壶,给茶壶里倒满热水。 “有事儿?”笛飞声眼睛都没睁开,这个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微微勾起唇角,“单独来找我,也不怕那小子吃醋?!” “啧,”李莲花咂了下嘴,先给笛飞声的茶杯里斟了一杯茶,然后也给自己斟了一杯,“笛盟主还真是爱开玩笑。” 笛飞声轻声笑了笑,睁开眼睛,端起那茶杯,缓缓喝了一口,有些得意的晃了晃脑袋,“有事儿说事儿,别整这些虚的,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等用忘川花解了毒,咱们痛痛快快的比试一番。” 这次轮到李莲花摇头,半阖上眼睛,品了一口杯中的清茶,“明日是我师父的最后一次药浴,我准备让方多病分三次将内力还给我师父。” “需要我在一边护法。”笛飞声将茶杯放在炕桌上,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 李莲花点了点头,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微微有些出神,“我如今内力不济,也不知道这中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要是……” “我明白。”笛飞声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松开握着杯子的手,转头去看李莲花,“漆前辈最不济也就是醒不过来,那小子还要继续生活,要看着他,不让他意气用事。” 李莲花侧目看了看笛飞声,微微点了点头,朝着笛飞声拱了拱手,“要是师父能醒来是最好不过,要是不能,我以后就住在云隐山中,笛盟主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派人来。” “哼~哼~”笛飞声哼笑了两声,金鸳盟里最大的隐患已经被他除去了,笛家堡也被他连窝铲平,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难事,盯着李莲花看了一眼,笛飞声这才收回目光,“帮忙?你好好活着,就是帮了最大的忙。” “笛盟主,真别说笑,我也是真的怕死。”李莲花说了这话,去看笛飞声的侧脸,见这人的侧脸上好像写满了‘不信’二字,忽的轻轻笑了起来,“只是不能再陪你痛痛快快的打一架,还真是有些遗憾。” “忘川花!”笛飞声皱起了眉头,一脸不可置信的去看李莲花。 “三成把握能解这毒,”李莲花将手里握了半天的茶杯放在桌上,站了起来,朝着笛飞声又拱了拱手,“无论如何,感谢笛盟主为我尽心尽力。” 笛飞声微微颔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听着李莲花离去的脚步,忽的睁开眼睛,依然坐在原位,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回了房间,方多病还在房内,乖乖练功,李莲花坐在一旁,也不去打扰,自己拿了本书,捧在手中认真研读。 半个时辰后,李莲花觉得眼皮开始打架,轻手轻脚的起了身,先去收拾床铺,自己出去洗漱,等他再回到房间,方多病已经换好了寝衣,单手支着脑袋侧躺在床里面,笑看着他,朝他招了招手。 “你,你白天在我这里练功也就算了,晚上不能回你自己房间去睡觉吗?”李莲花笑的有些无奈,自从回了云隐山,这小子越发的黏人了,这些时日,只是偶尔回他那客房去,最多在那房间里睡场午觉,别的时候仿佛是在自己身上生了根,真是走到哪跟到哪。 “你一个人睡觉,多冷啊,咱们挤一挤不是暖和嘛。” “那方少爷还是好意啦。”李莲花见这人今天也打定了主意要睡在这里,只好认命般的吹了灯,上床躺好,扭头看了一眼方多病,叹出一口气来,“也难为你了,每天的借口都不一样。” “嘿嘿~,那些哪里是借口,明明就是事实。”方多病伸手拉过被子,替李莲花盖好,“再说,咱们两个用一个房间,正好省些碳钱。”说着叹了一口气,“如今哪哪都需要钱,是要省着些花才是。” “呦~”李莲花瞬间睁开已经阖上的双目,半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转身看着方多病,“不容易,真不容易,大少爷还知道省钱啦?”说了这句,轻轻笑了一声,躺回原处,“这还是住在我莲花楼里,翻我老婆本的方家大少爷,天机山庄少庄主吗?” “当然是呀,”方多病只怕李莲花冻着,赶紧拉起被子,将人捂了个严严实实,“你那老婆本都被我花了,这里的开销当然要我来承担,那既然要我承担,自然就要精打细算些才行。” 李莲花被他逗笑,正想开口反驳,还没等他开口,那人却伸手捧住了自己的脸。 “自己养的花,当然要精心呵护,冷了冻着了,养花人都会心疼,还是自己看着最放心。”方多病双手捧住李莲花的脸,双眼睁的圆溜溜,只盯着这脸不放,直把自己看的脸红心跳。 第175章 李莲花忽而勾起唇角,顺手掀起被子,将方多病牢牢蒙在被子里,顺势自己压了上去,死死抱住不松手,低声笑了起来,“你这个骗子,还想骗我!” “哎呦~,我骗你什么了?”方多病不住挣扎,被身上人牢牢抱住,笑声却越来越大,“你才是大骗子,老狐狸。” “什么时候醒的?”李莲花单手将人抱住,只掀开被子,让他露出头来。 方多病吸了一大口气,闪着大眼睛去看李莲花,忽而勾唇一笑,“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还装!”李莲花俯身下去,咬住这红艳艳的唇,细细研磨,直到身下人不能呼吸了,这才将他放过,将那被子掀开,自己也钻了进去,抱起人,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眼睛不住的在这脸上逡巡。 “你怎么发现的?”方多病由着他看,低头在这唇上啄了又啄,离开这唇他还是舍不得,只用拇指轻轻摩挲。 李莲花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身上人红彤彤的鼻尖,皱了皱鼻子,作势要去咬他的鼻子,双手牢牢箍在这人的腰身上,让他不能乱动,“老婆本。” “这可是你先说的。”方多病红了一张脸,没想到顺口接的话,却让自己露了馅儿。 “嗯,这一世的小宝,可比你乖的多,他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乱翻过我的东西。” 方多病有些愣怔,本想从他身上下来,躺回自己的位置上,可李莲花搂的死紧,他倒是动弹不得了,“那也是我养花养的好,你这朵莲花没有将所有心事都牢牢藏住,而是大大方方的都告诉了他。” 见这人只不松手,方多病只好放松了身体,趴了回去,只仰着脖子去看李莲花,“既然没有了疑心,干嘛要翻来覆去的找什么证据?自找些麻烦。” “是是是,多亏了有你。”李莲花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抚上方多病后颈,轻轻揉捏起来,“他也是可怜,一个人从东海里爬了出来,无人陪伴,没见过真心……” 方多病不忍听到这话,俯身下去,径直将人吻住,不让他再说,手上不停,只去剥他衣服。 “唉,唉,你别乱动。”李莲花顾不得这吻了,急忙伸手捉住这只不停点火的手,“不行,不行!” “你不行?”方多病睁圆了眼睛,一脸惊讶,挣扎着坐起来,伸手就要去褪他裤子。 “胡说什么!”李莲花梗着脖子,瞪圆了眼睛,又羞又臊,满脸通红的撑着身体半坐了起来,伸手捂住自己的裤子,“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老不正经还是小不正经,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故事。” “呦~”方多病坐在他大腿上,伸手扒拉开李莲花的手,低头看了看,挑了挑眉,“那还是你不正经些,毕竟是喝过花酒的人,想来那些也没少看。” “够了昂,再说,再说我就要……” “什么?要生气了,还是要什么?”方多病不甘示弱,扬起脸,向前挪了挪位置,坐的更高了些,“要是生气了,我哄哄你,要是别的,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李莲花被他说的用双手捂住了脸,憋着笑意小声说,“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欢场老手,我那些花酒都白喝了。” “那年纪比你大一岁,当然见识也多些。”方多病掰开李莲花捂住脸的手,虽然房间里没有烛火,可练武之人,暗夜里仍然目光如炬。 方多病见这人的脸已经红透了,眼睛还牢牢紧闭,只好又向上挪了挪,坐在他小腹上,压着他躺回去,“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莲花不说话,单手勾住他脖颈,将人拉进怀中,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凑过去猛地亲了上去,过了嘴瘾,拉过被子将人牢牢裹住,死死抱进怀中,这才轻声趴在他耳边说,“一眼便知。” “我们是一个人,你如何能‘一眼便知’?”方多病被他裹得像个粽子,只愣愣的发问,明明性格做事方法以及说话方式都是一模一样,这个人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李莲花不再说话,躺回自己那边,隔了半晌见方多病仍然睁圆了眼睛看着自己,伸手去盖住这双眼睛,“用心看。” 眼睛记不住的事情,心总是会发现,尤其是刻骨铭心的心上人,这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替代品,不过是自我麻醉,自己骗自己,又有什么趣味?! 说了这三个字,将这个被他裹成蝉蛹的人搂进怀中,让那毛茸茸的脑袋搭在自己的肩窝里,仍然揉搓着方多病的后颈,帮他放松身体。 “好好睡吧,最近也累了,明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隔着被子拍了拍方多病的后背,发觉这个人紧张的绷直了后背,李莲花闭上眼睛,嘴里轻声哄着,“咱们来日方长,总有永远在一起的那一天。” 初八一早,方多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裹得像个蝉蛹一般,只身躺在床上,身边空空如也,李莲花不知上哪去了。 怅然若失间,重新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惜,仍然是一丝记忆也没有。 在床上又躺了半个时辰,这才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将自己解放出来,坐起身来,又坐在床上发了半刻的呆,伸出食指,轻轻触了触自己的唇,手指微微发麻。 忍着心头的酸涩,食指微微用力,摩挲了片刻,使了扬州慢出来,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唇齿间的异样。 翻身坐在床沿上,忽然有些喘不上气,方多病将手掌贴在自己的心口处,微微用力拍了拍,回手抻了抻胸前的布料,靠在床头木柱上,闭上眼睛缓着心神,脚尖在地上不住的寻找,他不记得昨日将鞋脱在了哪里。 “醒了?”李莲花拎着食盒进来,见方多病闭着眼睛,脚尖悬空,在地面上不住晃着,想他睡的迷迷糊糊,忘了鞋子放在哪里,急忙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边,蹲下身体从床底下摸出一双鞋来,套在他脚上。 “谢谢。”方多病呼出一口浊气,趿拉着鞋站在床下。 李莲花走到脸盆旁边,皱着眉头将早就准备好的热水倒进盆中,伸手试了试水温,回头时松开了眉头,“快来洗漱,水温正好。” 听见了动静,想着方多病应是完全醒了,李莲花回身拎起那食盒,走到罗汉床边,将食盒中的菜肴拿出来摆在炕桌上,正要回身去叫方多病用早餐,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搂住了腰。 第176章 “吃饭,一会儿我还有事儿。”李莲花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手,见他还不松手,只好扯着这人的胳膊,按着他坐在罗汉床上,“快吃,师娘特意包的包子,牛肉馅的,给你补气血。” 方多病揉了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趴在小炕桌上,“你吃了吗?” “没呐。”说着话,李莲花坐在方多病对面的位置上,从食盒里又拿了一双筷子出来,自己夹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转过头去看方多病,“这味道真的比我做的菜好吃吗?” 方多病愣了愣,直起身子,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李莲花,“你没有味觉?分辨不出来吗?” “当然有!”李莲花挑了挑眉,认真回想了一下,“甜的咸的我还是能吃出来的。” “噢,那你就是分不清生熟。”方多病下了结论,喝了一口李莲花一早给他准备好的水。 李莲花被这话噎了一下,捶了两下胸口,这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话,“那去年端午,住在那小院的时候,你怎么还会抢着去吃那锅里的锅巴?也不怕费牙。” 方多病斜斜瞥了这人一眼,将杯中的温水喝尽,“因为那锅巴虽然硬,却是完全煮熟了的,有点糊,也能忍受,最起码不会拉肚子。” 昨晚上到今早上的好心情全被这话打的烟消云散,李莲花三口两口吃了那包子,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见方多病一脸的无所谓,他高抬起下巴,昂着头挺着胸走出门去,心里想着他大人有大量,绝不跟个孩子计较。 方多病见李莲花出了门去,将杯子放回桌上,盯着桌上的包子看了一会儿,将自己面前的碗盘推开,趴在桌上,闭上眼睛,只觉得心中憋闷,喘不上气来。 转眼到了初十的晚上,这晚是方多病最后一次给漆木山传功的日子,不仅方多病,李莲花这几日都有些焦躁不安。 前两次传功,师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昨日李莲花给他把脉的时候,师父的气海里已经有了不少内力,师娘用自己的内力引着这些内力在师父的周身循环了几个周天,可不知为何师父就是不醒。 他早就暗暗下定了主意,今晚一定要将方多病看住,这内力传的差不多也就行了,别到时候老的还睡着不醒,再把这小的也搭了进去。 方多病走在他和笛飞声身前,眼看着方多病抬脚进了屋,李莲花给笛飞声使了个眼色,冲他抱了抱拳,看着笛飞声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将心咽了一半进肚。 果然,这小子真是任性妄为,要说还是芩婆经验丰富,一见方多病皱起眉头,喉头滚动,立刻大声喊了一声“相夷”。 李莲花听见这声,不等他出声,笛飞声已经一掌击在方多病胳膊上,回身扶住了漆木山,李莲花顺势而上将方多病拉开,将人捉住,立刻给他把脉。 几乎是瞬间,方多病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李莲花皱起眉头仔细把了脉,这小子是内力消耗过度,轻轻摇了摇头,先将方多病放在一边的椅子里,回身去查看师父的情况。 芩婆此时也围了过来,看了一眼斜靠在椅子上人事不知的方多病,见徒弟摇了摇头表示人没事,这才去看老头子的情况,可老头子也同样无知无觉,不由捂住了眼睛。 “师娘,不必着急,说不定师父过些时日就醒了……” 芩婆不等徒弟说完,急忙拉住了李莲花的手,指着椅子里的方多病,“我,我不急,你也不要心急,我帮老头子再运转几个周天,你快去看他,这孩子心太实了。” 吩咐完了李莲花,芩婆朝着笛飞声拱手拜了拜,“多谢笛盟主了,夜深了,笛盟主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 笛飞声眼中有些犹豫,只觉得这里晚上得有人值守才行,别的不说,这十几日在云居阁中吃到的这些家常饭菜,这情谊也要还了才行。 “阿飞,你早些去休息吧,师娘在这里看着,有事情她会去找咱们的。”李莲花搀着方多病站起来,回手将人背在身上,转眼去看师娘,见师娘坐在床沿上,拉着师父的胳膊替他把脉。 他明白自己的师娘,这是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落泪,只好对笛飞声使了个眼色,开口说道,“阿飞,既来了这里,就都是自己人,我们有什么需要也不会和你客气。” 笛飞声看了看李莲花背上的方多病,朝着那人扬了扬下巴。 “没事,我能处理。”李莲花心知肚明,阿飞这是在担心方多病,朝着笛飞声点了点头,不再犹豫,抢先出了门,背着方多病回了房间。 回了房间,李莲花见方多病还不清醒,将人放在了罗汉床上,让他盘膝坐好,下盘站定,指间结印,运转起扬州慢来,为他修复受损的经脉。 一刻钟后,见人还是不醒,李莲花有些心急,抱起罗汉床上的方多病,将人抱着坐在自己床上,替他脱了靴子,解了外袍,开始给他推功过血。 一炷香后,李莲花收了内力,此时听见躺在床上的人哼哼了两声,这才将心放回肚中,心劲儿一松,竟有些支撑不住,坐在床沿上,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来,仔细擦着自己头上的冷汗。 擦了汗,转身去查看方多病的情况,只见这人闭着眼睛无声的流泪,不知何时,这枕头也被他浸湿了一大片。 “方多病,方多病。”李莲花轻轻拍了拍方多病脸颊,口中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这名字一出口,无声的哭泣却变成了小声啜泣,这倒是将李莲花吓了一跳,伸手将人扶着坐起来,口中不住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帮单孤刀了了心愿,内力也都还了回去,你再也不欠什么人的什么事了。” 方多病轻哼了两声,这啜泣声非但没有减小,反而声音又高了不少。 “睁开眼睛,看着我。”李莲花低喝了一声,让人靠在自己怀中,忽而放柔了声音,“尽人事听天命,还有办法,我还有办法。” “什么?”方多病听见这话,仰起头去看李莲花,此时的他浑身酸软,胳膊都抬不起来,他刚才不仅将漆前辈和单孤刀的内力统统还了回去,自己这些时日修炼出来的内力也送了一半进去。 “西域,我们还能去西域,找些奇人异士,奇珍异宝。” “西域,对,西域!”方多病眼睛亮了亮,挣扎着想要起身,忽而头昏脑涨,身上也使不出力来,一头栽在李莲花怀中,惊慌失措下,勉力捉住莲花的手,“我,我怎么了?怎么动不了了?” “唉~,叫你逞强,”李莲花摸了摸鼻子,无声的笑了笑,扶着方多病躺回床上,一脸严肃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子,“以后啊,你也只能这样躺在莲花楼里和我一起去西域咯。” 第177章 “你,你是骗我呢吧!在逗我玩?”方多病又动了动手腕,可整个胳膊除了手腕手指能动,别的地方却是动弹不得,哭着去喊李莲花的名字,“莲花,李莲花。” “没事,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李莲花见把孩子吓哭了,急忙坐在床沿上,俯下身去将人搂进怀中,轻轻帮他拍着背,“不哭,不哭昂~” “你没骗我?”方多病还有些不信,想要回抱回去,可此时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没有,没有,你太逞强了,伤了经脉,睡一觉就好了。”李莲花气回丹田,缓缓运起扬州慢来,将手掌贴在方多病后心处,过了半晌,将人放回床上躺好,见这少年只睁圆了眼睛望着自己,忍不住伸手去摩挲他的双眼,“乖,听话,闭上眼睛。” 方多病听他说了这话,放下心来,眼睛仍然睁的圆溜溜,半点不肯妥协,“漆前辈,他……”说了一个他字,方多病睁着眼睛流下泪来,此时他自己的胳膊还抬不起来,只好任这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枕头上。 李莲花心内叹气,可面上半分不显,伸手替方多病将脸颊上的泪水抹掉,起身走到衣箱边,拿了个新枕头出来。 “师父他没事的,今天虽然没醒,可谁也说不准明天的事。”将方多病那被泪水浸湿了的枕头换掉,双手拇指顺着方多病眉毛的方向揉搓下去,最后停在了太阳穴上,拇指打着圈轻轻按着,帮他舒缓神经,放松身体,“你休息两天,咱们就出发,先回一趟莲花楼,然后去一趟天机山庄,最好赶在十五前到。” 方多病被他按得舒服,此时有些隐隐犯困,忽然听他说了之后的安排,这困意一下又烟消云散了,想要反驳他这主意,现在总要先看着漆前辈才行,过了这年再回天机山庄也来得及,“不在这儿再待两天嘛,怎么这样着急?” “你小子,还真是没有良心,过年还真能连家都不回吗?”李莲花收回手,回手在这小子额心处点了点,“你爹过了十五就要进皇城侍疾,你也要去送送他才行呀。” “你和我一起去嘛?”方多病见李莲花点了点头,心中高兴,忽然皱起眉头,“可是,这里,漆前辈怎么办?” “有师娘在,不用担心。”李莲花拉过一边的被子,给方多病盖好,又去摩挲他眼睛,“你乖乖睡一觉,醒来身体恢复了,咱们就出发。” “嗯。”方多病笑着闭上眼睛,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发觉身体轻松了不少,没有了之前的僵硬,此刻方才放下心来,忽觉身边一轻,立刻又睁开眼睛,想要伸手去捉李莲花的手。 “怎么了?”李莲花听见动静,立刻回身,将那微微晃动的手紧紧握住。 “你干嘛去?”方多病放软了声音,听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 “我去看看师父师娘,再去和笛盟主打声招呼,笛盟主这段时间待在这里,也是因为不放心的缘故,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了了,想来这两日他也要启程回金鸳盟去。” 方多病只是皱着眉头,紧紧握住这手不放。 “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李莲花回握住少年的手,用力捏了捏,过了片刻发觉方多病松了劲儿,这才松手,又替他检查了一下被褥,方才离开。 方多病躺在床上,想到不久就要回家,心中高兴,可这高兴中又隐隐含了几分担心,还没等这担心过去,李莲花已经转了回来。 “这么快?芩婆前辈那边还好吗?” “师娘在帮师父运转内力,我看了看,没有打扰。”李莲花拎了壶热水回来,将那热水倒进脸盆中,浸湿了手帕,捧着这手帕走到床边,弯腰给方多病擦了擦脸,“笛盟主在练功,我也没多说什么。” “芩前辈,”方多病见李莲花转身要走,慌忙间捉住这人衣服下摆,“她会不会怨我怪我?” “师娘为何要怪你?”李莲花舒展开眉头,将那手帕抛进水盆中,回身坐在床沿上,“你是怕她还在怨恨师兄么?” “你不怨他?”方多病眉头紧锁。 “怨啊,可是再怨再恨,他已然死了,这怨和恨不就是在惩罚自己吗。”李莲花等着少年松了手,起身去洗漱,回头将烛火吹灭,换了寝衣,躺进床里。 “可我,”方多病等着李莲花躺好,想要翻身将他搂住,可如今动弹不得,只好扭过头去看着李莲花的侧脸,“可我还是放不下。”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干嘛要这样执着,谁又要你放下了?”李莲花侧躺着,伸手将人搂进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不用放下,当个教训,记住了我的这个教训,不要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也就是了。”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忍着泪意将头埋进李莲花的心口处,“我今天让你担心了。” “知道就好,以后不可再这样鲁莽,”李莲花声音慢慢变小,刚才内力用过了头,他此时困倦难耐,“师娘和阿飞都很担心……” 方多病听见这话,等了半晌也不见下文,见李莲花呼吸平稳,知道这人已经睡着了,他自己身体虽然也很疲乏,此时却是难以入睡,想要起身去院中坐坐,可又动弹不得,只好不停在脑中想着日后的事情。 迷迷糊糊间,脑中灵光一现,他想起了小时候坐的那个轮椅,那轮椅倒是可以再做一个,日后推着漆前辈到院中晒太阳吹风透气也就不用李莲花背来背去了,想到那轮椅,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李相夷的那个背影了。 睁开眼睛,仰头去看李莲花的脸,嘴角微微勾起,刚刚莲花和他开玩笑时,说了让他躺在莲花楼中一起去西域。 这很好,这样真的很好,即使他不能动弹了,李莲花也不会再抛下他,只要能和莲花一起,躺在莲花楼里不得动弹又算的了什么呢。 心中畅快,方多病轻轻用唇碰了碰李莲花的下巴。 也许是这个吻太轻,李莲花下意识的伸手挠了挠下巴,看着这手抬起又放下,方多病倒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闭上眼睛,将耳朵贴在李莲花的心口处,听着这心跳声,微笑着入睡。 第178章 李莲花是被勒醒的,朦朦胧胧,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孙猴子被压在了山下,哪哪都不得动弹,脖子也被人紧紧压住,喘不上气来。 勉力睁开眼睛,方多病手脚都缠在自己身上,脑袋也抵在自己的脖颈上,趴在自己身上睡的正香,转头看了一眼窗户,黑蒙蒙的一片。 他就知道,和这小子睡在一张床上,一定不能睡在床里面,现在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握住方多病手腕,细细为他把了脉,还好,除了内力少了一半,别的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看他手脚这样有劲儿,明天想来又会生龙活虎起来。 想要伸手捏捏这圆嘟嘟的脸颊,可又怕惊了这小子,他好不容易睡着了,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这小子睡觉千万不要流口水。 动也动不了,起也起不来,还不能扰了身上人的美梦,李莲花只好放松了身体,闭起双目,暗自修炼起了内功心法。 方多病这一觉睡醒,只觉得身心舒畅,虽然这些时日里修炼的内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可压在心中的大石终于除去,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欠什么人什么事儿了,只要能安心跟在李莲花身边,无聊时再去江湖中闯荡闯荡,这神仙日子是真金也不换。 “醒了?” “嗯。”方多病闭着眼睛,轻轻蹭了蹭身下的衣物,忽然发觉他好像没有枕在枕头上,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趴在李莲花身上,方才是用脸颊蹭了蹭李莲花的心口,这发现令他立刻满面通红,口不能言。 “醒了就起来吧~”李莲花趁着现在,立刻伸手去捏方多病的脸颊,补上昨天晚上的遗憾。 “干嘛!”方多病被他捏了个正着,仰起脖子红着一张脸,瞪圆了眼睛去看李莲花,见莲花眼睛里满满的笑意,软了声音说了一声“疼~”。 “大少爷还知道疼呐,经脉差点儿碎了都不说疼,这会儿到娇气上了。” “真的疼~”方多病向上挪了挪身体,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李莲花动了动手脚,扶住方多病的肩膀,将他从自己身上挪了下去,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处的衣服,果然这里还有些可疑的水渍,咂着嘴摇头,“梦见什么了你?什么东西这样好吃?” “什么?”方多病凑过去看了看,伸手抚了抚那地方,立刻翻身下床,披上外袍,一边往外袍一边嚷嚷,“不记得啦,统统不记得~” 李莲花见这人跑的飞快,一时倒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小少爷还真是少爷,将他当了一晚上人肉床,醒了连声谢也没有。 看着这人的背影,李莲花同时又在心里感慨,年轻真是好,昨天受了那么重的伤,一晚上的时间,又可以这样生龙活虎,真是太好了。 等他换好了衣服,方多病拎着热水进了屋。 “快来洗漱,芩婆前辈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方多病将热水倒进脸盆中,刚才他去厨房,正准备烧些热水,芩前辈已经在厨房多时了,看见他进去,还给他把了半天脉,见他已经无事了,这才嘱咐他叫莲花出去吃饭。 李莲花皱了皱眉头,走到盆架边上,低头看了看盆里的水,拿起一旁的手巾,装作不经意的问,“你不打算换称呼嘛,叫声祖师婆婆,我想师娘会很高兴的。” 方多病稍一愣怔,低敛着眉目,瞟了一眼李莲花,缓缓摇了摇头,将手里的铜壶放在一边,站在一边看着脸盆里的水。 李莲花轻轻摇了摇头,正要将那手巾浸湿,只见这盆中的水似是起了涟漪,急忙去看方多病,见这人脸颊上还留着泪痕,“唉~,不叫就不叫嘛,这又是干嘛?” “不干嘛,烦你了,”方多病伸手抹掉脸颊上的泪水,红着一双眼睛去看李莲花,“你讨厌!”撂下这三个字,方多病转头跑出屋去。 吃早饭时,李莲花没看见方多病人影,心中暗道,这小子脾气还真是大,这称呼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称呼好像是没有什么关系,觉得自己也有些没事找事,暗暗摇了摇头,转身去了师父房间,昨夜只顾着方多病了,趁着这早上的功夫,也要去和师娘换换,让她老人家能好好休息休息。 午饭时,和之前的几天相比,李莲花只觉得今天的自己十分凄凉,师娘不用午饭,自然也不用她操持。 等他将精心准备的红汤烩鱼和猪肚鸡端上桌时,方多病还是不见人影,不仅方多病不见踪影,笛飞声也不知道到哪去了。 等了半晌,仍然不见这两人回来吃饭,李莲花也没了胃口,在这院中走起绺儿来,这云隐山这样大,要他到哪里去寻人?! 一下午的时间,李莲花都在帮师父推拿,只希望这经血通了,内力也能尽快运转起来。 转眼又快到晚饭时间,李莲花再一次进了厨房,心想着将中午的饭菜热热,再做一个凉拌萝卜丝,晚饭应该也就够吃了,可进了厨房,左找右找,中午做的那些菜统统都不见了。 心说这两个人还真是有意思,吃饭就吃饭,干嘛还要背着他,偷偷去吃。 正想撸起袖子重新准备一桌晚饭,又听见师娘喊他,匆忙间从厨房出来,见院里摆着一张轮椅,师娘站在一边乐的合不拢嘴。 “相夷,你看,方少侠忙乎了一天,给你师父做了这把椅子,以后推你师父出来晒太阳就方便多了。”芩婆摸了摸这把手,自顾自的说着话,“我再缝几个垫子,将这木头包起来,软软呼呼的,推着你师父出门都行。” 李莲花看着这轮椅微微点头,然后开始左顾右盼,在这院中找了半晌,也没看见方多病的人影,有些不自在,“师娘,他人呐?” “谁呀?阿飞?不知道,一整天没看见他啦,早上天还没亮拿了两个包子就走了。”芩婆还是只顾着看这轮椅,绕到椅子背后,试着推了推,见徒弟没吭声,抬头去看,见相夷眉头紧锁,左右看了看,见方多病不见了身影,方才知道他在问谁,“方家那小子呀,刚刚还在这儿,这又跑到哪去了?” 李莲花抿唇笑了笑也不接话,上前两步,从师娘手中接过这椅子,推了推,试了试力度,转头冲芩婆说,“师娘,我帮你将这轮椅推进屋去,让师父试试,怎么样?” “好,你去试,师娘给你们准备晚饭。”芩婆笑呵呵的撒了手,转头进了厨房。 转过身来,李莲花收起面上的笑意,微微有些愣怔,直到推着这轮椅进了师父的房间,抬手捏了捏鼻梁,这才缓过劲儿来。 第179章 “愣着干什么?”笛飞声有些不耐烦,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微冷。 “你这也太大了,是说好了的,可你这个太夸张了吧。”方多病看着放在院中的东西,一脸的不情愿。 “你答应了的。”笛飞声勾起嘴角,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你说前院人太多了,后院没有别人。” “这不是有没有人的问题,这竹筒比我大腿还粗,这要是扬我一身黑灰……” “别讲条件,你早上可不是这样说的。”笛飞声有些不耐烦了,捡起放在地上的清香,递到方多病眼前,“你早上求我办事的时候,怎么说的来着?” “笛盟主,内力深厚,无非就是做两个轮子,笛盟主武功高强,就帮忙修整一下木头,笛盟主英武非凡,人品又好,笛盟主,只要你帮我这个小忙,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好啦,好啦!”方多病打断笛飞声的话,这人将他说的话学的阴阳怪气的,真是难听,现在这些话他听见都浑身不舒服,“点就点嘛,干嘛学我说话!” 笛飞声轻笑看着这小子接过自己手里的香,伸手过去,用食指拇指轻轻捻了捻香头,将那香点燃,抬起下巴指了指放在后院当间的竹筒。 “去就去嘛,急什么?”方多病做了几个深呼吸,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后院空空荡荡的,倒是没有什么旁的建筑,可看着那一尺多高的竹筒,还是心有戚戚,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笛飞声,见那人一脸得意,咬了咬后槽牙,走了过去,刚蹲下身体,又听见笛飞声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 “我可和你不一样,这次专门将火捻做的很长,让你能有充分的准备时间。” “得了吧,”方多病回头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的说,“你就是想看我受折磨,这还不如来个痛快,这火捻越长,等的时间就越长,心里就越害怕,难怪角丽谯喜欢你,你俩是一丘之貉。” “哼!”笛飞声冷哼一声,变了脸色,将双手背在身后,“方多病,你可真欠揍,大过年的,干嘛呐,小心我再给你记一笔。” “嘁~”方多病转头看着这竹筒,下了狠心,将点燃了的清香凑了过去,将那火捻点燃,心里数着数,只等着被那黑灰喷的一头一脸,这样一来,被笛飞声记得那笔,想来也就清了。 可这火捻实在太长了,方多病站了半天,那火捻才燃了一半,只好闭起眼睛,在心里默数,又数了三十个数,再睁开眼睛,这火捻还有三分之一,赶紧又闭起眼睛,默默数数,十、九、八…… 等数到一时,还没等他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体一轻,被人抱着腰飞了起来,睁眼一看,李莲花皱着眉头的一张脸就这样闯入了眼帘。 刚要挣扎,耳边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破声,这声响仿佛惊蛰那天打的雷,震的整个云隐山都晃了两晃。 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方多病此时才醒了神儿,慌忙间低头去看,不知李莲花此时使了多少内力,他二人悬在半空中,脚下浓烟滚滚,整个后院都被这浓烟笼罩,笛飞声也看不见踪影。 李莲花抱着方多病落在一旁的房顶上,站稳了身形,这才将人放下,看着方多病,满眼责备。 “这,这东西不是我做的。”方多病有些磕磕巴巴,这个笛飞声,怎么这样不靠谱,瞪着眼睛在院中寻找笛飞声的身影,“死阿飞,是他做的!” “他,他没被炸死都是他命大。”李莲花现在觉得自己后背火辣辣的疼,本想找人去吃晚饭,一进后院,只看见这小子傻愣愣的站在一尺粗的竹筒跟前,那火捻都要烧完了,这傻小子还站着一旁闭着眼睛嘴里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别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想护他安全。 “哈哈哈~”方多病忽然指着李莲花背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满脸是牙,眼睛都看不见了。 李莲花见他笑成这样,急忙回身,自己也被笛飞声这狼狈的样子逗笑,笛盟主头发都炸焦了,本来皮肤就黑,此刻的笛飞声,整个人也就眼球是白的,袖子上还燃着小火苗。 “老笛呀,不是我说你,你这是干嘛呐?”李莲花将那笑咽了回去,指着笛飞声的外袍下摆,“还有那,快扑灭咯。”刚想再讽刺笛飞声两句,只听见背后的方多病带着哭音喊他名字。 “莲花,李莲花。”方多病喊了这名字,两步跨了过来,轻轻摸了摸李莲花的后背,“你后背受伤了,衣服都炸烂了,还流血了。” “没事,小伤,不疼。”李莲花急忙转过身,不让方多病看见他这伤口,“你没事吧?”见方多病还有些恍惚的摇了摇头,回头又瞪了笛飞声一眼,推着方多病向前走了两步,不让他再看自己的后背。 “都是你,做的什么东西!”方多病现在已经没有了玩笑的心思,恶狠狠的盯着笛飞声,“我也记你一笔,你可真笨,那天我喊得那么大声,那里面没有火药,没有火药,你听没听见?” “没有火药?”笛飞声呆愣愣的说了这四个字,露出一口大白牙来。 这情景倒是又将李莲花逗乐,这个阿飞,这回怎么比这小子还要莽撞。 “当然没有!”方多病瞪圆了双眼,回头看了一眼后院刚才他站过的地方,那里现在已经没有地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丈宽深坑,回头去瞪笛飞声,“你这做的分明就是雷火弹!” 说了这句,方多病又急忙绕到李莲花身后,仔细去看他那伤口,大声骂着笛飞声,“你个死东西,放火药也就算了,干嘛还要放沙子,拆房子也不用这样强的火力。” 笛飞声此时倒也不敢说别的,其实他也被炸的不轻,要不是这一身硬功护体,此时他已经缺胳膊少腿了。 这大过年的,在别人家做客,主人家招待的也挺好的,虽说让他帮了些小忙,明天他就要离开了,此时出了这事儿,好像是有些失礼了,“那不放沙子垫在底下,那火药不是要放的更多。” “真是大笨蛋!不会做不会问吗?你长嘴是做什么用的?一天两天就会吃饭。”方多病还在骂骂咧咧,看着李莲花背上的伤口,现在尔雅不在手边,真想拿剑砍这笨蛋两下撒撒气。 “相夷,相夷!”芩婆慌慌忙忙的跑来,一进后院见平地被炸出了个深坑,皱了皱眉头,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小徒弟说,“赶紧下来,快快,你师父醒了。” 李莲花正想说没事,听见师娘这话,立刻飞身下房,管不得其他了,现在师父醒了才是大事。 第180章 “相夷别急,别急。”芩婆跟在李莲花身后,见自己徒弟背后衣服破了好大一个窟窿,身上好像还在流血,心里担心极了,云隐山里师兄师弟的都是男孩儿,现在看来,这男孩儿和男孩儿也不一样,这新来的两个小子还真是闹腾。 李莲花来不及答应,只越跑越快,一心只想先去看师父。 方多病看了一眼笛飞声,忍着笑意,跟在李莲花身后,一同奔了过去。 进了屋,见师父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眼泪一时控制不住,抬起袖子擦掉,红着眼睛跪在师父床边,“师父,师父!不孝徒儿……” 漆木山听见声音,偏头去看,见一个青衣人低着头跪在自己床前,还说是他徒弟,一时之间倒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口齿不清的念叨着,“你…是…?” “师父,不孝徒儿李相夷,愧对师父教诲。” “相…夷…”漆木山立刻起身,坐在床上转身去看还跪着的人,见这人伸出手来,只怕自己摔着想要来扶他,急忙摆手拒绝,转手攥住伸过来的胳膊,想拉他起来,可这人死倔,只跪着不肯起来,“东…海…,东…海…,他们……” “师父,徒儿没死,好好活着……”李莲花死死撑住师父的身体,不敢放手,想要先去帮师父把脉,可如今师父情绪激动,他也不敢忤逆。 “你…师…兄…,单…孤…刀…,他……”漆木山伸手去抓自己喉咙,这话说不利索,真是费事,“他,他,他说他…是…南…胤人,要…要……” “师父,他已经……” 李莲花看见师娘在一边连连摆手,他瞬间明白,急忙收住话头,回头看了看,见方多病站在自己身后,笛飞声站在门口一身黑灰。 淡淡的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只听见师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老头子,你别心急,先好好养两天,这十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一件件的讲给你听。” “十…年…,我……”漆木山满眼焦急,收回被握住的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我…睡…了…十…十…年?” “过去了,过去了,老头子,别心急。”芩婆朝着李莲花使了个眼色,又看了一眼方多病,挥了挥手,转头冲漆木山说,“这是相夷的朋友,门口那个也是。” 漆木山扭头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睛,向门口探了探头,有些不可思议的指了指,门口黑漆漆的一片,哪里有人,“那…那…有…人…吗?” “嗯?”芩婆皱了皱眉头,向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刚才是有的,现在走了。” 芩婆将漆木山还举在半空中的手拉了下来,将他双手握在手中,紧紧捏了捏,眼眶里的泪水滚了下来,“老头子,我陪你吧,让相夷去吃晚饭,一会儿再让他来。” “好…好,”漆木山点了点头,咂了咂嘴,“酒,相…夷,回…来…给师父…带…带酒。” “你,”芩婆撒了手,将泪水擦净,“你个老头子。”转头看向李莲花,“相夷,你先回房去,我一会儿去给你师父拿酒来,你去,去,去啊。” “师娘……” “去,回去,”芩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去处理背上的伤口,转头又去看方多病,挥了挥手指,“你和他一起回去,看着他。” 方多病见芩前辈发了话,死拉着李莲花站起来,拖着人想要先离开,李莲花心里不愿离开,可师娘明显是不想让师父看见自己后背的伤,只好站起身来,退着走出了房间。 李莲花出了门口才敢回头,可看见门口地上的黑灰还是忍不住的揉着眼睛笑出了声。 回了房,李莲花坐在罗汉床上缓了半天,忽觉的今天的方多病安静的有些不正常,转头去看,见方多病手里拿着药箱,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自己身侧。 “怎么啦?”李莲花接过药箱,顺手放在一边的炕桌上。 “没事儿,”方多病有些勉强的勾起唇角笑了笑,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消毒用的烈酒,“你趴在床上,我给你清理下伤口。” “你会吗?”李莲花挑了挑眉,眼眶还红着,却不想看见这小子愁眉苦脸的样子。 “不会,不会你也得忍着。”方多病看了看天,伸手要去拔那酒瓶盖子。 李莲花被他气笑,伸手夺过那酒瓶,“去厨房,提壶热水进来。” 方多病皱着眉头想了想,站在原地不动,“你伤的是后背,支走我,脑袋后面又没长眼睛,自己要怎么处理。” “傻小子,真傻,我为什么要支走你?!”李莲花撇了撇嘴,看来是要好好反思一下,这小子现在是惊弓之鸟了,“先用温水洗伤口,你不是说伤口里有沙子嘛,洗完了再消毒,包扎……” “噢,好。”方多病恍然大悟,转头就要走。 “慢点,再拿些盐来,”李莲花急忙喊他,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两样东西单独拿来,千万别混在一起。” “好。”方多病答应着,脚步不停,向厨房奔去。 李莲花见人去了,单手支颐靠在炕桌上,心中思量今天的事,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是药浴扬州慢起了作用,还是那些内力起了作用。 这安静下来,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李莲花脑海中一片空白,伸手将那酒壶握在手中,眼睛盯着这酒壶,心说不会是这爆炸将师父唤醒了吧? 觉得这想法匪夷所思,摇头暗暗发笑,要真是这爆炸起了作用,那他又欠了笛飞声一个人情,不知道这人情要怎么去还? 发了一会儿呆,心中盘算着方多病快要回来,站起身形,将头发挽起,身上的衣服脱掉,找出一面铜镜来,站在穿衣镜前,仔细去看背后的伤口。 松了一口气,这伤口看着吓人,其实都是小伤,清洗干净上了药,养上两天也就好了。 方多病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拎着铜壶走进屋中,正好看见李莲花脱了衣服,半挽着头发站在镜前检查伤口,愣怔了一瞬,忽的一抹红霞飞上脸庞,慌忙间加重了脚步,将铜壶放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动。 李莲花回眸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铜镜,柔声说道,“小伤,不打紧的,不用担心。” 方多病没搭话,将那食盒放在一边的炕桌上,空出双手,趁着李莲花不注意,使劲儿揉了揉脸颊,调整好了表情,方才回身走到李莲花身侧,拉着他坐好,帮他清理伤口。 上了药,刚收拾妥当,坐在了小炕桌两边准备吃饭,李莲花忽的站起身来,皱着眉头背起药箱,就要出门。 第181章 方多病见他背起药箱,已经明白,转身坐在床沿儿上,伸脚要去穿鞋。 “你先吃,我去看下阿飞,”李莲花摆了摆手,回身按着方多病坐回罗汉床上,“虽说他练的是硬功,可刚才那下也有些太吓人了,我看他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那刚好!”方多病一手抓住李莲花袖子,一手去拿了个包子,递到莲花嘴边。 李莲花低头看了一眼这包子,正要拒绝,只见方多病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伸手接过,放进口中咬了一口,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了,“什么刚好?” “不破不立。”方多病回手先擦了擦手,穿好了鞋,伸手夺过李莲花肩膀上的药箱,自己背在身上,“说不定,悲风白杨真让他发现了第九层,这不是刚好是什么?!” “你这个小子,还真是能异想天开。”李莲花两口将手中的包子吃完,用那油手去捏方多病脸颊,见他躲开,还有些不满的瞪了瞪眼睛,捡起桌上的帕子将手擦干净,端起桌上的粥碗,递给方多病,“喝了,红枣血米粥,补气血的,喝完了咱们再一起去。” 方多病笑着接过这碗粥,仰起脖子一口喝尽,正想用袖子擦嘴,被李莲花皱着眉头拉住,睁眼看着莲花从袖中掏出一块丝帕来,嬉笑着凑上去。 “大少爷还真是……”李莲花一脸嫌弃,可还是举起手中帕子替他将嘴擦干净,见方多病又拿眼睛瞪他,只笑着开口,“还真是孩子气。” “孩子气,什么孩子气!”方多病瞪起眼睛,伸手抢过那丝帕,顺手塞进袖中,“走吧,快些走,再慢点,笛盟主那一身伤就要愈合了。” 李莲花被他的话逗笑,在心中思量,笛飞声这次估计也被炸得不轻,别的都好说,只希望他那眉毛还能保住,想了想没有眉毛的笛飞声,李莲花大笑出声,这笑声倒是将方多病唬的一头雾水。 “笑什么呐?” “没什么,快走,要是运气好,说不定真能看见笛盟主突破第九层。”李莲花决定不将自己想象中的情景告诉给这小子知道,转身出了门,方多病背着药箱,跟在他身后,二人只往客房去了。 到了客房门口,李莲花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方多病立刻上前去拍门,“阿飞,在不在?” “什么事儿?”笛飞声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 “没事儿,莲花来给你看看伤,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方多病刚说了这句,被李莲花轻轻点了点额头。 “老笛,你有没有受伤?”李莲花瞪了一眼方多病,这小子占这些嘴上的便宜,也不怕真被笛飞声打死。 “没事儿,不用你管。”笛飞声喘着粗气,现在的他可不想见人,“方多病,你给我等着,明天咱们再算账。” “来啊,谁怕你,今天少爷差点儿被你炸死了,不用等明天,今天就算……” 李莲花见这小子越说越不靠谱,还要伸腿去踹门,皱起眉头搂住方多病的肩膀,将人固定在身下,这才扬声问道,“阿飞,真没事嘛?有现成的药,不用和我客气。” “嗯。” 屋里传出这声答应后再没有了动静,李莲花带着方多病转身就走,走了三步,将胳膊从方多病肩膀上拿下来,顺手将双手背在身后,这动作倒是扯得背后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疼。 看了看身边的方多病,李莲花伸手去接自己的药箱,“我想去看看师父,师父刚醒,好像说话还有些困难,我去看看,顺便检查一下。” “嗯。”方多病护住那药箱,躲过伸过来的手,顺手换了个肩膀背着,确定莲花彻底碰不到了,方才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好。”李莲花低头想了想,又走了几步,停在当场,再开口就有些为难,“方多病,你知道的,单孤刀和我师父之间,如今你准备如何……” “不如何,”方多病目视前方,向前走了一步,背对着李莲花,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无论如何,我的身世是改不了了,那不如好好面对,漆前辈若是让我还债,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不会的,师父不会为难你。”李莲花声音低沉,上前一步,拉住方多病的手,用力握了握,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想和你商量,只说你是我的朋友,他老人家要是不问,咱们就不提,你看这样如何?” “莲花,”方多病叫出这名字,叹了一口气,直视着这双眼睛,今日这眼睛里满是小心谨慎,倒真是让人心疼,“事实在这里摆着,很残忍,但也要让当事人知道,我不想瞒着谁。你明白嘛?我的身世被人隐瞒了二十年。” 方多病皱起眉头,将自己的心事完全说出了口,“当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有多么懊悔,悔恨我没能多了解了解我亲娘,我连她最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统统不知道,这种遗憾,很难受。” “还有,你瞒着我你是李相夷的这件事儿,我也很难受,虽说少爷我聪明,自己发现了真相,可是,莲花,这被人瞒着的滋味,不好受。” 李莲花正想开口解释,却被人打断。 “其实,你不用解释,”方多病拉住李莲花的另一只手,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有秘密瞒着人的滋味,也不好受,我娘瞒着我,其实她比我还要害怕,你瞒着我,其实你心里更难过。” “咱们不是要瞒着师父什么事情,只是暂时不告诉他,等他身体好了,再说。”李莲花眼神暗了暗,这秘密放在心里的滋味,不好受,即使再找到什么样的理由,有话不能直说的滋味儿,也不好受,他其实不想再来一遍。 方多病皱了皱眉头,想了想,点了点头,“那要是漆前辈好了也不问,那要怎么处理。” 李莲花愣了愣,笑着松了手,迈步往前走去,“方多病,装糊涂和真糊涂不是一回事,有时候,老人家想要装装糊涂,那还是不要揭穿的好。” 这孩子还是太年轻,自己也差点被他绕进去,什么秘密,那只是有些糊涂。哪有什么秘密?只是心照不宣的不想谈论。 第182章 李莲花朝前走了几步,没有听见背后的脚步声,笑着转头去看,方多病此时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一蹦一跳的跟了上来。 到了漆木山的房门前,李莲花刚想抬手敲门,听见屋内传出师娘的声音。 “老头子,你别心急,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其中有些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相夷这些年来过的不容易,咱们也别再给孩子添麻烦了。” “嗯…嗯,那…孩子…就是…单……” “咱们都别提了,就当是相夷新交的朋友吧,还有刚才站在门口的人,他就是笛飞声,江湖里的是是非非,想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江湖…嘛,打打…杀杀…,稀…松…平常,芩娘,难为…你了,照顾了…我…十年。” “不难为,不难为,如今你醒了,就是最好的事儿了,咱们好好在这云隐山中隐居,让相夷去做他自己的事儿,到了时候,他来送送咱们也就是了……” 李莲花听见了师娘话语里的哭腔,此时倒是不好打扰他们二位,虽然有些迟疑,仍然偏头对着身边的方多病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放轻了脚步转身就走。 方多病眼神空洞,他一直以为芩前辈不知道笛飞声和李相夷之间的事情,才会这样对笛飞声和颜悦色,没想到她老人家心知肚明,只是不愿再提那些往事。 跟在李莲花身后走了几步,想着那屋中人听不见动静了,方多病伸手牵住李莲花,让他拉住自己,慢慢朝前走。 回了房间,他还有些反应不上来,人也显得有些愣怔,直到坐在了罗汉床上,看见李莲花拿起酒壶方才醒神。 “不许喝酒。”方多病伸手过去,抢过李莲花手中酒壶,“后背还有伤,喝什么酒?!” 李莲花讪笑着摸了摸鼻尖,心说他还以为这小子还在神游天外,注意不到他喝酒,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孩子反应倒是灵敏。 想到背上的伤口,瞪起眼睛去看方多病,“我还没说你呐,怎么这样笨?阿飞让你点那炮仗,你就去点!点着了也不知道躲开,站在那干嘛呢?等着被炸!” “谁知道他这么笨,一个小玩意都做不明白。”方多病小声嘟囔,将手里的酒壶放在桌上。 “噷!你聪明,真是聪明!”李莲花装作生气,拿过那酒壶,开盖先喝了一口,“点着了等差不多了,就应该躲开,还傻兮兮的站在那里,就算那玩意不伤人……” “你个老狐狸,借着训我的机会,变着法儿的偷酒喝。”方多病收了眼里的惊讶,一把夺过那酒壶,刚才李莲花将酒壶拿过去,他还有些愣怔,见他喝了一口酒,立刻醒了神儿。 “啧~”李莲花咂了咂嘴,有些遗憾的搓了搓手指,回味了一下口中的酒味,“今天师父醒了,这样大的喜事,喝口酒庆祝一下嘛。” “不行,”方多病将酒瓶塞盖好,将那瓶子藏在自己身后,“我陪着你,我也不喝,等你伤好了,咱们再痛痛快快的多喝几杯。” 李莲花有些遗憾,摇了摇头,执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口中,“本来想着明日就出发的,我现在可能要推迟几天了。” 方多病眼神暗了暗,如今漆前辈醒了,确实是件喜事,只好过两日再回天机山庄。 “你明日先启程,回天机山庄去。”李莲花轻轻嚼着口中的牛肉,半阖着眼睛,仿佛这牛肉十分美味。 方多病闻言有些愣怔,低垂着眼睛不吭声。 “回去看看你娘,送你爹去了皇城,我还有事要你去办。”李莲花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将口中的牛肉送下去。 “什么事儿?”方多病有些不解,如今还有什么事儿需要他去做,何况最近情形不明,他们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我的那四匹马,还有狐狸精。”李莲花用筷子轻轻敲了敲方多病头顶,心说这小子被炸糊涂了,人呆呆傻傻的,记性也变得这样不好,“你回天机山庄,看看你娘亲,住几天,然后带着狐狸精和马回莲花楼来,我在莲花楼等你。” “那漆前辈怎么办?”方多病眼睛亮了亮,忽然又暗了下来,“你不留在云隐山嘛?‘继承师门’。” “傻小子,你没听见师娘的话嘛?”李莲花嘴角微弯,瞥了一眼方多病,心说这小子还没开窍,“相夷还有他自己的事要去做。” “什么事儿啊?”方多病一脸惊讶,他实在想不起来李莲花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做。 “哈哈哈,傻小子就是傻小子,没事也要找些事啊!”李莲花笑着捡起方多病的筷子,塞进这傻小子手中,指着桌上的晚餐,“吃饭,明天你就启程,办完了事,来莲花楼找我。” 方多病还有些愣愣的,心说这没事找事又是什么事情,可看着李莲花心情愉悦的样子,他心中也十分顺畅,给自己又盛了一碗粥,捡了个包子大口嚼了起来。 吃了晚饭,方多病去收拾碗筷,李莲花在屋中待不住,拎着灯笼去了后院,刚才浓烟滚滚,他也没看清后院的情况,如今正好当做饭后消食。 进了后院,看着院中这深坑,正要感慨笛飞声真是事事好争第一,这炮竹被他做出了这样大的威力,这要到哪里去寻些泥土,将这深坑填平。 “半夜不睡觉,出来干嘛?” “笛盟主好轻功,又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李莲花刚想回头去看看阿飞是不是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没了眉毛,只觉得身后的人气场过于强大,倒是不敢回头了。 “别动,老实站着!”笛飞声低喝一声,后退了三步。 听见这惊慌失措的脚步声,李莲花心内更加好奇,“老笛呀,不是我说你,你泡在温泉里的那样子我都见过了,此时有什么可躲的?” “你废话可真多!”笛飞声声音发冷,这两件事情怎么能放在一起去说。 李莲花也不逼他,勾起唇角闲闲调侃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到这‘案发现场’做什么?” “哼!我自己做的事情,当然要自己收尾。” “噢?那笛盟主打算如何处理?”李莲花有些好奇,这个阿飞还真是有始有终。 “我看也别填了,引了水来,建个莲花池好了。” 笛飞声听见身后传来方多病的声音,皱起眉头,脚下用力,飞身而起,跃上了房顶,竟是躲得不见人影。 “方多病,你也来了?”李莲花此时才回头去看,月光下,这小子跑的一头是汗,也不知道这样着急做什么?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抬头去看笛飞声消失的方向,一脸好奇的去看李莲花,“阿飞,他躲什么?” 李莲花轻笑着摇头,估计他的想象成了真,笛盟主的眉毛想来是没能保住,只是不知道睫毛有没有幸免于难。 第183章 “你们回去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去处理。” 李莲花听见远处笛飞声传来的话语,轻笑着摇了摇头,瞥了一眼身旁的方多病,转身带着人往回走。 “你说,阿飞会怎么处理?”方多病有些好奇,这个笛飞声总是不走寻常路,有时候聪明的过分,有时候又像个傻瓜一样,净做些呆事儿。 “不知道啊。”李莲花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月亮,还有几天就到十五了,这月亮也在慢慢变圆,“笛盟主应了这事,想来就能做好。” 方多病顺着李莲花的目光仰头去看这月亮,心中有些感慨,忽然咂了咂嘴。 “想什么呐?馋酒了?”李莲花偏头去看这少年,本来已经忘了喝酒这件事了,被他咂了两下嘴,肚中的酒虫又被勾了起来。 “你个老狐狸,说了不许喝酒,还在找借口。”方多病将胳膊搭在李莲花肩膀上,让李莲花带着他朝前走,他自己仍然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我在想漆前辈,你之前说漆前辈喜欢喝酒,还喜欢四处游历,如今他醒了,你说他能安安心心的待在这山中不出门嘛?” “你这个小子,真是爱操心。”李莲花曲起食指,用了些力气去弹方多病的脑门,直把方多病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肯走路,“怎么这样傻?” “我怎么傻了?”方多病揉着额头,不满的瞪了李莲花一眼,“傻傻傻,一整天了,不停的说我傻!” “你怎么总学不会呐,躲开,发觉不对就要及时躲开。”李莲花语气里尽是无奈,教了这小子这些时日了,这基本的“躲”字,怎么都学不会呐,这小子这个毛病总也改不掉,见了危险就往上冲,要是等他离开了,这要人怎么放心。 “我干嘛要躲!”方多病放下手,倏地站起身形,两步跨到李莲花对面,“我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少年心性,”李莲花叹了一口气,跨过方多病朝前走去,“李相夷吃的那亏就在你眼前,该躲的时候当然应该躲开,干嘛总和别人针锋相对?如今也就是笛盟主收敛了性子,要是遇上少年时的笛飞声,你要如何去做?难不成要学李相夷一般,和他不死不休嘛?” “那我也不躲!”方多病追至李莲花身侧,伸手去抓他胳膊,“我和他讲理。” “讲理?”李莲花冷笑了好几声,躲过方多病伸过来的手,“你看他讲理嘛?你回忆一下,这些事情有理可讲吗?” “那我就和你学学,努力练武,将他打服。”方多病皱着眉头,仍然去捉李莲花胳膊,扯着人站在院中。 李莲花摇头苦笑,正想开口反驳,笛飞声的声音又从远方传来。 “你个蹩脚货,给你二十年,你也还是我的手下败将,还想将我打服,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你……”方多病一个“你”字出口,有些不知所措的去看李莲花,“他怎么总是偷听?” 李莲花竖起耳朵听了听,笛飞声只是撂下了这句话,他人此时已经不在这里了,这才开口,“他并不是存心想要偷听,内力深厚之人,自然比旁人更加耳聪目明。” “那前些时候,我的内力也深厚,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殊。”方多病鼓着腮帮子唠叨,之前他除了特别有精神之外,别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容器和融会贯通是不一样的。”李莲花斜斜瞥了一眼方多病,这小子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一天两天只知道任性。 “什么容器!真是难听。”方多病被这话伤到,只觉得胸口憋了一股怒火,无处可发,瞬间满脸通红,松开李莲花的胳膊,双手抱在胸前,“我都说了,这东西不是我的,我当然不能要。” 李莲花趁着这功夫,抬手揉了揉方多病头顶,继续向前,边走边说,“方少侠,正直勇敢,真是令人敬佩。” “你又在讽刺我!”方多病不依不饶的跟在李莲花身侧,满脸委屈。 “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李莲花抬脚进了屋子,将手中灯笼吹灭,挂在门边,“还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方多病被他说的一头雾水,瞟了一眼那灯笼,仍然跟在李莲花身后,忽然觉得这人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并不想听,“你别说了,我知道了,你又要说些收徒的话,我不会答应的。” “不收徒,只教你些云隐山的内功心法,怎么样?”李莲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看着方多病,“你也不用喊我师父,愿意喊什么就喊什么,臭莲花还是死莲花,都随你。” “那,那些称呼都是被你气的,不是出自真心。”方多病被他说的不好意思,挤进门来,拿了火折子去点蜡烛。 “还有相夷太剑,那招游龙踏雪,你想不想学?”李莲花跟在方多病身侧,看着他将屋里的蜡烛渐渐点燃,只在他耳边唠叨这些武功招式,说了半天,自己都有些口干舌燥了,可这少年就是没有反应,“总之,这些我都教给你,不用二十年,再有十年,你就能打的笛飞声满地找牙了。” 方多病一直目不斜视,直到听见李莲花说了这句话,这才放下手里的火折子,斜斜瞥了一眼身边这个人,“你又在打什么算盘,我说了,我不拜师。” “不要你拜师,也不用你拜师。”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偷偷打量了一下方多病的神色,结果却被人抓了个正着。 “贼眉鼠眼的,干什么!”方多病心中不快,忽然想起了早上这老狐狸说过的话,眨了眨眼睛,眼泪立刻淌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一边的罗汉床上,来不及掏出手帕来,用手背去擦眼泪。 “不干什么,不干什么!”这下把李莲花吓了一跳,心说这人莫不是少时还去学过戏,这眼泪怎么说来就来,慌忙间从口袋里掏出丝帕,想要帮他去擦眼泪,还没走近,却被人扑了个满怀,“哎呦呦~,小心些,我后背还有伤口呐。” 方多病听见这话,换了姿势避开他背上的伤口只去搂他肩膀,将他搂住了,脑袋紧紧贴在他胸口上,放松了些仍然坐在罗汉床上,小声啜泣着,“我什么都不提,你又在干嘛!” “我只是有些可惜,自己这些绝世武功,还有云隐山的绝妙功法,如今都没有传承……” “干嘛这样着急?”方多病将眼泪全都抹在了李莲花的衣服上,这才瓮声瓮气的开口,“还是你又在骗我,其实那碧茶还是会危及你的性命?” “好了,别哭了。”李莲花单手钳住方多病的下巴,抬起他的脸,让他能看见自己的眼睛,满脸真挚,“这世上,除了你,我不想将这些武功教给旁人……” 第184章 方多病微微愣怔,脱了这手指的桎梏,仰着头去看李莲花,见莲花只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擦了擦眼角,“你和我保证,吃了忘川花,你一定就会没事儿了。” “那我可不敢保证,忘川花只是药魔提出来的一种可能,谁又能保证什么呐。”眼见着方多病一张脸变得惨白,李莲花立刻举起三个手指,“但是我可以保证,即使不吃忘川花,我也不会死。” 方多病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仍然将头埋进李莲花胸膛里,使劲儿蹭了蹭,将脸上的泪水都蹭在这衣服上。 “方大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呐?”李莲花垂着手笑的有些无奈,这小子怎么跟个小狗一样,这是要将他自己的气味留在这衣服上嘛?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不干什么!”方多病撒了手,将人推远了些,双手去揉搓李莲花胸前的布料,“大不了明天少爷我帮你洗衣服。” “算了吧,明天一早,你就去和师父师娘辞行。”李莲花刚说了这话,后退了一步,将那衣服从方多病手中抽了出来,还没等他转身,又被人抱在怀中,“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你是巴不得我赶紧离开呐,你在撵我走嘛?”方多病说着话,眼泪又不听话的流了出来。 “怎么会呢?我想你早点儿回去,就能早点儿回莲花楼来。”李莲花伸手拍了拍方多病的后背,轻声劝着,“我也少等两天。” “嗯~”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并不松手,又将脸埋进他胸口,平稳了一下情绪,仰面看着李莲花,“解了毒之后,现在也不用去西域了,你准备去哪里?” 李莲花被他问的有些愣怔,恍恍惚惚的,心里话脱口而出,“方多病,你忘了你自己了吗?” “什么意思?”方多病皱起眉头,有些惊讶的半张着口,紧了紧胳膊,心内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当初你离家逃婚,是为了什么?”李莲花放松了手臂,让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体两侧,垂目看着方多病。 方多病不吭声,阖上眼睛,胳膊用力箍住李莲花,手背上青筋尽显。 李莲花一字一句的总结着方多病的志向,“加入百川院,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刑探,维护武林公正,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修炼绝世武功,不被人小瞧,不被他人左右人生……” 方多病仍然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只是晃了晃胳膊,让李莲花不要再说。 李莲花幽幽叹出一口气来,像是在抱孩子一般将人抱在怀中。 方多病无比配合的搂住他脖子,李莲花胳膊用力,托住他大腿,将人整个抱了起来,放在床上,自己去将屋中的烛火吹灭。 换好了寝衣,见方多病还是呆愣愣的坐在床沿儿上,伸手为他脱去靴子,替他将外衣脱掉,只余下贴身衣物,搂住他腰将他放在床里,自己趴着躺在床外面。 刚刚躺好,闭上了眼睛,方多病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你觉得我变得不是我了嘛?” 李莲花仍然闭起眼睛,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搭言。 “因为我变得不像我了,所以你不喜欢我,对吗?” “谁说我不喜欢你?”李莲花睁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盘膝坐在床上,侧目去看方多病。 “你说你喜欢我?”方多病忽的坐了起来,伸手去拉李莲花的手。 李莲花任他拉住自己,有些艰难的开口,“当然。” 方多病听见这语调,眯了眯眼睛,“是什么样的喜欢?是你喜欢小宝哥的那种喜欢?还是李相夷喜欢乔婉娩的那种?” “是,是漆木山喜欢李相夷的那种喜欢。”李莲花抬起眼睛,直视着方多病,这目光坦坦荡荡。 “你,”方多病说了一个你字,将李莲花的手甩开,“你为什么不能骗骗我?” “骗了你这次,那下次呢?这样跟在我身边,你还是你自己吗?”李莲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眼角微湿,“你在我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我这样病病恹恹的,迟早将你自己的意气风发统统磨灭,这值得吗?” “值得!”方多病低声喊出这两个字,翻身跨坐在李莲花腿上,双手捧住这张脸,直视着这双眼睛,“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他?他从来也不想跟在我身边,是我强求来的。”李莲花勾起唇角笑了笑,想到那个人,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顿顿的疼。 “强求?”方多病一脸不信,目光犹疑,忽而坚定起来,“你又在骗我,你怎么会强求什么人,什么事儿?” “当然会,我只是普通人,并不是神,自然也会有自己的私心,自然也有害怕的东西。”李莲花放缓了语调,轻轻掰开方多病的手,“那时候我刚刚病愈,要离开普渡寺,他并不想同我一起走,是我扛着他,硬拉着他和我一起去吃苦。” 方多病有些愣怔,怎么会,这怎么会? “他满心不愿,天天捉弄我,给我找麻烦,只想让我放他离开,还说我霸道,那时,我心想,这就是我最后一次霸道,非要他留下来陪着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他陪在我身边。” “他不喜欢你?”方多病一脸不可置信,满目中具是疑问。 “对,他喜欢的另有其人。”李莲花微微笑着,伸手捧住了方多病的脸,满眼笑意的接着说,“我心知肚明,他会救我,不过是看不得我吃苦头,那是他善良,并没有别的原因,其实那时的他,很苦,心里想着别人却不能相见……” “可是,我要是不跟在你身边,”方多病憋起了嘴,眼睛通红,“他就永远也不能回来了,那你怎么办?不苦嘛?你以后又要怎么办?你甘心吗?” “方多病,你要记住,你永远都是你自己,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谁也不会替代你,也不能替代你。”李莲花松了手,轻轻拍了拍这少年的脸颊,“不要为了别人去改变自己,哪怕那个别人是我,也不行。” 夜深了,方多病不敢放声大哭,只好将头埋在李莲花肩膀上,无声的抽泣,在李莲花耳边小声念叨着,“我愿意的,我愿意的,哪怕他回来了,这世上没有了我,我也是愿意的。” “我,不愿意。我要你,做自己,永远去做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快快乐乐的小刑探。” 第185章 “也就是说,只要我跟在你身边,他就会回来,会永远取代我,所以你想让我离开你。”方多病扶住李莲花的肩膀,将他稍稍推开,目视着他的眼睛,“对吗?” “不是。”这两个字脱口而出,李莲花有些愣怔,坦荡荡的迎接这目光,“我没想让你离开,他也不会再来了。” 方多病眼神游移,满脸不信。 “我说这话,只是让你自己去想想接下来去做什么,不要事事都听我的。”李莲花掐住方多病的腰,将他从自己腿上移下来,“不用担心,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方多病有些愣怔,被放在自己那边的床铺上时还有些反应不上来,他分明感受到了莲花的担心,莫不是那日子快到了,所以他是在害怕自己消失吗? 没有等到方多病的回应,李莲花自顾自的趴在床铺上,将脸扭向一边,蹙起眉头,盯着床帐看了半晌,忽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闭上眼睛,只等着天亮。 第二天一早,李莲花醒来的时候,还维持着头朝外的姿势趴在床上,整个人都不清醒,方多病不在身边。 他只觉得身体晕晕沉沉的使不上力气,整个手臂被他压的发麻,用尽了力气,爬起来四肢着地的跪在床上,刚甩了甩脑袋,耳边响起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快起来,早饭快好了,等你吃饭呐~”方多病说了这句,见床帐一动不动,和他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两步走到床边,伸手掀开帐子,正巧李莲花正四脚着地的趴在床上,只觉得莲花这姿势十分好笑,“你,你醒了怎么不说话?” “啊?”李莲花半张着口,手脚还有些发麻,这狼狈的样子被他看见,一时脸红心跳起来。 “啊什么啊?快点起来,阿飞都走了,早早就跑了,真是没有良心,连个招呼都不打。”方多病说了这句,撂下床帐,转身就走,走到门边时不甘心的回头张望了一番,清了清嗓子,开口嚷道,“后院被阿飞改了样子,你先去看看,我们在厨房等你吃饭。” “知道啦~”李莲花向后缩了缩身体,跪坐在床上,听到这少年远去的脚步声,又晃了晃脑袋,心说这云隐山的武功不好好去学,这祖传装糊涂的法子倒是传了下去,微微笑着起床打理了自己,他决定先去后院看看。 推开门,一座一丈来高的假山闯进眼中,李莲花有些惊讶,这笛盟主的审美是有待提高。 这云隐山中,举目都是山,好不容易后院有块开阔的空地,如今也变成了一座山,只是不知他是从哪削了块山顶,移进了这院中,那深坑是被他填平了,只是再想要将这山移开,恢复成平地,不知道又要花费多少工夫。 在往回走,李莲花的脚步中就带了点犹疑,等进了厨房,看着跟在师娘身边跑来跑去的方多病更是心中堵塞。 这两个祸害,都是他带来云隐山的,这云居阁遭的这些劫难倒都是他的过失了。 “相夷,别愣着,快坐好,早餐都是方少侠准备的。”芩婆笑盈盈的端着一碗汤放在了桌上,指了指还在忙碌的方多病,“他早上用石竹根熬些排骨汤,师娘尝了,味道不错。” 李莲花伸手将那碗汤扶正,笑容满面的看了一眼方多病,“师娘,你可不要小看他呀,他可是京城中鼎鼎大名的食香客。” “芩前辈,你别听他胡说,”方多病将蒸笼盖子放回去,端着一盘包子走了过来,瞪了一眼坐在桌前的李莲花,“我哪有什么名气?也只是和我家厨子学了几手。” “方少侠,太谦虚了。”芩婆看了一眼这一桌的菜,转身去拎起已经装好了的食盒,“相夷,我去陪你师父,你们慢慢吃。” “师娘,”李莲花开口叫住芩婆,脸色微红,“这些时日给师娘添麻烦了,后院那座山,我想办法移开。” “放那吧,过几天,等你师父好了,让他想办法修个花园,你别操心了。”芩婆一脸笑意,今早上她去后院时也被吓了一跳,心说这笛飞声果然武功高强,一晚上就移了一座山来,还没有发出半点儿响动,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下次见面倒是要好好问问才行,“刚好也让你师父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说完了话,芩婆拎着食盒离开了厨房,走的时候还特意冲方多病笑了笑。 “忙乎了一早上呀?你怎么不叫我起床?”李莲花见方多病坐在了自己身侧,忙递了一双筷子过去,“哪有自己给自己做送行饭的规矩?” 方多病不说话,接过筷子,先给李莲花盛了一碗汤。 “生气啦?” “没有,”方多病咧了咧嘴角,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个问题倒是将李莲花难住,心说这小子难道是变了性格,昨天晚上的事,他居然不生气,摇了摇头,有些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汤,这汤刚刚出锅,还有些烫,没防备住,将自己烫了一下,可又不能失礼,只好忍着烫将这口汤慢慢咽了下去。 方多病注意到了李莲花的动作,暗暗笑了笑,不去管他,专心吃起了早饭。 一顿早饭用的十分安静,收拾整齐以后,方多病去看了看漆木山和芩婆,打了招呼,立时准备离开。 李莲花送他到山脚下,一时怅然,眼神中也有些依依惜别之意。 “回去吧,这十八相送也唱完了,英台也该上山去了。”方多病坐在马上,看着马下的人,笑着调侃。 “臭小子,回家的那个才是英台,山伯才是那个要上山的人。”话一出口,李莲花愣了愣,忽然回神,转身就走。 “那还是你扮观音好看些,我嘛,最多也只能扮扮观音座前的散财童子。”说了话,方多病大笑着小腿用力,催着马儿跑了起来。 听那马蹄声渐行渐远,料想应是看不见人影了,李莲花方才回头,却没料到,方多病这小子,一点儿也不老实,竟然反身坐在那马上,反手握着缰绳,傻笑着盯着自己瞧,好像只等他回头道别。 方多病见李莲花回了头,大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又扬起了手中马鞭,见李莲花冲他点了点头,方才翻转身体,正经坐好,一边催着马儿狂奔而去,一边扬起手臂,不停挥舞着告别。 “小心些,别着急,我在莲花楼等你回来。”李莲花双手拢在口边,大声朝方多病喊着,直到那马跑的看不见踪影了,方才踏起婆娑步,回云居阁去。 第186章 过了十五,李莲花这才背着包袱回莲花楼去,在云隐山待着的这几天,除了帮师父扎针活血以外还去藏书阁里研究了不少医药古籍,也看了不少秘闻传说。 仔仔细细的询问了师父的感受,李莲花总觉得这件事情玄妙无比。 这十年来,师娘和师父唠叨的话,师父有时是能听见的,只是浑浑噩噩的会记不住,这次他醒来,再和他提起,他老人家又能从记忆深处找出些蛛丝马迹将这些事情记起来。 还有这次,药浴也好,用扬州慢帮师父修复经脉也好,他老人家统统知道,连方多病给他传了三次功的这件事儿,他都是晓得的。 听他老人家形容,他睡着了的这十年,眼前总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他好似整个人都被困在了迷雾中,总是睁不开眼来,有时还会感觉自己独自在云隐山中游荡…… 直到那天笛飞声做的炮竹炸了,那声响将那片白雾轰散了,这才打了一个激灵,完全清醒。 方多病和笛飞声做的那个轮椅也没有浪费。 李莲花第一次看见师父坐在轮椅上时,想要推着他在院中走走,结果却被拒绝,他只好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师父自己控制着那轮子,自己向前移动,倒是比他这长了腿的人还要敏捷。 离开云隐山时,李莲花明显感觉师父师娘同时松了一口气,他自己却被一口闷气憋在了胸中,皱着眉头就想上前理论一番,可那一丈多高的假山就在眼前,架梁的木柱里还嵌着那些石臼的碎片,窗棂上新换的木头晃得人眼睛酸涩。 这口气也只好憋在心中,一直憋着,直到回了莲花楼中。 回到莲花楼,这口气也没散掉,莲花楼里冰锅冷灶的,东西还是那些东西,没了马也没了狐狸精,还少了一个人,只觉得这小木楼冷清清的,连那些木头墙壁,木头桌椅都是冷冰冰硬邦邦的,没有一丝生气。 叹了一口气,将炉子点燃,去附近的河里挑了水来,将水缸填满,帮小菜畦松了土,给所有花盆换了土,只等着春天来了,播些种子,春暖花开了,那菜畦里就会有新的萝卜冒出来,花盆倒是要重新考虑考虑,等方多病回来了,再去看看要买些什么花种。 李莲花一个人在莲花楼中过了三天冷冷清清的日子,直到三日后,午后阳光正好,他烧好了水,升起了碳炉,将许久没用过的糖罐也摆了出来,刚给自己沏了一杯好茶,远远听见马蹄声阵阵,李莲花莫名的心情愉悦,唇角也不由自主的高高扬起,想来是他最好的朋友回来了。 不一会儿,远处果然跑来一辆马车,他立刻起身,刚想迎过去,这赶车之人他也认识,却不是方多病,有些悻悻然,又张望了一番,莲花楼那四匹马被绑在车后面,跟随在后,一时之间倒是失了迎接的兴致,只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等那马车停在了莲花楼前,赶车的人也下了车,李莲花还不起身,只坐在椅子上,直到狐狸精从车厢里跳了下来,他才起身,抱住扑进自己怀中的狐狸精,一边摸着狐狸精的狗头,一边对赶车人说,“旺福,麻烦你了,又让你跑了一趟。” “不麻烦。”旺福答应了一声,绕到车厢后面去将那四匹马儿一一解开,转身钻进了车厢里。 那四匹马见了李莲花倒是不如狐狸精那般亲热,李莲花伸手去摸其中一匹马的鬃毛,还被它躲开,“运气真是不好,怎么又是你这匹倔马,这么久不见,怎么还犯上脾气了?!” 听见这马打了一个响鼻,李莲花有些无奈,将绑着它们的绳索解开,小心翼翼的解释,“我也想你们,前一段时间太忙了,皇宫里乱了,师父醒了,实在是没工夫照管你们。” 见那马儿对自己还是爱搭不理的,只好轻声细语的哄着道歉,“好啦,好啦,对不起啦,下回不会再将你们扔给别人,这样好了,晚上,晚上我给你们加餐,昨天我专门去集市上给你们买了好豆料,今天晚上就给你们吃。” 那马此时才低头拱了拱李莲花的手掌,左右摆了摆头,又打了一个响鼻。 “我什么时候小气过?”李莲花笑了笑,伸手去摸这马的鬃毛,“也没骗过人啊,我从来说话算数。” 这马似是左右看了看,好像还和同伴们商量了一番,这才慢悠悠的带头朝树林里走去。 “李先生,这马能听懂这么多话嘛?”旺福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他刚刚听见李莲花哄着马儿高兴,一时觉得这些话语熟悉极了,可又想不到是在哪里听见过。 “能啊,这马和人一样,什么话都能听懂,看见人出了丑,它还会笑话人呐。”李莲花将双手背在身后,看了一眼车厢,又看了看旺福手中的东西。 “噢噢,这些是夫人嘱咐我带给先生的东西,有南边来的雪燕,还有北边的老山参,还有些鹿茸。”旺福看了看一旁的茶桌,那茶桌上也放不下旁的东西,只好将拎在手里的东西统统放在了莲花楼的门廊上,“夫人嘱咐我给先生带好,说这些东西都是给李先生补养身体的,少爷他……” “他怎么了?”李莲花皱起眉头,这小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不然怎么会躺在马车里不声不响的,到了莲花楼了也不下车。 旺福被李莲花这口吻吓了一跳,有些慌张的跑了过来,急忙撩开车厢帘子,指了指车里熟睡的人。 李莲花仍然眉头紧锁,几步走到车厢前,伸手去为方多病把脉,旺福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刚才的李先生仿佛换了一个人,似是要去找什么人报仇一般,倒是将他吓了一大跳。 把了脉,李莲花轻轻拍了拍方多病的脸颊,只听见这小子小声呻吟了一声,还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才笑着离开车厢,带着旺福走远了些。 旺福觑了觑李莲花的脸色,压低了声音,小声解释,“这两日,我和少爷夜以继日的赶车,昨天夜里少爷不肯休息,也不肯让我赶车,他自己赶了一夜的车,早上才换了我来,睡觉前还特意嘱咐我,到了莲花楼就将他叫醒,可他睡的太实了……” 李莲花朝旺福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自己大步走到马车跟前,曲身上了车。 旺福有些犹豫,也有些害怕,只好站在原地。 不多时,旺福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他看见李先生一脸笑意的将自家少爷从马车中抱了出来,少爷睡得迷迷糊糊,可还很是配合的搂住了李先生的脖子,任他抱着进了莲花楼中。 第187章 方多病睡的迷迷糊糊,一路上晃晃悠悠的,睡的也不踏实,随着这摇摆半梦半醒间,他还梦境不断,想要醒来,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这梦境中,他看见一个青衣人走在他前面,那青白色的衣摆随着青衣人的脚步,在他眼前摇摇晃晃,任他如何伸手去够,就是不能将那衣摆握在手中,够不着那衣摆,他只好拼尽全力追赶,可任他跑的多快还是追不上那人的脚步,急的他边跑边喊,那青衣人却不肯回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满心惶恐的睁开眼睛,方多病冷汗淋淋,莲花楼的木头楼板忽然闯进眼中,立刻伸手去摸,身边空空荡荡,李莲花又不在身边,皱着眉头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看了一眼窗外,此刻白日朗朗,方才完全清醒。 “站稳,下盘要稳,胳膊伸直,手别抖……” 莲花这是在和谁说话?又是在教谁武功?方多病顾不得头上的汗水,套上靴子,三两步奔出莲花楼去。 李莲花喝了一口茶,听见了方多病的脚步声,转头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说,“醒了~” “少爷!”旺福见少爷醒了,急不可耐的喊了一声自己少爷,那声音里尽是委屈。 “别说话,蹲够一个时辰,再起身。”李莲花皱着眉头说了这话,不去理会一边正在站马步的旺福,只去看站在廊下的方多病,柔声询问,“睡的好嘛?” 方多病见旺福热的一头的汗,累的脸色煞白,腿已经开始打哆嗦了,一脸不可思议的去看李莲花,“他?” “没事,没事,他自己要求的。”李莲花低头偷偷笑了笑,拿起茶杯掩饰般的轻轻饮了一口。 方多病坐在李莲花身侧,完全忽略了旺福一边摇头一边求救的眼神,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微微笑着喝了一口,抬头去看李莲花,“你怎么这样喜欢给别人当师父?” “诶诶诶,方少侠可不要开玩笑。”李莲花急忙摆手,伸手点了点旺福的方向,“是他说最近在和老张学功夫,我只是顺手看看他练得怎么样了。” 方多病笑着抿了抿唇,朝着旺福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起来,“他也就是学点儿防身的功夫。” 旺福此时却不敢乱动,方才也是他话多,一时说走了嘴,竟然在天下第一面前说起了教自己练武的师父,还说自己练了半年多了,应该是入了门,没想到李先生较起了真儿。 李莲花将手中茶杯放在了桌上,朝着旺福抬了抬眼皮。 旺福身心放松,只是这腿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一时控制不住,坐在了地上。 方多病皱起眉头,两步走到旺福身边,将人拉了起来,“旺福,你好赖也练了大半年了,怎么这样丢少爷的脸?这才蹲了多久马步,腿就软了?” “少爷~”旺福悄悄盯了一眼李莲花,在周边画着圈,悄声告状,“哪啊,莲花楼里的这些水缸,都是我刚刚挑满的,还有那些花盆……” “别说啦。”方多病急忙打断旺福的话,偷眼去看李莲花,见这人一副不在意样子,心说这老狐狸不知道又在憋着什么坏水儿,这两天一定要小心些才是,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惹了他生气,“快些回去吧,回家了和我娘说,过两天我们会一同回去看她。” “马车里的东西?!”旺福一边朝马车跑去,一边回头提醒少爷,马车里的暗格只有少爷能打开,他等在这里,也是为了等少爷睡醒了,好将东西取出来。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几步跨上马车,打开那暗格,“莲花,过来,帮我拿东西。” 说着话方多病将暗格里的木箱子拖了出来,又低头拿了几个包袱出来。 此时李莲花方才明白,这旺福等在这里的原因。 两个时辰前,他将方多病抱进了莲花楼中,出来时,见旺福还等在门口,一时不解,可又不知道要和旺福说些什么,只好找了些杂活让他去做。 这些杂事都做完了,没了事情,他也不想和旺福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旺福可能也是怕尴尬,顺嘴说起了练武的事情,刚刚好,正好给大家找点儿事情消磨时间。 “过来呀!磨蹭什么呐?又不重。”方多病说了半天,见李莲花还没过来,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嗓子,这时才见李莲花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将那几个包袱递到李莲花手中,自己抱起那木箱子。 见李莲花将那些包袱拿进了莲花楼,这才回头冲旺福使了个眼色,打发他启程,紧着嘱咐了一句,“路上走慢些,该吃吃,该睡睡,不用着急。” 旺福点了点头,甚至都不敢等李莲花出来,驾起马车,一溜烟的离开了这莲花楼。 方多病看着远去的马车扬起的灰尘,心中好笑,这旺福不会是将李莲花当成活阎王了吧,不过是让他挑了几担水,蹲了一个时辰的马步,怎么会怕成这样?! 抱着箱子进了莲花楼,见李莲花双手叉腰站在屋子当间,皱着眉头看着一地的东西,憋了半晌的笑声再也憋不住了,轻声笑着发问,“愁什么呐?” “大少爷回了一趟家,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李莲花伸手轻轻敲了敲方多病抱在怀中的箱子,“还有这木箱子,里面又是什么宝贝,还被方少爷藏得这样紧?还要放在暗格中。” 方多病点了点头,将那箱子放在桌子上,用身体挡住李莲花的视线,将那箱子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画来放在桌上,回身冲着一旁的那张床抬了抬下巴,“打开,我这箱子要和你那些宝贝放在一起。” 李莲花打量了那箱子两眼,更加好奇,弯腰顺手将那床板掀开,直起身来拍了拍手,指着那空着的地方,眼见方多病偷偷笑着将他那木箱子放进自己床下,不去理他,回身站在桌边盯着桌上的画轴发呆。 “这是我娘亲的画像。”方多病注意到李莲花的目光,眼神有些黯淡,他先将床板还原,回身走到李莲花身侧,将那画轴打开,抖了抖,指了指自己的脸,冲着李莲花扬起眉毛,“怎么样,我和我娘亲像吧!老管家都说我娘亲是个大美人,我这双眼睛简直和我娘亲的一模一样。” 李莲花舒展开眉头,认真看了看,笑着点头,不敢多看,移开了目光便开始打量起了莲花楼的这几面木墙。 “你找什么呐?”方多病见他魂不守舍四处乱看,不由出声询问。 “我想找个地方,将这画像挂起来,”李莲花找来找去,终于在药柜边上找到一片空地,指着这地方回头去看方多病,“挂在这里,怎么样?明天去打个小桌子,香炉倒是有现成的,还要去买些瓜果……” 话还没有说完,李莲花只觉得腰间一紧,那少年手里的画轴还来不及收,就这样单手搂住了自己的腰。 第188章 李莲花拍了拍环在腰间的手臂,小心翼翼的避开那画轴,“怎么了?” “没事儿。”方多病将头靠在李莲花肩膀上,轻轻蹭了蹭,立即抬头松开手,在李莲花肩头拍了拍,让他回过头来,“我将它拿来,是想照着临摹一张,过两天还要将它送回天机山庄去。” “哦,”李莲花仍然转过头去,盯着那块空地,轻轻抚着下巴,“那还是先挂在这里吧,香案就不用摆了,这样你临摹着也方便。” “好。”方多病心情愉快的答应了一声,将手中的卷轴收好,去收拾他的那几个包袱。 李莲花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找了钉子来钉好了,转头去准备晚饭。 忙忙碌碌间,李莲花抽空去看同样很忙碌的方多病,见他将一袋青金石倒入研钵,‘咚咚咚’的砸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掏出一袋珍珠来,那珍珠鸽子蛋大小,个个圆滚滚的,不一会儿,方多病将那些珍珠也碾碎了,磨成粉。 等到饭菜准备的差不多了,不经意间李莲花偏头又去看了一眼方多病,见这小子又掏出一个袋子来,从里面倒出几大块大红色的石头来,仔细看了看,是朱砂矿石。 这引起了李莲花的好奇,将饭菜摆好,几步走到方多病身前,见这小子面前摆了许多五颜六色的丝绸袋子,除了刚才看到的,还有一袋珊瑚,一袋朱贝,甚至还有一袋黄金…… “方大少爷,你准备将这些都做成颜料嘛?”别的就算了,这小子居然用黄金做颜料。 “嗯。”方多病头都不抬,从包袱里掏出一包桃胶来,“你帮我将它泡在温水里,这个好,调出来的颜色清透还没有味道。” 李莲花接过这胶,还有些恍惚,拿着这包桃胶站在当场,见方多病掏出筛子来,将这些粉末一一过筛,重新装进那些丝绸袋子中去,这才回了神儿,“大少爷准备什么时候吃饭?” “饭好了吗?”方多病抬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拍了拍手,从李莲花手中拿过那包桃胶,“我自己去泡,你先吃,我马上就来。” 方多病解决了一切洗了手坐在桌边时,看见李莲花已经坐在了饭桌边却还在看着书桌上的那堆花花绿绿的丝绸袋子发呆,“想什么呐?” “没有,吃饭。”李莲花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刚要喝,只看见方多病皱着眉头看向自己,讪笑着解释,“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喝酒了。” 方多病仍旧皱着眉头不吭声,只盯着李莲花手中的酒杯使劲儿瞧。 “天气太冷了,喝点儿暖暖身子,晚上好睡觉。”李莲花趁机将那杯酒喝干,正想再给自己倒一杯,却被方多病抢走了酒壶,“啧啧~,真是……” “什么!”方多病斜了一眼李莲花,提着酒壶给他倒了大半杯,“最后一杯,我带了银丝炭,晚上点那个。” 李莲花哼笑着抿了一口杯中酒,瞥了一眼桌上的那堆颜料袋子。 “单孤刀,”方多病说了这名字,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他还想着我娘,那画只有那一张,我不能给他,想着自己临摹一张,和他葬在一起,也算是尽我的一点儿心吧。” 李莲花点了点头,这和自己猜到的差不多,点了点头,“那你准备将单孤刀葬在哪里?” 方多病摇了摇头,和李莲花碰了碰杯子,见李莲花喝了杯中酒,自己也喝了一口酒,眨了眨眼睛,捂住嘴压低了声音,一脸鬼祟,“我想将他埋进皇陵里……” 李莲花一口酒喷了出去,有些不相信的眨了眨眼睛,“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哈哈~,这有什么关系?!”方多病一脸不在意,随意的挥了挥手,“大熙朝有那么多皇陵,那里头还埋了那么多人,多他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李莲花半张着口点了点头,忽然眼睛亮了亮,“一品坟。” “好主意,挺好。”方多病十分赞同,给李莲花倒了一杯酒,“奖励你多喝一杯。” 李莲花被他逗笑,端起这杯酒,眉眼弯弯的看着方多病,见这小子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吃的正香,仔细的想了想,那一品坟中地方倒是很大,不仅单孤刀,封磬也可以放在里面,到时候将那墓门堵死,这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也是个好办法。 吃了晚饭,方多病也不着急去捣鼓那些颜料了,将旺福放在门廊下的包袱一一拿了进来,掏出银丝炭来,丢进了碳炉里,等到他觉得整个小楼里热气腾腾了,转头去看坐在桌前看书的李莲花。 “脱衣服。” “什么!”李莲花睁圆了眼睛,朝着方多病的方向伸了伸耳朵。 “别装蒜,我看看伤口。”方多病两步走到李莲花身边,伸手抢过他手中的书,扔在一边,下午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想去检查这伤口了,只是被这些琐事一一岔了过去,现在时机刚好。 见他还在愣怔,方多病瞪圆了眼睛,就要去解他腰带,却被一把抓住了手。 “自己来,自己来,方公子还是别动手了。”李莲花站起身来,绕过趴在脚边的狐狸精,眼睛转了转,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你先去洗漱,一会儿直接睡觉。” 说了话,他自己也去洗漱,换好衣服,撩开头发,将后背露出来,乖乖趴在床上,等着方多病检查。 方多病搓了搓双手,将手完全搓热了,坐在床沿儿上,将手搭在李莲花肩膀上,俯下身体去看那些伤口,那些细碎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只是整个后背上还留了不少青青紫紫的痕迹。 “还疼吧,需要要上药嘛?”方多病用手指避开伤口,轻轻抚了抚那些青紫,微蹙着眉头,“都怪阿飞,他怎么这样莽撞?!” “多亏了阿飞,要不是他那炮仗,我师父还醒不过来呐。”李莲花翻身而起,将衣服穿好,立刻伸手去将方多病紧蹙在一起的眉头抚平,“别皱眉头,伤口早就结痂了,本来也不疼,不用再上药了。” 方多病只是不信,歪着脑袋去看李莲花,“那他还有功了?那我还得夸他不成?!” “不要这样小气,阿飞他也不是故意的。”李莲花笑着捏了捏方多病的脸颊,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忙伸脚去穿鞋,“忘了忘了,差点儿就说话不算了。” “什么?”方多病见他慌里慌张的,心也被他提起,跟着站在他身边,“什么事情,这样着急,非要现在去做。” “我答应了,晚上要给珍珍它们加餐的。”李莲花去厨房拿起一麻袋豆料,伸手去开门。 “等等,别急。”方多病两步走到衣箱前,从里面拿出那狐皮大氅披在李莲花身上,替他将衣带绑紧,方才开门放他出去。 第189章 方多病那画画了三天,第三天早上,李莲花忙着给他的小菜苗浇水,转头看见方多病取出一盒螺子黛出来,用细毛笔蘸着一点一点的勾画着。 李莲花也不去管他,忙完了所有的琐事,趁着天气好,将桌椅搬了出去,摆好了茶具,准备好好放松一番,泡好了茶,刚给自己倒了一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方多病从楼里走了出来。 “哗啦啦”一声响,李莲花看着被方多病扔在桌上的螺壳,一脸不可思议,“用了这么多?只画了个眉毛,用了这么多?” “画头发也用它。”方多病坐在桌边,从这堆螺壳里挑出一个,这螺壳尖上还残留着少许黛色,举着这螺壳凑到李莲花面前,“我给你画画眉呀~” “哎哎,不用,不用,大少爷手下留情。”李莲花连连摆手,顺手从糖盒里拿出一颗糖塞进方多病手中,看他瞟了一眼自己,将那螺壳丢进那堆里,剥了糖纸放进口中,笑着开口,“画好了吗?” 方多病点了点头,口中含着这块糖,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看着李莲花笑了笑,“等这件事情了了,你准备做什么呢?” “那就找些木块木板,修修我这个破楼咯……” “那修完你这破楼,再然后呢?”笛飞声手中拿了个盒子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呦~,笛大盟主啊。”方多病双手抱在胸前,瞥了一眼笛飞声,只去看李莲花。 “笛盟主呀,你这偷听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了?”李莲花使劲儿盯着笛飞声的脸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阿飞这眉毛好像淡了些,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螺子黛。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笛飞声下意识的躲了躲,忽然想起自己的眉毛已经长好了,只迎着这目光抬起了头,挑了挑眉。 李莲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伸了个懒腰,微微低了低头,“那就找个地方晒晒太阳钓钓鱼呀,这多自在。” “我可不会让你这么潇洒快活,”笛飞声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方多病,“忘川花。” 李莲花笑了笑,打开盒子,整朵忘川花都在盒中,“阴阳草皆在。” “本来就是都给你的,只是有个条件。”笛飞声有些得意,双手背在身后,“一个月后,东海见。” “等等,等等,阿飞,你什么意思?什么东海见?”方多病满眼不可置信,这死阿飞又要折腾什么? “我和他之间,还有一战。”笛飞声用手指了指李莲花,“十年前没有完成的事儿,如今当然要完成了才行。” “打什么打,不许打,就你那个不要命的打法!”方多病忽的起身,瞪圆了眼睛,将那盒子先抱进自己怀中,“忘川花我收下了,打架就算了。” 笛飞声不去理他,只仰着下巴看了一眼李莲花,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方多病指着笛飞声的背影,一时之间倒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了,只好去看李莲花的脸色,“他,他什么意思?” “欠他的人情,总是要还的。”李莲花拉着方多病坐下,一脸毫不在意。 方多病见李莲花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不再去管笛飞声,打开盒子仔细去看那花,“你明天就将这花吃了。” 李莲花摇了摇头,笑的有些勉强,“只有三成把握。” “只要有机会,一成也不能放过,明天我就去找关河梦!”方多病比划了一下,忽然皱起眉头,还没等他发现有什么不对,又听见李莲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干嘛去找他?我就是神医呀。”李莲花喝了一口茶,他才不去找什么关河梦,那家伙一天两天就会训人,“只不过,要等我背上的伤口完全复原了,再用这花。” “为何?”方多病将那盒子关上,不找关河梦他倒是能理解,可这和背上的伤口有什么关系。 “傻小子,这忘川花服了能使内力大增,身体要调整到最佳状态才能服用,要是中间出了岔子,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李莲花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前几日在云隐山中,帮这小子修复经脉时用了不少内力,可这件事他不想要方多病知道,刚好这背上的伤还没好,正是个好借口。 “行,那就多等几日,正好你能好好修养,也能和我回一趟家,将我娘亲的画像送回去。”方多病将装着忘川花的盒子向自己这边拢了拢,满心欢喜的说,“那我先把这忘川花收好,找个千机锁,让人不能打这忘川花的主意。” “放心吧,有你守着,没人能抢的走。”李莲花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一脸无奈。 “那当然要保证万无一失啦,”方多病伸手去糖罐中拿了一颗糖,顺手剥好,“来,鼓励你,奖励你一颗糖,祝你药到病除,长命百岁。” “谢啦,我自己来。”李莲花伸手去拿那颗剥好了的糖,只见方多病后顿了一下,抬眼去看,只见这小子一脸嫌弃。 “都剥好了,用手拿着多脏啊,张嘴。”说着话,方多病将那糖递到李莲花口边,见李莲花还要拒绝,“啧”了一声,将那糖硬塞进莲花口中。 “唔~”李莲花口中含着糖块,抿着嘴笑了笑,方多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云隐山中,你让我好好想想以后去做什么,我想好了。”方多病双手抱在胸前,满脸得意的去看李莲花,“我要去闯荡江湖,去侦破这天下的奇案。” 李莲花顿了顿,低垂着眼睛,抬起手来,冲着方多病拱了拱,正想开口说话,又听见方多病说道。 “不过嘛,本公子要带着你在身边,咱们二人一同去闯荡江湖,共破天下奇案。” 李莲花正要摆手拒绝,却被人将手握住,抬眼看见方多病这双圆眼睛,愣怔了一瞬。 “不许拒绝,作为报答,本公子替你将这小楼重新修整一番,重新打造,你日后的一日三餐还有四季衣服,本公子统统包了,保管让你不再吃苦受累。” 李莲花叹了口气,抽出自己的手,站了起来,将桌上的那些螺壳拢进手中,抓了满把。 方多病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心说这老狐狸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连句话也不给就算了,拿着这堆螺壳要干嘛,“干嘛呀?” “埋进花盆里,”李莲花朝着他那窗下的菜畦抬了抬下巴,一边走一边说,“还有那里,这螺壳也没什么用了,刚好,给我的花和菜做肥料。” 第190章 方多病站起来,两步走到李莲花身侧,仔细看了看李莲花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异样,只当他是答应了,兴高采烈的去拿李莲花手中的螺壳,“我帮你。” “大少爷还是别动手了,去去,”李莲花用眼睛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水缸,指了指摆在外头的桌椅,“将那些都收起来,咱们准备出发,下午就启程,去天机山庄。” “好哦,回家咯。” 方多病更加高兴,先将忘川花收拾了,转头去收拾水缸水瓢,还有那些桌椅板凳,全部收拾好了,立刻去合上通风的那扇木墙。 “这么想回家呀,”李莲花看着方多病跑来跑去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那还闯荡什么江湖?” “不一样~”方多病回头看了看李莲花,看他还站在花盆旁边,小跑过去,拉着他进了莲花楼里,自己出了门去,坐在赶车的位置上,“你好好休息,我去赶车。” “等等。”李莲花笑着去取了那狐皮大氅,披在身上,回手抱起狐狸精,出了门,将门关好,坐在了方多病旁边,将狐狸精放在自己身侧,冲着身边人眨了眨眼睛,指着前方的道路,“愣着干嘛,走吧。” 不知是不是这四匹马许久不拉车了,拉着这莲花楼慢腾腾的走,三四日的路,走了五日才到天机山庄,进了大厅杨昀春也在此处。 “娘,我们回来了。” 何晓慧见了儿子和李先生来了,急忙收起脸上的担心,换了脸色,先和李莲花打了招呼,才笑着去教训自己儿子。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呐?”见儿子朝自己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这才转头和李莲花解释杨昀春为何会在这里,“我家老爷在宫里侍疾,最近天气不好,杨大人刚好路过,给老爷带些衣物。” “还没回来?”方多病有些失望,见杨昀春点了头,转头拉住娘亲的手,看见娘亲眼中的担心,以为是在为自己担心,咧开嘴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 李莲花稍稍皱了皱眉头,转头问了杨昀春几句话。 方多病站在一边竖着耳朵仔细去听,听见杨昀春说完了话,起身告辞,李莲花也跟了出去,却不知李莲花有什么事情要和杨昀春说,又不好跟着出去,只好和娘亲在大堂里又说了会儿话,见李莲花还没回来,决定先将带回来的画挂回原处,只想着晚上再去找李莲花问个清楚。 天已经黑了,马上就要用晚饭,李莲花还没回来,方多病想到莲花楼就停在天机山庄外面,心想莲花这是不想麻烦,回了莲花楼中住宿,出门去寻,转了好大一圈,可怎么也找不到莲花楼的踪影,登时头脑发蒙,满腹怒火,无处可发。 转身要去马厩骑马去追,可想到离开家也要和娘说一声,只好回身去了主屋,只听见娘亲在房中长吁短叹,一时愣怔,调整了一下心情,方才推门进去。 “小宝,你怎么来了,晚饭吃了吗?”何晓慧见儿子突然进来,匆忙间赶紧用手中的手帕擦了擦眼角,再抬头,脸上满是慈爱。 “娘,您这是怎么了?”方多病眉头紧锁,紧走了两步,半蹲在榻前,将娘亲的手握在手中,“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还是爹?” “家里没事,只是你爹……”何晓慧欲言又止,拍了拍儿子的手,“没事儿,没事儿的,你爹在京中,肯定没事儿的。” “娘,您别瞒着我了,我今年都二十一了,早就长大成人了,家中的事情,本来就应该大家一起分担。”方多病心中更急,想到莲花是和杨昀春一起出了门,深吸了一口气,瞪圆了眼睛,“可是我爹在宫中有什么事情!” “没事儿,你别心急。”何晓慧手上用力,想将儿子拉起来,可这孩子也是倔强,竟然拉他不动,只好悄声说,“你爹这次进宫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别家大人去个三五日也就回家了,可你爹,如今已经快十日了,现在还没有半点儿消息。” “爹!”方多病目眦欲裂,腾的站起身来,这皇上果然奸猾,想来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一时半会儿拿天机山庄没办法,又顾忌祖父的面子,这是要将他爹软禁起来,用他爹的性命来要挟天机山庄,“我上京去。” “小宝,冷静。”何晓慧一把攥住儿子胳膊,这一天她早就防备着了,晓凤现在还在外面躲着不敢回来,就是怕被皇家一网打尽。 “莲花,莲花他。”方多病眼眶通红,想到李莲花将莲花楼一起带走,应是跟着杨昀春去了京城,只是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 “方多病!你怎么能这样称呼先生。”何晓慧蹙眉看着儿子,心中惊讶,这儿子虽说这段时间都跟在李莲花身侧,可他们有师徒之名,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懂礼数。 “娘,先别说这些,他可有和您辞行?”方多病抬起胳膊,用袖子抹去眼中泪水。 何晓慧点了点头,手上不敢松劲儿,反而又使了力气,将儿子胳膊牢牢攥住,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儿子。 “什么时候?”方多病更加生气,这个老狐狸,又避开他,独自行动。 “先甭管这个,你先回答娘亲的话,你为何称呼他为莲花?”何晓慧红着眼睛,死死掐着方多病的手,见儿子满面通红,忽然摆了摆手,起身去将门窗关严,转回身来,低喝一声,“跪下!” “娘!”方多病喊了一声娘,可见娘亲一脸怒意,只好跪在榻边。 “说,你那心上人是不是他?”何晓慧被气的满脸通红,她早就知道,不能放这小子在江湖中游荡,这是步了二妹的后尘。 方多病死死咬着嘴唇,半低着头不吭声。 “你大了,娘拿你没办法,管不住你了,是不是?”何晓慧冷哼了一声,双手紧握成拳,“从今天起,你不准离开天机山庄一步,以后也不要再见他了,等你爹回来,你老老实实的去娶公主。” “娘,公主她不会嫁给我的。”方多病咬着牙,满脸焦急,“何况爹现在被关在宫中,我要去救他。” “救人,你能救谁?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还想去救别人?”何晓慧只觉得头疼欲裂,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抬头,“李相夷!果然是个花花公子,一天两天净欠些风流债,是他教唆你的?” “不是!”方多病将头偏向一边,眼神悲戚,“他,他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会让你跟在身边?”何晓慧闻言一愣,仔细打量着儿子的脸,这天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自己儿子?! 第191章 听见这话,方多病更加难过,一下失了力气,连腰也挺不直了,低着头,半晌憋出了一句话,“就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才会大大方方的让我跟在身边。” 何晓慧心中悲愤,伸出食指,勾起了儿子的下巴,盯着这脸和双眼睛看了半晌,好像二妹又回到了眼前。 方多病心中更加委屈,啜泣着说出这句话来,“他只想当我师父……” “那你就只当他是师父好了,尊重,敬爱。”何晓慧咬牙说出这句话来,双手捧住儿子的脸,用拇指抹去这脸上的泪痕,“公主不是很好嘛。我都听你爹说了,这小公主天真可爱,李先生也夸过她,正义勇敢。上次皇城乱了,娘也见过她,很漂亮的姑娘,你怎么就不喜欢呐?” “娘,我是单孤刀的儿子,如今皇帝将我爹困在宫里,就是……” “别胡说,皇上怎么会知道?”何晓慧扶住儿子肩膀,低头想了一瞬,立刻抬头,“无论你是谁的儿子,皇家要你做驸马,都和血缘没有关系,只要你爷爷的关系在,天机山庄在……” “娘,可我不喜欢公主。”方多病急的伸手握住娘亲的手腕,满眼悲切。 “真心有什么要紧,成亲这件事儿,尤其是和皇家的婚事,从来就和真心没有关系。”何晓慧睁圆了眼睛,不知何时,她的眼泪也流了满脸。 “娘,您之前不是这样说的,您说让我去扬州,让我拖着,让我过自己的生活,如今您怎么变了?”方多病泪如泉涌,跪着向前挪了两步。 “儿子呀,若是李先生也喜欢你,那你付出了真心,还能争一争,如今,”何晓慧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蹲下身体,直视着方多病的眼睛,“我不能让你和二妹一样,因为情爱丧了性命。” “我,”方多病忽而满面通红,一时呆愣在当场,“可我,我不会生孩子,怎么会死?!” “傻小子,真是傻小子,你当你亲娘是因为生你而死的吗?”何晓慧心说这孩子还真是没有长大,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是因为伤了心呀,心里难受,做什么事情自然都会出问题。” 方多病愣怔了片刻,低头想了想,迎着母亲的目光,“可若是不让我跟在他身边,我才会伤心。” 何晓慧听闻这话,用力推了儿子一把,这一把似是将方多病推醒,原本半弯着的腰,此刻挺的笔直,脸上倔强的神色使何晓慧立即变了脸色,低声喝骂,“你怎么这样没有出息!他不喜欢你,你还要跟在他身边?” 方多病只是咬着牙不吭声,眼睛偏向一旁,不再去看母亲的神色,半晌后,俯身叩了三个头。 “你这是做什么?”何晓慧一脸不解,伸手将方多病拉起来,只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孩儿不孝,到了这种时候,孩儿还是心急如焚,心里满满都是他,怕他这样消失,会遇到危险,要是他遇上什么困难可孩儿却不在他身边,那他……” “你,你不担心你爹吗?”何晓慧一脸不可置信。 “担心,既担心爹,也担心他,”方多病仰面去看他娘,满眼的坚定与信任,“可是爹不会有事儿的,只要他在,我爹就一定不会有事,他会舍了性命护住爹的安全。” 方多病说的斩钉截铁,“每次他都是这样,有什么危险的事儿就会将孩儿支走,独自去扛,每次都是一身是伤的回来。这次,他跟着杨昀春走了,孩儿估计他是为了救爹,要是他为了救爹遭了什么灾祸,那孩儿要拿什么还他?” 何晓慧听儿子这样说,脑中一片空白,口中喃喃自语,“要拿什么还他?”抬头看见方多病脸色煞白,自己一时也茫然若失,“为什么要你还他,我和你爹,自会还他,还有天机山庄的全部产业具可给他,为甚要你还?” “谁也还不了,他什么也不会要。”方多病摇了摇头,这个人本来就是英雄,锄强扶弱这四个字,早就写进了他的血脉之中,“我不想欠他的。” 方多病眼睛里的泪水不住流着,愤懑中伸出二指,不停点着自己的心口,“越欠越多,越陷越深,越来越疼。” “儿子!”何晓慧急忙拉住这手,将这手牢牢攥在掌中,“儿子,也许你爹没事儿,李先生只是去宫里看看,先不要想的这样坏。” “娘。”方多病轻喝了一声,忽然想起娘不知道皇家秘闻和李莲花有皇室血脉,反手将娘亲的手握进掌中,低声在何晓慧耳边说了几句话,“娘,这些事万万不可传出去,总之,要不是有大事发生,他这辈子都绝不会再进皇城的。” “小宝!”何晓慧睁大了眼睛,左右看了看,低头想了想,拉着儿子的手,进了密室。 进了密室,何晓慧也不多话,只让儿子坐在椅子上,她站在一边,先是发呆,而后听着儿子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一件件的讲明白。 方多病被困在天机山庄,整整两日,他总觉的娘像是在熬鹰,让他反反复复的讲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情,他不好过,他娘也不好过。 直到第三日早上,皇宫传来旨意宣他入宫,他方才得以解脱。 入了内宫,见了皇帝,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神采奕奕,不敢多看,方多病见了礼跪在殿中,心中暗道,这消息也都不尽不实,大家都说皇上身体有恙,为何此时如此精神? 皇帝不仅将爹宣了来,昭翎公主也被叫了来站在皇上身边,方多病觉得自己这是要被三堂会审,偷眼去看,公主一脸喜色,他爹方尚书却是眉头紧锁低头看着鞋尖,这让方多病内心中更加不安。 果然,皇上突然发了难,方多病不敢抬头,见爹立时跪在自己身侧,立刻开口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公主也开口为他求情。 方多病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只听见皇上将所有人谴开,单独与他说话,一时无措,方多病只好又去看了一眼方尚书,只见他爹微微摇了摇头,皇帝还坐在龙椅上,爹也只能垂着头跟在公主身后走出殿去。 等所有人都出了门,皇上方才让他起身。 皇帝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正当他愣怔间,李莲花的声音传进耳中,听见这声音,方多病像是吃了定心丸,一字一句的重复了莲花说的话。 这回答应是顺了皇上的心意,也被发现了端倪。 “让你殿外的朋友进来吧。” 方多病听见这话,微一愣怔间,见李莲花已经进了殿,看他不慌不忙的先行了个礼,自己却更加担心。 “李莲花拜见陛下。” “方多病,你先下去吧,有些话朕想单独和李莲花说。” 李莲花见方多病还不肯离开,只好给他使了个眼色,无声说了句放心,见这小子心事重重的离开,心中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番心情,面向皇帝,安心等着。 第192章 皇帝看着站在殿中镇定自若的人,有些怀疑,前几日他病的昏昏沉沉,这个人忽然送来了忘川花,那时他也顾不了别的,只想先解了这毒,至于此人有何目的,趁着方家老小都在殿外,如今正好一窥。 “李神医,李莲花,大名鼎鼎的李相夷,十年前的武林盟主,天下第一……” 李莲花微微笑着听皇上说起这些名头,表面不动声色,心内波澜涌现,“草民不过是乞丐堆里爬出来的一介武夫,哪里有这许多的名头?” “李先生莫要谦虚,碧茶是天下奇毒,朕这些时日里拼尽了全力才能保住性命,可朕看先生,不像是久染沉疴之人。” 李莲花但笑不语,只等着皇帝说出他的目的。 “那忘川花确实是解毒的良药,你将那花给了朕,不知先生的性命要如何保全?”皇上说了这话,微微眯起眼睛,这世上的人,但凡能求生,绝不会等死,这李莲花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不知他目的为何,难道真只是为了保全方则仕一家,还是想仗着他有些别的血脉,趁着自己放松了警惕,做出些不臣之事。 “忘川花,世上只此一朵,草民不过仗着微末功夫苟活至今。” “微末功夫?”皇帝勾起唇角,满目嘲讽,“江湖传言不错,李相夷果然自负。” 李莲花仍然微微笑着,不卑不亢的站在殿中。 “方则仕一家的性命,你用忘川花来换,可你的性命呢?”皇帝忽然变了脸色,厉声喝问,“用什么来换?!” “我的性命,自然是掌握在我自己手中。”李莲花脸上神色不变,紧了紧拳头, “哦?哈哈哈,这恐怕由不得你吧!”皇帝低笑出声,进了皇宫,竟然还敢如此自负,“卧榻之侧,怎能容你活着?” “十年前的皇宫中秋夜,陛下可还记得?那年的昙花盛放,合宫共赏,我也是托了陛下的福,才能看见这样好的昙花。” “是你!月下谪仙。”皇帝眯了眯眼睛,此人性命决不能留,“管你是谁,朕只问你,你的性命用什么来换?不如还将那方家小子宣进殿来。” 李莲花冷哼一声,手指微曲,一根缝衣针从指间飞出,立穿木柱,直击皇帝面门。 变故来的突然,皇上愣怔在当场,睁着眼睛看见银光一闪,“噗”的一声,穿过殿中二人合抱的顶梁柱,带着灰尘木屑迎面而来,到了眼前却像被人操控一般,画出一道曲线,转了方向,朝一旁方几上的花瓶而去。 正想放松,忽然眼前一花,一白衣人影从眼前掠过,循着那银光的轨迹而行,不等那花瓶落地,这白衣人已将那明黄色的花瓶稳稳托在掌中。 “这打扫的人怎么这样不小心,这样贵重的瓷器,若是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了可怎么办?!”李莲花轻声说了这句话,将那花瓶放回原处,转身看着龙椅上有些摇摇欲坠的皇帝,轻轻摇了摇头,“瓷器就是瓷器,贵则贵矣,可要是碎了,也就一文不名了。” 皇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窗外,那里埋伏着数十名刀斧手,只想下令让这些人进来,将李莲花立毙在当场。 可刚才那银光,他实在不敢去赌。李莲花虽说如今只是瓦片,他却不知这瓦片有多坚固。 心内大惊,这武林盟主并非是浪得虚名,沉寂十年,中毒已久,居然还能保有这样的骄傲和本事。 如今想来是杀不了他了,今日若是将他逼急了,恐怕满宫之人都要命丧当场。 “草民草莽出身,一生游荡在江湖中,平生最不喜受人威胁。”李莲花缓步走回殿中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忽而一笑,“如今河清海晏,应是没有这样大胆的人,敢在天子脚下伤害如我这般无辜的平民百姓。” “好,好,李先生果然是大熙的功臣,在皇家危难之际送来神药,救朕于水火。”听话听音,皇上已经明白了李莲花的意思,立刻满面堆笑,“不知李先生还有什么要求,朕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李莲花目光微冷,朝着座上的皇帝微微拱了拱手,此时朝廷不能生乱,皇上除了血脉确实也无可挑剔,在这家国面前,血脉又算得了什么。 “方家的事?”皇帝皱着眉头,心中暗道,方才已经恕了他一家老小的罪过,如今又有什么事情,“可是方多病?” 李莲花微微颔首,只站在原地默然不语。 “他不愿在朝堂为官,朕允他外出游历。”皇帝说了这话,觑着李莲花神色,见这人微微蹙了蹙眉,心中一滞,“至于这结亲的事儿,既然他不愿意,那就当朕没说过吧,只是可惜了这小子的好人才。” 李莲花松开眉头,双手背在身后,仍然不发一语。 “这,”皇帝一时也猜不中殿中人的心意,可如今形势比人强,这李莲花他是得罪不起,“不知先生是何意呀?” “方家小子是我的小友,我自由散漫惯了,他却与我不同,他喜欢在江湖中游走,最好打抱不平。” “朕明白了,朕赐他代天行走,去管这世间不平之事,官府中人不能与他为难。”皇帝心下放松,想到自己女儿,“只是这婚事么……” “这个要看他自己,让他自己选择。” “这要如何选择?”皇帝皱起眉头,这个李莲花是否有些欺人太甚,堂堂大熙的公主,难道还配不得这小子了嘛?何况他爹还是乱臣贼子。 李莲花低笑了三声,“小公主聪明可爱,实在讨人喜欢,可我这小友,如今尚未定性,分不清好赖,陛下不妨下旨,只说这婚事容后再议,若是小友回了头,那自然是佳偶天成。” “可要是这小子依然不分好赖,岂不是要我女儿无限期去等他。”皇上瞪起眼睛,昭翎也是他的掌上明珠,岂能被这臭小子耽误了功夫。 “一年,一年时间即可。”李莲花皱眉想了想,这一年时间应是够了,也不至于真的耽误了小丫头的终身。 “好!”皇帝咬着牙说了一个好字,忽而又眯起眼睛,“先生提了这许多的条件,朕这里还有一个条件,先生答应了,朕才能放心。” 见李莲花微微颔首,皇上方才将自己的条件说了出口,“从今以后,先生终身只是一介游医,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神医,也没有什么武林盟主,不能再进皇城,也不得再和皇家扯上关系,若是方家小子迎娶了昭翎,你们也不能再见。” 第193章 不等李莲花答应,皇帝已经开口叫了拟旨掌事进殿,将圣旨阐明,只等在一边,片刻后,宣旨太监接了圣旨,李莲花转身便走。 皇帝方才松了一口气,忽然听见耳边“哗啦啦”一声响,那明黄色的花瓶裂成无数碎片,摊在了那方几上…… 方多病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殿外转来转去,他爹一句话也不说,昭翎却不停瞟着自己,好像似有话要说一般,可方多病却不想同她说话,只想默默等着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这殿门被人推开,方多病见李莲花款款而来,抬步要过去迎他,却见莲花白着一张脸朝他摆手。 方多病不解其意,只好站在原地,却有些不甘心的,只好不停去看莲花。 可此时的李莲花却好像老僧入定一般,一个眼神也不肯给他,心中焦躁,宫门前也不能放肆,也只能听着宣旨太监不住唠叨着宣读圣旨。 宣旨太监见没有他的事儿了,转身进了内殿,方尚书捧着圣旨踱着步也转身离开。 “什么叫容后再议?”昭翎公主瞪圆了眼睛,之前明明已经和父皇说好了的,如今怎么又变了主意,今早上她听说方多病要进宫来,还满心欢喜的想要将解除婚约的好消息告诉他,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什么叫容后再议?本宫现在就去找父皇问个清楚。” “公主。”方多病急忙拦住昭翎公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李莲花,“容后再议,也就是等同于没有了,公主不必心急。” 李莲花听见这话,微微抬了抬眼皮,余光中方尚书离去的脚步顿了顿,他自己抿嘴笑了笑,站在原地听方多病和昭翎公主说话。 等听见方多病和公主告了别,李莲花转头就走,忽然听见公主叫住了方多病,想到他二人有些私话要说,李莲花脚步微顿,并未停留,疾步离开。 李莲花出了宫门又等了一会儿,方多病方才背着个小包袱走出来,还没等他开口,这少年先发制人,瞪圆了眼睛双手插在腰间。 “你刚才干嘛跑的这么快,害我找了你半天。” 李莲花被这话问住,半张着口,心中暗道这人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歪头看了看那个小包袱,稍稍抬了抬下巴,“那不是怕打扰你和公主嘛。” “打扰什么?”方多病将那包袱藏在身后,似是躲避李莲花的目光,此时刚好宫监牵了两匹马来,他将那包袱背在背后,翻身上马,一骑当先,拍马就走,这皇宫他是再也不想来了。 李莲花骑着另一匹马,紧紧跟在方多病身后,有些好奇,不知道那包袱里装了什么,方多病竟然护的这样紧,方才好像脸还红了,不知这小公主到底给了他什么东西? 跑了一早上,人困马乏,二人下马,坐在树林中喝点水休息一下。 “给。”方多病抛了一个水囊过去,见李莲花牢牢接住,自己坐在他身侧,喝了一口水,将那包袱又紧了紧,“皇上单独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李莲花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水,“只是问了我几个小问题。” 方多病见他不肯说实话,也不在这件事上纠缠,“你那日跟着杨昀春进京,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啊?”李莲花将水囊塞子塞好,转头去看方多病,“我和何堂主辞行了呀,怎么,她没有告诉你吗?” 方多病皱起眉头,扭脸去看李莲花,“你提前那么多时日进京,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李莲花指了指自己,满脸惊讶,“我不是和何堂主说了嘛,提前进京,找找朋友,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方尚书的消息,也看看有没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听见这话,方多病就是一愣,她娘没和他说,“你又在哄我,你在京城里能有什么朋友?还没有少爷我认识的人多。” “我想,轩辕萧大概能算一个吧,对了对了,杨昀春也能算一个,毕竟他现在是万人册第一了。”李莲花本想伸手摸摸鼻梁,忽然记起这小子现在十分熟悉自己的习惯,只好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指,摸了摸水囊塞子。 “他现在是第一啦?”方多病一脸不信,杨昀春都能当第一,那是不是他方多病也可以争一争了,“不对,不对,不是还有阿飞嘛?” 李莲花摇了摇头,摊开双手双脚,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那我就不清楚了,也许笛盟主看不上这万人册了吧。” “又被你扯远了!”方多病猛然回神儿,这老狐狸真是能带偏话题,“你到底答应了皇帝什么,让他放过我们一家,还有你是芳矶王血脉这件事儿,被他知道了,他怎么可能放过你?” “没有啊?我没答应什么,只是告诉皇帝,我从极乐塔里拿了些东西,交给了一个朋友,只要我和你们一家出了事情,这朋友就会将极乐塔的秘密公之于众。” “你又骗我!”方多病瞪圆了眼睛,这老狐狸分明就是在说谎,“你哪有什么朋友?还有,我怎么不知道你从极乐塔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怎么没有朋友!”李莲花觉得这话无比刺耳,立刻站了起来,还有些生气的踢了踢刚才坐过的木桩,“妙手空空不就是我的朋友,还有笛飞声,还有……” “还有什么还有,除了我,哪个是你的朋友,”方多病眼中露出一丝狡黠,掰着指头算账,“妙手空空,你告诉我,他现在住在哪里?” “这……”李莲花被他问的有些愣怔,一般来说,他是不知道妙手空空老巢的,通常都是空空来莲花楼做客。 “哈哈,我就知道,告诉你吧,我知道他搬去了哪里,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方多病一脸得意,掰下了第二根手指,“还有笛飞声,你说他是你朋友,可是哪有朋友见了面就要决斗的?还是那种不要命的你死我活?不算不算。” “哼~,照你这么说,我活了这三十年了,只有你这一个朋友呗。”李莲花被他气笑,双手抱在胸前,满脸的不赞同。 “对!”方多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使劲儿点了点头,右手拇指冲着自己胸口点了点,“你只有我这一个朋友,最好的朋友。” 李莲花见他得意的样子,真想立刻就反驳,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竟然没法反驳,停了一瞬,脑中灵光一现,“不对,不对,我还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不仅不会躲着我,还会给我治病,总是按时按点的给我写信,还会追在我身后不停催着我吃药。” 方多病放在胸前的手还来不及收回,他记忆中好像并没有这样一个人,此刻顾不得别的了,只直愣愣的看着李莲花,呆呆的问,“谁?” “无了和尚,无论何时,他总会在普渡寺中等着我回去。” 第194章 “哈哈哈~”方多病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差点儿从木桩上栽下来,“老和尚,哈哈哈,那是老和尚可怜你~” “可怜什么!臭小子,你懂什么?!”李莲花被他笑的面红耳赤,后悔的恨不得吞掉自己的舌头,收回刚才说的话,转身将水囊放回去,飞身上马,心中直后悔,这好胜心用在这里,也太孩子气了些。 “唉,唉,你急什么?”方多病见这人上马就跑,也顾不得其他了,将水囊挂在腰间,飞身上了马,追在他身后,口中喊着李莲花的名字,一同朝莲花楼奔去。 一路上,方多病都在和李莲花嬉笑调侃,只说老和尚那是慈悲为怀,所以才多照顾了他一些,这些都算不得真正的朋友。 说来说去,逼得李莲花只好承认,他活了三十年,只有方多病一个真正的朋友。 打打闹闹的,不知不觉莲花楼就在眼前。 看见莲花楼,李莲花就是一愣,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将门窗都关好了,东西也都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可现在小茶桌凳子都摆在了外面,自己的被褥晾在外面的竹竿上,还有被他放在厨房里的药材怎么也会晾在外面? 方多病见李莲花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接过李莲花手中的缰绳,顺着李莲花的目光去看莲花楼,可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怎么了?” “我记得早上这些东西都被我收起来了,这怎么又跑出来了,”李莲花微微弯了弯腰,朝着莲花楼里瞅了一眼,有些小心翼翼的朝莲花楼走去。 “被褥不是你晒的?还有药材。”方多病指着屋外的那些东西,微微皱了皱眉头,“那是谁呀?还是你又从哪认识了什么红颜知己。” “什么红颜知己?”李莲花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弹了一下方多病的脑门,飞了飞眼角,“我连个朋友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来的什么红颜知己?” “什么孤家寡人?你刚刚还承认了,我不就是你最好的朋友!”方多病揉了揉脑门,松开手里的缰绳,飞身扑向李莲花,双腿使劲儿,搂住李莲花的脖颈,跳上他后背。 “哎呀~,干什么呀?不好好走路。”李莲花本能的伸手,牢牢托住方多病,“这屋里也不知道是谁来了,你就不能稳重些嘛。” “本少爷高兴怎样就怎样,管他是谁。”方多病哈哈大笑着,心中暗想,还能有谁,不是苏小慵就是妙手空空,妙手空空他无所谓,苏小慵,那更没有什么关系了,“说不定是哪里来的田螺姑娘,看你可怜,帮你收拾。” “方小宝!没大没小,”何晓慧听见莲花楼外传来儿子的笑声,走出门来,只看见自己儿子满脸笑意的被李莲花背在背上,“还不快下来!” “何女侠?!”李莲花立即松了手,站直了身体拱手作揖,可方多病不知怎么回事儿,居然还搂着自己的脖子不撒手,也不下来,只好任他赖在自己背上,“没事,没事,方少侠年龄还小,孩子爱玩儿,也没什么关系。” 何晓慧听见这回答,心中恍然,打量起了自己儿子的脸色,见儿子将脸埋进了李莲花肩头,恍惚间好像眼角还闪过一丝泪光,柔声劝道,“快下来,真是没大没小,别把李先生累着了。” “娘,您怎么来了?”方多病从李莲花背上跳下来,两步走到他娘身边,趁着背对着李莲花,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心里有些紧张,怕他娘说出别的话来,只好强打起精神,挥着手在周围比划了一圈,开起了玩笑,“刚还说是哪里来的田螺姑娘,没想到是您。” “这可不是我收拾的,璃儿,璃儿!”何晓慧拉着儿子的手,回身喊了两声,见璃儿拿着笤帚从二楼“咚咚咚”的跑下来。 “少爷,李先生,你们回来了。”璃儿一脸高兴,先看了一眼自家少爷,然后盯着李莲花使劲儿看了两眼。 方多病顺着璃儿的目光看向李莲花,有些奇怪,不知道璃儿在看什么? 何晓慧也从善如流的去看李莲花,此时才发现,李先生不仅是一表人才,这眉毛眼睛俊眉又温柔,心说怪不得小妹一见他就喜欢,就连儿子现在也被他迷住。 “怎么了?”李莲花被他们三人看的一头雾水,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可觉得这样好像有些太明显了,只好将双手背在身后,任这三人自己观瞧。 方多病被他提醒,又转头去看璃儿,他也有些好奇,不知道璃儿为什么要盯着李莲花使劲儿看。 “没什么,没什么,”璃儿指了指周围,晾晒在阳光下的棉被和药材,转头去看方多病,“少爷,你看璃儿能干吧,这些活都是我做的,刚才我还和夫人说,要将二楼好好收拾收拾呢。” 说着话,璃儿看见自家少爷背上的包袱,伸手去接,却被少爷躲过,一时无措,只好逃也似的去牵那两匹马的缰绳,回头满脸喜悦的去看李莲花,“李先生,这两匹马拴在哪里呀?” 李莲花被她问的有些愣怔,偏头一脸好奇的去看方多病。 “随便找棵树,别和那四匹拴在一起就行。”方多病随意吩咐了一声,一手拉住何晓慧,回眸看了一眼李莲花,拉着他娘进了莲花楼,“娘,您有什么事儿嘛?找我吗?竟然能找到这里。” 何晓慧瞪了一眼自己儿子,指着桌子上放着一个狭长的匣子,“多谢李先生进京周璇,这是给先生的谢礼。” “坐,请坐。”李莲花邀请何女侠入座,自己笑着坐在一旁,见桌上的碳炉里添好了新炭,顺手将水壶放在碳炉上。 “娘,这是什么?”方多病将背上的包袱随手塞进柜中,回身站在一边,顺手抱起那匣子,打开一看,只见少师躺在里面,眼神一亮,转眼去看李莲花,“少师!” “臭小子,你高兴什么,这是给李先生的谢礼。”何晓慧有些见不得自己儿子这样的神色,有些责备的望了一眼自家这小少爷,朝李莲花抱拳拱手,“李先生,我昨日就到了京里,今早上老爷回府以后,告诉了详情,我立刻就找来了这里,只想当面感谢先生。” 第195章 李莲花回了礼,看了看被方多病捧在手中的少师,笑的有些无奈,“何女侠,让你破费了,这少师……” “娘,乔女侠如何舍得将这少师卖给你?还有百川院那些人,他们怎么会同意?”方多病打断李莲花的话,不让他将话讲完,自顾自的将少师拔出来,从袖中掏出一块丝帕,站在原地认认真真的擦了起来。 “本来是不答应的,娘说是买来还给李先生的,他们这才松口。”何晓慧去拉方多病,想让这皮猴子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身边。 方多病被拉了一下,将少师还了鞘,坐在了椅子上,偷偷去看他娘,他总觉得娘到这里来,不只是为了感谢李莲花这样简单,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其实呢,这少师也不能算是给先生的谢礼,只能说是物归原主,先生对我们一家的恩情,集我天机山庄之力也难以报答,”何晓慧拍了拍方多病的胳膊,满面的羞赧,“我家这个不成器的孩子,也多亏了先生照顾。” “娘,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方多病一脸不乐意,偷眼去看李莲花,见这人半阖着眼睛,嘴角微微扬起,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 “小宝,娘和先生说话,你插什么嘴?还说不是小孩子?”何晓慧笑的有些宠溺,转头变换了表情,一脸郑重的向李莲花说道,“李先生,虽说大恩不言谢,先生几次救我与我家老爷于水火,我天机山庄何晓慧要诚心诚意的和先生道一声谢。” “何堂主太客气了。”李莲花拱了拱手,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炭炉上的水开了,顺手将开水灌进茶壶中。 “李先生不计较,可我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何晓慧看了一眼这粗瓷茶壶,从袖中掏出一枚印信放在桌上,“天机山庄别的没有,从此以后,只要先生有需要用银钱的地方,只管去我天机山庄旗下的钱庄票号,不拘数额。” “何堂主……”李莲花眉头紧锁。 “李莲花,你就不要客气了。”方多病将李莲花拒绝的话堵了回去,低头看了一眼那印信,这印信他都没有见过,不知娘亲何时做出的这个决定。 “先生莫要推辞,虽说先生的大德,不是这些黄白之物可以报答的,可如今在江湖中行走,这些东西也能救急。”何晓慧说了话,偏头看了看自己儿子,扬了扬眉毛,“我家这小子,一天两天的不着调,也多亏了先生的教诲。” 不等李莲花寒暄,何晓慧接着说,“他爹和我都拿他没办法,也多亏他一入江湖就碰见了从小就喜欢的李相夷,此时才能成长了几分。” 李莲花听他提到李相夷的名字,有些愣怔,轻轻挑了挑眉头,不知何堂主会说出什么下文,只好安静等着。 “娘!”方多病呆愣愣的喊了一声娘,只觉得娘接下来的不是好话。 “小宝,从小就想拜李先生为师,不如趁着现在,大家都回天机山庄去,咱们办了拜师礼,往后小宝跟着先生……” “娘!”方多病低喝一声,站起身形,双目通红,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小宝,娘也是为了你好,这样你以后也能堂堂正正的跟在李先生身边,李先生如此人才,以后也是要成家生子的,难不成还能天天带着你这个毛头小子在江湖中浪荡?”何晓慧抬头看着身侧的儿子,语气轻松却故意在成家生子上加重了口气。 “何堂主,喝茶。”李莲花指了指他刚刚斟好的茶水,抚了抚自己心口,故作轻松的说道,“在下独自一人,在这江湖中浪荡,如今所有的谜团已经解开,按说是应该想一想将来的事了,只是在下的身体……” “李莲花!”方多病忍不住开口,他想制止李莲花接下来的话,这语气让他听着不舒服。 “实在是不敢耽误任何人的终身,”李莲花斜斜瞥了一眼方多病,不去理他,继续自己想说的话,“至于李相夷,他已经失踪十年了,如今也不应再出现在这江湖中。” “在下只是一介游医,方少侠看的起在下,愿意在这莲花楼中盘桓几日,也是在下的荣幸,实在是不敢提什么收徒不收徒的话。” “莲花。”方多病坐回原处,微微有些脸红。 “何堂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至于这印信,还请何堂主收回。”李莲花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在下一介游医,住在莲花楼中,只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若是被人知晓这莲花楼中有这样一座金山,日后只会多出些数不尽的烦恼。” “这,”何晓慧转头看了一眼儿子,将那印信收回袖中,“倒是我想的不周了,差点又给先生带来麻烦。” 李莲花拱了拱手,刚想开口再寒暄几句,此时璃儿将地板踩得‘咚咚’响,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 “少爷,少爷,您可真厉害,您是知道那四匹马性子不好,才让我将另两匹拴在别处的嘛……” 许是这屋中的安静有些不正常,璃儿的话音戛然而止,李莲花转头去看,只见这小丫头一脸无措的站在门口,好似被这屋中的气氛吓到了一般。 “璃儿真是聪明,马儿拴好了吗?”李莲花冲着小丫头笑了笑,起身走向门口。 “拴好了,拴好了,还给它们都添了草料。”璃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莲花,双手握在一起垂在身下,“那四匹马还不让我摸。” “嗯,它们是脾气不太好。”李莲花微微笑了笑,转头对方多病说道,“方少侠,你带着你娘亲去二楼转转,好好看看我这莲花楼,我去准备晚饭。” 想了想,又冲着何晓慧露出一个抱歉的笑来,“何堂主莫要嫌弃在下手艺粗陋。” “李先生哪里的话,”何晓慧此时只想和儿子好好聊聊,无心寒暄,站起身来,拉住了方多病的胳膊,将儿子从座位上拉了起来,转头冲着璃儿说,“璃儿,你去帮帮李先生。” 看见璃儿一脸欣喜的点了头,又冲着儿子说,“小宝,你带娘亲在这四处转转。” “娘,我想去帮忙。”方多病看了一眼璃儿,这丫头今天怎么有些不正常。 “方多病,陪你娘去吧,”见方多病仍是一脸不愿,板起一张脸来,“怎么,我的手艺差成这样?”见方多病一时无措,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来,“放心,放心去吧,等你们回来,饭就做好了。” 第196章 李莲花说了这句话,见何晓慧扯了扯方多病的袖子,也不再多说什么,看了一眼璃儿,眨了眨眼睛,带着这小丫头转身去了厨房。 方多病被娘亲扯着袖子出了莲花楼的门,心里只放不下李莲花,腿脚跟着娘亲,可眼睛倒像是长在了李莲花身上,透过窗户,看见李莲花冲着璃儿笑的温柔,真想甩开娘亲的手,冲回莲花楼去。 “方小宝!” 何晓慧手上加了力气,只扯得方多病有些摇摇晃晃,只好收回目光,跟在娘亲身边,一同往树林中走去。 “璃儿,你是何时去的天机山庄呀?”李莲花用陶碗从米缸里装了一碗米。 “先生不要动手了,都交给我来吧。”璃儿见状从李莲花手中接过装米的陶碗,顺手倒进一边的水盆中,“我五岁那年,家里遭了灾祸,亲族一夜之间死绝了,我命苦,被人贩子抓住,插了草标,拉到集市里,正巧碰见少爷出门,见我可怜,便买了我。” “噢?那时你家少爷几岁呀?”李莲花背着手站在璃儿身侧,看着这丫头有些笨拙的洗着水盆里的米。 “那时少爷刚刚十岁。”璃儿轻笑了一声,将废水倒在一边的水桶中,换了干净的水,继续搓洗起来,“虽说少爷已经十岁了,腿脚也有些不好,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于是夫人便让我跟在少爷身边,陪着少爷读书玩儿。” “十岁?”李莲花勾起唇角,透过窗户,看了一眼远处的人,那小子好像是被训斥了,一直低着头,跟在他娘身边,“他腿脚不好,何堂主能允许他一个人出门嘛?” “不是,少爷出门,自然是跟着一堆仆从,”璃儿只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微微抬起眼眸,似是回忆当时的情况,“那天是我走运,在一群被卖的孩子里,只有我是被抓住的,满心不愿,便在街上胡跑乱撞,无意间撞进了少爷的马车。” 李莲花点了点头,探身出去,在小菜畦里摘了一把青菜出来,“那你姓什么呐?名字也是你家少爷起的嘛?” 璃儿洗米的动作顿了顿,微微眨了眨眼睛,“璃儿命苦,家在何方都不记得了,怎么还会记得姓什么,这名字倒也不算是少爷起的。” “噢?”李莲花顺嘴答应了一声,看着手中的小青菜,想了想,从柜中掏出一包花菇来,泡在水盆中,语气轻松,“那你父母给你取了什么名字呀?” “原本也是叫离儿的,只是少爷觉得这‘离’字不好,便加了一个斜玉旁,写做‘璃儿’。”璃儿看见泡在水中的花菇,放下手里洗好了的米,抢过李莲花手中的木盆,淘洗起那花菇来。 李莲花挑了挑眉,见自己手中的活计又被抢走,左右看看,刚想去养着活鱼的水缸中捞出一尾鱼来,又被璃儿打断。 “我来,我来,先生去喝茶吧,一会儿饭就做好了。”璃儿说了话,恍然间抬头,看见李莲花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瞧,忽然有些胆寒,膝盖一软,跪在当场。 “小丫头!”李莲花失了耐心,背起双手,板着一张脸站在一边,任由这小丫头跪在地上。 “主人,我……” “你姓什么?”李莲花挑了挑眉,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我姓封。”璃儿不敢犹豫,实话实说了出来,只是这话音里透着些胆寒。 “封磬是你什么人?” “是,是我二叔。” “怪不得。”李莲花抬手碰了碰鼻尖,怪不得这丫头长的好看的多,“你长得像你娘吧?” 璃儿瞪圆了眼睛,偷偷抬头看了看,见李莲花的脸色舒缓了不少,这才轻声开口,“我爹是这样说的,我却觉得不太像。” “如今,还有多少南胤人在这里生活?” “主人,大家都在等着真正的主人回去,他们……” “璃儿,我并非是你的主人,也与南胤没有什么关系。”李莲花摆了摆手,微微皱了皱眉头。 “主人莫要推辞,之前是璃儿对主人态度不好,还请主人不要怪罪。”璃儿将头埋的更低了,要是因为自己,这真正的主人不肯回家,那她要如何交代? “璃儿,你先起来。”李莲花抬了抬手,见这小丫头只跪在原地不动,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南胤百年前已经覆灭了……” “不对,不对,可我们还在,只要南胤的子民在,南胤就还有希望,只要主人同我回去,自然会有办法!”璃儿泪流满面,见李莲花不说话,只是眼神微冷的看着自己,一时无措,“咚咚咚”的磕起头来,一边磕头,一边口中不住哀求,“主人,你可怜可怜我们吧,国破家亡,我们流离失所已经百余年了。” “起来,你先起来。”李莲花更加无奈,伸手将这小丫头拉了起来,此时这丫头已经站不稳了,只好让她靠在桌上,看着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这小姑娘可怜。 虽说刚见面时,小丫头是有些骄傲,可这丫头护着他的小主人也没有什么大错,又过了这许久,这哪里算是什么得罪,叹了一口气,掏出一块手帕来,有些心疼这帕子,但还是递了过去,“别哭了,擦擦吧。” “主人,你是同意与我回去了?”璃儿接过这手帕,却不去擦眼泪,只用手指轻轻绞着这帕子,一脸期盼的盯着李莲花使劲儿瞧。 李莲花轻轻触了触鼻尖,也不去看璃儿,只盯着自己这帕子,有些心疼自己的手帕又少了一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一年来,手帕用的特别快,不知不觉间,那放帕子的匣子都见了底,也不知这许多的帕子都到哪里去了。 璃儿见李莲花发起呆来,少爷和夫人随时都会回来,要是被他们发现,那要如何是好,一时心急如焚,只好开口提醒,“主人,主人!” “啊?”李莲花听见这称呼,眼前浮现出师兄穿着龙袍的样子,慌得急忙摆手,连连摇头,“还是叫我李先生吧,要不叫我李莲花也行,千万别再叫什么主人了,这称呼真是别扭。” “主……”璃儿见李莲花瞪起了眼睛,又要板起一张脸来,只好不情不愿的开口换了称呼,“李先生。” “嗯,不要拘束,咱们随意聊聊天。”还是这个称呼听着顺耳些,李莲花笑了笑,指了指木盆里的花菇,示意璃儿继续干活,他自己去水缸中捞出一条活鱼来,“你们还有多少人在这里?” 璃儿有些戒备的摇了摇头,抿着唇不说话,将那手帕放在一边,伸手进木盆中,搓洗起那些花菇来。 第197章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李莲花见这小丫头变了脸色,只好换了话题,“你要我和你回去,可你的身契还在天机堂名下,你要如何脱身?” “我,我并未卖身!”璃儿有些犹豫,其实他也很不舍得少爷,可想到自己的职责,只好将这些抛下,“少爷撕了我的身契,我们签的是长约,随时可以离开。” “哦,那你是被派去照顾方多病的嘛?”李莲花本想说‘监视’,又觉得往事已经过去,这话还是说的圆缓些的好。 璃儿点了点头,手指顿了顿,“我爹本来是不舍得我的,可族中没有比我还要合适的人了,二叔又坚持,我爹也只好给我改了名字,叫做离儿。” 李莲花心中叹气,想到要五岁的小女孩就要被迫离开父母,有些喘不上气来,“你娘舍得吗?” “娘?”璃儿撇了撇嘴,眼中浮现出一点儿心疼,“娘比我爹还要忙,她跟在圣女身边,一年到头我们也见不了几面。” 李莲花又叹了一口气出来,心说这南胤人还真是执着,为了这样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自己的小家骨肉分离居然也不放在心上,“那在你之前,是谁负责看着方少爷?” 璃儿摇了摇头,眼神有些黯淡,偷偷瞟了一眼李莲花,“少爷不需要被人看着,天机山庄上下对少爷无比尽心,只是那年比较特殊,二叔的意思,也只是要我跟在少爷身边,陪着少爷长大。” 李莲花挑了挑眉,小丫头看似她心思单纯,可心眼还不少,看来是不相信自己,不想将所有事情都告诉自己。也罢,也罢,这浑水还是不趟的好。 璃儿见李莲花半天不吭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得罪了他,只好小声试探了一声,“主人?” 李莲花皱着眉头不吭声,那被捞出的活鱼还在案板上蹦蹦跳跳,顺手抄起一边的木棒刚要敲下去,只听见一边璃儿喊了一声。 “等等,等等,李,李先生!” “嗯?”李莲花扭头去看璃儿,见这小丫头一脸惊恐,似是不愿看见这鱼儿被杀。 “能不能,能不能……”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见璃儿出了门,这才动手,等他将鱼收拾干净了,璃儿方才回来,李莲花见这小丫头一脸赧然,微微笑着开口,“少爷和夫人,对你很好吧。” 璃儿咬着唇点了点头,她是少爷的贴身丫头,除了少爷的针线,别的东西都不用她动手,更别说这些厨房里的活计了。 “啧~”李莲花咂了咂嘴,手上的功夫不停,闲闲的开口,“那你怎么忍心你家少爷和夫人活在监视之下呐?” “不,不不,我们没有监视天机山庄,”璃儿一脸惊恐,慌得后退了几步,“我们只是在天机山庄干活,挣些银两,其实……” 李莲花听出了璃儿话中的犹豫,也不接话,只专心做他的拿手菜。 “其实,如今我们的生活并不像主人想象中那般富庶,整个南胤的财富都在那四人手中,二叔他们,他们之前攒的那些,还不够之前……” “璃儿,去外面拿几根葱进来。”李莲花忽而不想知道详情了,抬头冲着璃儿笑了笑,继续嘱咐,“葱在菜畦边上的花盆里,埋在土中。” 璃儿紧抿着唇,不停绞着手指,她有心想将实情全盘托出,可如今的主人仿佛不想知道了,等了半晌,见主人没有说话,也不催促,只好犹犹豫豫的出门去,去主人说的地方,将那些葱挖出来。 方多病远远看着璃儿出来又进去,心里更加想要回到莲花楼去,可娘亲还在耳边唠叨。 “方小宝,娘说了这许多,你就一点儿都听不进去吗?”何晓慧见儿子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实在是生气。 “娘~,您说了这么多,口不渴嘛?咱们回去喝点茶吧。”方多病挽住娘的胳膊,想要将人带回莲花楼去。 何晓慧向后挪了挪身体,避开方多病的手,“你不明白李先生话中的意思吗?不想拖累任何人,任何人的意思,你听不懂吗?” 方多病眼神暗了暗,忽然抬头直直望了向娘亲的眼睛,“我不属于那个‘任何人’,再说,我不觉得他是拖累,忘川花,已经找到了,马上就能帮他解毒。” “那解了毒之后呐,小宝,你怎么这样天真,你可以这样守在他身边多长时间,李相夷以前可是有个红颜知己乔婉娩的。”何晓慧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泪花憋回去,这话她不想说,可儿子如此,实在是不说不行。 “乔女侠已经有肖紫衿了,如今怎么会回头?”方多病想到乔婉娩,心中也有些担心,李莲花对待乔女侠的态度,他看在眼中,当初认识他时,见他对着乔婉娩失神,那时就知道这人对乔姑娘不一样。 “不提乔婉娩,可李先生是喜欢女子的,这一点,你要如何解决?”何晓慧一脸无奈,儿子这样执迷不悟。 “以前是,以后,不一定!”方多病咬着唇,瞪圆了眼睛,眼睛里有些怒意,“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成亲,旁人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喜欢?!” “儿子啊儿子,你以为成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嘛,当年的李相夷,忙的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每日里都有人上门挑战,你以为他是不想成亲吗?”何晓慧皱起了眉头,心说这是三妹做了坏榜样,两次成亲都又急又快,让这小子以为成亲好像很容易一般。 “反正他没有成亲!”方多病挥了挥手,心里犹豫,这件事情要不要去问个清楚,“没有成亲,也没有旁的什么,这什么也说明不了。” 何晓慧更加无奈,“还有,儿子,你可以不要子嗣,那李先生呢?你要剥夺他生儿育女的权利嘛?” 方多病仿佛被钉在了当场,这件事情,要他怎么解决,犹豫了半晌,只从喉头憋出了几个字来,“我,我剥夺不了。” “所以,你跟在他身边,是想看住他?还是想要感动他?”何晓慧心说儿子还是这样善良,可这善良也只会委屈他自己,“要是李先生,他当着你的面有了别的意中人,你要怎么办?难道要阻止他?还是要将那个人赶走?” “我,我……”方多病“我”了半天,本来这话这辈子都不想说出口的,如今却不得不说,“我给他们腾地方!” 说了这话,方多病转身就走,他要回莲花楼去,此时他心烦意乱,娘亲什么都不知道,可又好像什么都心知肚明。 第198章 “站住!”何晓慧疾走两步,抓住方多病的胳膊,使劲儿拽了拽,拉着他往树林深处又走了走,直到看不见莲花楼了,这才厉声说道,“你怎么这样没有出息?!” “那要是他爱上了别人,我有什么办法,还真能继续毫无尊严的跟着……” “你,你真不像是我的儿子,也不像你亲娘,更不像你小姨!”何晓慧瞪起眼睛,眼睛里满是怒火。 “娘?”方多病有些无措,偏了偏头,很不理解他娘为何要这样说,“您和我爹,琴瑟和鸣,我亲娘,慧剑斩情丝,绝不将自己绑在什么人身上,我小姨碰见了更好的,也及时止损了,我怎么了?” “你,你说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去争取,这等在一边看着,要等到什么时候?”何晓慧更加觉得关于感情这件事儿,自己实在是没有将精髓交给儿子,让这小子迷迷糊糊的,没有一点儿男子汉的样子。 “啊?”方多病半张着口,实在是想不出娘亲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直以为娘亲这次来是要将他带回家去。 “啊什么啊?”何晓慧有些看不得儿子这副呆样子,都怪老方,将儿子教的只知道孔孟二字,别的什么也不懂。 “都是你爹,非要将你送到国子监去,都把你教傻了,这感情能让嘛,为什么不主动出击?不说你亲娘,你看你小姨,那是抓住一切机会,总要让李先生知道她的心意,你再看看你,真是不像我天机山庄的种。” “娘~,国子监很难考的好嘛?!再说,怎么主动出击,他又不是傻子,我这样天天跟在他身边,你当他不懂嘛?!”方多病想着想着,眼眶先红了,单手插在腰间,挥了挥手臂,眯起眼睛,“这师徒师徒,不就是他的借口嘛。” “你懂啊?我还当你是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呐!”何晓慧点了点方多病的额头,睁圆了眼睛盯着儿子,“你不会想办法嘛?他又没有将你赶走,还让你留在身边,这是什么意思?最起码,他不讨厌你,这再进一步,不就要看你自己了嘛?” “娘!”方多病被说的红了脸,一时倒有些不敢去看自己娘亲了,“您怎么变了主意?” “我怎么变了主意了?我什么时候变过主意?”何晓慧摊了摊手,一脸无可奈何,“娘到什么时候都是支持你的,既然你离不开他,那也要让他离不开你才行,这才几天,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娘,娘~”方多病弯腰凑到他娘脸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心说我娘莫非不姓何,难道也姓角么? “看什么看?”何晓慧双手叉腰,瞪着自己儿子,“臭小子,想什么呢?” “我觉得娘,你有些残忍,这要是将他的四肢打断,废掉他的武功,绑在天机山庄里,那……” “停,停停!”何晓慧急忙打断儿子的话,在儿子眼前挥了挥手,“你脑子里想什么呐?那是对待爱人嘛?对待仇人也不用这样狠,是感情上离不开你,不是叫你犯浑。” “那儿子还是有信心的,虽然他嘴上不承认,可如今,儿子看他已经离不开我了。”方多病双手环在胸前,一脸得意,忽然有些沮丧,“只是,娘,我要是不能成亲了,没有了子嗣,那天机山庄以后怎么办?” “臭小子,我还当你不懂这些呐?”何晓慧背过身去,抬手抹了一把眼角,再转身脸上已经不见了悲伤,只看着自己儿子露出一抹笑来,“傻小子,难道真的要娘看着你伤心难过嘛,你忘了娘和你说过的话了?” 看儿子睁圆了眼睛,一脸无措的样子,觉得儿子这副呆样子,莫名有些像李先生,“你忘了,你亲娘是怎么死的?娘和你说的,并不是玩笑,也是那一次,娘才知道,原来伤心真的会死人。” 说了这话,又觉得一把尖刀插在了心上,不由自主的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抬手将眼角的泪水抹掉,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脸来,“这不是还有你小姨呢嘛。” “娘。”方多病掏出一块手帕来,凑过去仔仔细细帮娘亲擦掉眼角的泪痕,想起他亲娘,他是没有什么印象,心中即使难过,也没有他娘亲难过,“都是孩儿不争气,总让娘想起这些伤心事。” “傻小子,这怎么能怪你呢,是你亲娘想不开,她要是能和你小姨学学,那该有多好。”何晓慧从儿子手中接过那帕子,自己将眼角的泪水抹去,再抬眼,眼睛里就含了些戏谑。 “再说,你娘我还不知道你,你小子也没有长性,如今,是李先生没有答应你,也许等李先生答应你了,过两天,你又玩腻了,把他甩了,再回家生子……” “娘,娘!”方多病赶紧打断娘亲的话,伸手去摸娘亲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呀,怎么说起了胡话,我可不做负心人。” “干嘛,干嘛!臭小子,真是没大没小。”何晓慧使劲儿拍了一下儿子的手背,瞪起眼睛,“那谁知道?你呀,一天两天的,想一出是一出,净做一些傻事儿,这说逃婚就逃婚,也不和家里人商量,见了公主,别的话也没有,直接就去退亲,还有理有据的,还有……” “好了,好啦,娘,这些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嘛,这圣旨,您也看见了,如今我在江湖中行走,打抱不平,那可是代天行事,那婚约也是没有了,你儿子终于算是自由啦。” “还敢说,差点没把你爹气死,他现在还在生气,一直问我,当官有什么不好,昭翎公主那么漂亮,聪明伶俐的,可你这小子……” “行了,行啦!”方多病跺了跺脚,实在是不想再听这些话了,“别的不说,就是单孤刀这个人,皇帝也是不会同意的。” 何晓慧愣了愣,叹出一口气来,这儿子真是长大了,竟然想的这样周到,“可我看这圣旨,怎么是说要你去选择呀?” “选择什么?我早就选好了,那圣旨……”方多病将那半句话咽回了口中,那圣旨一定是李莲花搞了鬼,只是不知道是用什么换的,什么极乐塔里的东西,打死他,他都不信这烂借口。 转眼看了看娘亲重新皱起的眉头,方多病实在是不想再给她增添烦恼,上前拉住了娘亲的手,拉着她在这附近又转了转,说了些闲话,这才回到莲花楼中。 第199章 再回到莲花楼中,虽然李莲花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璃儿也在一边帮忙,可方多病只觉得这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 何晓慧和李莲花打了招呼,便站在二妹的那幅画前,偏着头看了片刻,伸手去摸了摸二妹的眼睛,瞬间又红了眼眶。 方多病半天本来要去收拾桌子,可一眼看见娘亲在看自己画的那幅画,还伸手去揉眼角,不由得抬腿站在了娘亲身边,“娘?” “小宝,没事儿,娘没事儿,这画画的真好。”何晓慧抬眼去看儿子,看见这眼睛,不由自主的眼泪又要滴下来,可又不能让儿子担心,“哎,小宝,娘问你,你为什么要给你娘亲画一张面纱呀?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方多病心中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那面纱,看了一眼还在灶台边忙碌的李莲花,见莲花此时刚好抬头,还对着自己笑了笑,他也回了一个微笑,这才转头看向娘亲。 “娘,您知不知道?”方多病指了指那画中人,方才继续说,“她,给单孤刀送了一封诀别信?” “诀别信?”何晓慧皱起了眉头,“在哪?” “莲花,那信你收在哪儿了?”方多病皱着眉头去喊李莲花,他们之前回来的匆忙,莲花还没来得及将那信还给他。 李莲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将锅铲交给璃儿,一边解下围裙,一边嘱咐了璃儿两句,走出厨房,掀开床板,打开他自己那箱子,掏出师父那本食谱,翻了两页,将那信拿出来,递给了方多病。 这信倒是让李莲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合上床板,走出莲花楼去,去翻检他的那些药材,让他们母子能好好聊聊这件事情。 方多病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李莲花,直到那人走出了莲花楼,他的目光还没有收回来。 何晓慧实在是看不得自己儿子这样没有出息,伸手在儿子眼前晃了晃,见自己儿子好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将手中的那信递了过来,这孩子,还真是不知道像谁,加重了语气叹出一口气来,“唉~” 方多病听娘亲叹出一口气来,红了脸颊,还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又将那信拿了回来,将信件从信封里抽出来,递给了母亲。 “这是晓兰的字迹,这真的是晓兰的字迹!”何晓慧念叨着,看着这信的内容,心中又急又怒,忍不住又滚下泪来,“二妹真是糊涂,早就应该……” “娘。”方多病忍不住开口,这话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接,想也不想伸手打开李莲花的柜子,从那装帕子的匣子里拿出一方丝帕来,仔仔细细的替娘亲擦干了眼泪,顺手将这帕子塞进了自己袖中,“就是因为这封信,所以我故意加了这面纱。” 何晓慧抬头望着儿子,轻轻蹙眉,有些不解。 “虽说情发自身,可单孤刀要是不伤,不伤我亲娘的心,我想她不会送出这样一封信,我和您说过,这画我是用来给那个人的,既然他做错了事,那当然也不能让他完全如愿。”方多病伸手去将母亲的眉头抚平,笑的有些得意,“不珍惜别人的真心,自然要受些惩罚。” “你呀~”何晓慧点了点儿子的额头,这小子的心思都用在了这种地方,“你小子,还挺记仇。” “这怎么能叫记仇?这叫恩怨分明。”方多病不闪不避,搂着娘亲的肩膀继续去看那画,点了点娘亲手中的那封诀别信,“这信我也要和他埋在一起,这么重要的东西,他都能丢掉,幸亏被莲花得到,要不然,我还没法和亲生母亲交代。” “交代什么?”何晓慧偏头去看自己儿子,勾起唇角,不知是不是自己老了,这儿子的想法,她是一点儿也摸不透了。 “当然要交代,明明已经绝交了,可我想将她的画像和单孤刀埋在一起,要是不连着这诀别信,那就真成了合葬了。”方多病摇了摇头,偏过头看着母亲笑了笑,“我想她不会愿意。” 何晓慧笑着将头靠在儿子肩膀上,心中感叹,这小子还真是和别人家的小子不一样,居然一点儿都不向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就那么点儿念想,你都不愿为他完成?” “娘,我娘是何晓慧,我爹是方则仕,我是方多病……” 李莲花抱着被褥进屋的时候,见这母子俩依偎在一起一同看着那幅画,悄悄笑了笑,心中还有些羡慕,他李莲花都年过三十了,居然没有尝过这种滋味。 “李先生,”何晓慧听见李莲花进来的脚步声,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自己儿子,“让先生见笑了。” “何堂主不用客气,随意就好。”将手中的被褥丢在床上,想要铺床叠被,却被人捉住了胳膊。 “璃儿,璃儿来!”方多病开口喊了璃儿过来。 不用多话,璃儿已经洗好了手,接过这活计,倒是将李莲花弄的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年了,他早就用不着丫鬟小厮了,想要自己去铺床,却被方多病扯着胳膊拉开。 “璃儿可比你灵巧多了,你就让她收拾吧。” “就是,就是,李先生和夫人少爷聊天喝茶,一会儿等粥熬好了,就能吃饭了。”璃儿手上不停,她本来就是丫鬟,铺床叠褥又算得什么。 李莲花刚要说话,却被方多病打断,“你别打扰璃儿干活,有和你说话的功夫,她都做完了。”看李莲花还有些不愿意,只好开口劝道,“快走吧,再不走,她还要给你行礼,这样一来,不知又要磨蹭多久。” 按着李莲花坐在桌边,拉着娘亲坐在李莲花对面,自己坐在他旁边,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李莲花,忽然咧开嘴笑了笑,“莲花,要不然,今天你就正式拜我娘为干娘吧,以后,你就什么都有了。” “啊?”李莲花被这话说的一时反应不上来,发懵般的晃了晃脑袋,心说这母子两个在外面嘀咕了这许久,难道就是在给自己挖坑吗? “臭小子,又在胡说什么?”何晓慧拍了拍儿子手背,这孩子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一天两天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娘,我可没有胡说,您刚没有看见,这个人,”方多病指着李莲花笑的脖子都红了,还不忘了用手点了李莲花两下,“就是他,刚刚看见咱们母子情深,他眼睛里的羡慕都快溢出来啦。” 何晓慧愣了一瞬,心说这小子不知道在李莲花身上下了多少功夫,竟然会观察的这样细致入微,转头一脸慈爱的看着李莲花,算了算自己的年纪,好像也能做他娘。 第200章 “方多病!”李莲花喊出这名字,连连摆手,他被何女侠慈爱的眼光弄的满面通红,这臭小子还真是讨厌,也真是体贴,讪笑着冲何堂主拱了拱手。 “小宝不懂事,先生不要见怪。”何晓慧觉得自己儿子说的有些道理,可见李莲花已经羞得满面通红,只好打了圆场,转头冲方多病说,“你去,去厨房看看,娘好久没有吃到你的手艺了,去,露一手,明日我就回天机山庄去了。” “娘,你不多待两天嘛?”方多病皱了皱眉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您要是嫌莲花楼住不下,那我送您回尚书府。” “不了,不了,这里很好,只是,”何晓慧急忙摆手,拉住儿子的手,“李先生过两天还有事情,娘不好打扰。” “什么事情?”方多病一脸不解的去看李莲花,他怎么没有听说。 李莲花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伸手触了触鼻尖,“百川院过两天要公审云彼丘,他们邀请了我。” “什么!”方多病急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桌子,“你不能去!” “为何?”何晓慧一脸不解,拉住儿子的手,“李先生是四顾门的前门主,他为何不能去?” “他,他早就不是四顾门的人了,要是去了,岂不是等于李相夷活着回来了,那,那到时候……” “李先生心中自有丘壑,你不能替先生决定。”何晓慧拉住自己儿子,轻轻皱着眉头,她去百川院买回少师的时候已经听见了这个消息,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儿子提醒也觉得有些不妥,不知这群人想做什么,可此事还是当事人自己决定的好,只好朝自己儿子瞪了瞪眼睛,“小宝,你去厨房,别在这碍眼。” 见儿子还杵着不动,何晓慧加重了语气,“去,快去,娘年纪大了,饿不得。” 方多病多有不愿,却不能忤逆娘亲,想着等娘亲离开了,再好好劝劝莲花,不能让李相夷再现身在人前,要不然肯定会惹来无尽的烦恼。 等方多病进了厨房,何晓慧见李莲花一脸担心的去看自己儿子,默默笑了笑,方才开口,“李先生不要和这小子计较,他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李莲花闻言,笑的有些尴尬,只好抱了抱拳,并不想谈论四顾门和百川院的事情,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画,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别的闲话。 方多病这菜炒的有些心不在焉,水平连平时的一半都没有,等到晚饭上了桌,倒是李莲花那道红汤烩鱼极受欢迎,璃儿那个小丫头就着那汤吃了两个大馒头。 这将方多病吓了一跳,平时璃儿吃饭都是斯斯文文的,今天却好像饿了三天的模样。 “璃儿,别吃了,一会儿该撑着了。”何晓慧只觉得这丫头有些不对劲儿,怎么在天机山庄吃不饱饭吗?这来莲花楼做客,怎么吃成这样。 璃儿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自己吃的有点儿多了,可是这是主人做的饭,等她回去,也可以好好炫耀一番。 “没事,没事,吃菜,吃菜。”李莲花指了指那道花菇炒青菜,看着这小丫头吃的脸颊鼓鼓的,他从心里觉得高兴,这做饭的乐趣不就在这里嘛。 “嗯,嗯,谢谢李先生。”璃儿笑的眉眼弯弯,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李莲花被她逗笑,笑着夹了一块花菇给方多病,见方多病放进口中,吃的脸颊也鼓囊囊的,更加高兴,“何堂主,不用客气,随意,随意。” 何晓慧看着自己儿子还是这样孩子气,吃的像只小松鼠一般,笑的就有些勉强,只觉得儿子说的李先生现在也离不开他的这句话有些不真。 晚饭过后,李莲花去喂狐狸精,方多病跟在李莲花身侧,时不时的逗着狐狸精玩。 璃儿来来回回的跑上跑下,在二楼摆了好几个碳炉,将那些厚布做的棉帘子也放了下来,她要尽量将二楼暖的热烘烘的。 今天晚上,她和夫人住在一层,主人和少爷住在二楼,她得想点儿办法让二楼不那么冷才行。 等一切准备就绪了,璃儿叫了少爷就寝,自己才回到一楼陪着夫人说话。 听到璃儿喊他,方多病搓了搓手,拉着李莲花上了楼,伸手摸了摸被褥,被褥都暖烘烘的,心中感叹,有个丫头在身边就是不一样,不用他操心,什么事儿就都办好了。 李莲花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觉得还好自己现在是一名游医,这莲花楼里别的东西没有,这些熬药的小炭炉倒是足够,不过也是麻烦了璃儿,将这些炭炉都点燃了,拿上二楼来。 一转头,看见方多病正坐在床上擦剑,有些想笑,仔细一看,这小子是在擦少师。 “你还真想搂着少师睡一觉啊?”李莲花摸了摸鼻尖,心说这小子怎么这样喜欢少师,要不然改天抽时间也帮他做一把宝剑,“尔雅呐?” 方多病抬头看了一眼李莲花,轻轻笑了笑,向后瞥了一眼。 李莲花偏头去看,只见尔雅已经被他放在床里面了,被他逗乐,双手环在胸前,“抱着少师还不行?尔雅也要陪着少爷睡觉哇?” 方多病不答这话,将少师还了鞘,回身拿了尔雅,将这两把宝剑双双放在床边的方桌上,看着这一双宝剑摆在一起,扬起了眉毛,抬眸看向李莲花,“你真要去百川院吗?他们审他们的,与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李莲花有些微微愣怔,环在胸前的胳膊都紧了紧。 方多病见他是这样的表情,微微低了低头,脱了靴子,将外袍脱掉,躺进床里,见李莲花还站在原地,单手撑着头侧躺在床上,朝李莲花招了招手,“上来,站那干嘛,趁着这床铺暖和,赶紧睡觉。” 看了一眼和尔雅并排摆在一起的少师,李莲花自己还有些愣怔,为什么呐,他为什么觉得自己应该要去这公审大会?难道这四顾门真的少了李相夷就不行了吗? 已经十年了,难道他还和十年前的李相夷一般,如此自负吗? 李莲花吹了蜡烛,只留下床边的一盏小油灯,脱掉外衣,坐在床上,问的有些随意,“你,不想让我去吗?” 方多病眨了眨眼睛,微微点了点头,见李莲花只坐在床沿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住躺在床上,趴在他身边,定定地去看莲花的脸,许是这里碳炉太多了,有些热,这人的脸越看越迷人,白里透出一些淡淡的粉,被这小油灯映着,暖烘烘的,衬得这整个人都软和了不少。 “他们十年前就应该将云彼丘就地正法了,已经让他苟活了十年,如今才下定决心,你为何还想救他?” “我不知道,”李莲花摇了摇头,偏头看向方多病,微笑着说出了他的回答,“只觉得他不该死在此时。” 第201章 李莲花见方多病的眉头越皱越紧,想来想去,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十年前的往事已经过去了,李相夷也没有死……” “可是,那五十八位兄弟的命不是命嘛?”方多病打断了李莲花的话,皱起眉头,一脸严肃的去看他,“要不是云彼丘,那些人的性命也不会这样轻易的丧在了金鸳盟手上。” 李莲花心中大恫,这五十八条性命是他这一辈子的痛,忠心耿耿的跟着他打上了金鸳盟,却因为焦丽谯和那些预先埋好了的雷火弹,结果…… 方多病见李莲花闭起了眼睛,半天不吭声,心中不忍。 他不认同李莲花的想法,早就觉得云彼丘该死,可如今再提起这件事,如同自己给李莲花心头又捅了一把刀,俯下身体,枕在李莲花肩头,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好了好了,你想去就去吧,我不说了,不再说了。” “小宝,那五十八条性命不能都放在彼丘一人身上,这对他不公平。”李莲花睁开眼睛偏头看着这人毛茸茸的脑袋,心软如泥。 “嗯。”方多病听他喊自己这小名,心头一跳,这小名许久没听他叫过了,挪了挪身体,单手环抱住了莲花肩膀。 “何况这次,彼丘也没有做错什么,他是去卧底的……” “什么卧底,胡说八道!”方多病听见这话,皱着眉头坐了起来,“你总是在为别人找借口,狗屁卧底,他这是侥幸,是不将人命放在心上,要我说,他这次也该死!” 李莲花皱起眉头,有些犹豫,“并没有太多的人命伤亡。” “毗公子不是人吗?要不是他,将一百八十八牢的舆图给了角丽谯,毗公子怎么会死?”方多病眉头皱的更深,伸手点了点李莲花的心口,“你不要为他找借口了,要不是你将这消息告诉了纪汉佛,纪院主做主将这些守卫一一撤掉,你说这次会死多少人!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都是放屁,普通人的命也是性命,他云彼丘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宝。”李莲花拉住方多病的胳膊,将他拉着躺回原处,“你听我说,彼丘呀,他是读书读岔了道,脑子转不过弯了,一心只想着弥补十年前的恶事,只想着我这个前门主不能死,至于别的,他……” “所以更加不能原谅!”方多病愤慨不已,心里头一次对这些打打杀杀感到厌恶,“你当然不能有事儿,我也不提什么众生平等,只说活着这件事,他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死,一百八十八牢的守卫,和那五十八位弟兄一样,都对百川院对四顾门忠心耿耿,怎么就被这云彼丘做了人情,他到底凭什么?!”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李莲花伸手将这愤怒的人圈进怀中,这也是他心里迈不过去的坎儿,彼丘太不将人命当回事儿了。 方多病还是生气,这一年里,他看了这许多,此刻忽然理解了李莲花,“莲花,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江湖风波恶,楼里莲花清’,这江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啊?”李莲花被这语气吓了一跳,心说这满腔热血的少年郎怎么变成了这样,“方多病,你才多大呀,怎么这样老气横秋,这江湖当然有意思,怎么会没意思?过两日,就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群英荟萃。” “什么群英荟萃,有你莲花楼里的萝卜品种多嘛?”方多病更加不屑,想要起身,又舍不得莲花的怀抱,这些时日了,这是他头一回主动将自己搂进怀中,只赖在这怀抱中,仰着头去看李莲花,“四顾门复兴大会还有肖紫衿的四顾茶会,我早就见识过了,都是一群闲人,做些闲事,除了起哄,他们又会什么?” “小声些,小声些,你娘还在一楼呐,被她听见明日又要训你了。”李莲花微微笑着,低头看了看怀中人,点了点他的额头,“明日就给你烩一锅萝卜,就叫‘群英荟萃’好了。” “什么‘群英荟萃’,我看就是萝卜开会。”方多病向上挪了挪身体,将李莲花的手握在手中,低头细细打量起来,原本这手上的剑茧都消了,这两天却又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轻轻摩挲着这些茧子,口中小声嘟囔了起来,“公审,什么公审,就是一群小萝卜,坐在底下,看着那几个大萝卜唱戏。” “哈哈哈,那我以前就是这群萝卜的萝卜头啦?”李莲花轻声笑了起来,这小子还真是想象力丰富。 “不是,你是专切萝卜的那把刀。”方多病说了这话,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手也不老实的开始比比划划,“手起刀落,将这些萝卜削得整整齐齐。” 李莲花抬手捂住了嘴,笑的整个床都开始抖动,忽而被方多病紧紧搂进怀中,可这笑意却咽不下去,只好扬起眉毛去看方多病。 “别笑了,别笑了,这楼板可是木头做的,要是被我娘误会了可怎么办?” “嗯?”李莲花被这话吓住,一动也不敢动的被他搂住,只是觉得这话不对,皱起眉头去看方多病,“你小子看了什么了,这脑子里什么时候装了这些事情?” “诶?你没看过?”方多病翻身压在李莲花身上,伸手捂住他的嘴,叫他不能说话,趴在他身上轻声说,“我怎么这么不信,你怎么可能没看过?再说,别的我就不说了,你可是救过风尘的,这风尘是什么样子?你肯定见过吧。” 李莲花瞪大了眼睛,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伸手去掰方多病的手,也不知道这小子想干嘛,到底让不让他说话? “嘘~,小声说话,我就撒手。”看见李莲花点了头,方多病才将手松开,仍然趴在他身上。 “臭小子,下去!”李莲花松开眉头,却仍然瞪圆了眼睛,只是这声音太小了,缺乏了一些气势。 方多病笑的开心,这声音听在耳中,一点儿也不像是命令,倒觉得是在撒娇,不仅还趴在原地,还手脚并用的将李莲花牢牢锁在身下,让他动弹不得,“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说着话,方多病勾着唇角,轻轻点了点了李莲花的鼻尖,“小心啦,要是你惹我不高兴,我娘可在楼下呐,她要是听见什么不好的动静,明日找你算账……” “小屁孩~”李莲花轻笑了两声,忽而出手,点了方多病的穴道,见这小子那得意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只是此刻却一动也不能动了,忍不住的轻声笑了起来。 第202章 这一晚,李莲花睡的十分舒服,可方多病睡的好像不太好,一早上都气鼓鼓的一张脸。 何晓慧一头雾水,明明昨天入睡前还听见儿子和李先生在二楼聊天,笑的好像还挺开心的,只是过了这一晚上,儿子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小宝,昨晚睡的不好嘛?”吃了早饭,何晓慧准备离开,趁着来接她们的马车还没有来,闲着没事儿,拉着儿子在树林里散步消食。 “挺好的。”方多病仍然有些生气,不气别的,总觉得李莲花避开那个问题,说明那老狐狸肯定见过,说不定不止见过,他说不定还尝试过。 “挺好的?怎么会气成这样?因为李先生要去公审大会,就把你气成这样?” 这真实的理由方多病也不敢告诉娘亲知道,只好闭紧了嘴巴不吭声。 “小宝呀,小宝,之前就和你说过了,你要尊重李先生的决定。” “娘,你就别管了。”方多病将手臂环在胸前,“不是因为这件事儿。” “那是因为什么?”何晓慧只觉得拿自己这儿子没办法,还真是老话说的好,这都是冤孽,“算了算了,娘不管你了,娘还有一件事儿,必须要和你说清楚。” 方多病闻言一怔,站在原地,等着娘亲说下去。 “小宝,”何晓慧稳了稳心神,站在儿子面前,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儿子的眼角,收回手时,眼睛里含了些悲伤,“娘总觉得李先生是将你当成了孩子……” “娘,”方多病忍不住打断娘亲的话,低头想了想,再抬头,脸上已经换了表情,“孩子也没什么不好,孩子也总会长大的,只要能跟在他身边,他总会发现我会长大的。” “你要给自己一个期限,不能无限期的这样下去,”何晓慧微蹙着眉,拉住了儿子的手,“一年吧,”何晓慧见儿子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只好改了话音,“最多两年,要是你们的关系还不能再进一步,你就学学你小姨,这世上比他好的人多的是,干嘛要吊在这一棵树上?!” 方多病不出声,抬头望着天,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他从来也没想过,他一直是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要不然也不会被李莲花扔了那么多次还每次都要回头去找他。 有时候,他也理解不了,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好像这腿脚生出来就是为了跟着这人的,这耳朵和眼睛,只要听见看见这人的消息,就要第一时间赶过去…… 何晓慧看见儿子这情态,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回头看了一眼莲花楼,心里有些不太确定是不是做错了选择,二妹实在是个教训,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至亲之人因为这种事情而丢掉性命。 趁着何堂主和方多病去树林里散步的功夫,李莲花环视着莲花楼里的东西,有些发愁。 何堂主给他带了少师来,一会儿何堂主就要离开了,这他要回些什么礼物,才能不失了礼数。 璃儿收拾了碗筷,见李莲花坐在屋子正中长吁短叹的打量着四周,有些好奇,不知道主人是在因为什么事情发愁,“李先生?” “啊?”李莲花听见璃儿叫他,脑中还在想着回礼的事情,随口答应了一声。 “一会儿夫人就要回去了,我想留在这里,照顾先生和少爷的起居。”璃儿心知主人不会答应,还是小心翼翼的将这话问了出来,她留在这里,名义上是跟在少爷身边,可也能照顾主人,让同族们放心。 “啊?!”李莲花反应上来,连连摆手,这莲花楼说来说去也就这么点儿地方,方多病已经住在这里了,勉强再招待一下笛飞声和妙手空空,大老爷们凑在一起还能凑合,这璃儿是个小姑娘,如何能长久住在这里? “先生,我可以住在二楼的,吃的也不多,针线也好……” 眼见璃儿说着话眼眶都红了,好像还要给他跪下,李莲花有些坐不住了,急急忙忙的站起来,“不方便,不方便,我这里也有几个来来往往的江湖朋友,再说,我只是一介游医,哪里需要什么丫鬟?” “先生!”璃儿还想开口哀求,主人是个心软的人,想来看她可怜,说不定就将她留下了,“我不是要监视主人,如今主人是唯一留下来的血脉,我们自然要全力照顾好主人。” “莫再提起此事。”李莲花皱起眉头,连连摆手,这南胤血脉一事,还真是让人头疼,什么皇亲贵胄的,他四岁就已经沦落在乞丐堆中了,说是有个哥哥,也全然不记得,这碧茶至今没解,什么血脉不血脉的,和他李莲花统统没有关系,“我能照顾好自己。” 看着这小丫头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李莲花心中不忍,轻声说道,“璃儿,如今这复国的事儿,我是不想参与,也不会参与,南胤既然已经灭亡百年了,那就让它随风消散吧。” “至于族中众人,如果不想再做大熙的子民,不如远远离开这里,找个偏远又土地肥沃的地方住下,在那里好好生活,愿意保留南胤习俗,那就保留下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才好。” “先生,可是我们……” “哎~”李莲花长叹了一口气,打断璃儿的话,挑了挑眉头,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将那些埋在各个角落里的探子都收回来,朝堂里波谲云诡,随时都会丧命,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实在是不值当。” 璃儿低头听着李莲花的话,她只是一个小丫头,从来都是家里说什么,她照着做就好,心里即使觉得主人说的有道理,可要她怎么去说服那些老顽固。 “难为你了,”李莲花勾起唇角,想了想,继续说,“罢了,罢了,想来你也说服不了别人,也管不了别人,这样吧,如果你愿意,就不要再做这伺候人的事儿了,回家去,去和家人团聚。” “夫人对我很好,我不愿离开她,有时候,我觉得夫人就是我娘。”璃儿摇了摇头,她从小跟在少爷身边长大,夫人见她年纪小,总是会多照顾她一些,对她和颜悦色的,比她娘亲都好,想到这一点,璃儿忽而睁圆了眼睛,看着李莲花一脸惊恐,“主人?” 听见这称呼,李莲花眉心跳了跳,不等这小丫头开口,点了点头,“放心,放心,只要你不作出伤害天机山庄的事情,我是不会将你的身份说出去的。” 璃儿有些心虚,别的她不敢说,昨天那样反常,少爷肯定已经发觉了,只是没想起她来,今天她就要和夫人离开了,这件事情又要怎么办?“要是少爷问起……” 李莲花揉了揉太阳穴,这秘密可以瞒着旁人,却不能瞒着方多病,这些事情,总是要让他知道的,“你家少爷要是问起,我也只能实话实说。” 第203章 璃儿一怔,正要开口再哀求几句,忽然见主人板起一张脸,在嘴边竖起食指,立刻明白,这是少爷和夫人回来了,赶紧收拾好心情,去厨房拿了水壶出门去浇菜。 李莲花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心中吐槽,这小丫头还好今天就要离开了,要不然这些菜就要被她浇死咯。 听见璃儿和何堂主打了招呼,李莲花又开始焦虑起来,他实在是想不到要拿些什么东西作为回礼。 一直到何堂主和璃儿已经坐上了马车,李莲花还在东张西望。 方多病总觉得今天的莲花有些鬼鬼祟祟的,可却没有出声,和娘亲告了别,转眼去看璃儿,只见璃儿盯着李莲花,眼中满是依依不舍,他有些怀疑的皱了下眉头,也不多话,关了马车门,转头去交代了车夫,直到马车跑的看不见影子了,这才转头跟在李莲花身旁回了莲花楼中。 回了莲花楼,也不能休息,收拾了东西就要赶紧出发才行,既然决定了要去参加公审大会,自然不能迟到。 转眼莲花楼已经行了大半日的工夫,这回这小楼倒是能跑的快些,从皇宫中带回来的那两匹马也被李莲花绑在了车辕上,只是它们有些不合群,眼见这快要日落,方多病这才将莲花楼停在一边的树林中。 李莲花跟在方多病身后,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了,这小子憋了一天,竟然一句话都不说,“还在生气?” “生什么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方多病将干草料放进马食槽中,今天倒是稀奇,也不知道这人做了什么亏心事,跟在自己身后,这样心虚。 “啊?”李莲花被他说的一愣,为什么生气?这还用问吗?不就是因为昨天晚上点了他的穴道。 “啊什么啊呀?还不去做饭,总跟在我身后做什么?”方多病连头都不回,只一心去将马食槽里的草料铺开,转身去铲了两铲豆料扔进马槽里。 李莲花拿起锅铲时还有些糊涂,怎么就这样听话,方多病说叫他做饭他就要去做饭,不一会儿,他自己也开始生起了闷气。 等上了餐桌,方多病看着李莲花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你不是喜欢做饭嘛?怎么做了一顿晚饭就将你气成这样?” 李莲花瞟了一眼方多病,一言不发的夹起一筷子萝卜放进自己碗中。 “嘁~”方多病抬眼看了看天,心说不说话就不说话,大不了今天当一天的哑巴好了,等从百川院回来,再好好算账。 一顿饭吃的无比安静,除了筷子碰碗沿儿发出了一点儿动静,两个人竟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吃了饭,收拾好了碗筷,方多病拿着酒壶上了二楼,独自喝了一会儿酒,越想越气,竟气的连那酒是什么味道都尝不出了。 翻身下了楼,只想找人理论,喊着李莲花的名字翻身下了楼,一进门又将他气的七窍生烟,一楼里空空如也,这臭莲花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就连少师也不见了踪影。 更可气的是,那白狐大氅随意的被抛在床上,孤零零的,就像方多病此时的心情一般。 抄起那大氅,翻身站在莲花楼楼顶上,方多病举目观瞧,只见远处小山崖上闪着些火光,想也不想,拎着那大氅飞身往那火光处而去。 坐在山崖上,听着小瀑布发出的水声,李莲花一边饮酒,一边看着这篝火,今天这酒一点儿也不甜,竟然越喝越苦,好像他这一年的遭遇一般,怎么过得这样委屈?如今还要听个小子摆布。 越想越气,少师出鞘,随手挥了两下,忽然起了舞剑的兴致,借着这篝火,芦苇摇动,光影交错间,这往事一幕幕的就在眼前。 方多病上了这山崖的时候,见李莲花正好收了剑招,被这飞起的芦花呛了一下,还来不及咳嗽,见莲花似是有些体力不支般的倚着少师站在篝火边。 “上面风大,披上吧。”方多病疾走两步,将那大氅帮李莲花披好,系紧了绑带,这才扭头打出一个喷嚏来,扭过头来,揉了揉鼻子,见李莲花对他笑的温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什么呐?” “不生气啦?” 方多病嗯了一声,将双手环在胸前,歪着头去看李莲花,“到底咱们俩,是谁在生气呀?我怎么觉得是你在生气呐~” “我?我有什么可气的?”李莲花紧了紧这大氅,双手拄着少师站在原地。 “那谁知道?老狐狸不仅心思多,心眼还小,就让你去做个晚饭,竟然一晚上都不和我说话,连说也不说一声,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方多病看了一眼一边的酒壶,走过去将这酒壶拎在手中,轻轻摇了摇,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来,“还一个人偷偷喝闷酒!” “谢啦~”李莲花看着这少年夸张的样子,笑的越发温柔。 “谢什么?”方多病被他说的一愣,不知道他在谢什么,转眼看见这大氅,伸手摸了摸这白狐毛领,“这不值什么,你要是认我娘做干娘,我的就是你的。” 听见方多病旧事重提,李莲花微微低了低头,再抬头,仍然一脸笑意,“谢谢你,这一路陪着我。” 方多病闻言一愣,心里起了些不好的预感,立即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啊?”李莲花心中一滞,立刻扬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脸来,双手握着少师朝着方多病拱了拱手,“什么什么意思,哪有什么别的意思,这一年里,要不是方公子陪在我身边,此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呐……” “老狐狸,又在胡说什么!”方多病瞪圆了眼睛,直扑进李莲花怀中,双手将他牢牢搂住,“告诉你,你别想甩开我,等你去了四顾门,就老老实实和我回天机山庄去。” 李莲花哼哼笑了两声,用那白狐大氅将方多病牢牢裹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少年也是一身的风寒,冰的他都打了个哆嗦,“干嘛要回天机山庄?我可不认什么干娘。” “不用你认干娘,你认不认,我的也都是你的,不用你要,我的统统都给你,”方多病将下巴搭在李莲花肩窝里,也不管李莲花能不能听见,只用很细微的声音念叨着,“回天机山庄去,用忘川花给你解毒,解了毒,这时日也就差不多了……” 李莲花微微有些愣怔,拍了拍方多病后背,轻蹙着眉头,轻声安慰,“没有什么差不多,等解了毒,我陪着你,行走江湖,替天行事。” 第204章 方多病听他这样说,整个身体完全僵住,一脸不可思议的抬头去看。 “怎么了?”李莲花觉察到怀中人的不对劲儿,急忙低头去看,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就这样闯进了眼帘,这和多年前的那双眼睛真是一模一样,只是这神情…… 方多病紧抿着唇,冷哼了两声,立时脱离了这怀抱,“说吧,这样哄着我开心,到底瞒了我什么事情?” “什么?我瞒着你什么了?”李莲花摸了摸鼻尖,瞥了一眼一旁的篝火,状似不经意的用少师去拨那些烧着了的木头。 “干嘛呢你!”方多病瞪起双目,伸手抢过少师,轻轻摸了摸剑身,抬头目视着李莲花,“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这样对待少师?” “啊?我灭火呀,一会儿咱们回去了,要是不将这火完全扑灭,要是引起了山火,那要怎么办?”李莲花回手去拿少师的剑鞘,见这少年又瞪起了眼睛,急忙将那剑鞘也递了过去,“别误会,别误会,不用它灭火了。” 说着话,弯腰去一边捡起一根树枝,去拨弄那堆篝火,直到完全扑灭,这才偷偷看了一眼方多病,见这少侠一脸可惜的将少师还了鞘,好像还安慰般的拍了拍少师的剑柄。 看着方多病的这个痴样子,李莲花悄悄摇了摇头,转身朝莲花楼走去。 方多病安慰了少师,见那篝火完全被熄灭,一转眼李莲花又走的不见人影了,好在那白狐大氅十分晃眼,急忙去追,一边追一边口中不住叫嚷,“跑什么!老狐狸究竟瞒着我什么了?” “什么,什么?我瞒了你什么了?怕你生气,不就是因为昨天晚上点了你的穴道嘛,我瞒了你什么啦?”李莲花头都不回,只是放慢了脚步,想着刚才方多病说的话,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这件事情确实也该解决了,已经过完了年,想来这小子马上也要二十一了,不如等这次的公审结束了,就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难题。 方多病脚步顿了一瞬,他怎么忘了这件事儿,今天早上他送走了娘亲,眼前浮现的都是璃儿走之前看李莲花的那个眼神,至于昨天晚上被点了穴道的事儿还有那风尘不风尘的话倒是被他忘在了脑后。 这下被李莲花提醒,这新账老账,不如今天都和他算清楚。 “老狐狸!”方多病嘟囔了一声,小跑了两步,马上就要靠近时,稍稍弯了弯腰,将李莲花一下扛在肩上,也不管李莲花如何挣扎反对,大踏步跑进莲花楼中,将那木地板踏的“咚咚”作响。 进了小楼,用力将门关上,连狐狸精也被关在了门外。 两步走到床边,方多病双臂使力,将李莲花扔在床上,甩了靴子,立刻骑在李莲花身上,弯下腰,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李莲花。 “干嘛?你这是干嘛!怎么这样粗鲁。”李莲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满面通红,一头是汗,口中呼痛,“哎呦,我这老腰,被你这样摔一下,明天还如何出门?” “正好,那就不去了,省的麻烦。”方多病挥了挥手,仍然紧紧盯着李莲花的脸,仿佛猎豹紧盯着猎物般,不给他半点躲藏的机会。 “啧~,方多病,警告你啊,赶紧下去!”李莲花瞪起眼睛,正要故技重施去点他穴道,却被一把握住了手。 “昨天是少爷我没有防备,如今怎么可能被你得逞?” “快下去,”李莲花冷了脸,再开口,话也说的冷冰冰的,丝毫没有温度,“没大没小也要有个度。” 方多病愣了愣,死死握住李莲花的手,忽然笑的有些不管不顾起来,“本来就没有大小,为什么非要分出个大小来,你先回答我昨日问你的话,再说别的。” “什么话?!”李莲花瞪圆了眼睛,他就不相信这小子能脸不变心不跳的将昨天那话再问一遍,“下去,我真的要生气了。” 方多病哼笑了两声,又向下俯了俯身体,缩短了些距离,“别总用生气吓唬我,我昨日问你,你有没有见过风尘,隔了一日了,你都没有告诉我答案,我今日要加点儿利息。” 距离实在是太近,李莲花只觉得这少年的鼻息都喷在了自己脸上,忍不住的伸手去推,可手被人紧紧握住,一时抽不出,心内却越发的紧张。 “别紧张,别紧张,我又不会拿你怎样。”方多病轻笑着又贴上去几分,直到看见李莲花闭上眼睛,低头用鼻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 “做什么!”李莲花倏地睁开眼睛,紧锁着眉头开始挣扎,这小子今日到底要做什么,忽然一种不好的念头浮现在心头,“你,你可不要乱来。” “你慌什么?”方多病有些得意,越发收紧了手脚,禁锢住身下之人,让他使不出内力,满脸笑意的开口,“所以你是经过风尘了,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了,是吧!” “哈哈哈~”李莲花放声大笑起来,这小子搞了这么一出出来,就是为了这样一件闲事,笑着笑着,忽然脸色一变,“清儿和你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方多病心虚不已,转头看了一眼衣柜,那小包袱被他收在了那里,“说你的事情,你提昭翎公主做什么?” 李莲花冷哼了几声,半眯起眼睛,不发一言,这小子还是太嫩,也不知道清儿那小丫头和这臭小子到底说了什么。这让他们说了几句话,拿了那小包袱,这小子就像变了个人一般。 果然这皇宫里别的没有,这种乱七八糟的秘闻,一抓一大把,将这好好的小子都教坏了。 “方多病,你就不能学点儿好嘛,扬州慢也不见你好好修习,云隐山的入门功法也教给你了,你也不练,一天两天的,净搞些不靠谱的事情。” 方多病被他说的红了眼眶,这怎么不靠谱了,现在去想昭翎和他说的那些话,他觉得十分有道理,甚至都是至理名言,一点儿也没错。 “靠谱,怎么不靠谱,现在除了给你解毒的事儿,只有这件事儿最靠谱!” “一天两天,胡说八道,现在你好好修习扬州慢才是最靠谱的事情,”李莲花松开眉头,故作轻松的说,“早就告诉你了,那忘川花只有三成机会,要是那花没用,我的性命可是绑在你一个人身上了,可你……” 说了这话,李莲花忽而叹出一口气来,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瞟了一眼方多病,偏过头去,不让这小子看见自己的神色。 第205章 “哼哼,又在装模作样,”方多病伸手钳住李莲花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说话,“你这个老狐狸,天天和我说没有性命之忧,怎么这时候,你的性命却又挂在了我头上?” 李莲花挑了挑眉,趁着方多病松了手,自己的手被放了出来,单手去解大氅绑带,可这绑带又是方多病那独家手法,只好微微扬起上身,“你先给我解开,勒的喘不过气了。” 方多病微微愣怔,掐着莲花下巴的手微微上扬,让自己能看见莲花的脖颈。 果然那绑带勒在李莲花的脖子上,那绑带有两指宽,勒的那里出现了一圈红痕,莲花偏偏此时动了动喉结,只叫方多病看红了眼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此时的空气好像凝滞了一般,暧昧的让人只想放声尖叫。 “你,你做什么?”李莲花只觉得这少年不对,余光瞟了一眼衣柜的方向,心想明天就将那些闲书烧掉,这昭翎看来也不是良配,还是要好好看看仔细挑选。 方多病摇了摇头,脸红的像要滴血,那日在皇宫中已经偷偷看过小书,此时那书中的画面一下窜进了脑中,还没等他想到什么,已经下意识的松了手,放开李莲花的下巴,俯身下去贴在李莲花身上,脸也埋进莲花的脖颈处,忍不住用唇去贴住那白色的绑带与绑带下的喉结。 “方多病!”李莲花低喝一声,双手钳住方多病肩膀。 被人钳住,方多病忍耐不住,忽然用了力气,整个人趴在李莲花身上,一手攀着他肩膀,另一只手将那绑带解开了,解了绑带,那手却不离开,只不停地摩挲着莲花的喉结,身体还在不停的乱动,此时他只想紧紧和莲花贴在一起。 “方多病。”李莲花放缓了声音,轻轻喊了一声方多病的名字,见这少年稍稍顿了顿,他却不再客气,一个翻身,将方多病牢牢压在身下,立刻直起身体,将搭在肩上的大氅扯掉,扔在一边,低头挑了挑眉头,将落在胸前的头发撩向身后,声音中带了些不耐烦的冷冽,“李相夷岂可甘居人下?李莲花也是一样。” 方多病羞红了一张脸,忽而紧紧闭上眼睛,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还知道不好意思呐,这次就算了,以后……” 话音还没落地,李莲花只觉得腰间一紧,一时不慎又被人拉了下去,皱着眉头就想起身,只听见方多病在耳边小声呢喃。 “你,帮帮我,我难受……” 听见这话,李莲花就是一愣,这小子还真是不知道害臊,直起身体,半眯着眼睛俯视着身下人,“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我,我不会,这是头一次~” “啊?”李莲花被这话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心中暗道,这臭小子是什么时候学会的骗人,“你胡扯也要有点儿常识,十三四岁就该懂得了,怎么会是头一次?” 方多病满面通红,紧抿着唇不出声,心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可说谎的?羞愤间双手盖在脸上。 见这小子这样害羞,李莲花只觉得尴尬非常,起身要走,心下不忍,又交代了一声,“一楼留给你,大少爷自便,我去二楼。” “不准走!”方多病伸手拉住他手腕,死死攥住不松,瞪圆了眼睛,“我真不会,你要我说多少遍,我十岁时还坐在轮椅上,刚治好了腿,在东海转了大半年,然后就被送进京中,虽说少爷我聪明,可也要全力备考才行啊。” “这,这,那你的那些同窗,都是京中富贵人家的少爷,别的不说,这吃喝玩乐应是……” “你真是花花公子?!当真在那些秦楼楚馆里流连过?少爷我可不是这样的人。”方多病睁大了眼睛瞪着李莲花,手指紧紧掐住这人的手腕,“什么吃喝玩乐的?吃喝倒是有的,这玩乐,你当那些老头子手里的藤条都是摆设嘛!” 李莲花猛然怔住,自己也红了脸颊,明明那大氅已经卸掉了,怎么这脖子好像还被人勒住,竟是喘不过气来。 “我本来就体虚,除了读书还要练武,哪里有那许多的闲心?每日里累的,沾枕头就睡,连药浴扎针都要抽时间去做。” 李莲花半眯了眯眼睛,低头看了看,抽了抽手腕,“松手,松手,我,我去给你拿书。” “你,我不!”方多病睁圆了眼睛,胳膊用力,扯了两下,谁知此次李莲花仿佛下了决心般,竟然拉他不动,只好轻声呢喃,“你帮帮我嘛,我,我谁也不说。” “你小子,还想去告诉谁呀!”李莲花拧起眉毛,半勾起胳膊,想要抽身,没想到这小子借着他的力道,反而坐了起来。 “谁也不告诉。”方多病松了手,趁着李莲花还在愣怔,猛地扑了上去,将人牢牢箍进怀中。 “警告你昂,真的别乱动。”李莲花僵住了身体,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对,低头看见这双眼睛,这眼睛雾蒙蒙的,好似蒙了一层雾水,他不敢再看,闭上了眼睛,心乱如麻。 趁着李莲花闭上了眼睛,方多病双手下移,掐住了莲花的腰,将下巴搭在怀中人的肩窝里,“我,我不乱动,你挨我近些。” 李莲花不说话,口中默默念着心法口诀。 “莲花,李莲花~”方多病叫了几声这名字,莲花身上的香气不停的钻入口鼻中,已经过了许久了,可身体却一点儿也不能平静,心中越来越害怕,不由小声啜泣起来,“你说,你说,我会不会被憋坏呀,这要是以后……” “闭嘴。”李莲花从喉间挤出这两个字来,心说这天机山庄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这都多大的人了,竟然一点儿常识也没有,通房丫头没有也就算了,连本像样的书也不肯给孩子看看。 许是这两个字说的过于严肃了,李莲花听着耳边的啜泣声越来越大,心烦意乱间低声说了句,“不许哭了,手给我。” 方多病不敢再哭,抹掉脸上的泪水,听话的将手递给李莲花,任由他拉住。 “傻小子,真是笨。”说着话,李莲花挪了挪身体,与方多病换了位置,将这少年抱在怀中,任由他搂住自己的脖子,拉住那手,轻轻在他腰眼上拍了拍,引着他自行解决。 过了半晌,等到方多病老老实实的窝在自己怀中不再乱动,方才低声说道,“看你以后再去看那些没用的闲书!明日统统交出来,都烧了,一了百了,方才清净。” “不行,不能给你看……” 第206章 李莲花拿他没办法,这孩子大了,也不能硬抢他的东西,只好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塞进他手中,抱着他,将他从自己怀中移开,放在一边坐好,口中念念叨叨的,“臭小子,还真是冥顽不灵。” “你做什么去?”方多病半闭着眼睛不敢睁眼去看李莲花,他有些无精打采,却仍然单手勾着莲花的脖子,不肯松手,满面通红。 “我?你大少爷还顾得上管我么?”李莲花笑着将方多病搂住自己脖子的胳膊移开,坐在床沿上微微伸了个懒腰。 “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嘛。”方多病赌气一般紧紧攥住手中的帕子,微微有些愣怔,挪了挪身体,避开李莲花的目光,“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我?”李莲花笑的很随意,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没有吧。” “没有?”方多病更加没有精神,沮丧起来,“没有嘛。” “我可是医生,要有什么感觉?”李莲花站起身来,走到水盆边,仔仔细细的洗了手,不经意间看见镜中的方多病,这小子正盯着自己的身影发呆,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还有事儿么?我去烧水,伺候少爷沐浴更衣,明日好和我去百川院。” 方多病微微蹙眉,轻轻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百川院?” “嗯,百川院,四顾门的那个百川院。”李莲花回答的漫不经心,背起双手走进厨房。 方多病只觉得脑子发懵,使劲儿摇了摇脑袋,耳边只不停响着三个字,“阻止他”。 这三个字,方多病很明确的知道,这是自己的声音,也知道这是谁在说话,小声问了句,“为什么?” 等了半天,那声音再没有响起,心中不安,抬眼去看李莲花。 只见莲花皱着眉头,将水缸里的水舀进铁锅里,添了柴草生了火,然后就站在那里,看着炉子里的柴草越烧越旺,霹雳吧啦的响着。 “为什么?”不知不觉间,这三个字又脱口而出,只是方多病惊觉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果然见李莲花回过头来,一脸讶然的看着自己。 “什么为什么?”李莲花见方多病瞪圆了眼睛坐在床上,一脸呆愣的看着自己,现在脖子还是红的,“公审大会呀?小小年纪,怎么记性这样不好。” 说着话,又回头去看那火,自顾自的说,“你是问为什么要你和我一起去吗?” 半天听不到回音,李莲花拿起一边的手巾擦干了手,两步走到床边,瞥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人,伸手拉过一边的棉被盖在方多病身上,一脸严肃的说道,“明日还要你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方多病将双手从被子里抽出来,紧紧捂住被子,护在自己腿前。 “紧张什么?”李莲花见这人现在这紧张的样子,只觉得十分好笑,还真是该紧张的时候一点儿不紧张,不该紧张的时候瞎紧张,“明日,需要你将彼丘在鱼龙牛马帮里布置的那些假机关一一说明。” “你怎么这样在意那云彼丘?”方多病皱起眉头,一脸不满,眼神接触到李莲花的这张笑脸,脸上又升起一片红潮。 李莲花哼笑了两声,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不想让他死,自然是要将他的功过说个清楚明白。” “我……”方多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再加上刚才听到那三个字,微微晃了晃身体,有些犹豫的去看李莲花。 “我什么我?”李莲花有些不耐烦。 “我不想让你去。” “嗯?不是,不是,咱们不都说好了吗?干嘛又改了主意。”李莲花摇了摇头,一脸不可置信的去看方多病,这小子今天太不对劲儿了。 方多病再不躲闪这目光,瞪圆了眼睛表示自己的反对。 李莲花有些不能理解这小子的想法了,歪着脑袋盯着方多病,仿佛在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阻止他!’这三个字又在耳边响起,方多病惊讶间眼睛越瞪越大,头脑飞速运转,如今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阻止他,不去百川院。 “我没改主意,也一直都不想让你去那破地方。”“破地方”三个字脱口而出,方多病眼睛瞪得更大了,赶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嗯?”李莲花看见这双眼睛,心中惊叹,这眼睛原来竟有这样大,难道平时这少年都半闭着眼睛看自己的嘛?伸手在这眼睛前面晃了晃,见方多病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得俯身过去,也睁大了眼睛仔细去看这眼睛,只想把这眼睛记在心中。 “看什么?”方多病猛然回神,莲花的脸离自己这样近,他还以为经了方才那遭,李莲花今晚上都要避开自己了呢。 李莲花哼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眼神还停留在方多病的这张脸上,“我在看你这双眼睛呀,原来能睁这么大呀。” 方多病瘪了瘪嘴,挥了挥手,将眼前这人赶开,不叫他再盯着自己的眼睛看。 低了低头,悄悄瞟了一眼李莲花的衣服下摆,揉了揉手中的帕子,忽然扑向李莲花,紧紧搂住这人的脖子,身体悬在半空中,双腿跪在床上,小狗一样去嗅莲花的脖子,眼泪顺势流了下来,“不去不行嘛?” “为什么?”李莲花被他扑个正着,心中更加不解,这态度变化的也太快了,此时倒是他有些接受不了了。 方多病紧抿着唇,脑中飞过了无数的主意,手忙脚乱的去解自己的衣服,唇齿轻轻舐咬着莲花的脖子,慌慌忙忙的还不忘轻声呢喃,“……不让你去……” “唉?这又是在干嘛?”李莲花伸手拢住方多病的衣服,轻笑着将人搂紧,“早就说好的了事情,方少侠何苦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我,不是,不是牺牲。”方多病浑身发热,只有手脚冰凉,他既不想将刚才听到的话说出口,又想照着那话去做,“我喜欢,我愿意的。” “老实待着,别胡闹了。”李莲花笑出了声,伸手拉过被子将方多病牢牢裹住,这才抽出手来,点了点方多病的鼻尖,“清儿到底和你说什么了,还有那破书……” 方多病低着头,半阖着眼睛,不出声。 那日昭翎公主将他留下,从宫人手中接过那包袱,等着宫人们都退下了,这才将那包袱塞进自己手中,笑的一脸暧昧,当时的自己看见她那笑容,只觉得脊背发寒,没想到公主殿下这旁观者倒是看的清楚明白,只是有点儿好为人师。 第207章 方多病忽而仰起头来,用力将眼睛睁大,弯起嘴角,“她说,她说你是大笨蛋!” 李莲花本来被他这大眼睛晃了一下,心说这眼睛还真是天下难寻,听见了这句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了半晌,点了点这小子的额头,浅笑着拍了拍方多病的腰,撒了手,转头又去灶台边看了一眼灶膛,从角落里拖出一个木箱子来。 方多病放松了趴在床沿上,看着李莲花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比比划划的打开那木箱子,也不出声,见这人手脚动作快的不像话,不一会儿一个洗澡的浴桶已经摆在了屋子正中。 李莲花忙完了手里的活,抬眼看见方多病趴在床沿儿上,看着自己,笑的一脸揶揄,轻轻蹙眉,“笑什么呐?这莲花楼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这浴桶还能天天摆着不成,当然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摆出来呀。” 说了话,见方多病只看着他,脸上仍然挂满了笑意,却还是一言不发,晃了晃脑袋,不去管他,将抹布投洗干净,将那浴桶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干净净,等兑好了洗澡水,见方多病还趴着,皱着眉头催他下来。 方多病趴在原处,摇了摇头,朝着李莲花勾了勾手指。 “干嘛?忙着呐?”李莲花口中抱怨着,可还是迈步站在了方多病眼前,“我还要烧水去,一会儿你洗完了,我也得洗洗才行啊。” “浑身没劲儿,你抱我去~”方多病将头枕在自己的双臂上,红着脸嘟囔,“干嘛还要烧水,咱们一起洗,不行嘛。” “哼,哼,大少爷还真是,”李莲花将双手背在身后,转身要走,“快别撒娇了,就这两步路,自己进去。” 方多病眼疾手快,伸手抓住李莲花背在身后的胳膊,使劲儿拽了拽,“我真的使不上劲儿,。” 李莲花愣了一瞬,忍不住回身仔细去看,实在是架不住这眼睛这样看着自己,只好妥协,两步走了过去,掀开被子,将他吓了一跳,“臭小子,动作到快,光着屁股不冷吗?” 方多病被他说的满脸通红,忍着害羞一骨碌爬起来,双手搂住李莲花脖颈,叫他逃不掉,双腿盘在他腰间,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将唇凑在他耳边小声说,“这小楼,已经被你烘的热气腾腾的了,人都要让你蒸熟了,怎么会冷?!” 李莲花单手托着方多病的腿,另一只手去拿了手巾,抱着人向那浴桶走去,刚走了两步,耳垂被人含在口中,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将那手巾扔进浴桶中,那手就抚上了方多病的后颈,轻轻揉搓着,从胸膛中叹出一口气来,“今日又到了初四了,日子过得真快~” “老狐狸~”方多病吻上这脖颈喉结,单手解了李莲花的腰带扔在一边,顺手探了进去,轻轻抚着李莲花的腰线,“这回能一起洗了嘛?!” 李莲花不说话,只一边走,一边脱掉身上的衣服,迈步进了浴桶,顺手将方多病的头发盘在头顶,自己的头发却有些不管不顾的飘在水面上。 方多病倚在李莲花怀中,不去管莲花手中的动作,捧住了这张粉面,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立刻将他手腕握在手中,替他把了脉,紧皱着眉头,“你可真行,这内力怎么又不足两成了?” 说着话,立刻就要使出扬州慢来,却被李莲花一把捉住了手。 “现在不行,这小子自己都顾不过来,我如今还支撑的住,过了这几日,好好修习,很快就能恢复。”李莲花细细摩挲着这手,将这手拉在唇边,轻轻吻了上去。 “唉~”方多病叹出一口气来,这个臭莲花,这是又要走老路,刚想开口提醒,却被人双手捧住脸吻住,今天这吻十分缠绵,唇齿相接间,让他一时忘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李莲花沉浸在这吻中,心中不舍,双手只在方多病脖颈间流连,口中轻声呢喃,“不要叹气,老气横秋的,我不喜欢。” “嗯~”方多病闭起眼睛,喉间溢出了些细碎的声音,单手向下探去,心中惊讶,这老狐狸真是人不可貌相,竟比自己的强上这许多。 正要动作,却被躲开,忽然睁开眼睛,雾气朦胧间,莲花那眼睛,微微挑着眉,朝着自己似笑非笑的,也不知是不是花了眼,这人倒真像是画中的水芸仙子。 “一人一次,公平公正,我这第一次交在了你手中,我也不管你这是不是第一次,总也要交在我手中一次才行。” 李莲花愣了愣,左右好好看了看眼前人这张芙蓉面,在这唇上贴了又贴,“什么,什么的,明明是交在你自己手中,现在又在赖我,果然大了几岁,是心眼多了不少,说这样的话也脸不红心不跳。” 什么脸不红心不跳,方多病想说自己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只不过是外强中干,仗着这热水烘着,看不出脸红罢了。 侧了侧脑袋,让李莲花看了看自己的耳尖,俯身贴在李莲花耳边,轻声喘息,“看见了嘛?血都要滴出来了。” 李莲花轻哼了两声,拢起自己漂在水面上的头发,随意挽了发髻,将小宝哥箍在自己怀中,让他不得动弹,“咱们好好聊聊天~” 方多病轻轻摇头,抬头在这额头上印上一个吻,顺着眉眼吻下来,闭着眼睛找到了这唇,吸吮着,这一年来没有完成的事情,今天一定要做成了才行,最好要让李莲花明日和他一起呆在莲花楼中,哪里也去不了。 什么公审大会,自去审他便是,决不能让莲花再去浪费内力。 救那云彼丘,其实不算什么,只是这个臭莲花,他长了腿,是会跑的,只有困住他,让他哪也去不了,就不会再有什么‘小舟从此逝’! 李莲花被他将口腔里的空气全部掠走,微微向后靠了靠,倚在浴桶壁上,轻声呢喃,“小骗子,你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这些,怎么还天天的审问我,今天我倒是要好好审审你才行。” “哼哼~”方多病轻声笑着,勾起李莲花的下巴,见这人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吻了上去,“哪里用学,看见了你,不会的也都会了,以前不想的现在也都想了。” 李莲花长出一口浊气,忽然睁开眼睛,“一年了,初四,初七,十七,这三个日子,你总是随机出现,难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吗?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怀疑吗?怎么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忘了你的那朵花了吗?” “你说什么?”方多病瞬间清醒,情欲全消,身体向后靠过去,撞在浴桶壁上,撞得连心跳都停了一下,他睁圆了眼睛,双手握拳,手臂绷得笔直,用力撑着桶底,努力让自己还能坐的住,“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方多病,”李莲花语气哀伤,他眼中弥漫着的悲伤比这小楼中的雾气还要浓重,可今天,他要将自己埋在心中的话和疑团一一解开,解开了,说明了,他才能安心,“是我错了,我,我也不是他……” 第208章 方多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坐在床上,靠在木墙板上,腰酸背疼的,他只记得莲花刚才好像是在烧水。 “你醒了啊?” “啊?”方多病被这话吓了一跳,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李莲花握在手中,莲花拿着剪刀,他赶紧收回自己的手,看了一眼,有些不可思议,“你干什么呐?” “我给你剪指甲呀~”李莲花将那手指重新握在手中,仔仔细细的去帮方多病修剪起了指甲,一脸的全神贯注。 “剪指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借着烛光,方多病先是一脸狐疑的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两眼,又去看李莲花,见这人双眼通红,好像眼眶还虚泡泡的肿着,这说话的声音也不对劲儿,鼻音怎么这样重,“你怎么了?” “啊?没,没呀?我怎么了?”李莲花低了低头,瞥了一眼趴在自己脚边的狐狸精,将方多病小指的指甲也修整平整,收起剪刀,伸手从一边的瓷瓶中沾了一点油脂,轻轻涂在方多病的指尖上,手指轻轻打圈,将这些油脂化开,抹匀。 “什么时辰了,还有你不是叫我洗澡嘛?怎么给我剪上指甲啦?”方多病更加疑惑,刚想把另一只手递过去,却被人拍了拍手背打开,“又怎么啦?还能只剪这一只手嘛?” “那只早就剪好了,你自己都不看的嘛?怎么总在添乱。”李莲花将剪刀收好,回手将手指上多余的油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已经子时了,早就该睡了,睡觉,睡觉。” “不洗澡啦?”方多病左顾右盼起来,可那铁锅都被收拾干净了,地板上倒是印了一圈水迹,狐狸精趴在李莲花脚边,只是好像有些没精打采,“还有,你干嘛要给我剪指甲?” “大少爷还真是大少爷,早就洗完了,洗澡就洗澡,也不知道大少爷你扑腾什么?”李莲花双手叉腰站在床边,忽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好好看看,都是你挠的,这明天要我怎么出门。” “我挠的?”方多病眯起了眼睛,立刻起身,跪在床沿上,单手搭在李莲花肩膀上,另一只手去摸那脖子上的红痕,“是我挠的嘛?” “昂~”李莲花仰着脖子,不闪不避,甚至还向前伸了伸,“不是你,难道是狐狸精嘛?” “狐狸精?”方多病手上动作一顿,立刻变了脸色,有些颓然的顿了下去,跪坐在床上,“哦,我知道了,是他。” “什么他他的,没有别人,从始至终都是你,以后也都只有你!”李莲花屏住呼吸,忍着心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什么破绽,“你就是你,哪里有什么别人?你这个小子,就是一天两天想的比别人都多,早就告诉你了,你就是有梦游症,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鬼神之事。” “哦。”方多病答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寝衣,确实和之前的不一样,应该是被莲花换掉了,瞥了一眼李莲花,见他也已经换好了寝衣。 此时他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失了兴趣,翻身滚进床里躺好,拉过被子将自己牢牢盖住,不让李莲花看见自己的神色。 李莲花有些愣怔,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捏了捏鼻梁,转头吹了灯,只在床头留下一盏小油灯。 躺在自己的位置上,伸手捂住心口,那里现在还插着一把尖刀,这刀,是他自己亲手捅进去的,如今想拔也拔不出来了。 躺着躺着,又觉得口渴,心想是晚上那热水澡的缘故,翻身下床,去桌前给自己倒了一盏凉茶,灌下去了,还是觉得口渴,只好抄起那茶壶,将壶中的茶水尽数灌进腹内。 在走回床边时,见被子下的人姿势不对,倒像是蜷缩在床里面,心内叹气,也不吭声,躺回自己的位置,闭着眼睛,只等着天亮。 只是现在,他只要闭上眼睛,小宝哥的脸和方才那些话,就会不停在眼前耳边轮番上演。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是方多病,我不是方多病,又是什么人?”方多病双手紧紧握住,满脸的不可思议,方才的柔情蜜意一丝也看不见了,“你说你不是小花,那你……” 李莲花闭了闭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鼻翼翕动,喘着粗气,“你的第一个问题,咱们等会儿再说,我先说说我为什么不是小花吧。” 方多病有些愣怔,微微点了点头,此时的他,脑中一片混乱,一年了,已经一年了,这是他认定了的事实,怎么全错了,他怎么会上当受骗,被人愚弄?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他,毕竟,这世上叫做李相夷的人只有一个,这叫做李莲花的人么,也就只有我一个,我知道他发生的一切事情,只是这些事情……” 说到此处,李莲花喉间哽咽,一时泪落如雨,停不下来,可看见方多病的这双圆眼睛,只好将自己的情绪暂时压制住,继续说着已经脑中思考了很久的问题,“这些事情,只有我在接触到南胤的东西时才会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站在外面,窥视着你和那个小花的生活。” “那这些事情,包括以后的事情,你统统都知道了?”方多病皱起眉头,他心中一阵心疼,怎么会这样?可他明明就是方多病,这个李莲花怎么会不是他的小花? “只知道已经发生了的,别的还没有看到,也不想再看到。”李莲花摇了摇头,瞟了一眼一旁的木床,那些南胤的东西,都被他收在了床板下的暗格里。 “机缘巧合之下,碰见了一个叫做方多病的小朋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是你儿子,我,”李莲花揉了揉眼眶,笑的有些虚弱,“我也将他当做了,当做了我与你的儿子,只想护住他,跟着他,找到你,找到那个十年前在东海岸边找到我的那个人。” “那是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成亲,怎么会有儿子?”这件事情,方多病心知肚明,沉睡着的时候,还常常偷笑着老狐狸糊涂,没想到这样精明的人,却会犯这样大的一个错误。 李莲花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头一次,我知道了你的来历,是在一品坟里,在那里,我听见了四句话,走的时候,顺手捡走被笛飞声掰开的那个装着观音垂泪的玉丸。” “什么话?”方多病开始回忆,在他的记忆里,当时小花并没有从一品坟中带走什么东西,一路上也没有见他私自留下过什么南胤之物,这样看来,面前这个李莲花好像是和小花不太一样,想着又向后挪了挪身体,让自己紧紧贴在浴桶壁上,和眼前这个人再拉开点儿距离。 李莲花看了一眼这熟悉的脸庞,估量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忍着伤心,毫不犹豫将那四句话说了出来,“月下机缘,三年相伴,保尔性命,珍之惜之。” 第209章 “我回来就是为了陪着你的呀,你怎么会说我不是我,我就是方多病,我就是方小宝。”方多病听见了这话,他有些着急,向前倾了倾身体。 这几句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当时的他,就是因为一个人躺在莲花楼的二楼,盯着月亮使劲儿瞧,心里还在思念着小花,这才会到了这里,为何李莲花会说自己不是自己了,这简直就是谬论。 “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李莲花半阖着眼睛,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就不要心软,事情已经做了一半了,当然要做完才行,“我不是贪财的人,可这一路上,见到南胤的东西我都会收集起来,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嘛?” 方多病摇了摇头,老狐狸心中都是秘密,他要如何知晓。 “因为,我发现,只要我碰到了南胤的东西,那一段时间就会做梦,梦里都是你们二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之前的我,一直以为,梦里的小花,就是我。” “他当然是你,这世上只有一个李相夷,只有一个李莲花,你又怎么会不是他。”方多病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火,用拳头砸了砸水面,发出哗啦啦好大一声响动。 “不是我,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李莲花茫茫然摇着头,他能理解方多病的愤怒,当他发现自己不是那小花时,他心中除了担心,也只剩下愤怒,“他在走一条绝路,可我,因为有了你,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我并没有走上绝路,我可以好好活着,只要不贪心,不眷恋那些绝世武功,名利牌头,我就可以好好活着。” “这样不好嘛?不用死,难道不好嘛?”方多病皱起眉头,越发的不解了。 “还说你长大了几岁,没想到你还是这样单纯,”李莲花苦笑了两声,满目的苍凉,“傻小子,一个人的境遇,心境全都不一样了,这个人怎么会是原来那个?!” “我不是傻小子,我是你哥哥!”方多病瞪圆了眼睛,心中堵塞,落下泪来,“是呀,我是你哥哥,是你小院中的兄长,不是,不是你那个傻小子徒弟……” “哈哈哈~”方多病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目光落在李莲花身上,莫名的眼中多了些悲伤,“你当然不是小花,你爱上了我,可是,小花,小花他,从始至终,他不爱我,只将我当做是个小屁孩,臭小子,麻烦鬼,他,他怎么会爱我,我,我可真是痴人说梦,竟然因为你爱上了我,就觉得你是小花……”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眼中满是心疼,他,他也是觉察到了这一点,才发现了不对,如果说方多病和小宝哥是一个人,那他怎么会不爱方多病,只想做他师父,甚至想当他爹。 “哈哈哈,我可真笨,我,我甚至没有当面叫过他小花,连‘莲花’这二字的称呼,都是在万般危急之时才敢脱口而出,还不敢叫他知道,这样懦弱的我,我……” “不对,不对!他爱你,他确实爱你,只是他要死了,他不能爱你。”李莲花心痛不已,也不管是不是会被拒绝,立刻伸出双手,将方多病搂进怀中,“他是不敢爱,他,他怕耽误了你,他怕护不住你,也怕再也照顾不了你。” “我不要他照顾,我能护住他。可他,他躲起来了,躲到了我找不到的地方。”方多病身体里的力气,似乎在这一瞬间被统统抽走了,支撑不住,只好紧紧搂住李莲花的脖子,攀住他的背。 “能找到,一定能找到,你放心,会找到的!”李莲花手中用力,怀中人滑溜溜的,一劲儿的往下沉,他觉得将千斤的重担抱进了自己怀中。 “可我,我在这里,怎么去找他?”方多病心如死灰,手指用力,紧紧扣住李莲花的脖子,不知用了多少力气,只觉得指间隐隐作痛,可此时却全然顾不得了,“我回不去了。” “能,能,我送你回去,然后,我就去找你,我陪着你找他,找到他,救活他,让他能爱你,让他敢做他自己。”李莲花忍着自己的眼泪,笑着说出这句话,“我已经找到了办法,你相信我,相信我,我都能活下来,他也可以,一定可以。” “我,我……” “相信我,你相信我,我解决了百川院的那些破事情,就去找你,我会陪着你,就像你救我时那样,陪在你身边。”李莲花双臂用力,紧紧箍住怀中的人。 “可是,这里的方多病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他也爱你,他爱你。”方多病瞪圆了眼睛,他不能这样自私,他不能带走这里的莲花,李相夷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他不能连累这个人丢掉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 “他,他还年轻,总有一天,他会忘了我。” “不会的,他忘不了的。”方多病松了手,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立刻又睁开,他要阻止李莲花这个疯狂的念头。 “方多病,方小宝,我的小宝哥,你不属于这里,你应该回到你的来处,去吧,回去吧。那里,那里还有人在等你回去,回去吧,回去吧,不要再回头。”哭着说完这番话,李莲花观察着怀中的人,等这话完全出了口,方多病立即晕了过去,只这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知觉。 ‘不能说’,这法子果真起了效果,此刻的李莲花只觉得时间随着怀中人的昏睡都停滞了,空气也浓稠的让他呼吸不畅。 费了好大劲儿,李莲花方才吐出一口气来。 愣怔了一瞬,坐在浴桶中的人决定不再压抑,人总要放纵一回,大声哭嚎起来。 “小宝哥,你不要怪我,千万不要怪我,时间不够了,这小子马上就要二十一岁,我,我不能让你抢了方多病的命,这孩子活的不易,这性命,我替他还给你。” 低头看着昏睡了过去的怀中人,这回这人睡着了的样子与以往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脸上也是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李莲花更加伤心,哀嚎声震的这莲花楼都抖了三抖,“我不能拿方多病的性命去赌,我不敢赌,我没有把握,我也没有运气,我不能输,我要他活着,我不要他消失,我要他无忧无虑的活着,只要活着,总会有人爱他,他也可以去爱别人。”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我一定会去找你,我会去找你的,也能找到你,哪怕要我的性命,我也豁出不要,我去找你,我去陪着你,陪你去找他,找到他,救他,也救你,让他爱你,他要是不爱你,我,我替你打他,打到他服气,服软,服输……” 说到后面,李莲花已经开始语无伦次,轻声低喃着不着调的话,“要是他活不了,我就,我就把我这一身的内力,统统给他,只要能保住三成,只要三成,他就能活,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唔汪~,唔汪~” 门外的狐狸精,听见屋里主人的哭声,口中呜咽着,不停的用爪子刨着莲花楼的大门,它不知道主人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要陪在主人身边,永远不离不弃。 第210章 李莲花平平整整的躺在床上,他也想像方多病那般,蜷缩着躺在床上,可是不行,这痛苦只是他一个人的,不能让方多病知道。 年轻人当然应该有年轻人的样子,活的就该像无忧无虑的李相夷,满怀热情的行走天下,打抱不平。 方多病这样的少侠,就该去过李相夷的日子,怎么能像他这样?! 也许是因为今日小楼里烧了太多热水的缘故,这空气十分憋闷,方多病的心也被闷得一跳一跳的发疼发胀。 方多病蜷缩着躺了半晌,身边的莲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只觉得这人今天十分不对。 逐渐放松身体,方多病也平躺在床上,偏头去看,见莲花连被子也不盖,就这样直直的躺在床上,心中越发疑惑。 无论是女宅还是另外的几次,李莲花见了‘他’之后,心情都会特别的好,今天为何会这样沉默,还神经兮兮的给自己剪指甲,这大半夜的,到底剪什么指甲? 深吸了一口气,侧身面朝着李莲花,伸手去摸莲花脖子上的红痕。 “怎么了?睡不着吗?”李莲花抬手摸了摸眼睛,勾起唇角,带着浅笑侧身躺着,拉住方多病不停乱动的手,“别摸,怪痒的。” 方多病的手不再乱动,只是固执的盖在那几道红痕上,闭着眼睛轻声嘟囔,“你不冷嘛,怎么不盖被子?” “刚洗完澡,有些燥热。”李莲花此时也分不清冷热,听见这话,放开了方多病的手,伸手去拉自己的被子,盖在小腹上,看了一眼方多病的脸,闭上了眼睛。 心里想着百川院的破事儿,又在后悔,当年还真是闲的无聊,争一争着天下第一也就算了,当什么武林盟主,真是悔不当初。 师父说的话,永远都是至理名言。 三十几年来的事情,一晚上像跑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转了几圈,第二日李莲花醒来时,不仅眼睛肿了,整个人都肿了一圈,尤其是脸,浮肿中还带着一丝苍白。 方多病看了一眼太阳,又看了看李莲花的神色,马上就要晌午了,这人怎么也不着急去百川院啊,还在这里晃晃悠悠的,看样子还要准备午饭。 “什么时候吃午饭?”方多病试探的问,反正莲花不急,他也不急,要是不去,那才刚好。 李莲花瞄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锦衣公子,撇了撇嘴,“吃什么午饭,刚吃完早饭。” “那你在这忙忙碌碌的转悠什么呐?”方多病有些赌气的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上下打量起了李莲花,这人还是一身粗布麻衣,明明今天要去百川院,也不换件衣服,“还去不去了?” 李莲花啊了一声,算是答应,将花铲放回原处,背着手站在方多病身边,“急什么?我可不听那些大萝卜开会,等他们啰嗦完了,咱们再去。” 方多病愣了一瞬,偏着头半眯起眼睛去看李莲花,“你就不怕嘛?” “怕什么?”李莲花低头俯视着方多病,有些不懂,如今他还要怕些什么。 “怕去晚了,云彼丘的命就没有了。”方多病咬牙说出这话来,要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今天早上他都被李莲花吊了一早上了。 这事到临头了,这人怎么反而吊儿郎当起来,一点儿也不痛快。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竟然连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李莲花哼笑着转身,抬步往莲花楼里去。 方多病听见这话,身体不动,还坐在板凳上,只是眼神紧跟在他身后随着他一同进了莲花楼,见他只是进屋转了一圈,立刻又出了门,将门关好,交代了狐狸精几句,也不同他说话,只慢慢悠悠往前走。 方多病见李莲花不说话这样抬步就走,一时愕然,可也只能紧紧跟在身后。 一路上都是行人们的议论,纷纷攘攘的,方多病只听见了什么‘李相夷没有死’,什么‘重出江湖’,还有什么‘会参加公审大会’这样的话。 他见李莲花一点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还只是晃晃悠悠,一边走一边还去看集市上新鲜的蔬菜,方多病只觉得惊奇,越看身边这人越觉得不对。 这马上就到四顾门了,李莲花居然还是粗布麻衣,不佩剑也就算了,连一件好衣服都不舍得穿,这样倒不像是要去参加英雄大会,却好像真是逛大集一般随意,“你也不换件衣服?” 李莲花轻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脚步更慢了,眼睛停在一处卖糖的摊位上。 “少师也不带嘛?”方多病忍着疑惑,两步走到那摊前,买了一包玫瑰糖,走回来,递给李莲花一块,耳边又响起李莲花一声带着笑意的‘嗯’,立刻皱起眉头,“你干嘛呀,嗯什么嗯?不能好好回答我嘛?” “这不是有你呢嘛?”李莲花将那块糖放进口中,心中一阵舒畅,看着方多病的眼光又多了几分柔软,“玫瑰,玫瑰好啊,疏肝解郁。” 方多病听他说了玫瑰的功效,微微有些脸红,这人昨夜就有些郁郁,今早上心情也不好,这玫瑰虽然作用有限,能疏解几分也是好的。 李莲花口中含着这玫瑰糖,双手背在身后,走起路来这步伐里也含了些得意洋洋,这小子真是体贴,花些心血也是值得的。 “这我问你话呐?你怎么还走了?”方多病追在李莲花身后,看了一眼手中的糖袋子。 心说这摊主真是会做生意,先不说糖的口味,这装糖的袋子倒是与众不同,淡蓝色的布袋子,上面绣了朵粉色的荷花,倒是和自己这衣服的颜色十分相似。 追上了李莲花,也不多话,将那糖袋子塞进李莲花手中,再抬头,只见李莲花满眼笑意的盯着自己瞧。 方多病只觉得这笑容无比耀眼,呆愣愣的,心中更觉惊奇,怎么他脸肿了还能这样好看,想到昨天晚上,忽然脸就红了,只想现在就将他拉回莲花楼中去。 ‘噔愣’一声,方多病立刻回神,回头察看,原来是那卖糖的摊主,只顾着收钱,秤砣砸在了秤盘上。 被这声音提醒,方多病从那笑容里缓过神来,心中后悔,方才差点儿又被莲花晃了心神,忘了自己要说的话,收起那些痴念头,方多病将双手环在胸前,满目疑惑的看向李莲花,“笑什么啊?你今天怎么这样奇怪?” “奇怪嘛?还好,还好吧。”李莲花伸手从糖袋里掏出一颗糖来,剥好了送至方多病口边,“这糖很甜,你也尝尝。” 愣怔间,方多病只觉得这闹市里清净无比,偷偷扫视了一眼四周,这街上到处都是人,可方多病耳边只剩下了这一句话,呆愣愣的,将这块糖含进口中,玫瑰的香气盈满了口鼻。 “方多病,这糖,我会好好珍惜。”李莲花将这糖包塞进怀中,贴身放好,紧了紧腰带,确保这糖掉不出来了,方才迈步朝前走去。 第211章 转眼四顾门就在眼前,方多病走在李莲花身前,透过四顾门的大门,看见那里面人头耸动,挤满了人,又听见那些人吵吵嚷嚷的嘟嘟囔囔,倾耳去听,这些江湖客好像都在抱怨。 “这百川院的人是怎么回事儿,这都等了一早上了,怎么还不开始?” “谁知道呢?也许是另外三位舍不得这云彼丘吧?” “可要是舍不得,干嘛还要这样兴师动众的搞什么公审大会!” “三位院主在哪啊?咱们都站了一早上了,你看那个胖子,他都站不住了,怎么还要硬挺着站在那里?” “别胡说,那是白院主,站在云彼丘面前的那三位就是三位院主。” “噢噢,那刑台四周围的都是百川院的人嘛?这都一早上了,到底是在等什么呀,我看啊,姓云的也是可怜,这样大庭广众的跪在那儿一早上了,还不如早早杀了痛快,死之前还要受这样的羞辱。” “什么羞辱?我看他是罪有应得……” 听到了这些话,方多病不由自主的回头去看李莲花。 李莲花被他看的愣住,呆呆的,一时倒是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可没想摆什么架子,完全是不想听那些恭维寒暄罢了,来这里也就是看看结果,要是彼丘能保住性命,他也就不出这头了,谁知道佛彼白是三根木头,明明紫衿现在才是门主。 “哎,这三个傻子,还真是能给我找麻烦。”李莲花叹出一口气来,远远看见一身白衣的肖紫衿和乔婉娩站在台阶上,婉娩倒还是昔日模样,紫衿倒是老了许多,脸色也不太好看。 方多病还没说话,只听见耳边一阵山呼海啸。 “纪汉佛、白江鹑、石水携四顾门百川院众人,恭迎门主!” 李莲花不发一言,脚步不停,仍然摇摇摆摆的向前走去,越过大门,原本站满了人的台阶上,那些人如大潮涌退般分开两边,霎时让出一条大道来。 看着这群人的反应,方多病此时才相信,果然自己就是个没有见识的小子,只是莲花为何不发一语,如此淡然,仿佛这些人都是空气一般,还是这样晃晃悠悠的去登这楼梯? 李莲花气喘吁吁的爬着楼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那些粗气压在腹内,不发出些奇怪的声音,心里又在后悔,这是选的什么破地方,竟然要爬这样多的楼梯。 爬了半天,没有听见方多病的声音,回眸一看,见那小子还钉在原地,不想多说,说多了话又要泄气,只好开口说了两个字,“跟上!” 方多病听见这两个字,方才大梦初醒,赶紧小跑上去,他可没有李相夷的面子,要是再晚一些,这些人群又围了上来,那时候要在挤进去,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等终于爬上了那高台,李莲花也顾不得别的,随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这人群的站位立刻发生了变化,除了台阶上的肖紫衿和乔婉娩二人还有跪在刑台上云彼丘外,其余之人皆以李莲花为圆心,分列在他四周,全部面朝着他躬身行礼,石水立刻端了茶水来,放在小几上,躬身退下,和另外三人站在一起。 百川院众人皆是躬身站在一边,连头都不敢抬,刚才还吵吵嚷嚷的江湖客们,如今也安静如鸡,满场鸦雀无声。 方多病抱臂站在一边,看着李莲花将那茶水一口喝干,心中好笑,这老狐狸怕是真渴了,只是这群人为何如此怕他,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回头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台阶上的肖紫衿和乔婉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女侠一脸骄傲,可那肖紫衿好像抖了几抖,不知是被气着了还是另有别的缘故。 “咳咳~”李莲花清了清嗓子,这茶水倒是不错。 “门主!属下们拜见门主!” 又一片山呼海啸传来,眼前所见之人具跪在脚下,方多病放下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去看李莲花,心中又在惊讶,不过是他清了清嗓子,这些人到底为何如此怕他? 眼看着李莲花抬了抬手,可这群人依然跪在脚下,方多病开始回忆那些看过的话本,那些书里也没写过李相夷竟然如此威风,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正在愣怔,天边传来李莲花闲闲的声音,“起来吧,我早就不是四顾门的门主了。” 方多病大惊失色,气的脸颊微鼓,只想现在就抓着这人回莲花楼去,这一嗓子不知道用了多少内力,可如今却不能当众下他面子,只好气鼓鼓的瞪着李莲花。 李莲花见这些人还跪在原地,余光中看见方多病被自己气鼓了脸,只好收了内力,轻声对跪在最前面的纪汉佛说,“汉佛,让大家都起来吧。” “门主?”纪汉佛看了看四周,朝着余下二人使了个眼色,起身后观察了一番李莲花的神色,方才朝着石水开口,“开始吧。” 李莲花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此事十分无聊,有些随意的挪了挪身体,想要调整一下坐姿,还没等他坐好,石水念着罪状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主,可有什么不妥?”纪汉佛急忙躬身看向李莲花,不知是不是这罪状出了什么问题。 “无事。”李莲花有些尴尬,很久没有这样不舒服了,他现在只想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听见这由头,立刻起身。 纪汉佛见李莲花起身,立刻就要跪下,生怕哪里不妥,惹得李莲花生气。 “汉佛,以前也不见你如此小心翼翼,”李莲花见他这动作,不由轻笑了两声,瞟了一眼云彼丘,果然人不能做错事情,这错事实在是容易连累别人,“彼丘的事情,与你们皆无关系,有些错处,也是他一人之过。” “门主。”纪汉佛心中一松,这十年来,为了彼丘犯得这错,实在是心绪不宁,天天做梦,梦见的都是门主从东海里爬出来,举着少师来杀他兄妹四人。 “这罪状嘛,其实也有一些错误。”李莲花向方多病招招手,让人站在他身边来。 “门主,属下不明。”纪汉佛稍微愣怔,瞟了一眼云彼丘,心说这兄弟今日不知性命能不能保住,忽然暗暗下了决心,彼丘也是罪有应得。 “我并没有死。”李莲花看了看方多病,心说这小子还是缺乏历练,此时该他登场了,却还在看着自己发愣,“方多病,将你的发现告诉汉佛。” 方多病心中不愿,却仍是从怀中掏出了从鱼龙牛马帮搜到的那些机关设计图纸,大声将这些证据说了出来。 第212章 纪汉佛心中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忍的看了一眼彼丘,这性命虽说是保住了,只是不知余生这弟弟要怎么度过,活在悔恨中,实在是一件难事。 跪在刑台上云彼丘,一直低垂着头颅,他听着方多病的话,忽然大喝一声,“门主,彼丘对不起门主,对不起那五十八位枉死的兄弟。” 喊出这句,直撞向一边石水举着的宝剑上,这条性命,早就该抛下了,苟活了这许多年,却是生不如死。 李莲花眼疾手快,手指微动,一颗糖从手中飞出,打在石水的剑尖上,将那剑弹开。 云彼丘见这一扑扑了个空,转头又要撞向一边的木桩。 李莲花忍着心疼,又弹出一颗糖去,这糖打在云彼丘膝弯处,听见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方才瞪着眼睛厉声道,“确实该死。” 这四字出口,佛彼白石四人俱是吸了一口凉气。 “只是,不该死在此刻。”说着话,李莲花回手抽出方多病手中尔雅,剑尖一挥,削掉云彼丘半边头发,随即将尔雅还了鞘,双手背在身后,直面着云彼丘,再次运起内力,让在场众人具能听见自己的决定。 “以发代首,留下你的命,余生好好守在百川院中,替那五十八位兄弟活着,照顾好他们的一家老小。” “还有,一百八十八牢的布防图,重新布置,改进机关,将那些恶人牢牢看住!” 最后看了一眼云彼丘,本想看一眼肖紫衿,又怕紫衿误会他是在借机炫耀,微微摇了摇头,朝着方多病招了招手,想叫他随自己离开,耳边忽的传来‘噗嗤’一声,立刻转身,见云彼丘口吐鲜血倒在当场。 白江鹑立刻上前,替云彼丘把了脉,一脸沉痛的说,“是雪融华,这是雪公的独门武功,除了雪公的独门内力,这毒无解。” 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要不然李莲花一定会拍着胸口说‘好险,好险’,他知道云彼丘最在意外貌,见他吐出一口血来,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削掉他半头头发将人气死了,还好不是,要不然这救人不就成了害人了。 见这四周的人还在看着自己,赶紧收了脸上的表情,只觉得这些人越发的迂腐了,还非要等着自己发号施令,赶紧发话,“先将他抬回去,我随你们去看看。” 方多病看着这落了一地的头发,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好去看莲花的脸色,见他脸色虽然有些青白,可神情却是轻松,这才放下心来,跟在李莲花身后,去了内院。 打发了众人离开,李莲花见方多病还跟在身边,略低了低头,才抬头直视着方多病的眼睛,“去吧,去找找线索。” 方多病更加犹豫,心中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不要离开,就跟在他身边。一时之间,他有些分不清了,这声音到底是‘他’在对自己说,还是自己的直觉。 “去呀,愣着干嘛,我就是在这儿看看,等着你们的消息。”李莲花见方多病还站在自己面前,这小子倔强的一动不动,只好板起一张脸来,瞪起眼睛,“你快去吧,有就有,没有就算了,他的命就是这样,谁也不能强求。” 说了话,推了一把方多病,见他脚步犹豫的离开,方才挑了挑眉头,转身进了房间。 方多病离开四顾门,越琢磨越觉得不对,这一天了,也没有什么奇异的事情发生,为什么‘他’会这样紧张,这许多年了,只听见过‘阻止他’这三个字,难道就因为自己离开了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可回转的事情吗? 立刻回头,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什么云彼丘,谁要管他,现在无论如何都要拉着李莲花回到莲花楼去。 进了内院,发觉这院中寂静无声,更加惶恐,见门窗都牢牢紧闭,心中火起,抬脚便将那门踹开,一进屋见莲花盘膝坐在罗汉床上,云彼丘坐在他对面,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彼丘别介意,这小子年轻冲动,不懂事。”李莲花有些抱歉的朝云彼丘笑了笑。 方才帮彼丘驱了毒,此时内力不稳,本来立刻就想离开的,见彼丘面色不对,怕他想不开又劝说了几句,没想到这小子现在这样不听话,竟然半路就回来了,不仅回来,还这样没有礼貌的踹门进来。 方多病瞪了一眼李莲花,连一个眼神也不愿给云彼丘,只走到榻前,执起李莲花手腕,替他把脉,这脉息…… ‘嘭’的一声,方多病抬脚将云彼丘面前的茶桌踹翻,搀着李莲花站起来,回手就要去拔尔雅。 “扶着我,”李莲花按住方多病的手,抬眼使了个眼色,手劲儿不松,见云彼丘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挑了挑眉头,“小孩不懂事,被我支走,这是生气了。” 方多病转头观察李莲花的脸色,心气更加不顺,手上松了劲儿,恶狠狠的瞪着云彼丘,“你可知毗公子是什么人?” “小宝!”李莲花这名字一出口,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果然见方多病瞪了一眼自己,只好缄口不言,沉默着站在一边,仰头去看屋顶。 这是天机山庄和云彼丘之间的仇怨,方多病若是想要动手,自己也不能阻拦,这命确实也该彼丘去还。 “他?”云彼丘皱起双眉,脑中思索,这人名字好生熟悉,“他可是一百八十八牢的守卫?” “不错,云院主看来心里只有那一个人,”方多病更加生气不禁出言讽刺,这人竟是无心之人,一心只记得住那个妖女,再抬眼,便是满眼的嘲讽,“他是我天机山庄的人,是我娘的师兄!” 云彼丘闭起双目,微微仰起脖子,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方多病冷笑了两声,伸手扶住李莲花的胳膊,“云院主不用做出这种姿态,今日莲花救了你的性命,我怎么会浪费他的一番心意。” “方才已经说的明明白白,只是我要提醒一句,云院主既是百川院的院主,这百川院中众人的性命俱掌握在你们四人手中,做什么决定前,先将人命放在心上!” “这世上的圣人,十年前就已经折在了你手上。”说了话,掐住李莲花的胳膊,转身就走,只在走之前,又撂下一句话来,“不如好好想想,尽你自己的力量去弥补这些普通人,毕竟他们的性命也是命,也没有什么绝世武功护体,不能容你随意践踏!” 第213章 出了院门,李莲花内力不足,支撑不住,只觉得心口憋闷无比,一口血卡在喉头,可这小子还在身边,万万不能让他再看见自己吐血,平白让人担心,牢牢将这口血压在喉间。 瞄了一眼还掐着自己胳膊的人,想着如何能将人支走,可这一眼却将李莲花吓了一跳。 只见方多病双目赤红,脸颊鼓鼓囊囊的,想要挣脱这抓着自己的手,拍拍方多病的肩膀,安慰他两句,忽然胳膊上感觉到一股大力。 心中了然,这是这小子又要将自己抗在肩头,刚要开口训斥,此时那血方才控制不住,喷了出去。 方多病大惊失色,赶紧停下手中动作,将尔雅插在腰间,双手扶住李莲花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方才在屋中虽说给他把了脉,已经知道他内力损耗太过所剩无几,想着他只要好好睡上两天应是没有大碍,如今怎么会喷出一口血来? “李莲花,你,你怎么了?” “无事,无事。”李莲花急忙摆手示意,将口中鲜血吐尽,用手背将嘴边的血渍抹掉,勾起唇角看着方多病,一脸随意,“血不归经,血不归经。” “什么血不归经?你个大骗子。”方多病掏出手帕将他嘴边血迹擦净,又帮他擦了手,将那手帕收回袖中,下了决心,双臂使力,要将人扛在肩上,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要将他带回莲花楼去。 “你敢!”李莲花瞪起眼睛,推着方多病的胳膊,向后退了一步,“你要是敢扛着我走,我以后都不再见你。” 方多病闻言一愣,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以后都不再见?皱着眉头不吭声,立刻换了手势,将李莲花打横抱在怀中。 “你,你这有什么区别,要是被人看见,我这老脸还往哪放?”李莲花不住的挣扎,此时他内力全无,连这臭小子都不如,竟然挣脱不开。 “你再喊得大声些,咱们就停在此处,让这四顾门的人都听见,佛彼白石,肖紫衿,”点着这些名字,方多病忽然冷哼了一声,手劲儿不松,反而加重了力气,“还有那个乔婉娩,再不行,我绕着四顾门跑上一圈,让这些江湖客都知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他们要想再找你,就上天机山庄去。” “你,你,什么你的人,别胡说!”李莲花没了脾气,只好举起胳膊,用袖子将自己的脸牢牢遮住,这小子不仅是二傻子,还是二柱子,一天两天,执拗的可怕。 方多病哼笑了两声,见这人已经服了软,却不急着走了,“搂住我的脖子,要不然我就站在这里,那些人迟早也会发现。” “臭小子,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李莲花放下手臂,瞪起眼睛。 “搂不搂?不搂我就喊人来,先到厨房走一圈,然后去各个……” 不等他将威胁的话说完,李莲花急忙伸左手搂住他脖子,仍然举起右臂,用袖子将面容牢牢遮住,这小子今天怎么这样没有皮脸,真是丢人现眼,等了半晌,见这人还不走,实在忍耐不住,偷偷挪开了一些衣袖,睁开一只眼去看,“怎么还不走?” “你不服气?”方多病早就开始观察四周了,如今他不说耳聪目明,周边的声响也不能逃过他的耳力,这百川院的人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就连院中的云彼丘此时连大气也不敢出。 “我!”李莲花将右臂放下,瞪圆了眼睛去看,“我,我服气了,能走了吗?” “不行,”方多病笑容更盛,这老狐狸生气了也好看,让人忍不住的想逗他,“那只胳膊也搂上来,搂紧些,我就走。” “你,你别太得寸进尺,没大没小也不看看地方!” “要吵架吗?在这里!”方多病笑着将李莲花在宫中牢房中的话重复了一遍,手臂暗暗用力,将怀中人朝着自己的方向紧了紧。 李莲花听见这言语,忽然一愣,这里确实,很丢人,只好双手搂住臭小子的脖子,此时也不闭眼了,双目圆睁,瞪着方多病这张脸,“能走了嘛?” 方多病见目的已经达到,足下使力,运起轻功来,抱着李莲花飞檐走壁,这才远远离了四顾门,往莲花楼去了。 还没等回到莲花楼中,方多病发觉李莲花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滑落,没等他停下仔细察看,只觉得怀中人身体软的不像话,那胳膊也垂落在一边,不知何时,这人已经晕了过去。 心中着急,口中喊着李莲花的名字,见这人全无反应,只好拼尽全力向莲花楼奔去。 等到了莲花楼,踢开门,将李莲花放在床上,直奔他藏着忘川花的地方,心说此时也管不了什么最佳状态了,先将这忘川花给他吃了,解了碧茶才最紧要。 等将那盒子打开,那盒子空空如也,忘川花不知去了哪里。 捧着那空盒子,坐在床边,方多病猛然惊醒,这盒子上了天机锁,除了他只有莲花能打开,原来他方家一家平安,是这忘川花换来的,怪不得这老狐狸要提前进京,这,这样的大恩…… 看着床上的莲花,他的眉头皱在一起就没有松开过,方多病心中十分难受,回忆着在小院时李莲花发病时的情形,赶紧将莲花楼门窗里里外外都关了个严严实实。 将屋内能点燃的碳炉统统点燃,连厨房中的灶台也升起了火,这才回到李莲花床边,见这人额头上浮了一层冷汗,去拿了帕子来,先给他将汗水擦干,扶着他盘膝坐在床上,坐在他对面,气聚丹田运起扬州慢来。 过了半晌,见李莲花还是不醒,方多病心内焦急,暗暗后悔,只怪自己为什么平时不好好修炼,还有刚才干嘛要浪费时间去逗他,应该将他直接带回莲花楼再说其他。 正在懊悔,耳边传来莲花的一声呻吟,方多病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喊了几声“莲花”,见床上的人还是不醒,方才舒展开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这时的莲花楼里已经热气腾腾了,方多病热的浑身大汗,脱去外袍,去洗了把脸,回来只见李莲花蜷缩在床上,这屋中已经炎热如盛夏了,可李莲花却冷的直打哆嗦。 方多病当即知晓,这是碧茶毒发了,慌忙间又去拿酒,想起娘亲临行前给他留下的太岁大还丹,急忙从怀中掏出那瓷瓶,掏出那枚灵药,顺势塞进李莲花口中,见他吞咽不下,就着那酒将那灵药灌了下去。 做完了一切,这人还是不醒,只是不再哆嗦,脉象也逐渐平稳,方多病这才将心放进肚中,趁着此时,又给他灌了一瓶热酒。 给李莲花又裹了一层棉被,方多病连人带棉被牢牢搂进怀中躺在床上,心中只怕莲花半夜醒来无人照顾,不敢闭眼,只好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李莲花,直到天光大亮。 第214章 李莲花睡醒的时候,发现方多病窝在自己怀中,睡的正香。 忘川花的盒子,打开了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看见这一幕,李莲花心说要糟。 本想着,这就是个秘密,一辈子也不想让方多病发现,没想到被他逮了个正着,胳膊肘用力,正要起身,忽然脖子一紧,愣怔间,被人掐住脖子压在床上。 “干嘛去?!”方多病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被他压住的人,“你就这样在意云彼丘!” “睡醒了?”李莲花讪笑了两声,拍了拍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忽略了这句关于彼丘的话,“松手,松手,怎么不学好?笛盟主练武的劲儿头不见你学,这掐人脖子的坏毛病倒是被你学会了。” “我觉得,我学会的晚了,那天他拿来忘川花,我就应该掐着你的脖子给你喂下去。”方多病咬紧了牙关,半眯起眼睛,“我不会领你这情的。” “不用你领,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娘,是为了你爹,为了天机山庄,是为了黎民百姓……” “你这情谁也不领,谁也不要!”方多病瞪圆了眼睛打断李莲花的话,这个老狐狸,还真是圣人不成嘛,“谁要你去当圣人,谁要你烂好心,你怎么知道我爹一定就会有事儿!那忘川花不给皇上,把他熬死,我爹自然也不会有事儿。” “方多病!你这小子!”李莲花皱起眉头,这个人怎么和他印象中的人一点儿都不一样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当今圣上活着,这太平盛世才能长久,你要的武林公正才能有保障……” “谁稀罕!关我什么事!”方多病哭着吼回去,单手握拳,使劲儿砸了两下床板,“这么多人,前仆后继的去帮你找药,就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你呐?就这样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嘛。” “臭小子,”李莲花面无血色,放松了眉眼,吐出这句话来,“李相夷的这个徒弟,果然没有白收。” 方多病咬紧了牙关,脸颊边的软肉被他气的不停抖动,想了半天,瞪圆了眼睛,“谁要去管李相夷,我只管你,你是我的人,就要听我的话。” 李莲花听见这话,看着压着自己的人瞪圆了眼睛这样盯着自己,只觉得万分可爱,不由得笑出了声,“傻小子,真是……” “笑什么!不准你笑我,反正我认定你了,你跑不了。”方多病咬牙切齿,每次到了这种关头,这人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总像个旁观者一样的看自己笑话。 “你先松手。”李莲花点了点方多病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皱着眉头开始咳嗽。 “装什么,总在装傻,还会装不舒服……”让人心疼,方多病在心中补了这四个字,虽然松了手,也不离开,仍然坐在李莲花的小腹上,双手虚虚搭在李莲花肩膀上,让他还是不能动弹。 “我没有笑你,只是觉得很高兴,自从我下山一直到十年前,一直也没有人会这样护着我,都是我护着别人,”李莲花半闭了闭眼睛,伸手轻轻抚摸着方多病的脸颊,“其实我,挺累的,直到遇到了他。” 方多病闻言一怔,忽然泄了一口气,酝酿了一晚上的话,现在却说不出口了。 “你是第二个,第二个对我这样好的人,”李莲花手指向上伸了伸,轻轻抚了抚方多病的这双眼睛,“我很喜欢,很喜欢被你管着,只是……” “只是什么?”方多病不解,这老狐狸说话吞吞吐吐的,又要干嘛,只觉的不像好事。 “只是,我要走了。” “你去哪?我跟着你去!”方多病听见这话,大惊失色,不由的手掌用劲儿,将李莲花的肩膀牢牢攥在手中,眼神也有些恍惚,“你要去找他嘛?我陪着你。” 李莲花摇了摇头,将方多病的双手拢在手中,腰上一使力,坐了起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必须要一个人完成。” “我不,我不要!带着我一起去,我要和你一起去。”方多病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落在了李莲花手上,此时的方多病却无暇顾及,只口中喃喃的念叨着,“我不和你一起去,你怎么能找到他,他明明就在……” “错了,小宝,你想错了。”李莲花摇了摇头,放开了手,转而双手捧住方多病的脸,用双手拇指将他脸颊上的泪水抹掉,“这世上,没有鬼神。” “有。”方多病垂眸,小声啜泣着反驳,前天晚上他清清楚楚的听见了那三个字,怎么会错?也是那天晚上,他蜷缩在被子里,伸手摸了自己的嘴唇和身体,他能确定,那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只是不知是喜是悲。 “没有,”李莲花坚定的摇了摇头,像是要方多病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话一样,手上用了力气向上捧起方多病的脸,“没有鬼神,只有爱恨。” “你要走了,那我要怎么办?”方多病顺着这力气抬起眼眸,直盯盯的看着李莲花这双眼睛,这眼睛里含着的笑意,看的方多病直皱眉头,“你为何这样高兴,离开我,就让你这样高兴嘛?” 李莲花又摇了摇头,眼睛里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我没有离开你,虽然我不在你身边,可我也会将你放在心上。” “那你带着我一起,让我陪着你。” “小宝,你是你父母的宝贝,也是你师父李相夷的宝贝,我不能这样自私,这江湖还需要你这样正直勇敢的少侠去维护,李相夷的遗愿也要你去继承。” “是志愿,不是遗愿!”方多病瞪大了眼睛,满眼的生气。 “好好,是志愿,不是遗愿,李相夷没有死,他不会死,只要你活着,他就不会死,我也一样。” “你不要总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不想听。”方多病双手钳住李莲花的手腕,将这手腕牢牢握在掌中,“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是你徒弟,我,我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走?” “小宝,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错,”李莲花任由方多病握住他的手腕,“我也喜欢你。” “对,像漆木山喜欢李相夷那样的喜欢,像父亲喜欢儿子那样的喜欢。”方多病忽然有些沮丧,这样的喜欢,他已经听见过一回了,没想到现在又要再听一次。 “还是喜欢‘最好的朋友’的那种喜欢。”李莲花笑着补充,用手撑着床板,向后靠了靠,小心翼翼的和方多病拉开了些距离,微笑着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人。 第215章 “我不要你的这种喜欢,这喜欢,你不仅给了我,还给了笛飞声,还有云彼丘,还有那许多的人,我要你独一无二的喜欢,我要最喜欢。”方多病弯下腰,凑在李莲花眼前,眼神坚定的说道,“我要李相夷喜欢乔婉娩那样的喜欢,我要你喜欢小宝哥的那种喜欢。” “这都是独一无二的喜欢,亲人般的喜欢,朋友般的喜欢,师徒间的喜爱,”李莲花顿了顿,迎着这目光看回去,“小朋友,你已经占了三样,不要这样贪心。” 李莲花摇了摇头,仍然微微笑着,方多病与他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鼻尖挨着鼻尖,眼睛对着眼睛,他稍微向后顿了顿,“李相夷喜欢乔婉娩时,他太年轻了,那时的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我想,你不会喜欢李相夷的喜欢。” 方多病皱起眉头,怎么会不喜欢,能跟在天下第一身边,不知道有多威风,就像昨天在四顾门中,乔姐姐看着莲花处理事情,那脸上分明就是骄傲,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些武林中人,仍然如此崇拜李相夷。 大英雄的喜欢,谁不羡慕,谁不想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要说,你想错了。”李莲花叹了一口气,那些微笑又回到了脸上,“那喜欢无足轻重,对阿娩一点儿帮助也没有,反而带给她无穷的痛苦。” “为什么?”方多病只是不解,怎么会痛苦? “李相夷摘那梅花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让乔姐姐开心。” “哈哈哈~”李莲花大声笑着,抽空抬起手指摇了摇,可单手撑着他们二人的体重实在是过于辛苦,只好又老实的用双肘撑在床板上,“可是他做错了,他摘了一支梅,那一支上有十七朵花,他送给了四顾门的十七位女侠。” “乔姐姐不开心吗?不是也有她一朵吗?”方多病心说要是我,我就会很开心,大家一起分享,有什么不好。 “我想,她宁愿那支梅花上只有一朵,这一朵也只送于她一人。”李莲花轻轻摇了摇头,“还有那红绸舞剑,我觉得她更愿意我单独舞给她看,还有你说的救风尘这件事,若是今天,我绝不会这样做,我只会和阿娩下棋,只夸阿娩长得好看,写诗也只写给她一个,绝不会多看别人一眼,也不去管这闲事。” “即使是这样,我也喜欢。”方多病小声嘟囔了一句,忽然抬头,“那不一样,每个人的喜欢都是不同的,怎么会一模一样,李相夷当然喜欢乔姑娘,要不然怎么会只给她最好的,跟她在一起七年,守着她那么久也不找别人,明明这世上不是没有比她更好的人?!” 李莲花摇了摇头,满脸堆笑,忍着身上这两个人重量,还是伸手点了点方多病的鼻尖,“傻小子,你和那时的李相夷一样,还没有开窍。” “没有,我,”方多病急的眼珠乱转,这话他只觉得不入耳,身上使了力气,将李莲花搂住,压在床上,“我明明开窍了,我都,都……” “哈哈哈~”李莲花仍然笑的起劲儿,任由方多病将自己压在床铺上,半点儿也不挣扎,“那只是正常的反应,扯不上爱恨,只是因为你年龄到了又看了那闲书。” 李莲花点着方多病的额头,满脸堆笑,轻声念叨,“真是傻小子!” 方多病满面通红,羞得将整张脸埋进李莲花的心口处,闷闷的憋出一句话来,“她找了别人,你一点也不恨她,还去参加她和肖紫衿的婚仪?也不恨肖紫衿?” “我为什么要恨他们?”李莲花偏头看向方多病,“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是我耽误了阿娩。” “她变了心,你不恨她?”方多病满眼的不可置信,这件事要是发生在他身上,他绝不可能有莲花这样的涵养,说不定那场婚仪不用角丽谯来破坏,他就要先砍了肖紫衿。 李莲花摇了摇头,“小宝,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错误,同样,不喜欢了也很正常,人总是要先属于他自己。” “可是,要是没有肖紫衿,乔姐姐一定会等你回来。” “错了,错了,阿娩应该向前看,小宝,我和阿娩,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我说了我做错了,是我真的做错了,我不该让阿娩这样无望的等了我十年,十年前我就应该好好和她告别,这十年里也应该回去告诉她一声,我这样的平白消失,实在是误人。” 李莲花缓了一口气,有些难过,“至于紫衿,也是我错了,他的心不安,就会出错,就会变得不那么招人喜欢。总之是我耽误了他和阿娩的好时光,白白耽误了他们十年。” “莲花?”方多病一脸担心,仰头去看李莲花,“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为什么要这样为他们着想,明明肖紫衿是你的朋友,”忽然恨声说道,“明明是他对不起你!” “小宝,往事已经过去了,既然阿娩已经选择了她喜欢的,我们祝福她吧,人总是要向前走的,别总回头,这样会很累。” 李莲花说了半晌,只觉得这话已经说尽了,回手从枕头下掏出一本书来,塞进方多病手中,“我本来可以不告而别的,但我这次不想这样做,这几天我要在莲花楼中好好休养,咱们好好告个别吧。” “我可以不要告别嘛?”方多病满脸泪痕的去看李莲花,见莲花微笑不语,只是那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抬手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抹掉,看着这书的封皮,有些心不在焉,“这是妙手空空偷的那本食谱,你师父的食谱?” “对呀,我现在正在生病,又想吃这食谱里的菜,你做来给我尝尝。”李莲花揉了揉眼眶,见方多病仍然坐在自己身上,翻看着那食谱,忽然觉得这片刻的宁静很让人安心,“要出门,也总要养好身体才行,最近在下就要靠着方少侠你啦。” 方多病随手将那食谱放在一边,双手牢牢抱紧了李莲花,压着他躺在床上,自己像个孩子一般缩在他怀中,这些时日以来聚起来的心气,就在这一日内,就在这一瞬间,仿佛全部散去。 第216章 李莲花在莲花楼里躺了三天,直到丹田能聚气了,立刻就下床行走,收拾东西,将莲花楼里里外外的整个打扫了一遍。 方多病托腮看着李莲花忙忙碌碌的走来走去,看了半天,也没见莲花收拾什么好东西,只是这莲花楼里被他打扫的干干净净,不知道李莲花这又是在做什么,“你在忙碌些什么?” “啊?没什么,就是一些常用之物,还有,我要把莲花楼打扫干净,这样它的新主人才会更加喜欢它。” 方多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小包袱上,那里面是他的玉笛、夜明珠,还有那些南胤之物,最令他吃惊的是除了莲花画的那张画外还有一张画像,那是他画的,是他在采莲庄画的那张莲花的白描画,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翻出的那张纸,心不在焉的问道,“什么新主人?” “你呀~,这些统统都是你的了,我早已说过,身家性命都是你的,如今性命不能给你了,这身家就都是你的了。” “我,”方多病腾的站起身形,迈步站在李莲花面前,“你说过的话要算数,性命也是我的,我不要,你谁都不能给。”擦掉眼泪,伸手将李莲花搂进怀中,“你去找他吧,找到他,将他带到天机山庄来,少爷不仅管你的后半辈子,也能管他……” 李莲花被他这样搂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眼瞥见身旁的狐狸精,微微皱了皱眉头,犹豫了半晌还是对方多病说,“方少侠要是觉得行走江湖带着狐狸精十分不便,那不如将它送去给笛飞声……” 方多病听见这话,紧抿着唇不吭声,只是瞪圆了眼睛盯着莲花,让他把剩下的话统统咽了回去,方才罢休。 又过了三日,李莲花在凌晨时分离开了莲花楼,除了那匹从宫中骑出来的白马和那个小包袱,别的东西他什么也没带,就连少师也留给了方多病。 对于李莲花的离开,方多病其实是知道具体时间的,他只是咬紧了牙关,逼迫着自己躺在床上,不起身也不去送,只在心里默默祝祷。 一直躺在床上,直到过了晌午时分,方多病方才起身,草草吃了午饭,将马匹调换了位置,带着莲花楼回天机山庄去了。 回了天机山庄,方多病径直将莲花楼停在自己的小院中,他就住在这莲花楼中,除了一日三餐,还有偶尔会放狐狸精出门以外,就将自己关在莲花楼中,什么人也不见。 “阿姐,这小宝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呀?”何晓凤前几日终于跟展云飞回了家,如今事情已经平息了,也没有必要再躲在外面不回家了。 “哎呀,你就别管了,玩去吧,昂~”何晓慧看着莲花楼紧紧闭上的大门,推了推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妹,“去吧,阿飞不是还等着你去后山赏竹呢嘛。” “阿姐,小宝都这样了,我哪有心情出去玩儿啊,小宝可是咱们天机山庄的小少爷,心头宝。”何晓凤顺着大姐的目光看过去,望着莲花楼大门上的酒葫芦,提高了嗓门大声说,“二姐就留下了这么一根独苗苗,我这做小姨的,怎么能不管。” 何晓慧叹了一口气,满脸担心,还没接话,又听见小妹接着说。 “要我说呀,这个李莲花也不是好东西,把所有东西都抛下不管,全扔在了我们小宝头上,要我说,小宝就不应该将这破楼带回来,管他呐,还要帮他照顾这条大黄狗,真是好心没好报。” 何晓凤见趴在门口的狐狸精扭过头来看她,瞪圆了眼睛指着这条大黄狗,“看什么看,我就骂他了,你能怎么着?还能咬我不成!” 狐狸精叹了一口气,不去理她,转过头去,仍然趴在门口,只微微动了动耳朵。 “大姐,它,它是不是在小瞧我?”何晓凤更加生气,指着这黄狗,一脸不可置信的去看她大姐,撸起袖子想要过去抓住这条狗,却被何晓慧捉住了胳膊,只好站在原地瞪着这狗运气。 “好啦,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我说小宝像谁,原来是像你。”何晓慧被这妹妹整的没了脾气,她也有气无处发,可这种事情,要怎么去说,总不能真的去怪李先生吧,这种事情当然讲究的是两情相悦。 “大姐~,”何晓凤跺了跺脚,忽然立起眉毛,满面的怒火,“和孩子不孩子的有什么关系,李莲花就不是好东西,一点儿也不负责任……” “小姨,你别说了。”方多病实在是不愿意再听,他娘和小姨,已经站在莲花楼外念叨了半个时辰,这车轱辘话来回说,真是令人心烦,“我没事儿,只是想一个人清净清净,好好想想。” “想什么,有什么可想的?你把门给我打开,让我进去,看我今天不打醒你。”何晓凤更加生气,甩开阿姐的手,双手插在腰间,“你还是不是我何晓凤的外甥,怎么这样没有出息?噢!就为了李莲花,把自己关起来,真是,你连你亲娘也不像。” “咚咚咚”楼内响起一阵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随着这声音的停止,莲花楼的大门‘刺啦’一声被拉开,又是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等这脚步声停止了,何晓凤拉着何晓慧抬步就进了莲花楼。 何晓凤路过狐狸精时,伸脚踢了狐狸精一下,尤不解气,又瞪了它一眼,见狐狸精望过来,抿着嘴小声说,“看什么看,要怪就去怪你的主人,是他不要你的。” “小姨!”方多病听见这话,又光着脚下了床,走到门口,伸手抱起狐狸精,小声安慰,“你别听她胡说,莲花只是去办事儿了,很快他办完了事儿就会回来,没有人不要你,我们都抢着要你,阿飞也喜欢你……” 说了这话,方多病自己先忍不住落下泪来,转头看着娘亲,“大家都喜欢我,都舍不得我,怎么就他和别人不一样?” “小宝。”何晓慧瞪了妹妹一眼,伸手从儿子怀中接过狐狸精,将它好好放在门外,摸了摸它的狗头,方才回转,看儿子只穿着单衣,还光着脚,先将儿子推着坐在床上,转身朝三妹挥了挥手,“你要是没事儿,就玩你的去吧。” “怎么没事儿!”何晓凤难得的一次和大姐瞪起了眼睛,伸出手指点了点方多病的额头,“没出息,太没出息!就为了一个臭男人!天下比他好的人多的是,什么人不好喜欢,去喜欢他这个没心没肺的人。” “娘?”方多病满脸惊恐,转头看向娘亲,“你告诉她的?我爹还有我小姨夫都知道了吗?” “哪用她告诉,你小姨我长眼睛了!”何晓凤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现在他们还都不知道,要是你再这样闹两天,那全天机山庄的人,马上就会都知道。” 第217章 方多病听见这话,更加惊恐,立刻从床上蹦了下来,转来转去的收拾东西。 “这是干嘛?”何晓慧见自己儿子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立刻上前,捉住儿子的胳膊,仍然将他按着坐在床上,转头瞪了一眼小妹,朝着一边的座椅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妹坐在那里,不要说话。 何晓凤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此时也不敢开口说话,只等着大姐发话。 “我躲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省的碍眼!” “方多病,你还敢跟你小姨找别扭?”何晓凤急了眼,凳子上仿佛生了刺,刺得她坐不住,跳起来走到床边,扯住方多病的手,不叫他犯倔,“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你喜欢他不过是因为你第一次闯荡江湖就遇上了他,要是换成别人,你也一样会喜欢的。” “诶~,不如这样吧,明天你小姨我女扮男装,带你去趟扬州,我早就听说那里的姑娘漂亮,小姨带你去长长见识,说不定见了那些又香又软的漂亮姑娘,那什么莲花桃花荷花的,肯定立刻就将他忘了。” 方多病皱起眉头,心里想着莲花本来也香香软软的,比那些姑娘强得多,本来马上就要想通了的事情,被小姨这样一说,心里突然生了气。 挣脱了何晓凤的手,转头看着娘亲,“娘,你也不管管你妹妹,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 “晓凤,你还是去后山找展云飞,别在这儿添乱了。”何晓慧有时候总觉得自己这个三妹活泼过了头,什么不好学什么,还总想带坏自己这个乖儿子。 “什么叫添乱,我是在帮小宝出气,我外甥跟着他一年了,怎么他就说走就走了,连个交代都没有。” “少说几句吧……” “有。”方多病小声打断了娘亲的话,怎么没有交代,甚至还用了六天的时间来告别,“他用了六天时间来劝我,和我道别,只是我自己想不通,总想见他。” “那让你见了,你又能怎么样呐?”何晓凤心中不解,这天下的男人女人这样多,怎么这情种就都出在了天机山庄,忽然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你像谁了,你可真是你娘亲生的,不仅这眼睛一模一样,就连性子也一模一样……” “晓凤,别再说了。”何晓慧皱起眉头,伸手去拉自己妹妹。 “什么六天的时间告别,都是臭男人的花言巧语,方小宝,亏你还是男人,怎么这样不懂男人,他是骗你的,要是他不喜欢你,怎么会花那么多时间在你身上,傻小子,醒一醒,醒一醒!”何晓凤被大姐扯着,一边走一边朝方多病大声叫嚷。 “等等,娘,你等等,小姨,你什么意思?”方多病听了这话,如醍醐灌顶,急的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几步跑到小姨面前,双手抓住小姨的胳膊,不放她离开。 “傻小子,你好好想想,他是怎么对我和苏小慵的,还有那个乔婉娩,”何晓凤将大姐的手甩开,拉着外甥的手将人推着坐在床上,伸手拉过被子盖在方多病的脚上,“他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对我多说,还有那个苏小慵,是不是也是避之不及,乔婉娩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去想吧。” 看着外甥垂着脑袋,好像在思考,何晓凤又补充了两句,“他走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具体是什么事儿,让他非走不可?” 方多病摇了摇头,这六天来他都是语焉不详,只说是他自己的事情,要说寻人,那人就在自己体内,不带着自己,他和那个小宝哥今生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那他一个人要去哪里,猛然心头一跳,“小姨,你说他会不会有危险?那忘川花给了皇帝,他身上的碧茶还没解。” 何晓凤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回头看向大姐,她怎么忘了这件事儿,难道李先生是因为知道这碧茶无解,不想死在小宝面前,这才躲开的吗?要是这样,自己岂不是做了错事。 “小宝,你别听你小姨胡说,李先生肯定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做,不方便带着你在身边……” “不行,不行,我要去找他,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乱转,要是碧茶再发作,连一个帮他祛毒的人都没有。”方多病喃喃自语,他现在已经听不见别的话了。 去衣柜里拿自己的衣服,一眼看见自己给莲花买的那套衣服也挂在柜中,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臭莲花,连衣服也没带一套,那大氅也在莲花楼中,他这是要去办什么事情! 不带钱不带衣服,只带那些零碎的东西有什么用?! 何晓慧一脸担忧,又回头瞪了一眼自己这小妹,心说李先生要真是因为碧茶无解,不想让小宝担心而躲起来,这下都叫自己三妹破坏了这个好计划,“小宝,你要去哪里找他?” “对了,对了,他和笛飞声约定了东海一战,说不定他会出现在那里。”何晓凤拍着手,一脸兴奋,转头看见阿姐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方才收起脸上的神色。 方多病听见这件事儿,反而收了面上的神情,轻轻摇着头,口中嘟囔,“他不一定会去。” 说了这话,挑了挑眉头,继续收拾东西,无论怎样,他也要去碰碰运气,只有莲花平安无事,他才能安心。 转眼就到了日子,沙滩上比方多病想象中的热闹许多,乌央乌央的人群。 方多病心中十分好奇,这件事儿又是谁泄露出去的,明明那日笛飞声下战书的时候只有他们三人在场,这些人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转头去看笛飞声,见阿飞皱着眉头一副谁也不放在眼中的站在礁石上,方多病越发郁闷,不知道这个时候阿飞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和他一样期待李莲花现身。 “这里谁是笛飞声?有人让我给你捎来一封信。”远处跑来一个渔人,手里举着一封信,四处张望着,口中喊着笛飞声的名字。 方多病十分心急,顾不得别的,飞身过去将那封信拿在手中,只看见“笛飞声亲启”几个字,眼前一黑,笛飞声飞身而至,将那信抢在手中,顺手拆开,看了两眼,冷哼一声,挑了挑眉头,将信笺递给了方多病。 那信上只有寥寥数笔,后面却附了厚厚一沓纸。 笛盟主: 好好吃饭,好好练功,如若有幸,十年后,我们东海再见。 信后名单,俱为当世武林高手,笛盟主若是寂寞,这些人俱可陪你消遣时光。 李相夷字 第218章 方多病看了一眼笛飞声,见笛飞声眼神不屑瞟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信笺,还撇了撇嘴,急忙去看那名单,见第一个名字就是肖紫衿,有些错愕,四处张望。 见肖紫衿一身紫衣站在人群之间,只这一眼,方多病脑中浮现出“望江亭”三个字,随即头晕目眩,手中失了劲儿,那信也飘飘摇摇落在地上。 扶了扶额,方多病猛然回神,再看肖紫衿,眼神变得无比凌厉,那神色将身边的笛飞声都吓了一跳,不及询问,只听见方多病大喝一声,“阿飞,清场!娘,你带着小姨她们速速离开。” 何晓慧听见儿子这样说,一点儿也不犹豫,带着小妹和天机山庄一众人等转头就走。 笛飞声见天机山庄的人走的速度,有些愣怔,心中感叹这小子现在说话如此管用?! 来不及多想,急忙扭头去看方多病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只见方多病手中尔雅出鞘,脚下踏起婆娑步直冲肖紫衿而去,惊讶间顾不得其他,使了一个眼神,无颜已至身侧,躬身行礼,只等他指示。 笛飞声一时也有些糊涂,不知方多病这“清场”的意思是将这里的知情者全部灭口,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再回头,只见方多病已经和肖紫衿战做一团。 正要去帮忙,只见方多病一招游龙踏雪,将肖紫衿打倒在地,尔雅抵在肖紫衿脖颈边,咬着牙大声说,“阿飞,将这些闲人全部撵走。” 笛飞声见这招式,心中更觉惊讶,这小子明明没有练过相夷太剑,如今怎么运用的这样娴熟? 此时,看热闹的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笛飞声向无颜使了个眼色,无颜朝四周看了看,立刻冒出许多金鸳盟的好手来,呼呼喝喝的将这些闲人统统赶走。 霎时间,沙滩上的人潮褪去,只剩下方多病、笛飞声还有躺在地上口中不住向外冒血的肖紫衿。 “方多病!”人群中的乔婉娩见肖紫衿被打倒在地,心中焦急,大声喊着方多病的名字,“你有话好好说,这是在做什么?” 方多病冷冷地瞥了一眼乔婉娩,也不说话,朝笛飞声点了点头,笛飞声立刻明白,挥手放乔婉娩过来。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哪里的望江亭?”方多病再不管其他,尔雅的剑尖直刺在肖紫衿喉间,大有他答不对就会命丧当场之势。 “你怎么知道?”肖紫衿直面这剑尖,一丝也不退缩,反而半眯起眼睛,“好一个奸猾的李相夷,说了这是我们兄弟二人之事,为何会告诉你知道?” 方多病闻言一愣,半眯起眼睛,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肖紫衿的话,这和他记忆中的那一天完全的不一样,那一天,李莲花送来的信是给他和笛飞声二人的,今日这信却是只给笛飞声一人。 不仅信的内容不一样了,这信里居然都没有提到自己,连句问候都没有。 还有这个肖紫衿,明明那天他都说出了李莲花和他在望江亭大打出手之后莲花跳江而去,今日却对这件事缄口不言,心中疑问更甚。 “说话就说话,你平白无故做什么骂人?!”方多病低声喝道,剑尖仍然不离肖紫衿喉咙,乔婉娩此时已奔至近前,伸手握住尔雅的剑身,抬眼看着方多病,那眼中含着几分哀求,还有几分不解。 “乔女侠,你不用如此,几日前,肖紫衿在望江亭见过李莲花,还逼得他跳江而去,我不难为他,只要他说出是哪一座望江亭。” 乔婉娩心中一震,握住尔雅的手渐渐松开,一脸错愕的去看肖紫衿,“紫衿,我与你说过许多次了,我和你分开,与相夷无关,你这是要做什么?” “婉娩,你听我说,那日我和他在望江亭确实见了一面,可我们二人并未动手,”说到此处,有些愤恨的抬眼望了一眼方多病,“你别听这小子胡说,我们只是说了一会话,相夷他也确实跳崖走了,但并不是我逼的,是他自己说了话就走了。” “他和你说了什么?”不等方多病开口,乔婉娩抢先问道,“你没有逼他,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要跳崖?” “这我怎么知道?”肖紫衿支起身体,将口中的血沫子吐了出去,眯了眯眼睛,满眼哀求的看着乔婉娩,“他和我说的话,我不能告诉你。” “婉娩,你相信我,今日我也盼着他能出现,我也有许多话想和他说。” 肖紫衿说了这话,转头面向方多病,“被你打倒,是我学艺不精,你要杀便杀,如何这样侮辱人?” “我侮辱你?你也配!”方多病心中更加生气,十年前他已经见过这二人在房中说话时的模样,如今想起还是让人生气,瞥了一眼身边的乔婉娩,“别的俱不提了,你如今只告诉我,是哪一座望江亭?我便放你离开。” “是,是……”肖紫衿还在犹豫,那日相夷和他说的话,他实在是不想让婉娩知晓。 “紫衿,你快告诉方少侠,你看他的武功招数,就应该知道,相夷已经将他的武功绝学全部教给了此人,他为相夷报仇雪恨,是天经地义之事。”乔婉娩见肖紫衿还在犹豫,不由出声提醒,方多病眼睛都红了,如今要是不说出具体的地方,恐怕紫衿的性命不保。 肖紫衿看着乔婉娩为他求情,心中一滞,心说相夷说的果然没错,看来是自己小瞧了相夷,对于情爱这种事情还是他经验丰富,怪不得十年了,婉娩心中始终有他一席之地。 眨了眨眼睛,肖紫衿忽然开始呼痛,伸手捉住婉娩的胳膊,眉头紧锁,仿佛身负重伤不堪忍受的模样,将那望江亭的具体位置说了出来。 方多病听见这地方,点了点头,收了尔雅,与不远处的笛飞声对了一个眼神,再不管肖紫衿与乔婉娩,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心中默默念叨,“老狐狸呀老狐狸,枉你聪明一世,却长了个不肯听人说话的耳朵,告诉你的事情,你都不信,总要自己瞎琢磨,还总是有理有据,我都被你带偏了,如今时间已到,我们二人已经合二为一了,你又要到哪里去找你那小宝哥?” 走了几步,见阿飞还在看着海面出神,运起内力用密音入耳之术和笛飞声说话,“阿飞,走了,那老狐狸不会出现了,晚间我在望江亭等你。” 笛飞声轻轻蹙了蹙眉,瞥了一眼远处的无颜,驾起日促,转身飞走。 无颜见尊上已经离开,朝着金鸳盟众人挥了挥手,一时之间,沙滩上又失了秩序,人群混乱不堪。 这看热闹的江湖客们,有人在抱怨白走了这一场,有人在好奇这肖紫衿最后死了没死,还有人在庆幸,又亲眼看了一回这早就不见踪迹的相夷太剑:游龙踏雪。 第219章 方多病坐在望江亭中,仰头喝了一口酒,用拇指轻轻擦了擦嘴唇,心中终于知道了这老狐狸是如何爱人的,原来对待爱人他竟是那般的模样,真是既霸道又不讲理。 想到之前的种种,微微笑着,可是想到这次老狐狸与他的告别,和莲花走时带走的那些东西,忽然变化了神色,开始在心中重复默念那四句话,“月下机缘,三年相伴,保尔性命,珍之惜之。” 笛飞声进了这望江亭中,眼见方多病的形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这小子心中在想些什么了,伸手拿起桌上的一瓶酒,喝了一口,“方多病?” “干嘛?”方多病思绪被人打断,有些不高兴。 笛飞声被这句“干嘛”堵得没了脾气,他总觉得今天这小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对,不是变了一个人,而是长大了不少,身上还有了些李相夷的霸气,不知道他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怎么短短几日竟会有如此改变?! “你这婆娑步和相夷太剑,为何会如此娴熟?”白天时,见方多病使出这武功,笛飞声就想问个清楚,这蹩脚货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偷练的武功,“是李莲花教给你的?” 方多病语焉不详的答应了一声,算是承认,这武功是那时候小花留给他的,他本来不想学的,只是在寻找李莲花的那半年中,只要他想起莲花就会将那剑谱和心法拿出来看看。 半年的时间里,几乎每晚,都是这些剑谱和心法陪着他入睡,久而久之,相夷太剑的所有招式还有婆娑步在他不知不觉间已经烂熟于胸了。 至于今天,他是故意用相夷太剑来对付肖紫衿的,今天若是肖紫衿不老实交代,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恨不得活剐了肖紫衿。 如此高调,其实还有一个目的,也算是变相的昭告天下,李莲花是他的人,是他天机山庄的人,让那些闲人不要也不敢随意去招惹。 天机山庄,除了机关陷阱之外,最多的就是银子,敢惹他天机山庄的人,就是拿银子砸,也能将那些人砸的粉身碎骨。 笛飞声挑了挑眉,这个蹩脚货怎么学的像只小狐狸,别的本事都稀松平常,这打马虎眼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方多病发现了笛飞声神色有异,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举起酒葫芦轻轻与笛飞声放在桌上的酒葫芦碰了碰,随意的答道,“老狐狸天天督促我练武,天天骂我懒,要我向笛盟主你学习,我怎么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你知道他去哪了?”笛飞声有些不信的皱起眉头,拿起那酒葫芦喝了一口,从怀中掏出那封信,“他整这样一出是为了什么?” 方多病看着笛飞声手中的信发呆,李莲花说的没错,笛盟主果然粗中有细,竟然还记得将这封信收起来,不被外人看见,“烧了吧,这信里的内容不要让外人知道。” 笛飞声点了点头,运起内力,眼看着这信化为灰烬,“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要假死?还要让这么多人见证?” “呵呵~”方多病苦笑了两声,微微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我想是为了我,是为了我们一家不被皇帝清算,只是这老狐狸除了将忘川花交给了皇上之外,不知道又答应了什么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儿?”笛飞声反问了一句,一口将酒葫芦中的酒喝尽,“无非就是不再出现在人前,无论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都不能再现身了。” 方多病点了点头,这像是老狐狸能干出来的事情,尤其是上次百川院的公审大会,本来莲花也只想低调的去看看,结果被四顾门的那群人,逼的不得不现身于人前,所以匆忙间只好利用这样一个由头。 众目睽睽之下,李相夷没有现身,大家都会以为是李相夷惧怕笛飞声,不敢现身,这样一来,李相夷的名声就算是毁了,那他就算没有死,以后也没有办法在江湖中光明正大的行走。 “好一招‘假死脱身’!”笛飞声感叹了一句,站起身形,将手中酒葫芦贯在桌上,瞥了一眼方多病,“他不相信你也就算了,居然还瞒着我,皇帝究竟有什么可怕的,看不惯,都杀了便是,何苦让自己难受?!” “什么叫不相信我?”方多病满眼的不赞同,“你当所有人都是‘大魔头’嘛?动不动的喊打喊杀。” 方多病现在对笛飞声说‘都杀了’这话有些不屑一顾。 这个笛飞声,非要让人觉得他总爱滥杀无辜,说了这么久都杀了,结果除了角丽谯,好像谁也没有死在他手上,就连那笛家堡的堡主也只是被他废去了武功。 “哼!”笛飞声冷哼一声,“这皇帝要害我朋友的性命,难道还要留着他过年不成?” 方多病扶额浅笑,可不就留着过了年,这正月都过完了,“你不如告诉我一句实话,你对那忘川花做了什么手脚?” 笛飞声轻笑了两声,坐回了石凳上,“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拿来那天,我就觉得有些不对,那整支花我在万圣道见过,那花除了有两朵花外,还有两片叶子,可你交给莲花的那朵花,除了叶子没了之外,那花也整整小了一圈。” “是我小看你了。”笛飞声将那酒葫芦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眼睛里头也含了几分笑意,“我不仅留了花瓣和叶子,还留了一截花枝。” “老狐狸也与你说过,那花只有三分机会?”方多病轻笑起来,果然这朵花被他养的很好,这次并没有十分藏着掖着,能将实话说出来几分,就有更多活下来的可能。 笛飞声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江面,不知何时,那里停了一艘小舟,“我将那些东西交给了药魔,让他去研究,一枝花有三成几率,那十支百支,总有能将那毒完全解了的时候,他的命是我的,我不让他死,阎王都不能收他。” 方多病听见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心说这老狐狸究竟将这命给了多少人?等他找到了这臭莲花,好好和他算账,要连本带利的找他讨回来。 “你知道他到哪里去了?”笛飞声挑了挑眉,这小子现在这样淡定,应是有了线索,“还是要我帮忙?” “不用你帮忙,”方多病摇了摇头,将酒葫芦中的酒水饮尽,站起身来,两步走出小亭,回头对笛飞声说,“咱们兵分两路,你去督促药魔,让他尽快将那忘川花种出来,我去寻他。” 不等笛飞声点头,方多病飞身而起,跳下悬崖,正落在那小舟上。 望江亭中的笛飞声,一直看着那艘小舟,直到那小舟飘得看不见影子了,这才转身飞走,这一次一定要给药魔再加点压力才行,这忘川花,无论如何都要尽早培育出来。 第220章 几日前,李莲花一人一马离了莲花楼,本来他觉得自己抛却了前尘应该十分轻松才对,可事实却是越走越心焦,还生出了许多不舍之意。 不舍得莲花楼,不舍得狐狸精,不舍得那四匹从小养大的马,更加不舍得他给莲花楼找到的新主人。 耳边没了方多病的唠叨,实在是有些不习惯,走着走着,竟然出了耳鸣,总觉得方多病在他身后叫他。 天还没亮时,还没什么感觉,等到天光大亮了,甚至觉得骑在马上,这马蹄声都是干扰,让他听不清方多病叫他的声音。 于是,下了马,牵着马慢慢朝前走,只想用沿途的风景将这想念一一化去,看见路边的小花,他要和那不知名的野花说上几句心里话,遇到小鸟,也要停下脚步和那小鸟聊上几句再放它飞走。 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到了望江亭,被人在身后喊了一声名字,他还万分欣喜的回头去看,这才发觉叫住他的人是他此时不想见到的人。 “李相夷,你到底将婉娩藏在了哪里?”肖紫衿此时看见一身粗布麻衣的李莲花,恨不得将此人生吞活剥。 已经十年了,那门主令牌在自己手中已经十年了,每当他拿出那令牌时,四顾门的那些老人虽然表面都很尊敬他,可是他的命令却没有人认真的认同,想要做成什么事情,更是难上加难。 这么久了,他一直都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明明那门主令牌就是真的,可到了他手中竟然像是一块青砖,竟无人将它放在眼中。 “紫衿,我并没有藏起……”阿娩的名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李莲花想起了方多病的话,心中思量了一下,立刻改了口风,“我并没有藏起什么人,至于乔女侠和你之间的事情,我不知情,也不想参与。” “不想参与,公审大会那一天,你摆出那么大的派头是在做什么?不就是想昭告天下,你李相夷没有死,又回来了吗?不就是想要羞辱我这个四顾门的现门主么?!” 肖紫衿气喘如牛,直气的自己体如筛糠,这十年来,自己仿佛是个笑话,四顾门的人不听他的命令,就连婉娩现在也不将他放在眼中。 李莲花听见这话,自己倒是有些呆愣了,这又是什么话?那天明明他就十分低调,只想着混在人群里看个结果,他怎么会知道佛白石三人会这样安排。 肖紫衿见李莲花半张着口,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更加气愤。 要是十年前的李相夷,那他也就不说什么了,谁叫那时的李相夷是天下第一,公认的武林盟主,四顾门的门主,当然有骄傲的资本,也有发脾气的资格,天下第一美女钟情于他也是无可厚非。 可如今,这个一身白衣的李莲花,他不过是一介游医,既没有他肖家有钱有势,也没有了门主的身份。 今日还一人一马,连那破楼也没有了,为什么还这样不将人放在眼中? “你不说话,又是什么态度,是看不起我吗?” “紫衿,你这是什么话?”李莲花皱起眉头,这一路上的不舍此时都变成了不耐烦,这个肖紫衿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我确实不知道乔女侠现在身在何处,要我怎么回答你。” 肖紫衿闻言一愣,方才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李相夷又在搞什么诡计,明明以前都是叫婉娩做阿娩的,现在怎么换了称呼,“你以为你换了称呼,我就能相信你对婉娩彻底死心了吗?就算你死心了,你能保证婉娩也忘了你吗?” “紫衿,上次我已经说过了,乔女侠选择什么生活,要如何选择,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我无法干涉,也不想干涉。”李莲花回身取下马背上的包袱,松了缰绳,拍了拍马屁股,放这马离开。 此时他已经看见了江里的那艘小舟,那是他接下来的脚力,他现在不需要马匹了。 “你这又是要使什么奸计?放这马离开是要去给什么人报信?”肖紫衿紧紧盯着这匹白马,李相夷果然狡诈,老马识途,不知这马要跑到哪里去,“是去给婉娩报信吗?让她赶紧躲开。” 李莲花被他这话问的愣住,暗暗摇头,“看来十年前,我不应该将那门主令牌给你,给了你,你却一点也不珍惜,让四顾门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明明是我花了三千两银子买来的!”肖紫衿瞪起了眼睛,这三千两花的十分不值,原本‘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的门主令牌到了他手中,竟是连块青砖都不如,“况且这令牌是小沙弥在东海岸边捡来的,怎么说是你给我的。” “无论这令牌是谁拿给你的,那都是我默认了的,你觉得没有我的示意,谁能随意的将我贴身之物拿走!真是愚钝。” 李莲花从来没有对肖紫衿说过这样尖锐的话语,这话是在说肖紫衿,也是在说他自己,十三岁下山,在江湖中行走了七年,围绕在身边的人竟都是这样的人,难怪当年差点儿被活活累死。 “你!出招吧!”肖紫衿失了耐心,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和面前这人分出个胜负,这白马就算是去将婉娩带来,他也要让婉娩看见这李相夷的真面目,“别说废话了,用江湖规矩决一死战,今日咱们不死不休。” “紫衿,我早就说过,我已经不是李相夷了,也早就不是江湖中人了……” 不等李莲花将话说完,肖紫衿破军出鞘,直奔李莲花面门而来。 “唉~”李莲花叹出一口气来,脚下正好有一颗石子,状似随意般的动了动脚,那石子被他踢起,只打在肖紫衿大穴上,将手持宝剑的肖紫衿定在原地。 李莲花摇了摇手指,心中对肖紫衿更加失望,这十年来,他自己的武功停滞不前,完全是因为身中碧茶,无法修习绝色武功,可紫衿如今的功力在他看来,不仅是停滞不前,反而倒退的厉害,竟然连这最简单的穴道都不能冲开。 “紫衿呀,你也不要这样生气,我学医学了这样久了,学到的第一条就是,百病皆由生气起。” 此时的肖紫衿,口不能言,只好站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这个一脸随意的人。 “之前见面时,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想要赢得美人心,是有秘诀的,可你就是不肯听,如今你口不能言,不如听我讲讲这里面的法门,省的日后你还要为了阿娩的心意发愁。” 肖紫衿听见这话,一脸心驰神往,只是李莲花停在了此处,倒是勾的他心痒难耐。 第221章 肖紫衿等了半晌,见李莲花晃晃悠悠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怒从心起,可他此时口不能言,只能用尽了力气,挑了挑眉头,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怎么这样没有耐心?!”李莲花摇了摇头,随意的找了一块大石,随意的靠了上去,也不管肖紫衿能不能看见自己,自顾自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难道你和阿娩一处时,也是这样没有耐心,不停地逼她说话吗?” 见肖紫衿若有所思,李莲花脸上的笑容更胜,这人真是比他还像一块木头,“你只知道阿娩的喜好有什么用,要尊重她,要分得清她什么时候想说话,什么时候不想说话。” “她不想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要缠着她,要让她自己安静些,等她什么时候想和你说话了,你再去陪着她,这时候游山玩水也好,赏花赏景也罢,才真是对了她的心意。” 想了想,李莲花继续掰着手指说道,“不要在人前逞强斗狠,这是大错特错的事儿,这只会让阿娩觉得你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不尊重她的意见。”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儿,要懂得示弱,没有人规定男子就不能觉得疼,你觉得疼了,无论是心疼还是身体疼,第一时间告诉她,她要是将你放在心上,会比你更疼的。” “紫衿,自信一点,只有你相信自己,阿娩才会相信你。” 李莲花将他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肖紫衿,这是他自己犯过的几个小错误,只是不知紫衿能不能将这些话听进心中。 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从心里希望过去的朋友们都能过得幸福,紫衿也好,阿娩也罢,既然选择了在一起,又何必因为李相夷而时时争执。 “紫衿,莫再犯错了,我们以前是兄弟,现在么,我衷心希望你和阿娩能携手余生。” 说完了话直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肖紫衿,飞身而下,落在那早就订好了的渔船上,远远看着还立在悬崖上的紫衿,计上心头,忽然用了内力大声对肖紫衿说道,“几日后,李相夷和笛飞声约好了东海一战,那时乔女侠也会到场。” 这声音很快被吹散在了风中,李莲花也不去管这话会被谁听见,只要那天会有江湖客去看热闹,只要李相夷不出现,那这件事儿一定会被大肆宣扬出去。 到了那时,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不想再看见他的人,都能将心放进肚中,不会再去在意他的生与死。 爱看热闹的人,也会将这件事儿当做谈资,到那时,李相夷这个传说才会被真正打破,从此从神坛上跌落,还给世人一个安宁。 李莲花安心坐在那小舟上,找来纸笔,写了给笛飞声的信,交给船家,说好了日期让那船家去东海送信,便让那船家下船去了。 到了下一个港口,他自去了一趟集市,买了些干粮和好酒,一人一舟,顺水而下,朝着一品坟而去。 那小舟飘飘摇摇的在江面上飘荡,李莲花坐在舟中,闲来无事便喝酒,喝醉了倒头就睡,睡着了仿佛他心上的人就在身边相伴,如此过了几天,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整理了仪容,收拾好随身携带的小包袱,弃了那小舟,赶在入夜前徒步进了一品坟中。 进了一品坟,将那插着罗摩天冰的罗摩鼎放回原处,又将他找到的那些南胤之物统统放在萱妃的水晶棺材前,方才盘膝坐在祭台上, 无来由的,李莲花打了一个寒战,赶紧喝了一口随身携带的好酒,暖了暖身子,这才奓着胆子去看还站在水晶棺材中的萱妃。 看了半天,那棺材里的萱妃一丝反应都没有,李莲花却觉得从心里往外直冒凉气。 他也不知自己是在等什么,只知道就是要等在这里才行,这样该发生的事情,才会发生。 既然在萱妃身上寻不到线索,李莲花只好闭眼坐在原地,等着这机缘再一次出现。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感觉全身都像泡进了冰桶中,方才觉察眼前人影晃动,李莲花心中知道,这该来的终于来了,他却不敢睁眼去看,只好颤着声音,小声问了一句,“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 “哼哼哼~,咯咯咯~,哈哈~” 忽然耳边响起了各种不同的女子笑声,一时之间,李莲花更加不敢睁眼,满脑子里都是萱妃的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可这又是他要找的人,即使记忆中的佛经再多,此时他却不敢在心中默念这些经文,只怕将这‘人’惊走,自己白跑这一趟不说,以后也没有了再见面的机缘。 “你又来了,这次与上次可有什么不同?” 李莲花挑了挑眉,这女子的声音为何如此亲切,不像是死了百余年的人了,反而像是隔壁村中的邻家女娃,这声音娇俏中还透露出一丝可爱。 “胆子却还是一样的小,既然如此害怕,为何屡次三番的来此找我?” ‘屡次三番’这四字在李莲花脑中徘徊,他明明只来过一回,如何能称得上屡次三番? 大着胆子,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红衣,头上斜簪着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背着双手,亭亭站在自己面前。 斜斜瞄了一眼玻璃棺中的萱妃,紧紧闭上双目,那女娃的形象已经烙进了脑中,仔细对比,她二人倒有六分相像。 “真是胆小鬼,咱们不是已经见过面了?怎么这样见外?” “敢问如何称呼?”李莲花睁开眼睛,见这小姑娘学着自己的样子,盘膝坐在自己对面,有些犹豫,“可要我称你,不,称您一声‘祖奶奶’。” 小姑娘又“咯咯咯”的笑了几声,这笑声如银铃般在这墓室里回荡,倒是有几分诡异,“叫我阿萱。” “阿萱。”李莲花微微有些愣怔,仍是轻轻点了点头,此时已经明白,这就是那萱妃,也真正是自己的至亲骨血,明明白白的祖奶奶。 “此次,你可看明白了?”阿萱有些好奇的爬过来,凑在李莲花脸上看了又看,这次这孩子倒是整整齐齐的,没有将自己搞得乱七八糟的来寻她。 “明白什么?”李莲花满脸的不解,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我来寻过你几次?” 阿萱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哪里有那许多的力量,能让你重活一世,已经用了我一半的能力,草木之灵,也总有耗尽的那一日。” 第222章 “重活一世?”这四字犹如晴天霹雳,砸的李莲花说不出话来,难道是他想错了,“三千世界,万物有灵,难道不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我’吗?” “自然不是,从来就只有一个世界,能改变的也只有时间。”阿萱摇了摇头,瞟了一眼立在自己身侧的那副骨架,“你是我南胤最后的血脉,只要你还活着,我南胤子民才能安居乐业,才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阿萱。”李莲花苦笑了一声,南胤人是不是天生对权利有种渴望,这南胤已经灭亡百年了,怎么此时还想着要去复国,“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生活了,也不喜欢朝堂里的勾心斗角,我不能去做对不起天下黎民百姓的事情。” 李莲花见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皱了皱眉头,忽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他心中不解,方才说的话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也只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这小姑娘为何又会露出这样一个表情。 “莲花,你想错了。”阿萱摇了摇头,挑了挑眉毛,坐回了原处,“我不要你去复国,也不要你去争权夺势,那种日子太难过了,我自己都不喜欢,怎么会要求你也这样去做。” 李莲花更加不解,南胤的公主来大熙和亲,不就是为了她自己的国家吗?如今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上次来时,我已经与你说过了,如今我再与你说上一遍,等我说完了,你该知道的,该明白的也就统统都明白了。” 不等李莲花回应,阿萱自顾自的说起了自己要说的话,“世上没有鬼神,只有爱恨,我并不是鬼,也不是神,只是爱与恨的结合体。” “上次你来寻我时,我还是那个模样。”阿萱指了指水晶棺材里的自己,忽然笑了笑,“我将自己的力量分作了两半,一半维持着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半将那个人带回了十年前。” “那个人?”李莲花听阿萱提起了十年前,不由的心中好奇,插话道,“为什么是他?” 阿萱看着李莲花如今一脸懵懂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又笑了起来,“不知道,那是你自己选定的人。” “我自己选定的?” “对,是你自己选定的。”阿萱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那朵牡丹花,一脸认真。 “是我指名道姓的让方多病回到十年前的吗?” “原来那个人叫方多病啊?”阿萱点了点头,微微闭了闭眼睛,好像是想将这名字牢牢记住。 “你不知道自己送回去的是谁吗?”李莲花偏了偏头,有些不信自己听到的话。 阿萱摇了摇头,直直盯着李莲花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是你自己选的,你只说想要看见最在乎自己的那个人,至于是谁,我一点儿也不清楚。”忽而阿萱竖起了右手食指,在李莲花眼前晃了晃,“对了,我想起来了,你还说,这个人最好也是你心中最在乎的那一个。” ‘最在乎的那一个!’李莲花想到了那双圆眼睛,还有那眼睛的主人,“那个和你提出要求的人是我吗?难道我们真的是一个人?” 阿萱有些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当然是一个,方才不是对你说过了,从来只有一个世界,能改变的也只有时间。” 李莲花指了指自己,更加糊涂了,他之前心中确信那小花不是自己,可今天阿萱说出的这些话,却句句指出那小花就是自己,“明明我们的经历完全不一样,我怎么会是他?” “你不要着急,时间还没有到,等时间到了,你自然也就明白了。”阿萱摇了摇头,眼睛亮晶晶的继续说着自己要说的事情,“我的力量,原本也不属于我,可我是南胤的最后一个皇室后裔,南胤倾注了举国之力,为我修建了这座陵寝。” “除了大熙皇室给我的陪葬,南胤更是将国宝也都运来与我陪葬。”说着话,阿萱环顾了一圈这墓室,最后眼光落在李莲花身上,见他听得仔细,并没有要插话的意思,方才继续讲述她自己的经历,“南胤向来拜草木为尊,草木有灵,所以我们死后,若是机缘得当,也会化身做‘灵’,我就是这样一个灵。” 李莲花皱了皱眉头,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那架骷髅,准确来说,这应是自己的祖爷爷,不知这位祖爷爷是不是也化作了‘灵’。 “他没有,他不是。”阿萱猜到了李莲花的心思,郑重其事的说,“他不是我的爱人,只是我们的一个目标,何况他并不是南胤人,所以他变成了今天这样,而我不死不朽的站在这水晶棺中,已经百余年了。” “那你一定很痛苦吧,我要去做点儿什么,才能帮你摆脱这种痛苦?”李莲花一脸郑重的问出这句话,这南胤的葬俗也是奇怪,他那时和方多病一同来到此处时,就觉得让‘人’这样站在祭台上,真是折磨,不知这站着的‘人’会不会累。 “你真的是我的乖孙孙。”阿萱哈哈大笑起来,这墓室里的长明灯也因为这笑声变成了蓝色。 这诡异的画面将李莲花吓了一大跳,急忙向下压了压手臂,示意阿萱不要再笑,虽说她不是‘鬼神’,可这情景也让人毛孔悚然。 阿萱发现了李莲花的害怕,急忙伸手捂住了嘴,可仍然有零星的笑声从指缝中传出。 李莲花也被这小女孩的憨态逗笑,恍然间忘却了这里的环境,心里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止了这笑声,阿萱也注意到了李莲花神色的变换,忍着笑意继续说,“你之前也是这样问我的,这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亲人间的关心,所以我花费了一半的能量,送了你最在意的人回去,让他陪你走过最艰难的那三年。” “可是,方多病选择了去救我,这世上就不会有他了呀,我怎么会是他呐?”李莲花还在纠结于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不能解决,那他对小宝哥的承诺又算什么? 还有方多病,这次被他这样抛下,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觉察到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过了那十年,无人帮助,无人相救,至于后来死去时,也无人在他身边。” “痴儿竟尚未能悟!”阿萱皱了皱眉头,摇了摇手指,“姑且称做是他吧,他没有死,他来寻我时尚有一丝生气,还能与我交谈,怎么能说他死了呐?!” “没有死吗?”李莲花心中恍惚,只好去看阿萱,见这小姑娘一脸坚定,方才将心放回肚中,这样就好,这样小宝哥就还能看见他的小花,只要还有一丝生气,凭着他带来的东西还有自己的这三成内力,就能让小宝哥得偿心愿。 第223章 “当然没死。”阿萱点了点头,见李莲花又要开口,急忙打断了他想说的话,“你先听我说。” 见李莲花紧紧闭着双唇,可那腮帮子却鼓的圆滚滚,颤巍巍的轻轻抖动,好像有千言万语都被他憋在了心间。 阿萱只觉得这孙孙十分可爱,不知不觉间,她自己也变得眉眼弯弯,心情愉快,“所以,咱们共同完成的事情,就是既要救你让你能好好活下去,又能让我得到解脱。” 李莲花点了点头,‘救他’的这件事情,大概算是完成了。 他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虽说不能再用内力,绝色武功轻易也不能再现人前,碧茶也还在体内,但是因为这种种‘缺陷’,他不用再去做无所畏惧的李相夷了。 他可以怕冷,可以怕痛,可以在孤独的时候找人来陪,也可以种花种菜,心情好时在做点‘好吃的’,然后‘逼着’他的朋友们将这些食物统统吃光…… 阿萱见这孙孙又在发呆,不由将音调提高了几分,“我是南胤的皇室,南胤举全国之力来供养皇家,国家有了灾难,那自然要皇室子女来承担相应的责任。” 阿萱的声音将李莲花的思绪再一次吸引回来,他专心致志的听阿萱继续说。 “所以我被安排来大熙和亲,我来了,我被要求离间皇上和皇子之间的关系,让他们无暇顾及南胤,不能攻打南胤,为自己的国家谋求一些庇佑,我照做了。” “可我也明白,弱国无外交,所谓的庇佑,无非是因为芳玑太子沉迷于我的美色,并不是真的爱我,当然,我也不爱他。”阿萱撇了撇嘴角,“色衰爱弛,我必须要让有着南胤血脉的继承者去继承整个大胤,这样南胤的子民才能安静的生活,不受到战乱的影响。” “我为了我的国家,我自认为没有什么错,”阿萱叹了一口气,回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尸身旁的芳玑太子,眼睛里尽是悲哀,“当然,他的父皇也没有什么错,对于有损本国利益的事情,当然要赶尽杀绝。” 李莲花很明白这种无奈感,深深叹了一口气,“虽然南胤国灭了,现在的大熙皇室却是南胤人的血脉。” “哈哈哈~”阿萱放声大笑起来,笑的她整个人都在颤抖,那些长明灯的火苗又跟着这笑声一起抖动,看的李莲花直皱眉头,好像有了错觉,缩小了的角大美女又出现在眼前。 “这件事情,之前那次见面,你已经和我说过,”阿萱有些得意的晃了晃脑袋,这笑容也变得有些讽刺,“人算不如天算,不过这些事情和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关系。” “现在,恨已经没有了,可我还有爱和责任。”阿萱转头去看自己的那副水晶棺材,那棺材上还刻着些南胤的文字,这些文字总让她想起自己的家,“南胤虽然是边陲小国,可那里的风景很好,草木繁盛……” 说了半天自己的家乡,阿萱见李莲花没有回应,回头去看,这才发现,她的这个乖孙孙还在发呆,眉头紧锁,也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 “怎么又在发呆?”阿萱轻笑着问出这句话,这孙孙发呆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你不想去南胤看看吗?那里也是你的家乡。” “啊?”李莲花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也没有过这个想法,这一年以来,他对南胤的印象十分不好,纵使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也没有想过要去南胤看看。 “唉~”阿萱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地方,其实那里没有传言中这样糟糕,”阿萱眨了眨眼睛,神情也变得有些尴尬,“所谓的那些邪术,其实要看怎么去运用它们,没有什么正邪,只是要去看是什么人在用这些术法,你知道的,胜利者总是喜欢丑化他们的敌人……” 李莲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抱歉的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水晶棺材,打断了阿萱的话,“需要我将你送回南胤吗?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好方法,如何才能让你快速得到解脱?” 阿萱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眼睛中弥漫着哀伤,“南胤的国土已经没有了,宗庙和社稷都毁了……” 这哀伤的情绪感染了李莲花,国破的滋味,其实在十年前从东海回到四顾门的那一路上,他已经体验过了,尤其是那四分五裂的四顾门,心中悲凉但还是出言安慰,“我知道还有些南胤的子民,他们对故土还是忠心耿耿的。” “嗯。”阿萱点了点头,拍了下手,满脸的欣喜,“我想,你可以去找一块地方,将我的骨灰埋在那里,将那里变成世外桃源,让南胤现存的子孙远离战乱,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李莲花被这想法吓了一跳,这,这不就是让他去做土皇帝,将这些南胤人重新背在身上。 “乖孙孙,不用害怕,我知道你也想自由自在的活着,你只需要去找一块无主之地,将我埋在那里,这样我就会化作风,化作雨,用我的灵去滋养那片土地,让那里可以风调雨顺。” 阿萱顿了顿,好像那样的好地方已经出现在她眼前,半眯起眼睛,有些憧憬,“然后将那地方告诉给散落在大熙的南胤人,如果他们愿意去,就可以去,若是想继续现在的生活,那就维持现在的生活。” 李莲花心头一酸,原来这就是阿萱的解脱吗?但是这一切,都要以她自己的消失作为代价。 “不用难过,我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已经百余年了,我想去晒晒太阳,看看这世间的花花草草。”阿萱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一半的灵力帮了我的乖孙孙,还有一半我想用它来帮助南胤的子民重建家园……” 听着阿萱的打算,不知过了多久,李莲花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发紧,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来,只能看见阿萱那涂了胭脂的嘴唇在眼前不停地开合,眉飞色舞的讲述着她的憧憬。 到了最后,李莲花竟是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了,朦朦胧胧间,只见一个白衣人朝他走来。 只是这人的脚步摇摇晃晃,既像喝醉了酒,又像是身体不好,半梦半醒间,他看清了这个人的脸,原来这人真的就是他自己。 第224章 方多病辞别了笛飞声之后,跳上了那小船,打发了船夫上了另一艘船后,自己躺在船舱中,闭着眼睛回忆着他这两辈子的生活。 明明是那老狐狸天天骗他糊弄他,可他居然还时时将那人放在心间,将这两辈子的经历对比了一番,这老狐狸还真是圣人,总是为别人考虑,千算万算的却总是忘了他自己。 也忘了,只要他疼,他方多病也会疼,身心俱疼。 “唉!”方多病深深出了一口气,望着这船舱的乌棚顶,手握成拳,轻轻砸了两下舱底木板,微微笑骂着自己,“方多病呀方多病,你还真是不争气,怎么这样没有骨气,此时还心心念着那老狐狸?” 在小船里飘摇的这几天,方多病满心的矛盾,一会儿痛苦,一会儿开心,只想着这次找到了李莲花,一定先要给他些教训才行。 进了一品坟中,方多病只觉得这里环境有些不同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来时人多的原因,此时他一人走在一品坟的墓道中,只觉得周身发冷,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可能是他产生了错觉,总觉得这墓道中的长明灯变了颜色,蓝莹莹的晃得人心里发虚。 等进了墓室,只见一白衣人浑身鲜血的蜷缩着躺在祭台上,方多病心中一紧,也顾不得害怕了,小跑至这白衣人身侧,一时失了所有力气,手中尔雅也掉落在地,这一路上即将重逢的喜悦瞬间变成了害怕。 “莲花,李莲花!”方多病伸出去的手不停抖动着,先是探了探莲花的鼻息,发现这人呼吸正常,赶紧替他把脉,发现虽然莲花的内力虽然只余一成,却并没有性命之忧,这才将心放回肚中。 想着这人又是借着睡觉来恢复内力,不再出声打扰,运起了扬州慢,为他输了内力,也不着急带人离开,站起身形,开始认真搜索起了这墓室,希望能找到些线索,发现自己为何能出现在十年前。 一眼看见了祭台上的南胤之物,方多病在落在小船上的那一刻起已经想起了那晚上李莲花和小宝哥说的那些告别的话,也已经猜到了莲花此行的目的地。 他们都想搞清楚这些玄妙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莲花有没有参透这中间的玄机?有没有找到方法,让他去找他那个“小宝哥”。 方多病想起自己十年前开的那个玩笑和那个调皮的自己,不由自主的去看莲花,见他还只是睡着,转头开始研究起了水晶棺中的女尸。 这做刑探的第一步就是要学会验尸,这是莲花教给他的刑探法则,想来这解开玄妙之事的第一步,也是要敢于研究这“陈年女尸”。 这一品坟中的女尸还真是有些诡异,观音垂泪已经被他们拿走多时了,这女尸还是不腐不朽的站在这水晶棺中,不但尸身不腐,好像容颜比他之前看见的还年轻了几岁。 这发现让方多病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不腐不朽已经很神奇,距离他们上次来到一品坟中,只过了大半年的时间,这女尸难道还能返老还童不成。 “阿萱……” “莲花,”方多病听见李莲花发出了声音,叫出了这样一个名字,急忙转回他身边,俯下身体,再为他把了一次脉,忽然意识到李莲花刚才说的那名字他没有听过,立刻皱起眉头,“谁是阿萱?” “小宝?”李莲花闭着眼睛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这名字,无意识的轻声呻吟,“我疼,怎么这样疼?” “哪里疼?”方多病听他喊疼,心急如焚,也管不了刚才他叫的是谁了,将人搂进怀中,让他能躺的舒服些,“莲花,莲花,你睁开眼睛,告诉我哪里疼?又怎么会浑身是血?” “疼,疼~”李莲花状似无意的摇了摇头,闭着眼睛,可口中还在轻声呢喃,“浑身疼,经脉疼,气海疼,丹田疼,心也疼……” 方多病轻轻勾了勾唇角,伸手拍了拍怀中人的脸颊,“老狐狸,别装了,李相夷怎么会怕疼呐?!” “不,不,不,我可不是李相夷,我是李莲花呀~”李莲花睁开左眼,偷偷瞄了一眼方多病的神色,见这人满脸揶揄,自己也勾起了唇角,一把将方多病的手攥在手中,拉着放在自己心口处,“你摸摸,是不是跳的厉害,我的心,见了你就胀得厉害。” “你个老狐狸,不是不喜欢我嘛?现在这是在做什么?”方多病作势要抽回自己的手,可这臭莲花攥的死紧,抽也抽不出,动都动不了,挑起眉头勾起唇角,心中不住地偷笑,“我又不是你那个小宝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莲花愣了愣,松开手,将双手盖在脸上,故意让方多病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低声呻吟了两声,小声嘟囔,“失败了,怎么会失败了,我又做了无用功了。” 方多病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心说难不成这人的时间还没有到?还是他和什么人做了什么交易,什么叫‘失败了,做了无用功’,眉头轻蹙,“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无用功?你用什么做了交易?” 李莲花只是用手盖在自己脸上,整个人都在颤抖,不说话,也不回应。 这反应吓了方多病一跳,伸手去掰李莲花盖在脸上的手,“哭什么?干嘛要哭!”忽然反应上来,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水晶棺里的萱妃,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阿萱是谁?” 见李莲花愣怔了一瞬,可那双手还是牢牢盖在脸上,不由满心着急,双手将李莲花整个人抱紧了些,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这阿萱可是萱妃娘娘?你和她做了什么交易?说呀!你要急死我嘛。” “你,你是小宝哥嘛?”李莲花用近似耳语的声音轻声问道,同时放软了身体,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方多病身上,声音同时也变得更加虚弱了些,“你不要骗我,我,我……” “你怎么了?”方多病听见这声音,更加着急,这就是穿着红衣的李莲花救了云彼丘的那天和他说话的声音,这声音让他心急如焚,想到第二天早上李莲花的不告而别,方多病此时还心痛难耐。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小宝哥?” “我是,是!”方多病想也不想的大声承认,之前还想着要和这人好好算账,此时也忘了那些发狠时在心里对自己的承诺。 “是吗?!” “是!” “好!”李莲花低喝了一声,忽然翻身而起,电光火石间与方多病交换了位置,将这有些愣怔的人紧紧搂进怀中,大声说道,“我就是你的小花!” 第225章 方多病被他搂住,眼睛盯着墓室的墙壁,低垂着手臂,抿着唇不吭声。 李莲花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僵硬,有些无措,想到刚刚的行为,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被我吓到了?” “你可不要骗我?”方多病反应上来,半闭着眼睛想要将人推开,可李莲花双臂使了力气,就像要把自己揉进他的体内一般,“早就和你说过了,小花他不喜欢我。” “谁说的?”李莲花皱起眉头,想到自己这几日的经历,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捏过揉碎了又拼在了一起,“他很喜欢,很喜欢,只是这喜欢无法说出口。” “所以我说,你不要骗我,你根本也不是小花,小花临走时对我说的是‘我这徒弟没有白收’,现在又怎么会是你说的那种喜欢?”方多病挑了挑眉毛,口中仍然说着不信的话,脸上显出一丝揶揄。 “那不是李莲花,那是快要死了的李相夷。”李莲花心中叹了一口气,渐渐松了手臂上的力道,想要将人松开,这样就可以看着方多病的眼睛说话。 “李相夷?李相夷他已经,已经……”方多病脸上揶揄的表情更重,正想挣开这怀抱,和他算算总账,只见这墓室里长明灯的火焰忽然变成了蓝色,立刻想到了莲花方才脱口而出的阿萱。 慌忙间一头扎进李莲花怀中,闭着双目,忍着心里的害怕颤着声音小声问道,“莲花,莲花,这是怎么回事儿?谁?谁在这里?可是那个阿萱?” “不怕,不怕,闭上眼睛,闭上眼睛。”李莲花轻轻拍着方多病的后背,感觉到怀中人害怕的在发抖,急忙紧了紧怀抱,抬眼看着面前笑的快抽过去的阿萱直皱眉头,挑了挑眉,无声的说,‘笑什么?别笑了,你吓到我的小宝了。’ “你们还真是相配。”阿萱笑的更厉害了,收回自己指着方多病的手指,绕着李莲花打转,仔细去观察这个叫小宝的孩子,“怎么这么多小把戏?” 李莲花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屑的朝阿萱瞪了瞪眼,那意思是,‘你懂什么?!’ “乖孙孙,我当年玩这招的时候,你爷爷都还没出生呐。”阿萱捂住嘴,很体贴的小声说道,“你先带他离开这里吧,等你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再回来接我。”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和她……”方多病想到李莲花在和那个水晶棺材里的萱妃无声的交流,更加害怕,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全了。 “没事,没事,她在夸你,她说你不愧是我真心喜欢的人,真是善良又勇敢,还说我要是不珍惜你,她会跟我没完没了的,还说让我带你先离开,”李莲花一手搂着方多病的腰,一手揉捏着怀中人的后脖颈,“还说让我以后都不能惹你生气,也不能让你不开心,只和你一个人在一起,只逗你开心,同时也要将心里的话统统告诉你,不让你在瞎猜,做事情之前也要和你商量,不能再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难题……” “我没说过!”阿萱跳着脚反驳,这个孙孙,还真是厉害,“我不想听你说情话了,你脸皮还真是厚,在祖奶奶面前说这些话,都不知道害羞嘛?!” 李莲花冲着阿萱眨了眨眼睛,继续借着这个机会说着自己的心里话,感觉到怀中人渐渐放松下来了,这才软了手脚,卸了那股力气。 方多病感觉到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软了下去,脸还红着,耳朵里满满都是刚才那些甜言蜜语,虽然还有些害怕,可现在莲花更加重要。 皱着眉头脱离了这怀抱,让李莲花坐在地上,缓了片刻,方才开口问道,“莲花,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咱们先离开,你背着我,我浑身没劲儿,动不了了。”李莲花声音虚弱的说出这句话,方才反身将方多病抱进怀中那下已经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气,“出去了,我再告诉你这件事情的原委。” 方多病点了点头,控制着自己不再去看这墓室里东西,凭着自己的感觉指了指放在棺材前的那些南胤之物,“那些东西还,还要不要了?” “暂时放在这里,没有关系。”李莲花随手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包袱,示意将这些东西带走。 方多病顺手捞起那包袱,捡起尔雅插在腰间。 李莲花顺手从方多病手中接过自己那小包袱,背在自己身上,见方多病俯身蹲在自己眼前,他也不再客气,这里确实不能再待,别的不说,在祖奶奶面前谈情说爱,确实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踏出墓门时,李莲花回头看了一眼,冲着阿萱眨了眨眼睛,方才回头,胳膊搂在方多病的脖颈间,脸也贴在了方多病的脸颊边,见小宝红了耳根,这才偷偷笑了笑,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背着李莲花出了一品坟,方多病怕带着一身是血的莲花去客栈会闹出太大的动静,只好回到了他的那艘乌篷船上,将睡着了的人放进船舱中躺好,刚要回到甲板上烧水煮茶,却被一把抓住了手。 仔细去看,见莲花闭着眼睛睡的正香,抓住他的手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 方多病拿这个睡熟了的人没有办法,只好嘴角含笑的挤着坐在他身边,环顾了一下这乌篷船,想着明日去买一艘大些的船,按照往日的经验,莲花这种情况,大概最少要再睡上六日才行。 李莲花睡醒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他睁开眼睛,见方多病靠着船舱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他们二人的手还握在一起,自己这一身的血腥气,也实在是难为了小宝,居然不嫌弃。 “醒了?”方多病感觉到了李莲花的动作,睁开了眼睛,将李莲花的双手握在手中,“你怎么样了?感觉好一些了吗?” 李莲花点了点头,动了动身体,挣扎着坐起来,回头对方多病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没什么关系,只是血不归经,吐了几口血,睡几天就好。” “什么血不归经?学了这么多年的医了,怎么就只学会了无了的这句血不归经吗?”方多病轻轻蹙了蹙眉,捉住李莲花的手腕,细细为他把起了脉。 这脉象怎么这样奇怪,忽然方多病瞪大了双眼,“你这脉象?!” “嗯。”李莲花点了点头,抽了两下,收回了自己的手腕,想起自己这几日的经历,反手握住了方多病的手腕也替他把起了脉,品了半天,确定了方多病平安无事了,这才抬眼去看身边的人。 “小宝,我要谢谢你。”说了这话,李莲花眼眶微红,满眼真诚的看着方多病,“为了救我的命,可惜你被我连累。” 第226章 “胡说什么?”方多病听见这话,气愤的抽回自己的手,“什么连累?” “唉~”李莲花叹了一口气,伸手解开自己的外袍,将那沾满了鲜血的衣服脱掉,只穿着里衣,盘膝坐在船舱中。 方多病仔细看了看,见莲花的里衣上只是沾到些许血点子,方才放心,伸手捡起那外袍,掀开乌篷船的棉帘子,将那衣服暂时扔在船舱外的甲板上。 回身坐在李莲花对面,将一边的蜡烛点燃,方才皱起眉头看着李莲花。 “你还记得那封给你和笛飞声的信吗?‘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李莲花眼神悲凉,想到那时走投无路的自己,真是心头发酸。 方多病点了点头,那封信真是刻骨铭心,愤懑不已,“我怎么会忘?还有那身红衣服,等这次回到莲花楼中,就将他烧掉。” 李莲花笑了笑,摇了摇手指,“现在莲花楼中没有那件衣服。” 方多病有些愣神,这一路上都住在小船上,自己也有些浑浑噩噩的,两辈子的记忆总会穿插在脑中出现,这臭莲花对自己的态度都是一样,只是不爱自己,理由还都是那样充分。 想着想着,方才被那些甜言蜜语哄回去的怒火,又莫名的升了上来,脸也被气的通红,感觉自己的头上都蒸腾出了水汽,可如今也只能冷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像心有灵犀一般,李莲花知道小宝为什么生气,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梁,继续去说自己的经历,“我那时真的是命不久矣了,碧茶无解,半路上遇到了紫衿,紫衿和阿娩走到了死胡同里……” “哼!”方多病皱起眉头,大声提醒,他听见这名字,心里就不高兴,“你怎么回事儿,告诉你了,不要叫的这样亲密,干嘛总要引着肖紫衿妒忌?” “哈哈哈~”李莲花笑了几声,将这次遇到紫衿的事情告诉了方多病,只是隐去了他告诉肖紫衿的那些忠告,“你看,我叫阿娩什么,他都不愿意,一样还是想要杀了我。” “那也不行,”方多病红了耳根,双手撑在大腿上,“我不爱听,也不想你当众再叫这名字。” “好好,乔女侠。”李莲花抬手掐了一把方多病气鼓鼓的脸颊,收回手轻轻捻了捻手指,继续说,“他当时非要取我性命,我想起了笛盟主说过的话,用内力将少师折断,跳下了悬崖。” 方多病听到此处,大惊失色,立时扑进李莲花怀中,满眼泪水的抬头去看,“你傻吗?为什么不跑?干嘛要寻死。” 双手攀住李莲花的肩膀,气的大骂肖紫衿,“混蛋真是该死,自己没本事,逼你有什么用?可恨,可恶,竟然不说实话,要是我早知道,上辈子就该一剑将他刺死。” “好了,好了,我如今不是没事吗?!”李莲花轻轻拍着方多病的后背,轻声安慰道,“那时我跳崖,也是看见了一艘小船正好停在那里。” 方多病点了点头,将脸上的泪水蹭在李莲花胸口处,又将耳朵贴在他心口处,听着莲花的心跳,等着他继续说。 “那船夫你也见过,就是给你们送信的那个渔人。”李莲花缓了缓心神,“那小舟顺水而行,我本来也没有目的地,本想再走一遍和你一起走过的那些路,直到支撑不住……” 方多病立刻抬手捂住这口,他不想听到这些不好的词语,抬眼盯着李莲花,“别说这些伤心事儿了,直接说你进了一品坟后发生的事儿吧。” 李莲花看这少年眼中仍然含着泪水,微微点了点头,等方多病松了手,双手捧住这张玉面,用拇指帮他擦掉泪水,这才继续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进了一品坟,想到那萱妃娘娘是我的祖先,我却带人扰了她的安宁,于是给她行了大礼,说了我为何要拿观音垂泪。” “然后她就现身了,帮你回到了十年前?”方多病皱起眉头,想到自己在沙滩上捡起的是李相夷,并非是李莲花,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不对,不对,不是帮你回去,而是带我回去。” 李莲花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见小宝的眉头越皱越深,忍不住用拇指去抚摸他的眉毛,“不是,她一开始并不愿意帮忙,只是冷冷听我讲了一遍我的经历,也许是被关的太久了的原因,不多时也讲起了她自己的经历。” “我听完了她的经历,将她死了之后,南胤的事情和大熙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了她听,直到听说了现在大熙的皇族是南胤的血脉,她才开始放声大笑,笑完之后,神情才变得不那么冷漠了。” “所以她为了报答你,才决定要救你性命嘛?”方多病依然不解,萱妃娘娘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也算是一名‘老鬼’了,“她做了鬼已经有百余年了,怎么会被你讲的这些事情打动?” “小宝。”李莲花再也忍耐不住,越看面前人越觉得他可爱,连插话都提的是这样可爱的问题,低头在这唇上啄了啄,“我和你说过的,世上没有鬼神,只有爱恨。” 方多病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呆愣愣的满面通红,这是他的第一个吻,“你亲我了?你,亲了我?” “啊?”李莲花被这话吓了一跳,急忙松了手,微微向后挪了挪,“咱们,咱们不是已经……” 方多病不等他将话说完,仰着头吻了上去,见李莲花要躲开,慌忙间向前挪了挪身体,跨坐在李莲花腿上,双手搂住莲花的脖颈,想说话又舍不得这唇舌,只好唇贴着唇,轻声呢喃,“那些统统不算,小花亲了他的小宝,你亲了我,这是咱们俩的第一次。” 李莲花轻笑了一声,迎了上去,等这个绵长的吻结束,怀中的少年瘫软如泥了,方才继续轻声讲述着他的经历。 “萱妃娘娘不是鬼神,她是南胤的灵,她说自己是由爱和恨组成的,见了我,恨已经没有了。” “嗯。”方多病半闭着眼睛,小声答应了一声,心中感叹,南胤的秘术怎么会这样多,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一个问题,忽然睁大了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李莲花,“咱们去一趟南胤吧,说不定那里有别的秘术,可以解这碧茶之毒。” 这话倒是将李莲花说的愣住,忽而他轻笑了两声,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蓝色的糖包来。 “玫瑰糖?你随身带着?”方多病一脸欣喜,抬头又在莲花的脸上亲了两口。 “嗯。”李莲花答应了一声,暂时放开了方多病,从那糖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看着小宝满脸好奇,伸手将那蜡烛移近了些,打开那油纸包递到方多病眼前,“有了这些东西,不用去南胤,什么碧茶不碧茶的,这些统统不足为虑。” 第227章 “这是?”方多病满脸惊喜的抬头,想要接过那油纸包,可看着那些脆弱的花瓣,立刻收回了手,“快,快收好,别搞丢了。” 李莲花点了点头,郑重的将那些东西重新包好,放进那糖包中,笑着将那糖包郑重的交给方多病,“这次还是要小宝你替我保存,等咱们找到合适的地方,躲上个三五载,这东西也就被我种出来了。” “莲花,”方多病小心的将那糖包收进他随身携带的天机盒中,再开口语气中带了些许的酸味,“你和阿飞真的不是蓝颜知己吗?” “这又是什么话?”李莲花皱起眉头,这好好聊着天,又关笛盟主什么事? “阿飞也和你一样,留了些忘川花的花瓣,枝条还有叶子。” “他还有叶子?”李莲花满眼的不可置信,这个笛飞声,心眼还真不少,居然留了一手。 “嗯。”方多病点了点头,一时倒有些不知道要将那天机盒放在何处了,手忙脚乱间仍然不忘说话,“他说你和他说了,这忘川花只有三分机会,他和我说,留下这些东西,让药魔去研究,十支百支的,慢慢来,总有能解毒的那一天。” 一时之间,李莲花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这个老笛,确实是可以交付性命的真知己,好朋友,“唉,不知要如何报答……” “报答什么?米饭管够也就是了。”方多病撇了撇嘴,终于将那盒子藏好,“最多等你解了毒,再陪他打一架,对了,萱妃娘娘为何决定帮你?” “我想,是真心换真心吧,一见阿萱,我就知道她不快乐,我们聊了过往的经历,知道她被困在了一品坟中已经百年了,所以,我就问她我要怎样去做才能帮她脱困。” “你那时自己都保不住了,如何还能帮她?” “她也是这样说,”李莲花叹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方多病的鬓发,“她想了一会儿,说我们可以互相帮助,她帮我找到活下来的方法,然后我在帮她离开一品坟。” 李莲花想到那时的自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掌,正要继续说,见小宝又坐在了自己腿上,将自己搂进怀中,不住摩挲着自己后背,替自己取暖。 他抬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人,微笑着回答,“我不冷,只是想到了我答应阿萱的事情。” “为何你要叫她阿萱?”方多病不信李莲花不冷,此时正是初春,他们还飘在水上,莲花的内力不知为何又只剩下了一成,暗暗使了些内力,让自己的身体更热一些。 “她如今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这次一见面,她便要我叫她阿萱。”李莲花笑了笑,从善如流的缩进方多病怀中,将这次进入一品坟的经过详细告诉了方多病,“我想等我身体好一些了,去接阿萱的时候,顺便将单孤刀和封磬的遗体运过来。” 方多病有些沉默的点了点头,接了一句话,“这次单孤刀倒有些做爹的模样了,他居然这样爱我的亲生母亲,有些出人意料。” 李莲花右手轻轻揉捏着方多病的后颈,左手环上了这少年的腰肢,“上次师兄将事情做绝了,师父也死了,这次他临死前知道了尚有补救的机会,自然是想弥补自己的过错。”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将下巴搭在李莲花的肩窝里,“那你在一品坟里,怎么会将自己搞得这样狼狈,吐了一身的血先不提,这内力怎么又只剩了一成?” “我……”李莲花犹豫了一瞬,将那半截蜡烛移开了些,护着方多病的头一同躺了回去,伸手拉过一边的棉被,将他们二人牢牢盖住,“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一品坟中睡了几天,只知道睡着前看见了我自己。” 方多病半撑着身体,借着烛火去看莲花的脸色,见这个人脸色青白,心说这睡着了的几天,想来他十分难过,正想让他不要再说,却被莲花搂住了腰,还将自己的脑袋压在了他的心口处。 “他朝我走过来的时候,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然后就卷进了我的身体中,那十年间的事情,我又在梦中重新走了一遍,只是没有了你,日子也过的十分艰难,着实饿了几年肚子。” “也没有什么朋友,妙手空空喂了我一把药,他也不常来莲花楼做客,等我还了他人情之后,我们便再无交集,我和谁都不交心,一心只想找到师兄的尸体。” “师父死了,我也没有了家,只有这样一座小楼和狐狸精。” “遇见你时,我总以为生命已经要走到了尽头,什么都不敢尝试,只想在死之前将师兄找到,埋在师父的身边,然后等我死了,就埋在另外一边,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陪着师父呆在云隐山中……” 方多病慌忙间捂住了李莲花的口,这些事情那时的他不懂,为了他瞒着自己这件事,不知道闹了多少回别扭。 李莲花将这手从自己的嘴上拿开,顺势握在手中,眼睛里充满了遗憾,“不说了,我不说了,总之,这些事情我感同身受的又走了一遍,该吐血时就吐血,该毒发时就毒发,然后醒来时,你出现在我身边,那衣服沾了血渍,这内力也就只剩下这么多了。” “等等,等等。”方多病突然反应上来,这个惨兮兮的莲花,让他忽略了一件事情,半眯起眼睛,抽回自己的手,双掌撑在李莲花的身体两边,直视着李莲花的眼睛,“我需要知道一件事情,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李莲花心道不好,这样严肃,想来这问题恐怕不好回答,伸手捂住心口,咳嗽了两声,可任他如何装腔,这少年今天似是下定了决心,竟然一点儿都不心软,只勾起唇角,看着自己笑的揶揄。 方多病清了清嗓子,向上挪了挪身体,低头看着莲花,“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喜欢小宝哥,还是喜欢我方多病?” “哼哼~”李莲花笑的有些犹豫,又有些不好意思,似乎这小蜡烛的烛光有些刺眼了,微微闭了闭眼睛,再开口就有些结巴,“你,你们是一个人。” 第228章 方多病摇了摇头,单掌撑在李莲花身侧,另一手钳住了李莲花的下巴微微用力,“现在是一个人了,之前不是,我一直以为你的心上人另有其人,你也没有告诉我小宝哥就是我,怎么能说我们是一个人呐?!” “啊?是吗?我,没说过?!”李莲花捂住自己眼睛,从指缝偷偷去看,见这少年还是不依不饶,只好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佯装困倦,“困了,困了,睡觉,睡觉吧~” “梦!游!症!” “我想办法,帮你治好~”李莲花趁着方多病正咬牙切齿,一把搂住这人的脖子,将人拉了下来,忽然吻了上去,一边亲他一边小声说,“两个我都心疼,两个我都能豁出命去,你选吧,你说我喜欢哪个就是哪个。” “你个老狐狸,怎么如此花心?!”方多病笑骂了一句,双手捧住李莲花的脸,用力吻了下去,“既然喜欢我,怎么还要将我拒之千里?你早告诉我,我就是小宝哥,咱们不就能早点在一起了嘛?” “我怕~”李莲花想到那时自己的担心,眼角滚落一滴泪来,“不能肯定的事情,我要怎么确保万无一失,你知道的,我没有什么赌运,我害怕真的有两个世界,若是害的你消失了,那……” 方多病眼神震荡,用拇指抹掉莲花眼角的这滴眼泪,“聪明人就是想的多,结果办了糊涂事,”方多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哎~,也怪我,我小孩家家的乱担心,结果将你也带偏了。” “嗯~”李莲花笑着答应了一声,见方多病脸色不虞,好像有些不高兴,“二十一啦,不小咯,是不是呀,小宝哥哥~” 方多病被他叫的红了脸,这个莲花,还真是油嘴滑舌,油腔滑调,小姨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可不知为何,被他叫了这声哥哥,心里没来由的高兴,“你再叫两声,我听听。” “过过瘾,得了,小宝哥哥~”李莲花笑着又叫了两声,将人搂紧了些,怀中人现在像个小火炉一般,烘的这船舱里暖融融的,“收了内力吧,你自己的经脉还要用扬州慢好好温养,不要浪费了。” 方多病答应了一声,伸手将身上的外袍脱掉,只剩下贴身里衣,让自己趴在李莲花身上,紧紧和他贴在一起,说起了今后的打算,“明天我想先去给你买些新衣服,然后咱们再换艘大点的船。” 李莲花闭着眼睛答应了一声,这艘乌篷船确实有些小了,他们两个都不能并排睡在这船里,还要这样叠罗汉一般的躺在一起。 “等你完全好了,咱们再去京郊取单孤刀的遗体怎么样?” 李莲花轻轻摇了摇头,“明日买了东西就出发,别耽误时间的好,等咱们到了地方,我的内力也就能恢复三成了。” “为何如此心急?”方多病不太赞同李莲花这样的主意,现在所有事情全部了结了,正应该悠闲些,趁着无人打扰,他们二人正应该在这江上好好过几天悠闲日子。 “阿萱,她被关在这里面太久了。”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倏地睁开眼睛,想到离开这里,阿萱很快就会消失,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身体也有些僵硬。 “怎么了?”方多病亲了亲李莲花的脸颊,忍不住又在这唇上贴了贴。 “我在想有没有办法可以让阿萱不要消失。” “你呀~”方多病轻声笑了笑,同时捏了捏莲花脸颊边的软肉,“你还整天尊重,放过的,怎么想不通这个道理,萱妃娘娘活了这样久了,为什么不能让她歇歇呐?消失了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咱们谁都不知道以后的路在哪里,她总要比咱们强些。” “也是。”李莲花闭上眼睛,感觉到身上的人又吻了上来,笑着加深了这个吻,等这个吻结束了,凭着感觉,将那蜡烛吹熄,搂着这个小火炉,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日,方多病找了成衣铺子,给莲花和他自己各买了两身衣服,新船不太好买,花了些力气换了船,这一日也快过去了,等买好了补给火炉,又到黄昏时分。 李莲花还是浑身无力,只好躺在船舱中,这艘船比之前那乌篷船舒服了许多,船舱里不仅有床,还有桌子,将新买的火炉生着了火,这船舱中暖和了不少。 方多病拎着食盒进来的时候,发现李莲花正躺在床上发呆,蹙了蹙眉头,“还是没有胃口?中午就没有吃饭,晚上好歹吃一些吧。” 说着话,两步走到床边,伸手去扶莲花,将人扶到桌边,看他盘腿坐好了,这才坐在他对面,将食盒里的吃食摆了出来,“这船还是有些小,放不下浴桶,要不明天咱们上岸,去客栈住一晚,让你能好好洗个澡。” 李莲花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伸手去拿酒壶,忽然想起这小子喜欢管着自己喝酒,有些心虚的去打量方多病的神色。 “喝呗,买来就是请你喝的。”方多病笑了笑,伸手拿过另外一个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这酒也买的匆忙了。” 李莲花微微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进肚,仍然有些神思不属。 “怎么了?”方多病夹起一块牛肉放进莲花碗中,“你别心急,明天再买些东西,咱们就能启程了。” “嗯,不用着急,我只是发现了一点儿问题。” “怎么了?”方多病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昨天一夜,他们两个几乎说了一夜的话,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基本上已经明晰了,看着李莲花苍白的脸色,方多病心头一紧,“可是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还是碧茶又要发作?” “我好像不能聚气。”李莲花有些沮丧,昨天他醒来后一直和小宝在一起,今天早上小宝去采买东西,他一人在船舱中,本想着好好修习内力,没想到努力了一天,气海却始终无法聚气,他自己探了探,情况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方多病眼神黯淡了一瞬,立刻换上一张笑脸,“莲花,不用担心,你还有我,等忘川花培育出来,到时候这些问题就通通解决啦。” “好。”李莲花痛快的答应了一声,与方多病碰了碰酒壶,将这些烦恼抛诸脑后,只要死局解了,那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能困住他的事情,“等咱们这回办完了事情,就去取回莲花楼,再去寻一块无主之地。” 第229章 方多病点了点头,忽然有了新的想法,眼睛亮晶晶的去看李莲花。 “不行,不能和天机山庄扯上关系。”李莲花摇了摇头,夹起一条鸡腿放进方多病的碗中,轻声说,“小宝,这件事情,其实没有说起来的那样简单,我现在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南胤人在这里,要是很多,就还要另想办法。” “你想什么呐?天机山庄是我娘的产业,与我没有关系。” 李莲花哈哈笑了两声,这个小子,还真是能出人意料,“那你高兴什么?眼睛这样亮?” “少爷我天生眼睛就漂亮!”方多病拍了拍胸口,满脸的自得,“高兴什么暂时不告诉你。” 李莲花勾起唇角,斜斜睨了方多病一眼,“说的没错,方少侠这双眼睛真是天下无双。” 方多病将脸凑了过去,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那你要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嘛?” “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那高处,确实没有意思,我也不想去做什么土皇帝。”李莲花皱起眉头,阿萱将她的愿望说的很简单,其实一点儿都不简单,这种无理由的大批量人口流动,没有哪一个皇朝会轻易允许。 “那要怎么找到这些南胤人,角丽谯的老巢已经被剿毁了,封磬也已经死了……” 李莲花抿唇笑了笑,指了指方多病碗中的鸡腿,“吃饭,先吃饭。” “你见过他们了?”方多病将手中的筷子架在碗上,轻轻皱了皱眉头,“他们什么时候去找的你?那段时间,我天天都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 “啊~,就在你眼皮底下呀,方少侠没有发现吗?”李莲花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先吃饭,吃完了饭,我告诉你。” 方多病听他这样说,一下没有了胃口,单手支颐撑在饭桌上,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轻轻拍了两下桌面,“我知道了,是璃儿!” “真是聪明,好了,快吃吧!”李莲花作势要去夹方多病碗中的那只鸡腿,“你吃不吃?不吃我就吃了。” “吃,吃,我现在就吃。”方多病护住自己碗中的鸡腿,慌忙忙拿在手中,咬了一口,抬头看着李莲花,口齿不清的说,“我娘也知道吗?她怎么没跟我说?” 李莲花抿了一口酒,半眯着眼睛,“我想何堂主是不知道的,璃儿本来也没想告诉我。” “哦?那她怎么对你依依不舍的?”方多病仍然啃着手中的鸡腿,说的毫不在意。 “什么依依不舍?!”李莲花瞪大了眼睛,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 “我还奇怪呐,从来没见过那小丫头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什么人。”方多病将啃完的鸡骨头放进一边的碟子里,拿起手帕擦了擦手,顺手喝了一口酒,“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莲花将脸凑了过去,轻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还挑了挑眉。 “干嘛?!”方多病瞪大了眼睛,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这老狐狸这样无赖,挥了挥手,将凑在自己眼前的这张脸推远了些,“说就说,不说就算了,大不了我回去问璃儿。” 李莲花眨了眨眼,轻蹙眉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深深叹了一口气,“哎,果然年轻人,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 “你可真行!”方多病笑着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酒壶,坐在李莲花旁边,将那酒壶递到李莲花唇边,喂他喝了一口酒,回手用胳膊勾着他脖子,吧唧一口亲在莲花脸颊上,“行了嘛?” “真是敷衍~”李莲花偏了偏头,摸了下自己被亲了的地方,摸了一手的油,笑着捡起桌上的手帕将脸上的油擦干净,“怎么你吃完了鸡腿,只擦手,不擦嘴的吗?” “你嫌弃我!”方多病瞪起眼睛,刚才李莲花拿手擦脸时,他就有些不满,见这人用手帕去擦,更加不满,双手搂住李莲花的脖子,探头亲了上去,被人捂住了嘴,还一脸不服气,“干吗?不是你让我亲你的嘛。” “不干嘛,嫌弃你一嘴的油。”李莲花笑的肩膀直抖,搂住方多病的肩膀,让人坐在自己怀中,顺手夹了一片牛肉喂进他口中,“璃儿从小就跟着你,你没有察觉到吗?” 方多病口中嚼着牛肉,靠进李莲花怀中,抬眼去看莲花这张笑脸,“没有,我怎么会总带着个小丫头在身边,我这么忙,读书习武的,又哪里有功夫去注意这小丫头。” “那你出门怎么还会带着她和旺福?”李莲花端起酒壶,喂方多病喝了一口,看见这人吃的脸颊鼓鼓的,自己的心情也变好了很多。 方多病将口中的酒咽了下去,转身面对着李莲花,坐进他怀中,伸手搂住莲花的脖子,“我带着旺福出门,被她看见了,是她威胁我,说我要是不带着她一起,她就去告诉我娘。” 李莲花点了点头,双手捧住方多病的脸,“所以呀,小少爷,你没发现嘛,有点儿什么事情发生,这小丫头都在现场。” 方多病有些愣怔,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忽然有些紧张,“我说嘛,我娘明明有自己的丫鬟,怎么出门还会带着璃儿,在小远城的时候我就好奇了,只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在气头上,还赶上那个什么‘阎王娶亲’,一时没来得及过问。” “先说明白,那时候的我可没有生气,是你生气了不理人。”李莲花松开手,半眯着眼睛在方多病眼前摇了摇食指。 “嗯,不慎负伤,望盼关照。”方多病想到那时候的小花坐在柴房中的样子就想笑,“你还敢说,我生气还不是你惹的,一天两天的,”方多病笑着去推李莲花的肩膀,“你干嘛总是害怕连累我,上辈子也就算了,这辈子都学会坦诚相见了,为什么还是这样不信任人。” 李莲花一时语噎,先是自嘲的笑了笑,抬头在方多病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这你就要原谅我了,我习惯了,以往也是一样,有什么危险,我都是一个人抗的,尤其是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我不想因为自己再去害了别人性命。” “老狐狸,我可不是别人,你不要这样小瞧人,我是要和你生死一处的……” “不许你胡说,”李莲花瞪起眼睛,赶忙打断方多病的话,满面的不高兴,“我不允许你有这样的想法,我要你是你自己,我死了,你也要继续走下去,没有我,你也要活的痛快,你只记住,我会等着你来寻我……” “小花~”方多病低声叫出这名字,低头在李莲花唇上啄了又啄,“我听你的,可你也要记住,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许你再出事,你就要乖乖的跟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第230章 “你就只靠着这一点确定了璃儿的身份吗?”方多病总觉得这老狐狸还有别的发现,回手拿了酒壶喝了一口酒,“唔~” “甜~”李莲花将口中酒咽了下去,夺过方多病手中的酒壶,自己也灌了一口酒。 “老狐狸,你干嘛抢我口中的酒,还真是……”话还没说完,方多病脸还红着,见李莲花又凑了过来将他口中的酒渡给了自己,还没等他反应上来,这酒已经咽下了肚,这下更是面红心跳,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还给你啦,不准再说下去。”李莲花笑着将那酒壶放回桌上,拇指食指揉捏着方多病的耳垂,圆滚滚的耳垂捏在手中,软乎乎热融融的,笑着解释原因,“你没发现吗?璃儿和别人长的都不太一样,还特别护着你。” “哪里不一样?”方多病皱起眉头,将莲花这不老实的手握在手中,也去学刚才的动作,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去揉捏莲花的耳垂,眼见着这人的耳朵慢慢变红,只觉得这样也十分有趣,“护着我不是应该的吗?她可是我的丫头。” “比你家别的丫头都漂亮些,现在想想,是南胤丫头的那种漂亮。”李莲花由着方多病揉捏着自己的耳垂,只觉得这小子这种事情学的特别快,“这丫头可不是一般的护着你,还想将你身边的不安定因素一网打尽,比如在玉城时对我那样,那可不是一般丫头的样子,倒是很像一个人。” “像谁?”方多病微微愣怔,手上的动作也停了片刻,“你说她,像角丽谯么?” “嗯,璃儿姓封。” 李莲花说了这句话,方多病停下手上动作,当时就要起身,却被李莲花一把按住,还让他坐在自己怀中,“着什么急呀?” “怎么能不急,我娘还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这丫头……”方多病此刻就要给天机山庄送信,他已经想明白了天机山庄为何会有南胤人,只是不知道现在天机山庄还有多少这样的南胤探子,“我要去给我娘送信,让她好好将天机山庄过一遍,不能让这些人留在家中。” 说了这话,方多病突然顿住,他猛然间想起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就是南胤现在的‘头子’,这些南胤人都要听莲花这个‘主人’的话才行,愣怔间去看莲花的笑脸,“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傻小子,”李莲花点了点方多病的鼻尖,撒开手,双掌撑在身后的甲板上,懒洋洋的说,“南胤表面上的主人都已经死了,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主人,现在他们留在天机堂里,无非就是混口饭吃,就算能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如今又要去传递给谁?” “那我心里也还是不安。”方多病低下头,不敢去看莲花的眼睛,只好盯着李莲花的心口处使劲儿瞧,“你也看到了,角丽谯,还有那个封磬,”放低了声音小声念出一个名字,“还有那个风阿卢,”停了片刻,“还有那什么金啊玉啊的,还有一个阎王,你看这些南胤人,哪有一个好人?!” 李莲花微笑着听这少年数着这些南胤人的名字,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见方多病看见自己的动作愣怔在当场,也去敲了敲他的额头,“小朋友,不能一棒子打死一船人。” “不准叫我小朋友!”方多病本来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话说重了,愣怔间被李莲花敲回了神,又听见他叫自己小朋友,立刻出声反驳。 “好好,方少侠,”李莲花替他揉了揉额头,“咱们去办案子,当然碰见的都是品行不端的人,不作恶怎么会被你我碰上,初入江湖时的你是单纯又善良,现在也不要矫枉过正才是呀。” “老狐狸,你可不要说反话,只怕你初初见我时,只觉得我是一只肥羊,骗完了我都没有一点儿悔意,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将我扔给烽火堂的那些人,你就不怕他们要我的命嘛?”方多病挑了挑眉,不依不饶的又补了一句,“哦哦,我忘了,你个老狐狸也是南胤人,心狠手黑的,还是他们的头头!” “哈哈哈~”李莲花笑的快喘不上气了,捏了一把方多病脸颊上的软肉,见这小子还皱着眉头,笑的更大声了,“你可是天机堂的大少爷,还是尚书之子,相国孙子,四顾门的刑探,随身带着石水的刑探牌子,烽火堂的那些人能拿你怎样?” “夸我就夸我,干嘛要提我拿着石水姐姐刑探牌子的这件糗事?”方多病凑过去,趴在李莲花面前,牢牢盯着这老狐狸的眼睛,想要看看他有没有后悔的意思,“真是没有良心,亏得少爷我还好心请你吃饭,还帮你将住宿的钱都给结了。” “什么住宿的钱,刚见面方少侠你就缠着我,要我和你住在一个屋中,我哪里要你多掏银钱啦?”李莲花点了点方多病的鼻尖,笑的暧昧无比,“难不成小少爷你一见我就对我芳心暗许啦?缠着我聊了那么久的天,有一搭没一搭的炫耀。” “你,你个老狐狸,脸皮怎么这样厚!少爷我是看你可怜,怕烽火堂那帮人找你麻烦。”方多病皱了皱鼻子,立刻起身,挪到一边坐好,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第一次见他,为何会那样想和他聊天,甚至被他下了迷药也觉得可以原谅。 “所以说嘛,小少爷还是江湖经验不足。”李莲花笑着起身,搂住方多病的肩膀,勾住了他的下巴,眼睛望着眼睛,俯身吻了上去,亲了半晌,才贴着这唇小声说,“这回救了妙手空空以后,我就回去找你了,只是你没有发现,直到发现你要去灵山派,我才离开,先行了一步,一直在灵山派等你。” “怪不得,你这家伙会在那天去要账,还正好让我碰到。”方多病伸手搂紧了李莲花的脖子,将人带着压倒在了甲板上,手上动作不停,只想剥掉这身新买的衣服。 第231章 “老狐狸,你现在和我说说,那掌门和你买的是什么药?到底是治什么病症的?” “小狐狸又要做什么?”李莲花握住这双不停乱动的手,笑的揶揄,“那药现在你我还用不上,再过个二三十年,”李莲花故意停顿了一瞬,引着方多病看着自己,这才闲闲的说,“咱们也用不上。” “好没羞没臊,二三十年,这话你也说的出口。”方多病羞得满面通红,不敢再去看李莲花的神色。 “怎么啦?你这小子,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我说什么啦?咱们身体健康,根本不用什么补药哇。”李莲花小声笑了几声,顺手将方多病搂紧,“小宝,我那天和璃儿聊了几句,这才发现,除了封磬和角丽谯,南胤还有很多平民百姓散落在大熙,他们的生活也很艰难。” 方多病怔了怔,不敢乱动,只听李莲花继续说下去。 “那天,我也和璃儿说了,让他们将那些探子都收回来,不要再做些无用功了,我不参与,也不会再去多管闲事。”李莲花的话音有些无奈,将下巴搭在方多病的肩窝里,将人搂紧了些。 “他们,不会放弃的。”方多病摇了摇头,这本来就是两个政权之间的较量,“即使没有了南胤皇室的血脉,野心家们也还会推举出一个来,那时,谁还会在意什么血脉不血脉,皇位无非就是野心和权利的争斗。” 李莲花收紧了怀抱,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一点小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百余年了,这些南胤人除了一个忠心耿耿找错了人的封磬,也没有多少人还在留恋南胤皇族?! 没了他李相夷,还会有张相夷,王相夷,这皇族不过是他们起事的一个由头。 是要加快脚步,抓紧时间去找一块合适的地方,将那些无辜的南胤百姓尽快的妥善安置起来,至于那些权利争斗,他不想管,也不想问。 “想什么呐?怎么不说话?”方多病挪了挪身体,用掌心摩挲着莲花的脸颊,这人内力不足,脸颊上还有些凉飕飕的,愣了愣,立刻脱离这怀抱,蹦了起来,将那碳炉挪了过来,开始检查起了船舱中漏风的地方,直到没有一丝寒风能透进来了,这才过来,伸手拉起莲花,自己侧身坐进他怀中。 “方少爷真是仔细。”李莲花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方多病的侧脸,凑上去在这侧脸上亲了亲,“我刚刚在想咱们还得去一趟普渡寺,将你帮我存的银子取回来。” “无了什么时候坦白的?”方多病低着头笑了笑,抄起桌上的酒壶,喂了莲花一口酒,“这一壶都是你的,喝了好好暖暖身子,今晚上好好睡一觉,今天别再去想那些事情了,等你身体完全好了也不迟。” “还完了债,我问老和尚令牌的事情,他就招了。”李莲花摇了摇头,忽而笑了笑,轻轻点着方多病的鼻尖,“你那时是怎么想的,也不怕四顾门的人查出来,找你麻烦?” “他们?”方多病扯了扯唇角,一脸的不屑,想到那时四顾门里的那些人,他现在还气不打一处来,挥了挥手,真是不想再提,也不想再让莲花伤心了,只好稳了稳心神,收了脸上的怒意,缓缓说道,“他们当时都自顾不暇了,哪有时间来找我的麻烦。” 李莲花愣了愣,倒是不将四顾门的那些人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面前这人,见这人气的满面通红,笑着在这气鼓鼓的脸颊上亲了又亲。 “得了那么多银两,结果就让咱们两个过得苦哈哈的,还让我背了一身的债,那债,我足足还了五年,这两年才知道了什么叫做无债一身轻。” “真笨~,老和尚又不会问你要,你急什么,欠着就欠着呗。”方多病自己喝了一口酒,哈哈笑了两声,将那酒壶放回原处,捧起了李莲花的脸,睁圆了眼睛看着他,“我要是告诉你,那些银子的由来,要是你李相夷犯了性子,将我宰了,那我岂不是死的太冤枉了。” “嗯,就你聪明,弄来了银子也不花,也不知道你这少爷是怎么忍得住,还真和我去过那苦日子,要是早将那银子拿出来,我早就带你去过那神仙日子了,吃香的喝辣的,还什么扬州,别说扬州啦,杭州苏州,咱们不是想去就去。” “去什么去?又去‘救风尘’!那点儿银子还不够你见花魁一面呐。”方多病撒气般拍了拍李莲花的脸颊,见这人不知何时换了神情,一脸的坏笑,知道这是老狐狸又在拿自己开心,赶紧换了口风,“银子吗,够花就行了,咱们够吃够喝,还有那个小院让咱们过冬,这样已经很好了。” 方多病忽然又想起小花来,心内有些讪讪的,眨了眨眼睛,放缓了声音,“我也不敢过于的招摇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万一有什么玄机,我将事情搞得动静太大了,触怒了上天,将我收回去也就算了,要是将你……” “不会的!”李莲花赶忙打断方多病的猜测,颠了两下坐在自己腿上的人,见方多病回神看着自己,这才说道,“我之前和你说过,这世上没有鬼神,阿萱也说只有爱恨,我现在方才明白,这话一点儿错都没有。” “哦?什么意思?”方多病有些不信,要是真的没有鬼神,这些年的求神拜佛的,又是为了什么。 “嗯,你想啊,要是真有鬼神,南胤国灭的时候,这些鬼神在什么地方?他们不出来帮忙,是因为南胤人心不诚嘛?” “自然不是。”方多病想到那些南胤的邪术,有些感慨,别的不说,南胤国灭已经百余年了,可金玉二人家中祠堂里还供奉着那些‘神明’,这足以说明南胤人有多恭敬。 “要是真有鬼神,那怎么还会需要百川院和监察院来断案,这些‘鬼’难道不能自己报仇吗?”李莲花笑了笑,觉得自己现在只用害怕两样东西了,这样也挺好。 “那萱妃娘娘?”方多病有些不信的掐了掐李莲花的脸颊,收回手了还盯着被他捏红的地方,满脸担心的问,“疼不疼?你疼不疼?” “疼啊,怎么不疼?!”李莲花皱着眉头,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方多病,“你给我揉揉,好好揉揉,臭小子,使这么大的劲儿做什么?” “我只怕是在做梦,”方多病赶紧伸手盖在李莲花脸上那块被他掐红了的地方,轻轻帮他揉着,“你说阿萱是灵,我有些理解不了。” “为什么非要理解?”李莲花将手盖在方多病手上,捏着这手揉着自己的脸颊,“就像我告诉你的,关于单孤刀的那些事情,你说你不能原谅他,不想叫他爹,我说没人让你原谅他,现在也是一样,接受这个结果就好啦,干嘛要去深究。” 第232章 方多病有些犹豫,只觉得这个人在和自己打马虎眼,轻轻挑起眉尾,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这狐狸却抓的死紧,只好将这手还盖在莲花的脸颊上,“老狐狸,你也理解不了,对不对?这些玄妙的事儿,你也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原委,对不对?!” “哼哼~”李莲花哼笑了几声,心说孩子大了,也不好糊弄了,想装一把高深莫测还被他揭穿,“那南胤虽然是小国,可也有几百年了,还有那个业火母痋,奇奇怪怪的,一大堆怪事情。” 方多病点了点头,想到那个胖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那破虫子长的真丑。”摇着头感慨,“你应该让我踩一脚,我现在都好奇,总觉得一脚就能将他踩死!” 李莲花张大了口,这手也松了劲儿,呆愣愣的盯着方多病看了一会儿,忽而轻声笑了起来,朝着方多病拱了拱手,“下次,下次一定让你先过瘾。” “下次?”方多病歪着头去看李莲花,手指后移了移,转而去揉捏莲花的耳垂,“哪里还有下次,那玩意儿不是只有那一只吗?再说,少爷我也不想再看见第二只啦,怪怪的臭虫子。” 李莲花挑了挑眉,将方多病揉捏自己耳垂的手握在手中,轻轻摩挲着,“明天我就去给你抓两只毛毛虫,让少爷你踩着过瘾。” “不要!”方多病急忙反对,想到那毛毛虫要被自己一脚踩破,立刻抖了两抖,打了个寒颤,“呃~,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那有什么好玩的?” 李莲花眨了眨眼睛,“那不是方少爷想要体验一把踩虫子的乐趣嘛?如此有童趣,我当然要全力支持。” “臭莲花,你又在笑话我,什么童趣?简直就是恶趣味。”方多病见这人又将自己当做孩子,心中不满,伸手将自己外袍脱掉,挺了挺胸膛,“仔细看看,我都多大了,还童趣!” “那~”李莲花竖起一根手指在方多病眼前晃了晃,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就是天真可爱,你选一个,我都可以,反正我都喜欢~”说着又朝方多病抬了抬下巴,“方少爷无论是踩虫子还是扑蝴蝶,都可爱。”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不是好话呐?”方多病咬着牙去捏李莲花脸颊边的软肉,这老狐狸真是坏,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你做李相夷时也这般不靠谱吗?天天逗着他们玩?” 李莲花收起脸上所有表情,板起一张脸,稍稍抬眼看了一眼方多病,见这少年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才收了周身的气概,用拇指轻轻碰了碰鼻尖,“怎么样?李相夷就是这样,霸气吧。” “嗯,王霸之气!”这话脱口而出,方多病就是一愣,慌忙解释,“不是,不是那个,是王侯将相的‘王’,王道,霸道……” 李莲花愣怔间,脸色也有些泛绿,听到这解释,反倒忍不住笑出了声。 “嘿嘿~”方多病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到十年前的自己被李莲花扛着离开普渡寺,赶紧岔开话题,“十年前,我就是被你这样‘霸道’了一下,结果害我和你过了那些苦日子。” “你怎么这样自相矛盾,一会儿说那日子很好,一会儿又说那是苦日子!”李莲花臂膀使力,将方多病移了个个,让他面朝着自己跨坐在自己腿上,双手掐住他的腰,抬头亲了上去,“你就说,这‘霸道’对不对吧?你喜不喜欢?” “臭狐狸,脸皮这样厚~”方多病想到那日在百川院中,李莲花一身素衣,那些百川院的旧人都这样怕他,只怕他是李相夷时气势更加骇人,“挺好,我很喜欢,只是你这‘霸道’怎么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 “啊?”李莲花愣了愣,见这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忽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暗示,羞得满面通红。 “又在装傻!”方多病单手勾住李莲花的脖子,另一只手去解他腰带,伸手进去,轻轻抚着他腰间软肉,“那些钱够不够?不够的话……” “哼哼~”李莲花轻声笑了起来,也不去阻止这少年的手,任他在自己身上乱摸,抬头又在这唇上啄了啄,过了半晌,见怀中人脸红心跳了,方才摇了摇手指,“方少爷可不要误会,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嗯?什么卖艺不卖身?”方多病被他说的愣住,瞪圆了眼睛去看被自己亲的通红的嘴唇,“你卖的什么艺?你还会跳舞?胡旋舞?还是像慕容腰跳的那种?” 李莲花在方多病腰间掐了一把,引得方多病笑了起来,方才说道,“我的艺早就卖给你了,你还不珍惜,相夷太剑和婆娑步早就教给你了,现在还想要买我的什么艺?” “我想你,给我舞剑,单独舞给我一个人看。”方多病满脸通红,感受着腰上的触感,气都有些喘不匀了。 “你小子都偷偷看了几回了,怎么?还看不够呀?”李莲花笑的揶揄,“好好练功,什么时候将你那多愁公子剑全部亮出来,我帮你看看……” 话还没说完,方多病赶紧亲了上去,牢牢堵住这口,不叫他再说这些,“真是,你是不是还想当我师父呐?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考较我的武功,真是让人受不了。” “这就受不了啦?”李莲花伸了个懒腰,将双手搭在方多病肩膀上,“方少侠,你可别忘咯,咱们两个的安危现在可都系在你一人身上啦,毕竟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暂时的,暂时的!”方多病瞪圆了眼睛,一把将人搂进怀中,这话听得他心中难受,“解了毒,以后就都好了。” “好啦,好啦,”李莲花心中一阵懊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惹起了这人的伤心事,赶忙去拍方多病的肩膀,岔开了话题,“等解了毒,我重新想一套剑法,只舞给你一个人看。” “嗯,过几日,等到了莲花楼,这多愁公子剑,我也舞给你看,”方多病松开手,转而握住李莲花的肩膀,满眼期待的去看这双眼睛,“我不喜欢梅花,我喜欢你自己种的花,这样吧,你种一盆莲花,只为我开。” 李莲花看着这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轻轻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