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世子之偷香窃玉》 第1章 求娶女将军 黑屋常驻嘉宾。 实力不详,遇强则强。 ...... 金碧堂皇的大殿之中,满朝文武与皇帝皆是呆滞的看着场中央站立的男子。 只见那人一身白鹤金纹袍,眉飞入鬓,目若朗星,鼻若悬剑,青丝飘荡,端的是一个风流倜傥,俊美无俦。 可就是偏偏这么一个人物,竟然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说出如此不智的请求。 “皇上,我是真心的,我第一眼看见澹台将军我就深深爱上了她,您若是不答应,我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 坐在龙椅上的大周皇帝宋理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的说道:“卯儿,澹台将军醉心于家国战事,怕是无心男女之情,不会答应这个请求。” 李卯挺胸抬头,不卑不亢的朗声喊道:“媒妁之约,父母之命!皇上贵为天子更是天下黎民的父母,如何做不了这个主?” 众官员悄悄打量着另一个主人公,那位得胜归来的女将军身着一身戎装仅仅站在那就遮不住她飒爽的英气与无双的容颜,也难怪武王世子会提出这种荒唐的请求。 这位女将军二十五六一心从戎未曾留心婚嫁,虽然浑身玲珑,娇花鲜艳,却未曾有过有缘人采摘。 澹台琼只是淡淡看着李卯,并没有多少波动。 李卯不顾他人目光,紧接着又单膝跪地,拧眉说道:“臣子来到京城,深感寂寞空虚,臣只想就此讨得一房美娇妻回家夜夜笙歌,从此找到回家的感觉!” “哈哈...咳咳!” “噗!咳咳!” 宋理刚喝一口水就喷了出去。 “咳咳咳!” 一时间不少大臣听见这番话都是忍不住偷笑,但最后还是自觉地转成咳嗽声。 把王朝第一女将军当作美娇娘讨回去,但凡这话换做别人都要被澹台家打死了,也就他爹是李青天这才敢如此大言不惭。 宋理身旁座下一位闭目养神的老者眼角抽了抽,身上萦绕的怒气肉眼可见的拔地而起。 这位老者是澹台琼的爷爷,澹台烈虎,朝中三位上将军之一,也是皇帝默许年纪大可以在京城养老而不用再上战场的将军。 “臣恳请皇上恩准!” 李卯恭敬地拜了下去,头叩在地面上久久没有起身。 我就不信,我都没脑子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能留我一个废物在京城多久。 宋理一脸为难的谆谆教诲道:“这...卯儿,还是从长计议吧,将军日日在前线征战,若是你二人喜得连理却总是无法见面,朕岂不是耽误了你?朕又该如何给你爹交差?以你的相貌身世不知多少官家小姐都暗暗倾心,这世上良配何其多?” “不,皇上,此言差矣。” “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您要是不答应我就跪在这里不起了!” 李卯没有抬头,仍是将声音扩散出去震得澹台烈虎一阵头晕目眩。 澹台烈虎的虎瞳瞪得浑圆,脸上的肌肉虬起。 你妈的小兔崽子,要不是你爹是李青天,你看看你今天能不能走出皇宫! 一旁的中书令朱酿头戴官帽,身穿大红山河飞鹤官袍,手捧象牙笏板,迈前一步替宋理圆场说道:“武王世子万不可如此无理取闹,澹台将军一心从戎,为家国做出巨大贡献,岂是我等迂腐书生所能左右?若是澹台将军不答应,皇上作为爱民敬臣的贤君,又如何会强加于澹台将军?于情于理这桩婚事都万万不可!” “好!” “说的好!” 朝中百官无论是不是和朱酿一个阵营的都不禁连连叫好,这番话不但自降身段褒奖了今天的主人公澹台琼,而且还为皇上开脱的同时给拍了个恰到好处的马屁,当真是吾辈楷模! “老家伙,你说的太好了!” 就连一向看不惯朱酿的李卯此时都不由得心中感动,热泪盈眶。 李卯缓缓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挑起墨眉,面上有些难过的说道:“唉,既然如此,那我...” “我答应世子殿下的请求。” 一道动听却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李卯的话。 “?” 李卯僵硬的将头扭过去,想要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顶撞皇上。 但扭头一看却发现是她自己! 澹台琼风轻云淡,好似刚刚答应的不是她一样。 “琼儿!不可妄言!” 若说最急的是谁?当属澹台烈虎,君王前无戏言,他只能拼着一张老脸让琼儿回心转意。 “琼儿!他除了长得俊,爹是李青天,身手好之外,哪一点值得你喜欢?万万不可嫁给一个纨绔!” 李卯满头黑线,你丫的在这损我呢夸我呢? “娘子!娘子!你真的答应我了?” 李卯硬着头皮跑到澹台琼面前,一把拉过了她的手,随后不停揩油。 别说,虽然是个将军,但并不粗糙。相反还细嫩无比。 “皇上,这个婚事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 李卯这动作可一点没藏着,文武百官看了个清清楚楚,竟是面色一变都为老将军求其情来。 毕竟世子殿下名声在外,额,至于什么名声他们也记不大清楚了,但无关紧要,可万万不能让旭日一般的澹台将军深陷美男计! “是的,我答应。” 乱糟糟的朝堂一下就安静下来,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众人均是不解的看着澹台琼。 只见一双男女静静的对视着,女人英气飒爽的像绝世君子,而男人则俊美飘逸的像祸国殃民的妖精。 其实,两人还挺般配? 李卯大脑一片空白,懵逼的看着澹台琼狭长的凤眼,不过转瞬之间就反应过来:“哈哈哈!好!” “我回家之后可要娶几房美妾庆祝一下!” “……” 仅仅安静了一瞬,整个金銮殿就再次热闹了起来。 “皇上万万不可!” “琼儿三思啊!” 满朝文武这才想起世子殿下那可是臭名远扬,当街打人,骚扰妇女,逛青楼不给嫖资等等。 万万不可让明珠蒙尘! 宋理单手抚额头,颇有头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呼,还好我机灵。” 李卯想着朝澹台琼抛了个媚眼,还十分没有骨气的嗲声嗲气的说道:“娘子~” 想必投身军营的女将军最是讨厌这种死娘娘腔吧? 姑娘,不知你是不是贪图我的美色,但为了我的回家大计,你还是另觅他人为好。 纨绔世子求娶女将军不成,当众撒泼,恃宠而骄,这传出去可真是不好听。 澹台琼将视线收回,从容说道:“诸位不必再提,我说一不二。” “琼儿!糊涂啊!” “糊涂啊!”李卯心头也是急得不行,暗暗喊道,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宋理见澹台琼如此坚决,也是有些好奇,当即问道:“澹台将军为何直接答应下来,难不成你们二人相识?” 澹台琼抱拳一礼,单膝跪地回道:“世子殿下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我又如何有不答应之理?” “而且,”澹台琼顿了顿说道:“我和世子殿下也算是相识。” 喂,你哪位? 李卯撇撇嘴,得,奔着我身子来的,编的理由还挺充分。 “澹台将军,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真的答应?” “臣...” “慢着!” 李卯见这娘们竟是要来真的,当即头皮发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举着胳膊就打断道。 他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家不成还给自己找了个媳妇拴在这。 李卯苦着脸喊道:“皇上,三思啊!” 文武百官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无比,你丫的在这耍猴呢? “臣刚刚想到,一个作为将军的女子会不会过于彪悍,我有必要和她说清,但凡有一个不满足我就不答应!” 李卯没想着直接毁约,毕竟这么多人都在看着,自己可以纨绔但绝不能傻,只能慢慢周旋。 宋理朝澹台琼示意,澹台琼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卯的侧脸说道:“你说,只要不逾越我的底线我尽可能满足。” 李卯闻言心中一喜,只要自己探到了底线岂不就是成了? 到时候虽然求娶将军得,但反复小人蹬鼻子上脸更是罪加一等! “第一,你不能阻止我娶别的女子。” “竖子安敢!” “澹台老将军消消气,这是武王之子。” 澹台琼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道:“可。” 李卯看着澹台琼古井无波的眼神暗暗思忖,你还挺能忍。 “第二,我逛青楼你不准管我。” “糊涂啊!” “世子殿下都有澹台将军了,还去青楼干什么?” “竖子!” “澹台老...” 澹台琼仍是没有丝毫犹豫道:“可。” 李卯一愣,登时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 这种大家闺秀或是世家子弟一向对名誉极为看重,丈夫逛青楼对一个妻子更是极致的侮辱,这已经算是他就能想到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恶意了。 李卯深吸一口气,要是这第三条你都能答应,我李卯就认了! “最后,我不光要娶你,还要娶你妹妹,澹台玉容。” 哗! “竖子!不识好歹!贪得无厌!” “快来人帮我拉住老将军!” “世子殿下这也太过胡闹了些,这是把澹台家的面子按在地上踩啊。” “肃静!” 宦官总管吕公公一嗓子下去,众人回到自己的座位,金銮殿变得寂静。 他们皆是等待着澹台琼该如何回答。 澹台琼眼中闪过寸芒,随后对皇上一礼转身往殿门走去。 澹台烈虎眼中闪过欣慰,抚着胸口理顺气息,“还好还好,悬崖勒马,好琼儿,我就知道她是在耍这个混小子!” 李卯则是吐出一口气,心中愉悦无比。 武王世子朝堂撒泼,求娶将军已经足够惹人嫌,更是贪得无厌想要求娶澹台家双姝,被澹台将军嗤之以鼻,玩弄于股掌之间云云。 如此甚好。 “可。” 李卯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女人大步离去的背影。 爹,我想回家! “那就这样,择日成婚,退朝!” 宋理不耐的摆摆手,这么一打岔这早朝也没开下去的心情了。 “皇上万岁万万岁!” 澹台烈虎伏于金銮殿,青筋狂跳,小兔崽子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2章 澹台玉容 武王世子府邸,李卯枕在一个眉目清冷的高挑青衣美人腿上被投喂着葡萄。 青衣美人嘴角勾笑轻声问道:“世子殿下,京城里都传开了,听说您与澹台家两位小姐喜结连理。” “得了吧,我想着回家呢,结果纨绔求娶女将军都能这事都能成功,你说这世道是怎么了?”李卯头痛的揉着眉心,思绪发散。 “青凤,你说我到底怎么她了,她要这样害人?”李卯抬眸盯着青凤那双明媚的眼眸,轻声问道。 “不知道呢,估计是看殿下太俊这才春心萌动,毕竟女将军也是女人。”青凤将眼睛侧过,脸颊蒙上一层微不可见的红霞。 “唉,头痛,澹台家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可是恨我的紧,我是真不觉得她姐会答应。得,下午去国子监绝对会被她一顿挠。” 青凤将手指搭在李卯太阳穴边轻轻的揉着,眉眼间的冷意悄然间化作满足。 他们谁又懂殿下的优秀呢? “李卯你给我出来!”一声怒气中夹杂着碎玉声的娇喝响彻李府。 “来得这么快?” 李卯起身连忙往屋里躲去,临近门口侧着身子对青凤吩咐道:“就说我不在。” “嗯。”青凤轻轻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李卯呢?让他给我出来!” 一个粉嫩可爱的豆蔻少女自顾自往里冲着,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有着与娃娃脸不符的波涛汹涌。 身着碧绿翠烟衫,散花水露绿草百褶裙,肩披薄烟拢纱,凶巴巴的脸颊白里透红,虽带着怒气却不显刻薄,而更增添几分娇憨烂漫。 青凤无奈的看着这个姑娘,细声回道:“世子殿下没有回来,去城郊喝酒去了。” “不可能!我家里的那些小厮亲眼看见他回了家,难不成他不走正门翻出去的?”澹台玉容婴儿肥的脸上尽是怒气与愤懑。 “李卯,你给我出来!你什么意思!” “停停停,吵死了,我在屋里睡觉呢,被你这大嗓门都呼的精神失常了。” 李卯从屋中走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的回道。 “失常的好!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澹台玉容一看他这懒散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学堂他偷她作业也就罢了,结果还不依不饶的想要欺负她一辈子! 她澹台玉容绝不屈服! 澹台玉容双手叉腰,气鼓鼓的说道:“你等着吧,我爷爷生气的很,就算我们成亲了也不可能让你迈进澹台家一根脚趾头!” 澹台玉容怒气冲冲地丢下这句话就跺着小脚往外走去,精致的双丫髻一路上不停晃荡。 青凤目光幽幽,堂堂肃武王独子,竟然这般被闯入呵斥。 青凤忍不住说道:“殿下,为何不向大家说真话,殿下这样自污奴家心中真的难受的很。” 李卯倒是不以为意,挑起青凤的一缕发丝轻嗅说道:“名声是最没用的东西,我想回家,唯一的法子就是让他们看清我没有任何的用处。皇上因为我娘的死而愧对我爹,所以加调五万兵力于西北,为了制衡,我这个独子就起到关键作用。等到皇上慢慢把兵权削弱,我这个嫡系又不堪一用,这才能安稳的回家。小不忍,则乱大谋。” “而且我和我娘受袭,跟朝廷有关系,我要趁着这段时间彻查此事。” “是,妾身知道了。”青凤看着李卯颀长的白衣身影,眸光熠熠。 众人皆知武王世子浪荡恶劣,当街打人,调戏妇女,可又有谁知个中详情。 西北黄沙之地谁人不知世子翠血宝剑未尝一败,谁人不晓殿下—— 出剑必见血,一线封人喉! 一剑荡黄沙,怅鬼尽低头! 那些风言风语不过是殿下自己让人传播出去掩人耳目,自污罢了。 纨绔当街纵马横行,才被殿下拽下来狠狠揍了一顿。 至于调戏良家妇女,逛青楼, 青凤呼吸一窒,有些难以给殿下开脱, 她现在也有些分不清殿下是真好色还是假好色了。 “嗯,时辰到了,去喝酒!” “对了,别跟燕姨说。” 李卯拿起一把修长宝剑,佩在腰间向外走去。 猿臂蜂腰,发丝飘飘,白衣胜雪,宛若谪仙。 既然木已成舟,那就想想该怎么把这门亲事吹黄。 欺赌嫖耍,我样样俱全!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城郊一家酒馆之中。 李卯倚窗而坐,把剑往桌上一拍喊道:“小二,上桃花酿!” “好嘞客官,可还要些别的什么?”小二的一看这位爷眉目如画,衣白俊逸,当即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登时热情无比。 李卯摆摆手,将头向窗外看去,“不用了,就这样吧。” 这家酒楼的位置真不错,旁边就是河,人来人往很有烟火气。 李卯深吸一口气,不禁想到了自己在西北的日子。 以及,上一世的日子。 没错,他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不过穿越过来就是孩提,生于西北之地,因此也对其感情深厚。 虽说没有这里这么繁华,但是人心淳朴,鲜少有欺压百姓或是盗寇的存在。 “贼人站住!” 想什么来什么,李卯眼眸微动,发现一道娇小的捕快身影正追着一个窜逃的人。 李卯微微一叹,啧,来活了。 这次怎么弄呢?光天化日之下武王世子拦住捕快,放走贼人,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社会的扭曲? 李卯拿过酒壶和剑,一脚蹬出窗外,在旁边的楼上飞檐走壁。 “站住!” 娇小捕快紧紧跟着,直到一处死胡同这才将那贼人逼停。 女捕快娇叱道:“你可知手里拿的乃是罂粟,是朝廷禁品!” “你可知我姐夫是谁?你可知你惹上了大事”贼眉鼠眼的男子没有任何觉悟,反倒训斥起了捕快。 “姐夫你来了?” 女捕快向后看去,却发现哪有半个人影?但一回头贼人就已经撞开她朝外跑去。 “站住!” 女捕快急得一跺脚,随后再次跟了上去。 车水马龙的路上,贼人不断推搡着人群,但女捕快却四处求着让路,李卯摇摇头,优柔寡断还当什么捕快? 直至另一家金碧堂皇的气派十足的楼宇当中,女捕快跟着穿过一个个红柱金墙,登上雕花楼梯,那贼人这才在一桌人前停下。 “怎么了小三?”为首一个配刀禁军模样打扮的男子不喜的皱眉问道。 “姐夫,有个不长眼的捕快在追我,估计是新来的。”被称为小三的猥琐男子缩到姐夫身后,女捕快恰巧这时候也到了。 “把他交出来!私运罂粟乃是大罪!”女捕快气喘吁吁,黑红的官帽也匆忙的耷拉在了眼角。 那男子给周围的人一个眼神,一旁同样禁军打扮的官兵向四周打开,将女捕快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女捕快见这群官兵不但不交人,反而隐隐有要解决她的打算,当即往后退去。 “老板,货来了,你收好。”男子没有正眼瞧她,把小三怀里的鼓鼓囊囊的白包随手丢给一旁观望的肥脸老板。 “好嘞刘大人,银子晚会给您送过去。”肥脸老板谄媚一笑,随后招呼着伙计搬来一个屏风将四周团团围住。 而四周的食客皆是装聋作哑,他们就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可不敢跟官斗。 “我,我可是朝廷任命的铜锣,你们胆敢抓我?”女捕快边说边往后退去,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 “铜锣?你看看你的上司银锣来这敢放一个屁不敢!” “这捕快污蔑百姓,小三只是拿罂粟入药却被她说是走私。拿下她,押入大牢!”刘姓男子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随后几个下属磨刀霍霍向女捕快。 他们的事完全不能暴露,所谓押入大牢也不过是延期处死罢了。 “小三,你是怎么被跟上的?”刘姓男子眼神阴冷,转头瞪向猥琐男子,寒声说道。 虽然只是一个小捕快,但以后若是东窗事发就是罪加一等! 猥琐男子打了个寒颤,连忙解释道:“姐夫,我想着没人敢管就稍微放松了点,被这小捕快看了个正着,我当时就赶紧往这边赶了。” “上面可是时时看着,从城外运到城内都没有出事,你连这最后的小事都办不好?下不为例!” 说罢刘姓男子不耐的向几人看去,说道:“怎么这么磨蹭?马上就该换班了。” 乒乓—— 兵器交战声不绝于耳。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豆大的汗水顺着滴下,面上难堪的说道:“统领,这小捕快有两下子,我们一时无法拿下。” “起开。” 刘统领掏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猛地一劈向女捕快的胳膊挥去。 “啊!” 女捕快被几人牵制着,逃无可逃,眼见大刀砍来,尖叫一声将双手横置想用肉身去挡。 铮! 一柄通体翠绿但剑尖上染有一抹朱红滴血的宝剑横亘在女捕快之前,为她挡下了这一刀。 众人顺着长剑看去,才发现俩人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个白袍公子,爽朗清举,萧萧肃肃,一双桃花眼瞳最是摄人心魄,眉宇间流露出的一抹倦怠贵气更是将淡然气质显露无疑。 刘统领眸子一凝,面色阴冷沉声道:“官家办事,尔等阻拦视为同罪!现在退去既往不咎!” 刘统领看得出来人不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卖个面子你也出过风头了,两边相安无事最好。 白衣公子抬首将酒壶里的酒液倒入嘴中,几道细流顺着脖颈而下。 “那我要说不呢?”白衣公子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笑容,抬剑直指刘统领眉心。 “那就是为同谋,立地诛杀!” 刘统领眼瞳一缩,很是不喜这个白衣公子的态度。 当即一抬刀柄,猛地挥砍向白衣剑客,但不知怎得白衣剑客只是微微一闪,这一刀竟砍在了屏风之上。 刺啦—— 顿时红木刺绣屏风被砍了个稀巴烂,露出外界瞠目结舌的食客们。 “我滴乖乖,这是谁家的公子,当众袭击官兵?” “你快走,去帮我报信。”女捕快满眼焦急,虽然他们有罪,但你若是这般袭击官兵就是有理也说不清。 “你快...” 铮—— 翠血剑一触即发,一触即分,剑身在空气中急速的抽动发出阵阵回声。 最后随着咔吧一响,正式归入剑鞘。 “唔...” 刘统领捂住脖子,血珠溢出指间,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杀人没有任何预兆的俊秀公子,随后踉跄几步重重倒在了地上,血液浸满石砖。 酒楼之内皆是寂静,有甚者刚刚吃下去的饭都吐了出来,还有几人哆嗦着嘴唇脸色苍白。 杀人了,杀人了! 杀的还是羽林军统领。 天子脚下,当街杀官,换谁谁不迷糊? 几个羽林军下属呆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连统领都敢杀,而且一剑封喉,他们上去完全就是送死。 但要是退又说不过去。 “走,去报官,呸,去找大人!” 瞬间几人就达成了共识,一溜烟的就跑了。 剩下那个贼眉鼠眼的小三瘫倒在原地吓尿了裤子。 平时他没少得罪人就是因为有个统领姐夫,如今他一死,自己也就该完了。 白衣剑客再次倒了口酒,一线绵柔入口,随后肆意的用袖袍擦着脸上的酒渍。 “唔,喝醉了,不小心杀了个人,应该没事吧,呵呵。” 白衣剑客晕乎乎的笑道,没有丝毫不在意刚刚的行为,似乎杀的只是一个路边的野狗罢了。 “你!” 女捕快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推搡着白衣剑客往外走去。 “你应该去报信而不是打杀了他们,现在好了,咱俩都要完蛋。” 女捕快说的话让白衣公子有些迷糊,“不是他们先对你动手的?” “那你也不能动手杀人啊!” “这可如何是好?”女捕快原地踱步转圈,她虽然是官差,但也懂得报恩的道理。 白衣剑客又是呵呵一笑道:“没事,皇上和我亲的很,不怕。” 随后满脸轻松的的拍拍她的肩。 “你这人!别喝了。” 女捕快见这人还是口吐狂言,当即一把将酒壶夺过,拽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去。 随后女捕快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你顺着这条路往外走,有个铁匠铺,我爹在那做活,你到那之后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因为救她闺女所以杀了官兵,你让他给你安排一辆马车走的越远越好。” 李卯一拍额头,得,全给别人听见了,这姑娘当真憨得很,一点声音不压。 一旁的食客纷纷装聋作哑,挡眼睛塞耳朵弯着腰往外溜去。 踏踏—— 一阵齐整的脚步声传来,八成是官兵到了场。 “怎么会这么快?你快藏起来,我拖住他们。” 女捕快脸一苦,随后挺身站在李卯面前。 “很有勇气,但是你放心,他们不敢动我。” “他们官商勾结在前,我们处处占理。” “我倒要看看这片地方是谁说的算!” 李卯将女捕快往身后拉过去,随后站在门口,将剑倒竖在地面上,双手按在上边,晕乎的神情在瞬间变得桀骜不羁。 第3章 两军会晤 踏踏—— 一队约莫十几人,步子齐整,身着鱼鳞甲的军队在富贵楼外蓄势待发。 过往的群众皆是惊奇的站在一旁,寻思是谁干了什么大事能轰动这般大得阵仗。 一个羽林军打扮的男子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红肿着眼圈诉苦:“澹台将军!我等碰见了一个蛮横剑客,上来一言不发就把我们统领给砍了!一剑封喉,当场就没了气息。” 哗! “这人是不活了不成?” “难不成又是那江湖里的浪子看当官的不爽?” 澹台琼眼神微动,敢杀羽林军统领,别的先不说这人确实够胆。 杀人本就是死罪,杀羽林军更是罪加一等,诛连亲属,同担此罪。 她本来带着几个下属来这边私巡,顺便赏玩京城有名的商业街,可迎面就碰上了几个骇得肝胆欲裂的羽林军,丢兵卸甲,狼狈不堪。 而这几个人看见她之后就上演了刚才的一幕。 她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这里撒野,江湖之人本就被打压的没了锐气,结果还有如此嚣张之徒。 澹台琼微微颔首,示意他领路。 踏踏—— 就在这时东街那边又走来一队卫兵,虽说装备没有鱼鳞甲精良,但还是配刀带棒,头系蓝巾,为首一个身着云燕细锦衣,外罩纯白狐裘,云髻高高簪起的美妇,雍容雅步,摇曳风韵的朝他们走来。 “澹台将军,这是要去哪?” 王见王,气场全开。 澹台琼凛然不惧的与其对视着,玉唇轻启说道:“燕夫人,此地有宵小之徒,我顺路解决。” 燕雪瑾,燕家嫡女,年轻时嫁入钗家早早守了寡,与太后关系密切。 按调查来看,她与李卯母亲为闺中密友,负责打点李卯的一切事务。 “燕夫人寡居在家,身子单薄,难免会有风寒,还请不要乱走动为好。” 澹台琼撇下这句话,抱拳一礼,随后按着配刀往富贵楼走去。 燕雪瑾笑眯眯的看着这位女将军的背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还没过门就提醒她不要乱走动,女将军可真是了不得。 “跟上。” “是,夫人!” 燕雪瑾手一挥,一大帮子卫兵蜂拥而上。 富贵楼内, 小捕快楚休休瞠目结舌的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军兵,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脸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完蛋了,咱俩都完了。” 楚休休瘫倒在柱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眼睛中已经浮现了过往的点点滴滴。 “怎么了?不就是人多吗,怕个什么?有我在没意外,咱们还是占理的一方。” 李卯上前安慰的拍拍小捕快的肩,哼着小曲把剑叩到腰间,随后挤到楚休休身旁往下看去。 “哼~哼~” “我瞅瞅。” 李卯心底不屑,在这片地方人多是没用的,你得讲背景,讲势力。 “唉,这不就是...” 楚休休默默注视着突然缄口不言的白衣公子,哪怕快要完蛋了还是心底好笑。 你怎么不笑了?哦,该我笑了。 “看,人多吧,咱俩不如现在喝几杯送行酒。” 楚休休一脸憔悴的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楼内早已空无一人,所以桌上有很多菜都是没有动,甭提酒了。 楚休休抿了一口烈酒,被辣的呲牙咧嘴,脸上浮现一层红晕。 “你救了我我肯定站在你那边,所以咱俩肯定是跑不掉的。” 楚休休酒量不好,抿了一口下去就有些晕乎。 “但你也真是够讲义气,先是救了我,后面杀了人还不跑,我要是个男子绝对和你拜把子。” “可惜,只能下辈子再结拜了。” 楚休休感动之余抬眸向窗边望去,发现那个白衣剑客早已不见踪影。 “啊?人呢?我刚夸完你。” 楚休休傻了眼,但心中却没有多少失落,毕竟人家救了你就已经仁至义尽,倒是自己该还人家的恩情。 “唉,希望我死后你可以去和我爹说一声,他家闺女不是孬种。” 楚休休猛灌一大口酒,随后将脸埋进臂弯,眼泪偷偷的往下掉。 “谁说你会死的?” 楚休休猛地抬头,眼泪挂在眼角,惊愕的看向桌子另一边的白衣公子。 “你没走?” “本来已经走了,但是放不下你就回来了,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这么悲观?” 李卯喝了口酒,大方说道。 “你,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留下来会死?” “谁说的?你说的?” 李卯摇摇头,本来他已经溜后门跑了,结果发现后门有人堵住,于是一番被迫思考之下他有了对策。 世子殿下为保护在外包养的小妾滥用私权,仗着未婚妻澹台将军击杀禁军头领且隐蔽风声,但有忠义之辈冒死传出,还我大众朗朗乾坤! 而且,李卯静静看着这个憨捕快,或许可以从她这边切入司法部门。 自己身上中的绝嗣毒,母亲的身死,可都与官家有关。 但意图过于明显,反倒耐人寻味,究竟皇上是第一层,还是第二层,还是有人有意要搅浑这皇家的水,不得而知。 不过父亲对他说过,他和圣上关系很好,心照不宣,因此天子动手的概率很小。 踏踏—— 一顶翎羽将帽率先映入眼帘,随后是一对英气十足的狭长凤目,眸中冷冽肃杀,不过在看到李卯之后明显有些微的迟缓呆滞。 “哈哈!娘子,好久不见!” 李卯热络地走上前去,一把就拽过了澹台琼的纤手,随后推着她往里走去。 “世子殿下?” “殿下?!” 澹台琼也不抗拒,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眸中含着询问。 后面肃立的军兵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家的将军被一个男子就这样拉过了手,没有半分抗拒。 “这位就是今早求婚的世子殿下吧,当真是俊美无双,倒和将军是良配,女主外,男主内,将军征战这么多年,凯旋也该好好享受一下了。” “我滴乖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将军如此内敛,一点气势都没有放出来,跟个小媳妇似的。” 几个头目窃窃私语,心里的震惊不亚于白天看见一头猪在天上飞,将军在军营中不苟言笑,更别提温柔了,怎么到了这就跟变个人似的? 随着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眸向他们扫来,几人皆是心中一跳连忙将头低垂,不敢再多说。 呼,这才是他们熟悉的澹台将军。 李卯拉着澹台琼坐在桌边,先递过去一杯酒,随后把楚休休一把搂了过来惬意十足的说道:“这位是我在外包养的小妾,这个大兄弟调戏了她,还冲撞于我,所以我就把他杀了,你可得帮我摆平。” 李卯一手搂着大脑宕机,面色涨红的楚休休,一手握着澹台将军的玉手,众将士看的皆是暗暗咋舌。 世子殿下这...也太彪悍了些。 吾辈楷模。 “你胡……啊!你掐我作甚?” 楚休休发现挣不脱这人的胳膊,刚准备解释就感到腰间一痛。 澹台琼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卯那双醉人的桃花眼眸,一副了然于胸的姿态。 “彻查这家酒楼。”澹台琼自然的挣开手,配刀一挥,十几号军兵鱼涌而入,将酒楼层层占领。 “小妾?小卯什么时候背着燕姨在外边找姑娘了?我不是说过你身子骨不好不能近女色吗?” 一道笑意盎然,动听婉转的声音传来,李卯身子一僵,但还是深呼吸放松,“反正都要来的,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 若说整个京城能管住他的也就两个,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自己母亲的好闺蜜,燕雪瑾,对自己有天然的辈分气场压制。 一个胸怀宽广双手抱胸的风韵美妇,脸上黛着笑意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雪白的狐裘映的人比雪白,身后是一大帮子卫兵。 “燕姨,您可算来了,我一直都在等您呢。” 众人看着世子殿下脸上谄媚的笑容,心中不由得好奇,这位燕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竟然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武王世子如此诚惶诚恐。 李卯上前挽住燕雪瑾的胳膊,不敢去看燕姨脸上的笑容。 燕姨有个特点,就是眯眯眼,越看不清眼眸,那就代表着燕姨越是生气。 李卯害怕燕雪瑾当然不是因为燕姨能把他杀了还是怎的,京城里除去本就是跟着自己的人之外,燕姨是唯一对他掏心掏肺的好。 不管她严厉也好,宠溺也罢,他都记在心里,因此不愿去忤逆她,打心眼里的尊重她。 燕雪瑾将臂弯里的胳膊紧了紧,偌大的胸怀被压出一道痕迹,随后笑吟吟对李卯问道:“给燕姨讲一讲这个姑娘是什么来头好不好?” 从始至终燕雪瑾没有正眼去瞧澹台琼一眼,整个富贵楼的气氛有些微妙。 第4章 左右为难 “燕姨,这是我在外边包养的小妾,被人调戏了,还冲撞于我,我就把他杀了。”李卯一边说一边朝燕雪瑾挤眉弄眼,同时另一只手死死捂住楚休休的嘴,脸上的汗有些冷。 燕雪瑾仍是笑眯眯的问道:“杀的谁?” 李卯无辜的指着地上的那具尸体,说道:“也没啥,就是一个羽林军统领。” 嘶~ 听见这话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世子殿下果然天不怕地不怕。 楚休休闷着声音喊了两声,喘不过气就露出精巧的小虎牙,对着李卯的手就是一口。 “啊!你属狗的?” 李卯吃痛收回手,随后把手放在腰间轻轻擦去口水。 燕雪瑾看见李卯的动作也不恼,只是有些嗔怒的掐住李卯腰间。 “有人冲撞你你就把他杀了,那你要是冲撞我我是不是也要把你杀了?” 李卯露出皓齿,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哪会,我再怎么顶撞燕姨,燕姨肯定都舍不得。” 随后李卯悄然将腰间的玉手掰开,握在手心暖着。 “燕姨,秋凉的很,可不能光顾着好看就穿得这么少。” 燕雪瑾微微侧过头去,轻哼一声。 这小子就是个狐狸精,总是能知道怎么把她哄好。 澹台琼见两人似乎亲密的有些过分,柳眉挑起。 怎么要搞一出妇目前犯? “夫人!这个统领与商勾结,走私罂粟,被我撞破后还想要杀人灭口,多亏了世子殿下挺身相助,我这才留的小命一条。” 楚休休擦擦嘴,呸了两口,上前一步拱手对燕雪瑾诉说着事情的真相。 众人皆是恍然。 “果然,世子殿下是在藏拙,咱们去西北那边人人都说世子殿下亲民和善,造福于民,更是创造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肥皂,味精什么的。” “将军果然慧眼如炬,咱们这些跟班的也是高兴的很。” “胡说八道!” “我就是看他不爽,趁着酒劲把他给宰了!哪有罂粟?不要污蔑我。” 李卯一急,可不能把这功给揽到自己头上。 “我只是单纯的喝个酒,单纯的喝醉,单纯的杀了个人而已,你小小年纪万万不要因为想要往上爬就对我大加奉承,是你的千万不要说是我干的!” “世子殿下如此清白公正,不是我的坚决不要,无功不受禄,当真是有贤者风采。” 楚休休看着李卯眼神中的恳求与泪花,虽然不知这位世子为何要如此,但还是把话头咽了下去。 莫非? 楚休休的小脑袋瓜子中灵光一闪,立时喜上眉梢的喊道:“世子殿下您放心,我已经知道您是在藏拙了,您放心,我一定不会把您侦破罂粟走私案的事情给说出去的!” 楚休休说完还把鼓囊的胸脯拍的砰砰作响,一下一下拍在李卯的心上。 “你!你!” 李卯被气得说不出来话,指着楚休休一顿气堵。 楚休休看着李卯无语凝噎,感慨万千的样子,心中一热再次说道:“世子殿下您放心,我知道咱们俩是是过命的交情,您不用如此感动!” 士为知己者死,有此知己,此生足矣! 澹台琼处,一队士兵小跑过来对她窃窃私语着什么,只见澹台琼手一挥,走到李卯面前说道:“我查证过了,这位姑娘说的不错。老板不知所踪,但酒楼后厨发现有半包罂粟的痕迹,大概是用来提炼做菜让人上瘾,所以我可以为你作保。” 澹台琼注视着比她高过一个头尖,墨眉星目的李卯轻声说道:“你杀的很好。” “哦?小卯何曾需要你来作保?你说是不是?”燕雪瑾抬起步子,头簪玲珑作响,随后站在两人中间,随后笑眯眯的盯着李卯。 李卯一阵头皮发麻,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半句话。 燕姨是为数不多知道他中了绝嗣毒的人,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他中了毒,但不知中了什么毒。 绝嗣这种毒不可沾染色欲,不是说起不来,而是在释放之时会遭受噬心之痛,并且没有活性。 平日若是起了绮念或是剧烈运动则会通体发寒,如坠冰窖,因此他也是受了不少苦这才稳住道心。 他这般求亲,不成还好,一旦成了那可真就是自作自受了。 燕姨这般怒气冲冲也是情有可缘。 “我作为世子殿下的未婚妻,理应帮他才是。” 澹台琼与燕雪瑾对视着谁也不肯让,目光之中隐隐有火花燃起。 “好了好了,你们俩一块,我都要。” 李卯一手牵一个人的手,一个腴软似水,另一个则是温润如玉。 一个校尉扶了扶头上松垮的头盔,瞪大了眼睛惊声道:“不是,将军怎么都不反抗的?” “那是将军的未婚夫,抗拒毛啊!但是为何这位燕夫人也不反抗?” “听说燕夫人与王后关系密切,与世子殿下情同母子,这般倒也说得过去。” 燕雪瑾则是怕掉李卯的手,随后掐住李卯腰间的软肉一顿掐,眯着眼眸笑着说道:“小卯,翅膀硬了吃燕姨的豆腐,不想要命了?” “牵手和拥抱一样又不是什么下流的动作,在我们西北那边仅仅表达敬意和亲近,燕姨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澹台琼闻言破天荒的面色一红,往旁边撤去躲开李卯的咸猪手。 她好歹也在西北呆过,如何听说过这么一个习俗?不用想就知道是这个男子在骗人。 果然,长得好看的骗起人来眼都不眨。 楚休休则是回想着刚刚世子殿下搂自己的那一下,殿下果然很欣赏她办案的能力和守口如瓶! 脸上带着一条疤的王虎呆滞的转过头,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向旁边的谢大红问道:“老谢,刚刚将军是不是脸红了?” “快掐掐我的脸看是不是真的。” 啪! “我他妈让你掐没让你扇!” “闭嘴!” 两声清叱传来,一个是女将军整理军容军纪的严肃,一个是京中贵妇正在气头上被打断的恼火。 踏踏—— “在里边?” 富贵楼的肥脸老板弓着身子对面前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毕恭毕敬的说道:“大人!贼人就在里面,刚刚澹台将军已经进去,不过不知为何现在还没出来。” “那几个羽林军干什么吃的?一个浪荡毛头小子都处理不好?” 面前这位公子乃是副都尉司空图,他的父亲司空也,官拜京辅都尉,掌京师盗贼之事,妥妥的达官显贵。 司空图面容阴沉,这事必须得兜住。 “走!” 司空图冷喝一声,第三波势力进入富贵楼中。 “娘子,燕姨,你们先躲一下,我觉得他们来者不善。”李卯听着窗外的声响,想必是后面藏的大家伙急了要来摆平。 毕竟敢走私罂粟所涉及的暴利不是小鱼可以左右的。 “娘子?过门了吗?” 燕雪瑾笑眯眯的盯着李卯问道,随后轻捋白裙,衬出浑圆的臀瓣,直接就坐在了那。 “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动你。” 澹台琼亦然另找一张桌子坐下闭目养神,无言表明态度,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来人。 “你们在这里我还怎么撒泼闹事?” 李卯心中呻吟一声,无奈也搬了张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最前边。 李卯正襟危坐,不敢往哪一边扭过去半分,因为两道目光都死死的盯着他。 第5章 剑挑四方 司空图登上酒楼,发现一个翩翩白衣公子正坐在正前方惬意的抚着剑穗。 “大人,就是他。” 肥脸老板缩在司空图身后小声说道。 司空图瞳孔一缩,将佩剑抽出,示意他们散开形成合围之势。 这人这般悠闲的等着,不是身怀绝技就是傻子,但看其眉挺眸清,身着一身素白锦衣却不胜贵气,显然不是寻常人,更遑论全副武装的羽林卫统领在他手下都为走过一招。 司空图不敢怠慢,准备全力以赴,但一时被李卯吸引了注意,竟是没有注意中央坐着的两位女子。 踏踏—— 又一队人马迈着步子停在酒楼外,时不时还有敲锣声响起。 楚休休面色一喜,这是她的大部队人马到来了,专门处理江湖上的蟊贼,帮派斗争。 随着一位金锣领路的捕快人众进入,富贵酒楼的境地似乎有些超乎预料。 酒楼内虽然大,但是这么多人也显的有些拥挤。 唯有个白衣公子身边空出一个巨大的空缺。 司空图扫视周围的面孔,这才发现澹台将军和一位雍容夫人都是在里边坐着,目光始终落在那位俊逸的白衣公子身上。 那位夫人他好像见过,但不大清楚底细,只知道是个寡妇,很美的寡妇,他惹不起。 “澹台将军,可曾查出些什么?” 司空图站在远处面对着澹台琼躬身问道,毕竟这位是第一位女将军,家族的背景也实在不容小觑。 澹台琼仍是看着李卯,突然发现李卯的手在背后不停挥着,于是平静说道:“没有。” 司空图长舒一口气,若是真被澹台琼查出来些什么,那他们也只能放掉这条线。 李卯和澹台琼的一举一动燕雪瑾看得清清楚楚,随后便听见这位风韵贵妇笑吟吟地开口道:“我在这里好好地吃着饭这位公子随手间就杀了个人,你们是怎么看的?” “夫人告罪,我们这就将他拿下,来人!” 司空图一声令下,几人拿着捕网盾牌铁器就准备将李卯一举拿下。 “慢着!” 李卯拖着嗓子喊道。 可是司空图丝毫不予理会,手臂往下一甩,几人齐齐上前:“不必理会,拿下!” “银锣,上去协助司空大人拿贼!”那位金锣也是号令麾下几人冲上前去。 而酒楼肥脸老板的几个大汉手下见机行事,准备在暗处给李卯致命一击。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是为什么才杀人的呢?” 李卯缓缓起身,铮——,宝剑粲然出鞘。 李卯白衣飘荡,青丝披拂,一剑斜指地面,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为什么不听我说话呢?” 嚓—— 呲—— 李卯手起剑至,率先冲锋的几人握住越过盾牌的手均是被挑断了手筋,血液喷溅,哀嚎连连。 澹台琼眼睛一亮,她也是习武之人,但世子的剑法乃是她生平仅见。 出手的角度,速度,力度,以及对剑的把握皆是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如果世子殿下没有中毒,想必这几人的断的就不是手筋而是喉咙了。 燕雪瑾则是轻捂檀口,眸中异彩涟涟。 虽说她什么也看不懂,但这不妨碍她觉得小卯飘逸十足。 “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吗?” 李卯淡淡的将剑面上的血花吹去,翠血在阳光之下反射出七彩光芒,将李卯映衬的神俊非凡。 “给我去死!” 李卯没有回头,反握剑柄向后按去,同时身子微侧躲开那人劈头盖脸的大铁锤。 噗嗤—— 咚—— 地板被铁锤砸了个通透,但翠血也将大汉刺穿,一抹红尖从身后吐露。 李卯将剑一拔,血珠迸溅,大汉晃晃身子倒在了地上,鲜血流满了地板的凹槽。 但李卯身上仍是不染纤尘,身姿挺拔如劲竹。 “好俊的身手!” “好!” “小卯好帅!” 那些知道这位白衣剑客身份的人都是大声喝彩起来,燕雪瑾也是忍不住喊出了李卯的名字。 司空图年少得志,从小就是养尊处优,哪受得了江湖上的蟊贼如此嚣张?虽说对众人反过来对这个白衣公子喝彩让他有些困惑,但是在气急之下没有多思考。 当即面色一沉,拎着长剑就朝李卯砍去。 几个落后身位的银锣也是为这位副都尉打着副手,随时帮忙补刀或者抵挡攻击。 李卯一看这人的架势就知道是个银样镴枪头,就算几人一同攻来他也不打算避开,准备来一手峨眉山的抱月剑挑,以及武当派的四两拨千斤。 “小心!” 就在李卯将要秀技之时,一个娇小身影跳了出来为他挡住了一侧的攻击。 “几位大人你们听我说,这位公子是好人!那些羽林军和商勾结走私罂……” “给我拿下!” 司空图面色一紧,再次大喝一声盖住了楚休休的声音。 “唉,不知好歹。” 一声叹息响起,楚休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回过神来之后已经发现那位神气十足的副都尉已经被李卯踩在了脚下,而那几位官兵则是受了不大不小的伤倒在地上。 而她本人则是窝在李卯宽广的胸怀之中,雄厚的男子气息阵阵飘来。 楚休休面上一红,连忙挣脱站在了地上去看几位同僚上司的伤势。 “喂,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是害怕我说出些什么吗?” 李卯揪住司空图的领子,把他拎起来半跪在地上。 “你等着吧,我爹会将你碎尸万断!”司空图嘴角带血,歇斯底里的吼道。 啪! “哦?你爹是谁?很厉害吗?” 后面空闲着的几人见头如此被辱,当即准备上前解围,不过在几米远处被那些卫兵,以及澹台将军麾下的将领所拦住。 “知道京辅都尉吗?” 啪! 司空图的牙被扇出来一颗,头发被打的凌乱散开,玉簪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不知道。” 李卯面无表情的回道。 “我只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鸟。” “来人,把罂粟拿上来!” 澹台琼见李卯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当即命人将那半袋罂粟取了出来。 “老板,你如实招来还会从轻发落。” …… “世子殿下,多谢您代为管教犬子,鄙人真是感激不敬,下次定然会问清来龙去脉这才会动手拿人。” 司空也不停的擦着汗,同时陪笑着对李卯致歉。 惹谁都不能惹这个活阎王,别人好歹纨绔是为了自己爽,这位爷是真的不按常理出牌。 看你不爽就揍你,而且因为家里的那个用兵如神的老爹和当今圣上的宠溺,你就算惹皇家贵胄你也不能动这位世子一根汗毛。 “唉,顺手为之,不用感谢。” 李卯拍拍手,冷冽的双眼再次朝司空图看去,发现他眼中虽然带着血红的怨恨,但更多的还是怯懦,这才放过了他。 “这边事了,我也该去青楼玩去喽。” “去哪?” “额,哈哈,国子监,国子监哈哈。” 李卯干笑两声,他怎么忘了燕姨还在这。 “世子殿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澹台琼的声音传来。 第6章 太后钗紫夜 “娘子,留为夫是要为何?” 李卯心中一动,上前不知死活的搂住澹台琼裹着软甲的腰肢,难不成这姑娘开窍了,看透了我所以要悔婚? 燕雪瑾细眉一挑,眼睛再次眯成了一条缝。 “明天,我们家会有给我接风洗尘的仪式,很多人都会来参加,可以各自展示才艺,我想邀请你过去。” “不去。” 李卯利落的松开手,随后站在燕雪瑾身旁,声音还在原地人已经不见踪迹了。 澹台琼只是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卯,也不说话。 燕雪瑾拉着李卯走向一边,小声对李卯说道:“我也建议你去,你最好在那纨绔的不成样子,最后把婚事告吹,明天的一些权贵必然悉数到场,只要你足够让大家失望,想必圣上也会同意澹台家悔婚。” 李卯嗅着燕姨身上郁馥的香气,好似金秋的桂花。 说着燕雪瑾又是把手放在李卯腰间一百八十度旋转,“我让你藏拙,你怎么藏的?讨了一个媳妇回来,要是你把握不住伤了身体我还怎么和你娘你爹交待?” “嘶~燕姨,我这不是阴沟里翻了船,你放心,你既然要让我去,那我就去,而且还要把那里搅得大乱,争取吹黄!” 李卯吃痛叫一声,随后一根一根将指头掰开。 “这还差不多。” 燕雪瑾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往外走去,“今晚来我这一趟,我做了些糕点你尝尝。” “好嘞燕姨!” “走。” “是,夫人!” 李卯目送燕雪瑾离去,这才回头对澹台琼道:“我答应了,明天几点?” 澹台琼淡淡说道:“正午开始。” 随后也是扭头离去,不过扭头之时嘴角勾出一道微乎其微的弧度。 “走。” “是,将军。” 两队人马离去,酒楼里顿时空了下来,剩下楚休休对为首的金锣说着什么,以及司空父子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司空图顶着猪头掩口对司空也说道:“爹,这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人当替死鬼,只要不彻查,咱们还是能把这压下来,霍不群给了爹不少香火,让他抬出来几个这事就算了了。” 罂粟这种东西虽说可以入药,但是近几年有人发觉罂粟加入食物能让人上瘾,有飘飘欲仙的感觉,更可以致幻,不过人体容易产生依赖性,让不少人家家破人亡,百害而小利,所以没有相关批文不允许栽种买卖。 但也如此罂粟的黑市市场一下子就火了起来,正所谓赚不到钱是因为守规矩,他们这些上面的人可谓赚的盆满钵满。 若是要一网打尽,他们可舍不得。 “那,世子殿下那边?” 司空图眼中闪过怨恨,他好歹也是圈里的公子爷,被这么一教训难免有怨怼。 “小兔崽子,你可别想着报复世子殿下,肃武王李青天不说手握重兵,而且和圣上是至交,但凡世子殿下出了点事那京城可要死半片人!” “咱们就好好当自己的小官,王侯之家想都别想!” 司空也一拍司空图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的低声喝道。 司空图也顿时醒悟过来,眼神中恢复清明与后怕。 司空也走上前来诚惶诚恐地对李卯说道:“世子殿下,您看?” “看什么?把案子结了,关我什么事,我就是来喝酒杀人的。” 司空也心底苦涩,羽林军就算有错在先也不能说杀就杀,但一边又是小王爷,他夹在中间甚是难办。 不如? 司空也眼珠子一转,登时有了两全的主意。 李卯回眸看了一眼那个小捕快,随后缓缓向国子监的方向走去,他差点都忘了今天还要上课。 “世子殿下呢?”楚休休回头一看,发现那位白衣公子已经杳无音信。 “世子殿下走了,姑娘,你可真是立了大功!和世子殿下一同侦破了一件走私罂粟的黑色产业链!” “是啊,这次过后一定升官发财!” 楚休休没有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只是望向窗外,想起了自己在那人怀中的时刻,怔怔地出神。 原来世子殿下并不是他人所传那般无恶不作的大纨绔,而是淡泊名利,实实在在的真君子。 世子殿下您放心,我一定会为您正名的! …… 一条沟渠荡着金光,粼粼弯弯,将金阳裱在水床。 “殿下。” 青凤在酒楼外不远一处凉亭下等着李卯,修长流水般的曲线被一袭绿色连衣裙衬托得淋漓尽致,眉眼间的冰寒也在看见李卯之时融化化作汩汩春水,荡漾在心间。 “青凤,是你和燕姨说我在哪的吧?”李卯拉过青凤的手,随后一同走在沿河这条人流熙攘的街道上。 “我要是说不是我殿下会信吗?”青凤注视着殿下像是神仙雕刻出来的侧脸,轻声答道。 “青凤说什么我都信。” 李卯温柔一笑,随后将手里的葇荑紧了紧。 青凤螓首微垂,眸中含着羞意,耳垂浮上一层薄薄的胭脂。 李卯见状暗笑,他特喜欢青凤这逆来顺受的性子,看上去虽然很冷,但骨子里温柔的很,而且不会拒绝。 嘶~ 绝嗣毒的劲上来了。 路人皆是安静地欣赏着这一对璧人,自觉地将道路中间让开, 世上本没有风景,只是有的人往那一站就是靓丽的景观。 白衣佳公子,青衣玉美人。 “对了,这次过后你找人宣扬引导舆论,就说我醉酒闹事,因为一点小事就把羽林卫统领杀死,而且还殴打司空图,然后你再查一查酒楼里的那个小捕快,以后估计能派上用场。” 李卯回想起那个憨傻捕快,一阵摇头失笑。 “是,殿下。” 青凤抬手理了理耳畔的发丝,低眉温声回道。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温风袭面,两人相顾无言。 直到片刻后,微风吹起青凤的发梢,打在李卯的脸上。 李卯朝青凤看去, “青凤,你真好看。” “嘶~” “是,殿下。” 国子监,李卯穿过一座座楼宇,顶着过往学子窃窃私语的眼神,随后在一处学舍站定,深吸一口气往里走去。 “李卯,你又迟到了!” 一道声如洪钟的声音传来,李卯无奈地撇撇嘴,自顾自地找到一处空位坐下。 “喝多了,刚醒。” “噗嗤。” “哈哈哈!” 在场的都是些王公贵族家里的小姐,不是门阀世家就是天皇贵胄,本来都是昏昏欲睡,不过在听见李卯和这位威严的老夫子这么一顶嘴,顿时精神抖擞。 “罚抄《学论》二十遍,下节课前交给我!” 老夫子冯唐宛若一头发怒的雄狮,虽然满头白发却遮不住烁爽擞立,怒目瞪着李卯呵斥道。 “老头,十遍行不行,二十遍太多了。” “哈哈哈!” 不少人都是捧腹大笑起来,若要敢说谁敢惹这位祭酒大人,非小王爷李卯不可。 一身虎胆,就没有他不敢做的。 “三十遍!” “不行就把燕夫人喊来坐你旁边监课!” “别别别,我抄还不行吗,别让我燕姨来。” 李卯双手投降,这老头子知道他的软肋,不然他早就逃课了。 燕姨允许他狂青楼,允许他喝酒,允许他四处乱跑,但不能不上学堂,这是最后的底线,他再怎么求情都没有用。 “接着讲修身养性,什么叫修身养性呢,修身养性又是什么意思呢?修身养性指的是……” 李卯翻了个白眼,真不是他不听课,你听听这课是给人听的?刚开口第一句话他就上眼皮下眼皮打架。 “哼,大懒猪。” 李卯闻声朝一旁看去,发现是澹台玉容这小丫头片子,不对,是大丫头片子,他不能睁眼说瞎话。 “小屁孩,一边去。” 李卯翻了个面,继续趴着睡觉。 “你!” 澹台玉容气的牙痒痒,她好歹也是他指名道姓要娶的人,怎么这样子无视? “我让你睡,我让你睡!” 澹台玉容鼓着嘴巴,随后牟足劲一脚往李卯屁股上踹去,李卯猝不及防之下摔倒桌子下躺着。 “李卯!” “去后边站着去!” 冯唐的大嗓门再次攻击着众学子,不少人从梦乡中醒来。 李卯揉揉屁股懒洋洋的向后走去,临走前瞪了一眼双手抱胸的澹台玉容。 不过澹台玉容不仅不怕,反倒昂起精致的鼻子,撅着红嘟嘟的嘴唇朝他挑衅。 “那么言归正传,修身养性呢,重在修身养性,那么修身养性呢,是……” 李卯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闲地四处打量,根本没几个听的,大多都是贵族家里的二世祖,睡眼朦胧,有几个官家小姐倒是在听课,不过时不时还往他看来,以及一身华贵金装的澹台玉容向他挥着小拳头。 李卯嗤笑一声,突然眸子一凝,发现一个贵公子一手支着下巴,眼睛色迷迷的不停朝澹台玉容鼓囊的胸脯上打量。 小兔崽子,她未婚夫就在后边站着,而且老子本来就恼火,你还敢这么明目张胆,我就是想不纨绔都没了理由。 李卯蹙着眉头往前走去,在澹台玉容疑惑的目光下,龙行虎步,一拳就砸在了这人的脸上。 “啊——” 一声惨叫荡气回肠。 钗洛珩指着自己肿起的脸,哀声喊道:“大哥,是我啊,你打我干嘛?” 李卯尴尬的摸摸鼻子,这人他认识,是时常一同喝酒逛青楼的狐朋狗友,也算是为数不多的朋友。 钗洛珩,钗家嫡系,太后的侄子,家里有一个孀居的母亲。 “哦,不好意思,我喝多了,出现幻觉了。” 李卯说着揉了揉钗洛珩脸上的淤青,轻声说道。 同时眼睛向澹台玉容示意了一下。 钗洛珩虽然不爱读书,但是为人机灵得很,见大哥的眼神顿时醒悟过来。 他就是看见了那姑娘天赋异禀,也没看脸,没想到竟是大哥的未婚妻。 “大哥,我懂了,我就是没看脸这才冒犯了嫂子,我懂了我懂了。” 钗洛珩小声告饶,李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一道富有磁性的威严声音传入书舍。 “姑姑,您怎么来了?” 李卯往门口看去,发现一个身着紫色旗袍的美妇,身后跟着几个面容恭谨的宫女。 美妇胸前一块布被高高顶起,往下耷着,头上云髻高耸,凤簪金步,钗珠连缀,随着轻缓地步子摇曳作响。 脸上黛着梅花妆,葇荑合拢于小腹,眉峰轻蹙,气势自露,仪态优雅,姿容万千。 “太后娘娘!” 众人皆是起身行礼,李卯亦是不敢怠慢,恭敬地一拜。 不光有太后这么一层身份在那,钗紫夜和燕姨关系也很好,他不敢不敬。 “你脸上怎么了?”钗紫夜红唇轻启,略有些不虞的问道。 钗洛珩自知自己做了错事,挠着头狡辩道:“刚刚摔了一跤。” “太后娘娘,是李卯打了您家的侄子!而且被打得不敢说真话!”澹台玉容适时补刀,颇有想让热闹越来越大的模样。 李卯眸光幽幽,这小...大丫头片子以后可千万别落在我手里,否则一定要用剑把她捅哭! “哦?李卯,是你打的?”钗紫夜眸子一瞥,淡淡的看向李卯。 李卯不敢有任何不敬,躬身敬道:“是,我喝多了酒,误把洛珩当作歹人打了一拳。” “两个选择,一,上门道歉,二,找你燕姨把你领回去,你选哪个?”钗紫夜头痛的揉搓眉心,她本来是过来借书顺道呼吸一下外边的新鲜空气,结果就撞见了这一幕。 这个小王爷仗着家里势大和皇上恩宠竟敢对她钗家的人下手了,若不是碍于燕雪瑾的面子,她就要当场训斥他。 “第一个。” 根本不用思考,选第二个除非是自己想不开了。 钗紫夜见李卯认错如此利落爽快,威严美眸当即转向柔和,“如此甚好,明天让洛珩带着你去他家里道歉,现在你就老老实实听课,不对,去把外边走廊扫一扫,也算是一个小惩罚。” “是,娘娘。” 他刚好还不想在这里待,娘娘真是他的救星! 第7章 夜访燕姨 澹台玉容目视李卯灰溜溜的逃了出去,心里甚是舒畅。 想当初祭酒让他们抄十遍《学论》,小丫头因为姐姐在领兵打仗上出类拔萃,于是就被家族寄予厚望在学习上。 所以每当有作业下来,澹台玉容总是认真细致的第一个完成。 这一点也瞒不住李卯。 于是被叫过了几次燕姨之后李卯就学聪明了,把澹台玉容的作业偷过来交上去。 不过纸包不住火,起初澹台玉容以为自己粗心大意,但后来就慢慢的不对劲了,那贼人偷一次两次她还发现不了,但是他是天天偷!逮着她偷! 后来在祭酒的协助,以及字迹比较下,小贼浮出水面。 就是这个大坏蛋李卯。 “哼,让你欺负本小姐。” 澹台玉容颇骄傲的抬起如花苞般粉嫩的螓首,对自己的复仇行动很是得意。 澹台玉容将视线重新聚焦于钗洛珩的脸,“噗,跟个猪头一样。” 澹台玉容捂着嘴偷笑,不过转而发现拆洛珩在眯着眸子看着什么东西。 澹台玉容顺着视线往前看去,发现这人正盯着一个玲珑小姐的臀部猛看。 “真是下流!活该你被揍!” 念头刚起,澹台玉容心中一跳,想到了那张俊美却又带着坏笑的脸庞。 澹台玉容朝李卯的座位看去,该不会? 李卯在外边拿着扫帚扫着落叶,还行,大家都挺有素质的,只有地上不可避免地灰尘。 “哼~哼~” 李卯一边轻快的哼着曲,一边思考着今天的冲突。 “想必我的名声一定会变得更臭,而且那姑娘也会因此升官。”李卯拄着扫帚摩挲下巴想着。 “我的恩情摆在那,以后进库房看看卷宗应该没问题吧?” 想的还挺美。 “世子?你怎么在这扫地?” 李卯转身看去,发现一位俊美好似画中人的折扇公子正微笑着打招呼,蛾眉皓齿,目若皎月,就连李卯都有些惊艳。 “太子殿下,您上课?” 李卯回以灿烂的笑容。 这位太子号称世子之下第一俊,可见其容貌之高,不过有些阴柔就是了。 宋若则是说道:“我那几个老师我都还应付不了了,哪有心思再上课,我是来找秋水的。” “您请便,我被太后娘娘罚了扫地,不敢违抗,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请你喝酒去!” 李卯搂过宋若的肩,随后亲切十足的拍着太子殿下的背。 能入他李卯眼的人还真没几个,钗洛珩虽然不学无术,但做事很有底线而且讲义气,他这才与他厮混,呸,攀谈。 而这位太子殿下待人亲厚和善,丝毫没有架子,且谈吐雅致,比他君子多了,两人往日也是一见如故,但未交多深,毕竟君子之交淡如水,过深就不美了。 “那我这就先走了,世子你慢慢扫。”宋若折扇一合,随即拉开了距离对着李卯拱手告别。 “太子殿下慢走。” “绝嗣,你们可真毒!上啥不好给我上绝嗣?”李卯看太子满面春风的去找太子妃,心中有些羡慕和怨气。 “唉,扫你的地吧,以后多找找救命的法子。” 李卯无奈摇头,随后认真的扫起了地。 暮色笼罩京城内圈,这里朱墙林立,一栋栋阁楼拔地而起,青砖黛瓦叠叠而落。 李卯在一处硕大的红门前站着,叩了叩金兽嘴中的铁环。 叩叩—— “谁啊?”一道动听的声音传出。 “兰姐,是我。” “世子殿下?” 那头传来惊喜的呼声,随后大门缓缓响起,从中探出一位靓丽的姑娘。 “夫人,是世子殿下。” 湖兰扯着嗓子往里喊去,主要是家里太大,小声夫人听不见。 “殿下你快进来吧,夫人一直等着你,而且太后娘娘也在里边。” 湖兰扯着李卯的袖子往里进去,随后颇费劲将门关上。 “太后娘娘?估计也是燕姨邀请过来吃糕点的吧。” 李卯顺着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往里走去,穿过假山流水的园林,直到在一处房前停下。 里边透着黄光,幽幽向外发散。 叩叩—— “谁?” “是我,燕姨。” “进来吧。” 李卯这才推开门往里走去,迎面就看到燕姨正被一群侍女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衣服也没有穿完整,仅有一件连身裙将那一抹白腻紧紧箍住。 深渊真白。 雍容华贵,倾国倾城的太后娘娘正坐在一处红檀木椅上小口小口吃着点心,一身曳地凤袍,不怒自威的脸上尽是满足。 “坐,尝尝燕姨的手艺,有果仁,芝麻,山楂,葡萄,你最爱吃的果仁被这位娘娘吃得快差不多了。” 刚刚沐浴完毕的燕雪瑾宛若一朵芙蓉,起身拿着一小盘圆柱形精致的糕点给李卯递过去。 “吭,你燕姨的手艺太好,她也没说是给你留的,所以...”钗紫夜的脸浮上一层微不可见的红晕,轻咳一声解释道。 “娘娘何须解释?您爱吃就多吃些,我吃不惯这种……我觉得燕姨做的别的也很好吃。” 李卯突觉背后一凉,立时反应过来说道。 “给,吃不完不准走。” 燕雪瑾笑眯眯的又拿过来两盘糕点放在李卯身前。 “嗯?怎么掉了一个。” 燕雪瑾说着往下看去,发现一个葡萄馅的糕点不知何时掉了下去,于是俯下身子去捡。 李卯不由得看去,却发现硕大的磨盘随着弯腰屈膝而变得嚣张跋扈,像个浑圆的靶子,等待着一矢中的。 李卯轻嘶一声,捂住心口有些难受。 家中有美姨,对他来说真不是件好事。 燕雪瑾捻起糕点就要往嘴里送,李卯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夺过糕点后直接往嘴里丢去。 “燕姨你别跟我抢,我吃不够。” 燕雪瑾看着李卯的脸,歪头笑着,眸心温情似水。 “唉,收一收,这还有人,太腻歪了。” “羡慕吧,你家那钗洛珩可跟小卯比不了。”燕雪瑾拉着李卯的手坐在一块,紧紧抱着李卯的胳膊,随即戏谑地说道。 钗紫夜冷笑一声说道:“嘁,就他?也就对你好了,在外边纨绔的不像样。” “我又不是外人,对我好就够了。” 燕雪瑾说着拿过一块糕点往李卯嘴中送去。 “但不得不说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钗紫夜顿了顿,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整日闲在家里没事,手艺可不是增进很多。” 直到盘里剩下没几块,燕雪瑾这才往自己嘴里送去。 “小紫真是馋嘴的很,从刚开始到现在就没停过。” 燕雪瑾嚼着点心,捂嘴调侃着钗紫夜,小紫是她对钗紫夜的爱称,小雪则是钗紫夜对燕雪瑾的称呼。 “呵,你不也是?自从他来了之后小雪嘴就没合上过。” “小卯,太后娘娘总是看不起你,去,弹首曲子给她听听。”燕雪瑾把李卯的胳膊放开,随后将他推向院子中一处雅致的庭院,里面一把古色古香的琴静静躺着,琴弦透明,通体朱红。 李卯闻言乖乖的向外走去,刚好他也手痒痒了,燕姨这把琴温润如玉,琴弦紧致,很适合操曲。 “他娘从小就教他弹琴,他也没有辜负他娘的期望,弹琴的技艺至少在我心里是排第一。”燕雪瑾眸色恍然,王妃嫣然的笑容仿若昨日。 钗紫夜淡淡的抿了口茶压下嘴中的甜腻,没有把燕雪瑾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长辈对晚辈的天然滤镜。 第8章 双凤品曲 铮—— 李卯拂过琴弦,感受音色。 叮叮—— 淙淙—— 铛铛—— 随着几次初音,高山流水般的乐曲霎时倾泻而来。 只见李卯眸子紧闭,发丝垂落在恬静的脸庞, 心神沉浸于琴声乐谱,身子随着琴声起伏。 燕雪瑾与钗紫夜均是看直了眼睛,陶醉在乐声之中。 月华之下,一位白衣谪仙人黑发狂舞,肆意拨动琴弦,琴声直上九重天,荡云碎月,摘星吐雾。 一阵急促的拨弦声响起,好似疾风骤雨,又好似锒铛碎玉。 铮—— 泠—— 琴声转柔,将感情化作最原始的声波传递到耳中。 如泣如诉,哀愁断肠,诉说着无穷无尽的思念之情。 燕雪瑾的目光痴迷沉醉,钗紫夜则是满目不可置信,甚至掐了掐腿上的肉来看看这是不是在做梦。 世上当真有如此完美的男子? 随着最后一下囫囵拨过,琴声戛然而止。 不过幽静雅致的小院内余音绕梁,不绝如缕。 琴声久久不散。 李卯抬眼向明月看去,两行清泪蓦然滑下,这首曲子是他娘作的,他已经弹了十年有余,每一个音节每一处转折他都熟记于心,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回想起娘亲开心的模样,好似她就站在明月之中,向他招手微笑。 李卯擦过泪珠,起身向屋内走去。 “这首曲子叫什么?” 钗紫夜沙哑的声音响起,她很是不舍这首曲子结束,女子本感性,她亦能听出来曲中人充沛的情感。 “叫做《月下相与》,我娘教我的。”李卯勉强一笑,燕雪瑾见状上前温柔的为他擦拭着泪花。 “我本以为你燕姨是胡说八道,但现在看来你弹得确实很好,比宫廷里的大师都有过而不及。”钗紫夜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世子节哀顺变。” “多谢娘娘褒奖。” 钗紫夜瞅了瞅天色,略微不舍的说道:“这天也不早了,我得赶快回宫,平日能去的地方可真不多,要不是有些紧倒还想再听听这首曲子。” 钗紫夜起身被几个宫女抚着往外走去,“要是娘娘想听,我可以去宫中给娘娘演奏。” “如此甚好。” “小卯,你和娘娘一起走吧,刚好你也能照应着她。” 燕雪瑾说着又塞给李卯一小包糕点,小声凑到李卯耳边说道:“这些是姨给你留的果仁,可别给她知道了。” 李卯感受着耳边痒痒的吐息,心中感动,果然燕姨总是会为他着想。 “小紫,让小卯送送你。” “去吧,明天你不是还得去参加那个什么仪式,一定要好好发挥。” “嗯。” …… 暮色笼罩,乌云吞月。 朱墙之间,李卯背着双手在钗紫夜的金黄轿子外慢悠悠跟着,腰悬一柄宝剑十分显眼。 “世子殿下都会些什么曲子?”厢内传出钗紫夜不怒自威的声音,不用看就能想象出来她现在肯定将双手合拢在腿上,优雅端坐。 “回娘娘,后辈会的不多,《凤求凰》,《阳关三叠》,《兰陵散》,《月下相与》,好像就这些了。” “你会凤求凰?”钗紫夜轻呼一声。 凤求凰可是号称断琴曲,其演奏技巧过于严苛,频率要求很高,因此很容易将琴弦弹断,而且其中所蕴含的情感极其雄厚,一般人哪怕满足了技艺,但天赋不够还是无法将感情宣泄而出,断绝琴客的弹奏欲望,此为断琴曲。 哪怕贵为当朝太后,她也就从两位音乐大家处听过两次,而且那两位大家都已是半截入土的年纪,如今听闻这么一个年轻的后辈会演奏此曲,当真是令人惊叹,并且另外几首也都是高端的琴曲,合着他说自己会的不多指的是这些难的曲子。 钗紫夜倒是没有任何怀疑,毕竟李卯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确有那个实力。 一处岔路口,李卯站定说道:“娘娘,那我就送到这里了,就此别过。” “世子慢走。” 李卯隔帘一拜,随后撩起衣袍往家中赶去。 嗒—— 急促的脚步声从瓦檐上传来,瓦片摔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有刺客!” “拦住他!” 李卯向一处看去,发现一个黑衣人正踩着朱墙不断奔袭,后边是拿着火把的禁军。 因为盔甲沉重,所以他们也只是起到威慑作用,真正防范武功高强之人的还是一些大内高手,此时正有一两道身影在身后黑衣人后面紧随不舍。 “敢在城中心行凶,拿下他!” 轿子停下,钗紫夜疑惑的掀开帘子向外探看。 “怎么了?” 那黑衣贼人见到几人本不打算停留,不过在看见钗紫夜繁重奢华的头饰之后,调转方向,操起长剑就向钗紫夜窜来。 钗紫夜大脑空白的看着那柄寒冷的利器,不过一个呼吸,寒光已经凑来! “娘娘!” 几个宫女与轿夫皆是目眦欲裂,但凡太后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得跟着上路。 但这剑来的太快,他们根本无法阻挡! 铮—— 钗紫夜被吓得闭上了双眼,但随着一处宽厚令人心安的触感传来,这才颤巍巍的睁开眼眸。 只见她正在一个俊俏好似天上明星的男子怀中安然躺着,男子一袭白袍,手持一柄通体翠绿的宝剑,挡住了贼子的袭击。 不是世子李卯是谁? 钗紫夜看着李卯不复学堂里轻佻浮夸而清冽俊武的桃花眸子,一时间有些难以移开目光。 “何方宵小胆敢夜袭太后!” 那黑衣人见俘虏不成,随即飞身往外再次窜逃。 “娘娘,你在这里等候后方大部队的到来,我去追那贼人。”李卯语气轻缓,安慰着刚刚受惊的太后,随后轻缓臂弯将钗紫夜放到辇车上。 钗紫夜轻轻嗯了一声,不见平日里的威严气势。 李卯追赶贼人而去,钗紫夜则是捂着砰砰跳的心口,当真骇人,不过还好有世子。 后方举着火把的大部队也已经到来,都是先来察看钗紫夜的情况,他们隐约间听见这位好像是太后娘娘。 走近一看发现还真是,当即齐刷刷全都跪了下来。 “我等剿贼不利,请娘娘恕罪!” 钗紫夜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彻骨冰冷以及威严肃穆,只见钗紫夜眉头微蹙,凤目倒竖,高入云层的发髻有些颤抖,“给我查!务必保护好世子殿下,若是世子受了一点伤提头来见!” 久居上位的气势浸淫在每一个字中间,回荡在朱墙之中久久不能消散。 “是!” 众禁军震声一喊,抱拳一礼,随后铠甲碰撞的声音响起,小队顺着黑衣人逃窜的方向追去。 第9章 是不是我不杀人就忘了我是纨绔? 月渠内约莫半里处,黑林下,一个黑衣人被城内高手团团围住,李卯则与其正对。 “世子殿下。” 两位大内高手躬身对面前的李卯一拜。 “你们退下,我不喜别人插手。” 两个大内高手相视眼眸微动,但最后还是退去。 毕竟世子虽然纨绔,但一身武力是出名的强悍,而且这贼人已经中了他们一剑,想必世子殿下可以轻松拿下。 “是。” 李卯左手背后,右手斜指翠血,黑发在头顶在白玉发冠中,桃花眸子蕴着无情的冷冽,一身白袍随晚间的清风飘舞,面如冠玉,身如劲松,月华之下烨然若神人! “动太后者,死!” 清扬的声音响彻云霄! 后面风尘仆仆赶来的钗紫夜看见这一幕,捂着檀口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虽说和太后关系并不密切,但太后算是钗洛珩的姑姑,亦是燕姨不多的交心朋友,他是万万不可原谅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若是自己没有护住她指不定燕姨多么伤心,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挚友,他绝不允许这一幕再次上演! “众密卫听令!退后五十步,给世子殿下留开空间!” “是!” 李卯一步一步踏向黑衣人,就在将要出手之时却听见那人冷讽道:“说的比唱的好听,到头来不过是鱼肉百姓的恶少纨绔!” “你们这些当官的草菅人命,有一点不顺眼就要找个由头连根拔除现在还装的如此大义凛然,当真是可耻!” “来啊,反正我也没打算活,来啊!” 李卯眉头挑起,听声音这怎么还是个女子。 李卯打量着这个女子,发现她的腰间鲜血汩汩却没有哼出一声来。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向来知道官威压死人,百姓为鱼肉,因此对于这个贼子的敌意反倒少了很多。 “贪官许道貌杀我全家,灭我满门!就是因为我家寨子的那块地被他看上想要低价收购我们不答应,于是全寨整整一百多口人仅剩我一人!” “第二天官府却说是剿匪打江湖上的野狗!是为民除害!” 李卯蹙着眉头向身后的两位大内密卫看去,却发现两人只是高声喝道:“贼子妖言惑众,速速拿下。” “退下!是没听见本世子说的什么?” 李卯宛若一头被触犯权威的真龙,大步流星地走到其中一个密卫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世子殿下,你!” 啪—— 又是一巴掌,“我说的什么话你再重复一遍。” “我……” 那个密卫眼中布满血丝,嘴角溢血,颇为怨恨的怒视李卯。 啪—— “你再看一眼试试?” 随着一双淡漠如来自九幽地狱的眸子扫来,密卫心中大骇,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是不是老子不杀人你们就记不住老子乃是京城第一纨绔了?” “嗯?说话!” 李卯死死掐住密卫的脖子举到空中,另一个密卫惊恐的跪在地上不断求情。 钗紫夜眼瞳放光的看着场中睥睨十足的男子,若是换作以前她只会对他的这种恶劣行径嗤之以鼻满心厌恶,不过现在不知为何她却觉得李卯更加夺目俊逸,男子气概十足。 “世子殿下您放过他吧,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什么也不知道,而且他刚升上来,殿下!” “既然惜命就要知道什么时候听什么人的话!” 李卯手一松,青筋暴起眼珠子外凸的密卫这才瘫倒在地上大口吐息喘气。 “谢,谢世子殿下,小人,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密卫刚刚恢复过来就不断抽着自己的脸,直到两颊高高肿起。 李卯收敛气势,转头看向黑衣女子。 “你很可怜,但伤害太后娘娘在先,我饶不了你。” “都给我滚开,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李卯眸子倒竖,对着外围那些密卫呵斥道。 有两个头领的前车之鉴,他们也不敢忤逆,当即四散开来。 黑衣女子则是心头暗喜,这个世子夜郎自大,目中无人,包围圈一撤自己随时都可以逃去。 黑衣女子当即腿部暗暗用力,等待一个好时机。 “看剑!” 李卯清喝一声,抬起翠血直指黑衣人。 黑衣人向后几步,抬手招架,同时不断向后挪去。 李卯却好似闻所未闻,仍然喂着剑招,完全不见白天酒楼里的凌厉。 “世子殿下!” “闭嘴!” 一个下级密卫刚准备提醒他贼人隐隐有要逃窜的趋势,但被身边的一个同僚阻止。 “咱们就是打工的,别不知死活撞上去,想想你妈你媳妇。” 众人这才沉默下来,除了世子殿下招架不住,他们是不打算再有动作了。 “白蛇刺!” 女子娇叱一声,通体玉白的宝剑如电掣般向李卯击来。 而李卯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拨就卸掉了剑上的劲。 往往剑道修至极境就是返璞归真,简单的一招一式才最是考验剑客的水准。 “白云山尽!” 黑衣女子单手挥剑,在将与翠血碰撞之时挽了个剑花,剑锋一转刺向李卯的胸膛。 “小心!” 钗紫夜见状不由得轻呼出声,素手紧紧攥着手帕,眼瞳中充满了担忧。 李卯仍是一手背后,一手有条不紊的拆解着剑招。 挑,勾,刺,圈,轻松写意之间这招白云山尽就被卸的完完全全。 女子见状瞳孔一缩,她本来还想着将这个狂妄的二世祖掳走,但却发现对方好似无底洞一般,完全看不透,每次都是在瞬间就破解了她的剑招。 要知道她的师门隐世于野,招式轻易不露面,而她更是隐忍十余年修得这一身技艺才出师报仇,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受伤才导致功力大退? 但现在无论如何她是打不过他的,只好赶紧思索逃跑的线路。 “或许,可以跳水逃跑。” 女子余光一瞥,发现波光粼粼的沟渠,心中立时一喜。 只要自己潜进去起码短时间内可以摆脱追兵,而且这条沟渠的下游通往一条大河,虽说有些不保险但还是比被抓强。 况且,女子握紧了拳头,这次的刺杀以失败告终,她不想就此放弃。 黑衣女子一点一点朝沟渠移去,但李卯紧随不舍,因此密卫见状也没有多担心她能跑掉。 “你的剑法真一般,面对我这个中伤女子都迟迟拿不下,你就是个无甚大用的纨绔!” 黑衣女子临行前还对着李卯嘲讽,弄得当事人哭笑不得。 扑通—— 水花声响起,女子竟是跳进了宽大的沟渠。 “世子殿下!这!” “聒噪!” 李卯将上衣脱下,露出精壮线条分明的肌肉,同样也跳了下去。 “愣着干什么,去帮忙啊!” 钗紫夜凤目拢起,在后面催促着他们,很是担忧李卯的状况。 听说世子中过毒,这样潜入冰水会不会毒发? “娘娘,天色已晚,咱们得赶紧回去。”身后的一个宫女恭声劝道。 “唉,走吧。” 钗紫夜微微一叹,已经临近深夜她无法在宫外待下去。 她也只能在心里祈祷李卯没事了,若是因为她而出了事,小雪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 大约半里的水路,一个人影怀中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上了岸。 女子浑身泡水,将黑衣下玲珑的身段衬托得淋漓尽致,还有几分紧身诱惑。 她喉头不断滚动,小腹鼓起,腰间的红血溢出了一大片。 李卯摇摇头找到一处草丛中,将她平放在地上,两座颇具规模的山峰巍然屹立。 “这姑娘水性不好还往里跳,冰水牵动伤势你还怎么跑。” 李卯掀开女子的头罩,露出一张无比苍白清冷却又国色天香的面孔,眉眼深远,轮廓稍显瘦削,红唇上黛着几滴水珠娇嫩欲滴。 此时她瞳孔泛白,呼哧着喘不过气。 李卯眼睛一直,随后清咳着挪开视线,为她按着肚子里的水。 “额!” “呕!” 随着李卯用上几分真劲的挤压,好似喷泉一般水花就被按了出来,随后一阵撕裂的咳嗽声响起。 嘶~ 李卯突然蹙眉捂住心口呻吟,“今天有些运动过了,又一激冰水,寒毒发作当真是痛苦,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解毒的法子。” 李卯摇摇头散去思绪,随后将一整条裤腿撕开,为这姑娘包扎起来,避免失血过多。 踏踏—— 李卯抬眉看去,将女子在草丛中掩埋好,随后光着膀子走了出去。 “世子殿下!敢问歹人在哪?” 为首的统领单膝跪地垂首拜道,身后跟着起码几十号人。 李卯挥挥手,很是无奈的说道:“别提了,跑了,我这身上的毒突然复发,只能先上来了。” “这是您的衣服和佩剑。” “娘娘托我和您说一声,她已经先行回宫,您不必挂念。” 统领接过一旁人递来的衣物和翠血,双手呈递给了李卯。 “干得不错,你们继续找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是!” 众人不敢有任何埋怨,只能闷头向下游赶去,虽说基本上找不到了。 李卯见他们消失在了夜色当中,于是就返回了草丛,可是哪还有半点那姑娘的影子。 “走喽,回家睡觉去喽。” 李卯也不在意,哼着小曲就往家里赶去。 嘶~ “妈的,疼死个人。” 李卯从上衣中翻出一包点心,往嘴里丢了两个这才稍稍缓解了疼痛。 匿在黑林中的一道身影,复杂的看了看这个让人难以琢磨的二世祖,随后脚一蹬消失在了夜色中。 “你放跑了那女子刺客。” 一柄利剑神不知鬼不觉地横在李卯脖颈旁,渗着寒气。 李卯脚步一顿,挑眉向后看去。 第10章 弹劾 暮色之中,一位身穿米黄连裙,头上随手挽了个马尾的英气女子正静静看着他。 她脸上不施粉黛,却比寻常美女都要美上三分,眉宇间的英武傲骨更是为其平添几分想要让人征服的欲望。 不是澹台琼是谁? “娘子,你怎么在这?”李卯将剑按下,随后自然的握住澹台琼的手沿着月渠向前走去。 “你为什么放走她?”澹台琼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卯说道。 “我可没放走她,是她自己溜走的,我没说错吧?” 李卯见澹台琼的马尾一晃一晃,登时心头欢喜,将手伸过去慢慢的捋着。 “娘子,你不穿军装好看多了。”李卯将发丝挑过来,轻柔的嗅着。 澹台琼隐在黑夜中的脸颊微红,但语气仍是生硬:“那姑娘应该漂亮,别的可能是装的但你的好色估计是真的。” “别夸我,我会骄傲的。” “我是不会告诉你我不把她交出去是因为我看她漂亮想收为妾室的。” 李卯放开澹台琼的手,双手背后独自向前走去。 “可是人家看不上我,跑了,唉。”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说着李卯故作深沉的抬头,长吁短叹吟诗道。 澹台琼心思微动,讶声道:“这是你刚刚想出来的?” 难不成世子还是个大文豪? “别人说的,我可没这本事。”李卯摇摇头,随后突然贴近于澹台琼。 李卯双手拉过澹台琼的手掌,十指相扣,四目相对,含情脉脉的轻声说道:“我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讨厌抗拒?好歹你也是一位女将军,而且长相出类拔萃,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贪图我的美色?” “我不会抗拒吗?没印象了。”澹台琼将手抽出,神情冷淡,好似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李卯似笑非笑地盯着澹台琼那双狭长的眼眸,随后嘴唇缓缓向澹台琼红润的嘴唇凑去。 随着李卯俊美似妖的脸庞慢慢凑近,澹台琼瞳孔一缩,但最后还是没有动作,垂放于裙边的手捏紧了衣褶。 就在两人嘴唇仅差一指之遥时,李卯突然顿下,对着澹台琼的脸吹了口气。 “倒也是,你占我便宜为何还抗拒呢?” 李卯粲然一笑,随后拉着澹台琼的手往前走去。 李卯侧头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澹台琼将额前的发丝捋到耳畔,轻声说道:“我睡得晚,外面有打斗声就出来看,然后就跟着过来了。” 李卯一愣,有些惊愕的看着澹台琼道:“你一直跟着我?” 澹台琼颔首回道:“嗯。” 李卯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岂不是说你的轻功出神入化,连我都发现不了?那我现在的状态能和你过几招?” 澹台琼没有说话,只是竖起一根指头。 “什么?一招?我好歹也是京城小霸王,无敌大纨绔,就算中毒难以施展全部武艺,也不可能被你一招拿下。” 李卯向后退去,坏笑一声说道:“来,为夫要重振夫纲,若是你做不到,我可就要按着你打屁股惩罚了。” “登徒子。” 澹台琼脸上的红晕再起,不过不等李卯反应,蹬腿,俯冲,直拳,李卯反应也快,扭过身子就巧妙地躲开。 “切,净说...” 砰! 李卯仰天而倒,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原来是澹台琼刚刚在出拳之时瞬间鞭腿,将李卯踹倒,没有摔个狗啃泥实在是手下留情了。 李卯索性躺在了草地上看着明月怔神,自家这娘子就这么强悍? 刚刚这个可不算偷袭,而是实打实的实力。 这个破绽就算你能看出来但速度不过关仍是可以被李卯所察觉反击,用上一世的话解释就是说被抓timing,一次两次可以说是运气,但次次都能抓到,那就是硬实力了。 澹台琼这一腿稳准狠,显然属于后者,没有经过多次的厮杀是不可能有如此老练的经验,他虽说有些小看娘子,但毋庸置疑澹台琼确实很强。 “你一个姑娘为什么要上战场去?”李卯扭头看向澹台琼,发现她也躺了下来,笔挺的琼鼻好似一座连绵的青山蕴着无限美好。 这样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子为何要上战场他真是不懂,也不怕毁了容或是身上留疤。 澹台琼感受着李卯的视线睫毛轻颤。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李卯撇撇嘴问道:“以后是什么时候?还有你为什么对我一个纨绔这么好?” “以后你就知道了。” “切,就会卖关子。” “明天记得来接风大会,我等着你。” 澹台琼起身往城内走去,马尾随着步子一荡一荡,让李卯看的有些移不开目光。 当真是个奇女子。 翌日,朝堂之上。 四品官,户部侍郎许道貌跪在宋理前哀声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以及弹劾武王世子的事宜。 宋理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若是哪天没有弹劾卯儿的柬书他倒要以为这孩子出事了。 “皇上,昨夜臣险些被刺,而又因为世子殿下的狂妄自大又将本以插翅难飞的歹人放走!” 许道貌肥滚滚的身子在地上跟个球似的,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涌。 “臣不是给自己伸冤,而是为了天下黎民!这样一个歹人行走在人间不敢想要带来多少孽障!” “臣恳请禁足世子殿下,不能再让他搅扰京城安定!” “臣附议。” “微臣附议!” 垂帘听政的钗紫夜冷漠的看着几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心中很是不喜,但随即就有些愣神,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开始关心李卯了呢? “那就听诸位爱卿所言,禁足武王世子李卯七天,此事不用再提。”宋理沉声扫视着四周,眸中蕴着精光,百官这才安静下来。 “皇上,臣有一事要奏!” “宣。” 司空也踏出一步,拜倒在殿下朗声道:“是关于世子殿下的事。” 宋理眉头一皱,刚准备发火,每天点一次就够了,这般弹劾李卯是想让李卯进牢还是想他和李青天决裂不成? “昨日世子殿下查处一起罂粟走私案。” “哦?” 宋理浓眉一挑,怒气立时烟消云散,颇有兴趣的往下听着。 “昨日世子殿下在和兴坊一个酒楼内喝酒,发现羽林军的一个统领与商勾结贩卖走私罂粟。” 啪! “大胆!” 宋理龙颜大怒,猛地拍向龙椅,骇得司空也哆嗦半天没有说话。 “罂粟这种东西就应该彻底铲除,多少家庭因此被逼的男为奴,女为娼,死性不改!” “皇,皇上,世子殿下神威勇猛,当即就将那羽林卫给斩于马下,而且淡泊名利转头就走,臣已经将人控制,就等今天上奏看皇上如何定夺。” 司空也见皇上如此震怒,当即有了想要彻底铲除那条线的想法,不敢再在刀尖上跳舞。 “全部问斩,不用怜悯,涉事羽林卫给我打八十大板,能活下来就继续当,俸禄减半,活不下来死了就死了。” 宋理面沉入水,一个国家可以被欺凌,可以被侵略,但绝不能在内部出现慢性毒药!腐蚀身体的天灾他们可以撑过去,但是腐蚀人心的毒品万万不可存留! “皇上,那世子殿下?” 司空也还想着卖李卯一个好处,当即也是问道。 宋理一挥龙袍,重新坐到龙椅上说道:“解除禁足,赏金百两。” “皇上万万不可!” “臣听说其实是世子殿下醉酒杀人,为了掩人耳目这才移花接木!世子殿下的劣根性大家有目共睹,如何会做出这种正义的事来?” “皇上万万不可!” 宋理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群风评陡转的文臣,卯儿,倒是机灵得很。 “吾有一言不知皇上是否要听?” 钗紫夜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金銮殿登时安静下来。 这位娘娘虽说并无实权,但其家族乃是庞然大物,而且圣上素来敬重这位苦命的太后娘娘,因此钗紫夜在宫中的地位相当高,不然宋理也不会让她垂帘听政。 宋理朝那处珠帘看去,当即神色恭谨道:“太后有话不妨说来。” “昨夜许侍郎受刺,贼人逃出,路上遇到了我,其见吾衣着华贵,便想掳走我保得自身平安,当时那柄剑离我只差一步之遥……” 在场大臣均是聚精会神听着,钗紫夜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怅然。 “世子殿下从一旁飞出替我挡住了那一剑,不是如此我说不定就在哪条河里飘着。” “世子殿下本就中了毒,最后歹人跳水世子殿下拼着命跳入冰水中,也不知现在伤势是否复发!” “若是皇上去惩罚李卯岂不是寒了人心?我希望皇上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重赏李卯。” 宋理登时龙颜大悦,朗声吩咐道:“赏!再赏云缎十匹,蓝田美玉一枚,追风宝驹一匹!” 钗紫夜雍容的面上一喜,随即又想到今天是不是应该将李卯召进宫内慰问一番。 她刚好刚得了些上了年份的人参,可以给他煲个汤。 而且,钗紫夜微抿唇瓣,他的琴声实在是让人魂牵梦绕,夜不能寐。 司空也不由得心中欣喜若狂,世子殿下您就原谅犬子的莽撞吧,这些是小人应该做的。 第11章 步颦香 李卯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埋怨道:“小珩,你说你让我来就来,怎么这么早,我家里的青凤都还没起。” “大哥,你忘了今天中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钗洛珩一边叩着门扉一边对李卯说道。 “什么?” 李卯忍不住又是一个哈欠。 钗洛珩有些惊诧,“大嫂子的接风洗尘大会啊,你忘了吗?” 李卯想起某张古井无波的脸和宽广的胸怀,这才恍然道:“哦,这有啥重要的,不就是吃个饭道个贺罢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圣上很是看重大嫂子,而且澹台家素来一心领兵,中立于朝堂,因此很多世家都愿意卖好,我们都起了个大早准备礼物。” “这个大会政治因素很大,很多大人物都会到场。” “小红,少爷我回来了,开门!” “先不说了,我娘一直想见见你,想看看口口相传的大周第一风流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 钗洛珩咧嘴一笑,拉过李卯的袖子就往里进。 李卯看着眼前的宅子,不知为何冥冥之中有种回家的感觉,不是当儿子,而是当爹。 李卯压下这种奇怪的感觉,穿过一排排金黄的桂树,淡紫的海棠,大红的月季,来到一处素雅的阁楼前,其中一个身着淡蓝衣裙,用木簪扎着已婚头髻的妇人正沉心抚琴。 妇人若有所觉的朝李卯看来,随即轻拢发丝,腼腆一笑。 只见丽人眼眸含幽染翠,细眉丰颊,蕴藏的不再是对世界的挞伐以及春心萌动,而是莫大的包容与温和的内敛,让人一眼就沉沦在温柔乡之中。 悠悠岁月没有给她带来风霜,反倒是让她的花颜愈发成熟温娴,举手投足间韵味十足。 “额,夫人好。” 李卯突然结巴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打着招呼。 “世子殿下这副模样倒和外边传的不太一样呢,这般腼腆。”风韵美妇捂嘴轻笑,硕大的胸怀与耳垂上的琉圆挂饰不停的晃荡,让李卯一阵头晕目眩。 “哦?那我该是什么样的呢?” 李卯到底见识过不少美女,片刻之后就恢复如常,变得自如起来。 “我想象中的世子殿下应该是进门就趾高气扬,小珩在后边就跟狗腿子一样,但没想到世子殿下与传言截然相反,粗放中带着细腻与尊重,不过长相倒不出意料,实属人间第一流。” “要是我年轻几岁说不定就跟那些个小姑娘一样春心萌动了。” 李卯躲开美妇温和的视线说道:“夫人倒是会说笑。” “也别叫我夫人了,我姓步,名颦香,你可以喊我步姨。” 步颦香拽着两人的袖子坐下,随后命人端上些糕点,清茶甜酒。 “每次听见洛珩一说起世子殿下,眼中的崇拜掩不住,平常没多少话,一提到你就跟开了话匣子一般。” “娘~” “他爹走得早,我一直都怕这孩子受欺负或是被歧视,但自从他和世子殿下相识之后,每天都特别有活力,我这个当母亲的心里也是开心,因此一直想找个时间谢谢世子殿下。” 步颦香眸子失神,淡眉舒缓,满是对昨日的唏嘘。 这些年她独自将钗洛珩带大不知吃了多少苦,不少人劝她改嫁,但世家门阀极为看重贞洁,改嫁一词对于他们这种世家小姐来说还是有些遥远。 于是这一守寡就是十几年。 李卯饶有兴趣地看着钗洛珩,钗洛珩可十八了,但在步姨面前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见步姨是多么宠爱这个独子。 “当我李卯的朋友,不管干没干错事,都不能被人欺负,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李卯端起甜酒一饮而下,随后双腿大开,胳膊肘搭在上边,面容桀骜,墨眉如剑,发丝肆意搭在肩上,颇为潇洒俊逸。 “大哥真霸气!” “世子殿下这才有了传言中的几分样子呢。” 步颦香眉眼弯弯,很是满意洛珩的这个好大哥。 “这是什么酒,虽然不烈但是入口后劲醇香十足,当真是酒中珍品。” 李卯举起空杯子向步颦香示意道。 “这是我自己酿的菊花酒,里面有米酒,菊花,和樱桃,平时很清闲,没事就不断改良,能得到世子的盛赞真是受宠若惊。” 步颦香说着起身拿起白瓷酒壶再次给李卯满上,随后捋着淡蓝衣裙往下坐去,压出一波波水浪。 嘶~ 姨的身材怎么都这么好。 李卯自觉撇开视线往一旁的琴看去。 步颦香则是淡淡瞥了李卯一眼,女子本心细,自然察觉到了李卯的避嫌,不禁提升几分好感。 看来,世子殿下简直就是与传言中的形象截然相反。 “步姨,您也会弹琴?” 李卯起身走过去,随后大大咧咧的坐在琴旁抚摸。 步颦香见状张着嘴刚准备说什么,但眼看李卯已经坐了上去,当即脸上浮起一层醉人的晕红,这琴还从未给外人弹过,哪怕是女子。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拒绝,凡事都有第一次,慢慢来就好了。 “我在家里闲着没事时常抚琴聊以自慰,倒也是寄托心中惆怅了。” “步姨会什么曲子?” 李卯随手一拨,发出错落有致的音符,轻声问道。 步颦香眼前一亮,哪怕李卯只是随手一弹她都能感受出来李卯其不凡的技艺,就好比书法大家仅是落笔的姿态与气势就与众不同。 “我倒是好奇世子殿下会什么曲子。” 步颦香挪动莲足,来到李卯身旁为他调音。 钗洛珩坐在原地看着,怎么总感觉自己好像多余了出来? “这琴还不太一样,这边的音是反着的。”步颦香将手按到琴弦上扣弄着,不过与李卯无意间伸过来的手轻轻碰在了一起。 步颦香身子一顿,眉头微蹙,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发现李卯已经开始了弹奏,眼眸深邃,面容沉浸。 步颦香将要收回的虚握拳头停在空中,随即失笑一番,自己倒是有些过于敏感了。 随着一阵激昂的琴声传来,步颦香震惊的瞪大双瞳看着这个惊才绝艳的贵公子,不禁陶醉在这优美的曲子当中。 …… 一曲过后,李卯的精神有些疲乏,步颦香则是用手托着下巴出神的看着这位出人意料的浊世佳公子。 琴声即心声,能奏出如此高雅清明的曲子,想必其本性也当如此。 《兰陵散》,是古代一位大家兰陵居士归隐山林时留下的绝世佳作,难度高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心要静,她真是没想到看起来谁也不怕,做事乖张的世子殿下竟然有这般高超的技艺与透彻的琴心。 通曲弹奏下来没有一处错漏,甚至还有自己的改良使曲子变奏的更加圆润连贯,毫不夸张地说世子殿下的天赋是她生平仅见。 “世子殿下当真令人吃惊,和你一比当真是多活了十几年的光景。” 步颦香款款走过去,拿着一根温热的湿毛巾贴在李卯额头敷着,她知道弹琴很是费神,《兰陵散》篇幅又很长,因此就算弹奏过程中昏厥也不足为奇。 “多谢步姨。”李卯抬手接过毛巾,不过又是不小心碰到了步颦香滑嫩的葇荑,当即一怔,但随后步颦香已是错过身去,好似没有发生过似的。 步姨善解人意,实在是贤妻良母。 “世子殿下平常闲暇时候可以多来府上做客吗?我倒是想拜世子为师,不过年纪这么大倒是有些不耻,所以就想着殿下多来坐一坐教我两手。” 步颦香背着身子收拾着桌上的垃圾,轻声说道。 李卯目不斜视地看着步姨丰腴款款的曲线,朗声说道:“步姐姐要不说我还以为是十六岁的少女,哪里年纪大了?我看你在胡说八道,谁敢说步姨年纪大我打断他的腿!” “既然步姐姐想要学,我又怎么会吝啬?以后只要我有时间就一定会来做客。” 步颦香的面庞忽地浮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那就多谢世子殿下了。” “步姨不要叫我世子殿下,叫我小卯或是卯儿都可以。” “那我以后就叫你卯儿吧,卯儿,猫儿,多亲切呢。” 钗洛珩蹲在池塘边看着锦鲤,他对乐器一窍不通,头上突然飘落一片翠绿的叶子。 “世子殿下您慢坐,不对,卯儿先坐一会,我得去收拾一下衣服去参加澹台将军的接风大会。” 步颦香对着李卯歉意一笑,随后撩起裙摆准备往屋内赶去。 “我刚好也该回去了,步姨,洛珩,改日再见。” 李卯告别完之后起身利落的往门口走去,他得好好构思一下今天的大会该怎么去发挥。 “大哥慢走。” 步颦香看着李卯颀长的白衣背影,心中不禁感叹,世子殿下当真是世上少有的奇男子,完美无瑕,小珩跟着他当真是三生有幸。 第12章 接风大会 李卯回到府上,突感一阵困倦袭来,昨日绝嗣发作让他本就嗜睡,早上还起的那么早未免精神疲惫。 算了,想什么想,睡觉。 于是乎,世子殿下一觉就睡到了正午时分。 澹台将军府内。 澹台家代代出将领,现在更是一门三将,澹台烈虎,以及家主澹台东,和澹台琼。 除了澹台烈虎在京城无事之外,澹台东则是镇守西南,澹台琼则在北方,一家人没多少时间能聚在一块。 因此澹台家很是重视这次大会,不光将府上收拾的金碧堂皇,甚至左邻右舍街道上统统挂起了红菱彩带。 至于和武王世子联姻这件事,他们心里都是不屑,一个纨绔想要将一双明珠娶走,这是绝不可能的。 他们也在不断试探皇上的口风,等着某一天将婚事告吹。 澹台烈虎一身深黑麾袍,笑呵呵的坐在主位上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 能受邀参加的不是王公贵族就是声名显赫的官员,身后的小厮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澹台府的管家不停报着来客的姓名官职与礼物名称。 “宰相钗川携珍藏经书一卷前来祝贺!” “礼部尚书崔自忠携珊瑚树一尊前来祝贺!” “太后娘娘命王公公携金马雕一尊前来祝贺!” 澹台家偌大的广场上摆满了桌子,上面是一些奢华的吃食或者质地精良的乐器。 什么佛跳墙,黑金鲍,鱼翅炖辽参,烤乳猪,烤全羊等等。 其中一碗黑乎乎的饭菜最是显眼,人们不禁纷纷猜测其中是什么天材地宝炖的药糊。 此时的澹台琼身着红色云锦衣,内搭黑色中衣,头发用一根红绳随意的绾起,衬得她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澹台琼唇红齿白,肤凝眉墨,看着镜中的自己一阵失神。 她已经很久没有画过妆了,不知为何这次突然心血来潮就随手勾画了一番。 日上三竿,澹台家的院子上已是人头攒动,等待着主家的宣布。 澹台琼此时也从房中踏出,眸子不停扫视似在搜寻着某道身影,片刻之后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眼眸。 他,食言了。 澹台玉容这丫头片子则蹦蹦跳跳的很是兴奋,年纪小本就喜欢热闹,而且她的不少玩伴都跟着过来,因此倒没有留意那个大坏蛋来没来。 “诸位,今日是为我那孙女澹台琼接风洗尘的大会!老夫先在这里感谢大家的捧场!”澹台烈虎虽年老,身子骨却硬朗,声若洪钟,大嗓门感染着在场的所有来客。 来客均是暗道一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老将军言重了,一门三代均为国抛头颅洒热血,我们这些缩在后边的小人理应送上最诚挚的祝福与尊崇才是!”朱酿接过话口朗声应道。 “哈哈哈!此言甚好!” “说得好!” “老将军德高望重,我们能得到邀请才是有幸,能一睹澹台将军的英姿,更是三生有幸!” 众人不停的献上赞颂之词,但澹台琼此时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失落一直萦绕在心头无法抹去。 等到人群安静下来,澹台烈虎这才抚着白胡子慢悠悠说道:“这次大会十分丰富,诸位可以边用膳边看表演。” “老夫请来了京城里有名的剧团和演奏大家,诸位若是愿意施舍半分薄面,也是可以上台表演!” “若有文采斐然者,更是可以在那边墙上的布帛上留诗一首!” 澹台琼看着爷爷爽朗的大笑有些无奈,家里是什么都不缺但爷爷就是对于文采诗词这个东西十分看重,正所谓越没有什么就越想炫耀什么。 正统的将门世家,不可避免地想要文武双全。 本来爷爷的打算就是找个状元郎给她当上门女婿,但她一心从戎,倒也没有再提。 随着澹台烈虎宣布开始,众人游走在人脉左右,不断攀谈,品尝美食。 “崔大人,久违了!” “钗大人,上次见面都过去几个春秋了?” 台子上的剧团开始了自己的表演,《穆桂英挂帅》。 “话说穆桂英率十二寡妇,征战西夏……” 约莫半炷香,众达官显贵热火朝天的攀谈,而主人公澹台琼则是站在人群外眸子有些失神。 “武王世子李卯到——” “携一朵海棠!” 管家突然喊道。 澹台琼眼睛一亮。 众人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发现一个衣着凌乱,乌发乱成一团的男子正嘴里叼着一朵淡粉的海棠朝澹台琼抛着媚眼,虽说仪容不整,但有那张妖孽的脸在,不但不显邋遢,反而更像风流浪子,引得不少小姐侧目。 澹台府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很多人都在不停打量着老爷子的眼色。 只见澹台烈虎眼含杀气,死死盯着李卯不肯放松,只怕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李卯就要被活生生瞪死。 “娘子,为夫来了,让你久等了。” 澹台琼刹那间如百花齐放,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果然,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在场不少的公子哥都看直了眼睛,原来女将军喜笑颜开竟有这般滋味,当真羡煞了世子殿下。 澹台烈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世子殿下,老夫似乎没有邀请你到来。” 李卯缓缓朝里走去,众人皆是识相的让开一条道路。 “这片皇土,还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难不成你是觉得我这个武王世子的身份不配?还是觉得琼儿未婚夫的身份不够格?” 澹台烈虎听见李卯称呼澹台琼为琼儿,当即虎目圆瞪就要发火。 “爷爷,是我邀请他来的。” 澹台琼上前一步,轻声对澹台烈虎说道。 “琼儿,你……” 澹台烈虎看着孙女带着几分喜色的面容,心中很是不解。 他深知她的性子,绝不会被一张皮囊就给吸引的神魂颠倒,但他又猜不透她的所想。 “娘子,过来,为夫有礼物要送给你。” 李卯轻轻招手,澹台琼只是犹豫了一瞬就抬足朝李卯走过去,听话的像个小媳妇一般。 台下某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看见这一幕暗暗握紧了拳头,这种女中豪杰怎能落入纨绔世子的手中!他不服! 他要相貌有文采,要家境有文采,要钱财有文采,澹台老将军邀请他来就是为了在此次大会上一鸣惊人,讨得大小姐欢心。 澹台家的上门女婿他当定了! 李卯将嘴中的海棠扎到澹台琼的发间,随后满眼惊艳的赞叹道:“娘子,你穿女装实在是动人。” 澹台琼只是静静看着李卯并无多少诚意的桃花眼眸,轻轻嗯了一声。 “大哥和嫂子当真是天作之合,太般配了。”钗洛珩站在钗家的阵营中,在温娴动人的步颦香身边认可的点头说道。 “我倒是觉得这位将军高攀卯儿了。”步颦香想起了这位公子在琴上的造诣,撩了撩耳畔的发丝将诱人红润的耳垂露出,轻声道。 “穆桂英大胜归来,举国欢庆!” 剧本结束,声乐戛然而止,场中诡异的安静着。 这不是本世子表演的绝佳时期吗? 李卯淡淡一笑,随后独自来到了摆满金盘银杯的桌前。 这黑不溜秋的东西刚刚他看别人吃了,都是呕吐连连,一看就是什么垃圾,他只要大加夸赞,这不就将本世子愚昧无知的形象塑造出来了? “唉,肚子饿了,吃点东西。” 李卯故意将声音放开,吸引着别人的注意,随后在众多视线下,将手伸向中间的那个镶满宝石的盘子。 澹台琼刚想提醒他但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嗯~这道菜一看就是出于大家!色香味俱全,漆黑的犹如黑暗的夜空,神秘引人沉醉,”,李卯拿起一旁的勺子,挖起一大勺放在嘴边闻了闻,嘴角出现不易察觉的抽搐。 你确定这能吃? 谁把这菜放上桌子的? 他本以为这是什么药材,就是用来滋补的。 而自己只要把它吹的好吃的不得了就可以把自己包装成不懂装懂,牵强附会的纨绔形象。 但这道菜分明不光药的苦味,还有酸,以及淡淡的臭味。 但这么多人看着,李卯也不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往嘴里塞去。 “呕~哦~这就是天上的珍馐,一定是出于某位大师!” 李卯眉飞凤舞,随后五官扭曲,惊叹十足的夸奖着。 “这个我刚刚尝了,明明难吃的很,为何世子殿下如此褒扬?” 一个书生满脸鄙夷的冷嗤道:“他就是个靠爹的纨绔!不懂装懂,就想着讨好澹台老将军罢了,跳梁小丑一个!” 文人最是讨厌那些个仗着家族地位放肆横行而又一事无成的纨绔,大丈夫在世应当悬梁刺股,冷粥三吃!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话被人听了个清楚,澹台烈虎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李卯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真好吃!你们谁要尝尝?” 李卯举着宝盆向四周的人示意,却发现他们都是有些不适的侧首朝一边看去。 黑糊糊糊了李卯一嘴,那苦的发酸的气味弥漫在院子里,久久难消。 “李卯,你!” 小解完回来的澹台玉容看着李卯抱着的那盆阿胶,捂着小嘴,粉嫩的脸蛋上满是震惊。 “娘子,你要不要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李卯朝澹台玉容招呼,又是一口往里塞去,随后满脸陶醉的咀嚼着。 一身粉裙在身的澹台玉容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觉得这个好吃?” 李卯得意的看着澹台玉容的表情说道:“当然,你们难道不觉得吗?” 果然,他们已经对他的无脑吹捧心生嫌隙,很是不齿自家这个女婿如此不堪。 “你!” 澹台玉容眼睛一扁,哭哭啼啼的就跑了出去。 李卯站在原地一脸懵逼,我干什么了?发生什么了?她怎么就哭了? 不过转瞬之间李卯就想明白了,小姑娘家的未婚夫在这么多人的大会上出尽了丑,可不是会委屈的哭吗。 想来婚事告吹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不过就在这时澹台琼走近李卯,凑到他耳边说道:“这是玉容做的,她很感动。” 啪—— 李卯手中的勺子掉在了地上,呆滞的看向手中的黑糊糊。 这是澹台玉容做的? 要是他是澹台府上让人看不起的赘婿可真就是歪打正着,苦尽甘来了,可关键他不是啊! 嘴中的酸涩与心中的苦涩混合在一起,隐隐作痛。 大丫头片子,我李卯还是你礼貌? 人群中的管家适时开口说道:“这是二小姐做的菜,准备了很久希望分享给大家,但无奈这次火有些过了,于是就有些发酸,但没想到世子殿下这般宠爱二小姐,宁愿违心的说着假话吃着酸苦的黑糊都要维护二小姐的自尊,当真是吾辈楷模。” 说着管家竟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 “世子当真爱煞了两位姑娘,不仅人玉树临风,甚至连心思都这般细腻。” “我刚刚仅吃了一小口就喝了三大杯水,而世子殿下锦衣玉食却仍忍受得了这种酸苦,当真了不得!” “感人肺腑!” “大哥真是个好男人!” “小子,算你狠。” 连澹台烈虎都有些佩服,本来他还很厌恶李卯这种无底线的吹捧,但听见管家的解释后不由得发出感叹。 他那小孙女做的东西他也尝过,入口先是苦的要命,然后又是酸的要死,他能吃这么多口当真是,当真是厉害。 李卯此时正一脸无语的接受着他们的赞扬。 合着他不光白吃了,而且还起了反作用。 李卯将盘子撂到一旁,随后双手抱胸的闭目养神。 还有这么多流程,他有自信能够力挽狂澜。 第13章 献诗 酒过三巡,澹台玉容这丫头也被人找了回来,不过眼眶微红,低着头既不敢朝李卯看来却又时时刻刻用余光观察着他。 “诸位,老夫虽然一生从戎,但对于纸上笔墨文章却是推崇不已,可惜家中尽是些莽夫小子,唯一也就玉容这丫头有些天赋,因此我希望诸位可以现诵几首诗,来庆祝琼儿得胜归来!” “避免诸位看脸评诗,请大家将诗留于墙上的布帛即可。” “半个时辰,不需佳作,只要心意一片。” 澹台烈虎指向一堵高墙,上面贴满了名贵的布帛,旁边有笔墨,可以将布帛揭下来,随后在背面做上标记,再贴上去就算成了。 “哦?有意思。” 李卯搂着澹台琼的腰肢,脑中顿时有了计划。 浑然不顾周围几双要吃人的眸子。 一个书生看着澹台琼腰上的手,目眦欲裂,这个纨绔怎么能够如此亵渎澹台大小姐! 等着吧,这个环节我定要一鸣惊人,从此我文丑的名号就要响彻京城! 到时候迎娶大小姐,攀上澹台家,我的仕途将平步青云! 文丑,人如其名,长得有些磕碜,但是是去年的状元郎,被澹台烈虎相中,本来是要留着当上门女婿,结果半途被李卯截了胡。 李卯感受着周遭杀气腾腾的视线不但没有收敛,反倒更加放肆起来。 李卯一手搂着澹台琼的腰,将嘴唇凑到她的耳畔轻轻吐息道:“娘子,他们看为夫不爽呢。” 说罢李卯将舌头顶了上去轻轻舔舐,一触即分。 澹台琼浑身一颤,从脖颈到脸颊,浮起了晕红的粉霞,瞪圆了美眸朝李卯看去。 文丑见澹台琼不但不反抗,反倒颇有几分羞恼的看着李卯,顿时心碎了一地。 “好了,为夫要写诗去了,一会再来陪你。” 李卯捏捏澹台琼的发烫脸蛋,随后哼着小曲朝那堵高墙走去,俨然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 “登徒子。” 澹台琼失神的用手背贴着脸蛋,眼波流转,仿若一朵盛开的海棠。 我的女神!文丑捂住心口不断抽痛。 李卯按流程拿到一张金黄的布帛,随即思忖道:“老头子要让大家写诗词给娘子沙场归来道贺,那我写一首毫不沾边的女子闺怨词岂不是完美?” 李卯嘴角挑起,非常满意这个想法。 首先他是男的,写不出这种诗来,其次和本次主题丝毫不沾边,明眼人一看不就是世子殿下提前买诗准备献宝结果被人当场戳穿,令人不齿。 妙哉妙哉。 李卯想到了一位名为易安居士的大家,随后大手一挥,遒劲的字体落在布帛上,李卯又在后边写了几个小字,澹台琼的丈夫,李卯。 李卯得意的看着墙上自己的这个作品,随后摇头晃脑的回到了原位,却发现澹台琼也是刚刚回来。 “娘子,你也去写诗了?” 李卯见她好像是从墙的另一边归来,八成是去动笔了。 “嗯,有感而发。” 澹台琼勾了勾耳畔的发丝,随后任李卯将手牵过去。 神仙眷侣就这样紧紧靠在一起,直到时间结束。 “哈哈哈!” 澹台烈虎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后再次笑道:“诸位这般踊跃当真是让老夫感激涕零,那么现在开始先从第一首开始!” “老刘,念!” “是,老爷。” 刘管家戴着一顶黑圆帽,双手搭在腿边,移步至高墙边从上向下读着。 “《归来诗》,千重万岩黄沙起……” “诸位谁愿意来点评一番?” 澹台烈虎听完诗后眼睛一亮,短时间内创作出这首诗一定文采斐然。 “这首诗磅礴大气,主题鲜明,没有辞藻却言语优美生动,颇有返璞归真之境,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作,作者一定胸怀大志,谈吐不凡!”文丑一看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当即抱拳昂声说道。 “嗯,很是中肯!” 澹台烈虎满意的看这个状元郎,虽说长相有些不堪,但他们打仗的可从不看外貌,他们需要一个文科状元来给府上添些门面,而不是空有长相的纨绔子弟。 “老刘,这是谁写的?” 刘管家闻声将布帛扯下来,读着后边的小字,“单一个酿字,敢问是哪位大人?” 澹台烈虎摆摆手,笑呵呵提醒道:“诶,单一个酿字可不就是朱酿朱大人,朱大人的文风当真是愈发稳重淳朴。” “朱某小诵一首却令老将军这般夸赞,当真是受宠若惊。” 朱酿微微躬身,抱拳谦虚道。 “朱大人当真是谦虚得很,哈哈哈!” “下一首,《女将军》。” …… “嗯?这是词?好工整的词,不过……” 刘管家视线一滞,有些为难的朝澹台烈虎看去。 “没事,念。” “是老爷。” 得到老爷允准,刘管家这才出声念道:“《浣溪沙·默许杯深琥珀浓》。” “嗯?” “这?怎么一股子哀怨之气。” 人群小声交流起来。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越念澹台烈虎的眉头越皱,在场有文化底蕴的亦然心中疑窦重重。 这分明是一首已婚少妇独守空房,闺中哀怨的咏叹词,虽说极为工整,放眼历史上都是少有的珍品,但是这个场合是不是有些不妥? 毕竟澹台琼乃是女将军,这般哀怨的男欢女爱倒是折辱了其铮铮铁骨与热血。 “敢问这是哪位夫人所写,写的虽然好,但未免有些偏题了。” 澹台烈虎仍是好声好气的说道,毕竟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他也不好发火。 “是我所写!” …… 一阵沉默响起,随后人群爆发乱糟糟的笑声。 “哈哈哈!” “世子殿下别开玩笑了,这是男子能写出来的吗?” “难不成世子殿下也曾空守闺房?” “噗嗤~” 步颦香笑得花枝乱颤,捂着红唇笑弯了腰。 “如何不能是我写的?本世子号称妇女之友,有少妇为我独守空房不是很正常?” 李卯眼见连澹台琼都笑个不停,当时就恼了,涨红着脸解释道。 但落在别人眼里那可就是被抓包羞得无地自容的表现了。 “都说武王世子纨绔横行,可是没想到这么蠢连买来的诗用都不会用,当真是暴殄天物。”一道讥讽的声音响起,众人皆是侧目。 谁竟敢这么对世子殿下这般说话,不想活了不成? 李卯则是很是满意,这种忠厚之辈一定多给他来一些,越多越好! 第14章 澹台琼的吻 “文丑,不得对世子殿下无礼!”澹台烈虎见文丑敢这般直接挫李卯的锐气,当即压着愉悦,绷着脸训斥道。 “禀老将军,这种不齿之事在我们文人看来就是砍头都不为过!我就算是死也要批判世子!” 文丑本就不漂亮的脸上一严肃更显老了,不过凌厉的气势压迫感十足。 李卯虽说心中得意,但面上还是得狡辩一番。 “你,你胡说!谁说这是我买的?” 李卯急得就要动手打人,文丑站在人群中间这才躲过一劫,不过这恼羞成怒的反应让大家更是相信了李卯买诗的事实。 “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那你就是在侮辱我,你可得想好后果!” 李卯脸红脖子粗,越说越没底气。 文丑见状心里窃喜,这个纨绔连说谎都不像,我都根本不用查证,大家都能看出来。 而且他就不信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明知李卯买诗是事实,还能纵容他把自己给砍了。 此刻,就是他直上九天的第一步!打压武王世子名动京城! “这首词用词用字婉约素雅,虽然简单,但凑在一起却是不凡之物,唯有心思细腻之女词家才有这般笔力,又岂是你一个纨绔所能勾勒而出。” “况且其中独守空房的哀怨力透纸背,你一个大男子又如何做解释,难不成世子殿下其实一直是女扮男装?” “小生不怕死,今日敢冒死抨击世子,明日就该冒死直谏圣上!” 文丑言辞激昂,言语犀利,义愤填膺,震耳欲聋,深深感动着在场的诸位权贵。 兄弟,你很有胆量。 众人朝世子看去,只见李卯面色阴沉,一脸被戳穿后想要杀人灭口的样子。 于是不少人纷纷都开始声援起了这个初露峥嵘的状元郎。 “说得好,世子殿下承认吧,认错不丢人!” “是啊世子殿下,您已经够优秀了,何必还要涉猎诗词呢?” 众人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李卯。 李卯则撇了撇嘴,他可不能道歉,万一明天又传出来什么世子殿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传言,那他就真是日了狗了。 “放屁,本世子一向说一不二,如何,如何会买诗?玉容你说是不是?” 李卯向澹台玉容求助道,向来这丫头片子会落井下石。 “啊?我吗?” 澹台玉容呆萌的指了指自己,随后酝酿一番。 众人皆是等待着澹台家的这位素来看李卯不顺眼的二小姐会如何驳斥李卯。 只听见澹台玉容说道:“这确实是李卯写的,我在学堂上见过,他平日里不上课,就在那写诗,写什么...” 澹台玉容思索一番再次补充道:“嗯...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嗯,后面的记不住了。” 澹台玉容吐了吐粉嫩小巧的舌头,俏皮的说道:“还有一首什么,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嗯,记不住了。” 此时澹台府中没有一点声响,众人皆是回味着刚刚念的诗词。 这两首无论哪一首单独拿出来都是千古之作,若是世子殿下买的,又从何而买?谁人能写出? “对了,咱们大周可有这般惊才绝艳的女词家?” “这个...好像是没有的。” “说的也是!而且燕夫人似乎就是词中所说的形象,难不成这词是给燕夫人写的?” “嘶,沙场秋点兵,不就是西北边境的常态吗?世子原来一直思念家乡。” “大江东去,浪淘尽,扑面而来的涛声与磅礴伟力,当真是令人悸动!” “世子殿下当为大才!” 澹台玉容听着周围人对李卯的夸赞突然心中有些窃喜,她偷偷朝李卯看去,发现他正感动的热泪盈眶。 想必他会很感谢她的吧,呸,她才不需要他感谢,哼! 澹台琼则是眸子幽幽看着李卯,昨夜那句诗果然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李卯正沉心思索着他何时在学堂上写诗了。 不过转眼间他就想起了某次他在课上无聊,于是就想看看自己前世学的那些诗词自己还能不能背下来,中途还因为什么缘故暂时离开,难不成? 澹台玉容! 我真是谢谢你! 得,又白忙活了。 文丑此时大脑一片空白,连一向和李卯作对的澹台玉容都承认了李卯的才华,那岂不是说这些真的就是他写的? “李卯,沙场秋点兵之后是什么?” 澹台烈虎则是眸子缅怀,颇为感慨的向李卯询问道,隐隐竟有些恳求的意味在里边。 李卯感受到老将军颤巍巍的心,也不忍去拒绝,当即清声朗诵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澹台烈虎眼睛紧闭,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感触与遗憾,两滴热泪从眼角缓缓滑下。 “了却君王天下事……可怜白发生!白发生!” “好词!” “这可是你写的?”澹台烈虎重新睁开眼睛,眸中对李卯的偏见烟消云散。 “不是,我可没这水平。” “呵呵,无论是不是老夫都感谢你让我听见这首词。” 澹台烈虎意识到了什么,当即也不去拆穿李卯,只是笑呵呵的说道。 “老刘,继续,别让大家看我笑话!” “是老爷!” “《从军行》,琵琶起舞换新声,木兰买马戎军营,女儿征战莫笑我,谁言巾帼不若君?” “这首也是佳作!”澹台烈虎眸光熠熠,他是真没想到一次接风大会竟然有多首脍炙人口的诗篇。 “好诗。”钗川抚着胡须也是认可道。 “谁言巾帼不若君?当真是太对琼儿的处境了!这首是谁写的?” 文丑本来苍白的脸听见澹台烈虎的夸赞后这才恢复了红润,站起来颇为自豪的答道:“回老将军,是在下。” “不错不错。”澹台烈虎笑意温和,再次夸赞道。 “喂,娘子,为何我总感觉他对这个人刮目相看呢?”李卯看澹台烈虎的眼神越看越不对。好像那个文丑才是他的孙女婿一样。 “我爷爷本来想给我找一个文科状元的上门女婿,就是他。” “什么?” 李卯本来还挺冷静,但是一听见这个立马知道为什么这个书生老是跟他对着干了,当即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下一首。” “咦?没有题目,只有两句诗。” “一行征雁往南飞,两只烤鸭往北走。” “这...这是哪门子诗?” “这是谁家的公子写的诗?” “洛珩,是你写的?”步颦香侧目朝一旁的钗洛珩问道。 “不是啊娘,我都没过去。” “狗屁不通!简直不是诗!儿戏之言!”文丑第一个站起来呵斥,他要将文人的批判进行到底,连世子他都批判了。别说其他家的纨绔子弟! 李卯一听顿时气笑了,本来他还没感觉,可是澹台琼对他说完那一番话后顿时像被点着了火箭一样浑身急躁起来。 还没人敢踩在老子的头上! 就算这桩婚姻是歪打误撞,但那也不是你能觊觎的! 也不知为何文丑的形象在他眼中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就想跟他对着干。 “我倒是觉得这乃是一首好诗!” 李卯走到人群中央,大声喊道。 “哦?世子殿下有何独特的见解?” 澹台烈虎淡淡道,眸中失望一闪而逝。 藏拙也不是这般藏的,过于做作反倒让人不喜。 澹台琼听着周遭人的嘲讽与讥笑以及爷爷的讥讽,头颅微垂,拳头紧握。 “我倒要说这首诗直抒胸臆,大智若愚,大道至简。” “任何的甜言蜜语不及我娘的一声,卯儿吃饭了,来的让人亲切。” “任何的花言巧语,不如父亲的缄默默默付出来得痛快。” “他们用华丽的辞藻勾引你,用华贵的外衣诱惑你,但你要时刻谨记本质才是我辈该看的东西!” “一行征燕往南走,这一句看不出来,但是两只烤鸭往北走,可以联想到京城的烤鸭。” “所以我认为,作者一定是真正的去到过遥远的北部,时常在逢年过节之时望着天上的大雁南飞,想着家乡,想着心心念念的美食,这才是真正的将士,不懂雕琢,不懂辞藻,只知道真挚的情感。” “没有什么能够比这两句诗更加体现兵的单纯与苦难!” 澹台琼猛地抬头望向李卯,泪眼朦胧,心中酸涩。 “强词夺理!你就是什么也不懂的纨绔!你...” “谢谢你,李卯。” 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澹台琼踮起脚尖,将嘴凑到了李卯的嘴唇上。 李卯登时瞪大了双眼,满脸懵逼。 两人静静的对视着,这一刻仿佛成了永远。 “你,你干嘛?” “呜~大哥魅力太大了,嫂子都忍不住投入怀抱了!” 钗洛珩没看见澹台烈虎的表情,不怕死的起着哄。 “啊啊!娘,你拽我耳朵干嘛?” “嘘!” 步颦香示意钗洛珩安静。 此时的澹台家府邸落针可闻,均是等待着老爷子的发话。 “琼儿,这是为何?” 澹台烈虎好似苍老了十几岁,连背都往下驼了些,他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宝贝孙女,也要跟他对着干了。 “这句诗是我写的。” 哗! 人群炸开了锅,文丑脸色立时变得苍白无比。 他可以批判世家子弟,批判李卯,但万万不可批判这位大小姐! 李卯欲哭无泪的看着澹台琼倔强的背影,想死的心都有了。 咋办? 不但自己没有完成燕姨交给的任务,甚至关系都更进了一步。 他初吻还没了! 完蛋了,燕姨绝对要把他皮削掉一层。 第15章 造访太后 “爷爷,我从小就被你寄予厚望,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文脉出人头地,可我虽然是女子但就是希望和你一样抛头颅洒热血,但你并不理解我,甚至只有我频立战功才勉强得到了你的认可。” “但你还是觉得不满足,想要给我安排一个状元女婿,却从未问过我是否同意,是否有心仪男子。” 澹台琼边说边掉着泪水,但面容仍然倔强,眼神坚毅。 “您可知为何前几年我为何没有回家?” “我宁愿看着天上的归雁也不愿意回来看一眼,我就是想有朝一日成为了将军再站到你面前,不再让您对我有埋怨,有不满。” “我想告诉你我的选择没有错,我要自己选择!” 澹台烈虎温热的泪水含在干瘪的眼皮内,迟迟不愿意掉下来。 “所以,我答应了世子殿下的求婚,我不想再被您控制人生轨迹。” 李卯突然恍然,她答应他原来只是在利用他。 李卯怔怔地看着眼前高挑的身影,剑眉皱起,不知为何心底有些烦躁。 “哈哈,我就知道,澹台将军如何会看上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纨绔!哈哈!” 李卯捏紧了拳头,眼神瞬间变做山涧冰湖般寒冷。 一旁的大臣们听见文丑这失了智的发言顿时眉头蹙起,大失所望。 你可以找着正当理由去口诛笔伐世子,但刚刚这番话显然是得意忘形后的无脑之言,单纯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这个时候就算世子把你腿卸了你都不能有半点怨言。 毕竟都是宫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谁乐意看见一个芝麻官训斥王公贵族? 蠢,蠢不可及! “你在,找死吗?” 李卯一个闪身,声如黄泉阎罗般杀气十足,死死掐住文丑的脖子举到空中,就像那天夜里的密卫一般,不过更加用力,文丑更加的孱弱。 “额,额,唔~” 文丑眼凸舌吐,像个癞蛤蟆一样死死拍着李卯的胳膊,不过一个吐息,就晕死过去。 他忘了,世子之所以可以被他抨击,是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才惹出来那么多的事! “世子殿下!万万不可!” “卯儿,不要!” 步颦香轻呼一声,小跑过去将手搭在李卯的胳膊上,轻柔推搡。 大庭广众之下将去年的状元杀害,就算他是世子也难免一顿皮肉之苦。 “呼~” 李卯深吸一口气,将文丑随手丢到一旁,随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澹台家。 李卯在门口处脚步一顿,随后平静的说道:“这段婚姻你们可以拒绝,但是!” 李卯回眸冷视澹台烈虎,铿锵说道:“但是,不要在老子婚约还在的时候安排些跳梁小丑恶心老子!” “否则,你们就去找我爹说去!” 澹台琼听着李卯淡漠的声音,睫毛微颤。 澹台玉容听着李卯霸气侧漏的宣言以及冷俊的脸,脸蛋红润,心脏狂跳,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袭上少女的心房。 澹台府外,朱墙之间,李卯将双手置于脑后晃悠悠的的走着,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向他招呼道:“世子殿下。” 李卯回首看去,发现是宫里的王公公,“王公公找我何事?” “太后娘娘让咱家跟世子殿下说一声,今天下午去寻她一趟,太后娘娘给世子准备了些补汤,也希望世子殿下可以给娘娘抚琴。” 李卯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我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王公公这才躬身一拱手,又是说道:“世子殿下何必失落,在我看来只要您与澹台将军两情相悦又有谁能阻挡?” “这有什么失落的,本世子周遭的美人多了去了。” 李卯哈哈一笑随即告辞。 他们本就是利益交换,顶多就是稍微有了些交情罢了,成与不成都无所谓。 李卯收拾心情,旋即往宫里赶去。 凤梧宫。 秋风萧瑟,纸窗微鼓。 今日的天色不甚好,将将午后便已近黄昏,秋叶飘泊,黄云压城。 殿外,宫女并排而行,太监拿着拂尘四处走动监察。 虽说人影绰约,但内外是一片的寂静。 唯有一两只麻雀叽喳叫个不停。 不光是凤梧宫,自打宋理一心扑在朝政上,那些个皇后妃嫔皆是难以吃饱,因此后宫都是冷清。 先帝驾崩之后,刚刚嫁过来的皇后钗紫夜就守了活寡,一日恩泽都未曾承受,入宫没两天就成了太后。 至于改嫁,谁会允许一个有着太后头衔的女子被其他男人压在身下婉转承欢? 因此钗紫夜空守冷宫十几年,充当家族与皇室的利益纽带。 天色随着时间再次昏暗下去,殿内为数不多的宫女将一盘盘精致的膳食端至客厅之中。 屋里放着暖炉,身着华美淡黄宫装的太后侧卧在软榻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看着小书,时不时的眉头蹙起,眉眼间流露的端庄严厉让人欲罢不能。 裙摆如流彩般垂至地面,露出一双精美宫靴和白腻的脚踝。 “落雪,李卯怎么还没有过来?” 钗紫夜算算时间,想着接风大会也该结束了。 “娘娘,您可知道世子殿下在大会上写了首什么词?” 落雪知道娘娘等得有些无聊,当即讲些刚刚听见的传闻给娘娘。 “哦?他还会写词?” 钗紫夜丹凤眼一亮登时来了精神,手肘支起身子聚精会神地听着。 “世子殿下写的,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啪—— 钗紫夜手中的小书掉落在了地上,雍容庄雅的脸上浮上淡淡的羞恼。 钗紫夜看着面前的淡酒,瑞脑香薰,以及宫外的晨钟。 他们也不过见过几次面,怎么就僭越私自将她写了进去? 钗紫夜薄唇微抿,眉峰蹙起,开口道:“他怎么能……” “听说这首词是给燕夫人写的。” 啪—— 钗紫夜刚刚捡起的小书再次掉了下去。 钗紫夜面上浮上寒霜,似乎这句话更是让她生气。 落雪看见娘娘脸上的冷意,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娘娘?” “无事,继续讲吧。” 钗紫夜面上的红润悉数褪下,只剩下无悲无喜,大抵是看透了人生。 “人们都说这首词造诣相当之高,实属婉约词中的头部,经得起推敲。” “嗯,我知道。” 钗紫夜淡淡回道,毕竟她也是世家小姐,对于诗词还是有涉猎,知道这首词的含金量。 “真是他写的?” 钗紫夜反复回味遣词造句,半晌后再次拢着眉头诧异问道。 无他,因为这首词刚看只是惊艳,但随着咀嚼琢磨就变成了震惊。 “听说有个书生,就是去年的状元郎觉得这词是世子买的,但后面被澹台二小姐给驳斥了,甚至还说出了世子其他的几首诗词。” “连澹台玉容这丫头都帮着李卯说话看来是真的,另外那两首是什么?” ...... “什么?这都是他写的?” 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凤梧宫。 …… 李卯在皇宫外下马,已经有宫女在皇城外等候,旁边放着一张步辇。 李卯将皇上赐的宝驹交给守卫,登上步辇由太监抬着进了宫门。 走到跟前李卯才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忘给太后带礼物了?哪怕是一盒胭脂也行。 而且,今天秀了一手诗词燕姨估计又要念叨他了,得提前备好礼物才行。 “世子殿下可真是世上独有的奇男子,好似谪仙人。”一边的太监尖着嗓子突然说道。 “不但神勇无双,而且还精通诗词,让人羡慕不来。” 步辇缓缓往里走去,与偌大的皇宫一比,就像是大河中的一叶扁舟。 太后的寝宫凤梧宫乃是皇宫东侧靠里的一处宫殿,因此路途稍显遥远。 李卯惊愕,发问道:“我什么时候神勇无双了?” 诗词他可以认,但前边的什么意思? “世子殿下真是谦虚,昨日查处罂粟,击杀贼子贪官,不是您干的?” 李卯无奈捂眉,这又是谁传出去的?让我找出来绝对给你腿打断! “合着皇上赏他的那匹马和物件是因为这件事?他还以为是随手送的。” 李卯心思幽幽,这些个舆论引导,也不知是谁,希望不是那位。 一处巍峨入云的金殿穹顶,一位红衣公公半眯眸子,将身形缩在房檐抵御寒风,看着李卯的步辇进入到了太后的寝宫后,身子一晃,消失的无影无踪。 御书房。 老太监站在窗外对着里面的人影躬身: “皇上,小王爷去了太后那里。” 宋理手中拿着一个诗稿,正浸神观看,听见莫公公的声音回过神来,平淡道:“太后昨夜被卯儿所救,理应慰问一番,而且太后平日寝宫清冷的很,不甚有来往,这般寻人叙话也是情理之中,无需禀报。” “是。” “醉里挑灯看剑,卯儿藏得可真够深的……” 莫公公点头应答,稍微犹豫了一下,再次缓声道:“皇后和那些妃嫔,也在宫里待了很久……” 宋理面色有些难看的沉声说道:“纵观历史,要想成为一代明君,美色的危害充当其冲,朕自有把握,无需再提。” 莫公公身子一颤,知道触犯到了圣上,随后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让皇后回家省亲去吧,朕确实冷落了她,朕也不好让她留在宫里受苦。” “是!” 宋理看向自己那处,眸子阴沉。 第16章 与太后近距离接触 步辇平稳前进,穿过狭长游廊,终至太后居所。 凤梧宫虽说不像天子后宫那般规矩森严,但也没有宽松到哪里去,男子无法轻易进出,甚至宫女的更换进出都要报备。 人都有七情六欲,那些个空虚寂寞的宫女听闻风华绝代的武王世子过来了,均是溜过来偷偷瞄几眼,欠身一礼再窃窃私语起来。 “太俊了!” “唉,要是我是肃武府里的丫鬟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被殿下宠幸。” “骚货,你不准想,让我想。” “好想被……” 李卯听着他们的狼虎之词,不好意思的将头撇到一旁,我好歹还是黄花处男,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 步辇来到太后寝宫之前,远远便看见身穿雍容曳地宫裙的太后站在飞檐之下,居家的缘故没有佩戴凤冠,仅有一根斜钗簪在高耸的惊鸿髻之间。 太后双手叠放在腰间,眉心一点朱红,细眉横翠,唇若丹霞。 气质清冷淡然,端庄雍雅,像开在月宫里的牡丹一般,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与孺慕之情。 刚至三十岁的太后娘娘正值一生最为玲珑成熟的阶段。 作为大周至贵的太后不仅将花信妇人的缺憾填补,也将韶韵曲线,丰腴身段悉数保留。 钗紫夜见李卯到来,高傲的螓首一滞,眼眸先是微喜,但转瞬之间恢复古井无波,隐隐还有几分嫌弃在内。 李卯自然不能多看,不紧不慢走到宫殿前,拱手行礼道:“太后娘娘。” 钗紫夜盯着李卯的脸良久无言,最后展露轻笑,转身朝里走去:“世子跟我来,这里不用拘束,切勿如此客气。” “太后叫我世子这才显得生分,您如若不弃不如喊我小卯或者卯儿即可。” 钗紫夜林下风致的脚步一停,食指弯曲顶在光洁如玉的下巴上思索片刻道:“那就叫你卯儿吧,这样显得亲切些。” “是,娘娘。” 李卯抬脚跟了上去,看着太后娘娘熟透了的曲线,微嘶一声。 厚重的宫裙也遮不住太后好似随手就能掰折的纤腰,但之后的风光,不免联想倒竖的莲蓬。 也不知太后是怎么生长的,这般违反自然规律。 “怎么了?” 太后挑起细眉,回首面色关切地看向李卯,“是不是那天的毒又发作了?” “呵呵,算是吧。” “快来,来着暖和一些。” 太后登时有些急色,也不顾什么男女之别,只当是对后辈的关心,拉着李卯的衣袖就往里面匆匆走去。 李卯随着太后走进灯火通明的客厅,一张方案上铺着一条柔滑绸缎,几个精致瓷碟堆满了名贵的食材,以及正中央热气腾腾的炖汤。 这汤太后命人热了又热,就是要等李卯过来后喝上一口热乎的。 四周的宫女看见太后娘娘拉着世子的衣袖都是装聋作哑,这种事她们还是不要多管,容易掉头。 “快,把脚伸进来,里边暖和着。” 太后将李卯拉至一边,随后走到另一边与李卯相对而坐。 李卯低头一看,发现太后将修长的双腿连带着裙摆一同伸进了桌下。 李卯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伸了进去,才发现里面有个暖炉,上面有棉垫,踩在上面不会烫脚,很舒服。 太后从桌下伸出纤纤玉手,亲手为李卯盛了一碗补汤,“这是我炖的,闲着没事就爱研究些汤什么的,这是我最近研究出来的,枸杞虫草炖海参,里面鹿茸,何首乌,花胶,人参什么都有一些,驱寒补身子的,你尝尝。” 李卯将缀有一朵红梅的白瓷碗拿过来,刚准备往嘴里送就听见这汤的名字。 这我要是喝下去不得心火焚身而亡? 李卯犹豫再三,迫于太后殷切的视线,他还是仰头喝了个干净。 “唔!” “咳咳咳!” 李卯喝的有些急,呛得咳嗽连连。 钗紫夜眼眸带上急色,连忙站起身子走到李卯身后为他轻轻顺着气息,随后又温柔的用自己绣着金凤的手帕擦去李卯嘴边的涎液。 “急什么,都是你的,还能跑了不成?” 钗紫夜语气有些冷,但脸上的担忧却丝毫不加掩饰。 李卯感受着背上轻若拂柳的触感,以及太后尊崇的身份,又是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难道是汤太补有些激着了?” 太后声线和煦,俯下身子去看李卯的表情。 “无事,这汤太好喝了,有些烫着了。” “烫?不应该啊,我命人按着温度热的。” 太后有些疑惑,当即便舀了一勺汤放在碗里,小口的抿着。 “嗯,还可以,可能是你体寒,这才被激到了。” 太后将碗放下,不过转眼间脖颈上就蒙上了一层诱人的石榴红。 她,她和卯儿刚刚用的是一个碗? 这,没事的,我是他的长辈,那有什么旖旎。 周围的小宫女皆是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我们可什么都没看见。 太后闭上潋滟的双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绮念,随后故作冷淡的朝原位走去。 李卯捂着胸口看着碗沿的一抹唇彩,欲哭无泪。 “嘶~” “卯儿,你的伤势如何了?” 太后重新进入桌下,微阖美眸平淡问道,不过耳垂隐隐有些红润。 “老样子,找不到解药一直都会复发。” “这...” “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太后勾了勾耳畔的发丝,抬眸望向李卯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李卯摇摇头,抿了一口清酒:“不好帮,因为幕后下毒之人还没有音信,绝嗣这种毒也是头一次听说,只能以后慢慢找。” 太后丰熟的脸上满是唏嘘: “唉,你说你年纪轻轻文武双全,怎么就被人暗算了。” “对了,今天你作的那首词?” 太后弯过来绕过去终于将自己心中所想给点了出来,不过见其面目沉静,颇有随口一提之感。 李卯斜举在空中的酒杯一顿,诧异地问道:“唔,传的这么快吗?” 这才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时辰,看来他时刻都在被关注着。 李卯叨了一口肥厚的鲍鱼,慢慢咀嚼回道:“那首词不是我写的,抄的。” “抄的?抄谁的?” 太后明显不信,瞬间脸上就蒙上了寒霜。 国母气势瞬间四散开来,宫内顿时噤若寒蝉,给李卯惊得一跳。 “唔,抄,抄……” 李卯眼见太后娘娘突然冷脸,一时有些捉摸不透太后所想。 可能,太后娘娘是生气自己骗了她? 太后正襟危坐,不复前面的慵懒,大有你要是说错就要赶人的架势。“本来我还想着让世子殿下为我奉献才气,世子殿下这般推脱难道是不愿给我做诗词?” 李卯听见太后突然改变的称呼,苦笑一番,“这……确实是我写的,还请娘娘不要外传,这事我只对您说。” 在这个世界确实找不到惊艳整个词道长河的易安居士。 事到如此,他真的推脱不了了。 太后闻言眉梢一喜,头上的钗珠浅浅摇曳发出沙沙声响。 这是,他们独有的小秘密? “咳,我自然守口如瓶。” 但还是面色冷澹,倒给李卯弄得有些云里雾里。 李卯试探的问道:“要不然,我给太后作诗一首?” “甚好,无所谓,你自己看着办。” 小雪有的,她也得有。 太后用宽大衣袖遮住脸颊,看似要喝酒,实则遮挡压不住的笑意。 李卯思索片刻,抬眸注视太后那双三分冷冽,三分期待,两分柔和,两分淡然的丹凤眸子: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李卯抿了口酒,顿了顿,随后举杯朝太后一扬: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太后先是凝神记诗,随后猛然抬首看着一如那晚洒脱不羁的桃花眼眸,捂住檀口,眸心异彩涟涟。 都说外表是肤浅,只有才华,内在才更能增加一个人的魅力,可是卯儿又当如何? 她现在只觉面前这位公子从内而外散发着湛然金光,世上当真有如此完美的男儿?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太后迷蒙着美眸喃喃念叨出声: “这……是写给我的?” 李卯微笑道:“不然这里还有诗里形容的美人吗?” “世子殿下请自重,我是太后也是你的长辈。” 太后按捺住心中喜悦,绷着脸提醒李卯。 “是,太后娘娘。” 李卯头痛的揉着眉心,女人,太难哄了。 第17章 泼墨 “落雪!帮我取笔墨来!” 太后动听明媚的嗓音响彻凤梧宫。 李卯一听就知道太后被哄开心了。 “娘娘,纸笔来了。” 落雪捧着笔墨以及一方质地不凡的宣纸,垂首走上前来。 太后拿过砚台在一旁研磨,张开涂着诱人唇彩的唇瓣徐徐说道:“这是我的贴身丫鬟落雪,从小就跟着我,比我年长两岁。” “世子殿下。” 落雪施了一福,微笑致意道。 李卯看着落雪尖尖的瓜子脸,以及稍显妩媚的五官,颔首示意:“落姨你好。” 他向来嘴甜。 “世子殿下这般客气。” 殿下可真是心善好看,落雪看着李卯俊美无瑕的脸庞,黛上一层红霞。 “我给你研墨,你来写。” “这?” 李卯有些迟疑,毕竟让太后研墨这件事实在是有些悚然惊闻,他实在是受宠若惊。 “扭捏什么,快点。” 太后丹凤眼一竖,当即脸再次冷了下来。 喜怒无常,举手投足间却又风情无限。 李卯摇摇头,只好顺从了太后。 “拿着,你送我的诗肯定要你来写,不然不够完美。” 太后小心翼翼地将墨磨得细腻反光,随后轻轻拿起砚台朝李卯递过去。 “啊!”—— 一声轻呼传来,是太后起身时被暖炉绊倒了脚,随后重心不稳砚台朝李卯飞去。 李卯懵逼的看着朝他飞来的砚台和迸溅的墨汁,一时之间无语凝噎。 话说,太后寝宫里有男子衣服吗? “卯儿,你没事吧?” 太后端着裙摆朝李卯匆匆走来,接过落雪递来的湿毛巾,随后亲自上手擦了起来。 李卯顶着一张大花脸傻笑着,安慰太后说道:“呵呵,没事没事。” 太后仔仔细细的将李卯脸上的墨迹擦净,随后又将一张熟美的脸凑到跟前去看有没有缺漏的地方。 李卯正襟危坐,太后的脸与他的脸就差那么两指距离,隐隐能闻见太后嘴里吐出的香风,打在他脸上,痒痒的。 近距离看去,李卯这才发现太后的皮肤究竟有多么好。 肤若凝脂,温润蕴光。 太后因为站着的缘故所以微微俯身,就算穿着厚重的宫装也不免露出些许白腻风光。 “呼,擦好了。” 太后擦擦额头上的细汗,对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来说,生来就没有服侍过别人,所以未免有些气喘吁吁。 “太后,寝宫里有男子衣物吗?” 李卯看着白衣上浓重的墨迹,微蹙眉头问道。 “没有,但是若不然你先脱下来找人给你洗洗?你着急走吗?” 太后情知自己做错了事当即也不摆架子,温声问道。 李卯想起了燕姨的咪咪眼,立时打了个寒颤。 算了,还是晚会再回去,不然绝对挨一顿训。 “倒是不急。” “落雪带着世子去把上衣脱下来洗了,再找一个毯子先披上。” “喏。” 落雪婀娜多姿的领着李卯前往一处厢房,站在原地款款注视李卯。 落雪身材苗条,不肥不瘦,没有太后那般天赋异禀,但脸颊柔美,眼瞳灵动,亲切感十足。 李卯被落雪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瞥过视线: “落姨,你能不能转过去?” 落雪盈盈一笑,月牙弯弯的回道: “娘娘让我服侍殿下脱衣,我自然要听娘娘的话,还请世子殿下切莫为难奴婢。” “太后是这么说的?” 李卯注视着落姨的眸子,发现她却迎难直上。 相视良久。 李卯见拗不过她,只好妥协。 落雪见李卯放弃,抿嘴一笑,随后走上前来为李卯脱去上衣。 其间难免有些肢体接触。 落雪褪去李卯的外袍,随后准备将淡色里衣脱去。 李卯按住了落雪的葇荑: “落姨,这不好吧,毕竟男女有别。” “您看这里墨迹渗了进去,要是不及时清洗可就穿不了了,世子殿下若是害羞可以不用把奴婢当人看的。” 落雪掰开李卯的手,随后勾勾耳畔的发丝,将李卯的上衣褪去。 落姨的身材虽然不出众,但胜在纤细,媚骨天成。 里衣褪去,一身精壮线条分明的肌肉立时显露,淡淡的墨迹覆盖其上。 落雪晕红脸颊,但到底是年过三十的女子,也不扭捏。 “落姨,这就让我自己来吧。” 李卯感受着丝丝凉意,眉头紧皱,绝嗣又隐隐要发作。 “嗯,奴婢在外边等着,您擦完后知会一声我来给您送毯子。” 李卯目视落姨离去,不过走的时候不知为何姿势有些怪异。 李卯不再多想拿起毛巾擦拭起来。 “呼,在太后寝宫光着膀子,这但凡给那些个王八羔子知道了到朝堂弹劾,自己估计没个半年是走不出家门了。” 李卯又是想到刚刚差点就贴上来的脸庞: “太后当真漂亮,清贵端庄,不怒自威,甚至身旁的贴身奴婢都是如此美貌。” 李卯感叹一声,对着镜子查看再没有污渍后,扭头向外喊道: “落姨,好了。” “好的殿下。” 落雪闻言走了进来,毫不避讳的盯着李卯猛看。 李卯只能当没看见,接过丝绒毯子,裹在身上步入大厅。 太后正再次磨着墨,若有所觉的朝这边看来,随后轻咳一声有些忍俊不禁。 李卯身上裹着一张绣有白荷绿蓬的毛毯,为了遮住暴露的上身,只好从头开始裹,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张脸来。 李卯重新钻到暖炉内,舒坦的呻吟一声,随即撇撇嘴道:“娘娘还笑,不都是你弄的。” 太后一挑柳眉,瞪着眸子哼道:“嗯?” “都怪我没有接住墨,都怪我都怪我。” 李卯眼珠子一转,立马补救。 “噗嗤,确实是我的错,我向卯儿道歉。” 太后掩着嘴笑弯了眼眸,刹那间若百花盛开。 李卯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说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太后肉眼可见的先是惊愕,随后瞪大了美眸看向李卯。 “快,快写下来!给。” 这次太后倒是没有再打翻,稳稳地放在李卯的手心。 太后满面春风,惊叹十足的望向李卯,两人的手掌相碰竟也被她完全忽视:“你怎么出口成章?” “待日后卯儿名震京城,我这里的可就成了珍品了。” 李卯微微一笑:“这就是给娘娘写的,人在就已是绝色,何需我来多嘴?” 迎着李卯真诚清澈的眸子,太后视线微微躲闪,将额间的发丝捋到一旁: “快抄吧,油嘴滑舌。” 李卯看着太后偶然流露出的风情,旋即死心塌地沉下心去抄,不过…… 李卯有苦难言,他得一只手拦着毯子,一只手挥笔沾墨,身上臃肿的很,字都写不好。 “娘娘,这?” 李卯抬眸朝太后看去,发现太后正单手撑着下巴,轻熟端雅的面庞正平静地看着他,熠熠的眸子中更存留几分期待。 “怎么了?” 太后勾了勾馨香的发丝,疑惑的问道。 “嘶,没什么,马上就写好了。” 李卯叹息一声,随后聚精会神的落笔。 太后则是听见李卯压着声音的痛吟,看向他的眼神愈发和煦。 卯儿,宁愿忍着痛楚也要给她抄诗。 “呼,写好了。” 李卯瘫倒在靠垫上,眉心沁着豆大的冷汗。 内毒外热之下,就算他是铁人也都受不了,可是一想到太后的眼神,他就难以抗拒。 “好字!” 太后将宣纸挑起,透过宫灯去看,随即眼瞳一亮,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约莫半人高的半透宣纸倒竖,一排排遒劲有力,铁画银钩的瘦金体力透纸背,苍劲嵚崎,透过昏黄的宫灯好似凭空浮在半空。 要透过宣纸直接印在脑海。 “卯儿,你怎么什么都会?” 太后走过去将另一张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宣纸拿起,眸中的喜色根本按捺不住。 “落雪,将这两个去挂到我的住房,对了,外面封上蜡。” “放到住房里?会不会有些不妥。” 李卯暗暗思忖,毕竟这是自己一个男子送的东西。 “是,娘娘。” 落雪和另外一名宫女奉命将两张宣纸小心翼翼捧着,准备交给宫里的工匠打磨一番。 “卯儿,你给了我这么好的礼物,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你燕姨应该就一首词吧?” 太后若有若无的提到燕雪瑾。 “是,燕姨只有一首。” “如此甚好。” 太后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你的衣服短时间也干不了,不如让我为你作一幅画作为谢礼如何?” 太后冷不防问道,但眼中的强硬坚决容不得李卯拒绝。 “可是我这衣服?” 李卯用眼神示意了下外面裹着的毯子。 太后起身扫视那些个毕恭毕敬的宫女,眉头皱起,威严清声道:“你们都退下吧,留落雪一人。” “喏。” 片刻之后大殿之中仅剩他们三人。 “落雪,把我的外袍拿出来一件先给卯儿披上。” 李卯登时傻了眼,连连摇头: “娘娘,万万不可,我一介男子,如何穿得了您的衣服?而且我还是赤膊。” 那可是女装,他不要脸了? “世子是嫌弃我?” 太后眼眸转冷,称呼再次改变。 “不敢。” “那为何不敢穿?” “怕玷污了娘娘。” “哦?真话还是假话?不是嫌弃的借口?” “当然不是。” “当真?” “当真。” “落雪,给世子换上。” “是,娘娘。” 李卯站在落地铜镜前捂脸叹息,身着宽大的金黄丝滑外袍,乌发披拂,腰带系上刚好修身。 身后跟着两个憋笑的美人。 “这件外袍我只穿过一次,你不用拘谨。” “其实卯儿穿上后还真有那么几分绝世佳人的味道,要卯儿是女的,估计现在的皇后就是你,而不是裴圆圆了。” “娘娘别说笑了。” 李卯闻着身上衣袍若有若无的幽香,心中一荡,又再次一疼。 太后,真是个妖精! 第18章 睡着的燕姨 “娘娘,还没画好吗?我的腿好像没知觉了。” “嘘~” 两个时辰过去。 “娘娘?” 李卯的声线有些颤抖。 “马上就好了,再忍忍,乖。” 太后拿着画笔一丝不苟的一边看一边描摹,整整三个时辰,从午后硬是画到了夜晚。 “好了,卯儿来看看怎么样,我好久都没有再动过笔了,身子紧的很。” 太后提着画轴,眉宇间带着困倦朝李卯走来。 “这次你有伤在身就先别弹琴了,明天...” 太后话音突然截断,抿着唇瓣,眸中的失落一闪而逝。 作为一国之母,哪怕卯儿是她的后辈一个月都不能来第二次,流言蜚语是一件事,身后的势力盘根错杂又是另一回事。 “以后有机会再给我弹吧。” “夜深了,你快回去,小雪应该着急了。” 太后将画交给李卯后,折返卧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李卯看着画轴上与自己八分神似的面庞,也不枉他坐在这一动不动几个时辰。 “世子,衣服。” 落雪捧着上衣拿给李卯。 “就在这换吧,换完赶紧走。” 太后语气似有些不耐,李卯也不敢忤逆。 背过身子先将外袍褪去,露出肌肉虬起的后背。 太后见状将头撇到一边,脸蛋却是红扑扑的,煞是动人。 李卯将自己的衣服穿上,系着腰带轻声道:“娘娘。” “嗯?” 太后直起身来螓首朝前,斜睨走到自己身侧的李卯,似乎这个公子不堪入眼。 “您有时间可以去找燕姨,知会我一声我就会过去。” 李卯情知一次进入太后寝宫不会有流言,但若是超过一次且没有正当的理由,就会产生莫须有的诽谤。 为了太后的名誉,他还是得保持好距离。 但又察觉到太后对于没有听见琴曲的失落,这才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太后缓缓起身,没有应答。 直到往里屋雍容雅步走去,“嗯。” 裙摆曳地,语气平淡,嘴角缓缓勾起。 “卯儿,告退。” “落姨再见。” “世子再见。” 此时已经将近十点,宫内依旧明亮,宫外的街道却黑布隆冬。 李卯推开给他留的门,一个戴着家仆小帽的蓝衫老头子正靠在门栏上假寐。 “老薛,帮我调查个事。” “许道貌和昨夜的那个孤女有什么瓜葛,以及那天酒楼的那个小捕快。” “少爷,这些老奴都知道,现在就能说。” 李卯拉上大门,扬眉诧异: “你都知道?那就说吧。” 老薛将双手插进袖口,蹲在了地上: “老奴闲着没事就爱打听些江湖上的人事,那个捕快我今天也调查了个清楚。” “户部侍郎许道貌,前些年看上了一个地皮,就在京城外约莫三十里处,现在是一个山庄。” 李卯蹙着眉头,凝重道:“所以?那女侠说的是真的?” “老奴不能打包票,能听见些许风声,但官府打压的厉害,只当是剿匪而不是欺压百姓。” 李卯拉过来一张椅子,翘着二郎腿,指间轻叩扶手: “山庄叫什么名字,主要目的是什么?” “叫做友达山庄,是给达官显贵享受的,老奴猜测,多半是利益集团或者官商勾结。” “那姑娘名为柳冬儿,暴犊寨唯一生还者,被白云庵的一个尼姑收留。” “还有那个小捕快。” 李卯合拢手指,一个初具雏形的计划在脑海中浮现。 “那姑娘名为楚休休,刚当上铜锣,家里有个爹...” 老薛顿了顿,“她爹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声。” “老薛,你说她升到金锣得几件功劳?” “那得到猴年马月了,现在的金锣起码都是当了二三十年的,短时间内楚姑娘肯定当不上。” “那若是功劳够大呢?” 李卯站起身来,身姿挺拔,眺望远处,似要看清某个地方。 “别人不敢管是因为有人在上头,但我不一样,老薛,去收集一下友达山庄的信息。” “是,少爷。” 李卯推开房门,从怀中掏出那幅太后送的画,有些爱不释手,准备将其挂在床头。 李卯拉开青色帷幔就准备踏上床去,可谁知一掀开后里面躺着个人。 雕花红木床上铺着纯白的厚实被褥,上边绣有梅兰菊竹,燕夫人蜷缩在被褥上,紫金发簪的珠子随着呼吸慢慢晃悠,大红金花深衣齐整在身,被子仅仅盖到了腰腹间。 眉目如画,肌肤胜雪,鼓鼓囊囊被压作了玉饼。 燕雪瑾的绣花小鞋耷拉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写有字迹的宣纸,紧紧攥着,连睡着了都没有放松分毫。 燕姨应该是在这里等自己,结果时间太久睡着了。 李卯摇头轻笑,旋即轻手轻脚的蹲下身来,握着燕夫人的脚踝和莲足准备将绣鞋脱下来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只是刚准备用力拿下,燕姨就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就看见一双瞪得通圆的美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是谁!” 李卯眼见燕姨就要喊叫出来,连忙欺身上前捂住了燕姨的嘴巴。 “呜呜!” 李卯按住不断挣扎的燕姨: “燕姨,是我。” 燕雪瑾在看清李卯的面容后这才停下了动作,拍拍李卯的手背示意他放开。 任哪一个女子醒来后,发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子竟然在摸她的脚都会这般失态的,燕雪瑾的反应还算镇定。 “小卯,你想对姨干什么?” 燕雪瑾恢复往日里的模样,揪住李卯腰间的软肉一顿拧,“不想要命了?” 燕雪瑾看似风轻云淡,但脸上的红霞与眸子深处的羞恼足以说明美妇现在心中并不平静。 李卯苦笑一声,无力地解释道:“燕姨,我看你睡着了就想帮你把衣服,呸,把鞋脱掉...疼疼疼!” “你是不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是不是早就图谋不轨了?嗯?” 燕雪瑾一顿猛掐,脸上的笑容愈发明艳。 “没有没有。” “女子的脚是万万碰不得的,虽然咱们俩没有血缘关系,但你别想着某天毒治好后变着花样的欺辱我,听见了没?” 李卯腰间又是一痛,连忙讨饶:“听见了听见了。” 燕雪瑾说着鼻子轻轻嗅了嗅,一股熟悉的香味袭来,登时柳眉挑起,眼睛眯缝成一条线。 三百六十度旋转。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小紫的味道?” 李卯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硬着头皮道:“我与太后促膝长谈,难免会沾染些气味。” “哦?那这是什么?” 燕雪瑾从李卯金边衣领上捻起一根稍微弯曲的发丝,李卯的颜色长度显然对不上。 “而且你的外袍明显熏过香,难不成是为了遮掩什么肮脏的气味?” 燕雪瑾爬在床上,脸靠的越来越近,眯眯眼中寒光闪烁,似要吃人。 防火防盗防闺蜜。 李卯将画轴塞到了被褥下,随后解释: “太后研墨时洒到了我的外袍上,于是就拿去洗了,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李卯看着近在咫尺莹润着光泽的红唇,心头猛然涌上一个冲动。。 李卯摇摇头,回神诚恳的望向燕姨。 燕雪瑾见李卯的眸子不像说谎,掀开被子露出丰腴的身段,冷哼一声挤着李卯坐在了一边。 “哼,料她也不敢做出些什么。” 李卯搂过燕夫人的腰肢,苦笑道:“燕姨,太后贵为国母,能对我做些什么?” “太后也是女人,小卯这般优秀,就是我...仙女都会思凡,别提她了。” 燕雪瑾整理了一番衣服上的褶皱,随口一说。 燕夫人将李卯的手打掉,随后轻轻抚摸那张宣纸:“对了,听说你昨晚跳到月渠里去了?” 李卯拉过燕姨温润滑嫩的葇荑,放在手心里暖着:“歹人袭击太后,我想着太后是您为数不多的闺蜜,就得帮燕姨好好照顾她。我很害怕燕姨再经历我娘死去的惨剧,于是当时过于恼怒就追了下去。但没什么事,吃点燕姨给的糕点就不痛了。” 燕雪瑾瞅着李卯阳光干净的笑容,心中一颤,反握住了李卯的手掌。 “人家有官兵你瞎凑什么热闹,护住就好了,还非得逞能追下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给你娘交待?” 李卯的手指在燕夫人粉润的指甲盖周围摩挲: “燕姨,我知道了。” “对了,今天的词是怎么回事?” 燕雪瑾抽出手来再次放到了李卯的腰间,眸子沁出些许恼火,笑吟吟问道。 “词,词...” 李卯眼神飘忽,希望能糊弄过去。 燕雪瑾摊开宣纸不断打量,眸中蕴着无穷温柔,不过在抬眼之时被藏至深处一丝都不曾外露:“你知不知道这首词名震京城?让你自污,怎么名气越来越大了,照这样下去这婚还怎么悔。” 燕雪瑾眼神再次投向宣纸,嘴唇微抿,眼中闪过惆怅,幽声一叹:“燕姨知道你爱出风头,但为了自己还是要分场合分时候。” “燕姨,我真是抄的...” “抄谁的?” “……” “不管你是不是抄的,只要被有心之人利用,是谁写的都不重要了,你可明白?” “明白。” 燕雪瑾眼波流转,最后停留在“醒时空对烛花红”久久难以移开视线,声线有些颤抖:“小卯,这真...是给我写的?” 第19章 相拥而眠 李卯沉默良久,静静看着燕姨眼中的一抹希冀: “当然,不然我还能给谁写?” 燕雪瑾展露笑颜,月牙弯弯的不停轻轻念叨:“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好美的词,好美的意境。” “呼,你为何如此了解姨的心境,是不是对姨图谋不轨?” 燕雪瑾嘴上这么说,但眼神温和,李卯情知这是燕姨高兴的表现。 “我和燕姨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不是很正常吗?” 燕雪瑾本来想嗔他油嘴滑舌,但蓦地想起一事,笑容僵在了脸上,随后嘴角下压,变得无比冰冷。 燕雪瑾若是眯眯眼说明她很生气,但还有挽救的余地,但若是对李卯露出这种表情,就说明李卯干了什么罪不可恕的大事。 李卯登时寒毛立起,心中惊惶。 要知道上次燕姨露出这个表情还是因为和青凤胡来,自己差点一命呜呼。 那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听说,今天你和你娘子亲上了?” 咚咚咚—— 李卯的心脏狂跳,咽了口口水。 完蛋了,真完蛋了。 “燕姨,是,是澹台琼强吻我的,我没反应过来。” “哦?嘴在你身上,你要是不愿意她还能强迫你不成?” 李卯心头一紧,拉过燕姨的手解释道:“燕姨你听我狡...释,我中毒在身打不过她,真的,她强的很。” “你的意思是她死缠烂打,把你按到地上亲的?” 燕雪瑾闭着眼睛含煞说道。 李卯弱弱回道:“差不多……” “你……” “燕姨,我又给你作了一首词,你要不要听听,名字叫做《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卯不等燕夫人开口,就字如珠玑将她噎得满满登登,一个字说不出来。 燕雪瑾本来冰冷的眉梢,在随着词曲轻诵之后,先是不屑,紧接着诧异,然后沉浸,恍神,最后红了眼眶。 窗外的月儿发着晕黄的光芒,衬得屋内宁静恬然。 “寻寻觅觅...” “冷冷清清...” “凄凄惨惨戚戚...” 一个少妇在空荡的宅子中四处失神的眺望,却发现周围冷清萧瑟,一股子哀伤幽怨浮上心头。 “满地黄花堆积...” “到黄昏...” 妇人独坐窗台,不愿去打扫院里的落花,就这样一直枯坐至黄昏。 这不就是她吗? 燕雪瑾吸吸鼻子,偏过头去用袖口擦拭泪花。 李卯见状从背后搂住了燕夫人,将她拥入怀中,没一会他的衣服就湿了一大片。 “燕姨,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我死去。” 燕雪瑾心头的怨怼烟消云散,嗫嚅着无法出声。 两人相拥无言,一炷香过去后,燕雪瑾皱着眉头在李卯怀中沉沉睡去,李卯亦然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还好哄好了燕姨。 …… 翌日清晨,鸟飞枝头,婉转清啼。 晨曦透过雕花木窗洒到屋内,窝在李卯怀中的美妇人睫毛轻颤,睁开迷蒙的眸子微微醒转。 “唔...” 燕雪瑾晃晃螓首,青丝散乱往下看去。 “啊!” 不过不待声音扩散就被自己捂住。 只见一张红雕木大床之上,一个随云髻高耸的妇人窝在一位闭目沉睡的俊公子怀中,素来淡然亲切的脸上此时却压不住的红波滚滚。 又见那位眉清鼻挺的贵公子弯腰半搂,捉襟见肘。 燕雪瑾嘤咛一声心间快要沁出水来。 但她不敢声张,只好小心翼翼将身子往外退去。 燕雪瑾站在梳妆台前,只见镜中一位美艳无双的贵妇人面色绯红。 她有一个小秘密,她不光脸上的一对时常眯着的眼眸。 燕夫人用手背触碰红的发烫的脸颊,随后深呼吸,回眸含煞啐了一口推开门往外走去。 李府院中静谧雅致,两棵参天松树将穹顶遮盖,周围栽种着些小花小草,以及潺潺溪水,溪水中养着鱼虾。 一处清澈的池水旁,青凤刚刚洗漱完毕,一袭淡绿厚裙外罩轻纱,腰间用白色丝带挽了个结,将盈盈一握的腰肢显得愈发纤细。 娴美的鹅蛋脸上黛着水珠,及腰青丝湿润,在看见燕夫人从殿下房中走出后一愣: “燕姨这是要走?” 燕雪瑾没有回头,只是蹙着眉头淡定道: “嗯,不用送。” 青凤疑惑的看着着燕夫人匆匆忙忙的背影。 嗯? 青凤眼神一滞,发现燕夫人脖颈上隐隐约约的红晕,登时似笑非笑起来。 夫人,您可别做那种监守自盗的事。 日上三竿,李卯这才幽幽醒转。 昨天抄诗当模特有些费神,因此一觉睡到了正午。 李卯揉揉眼睛,支着身子坐起,发现身旁的被褥上有个凹坑。 “嘶,昨夜好像迷糊的抱着燕姨睡了一整晚。” 李卯闻着温热的香气,以及... 李卯将指头交叠摩擦感受着梦中的触感,也不知是碰到了哪里。 指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心中一荡,寒毒又要发作。 李卯捂着心口苦笑一番,自己中了这方面的毒,但恰巧身边净是些倾国倾城的美人,完全就是一种折磨。 叩叩—— “殿下,起床了吗?该吃饭了。” 青凤的声音传来。 “嗯,你进来吧。” 吱呀—— 门扉打开,青凤迈着轻盈的步子,款款走入。 “殿下过来坐,我给你绑头发。” 李卯闻言下床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抿唇微笑的青凤为他梳理乌发。 青丝如瀑,剑眉星目。 鼻若龙脊,唇如激丹。 青凤眼中的痴迷一闪而逝。 “对了,前两天的事是谁反转了舆论?” 青凤拿着梳子的手在空中一顿,随后再次梳了起来: “殿下是说酒楼的那件事?” “是。” “听人说是那位司空大人在皇上面前给你邀功。” “真是烦人,还有没有其他人从中作梗?” 青凤俯身从桌上拿了一个白玉冠,发丝落在李卯脸庞,再细心的将绑好的发簪套进去: “不好说呢,只知道殿下的名声已经越来越好了。” 李卯只能屏蔽心神,放空大脑。 “好了。” 青凤将双手贴到李卯刀削斧刻般的脸颊上,轻轻的抚弄。 “好了,你想让我死不是。” 李卯一把握住青凤的葇荑,随后抬头朝那双狡黠的眸子看去。 “妾身不敢。” 青凤立时低眉垂眼,但嘴角却勾着。 李卯揉着眉心: “你去和那天酒楼里的小捕快说一声,下午在富贵楼外见面,我有事要和她合作。” 青凤呵气如兰,贴着李卯的耳廓: “妾身要是找不到她呢?” “我能怎么办?” 李卯无奈抚额,他身边怎么净是些妖精? 第20章 多来做做 “少爷,老奴调查有进展了。” 李卯立在溪水边喂着鱼食,老薛垂手站在一边说道。 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眸子睨过来:“查到什么了?” “暴犊寨,确实是被冤死的。” 李卯瞳孔一缩,随后扭过头去将鱼食往水里一撒:“死了多少人来着?” 老薛听见他语气中的冰冷,咳嗽一声:“咳,一百多人。” 李卯双手背后,看着水中一尾鱼肚翻白的锦鲤,眸光冷冽:“为了什么?” “友达山庄,里面的利益牵连腌臜勾当很多,逼良为娼,人兽相搏,或是……” “幼女娈童,是权贵的天堂。” 老薛压下声音,补充道:“这个地方很是隐蔽,当初估计就是看中这地段依山傍水,所以才有了念头,想必不少达官显贵都是去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事只要不暴露在阳光下,对他们没有任何坏处。” “而且听说庄子后边还有王侯的操纵痕迹……” “备马,我要看看这庄子多么大的官威!” 李卯蓦地一甩袖袍,剑眉倒竖,裹挟着风声朝府外走去。 一百多条人命,就因为声色犬马被生生剥夺,更别说还有不为人知的冤屈人命。 他有能力,有良知,如何不去杀! “是,少爷。” …… 李卯骑着追雪蹄疾一路驰骋,最后来到了一处占地辽阔的青墙外,钗府,也就是步姨家中。 老薛告诉他那个庄子没有拜帖无法进去,于是李卯就来到了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纨绔府上。 钗洛珩祖父乃是当朝宰相,姑姑是当朝太后,若要论背景,除了李卯还真没有能跟他相提并论的。 李卯顺了顺白马雪白的鬃毛,下马叩着朱门上的金环。 叩叩—— “请问是哪位来客?” 李卯依稀记得这是钗府上的丫鬟,叫小红。 “李卯。” “世子殿下?” 门内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便听见小红朝里边吆喝。 “夫人!世子殿下来了!” 吱—— 镶金嵌玉的红门打开,李卯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往里走去。 他此次来这里原因有二,一是让钗洛珩带着自己过去好隐藏身份,二是过来看望一下步姨。 “卯儿?” 一个美妇单手倚在红漆门柱上正顾目盼来。 只见她一袭白色长裙,裙裳缀着亮银珠子,肩披云纹绉纱,一枚碧绿勾玉随意的簪成妇人髻,露出精美的锁骨,不施粉黛却已不胜清丽脱俗。 美妇轻轻呼唤一声,随即抬脚朝李卯走来。 步履间摇曳风情,波涛汹涌。 到底是生育过的妇人,自然是有雄厚的资本。 “步姨。” 李卯目不转睛地欣赏佳人,眼神清澈无比。 这是朋友的母亲,更是寡妇,他不能冒昧。 步颦香在李卯约莫三步处站定,拢了拢微风吹开的衣襟:“大才子怎想着来这里了?” 李卯苦笑一声,走过去自然的搀着步姨的胳膊往小亭子走去:“步姨别说笑了,我这次过来是来看望您,顺带着来找洛珩。” 步颦香则是回道:“洛珩估计晚会才能回来,先去坐一会吧。” 李卯扫视一眼日晷,距离相约时间还差半个时辰,倒也可以等。 李卯与步颦香在亭子中,琴旁坐下,随后步颦香若有所思地盯着李卯。 李卯摸摸脸,轻声问道:“怎么了步姨?我难不成没有洗脸?” 步颦香端坐在亭椅上,听见李卯这话又是笑出了声:“噗嗤,这么俊一个孩子,真交谈起来却傻傻的,当真有趣。” “步姨,可别取笑我了,您想学什么曲子,我应该都会。” 步颦香陷入思索,出神间不觉将玉指中段横着放入口中轻咬舔舐,红舌莹润着水光,诱人至极。 李卯本来还在等着步姨答复,看见这等风景倒吸一口凉气,撇开头不敢再看。 不是他不想看,而是毒发太疼了! 步夫人手指在琴弦上摩挲,一手抱胸挤压着钗洛珩的白玉饭碗,“就《兰陵散》如何?” “我虽然会弹但是远不如卯儿的那般精湛,你甚至还会自己润色。” “当然可以,步姨你先弹奏,我给你润饰一番可好?” 李卯身子微微拉近,翘首以盼的看着步姨蓄势待发的姿态。 步颦香感受着李卯炽热的眼神,深呼吸压下驳杂的思绪: “嗯。” 铮—— 步颦香有些拘谨的表情在琴音响起的那一刻瞬间变得沉浸。 轻拢慢捻抹复挑,素手好似荷塘上的蜻蜓,一点一翻飞,一抖一入水。 丰容盛鬋,面目恬静。 雾鬓腻理,齿若瓠犀。 身子起伏跌宕间,虽动情深处,书香门第的贵妇气质仍保持着。 又因已为人妻人母,身上散发的如窖藏陈酒般的幽香韵味。 似一朵月白梨花,等待有缘人的染色,从而变作一朵大红海棠。 琴声悠扬,阳光蒙坠。 李卯痴痴的看着,一时之间竟忘了去感知步姨曲中的不足。 戛然而止—— 步夫人小口喘气,随即朝李卯看来,却见李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也不知在看个什么。 步夫人见李卯眸中的幽幽烛火,螓首微垂: “咳,卯儿?” 李卯后知后觉的回神:“额,好!步姨弹的好!” 步夫人见李卯这恍神的样子一笑:“好了,你不是要点评我吗?哪里有不足?” 李卯回味着刚刚的曲子,却发现他一直看着步姨,一点曲子都记不起来了。 但步姨作为妙音楼的打理人,以及刚刚粗略的听感,想必差不到哪去。 “步姨通曲下来流畅优美,比我好太多了。” “胡说,你是不是没有认真听?” 步颦香自知自己的水平远不如李卯,随后又是发现李卯眼中的心虚。 结合着他刚刚的恍神,步夫人也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步夫人轻挑耳畔的发丝,略带几分无奈的说道:“我在弹一遍,你可要好好听,不然你怎么教我?过来走近些。” 李卯不好意思的笑笑,步姨好像知道他偷看她了,但步姨好像并没有生气。 李卯当即听话走了过去,站在身后。 在后方,步夫人玲珑的曲线顺着纱裙蜿蜒向下,往前是很大很白的琴,往后是磨盘一般的肥腴。 李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非礼勿视,又往前走了两步,贴着琴与步夫人胳膊相差一步处站定。 步夫人仅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拨响了琴弦。 这次的李卯听的很认真。 “停。” 步夫人闻言手停在琴弦上,随后抬眸询问李卯。 “此处该用拨,而不是勾,而且力气稍微重了些。” “是这样?” 步夫人随着指点纠正指法,随后期待的再次抬首看向李卯。 “嗯,差了些许。” 李卯俯下身子在步夫人葇荑旁演示着,雄厚的胸膛压在步夫人半个肩膀上。 步夫人并没有在意,只是跟着在一边拨动。 “还是不对,力气又小了些。” 李卯眉头一皱,对于琴曲的严苛让他忍不住握住步夫人的手比划起来。 “这个地方的转音很关键,贯通着上下曲,所以这个点必须要完美,不轻不重。” 步颦香被这一举动一惊,随后稍有不虞的抬首看着操弄着自己手的李卯。 却见一双桃花眸中认真投入,清冽明亮,没有任何的绮念。 步颦香心中微微一叹,随后也沉下了心跟着感受力度。 虽是深秋,但那一树桂花开的正盛,几簇花瓣飘落,荡在亭中男女的心间。 暖风吹得游人醺。 步颦香感受着越来越欺近于身的浓厚气息,以及隐隐恣睢的男子吐息,不由得脸上浮上一层红霞。 不过李卯没有感觉,他向来遇琴成痴,一时之间忘却了男女有别,但也就是因为如此步夫人才迟迟没有推开他。 “步姨可会了?” 步夫人按下心头的悸动,随后身子微微侧开躲开李卯的胸膛,轻轻应道:“嗯。” 其实到了后边她的心就已经乱了,跟开始的李卯一般,什么都没有再听进去。 “娘,大哥,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狐疑的声音响起。 步夫人如触电一般收回了李卯握着的手,摆弄衣襟,正襟危坐,天鹅般的脖颈上满是玫瑰花般的晕色。 李卯看见步姨这么大的动作先是一愣,他们不是在弹琴吗,为何像偷腥一样? 但…… 李卯回过神轻咳一声向后退去,看着仍有几分如白瓷般滑嫩触感的指尖,这还是不要让洛珩知道了。 步夫人温婉一笑,道: “娘亲在让世子殿下教琴呢。” 但不知为何有些腿软。 钗洛珩走到近处,身上一股子胭脂水粉香味,显然是去教坊司青楼鬼混去了。 “哦,我还以为你们俩背着我在干什么坏事。” “胡说什么。” 步夫人面带愠色,有些生气的呵斥道。 “娘亲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我不就开个玩笑?” 钗洛珩挠挠头,娘亲一向很包容他的,怎么这就生气了。 “咳,好了。我找你有事。” 李卯见越说越离谱,赶忙打断。 “大哥先别说,” “我得先感谢大哥这般尽心尽力的教育我娘,以后大哥可得多来做做,我娘平常寂寞的很,也就楼里家里两边倒。” “大哥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得加把劲,别让我娘闲着,一定要让我娘心满意足。” “我先回屋了,你们聊。” 钗洛珩说者无意,步夫人听者有心,怎么越说越不对劲,她不能再多待了,于是微微颤着声线,扭着硕大的臀儿朝屋内走去。 “你知道友达山庄吗?”李卯坐在刚刚步姨坐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温热的香气。 “友达山庄,知道啊,大哥问这个干什么?” 钗洛珩拿出一包点心,摆到桌子上吃着,又给李卯递过去一个。 “你可有友达山庄的拜帖?” 钗洛珩闻言脸上浮起不屑,他本就是个大纨绔,唯有碰见了李卯这个更大的纨绔才会敬重,平日里对待他人还是狂的不成样子: “切,我去哪里还用得着拜帖?我虽然光听说过没去过,但我要进去谁敢拦我?大哥你要想去跟着我便是。” 钗洛珩的父亲早逝,宰相爷爷对于这一房的二代百般溺爱,只要不叛国估计这辈子都会被一直护在手心里。 “友达山庄后边的势力是谁?”李卯又提了一嘴。 “哦,是廖勇侯的长子唐狮,一家都是莽夫,借着祖上的余荫罢了。” “走吧。” 第21章 友达山庄 紧闭的富贵酒楼外,一处酒棚之下。 楚休休身穿深黑捕快制服,腰挎一柄弯刀,头上戴着斜顶黑色小帽,但整体衣服有些松垮,时不时的还得提提裤子。 楚休休杏眼倦怠,望眼欲穿,用刀柄不停拍着挺翘的臀儿: 今日她在衙门里喝茶看报好不惬意,但突然一个青衣高挑美人却突然告知她说下午在这里等着,世子要见她。 上次因为李卯的缘故,她一跃成为了银锣。 所以她也不敢走,大恩当前,就算她在这等一天都不能走。 “世子殿下怎么还不来,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 踏踏—— 人未至,却先闻得马蹄作响。 楚休休闻声看去,瞬间就看直了眼睛。 只见一位白衣胜雪的公子正骑着一匹追雪蹄疾奔驰而来,眸深眉蹙,鼻挺唇薄,猿臂蜂腰,乌发狂舞。 白马照银鞍,飒踏似谪仙。 腰束月白祥云纹腰带,脚蹬鎏金白缎朝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楚休休愣愣地看着,直至那道身影与酒楼里的酒蒙子重叠。 李卯骑在马上扫了一眼楚休休的衣服,不加掩饰的嫌弃道:“穿的什么玩意。” 楚休休上前摸着追雪的头,眸子晶亮: “我升的太快了,还没有我这么小的银锣衣服。” “你这马很贵吧?我要是有这么一匹马就好了,跑江湖肯定帅的很。” 李卯将手递给楚休休,不容拒绝的说道:“上来,我带着你去换身衣服。” 楚休休愣在原地,没有伸手:“咱们要去做什么?” “上来吧你。” 李卯提着楚休休的衣领就将她放在了身前,随后一纵马朝一家衣店奔去。 马背上, 李卯双手从楚休休肋下操着马绳。 楚休休感受着腰间一处坚硬的物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蛋红扑扑的,小声埋怨道:“喂,你顶住我了。” 李卯有些困惑,侧着头反问道:“什么顶住你了?” “就是,就是那儿。” “哪儿?” 楚休休脸颊红的快要冒出来蒸汽,很是着恼这地位尊崇的公子哥装傻充愣吃她豆腐。 “是这个?” 李卯探下手从楚休休腰间取出一柄带鞘的弯刀,举到她面前示意。 “啊!” 楚休休轻呼一声。 “是,是这个。” 楚休休默默将刀取过来双手抱着,将身子拉开了些有些无地自容。 李卯看这反应就知道这姑娘想岔了,轻轻一拍楚休休的脑袋:“想什么呢。” “我,我又不知道...” 楚休休声如蚊蚋,将脸埋进怀中贴着刀柄降温,耳尖红的就像是蒸熟的大虾。 李卯看见楚休休的反应摇头失笑,这姑娘当真娇憨的紧。 “驾!” …… 山间小道上,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正单膝拱起靠在车厢外赶着马,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虽说长相有些磕碜,但姿态却洒脱至极,看上去以为自己很帅。 身边一个姑娘穿着粉裙,明眸皓齿,钟灵毓秀,脸上满是天真,稍显拘束的坐在一边,时不时偏头偷看旁边的土包子。 路上有些颠簸,频繁出现的石子能让这随手买来的马车将将散架,颠得屁股疼。 车厢内传出一道声音: “大哥,这姑娘有心上人吗?你看我行吗,给我俩搭搭线。” “滚蛋。” “好嘞。” 半晌之后, “我懂了大哥!” “你懂什么了?” “大哥看上她了!我绝对不会再去骚扰嫂子的!” 李卯满头黑线,闭上嘴继续驾马前驱。 楚休休钝感力十足,不太清楚他说的嫂子是谁,只是好奇的去看李卯的反应,却发现脸太黑啥也看不见。 李卯肯定是不能暴露长相的,但钗洛珩作为大世家子弟,丫鬟不能丑。 所以经过一番易容,李卯变成了黑脸土娃。 楚休休只是换身少女的着装,李卯给她梳了个百合髻,略施脂粉,之后却发现比主母还好看,这肯定也不行。 于是就将妆容擦去,但哪怕是这样,不仅容貌不减,反倒还多了几分稚嫩可人的气质。 到最后索性不管了,反正没人会去怀疑她是个捕快,也没人敢去对钗洛珩的丫鬟不敬。 钗洛珩这小子一见楚休休立时惊为天人,但为了此次行动的顺利,还是打消他这个念头最好。 “世子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 楚休休直直的看着李卯的眸子,发现哪怕黑的连脸都看不清但他的那双桃花眸却仍然明亮。 她不是颜控,倒是对李卯的态度没什么差别。 “叫我阿牛。” 楚休休“哦”了一声,随后再次问道:“阿牛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 “哈哈哈!” “大哥,嫂子当真可爱!” “叫我阿牛!别加殿下!” 李卯无奈扶额,这憨货当银锣上哪抓贼去? 楚休休听着车厢内的嘲笑声,脸蛋微红,随后再次软糯的询问道:“阿牛,咱们是要去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楚休休鼓着脸颊将头偏到一旁生着闷气,这人真是会作弄人。 “哎呦!” 马车也不知道辗过了什么,整体往上一跳,楚休休惊慌之间倒向了一旁。 “呼,怎么这么软?” 楚休休睁开双眼,疑惑的问道。 “你压住我了。” 李卯看着楚休休双手支着趴在他胸前,脸却朝前看,然后感叹一声怎么这么软。 “你倒是往后看啊,这么憨。” 李卯放开臂弯,楚休休这才回到原位。 楚休休面红耳赤的端坐着,见李卯不再理她就转头再次看着他。 “世子殿下,不对,阿牛可真俊,哪怕黑不溜秋的还是好看。” 少女眸子闪烁,看着李卯的侧脸良久没有移开视线。 又经过约莫一个时辰的路程,穿山涉水,终于是在一处庄子前停下。 两人高的木栏一眼望不尽,内部的景象看不见分毫。 庄门外站着两队起码五六十人的护卫,看见有马车过来均是按刀列队朝这边包围过来。 为首装备精良的红羽卫兵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马车被骤然拦停,钗洛珩摔在前厢,挤了个大饼脸。 “给我滚一边去,小爷的车你都敢拦?” 钗洛珩骂骂咧咧的从车厢里探出头,随后指着为首的头子就是一顿骂。 “他妈的唐狮见了小爷都得喊声爷,你们算什么鸟?” 头子冷汗涔涔,他认出来了这是钗家的那位纨绔,传说中能管住他的人不是皇上就是宰相,可真惹不起,当即垂首往后退去:“开门,钗家的珩爷来了。” 楚休休听见钗洛珩的骂声有些厌恶这纨绔做派,虽说都是纨绔,但跟世子殿下一比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想到这楚休休再次朝李卯看去,也不知为何她就是特别想看他。 李卯仍在闭目养神,见大门打开后驾马驰入。 友达山庄一处阁楼之中,婢女貌美如花,不着片缕的肆意舞动,中间围坐着几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推杯换盏,大声喧哗。 为首一个长相骇人的光头男子对一个正对婢女动手动脚的胖子说道:“许大人,您看中那家妇人很快就会到手,现在她丈夫赌博欠了山庄不少钱,再过些时候想必就成了。” 许道貌对身旁的美貌婢女上下其手,笑呵呵的抚着小胡子: “甚好甚好,贤侄办事就是让人痛快。” 唐狮连忙摆摆手道:“许大人盛赞了,您对我们多有帮扶,这些都是应该的。” 此时一个侍卫匆匆走进来,掩口对唐狮说了些什么。 侍卫退下后,唐狮眉梢有些困惑,这钗家的小祖宗来这是要干什么? “许大人,我先失陪,您慢慢玩。” 唐狮向许道貌歉意一笑,随后转身整理衣襟,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抬腿向外走去。 想必钗洛珩拿了不少银票。 唐狮来到走廊准备往门口迎接,却忽然有所感应的朝一个垂头侍卫看去。 “抬起头。” 唐狮沉声道。 那侍卫闻言将脸抬起,唐狮瞳孔一缩。 只见侍卫脸上满是火疤,看不清真实面目。 唐狮见状眉头舒展,抬脚走到走廊尽头。 却在将要转弯之时,猛地向这边看来,眸中蕴着残忍危险的光芒。 “来人,盯好那个人,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地格杀,现在我要去接一个贵客,等我回来时要么他还在原地站着,要么让我看见他的尸体。” 唐狮低声一喝,随后从沿路的包间之中走出四个形态各异的武者。 他们皆是友达山庄上的供奉,往日行走于江湖,各个身怀绝技。 “是!” 这边都是贵宾区,绝对不可能让一个毁容的人来站岗。 要么他是混进来的谍子,要么,他的脸今天才毁去。 后者的可能性很小,但迫于钗洛珩的身份,唐狮还是决定先招待他再说。 第22章 火疤侍卫 楼宇林立的友达广场,楚休休仰着小脸满脸惊叹,这地方看上去就像隐世的仙境一般,楼宇之后是一条瀑布,瀑布两边有两座大青山横亘。 钗洛珩打开折扇,烧包的在面前扇动:“唐狮这小子还挺有眼光,这么美的地方他是怎么找到的?” 李卯摸着马头在地上站着,眼神淡漠的没有一丝感情:“拿人命换的。” “什么意思?” 楚休休和钗洛珩均是诧异问道。 “一百多口人的家园,被强取豪夺之后改造成了权贵的淫窝,当真是可笑。” 李卯抿着唇瓣,不敢想那个姑娘假以时日故地重游内心会有多么绝望。 这等血海深仇就算换做他,也要拼尽一切的去报复。 “钗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唐狮率着几个仆从满面春风的笑着迎接他们。 两方会晤,李卯头颅低垂,掩饰眸中的杀意。 楚休休看着唐狮瘆人的笑容,仅是一眼就厌恶的撇开视线。 只有钗洛珩与唐狮相互攀谈着。 毕竟唐狮一上来就对钗洛珩说要不要去玩女人,新上了一批良家妇女,并蒂花,母女都是有的。 钗洛珩当即就激动起来,拉着唐狮的手跟狗看见了屎一样。 李卯眉头一皱,在后面隐晦的踢了踢钗洛珩的小腿。 钗洛珩这才想起来他要带着大哥去到处看看,当即推辞道:“小唐你先别急,我先四处逛逛,有什么好玩的你告诉我,爷不差银子!” “那好玩的可就多了。” 唐狮一面声情并茂地推荐,一面观察着楚休休和李卯。 只见李卯虽然丑陋自卑,但肩宽背挺,行走间龙行虎步,显然是个练家子,保护钗洛珩倒也说得过去。 唐狮目光转移,在落到楚休休身上时猛地一亮。 这般娇嫩可人的少女当真是稀世罕见。特别是眸中的天真特别想让人将它毁灭,让她堕落。 唐狮压着眸中的贪婪,小声问道: “钗公子,不知这位是?” 钗洛珩一看这畜生的模样就知道动了什么心思:“滚蛋,这是小爷的丫鬟,不卖不换。” 唐狮眼中闪过遗憾,但迅速调整过来后领着他们向里走去。 “那个楼,玩女人的,不是青楼那些庸脂俗粉,都是刚下水没多久的良家,欲拒还迎很有味。” 钗洛珩拽住唐狮的胳膊,有些激动:“细说细说。” “咳咳。” “额,还有别的什么没?女人等夜深了再玩。” 唐狮似笑非笑,只当是钗洛珩在美人面前装着矜持。 真是可惜了,这般粉嫩的少女竟然是在他手里,不然他灭其满门都要弄到手中。 唐狮指指另外一个圆筒形的建筑: “那个楼,人和老虎打,下注的。” “哦?那这样岂不是老虎必赢?” “只要老虎不死就一直都下去,人的装备精良,所以后面几个人都很有希望。” “一般自己报名的都是靠后的位次,但某些要是在上面赌博欠了钱,而且媳妇老母全都输没了,那可就得下去当领头羊了。” 钗洛珩打了个寒颤:“去你妈的这么狠,比小爷我都嚣张?” “不敢不敢,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友达山庄的规矩写的明明白白。” 李卯眸子幽幽,事情显然不是他说的这般。 其中一定涉及拐,诱骗,人身威胁或者赌完欠债加倍等一系列非常手段,不然为何这里不开放成为一个大型赌场,而是藏在这里不显山不露水。 可以说每一个到来的人身上都会有友达山庄想要的东西。 “唔,那就先去看老虎吧。” 钗洛珩是实打实的纨绔,不像李卯还有现代人的良知,其心底对于底层的人没有一丝怜悯,当然这是家境使然。 楚休休则是小脸煞白,不停的扭头朝李卯看去,身子还往那边缩了缩寻找安全感。 她虽然是银锣,但这等罪恶的巢穴实在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生于人情味十足的江湖乡野,她怀揣着一颗为民谋福的心加入了铜锣湾,哪里看得这种草菅人命的行为? 李卯见状走上前去,用衣袍挡住侧身,握住楚休休细嫩的手掌轻捏安慰。 楚休休看着李卯令人心安的背影,不安慢慢消失。 她相信世子殿下一定能护得她周全,一定会像那日为她取得公道的那样,为其他人撑起一把大伞。 几人走进圆筒红楼,随后顺着楼梯上了顶层,一路上关关把守,防守森严。 楼内中空,人声鼎沸。 中段大多数是些富贵家子弟,而稍低一点的则是平民百姓。 圆筒楼等级森严,每一层都有严格的资产认证。 有的人是来享受的,有的人是来打拼的。 若是你被记到了阎王簿上,那你就在底层待着准备上去喂老虎。 一处包间之中,李卯与楚休休站在钗洛珩身后,垂首等待。 钗洛珩则与唐狮并排而坐,讨论着场中目前的战况。 “现在中间这位可是庄子里的头牌,宰了有两只老虎了,因此赔率不高,但很稳定。”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押他赢就是稳赚不赔?” 唐狮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随后拍拍手: “不,钗公子,唯有变,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让白鹤给大虫来一针。” “是。” 阴暗的阁楼之中,一根寒光闪烁的银针蓦地飞出,随后扎在了老虎的太阳穴。 只见本来还是奄奄一息的老虎在瞬间变得发狂,小山般的脊背拱起,大吼一声直直冲向对面那个身披盔甲,手持长刀的汉子。 吼—— 突然发疯的老虎打了石猛一个措手不及,随后抵挡不住被老虎生生啃断了脖子,死不瞑目,血流了一地。 “啊!” 楚休休捂住嘴,眼神中满是惊惶,不断朝李卯靠近。 她不敢相信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因为赌博盈利而被玩弄至死。 有公子哥唾骂道:“他妈的,你是废物吗?” 又有家境平庸的男子颓然瘫倒在地,满脸生无可恋,哆嗦着嘴唇脸色煞白:“完蛋了完蛋了,你杀了两次老虎为什么偏偏就这次输了?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不一会两个侍卫将其拖走,准备将他放至底层。 钗洛珩纵然是纨绔,但还是有些厌恶:“你一个莽夫还玩这么阴的?小心事发后掉脑袋。” 唐狮嘿嘿一笑:“钗公子说笑了,咱们小本买卖哪会有官府注意,规矩都摆在那,他们硬要上我可拦不住。” 此时一个侍卫小跑到唐狮身边,小声道:“庄主,那个人确实是谍子,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现在已经扣下来等您的发落。” 唐狮咧开大嘴,眸光冰寒:“落难女侠,啧啧,能卖不少钱。” 李卯将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很漂亮的女人? 随后心头一跳:“难不成是她?” “钗公子您坐着,我先失陪。” 唐狮作揖致歉,随后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李卯也挪动脚步跟着出去。 钗洛珩看着李卯的背影问道:“大...阿牛你要去哪?” “厕所。” 楚休休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当即也是撩着长裙夺门而出:“我也去。” 贵宾楼,一处包间之中。 一位柳眉清冷美人被绑在一处木桩上,垂头昏迷,姣好的身材显露无疑。 “这般美,你们谁认识她?” 几位供奉之一的楚狂人摸着下巴对另外几人问道。 一个尖脸妇人喊着尖细的嗓音说道:“谁知道呢,长得这么俊,还当什么女侠,真是浪费这一身皮囊。” 一个垂头擦剑的中年男子漫不经心问道:“刚刚那位许大人想要她,怎么说?” “等头儿来,别得先不管。” 楚狂人坐在一边闭目休憩。 约莫一炷香后,满脸急色的许道貌跟着唐狮迈入包间。 “唐贤侄,你一走这娘们就混着进来想要刺杀我,但好在有这几位壮士我才安然无恙,作为赔罪你可得把她交给我。” 许道貌搓着手,绿豆大的眼充满了无穷尽的淫色。 “大人您慢用,但是别弄死了,我还得问话。” 唐狮看着这谍子曼丽的面容和身材,虽说他也动了心思,但最好还是要满足侍郎大人。 “走。” “是。” 几人将门刚刚关上,就看见一个黝黑男子沉着脸朝他们走来,身后跟着那位如花似玉的丫鬟。 “不知二位来这里是为了?” 唐狮眉头一皱,心里有些不对劲,他们如何会到这里来? “找人。” “找人?请问找到了吗?” 唐狮眼神示意供奉,都是按住武器蓄势待发。 “啊!”—— 一声惨叫从包间中传出,唐狮脸色一变,连忙踹开大门往里看去。 只见一个满身黑衣的女人嘴唇苍白,柳眉含煞,持剑横在许道貌脖子上。 许道貌右手的的几根手指被齐根截断,鲜血直流。 柳冬儿冷斥一声,剑刃往许道貌脖子里又紧了紧,拉出一道血痕。 “给我让开!” “啊!给她让开!快点滚开!” 面对死亡的惊悸与手上传来的连心之痛,许道貌嘴巴大张,眼瞳涣散,不停喊叫宣泄内心的恐惧。 “放下武器!让我离开!” 柳冬儿蹙着眉头,剑再次往上顶去,硬声说道。 “快快快!” 不能再多留,上次的伤还没有痊愈,这次又硬生生挨了那人一掌,她现在体内的气息极其混乱,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晕倒。 “放下,让她走。” 唐狮很冷静,放走她无可厚非,主要不能让朝廷命官死在这,不然根基暴露在阳光之下就只能弃车保帅。 经营这么多年的庄子被摘掉,换谁都是肉疼。 嗒—— 柳冬儿头上的冷汗往下掉着。 砰—— 对面几人的武器砸在地上发出声响。 柳冬儿一手用剑拦着许道貌,一手反扣他的胳膊,蹒跚着步伐往外慢慢挪动。 就在柳冬儿将要经过几人让开的道路之时,唐狮给身边的一个面容苍白的阴柔男子一个眼神。 倏—— 一枚银针蓄势已久,扎在柳冬儿的胸口,随后一阵眩晕袭来,柳冬儿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拿下!” “帮我拿下这个婊子!” 柳冬儿绝望的看着人高马大的几人朝她冲来。 两行清泪流下。 果然,还是做不到吗? 柳冬儿抬手横剑, 她好不甘,那么多人的笑脸,那么多美满幸福的家庭,一夜之间统统化作一把火,化作齐整的官兵手中带血的刀刃,死完了。 柳冬儿横手一拉,恍惚间想起了那个夜晚,那条白布。 喃喃道:“要是有下辈子,我再还你的恩情。” 铮—— 柳冬儿手中的长剑被打飞出去。 柳冬儿眼中尽是惊惶失措,她难道还是难逃被奸污的结局? 第23章 梯云纵 众人齐齐朝出手的黝黑男子看去,唐狮拱手一谢:“多谢阁下出手。” 李卯微微颔首,缓步走上前去,几人只当是要来帮他们拿下这女子,因此毫不设防。 临近几步之内,李卯突然拾起一柄精铁刀,随后只见一道身影如翩飞的蝴蝶般左右穿梭。 嗤—— 嗤—— 两刀下去,距离最近的那名剑客和妇人喉头冒血,满脸震惊的倒在了地上。 众人被这变故弄得一惊,唐狮面色一变先行向后退去让楚狂人挡在身前。 柳冬儿见敌人内部不和,提气用劲,虚脱的支着剑站起来。 许道貌一看这架势,连忙带着肥胖的身子往门口逃去,却被楚休休一脚踹倒踩在了脚下。 “阁下这是何缘故?” 唐狮面色阴沉,想不通为何钗洛珩带来的两个奴仆竟然对他们持刀相向。 “看不……” “我乃末号银锣,尔等涉嫌残害百姓为乐,我特来拿下问案!” 楚休休从裙摆下方取出一柄短剑,指在许道貌脖子上。 唐狮沉眉怒目,抽出一把长剑:“放屁!铜锣湾何时出了一个女银锣?他们是这贼人的同伙,来人拿下!” 唐狮一声令下,外边的侍卫不停奔走相告,全部朝这边靠拢,不多时将近一百来号人将红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少公子哥和赌徒也朝这边看来。 “我乃朝廷四品,户部侍郎!你个小银锣赶紧给我放开!” 楚休休闻言一个哆嗦差点没拿稳剑,四品官?她还没见过四品的官呢。 “看好他!” 李卯冷漠的声音传来,让本来楚休休放开的手再次抓紧了许道貌。 李卯一边持刀对峙,一边朝浑身无力地柳冬儿走去。 柳冬儿此时气喘吁吁,拿掉胸口的银针,弓腰警惕的看着李卯。 李卯伸出一只手:“过来。” 柳冬儿美眸瞪圆,听着那熟悉的嗓音,以及明亮的桃花眸,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涌上心头:“你是?” “过来,趴到我背上。” 柳冬儿不再抵抗,乖乖的趴在李卯背上,一手握剑,一手搂住他的脖子。 李卯则是托住柳冬儿挺翘的臀儿,持刀朝楚休休走去。 楚休休有些愣神,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泡妞呢。 “给我拿下他们!保护许大人!” 唐狮眯着眼睛,看清了楚休休那柄短剑上的图案,确实是银锣的标志。 但如果你真的是银锣,绝对不敢对许大人出手。 唐狮思绪转动,随后示意楚天狂直接救人。 楚天狂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掂着步子,突然飞身抬掌朝李卯轰去,打了李卯一个措手不及! 李卯听见风声瞳孔一缩,想到身后的柳冬儿,毅然转身正对着楚天狂,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 “阿牛!” “哼。” 李卯闷哼一声,喉头滚动,血丝从齿间溢出。 但李卯紧闭着嘴唇,面目淡然,仿佛这一掌对他毫无作用。 “放我下来!” 柳冬儿疯狂挣扎身子,青丝随着摇摆晃荡,她不想再次承了他的情,让他陷入水深火热。 “别动!” 李卯皱着眉头,抿嘴冷喝一声。 “咳。”—— 一口血水趁着张嘴期间汩汩向外流出。 “你!” 柳冬儿眸子染上急色,一时间怔在那里心里复杂莫名。 “通背拳!” 楚狂人眼瞳外瞪,肌肉虬起。 势大力沉轰拳而上! 李卯身形调转,在地上轻盈挪动,想要先与楚休休会合。 倏—— 银针划破空气,直射李卯的眉心。 李卯警觉抬刀挥挡,但另一只手正护着柳冬儿,那么楚狂人的这一拳将不可阻挡! 电光火石之间—— 一柄短剑飞过映入眼帘,迫使楚狂人改变轨迹,生生将拳劲按下。 一看正是楚休休这丫头。 “走!” 如今有柳冬儿这么一个累赘,倒是不能沉心去抗敌。 但证据确凿,回去只要自己一渲染,这个庄子将被掘地三尺! 楚休休看了看地上昏迷的许道貌,跺了跺脚随后跟上跑了出去。 柳冬儿眼中闪过不甘,随后将手中的白云剑一掷,插到了许道貌的胸口,许道貌惨叫一声,登时鲜血淋漓,昏将过去。 朱楼外,是一张天罗地网。 李卯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左手颠了颠肉团,右手将刀撇下,搂过楚休休。 眸光云淡风轻,狂傲十足:”你们可曾听过梯云纵?” 柳冬儿抿唇没有吭声。 “梯云纵?就是那个传说中一步十米的无上轻功?” 楚休休却好奇十足,眼睛明亮。 “嗯。” “搂紧我。” 李卯跃上二楼围栏,纵身朝楼下跳去。 待到快要与侍卫接触,又是往上一提,好似空中有一道无形的阶梯。 李卯顺势踩着侍卫的头盔,朝远处狂奔而去,灰袍飘舞,哪怕黑的好似煤炭,却还是飘逸出尘。 “关门!” “快点关门!” 众卫兵见无法阻拦,只好急声让门岗关门。 巨大的木门缓缓移动,李卯心中一紧,再次咬牙透支体力加快速度。 可是就在离大门两米之处,大门剩下的距离仅剩一人通过。 李卯一咬牙,将楚休休一把推了出去:“去找人来!” 砰—— 大门合拢的巨响带起些许灰尘。 楚休休跌坐在外边看着紧闭的大门,灰头土脸的带着泪花。 随后倔强的擦了擦眼泪,骑上外边也不知是谁的马,朝京城狂奔而去。 阿牛,等着我! 李卯靠着大门,虚脱的与柳冬儿相依而坐。 前面是大群的卫兵缓缓朝他们二人包围而来。 李卯讪笑一声,喘气道:“我现在倒是可以理解你们当初面对官兵时有多么绝望了。” 柳冬儿沉默片刻:“你都知道?” “嗯,你放心,咱们不会死的。” 李卯拍了拍柳冬儿的手,随后蹭着大门晃悠悠站起身来,擦掉脸上的黑灰,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来。 “拿剑威胁我,快点!” 他虽然不想暴露,可如今真的没了法子。 柳冬儿心思一动,随即忍着酸软无力从衣袖中取出一柄袖珍短剑抵住李卯的脖子。 李卯脸上惊恐十足,大声喊道: “我是武王世子李卯!尔等速速退下!我要有了三长两短,就等着我爹率领四十万铁骑南下踏平你们!” “老子是真没想到来喝个花酒都能被人俘虏,真是倒霉。” 李卯一大声吆喝扯动了伤势,捂住胸口血气翻涌。 “世子殿下?怎么会是他?刚刚那个黑脸人呢?” “当真是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这是演的什么双簧?” 众卫兵颇有顾虑的在原地停下,有些不知所措。 唐狮推开人群,脸色阴沉的走到前方,一看果然是李卯,他妈的这都是什么事? 扮成仆人二话不说给老子捅死两个供奉,随后一脸无辜的站在那装受害者。 他还真不敢动他,虽说人人都想让他死,但人人都不愿去当那个出头鸟。 李卯一死,很可能就是中原大乱的开端,但李卯杀了他两个供奉,许道貌还因为他们此时正奄奄一息,他是真不想放他走。 就这样两边沉默的对峙着,谁也都想不出来更好的解决方法。 傍晚时分,天色有些昏暗。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柳冬儿将短剑移开,让李卯的重量靠在她身上一些。 她看见李卯的腿在不断打颤,脖子上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不敢想他正在遭受什么样的痛楚。 李卯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是纨绔,比较好色。” “你长得漂亮身材还好,想让你当我老婆。” “于是我就英雄救美,反正我也不会有事,我是不是很无耻?” 柳冬儿眼眶一红,将脸撇到一旁不愿让李卯看见。 哪怕受了如此重的伤还在安慰她,不愿让她有心理负担。 而且谁人不知世子中了剧毒?牵一发而动全身。 “色胚,命都不要了。” “唉,男人到死是少年,好色是男儿本色。” 李卯心口蓦地猝痛,脸色苍白,腿一软倒在柳冬儿身上,一手茫然地向后找支撑点。 却发现一下就按到了柳冬儿的肚子上,发现没有任何的赘肉,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光滑如玉。 “你上次的伤好了吗?” 李卯软着身子想要将手挪开,却被柳冬儿按住。 “嗯...” 柳冬儿迟疑片刻,“痊愈了。” “大哥!你没事吧?” 钗洛珩的声音突然响起。 钗洛珩穿过卫兵列队,看见李卯的惨状就是惊呼一声。 他本来还以为是谁敢来这里撒野,结果是他的大哥! “你妈的小唐子,你怎么看的我大哥?” 啪—— 钗洛珩一巴掌扇到唐狮脸上,唐狮敢怒不敢言,只是低头唯唯诺诺。 “愣着干嘛,快救人啊!” “钗爷,世子殿下正被挟持着,我们不敢动。” “那他妈就开门让人走啊,愣着干嘛?我大哥出了事你们能担责?” “你们可知道燕家,钗家,李家甚至皇上可都把我大哥当心肝宝贝的?知不知道?” 啪—— “我问你知不知道?” “就你们家那个破烂侯爷,给狗狗都不要!” “开门,放人!” 钗洛珩满脸桀骜,一巴掌一巴掌扇到唐狮脸上,扇的脸颊高高肿起。 卫兵统领眼神求助唐狮,唐狮脸色阴沉如水,但也不敢再拒绝:“开门,放人!” 踏踏—— 门外此时却突然传来齐整的军队声震天穹的踏步声。 唐狮脸色一变,这一听绝对不是什么闲散部队,更像是上过战场的军队!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火光之中,一双狭长肃杀的凤眸率先扫视而来。 第24章 有澹台将军,我大周必兴! 冷冽寒风中,只见为首的女将军英武飒爽,红色飘带翻飞,浑身上下萦绕着杀气,手按配刀,淡漠的眸子朝庄子内睨来。 “娘子。” 李卯微笑着轻唤一声,一片秋叶沾在他的发梢,随后再也撑不住倒在了柳冬儿怀中。 澹台琼立时红了眼睛,滔天的煞气冲天而起! 宛若来自地狱的声音响彻云霄: “给我踏平这里!” “给我杀!” 后方将近五百沙场归来的铁血将士大吼一声,宛若一头苏醒的雄狮震耳欲聋! 举矛列盾,朝众列兵冲来! 灰尘翻飞! 喊声震天! 萧瑟秋声里,一怒万人伏! 那些个在京城里好生吃睡的卫兵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丢盔卸甲瘫倒在地上举了白旗。 人流之中,澹台琼缓步走到两人身边,将手递给了柳冬儿:“把他给我,我让你离去。” 她虽然不知道相公为什么要救她,但既然是他要救的人,她也不会忤逆。 柳冬儿抿着唇,有些复杂的看向澹台琼:“你是他的妻子?” “未婚妻,很快就会成亲。” “我就此离去。” 柳冬儿最后看了眼李卯的脸,随后虚弱的站起身来朝远处走去,不过不到五步就重重跌倒在地上,腰间染红一片。 她也苦苦支撑了很久。 “楚银锣,你去照顾好她。” “是将军。” 楚休休不舍得看了眼澹台琼怀中的李卯,随后顺从的将柳冬儿抱起来包扎。 澹台琼将李卯抱起,颤抖着手抚摸着李卯嘴边的血迹,眸中血色尽退,只剩下如水般的温柔。 一个时辰之后,广场之上断肢头颅堆满了一地,到处都是血腥的气味。 澹台琼率领的精锐部队甚至一人未死就将整个山庄中的卫兵屠戮一空。 那些个公子哥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而那些平民和妇人则是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笼中还有两只堪比水牛的老虎,不断嘶吼,红着眼睛贪婪的看向满地的血肉。 唐狮跪在地上双手反绑,狰狞着脸不断朝澹台琼嘶吼: “澹台琼!我乃廖勇侯长子,你安敢如此对待我和我的资产,你有什么资格!” “聒噪!” 两边的将士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吐了满地酸水。 “敢动他就是死!” “若你要说什么是规矩,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澹台琼身经百战,驰骋战场的无敌霸气展露无遗! 楚休休一脸崇拜的看着阿牛的未婚妻,只觉得阿牛可真是幸福。 “草菅人命,诱骗百姓,人命饲虎,贿赂官员,以此牟利,这些罪名单拿出任何一条你都是死罪!” “明日朝堂之上,问斩必有你唐狮之名!” 唐狮此番也醒悟过来,嗫嚅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谁伤的李卯?” 澹台琼柳眉倒竖,抱着满是血污的李卯寒声呵斥。 “是小人。” 楚狂人跪在地上往前挪动,抬首说道。 “小人只是奉命行事,不曾想冲撞世子殿下,小人愿意受罚。” 澹台琼皱着眉头,语气变得平和: “念你是条汉子,自己了断。” “谢将军。” “我大周有澹台将军,必兴啊!哈哈哈!” 楚狂人接过递来的大刀,横剑一刎倒在了地上不断抽搐,血如泉涌,再没了动静。 “押送唐狮,返京!” “是!” …… 咚咚—— 晨钟响彻京城,巍峨宫门大开,形形色色的大小官吏捧着象牙玉板穿过白石御道,进入金銮殿内。 金装禁军站立两旁,秋叶飘泊,平添几分萧瑟之意。 此时的金銮殿内,众人皆是噤若寒蝉,心中惴惴不安。 只见一个身着青色蟒袍的中年男子颤抖着跪在大殿中央,金梯下磕头,咚咚作响,隐隐有血迹渗出。 龙椅之上宋理面沉如水,单手撑着太阳穴依在把手上半晌没有说话。 “暴犊寨一百多口人...” 宋理声音有些颤抖,“我去你妈的唐天!” 宋理拿过腰间的一枚玉狠狠往唐天身上砸去。 皇帝爆了粗口,但此时并没有言官敢上来劝说。 啪—— 玉碎了一地,唐天骇得肝胆欲裂,文武百官脸色变得煞白。 碎玉,很不吉利。 “一百多口人你他妈当马匪山贼给我剿了?” “啊?” “给朕说话!” “还把那块山清水秀的地方整出来一个窝藏犯罪的地方!” “皇上,小人毫不知情,都是犬子那混帐和许道貌勾结的,不关我的事,皇上!” 唐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仍是没有停下磕头。 许道貌在昨日的风波中已经身死,那么只剩下唐狮没有处理。 “许道貌那个狗东西死有余辜!” “但你别跟我说你儿子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清楚!” 唐天腿一软,再次跪倒在地上:“皇上,要杀要剐都随您,他就是一个畜生!我没他这个儿子!” 事到如今当断则断,这个山庄为他们侯府带来了不少利益,但这事暴露之后皇上龙颜大怒,没了任何翻盘的希望。 大殿陷入了沉默。 澹台烈虎作为老牌大臣,德高望重,率先上前躬身打破沉默: “昨日我孙女澹台琼在巡逻过程中得到一个银锣的禀报,于是前往山庄调查。” “发现其中不光有逼良为娼,人身威胁,用人与虎搏斗的事情,甚至还有三百私兵藏匿!” 唐天脸一垮,腥臊的尿液猛地打在裤子上,随后瘫倒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配备精良装备的卫兵本就是在底线上蹦跶,只要人数不多,皇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这个情况下,任何不利于他们家的风声都将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理指间轻叩龙椅,听着众大臣嘈杂的讨论该如何责罚唐家。 一直闭目养神的钗川此时走上前来,躬身说道:“臣以为,唐家降爵罚俸五年,收缴一切非法收入,唐狮及相关人员全部问斩以安民心。” 宋理扬声朝诸位大臣道:“可有异议?” “皇上万岁万万岁!” “那就如此。” …… 钗洛珩作为此次事件的关键人物,和楚休休澹台琼一同承受了此次主要奖赏,以及对于那位女子刺客列为无罪的圣旨。 至于李卯,诸位官员害怕世子殿下被俘虏的事情会让这位爷恼羞成怒,于是都淡化了李卯的存在。 不过,时隔多年,那些官员们还是会疑惑,钗洛珩这个二纨绔怎么可就一鸣惊人了? 特别是一家里了解他的人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归咎于气运到了,天要他摆脱纨绔这一形象。 …… 太后寝宫,钗洛珩因为今天的事被太后传入寝宫问询。 嗯,主要是关于李卯的事。 此时的钗洛珩满脸得意,对面端坐着面容冷澹的太后。 本来她以为这小子是捅了什么篓子,结果好家伙,破了一桩大案! 深知自家侄子本性的太后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他干的,其中隐约有李卯的影子,于是就审问道:“这是不是卯儿出的主意?” 钗洛珩呼吸一窒,僵硬片刻后轻咳一声:“姑姑你也太看不起我了,难道这对于我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太后一脸诡异,探出手去碰钗洛珩的额头:“喝多了?还是脑子烧坏了?” 钗洛珩满头黑线,没好气的将手打开,同时想起了大哥对他的叮嘱,“不可说是我干的。” “唉,我大哥就是去喝酒的,我才是去伸张正义的。” “我怎么听说昨天有个黑脸男人杀了两个江湖上的高手,然后摇身一变成了卯儿?” “瞎,瞎说的,一个是我朋友另一个是我大哥,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他们当时都被我吓尿裤子了,眼花很正常。” 太后心上拢上一层淡淡的疑惑:“是吗?” “卯儿现在怎么样?安全回家了?” 太后握着一个白瓷茶杯,举到嘴边轻轻吹着热气。 钗洛珩心头一酸,喝了一大杯清酒。 随后苦着脸说道: “我大哥被歹人袭击了,现在还在昏迷。” 啪—— 白瓷碎了一地。 第25章 众女探病 李府,李卯屋内。 药膳的苦味充斥着房间,李卯上身赤裸的躺在床上,一个显眼的淤黑手印在胸口处残留。 青凤在一旁站着,眸中满是焦急和担忧。 而燕雪瑾则紧紧握着李卯的手,眉宇间是深深的疲倦。 她已经守在这里整整一夜,整整一夜都未曾放开手。 身上的白裙早已皱的不能再皱。 “唔~” 一声呻吟传出,燕雪瑾低沉的美眸一亮,坐直了身子去看小卯的情况。 “小卯?” 李卯悠悠睁开双眼,痛“嘶”一声,入眼便看到燕姨满脸担忧的看着他。 “燕姨。” 李卯吃痛苦笑,他这般莽撞也不知道燕姨会怎么训他。 “嗯,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燕雪瑾眼眶红肿,没有埋怨半个字,死死抱住李卯不愿放松。 李卯对她而言早已不再是闺蜜的好儿子,他们自身也培养出了浓厚的感情,深深的羁绊。 她不敢想若是小卯这般死去,她该如何度过这余生。 李卯咬牙忍着痛楚,反手搂住了燕姨丰腴的身子,将脸埋进燕姨的发梢贪婪的嗅着她的气味。 “燕姨。” 李卯将燕雪瑾拉开,刚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心中一痛。 燕姨本应柔润的发丝此时杂乱的堆在头顶暗淡无光,本应蕴含笑意的秋水瞳子此刻血丝密布,深色的黑眼圈在下边挂着。 眼角,更是缀着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燕雪瑾没有看他,只是留给了他一个憔悴的侧脸。 李卯顿时如被大钟撞击,半晌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清楚,步姨不想限制自己做任何事,他做任何事她也只会在他身后支持。 但—— 她会心疼,会伤心,会憔悴,会不知所措。 李卯轻轻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花,不顾胸前的疼痛,再次紧紧搂住了燕姨。 良久,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燕雪瑾擦拭着眼角的湿润,哽咽着笑道:“你可得好好谢谢你的那位未婚妻,你也别悔婚了,我看那姑娘挺好的。” 昨天那姑娘好像无敌的天神一般,横抱着李卯踏入李府的大门,将他安置好后一句话没说就离去了。 而且听人说澹台琼为了李卯将整个庄子屠戮一空。 燕雪瑾摆弄着李卯的脸,好似失而复得的至宝,再次笑了笑:“古有为红颜冲冠一怒,今有女将军为蓝颜血洗百人,小卯虽然纨绔了些,但这运气却好的不得了。” 燕雪瑾慢慢重新恢复到了往日的姿态,身子往前挪了挪,用手轻轻摸着李卯胸前的巴掌印: “还有个我见犹怜的捕快过来探望你,我不是说过你的身子骨不好,又到处沾花惹草。” 李卯攥住燕夫人的玉手,紧紧握住不放松:“我跟她就是朋友,您想哪去了?” “朋友?我看那姑娘瞅你的眼神可不是看朋友的。” “青凤,将药端过来。” “是,夫人。” “呼~呼~” 燕雪瑾拿过药碗,用调羹舀起一勺,轻轻的吹凉,再用嘴唇去碰勺边,直到温热才点点头递向李卯。 李卯瞅着燕姨鲜嫩的红唇,轻嘶一声不敢再多看。 “多喝些药就好了,现在疼就忍着,给。” 李卯乖乖张嘴,下一刻就将脸皱了起来。 无他,这药也太苦了。 燕雪瑾见状轻笑,捻起盘子中剥好的龙眼往李卯嘴中放去:“给。” 就这样一口药一口龙眼,玉指时不时的还与李卯嘴唇相碰,一小碗中药足足半个时辰才解决完。 不过男女却乐在其中,你一口我一笑,只觉时光飞速流逝。 一旁的青凤幽怨的看着二人,好歹她是殿下的童养媳,怎么这样被晾在一边? 待到一碗药见底。 燕雪瑾将药碗放下,将玉臂交叠放在小腹上坐在镂空红木床边: “对了,澹台琼你准备怎么办?承了这么大的情,我是不建议你悔婚了。” 李卯揉揉眉心:“这婚是结不下去的,圣上不会同意。” “一个是执掌兵权的异姓王,一个是老牌将门,也有很重分量的兵权,他不可能让两家结亲。” “我当初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觉得澹台琼怎么都不会答应。” “这...” “太后娘娘到!”—— 燕雪瑾细眉一挑,朝院里看去。 李卯也是有些惊诧的看向院门。 太后娘娘难不成是来看望他的? 燕雪瑾淡淡瞥了李卯一眼,随后摇曳着硕臀走进屏风,带起阵阵香风: “别说我在这。” 这狐媚子来的这般快,让作为朝夕相处的好闺蜜的她一阵狐疑。 她倒要看看两个人到底是不是纯洁的前后辈关系。 防火防盗防闺蜜,她亲手养的白...养的猪可不能被白菜拱了。 “李卯的房间在哪里?” 一道清冷威严的声音响起。 “禀娘娘,正中那间就是。” 簌簌—— 急促的步子带动着凤冠晃动的声响,有个人正匆忙的朝李卯的房间赶来。 砰—— 大门被猛地打开。 李卯看着门口满脸急色的太后,心头微暖,虚弱的呼唤了一声: “娘娘。” 太后肃穆不可侵犯的脸庞在看见李卯的瞬间变作心疼。 太后凤目拢起,檀口微张:“卯儿...你怎么伤的这般重?” 燕雪瑾眉头微蹙,“卯儿?叫得这么亲切?” 但念在你是太后,辈分高,算你正常。 李卯虚弱的坐起身子,咳嗽两声道:“咳咳,娘娘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这还叫没事?我听洛珩说你昏迷了,立...就想着来探望你一番。” 太后话语一顿,快步走到床边将手探出去碰李卯的额头。 李卯感受着冰凉嫩滑的触感,一时间闭上了眼睛静静享受。 太后视线落在他胸口的那个巴掌印上,眼瞳倒竖,语气瞬间变得寒冷:“是谁伤的你?” “哀家要灭他九族!” 某个眯眯眼暗暗腹诽:“不是,这是我晚辈,你这么急干什么?这才见过几面就这么关切。” 燕雪瑾百思不得其解,总不能真的说太后看上卯儿了吧。 她了解小紫,这么多年虽然一直独守空闺,但和她一样都是洁身自好,从来没有说因为哪个男子好看就刮目相看的... 当然小卯例外。 李卯半睁眼眸,自然握住了太后的葇荑,苦笑安慰道:“娘娘您不用这么为我担忧,我的伤不重,休养几天即可,而且那人已经死了。” 青凤瞪大了双眼,满眼不可思议。 殿下怎么这么猛? 燕夫人就算了,这可是太后!圣上的母后! 幸亏屋里就他们四个,随行的太监在屋外等待。 这要是给别人看见,别说招惹不少流言蜚语,可能文武百官都要肆意弹劾殿下。 太后一怔,飞快地抽出手来,脸颊飞上一层看不见的红晕。 她只当是他病中脑子不太清醒才敢这般逾越,也不生气:“我只是担心没人给我弹奏《凤求凰》罢了,不必自作多情。” 燕雪瑾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自己真是多想了。 “是,娘娘,等我痊愈后一定给你奉上完美一曲!” 太后看着李卯灿烂的笑容,不觉间嘴角荡起瑰丽的笑容。 “对了,你上次给我做的诗是不是不全?就是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应该还有上下文吧?” 太后陡转话锋,让李卯的笑容僵在脸上。 因为他感受到了屏风后蓦然传来的幽怨怒气。 李卯汗毛倒竖 说话变得结巴起来: “额,哈哈,这个,好像是不全的,吧?” 太后奇怪的看着李卯怪异的语气,这话她怎么听不懂呢? “三品诰命夫人,步颦香步夫人到!” “?” “?” “?” 除了李卯,三个问号同在众女头上闪烁。 太后明显一愣,凤钗轻轻耸动发出声响,显然丽人现在很是困惑。 “洛珩他娘怎么也来了?这俩人不会有什么猫腻?” 太后凤眸半眯,女人的好奇心促使她想要探清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孀居的妇人这般前往一个风流倜傥男子的家中,不免让人多想。 太后放眼望去,随后落在一栏雕着一龙四凤的屏风处。 太后站起身子雍容雅步的走到屏风旁,睨着眸子对李卯说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这,懂吗?” 李卯一拍额头,这都什么事? “懂了娘娘。” 青凤在一边捂嘴憋笑。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走进了屏风,随后便是老生常谈的闺蜜变敌蜜。 太后将将把手放下休憩就发现一双眸子幽幽地看着她。 太后瞠目结舌的看着屏风后一袭白裙的好闺蜜: “你?” 燕雪瑾抱胸翻了个白眼: “你什么你?” “你怀疑我?” 到底是交心的好闺蜜,太后瞬间就知道了小雪是抱着跟她一样的心态。 “不然呢?” 太后压着声音怒斥,但眼神有些飘忽: “我堂堂太后如何会看上你的这个纨绔后生?” 燕雪瑾不屑的说道: “嗤,太后也是女人。” 太后刚想继续辩驳,就看见小雪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鸣金收兵,附耳倾听。 “步姨,您怎么来了?” 一道温娴柔软的声音响起: “听洛珩说你受伤昏迷了,于是就过来看看,毕竟你平常那么照顾洛珩。” 声音慢慢走近,应该已经坐到了床边。 太后和燕夫人相视一眼: “嗯,很正常。” “这...怎得伤的这般重?” 声音有些颤抖。 “唉,我去喝酒结果被歹人打伤了,但他已经死了,步姨不用担心。” “都怪洛珩,非得带你去那种肮脏的地方!” 步颦香带着薄怒,语气埋怨。 “没...没,是我带洛珩过去的,您别怪他。” “啊~” 一声有些讶异的轻呼传来,太后和燕雪瑾皆是蹙着眉头,怎么回事? 刚刚还觉得挺顺眼的屏风她们现在只觉得是这么可恨! “嗯。” “多谢步姨关心,卯儿感激不尽。” “卯儿不是独属于我的称呼?” 太后眉峰蹙起,食指指节顶着鼻尖,眸光冷冽。 “怎么又一个卯儿?” 燕雪瑾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一个屏风后,两个好闺蜜心思各异,表情复杂。 “唉,本来还想着让你继续教我抚琴,但现在看来就只能先算了。” “等我痊愈之后定然上门教步姨,额...额...” 另一道怒气从屏风后拔地而起。 李卯头上冷汗涔涔,连忙岔开话题: “呵呵,步姨您的《兰陵散》润色的如何了?” 步夫人听起来有些没底气:“还,还好吧,就是还得让你再听一遍。” “《兰陵散》?那没事了,只要不是《凤求凰》就可以。” 燕雪瑾压着声音灼灼注视着太后: “小紫,那句诗是怎么回事?” 她终于是忍不住内心的痒痒开口问道。 太后嘴角勾起,扬着螓首很无所谓的说道: “唉,这孩子看我生的漂亮,情不自禁地说了两首诗,盛情难却,我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两首?!” 一道蓦然拔高的声音响彻屋内,步颦香吓得连忙缩回李卯握着的素手,脸上黛着淡淡的粉红,心脏砰砰跳的朝屏风看去。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第26章 澹台琼的表白 步颦香右手有些紧张的握在胸口,有些不确定的再次询问道: “卯儿,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额,那是...” “澹台将军,澹台琼到!”—— 众人齐齐向外看去,燕雪瑾和钗紫夜都往里挤了挤空出了一个位置。 步颦香坐在原地茫然失措:“这...” “我用回避吗卯儿?毕竟我孀居在家...” 步颦香总感觉这屋里有些诡异,虽然他们没干什么但总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 而且冥冥之中那处屏风在召唤她。 “咳。” 屏风后传来一声清咳,步颦香这次算是听清楚了,浑身一颤,双手合在腰间,在屏风外踌躇不决。 但最后咬咬牙还是钻了进去。 “雪瑾?太后?” 步颦香捂着嘴,眼中满是震惊。 “嘘~” 两人对着后来者竖起食指噤声。 片刻后又有一道绿色倩影也钻了进来,还好屏风不小,挤挤也能站下。 燕雪瑾捏了捏丽人的纤手疑惑问道: “青凤你怎么也来了?” 青凤抿唇一笑: “我想看看这位大将军在独处的时候会有什么真心话。” “嘶,倒也是。” 就这样一个屏风后,站着四个千娇百媚,形态各异的大美人。 白,绿,金,蓝,宛若梨花,绿萝,牡丹,鸢尾,花开四朵,各表一枝。 静声附耳听着门外铿锵有力的马靴作响。 一身红色劲装的澹台琼有些疑惑地看着门口的几个仆从,寻思李卯这般大气,还用得着太监? “澹台将军。” 青衣太监朝澹台琼恭喊道,澹台琼淡然一颔首也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干脆利落的迈着大步朝李卯房里走去。 吱—— 门扉打开,李卯凝神看去,见不显娇媚却英武胜女战神的红装女子正安静的看着他,柳叶眉,丹凤眼,眸中藏着丝丝柔情。 “醒了?” 李卯从上到下仔细地看了一遍澹台琼,眼睛停留在那一双匀称紧实的长腿上就移不开了目光:“娘子,你腿真长。” “啐!” “小卯?” “卯儿怎么这般放浪形骸?” “殿下可真是勇猛。” “登徒子,伤怎么样了。” 澹台琼已是习惯了李卯这般口花花,也不恼,径直走向李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嗯?这椅子是热的,刚刚有人来过?” 澹台琼说着若有所觉得看了眼屏风。 李卯将澹台琼拉到了怀里:“谁知道呢,管他呢。” 澹台琼和李卯并肩靠在床头对视着。 李卯静静看着澹台琼那双只对他温柔的眼睛,澹台琼亦然静静看着李卯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眸子。 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脸,看见了波光粼粼。 没有任何的赘述,顺其自然。 “娘子,亲为夫一下。” “什么?他们相处时这么直接吗?” “小卯这是不想要命了?我还在这!” “卯儿这也太鲁莽了,都不顾及女儿家的情绪。” “殿下勇猛。” 澹台琼没有理他。 “琼儿。” “嗯。” “告诉为夫,你为何对我一个纨绔刮目相看。” “我需要一个理由。” 澹台琼朝李卯看去,发现那双桃花眸子不再见轻佻放浪,而变得认真深邃。 澹台琼心头悸动,似乎明白了什么,抿唇道:“看你表现。” 澹台琼瞳孔中黑影越来越近,恣睢的气息瞬间袭来。 “唔!” “?” “?” “?” “?” 吃瓜四美心思莫名,各有各的滋味。 良久,唇分。 “好了吗?” 李卯看着晕乎乎的澹台琼,满脸红霞以及稀罕的小女儿姿态,嘴角不觉间勾起。 “嘶~” “我牵动你伤势了?” 澹台琼面色一紧,连忙拉开身子往后退去。 李卯忍着痛楚搂过澹台琼的腰肢,让她趴在上方: “过来。” “说吧。” 澹台琼怔怔看着李卯的眼睛,片刻后蓦地微微一笑:“我从始至终都知道你不是纨绔。” “哦?你不会是为了讨好为夫说的假话吧?为夫可是大大的纨绔!” 澹台琼先是怒嗔李卯一眼,女将军的杀气显露无疑,但瞬间就被隐匿。 澹台琼深呼吸一番,自顾自陷入某段回忆当中:“我在大概四五年前,那个时候是个随军的小校尉,还是靠家里的关系才混上去的。” “我曾在西北待过一两年,你知道我在西北听过的最多的名字是谁吗?” 澹台琼将脸伏在李卯的怀中,轻声诉说着往事。 李卯则将下巴搁在澹台琼头顶,用手慢慢的抚摸那满头秀发: “是我。” “嗯,他们说世子殿下尊老爱幼,年仅十四就到处为百姓打抱不平,甚至还研发出很多造福于民的发明。” “我当时很好奇,就是什么样的少年才会如此遭人爱戴。” “我走家串户的去问,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般的尊崇,以及,淡淡的笑意和幸福,这是装不出来的。” “他们说,因为戈壁黄沙漫天,所以世子殿下亲自领着他们去植树,去挖水渠。” “他们说,因为经常吃不饱饭,所以世子殿下经常闯到那些仗势欺人的豪绅家中抢粮食发放。” “卯儿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纨绔了?”太后看向一直跟着李卯的青凤压声道。 青凤摇摇头,笑着沉浸在那段美好的岁月中。 “直到一次我加入肃武王的军队去进修,远远看了你一眼。” “皮肤发黄,满是黄沙造成的皲裂,头发干枯,身上挂着几根破烂布条。” “如果别人不说我根本认不出,那个就是大名鼎鼎的肃武王世子。” “呼。” 李卯紧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 那段日子是他最幸福的时光,父母日日在伴,他为百姓做实事。 那种将自己所得化作百姓甘露的成就感,他至今都忘不掉。 澹台琼美眸朦胧,再次轻声说道:“夜晚的篝火晚会,你总会站在我们身边大声吆喝唱歌,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调子,但每次我都听的很入神。” “你爱我们,打心眼里爱,你把我们每个人都当成了至爱亲朋,我待在人堆里,也爱戴着你。” “爱戴着那位身材瘦小,浑身都是黄沙的肃武王世子。” “后来我调走了,去到了北方抗击匈奴,虽然几年过去,但我时常在夜晚独自点起一捧篝火,轻轻的吟诵。” 澹台琼眼角点着几滴泪花:“团结,就是力量...” “到了后来,在一次大破匈奴后,我被封为将军,班师回朝。” 澹台琼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到家的第一天,我就听见玉容在那里骂一个人无耻,我一听,不就是殿下吗?” “我当时就在想,我终于又能再见到殿下了。” “在那天上午,我听说了很多你的纨绔行径,但没有放在心上。” “下午,我应一位战死沙场战友的嘱托,去他的家中看望他的妻女,把补贴送过去。” “那是一条小船,你可有印象?” 李卯抚着澹台琼的脸蛋,轻轻嗯了一声。 “我和那位遗孀相对而坐,她告诉我了最近刚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她说有富贵人家看上了她的姿色,她的男人又因为上了战场很久不回来,于是那纨绔就想要动粗。” “你敢想一位为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军人的家眷,在国内却惨遭欺凌?” “但好在一个白衣公子及时站了出来,把纨绔打了半身不遂,但是就因为将身上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就被人误以为他才是那个调戏妇女的无赖。” “她一直想帮你说话,但不知道去哪里说。” 澹台琼感受着李卯的心跳,轻轻抚摸胸前的伤疤,声音趋于平缓: “再到后来,就到了朝堂之上。” “看着仪表堂堂的你我很是开心,世子殿下终于能坐下来,好好享福了。” “然后,你就向我提了亲。” “李卯,咱俩,当真是有缘分呢。” “唔。” 李卯再次吻了上去。 “卯儿原来这么...” “小卯真是的...非得让我哭。” “卯儿...果然就像琴中的心境那般淡泊名利...” “殿下,是最伟大的。” 屏风后四个女子哭得泣不成声。 “小紫,别用我衣服擦,脏不脏!” “呜呜,你再换一件不就好了。” 澹台琼懵然推开李卯,朝那处屏风看去。 “那里边有人?” 澹台琼酡红如醉,耳尖通红的颤声问道。 李卯捂住胸口,忍痛笑道:“嘶!确实有人。” 澹台琼抱着侥幸小心翼翼的走到跟前,将屏风往外一拉—— “啊!” 澹台琼张大了嘴,满眼呆滞。 燕雪瑾摆摆手,随后从容地从一边走过: “琼儿你好。” “燕夫人?” 一身凤袍的太后娘娘面无表情地雍容一抬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澹台将军你好。” “太后?” 步颦香则是歉意一笑,过去抱了抱澹台琼: “将军你好。” “步夫人?” 青凤抱拳一礼,笑眯眯道: “主母你好。” “青凤?” 莺莺燕燕一大堆,匆忙的打开房门往外逃。 “让我先出去。” “你给我去一边去,那两首诗是怎么回事你还没跟我说!” 砰—— 木门紧闭,房内重归安静,一抹金阳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 澹台琼声线有些颤抖: “她们都听见了?” 李卯忍着笑意: “没有吧?” 澹台琼一向淡然的脸上此时却羞愤不已,眸子倒竖: “你!” “你净看我笑话!” 李卯则是无辜回道: “你是我娘子这有什么不能让人看得。” 李卯看着娘子这般可人的恼怒,比以往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人欢喜多了。 不待澹台琼发作,李卯突然严肃道: “娘子。” 澹台琼察觉到了李卯语气中的不对: “嗯?” “皇上是不可能同意咱们两个的婚事的。 “所以...” “这婚得退。” 澹台琼大脑一空,红潮退去,瞬间变得苍白。 澹台琼踉跄地向后退去,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原来,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哪怕澹台琼有些晕眩,但仍倔强的笔直站着,仿佛是一个军人最后的骄傲一般。 澹台琼将嘴唇咬的没有血色,悲戚的望着李卯。 只要李卯现在说一个不字,估计澹台琼此刻都会立马赶赴边疆这辈子不会再来见李卯。 李卯一看澹台琼这般憔悴的模样,连忙摆手急道:“别别别,我的意思是咱们名义上不是夫妻,但私底下还是夫妻,到时候偷偷摸摸把婚结了,怎么样?” “毕竟咱两家太过敏感。” 澹台琼这才破涕为笑,擦着眼泪朝外走去:“随你。” “对了,那个姑娘在外边你们李家的一个宅子中住着,青凤知道她在哪。” 门再次关上,李卯枕着双臂躺在床上发呆。 娘子虽然坚强,可是情感上却这么脆弱。 而且明明是二十多岁的御姐,可到了他面前就跟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一样。 李卯摇头失笑。 唉,不想了,她们可算是走了,终于能静下心来养伤。 至于柳冬儿,李卯眸子半眯, 他要是这个样子过去估计那位女侠就要感动的以身相许了。 想必楚休休那憨货也该能进卷宗司了…… 李卯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第27章 柳冬儿下面 一转眼三天的光景弹指而过,唐狮等人斩首示众,收缴许道貌及侯府一切非法所得,廖勇侯被贬为伯爵,友达山庄的案子就此告一段落。 金銮殿内,唯有宋理与莫公公谈话。 宋理阖目休憩,平声问道:“可查出是谁在后边主导?” 莫公公脸上有些为难,“臣不知,友达山庄参与势力过多,太过混乱,难以理清干系。” 宋理轻叩指节,脸色阴沉半天没有说话。 直接将一座侯府拔起,这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但无非就是为了这个天下至尊的位子。 京城的天,愈发波谲云诡。 但他宋理一日在位,宵小之徒就一日不得见天日! 李府院中。 李卯此时正躺在青凤腿上听着老薛的汇报。 李卯用着上好的膏药和顶尖的御医,因此不到两天身上的伤就好的七七八八, “啊——” 青凤将琉璃般晶莹的葡萄肉塞进李卯嘴中,也不知是否无意,每次青凤的手指都会往里探进去些好让李卯刚好吮吸。 六岁那年,从小被肃武王夫妇收为义女的她在看见襁褓中的李卯,就知道了这一生的着落。 其实李卯心里一直将她当作亲姐姐,但她从不奢望什么,一直要求将她当作最亲的丫鬟就好。 老薛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对璧人,眼中闪过温情: “楚休休已经当上了吊车尾金锣,少爷怕是很快就能进入卷宗司了。” 李卯眼睛一亮,不枉他如此提拔她: “唔,得赶紧把我身上的毒给解了,不然难受的很。” 青凤歪头露出媚笑,手指如燕点湖泊般抚过李卯的胸口: “殿下说的是哪里难受?” 嘶! 李卯眼眸紧闭,绷着脸庞。 “你等着吧,看我毒治完后收不收拾你!” 老薛摇摇头,踱步将空间留给这对小男女。 “殿下真厉害~” 青凤轻轻揉着李卯的肩头: “对了,那位柳姑娘伤的还挺重,我虽然帮她包扎过了,但你最好还是去看一眼。” 李卯讶声问道:“她没走?” 青凤眉眼间浮起一抹幽怨:“她好像在等着和某人告别,你可小心些别让她被别的男人勾走了,就在城尾的那间空房中,这是钥匙。” 李卯直起身子接过钥匙,摇头晃脑的朝外走去: “嘴贫。” “你现在有多嚣张,你以后越长时间下不了床。” 青凤双腿合拢偏到一边,勾了勾耳畔的秀发:“奴家等着殿下~” 李卯一个趔趄,砰——,大门合上留下青凤一人捂嘴偷笑。 京城外圈,一处雅致的街道旁,李卯在一间稍显破落的门前停下。 这间房是储物的,但很早之前就没再用,因此有些灰尘。 李卯拿出钥匙插进铁销轻转,悄无声息的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入眼之处,一大片雪白。 柳冬儿正踮着脚跟搭衣服,上身只用白色绷带绑住,露出光滑如玉的小腹,以及被牢牢包裹的两座雪山。 一双长腿光滑圆润,臀儿挺翘弧度饱满,唯有一件没有丝毫情趣的白色贴身短裤遮羞。 细枝结硕果。 嘶~ 李卯移开视线,轻咳一声。 柳冬儿听见男子的咳嗽,美目倒竖,连忙用手中的衣服遮住大片春光:“谁!” 只见一个风流公子哥正一脸坏笑的倚在门柱上看着天上的云彩。 待柳冬儿看清来人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眸中的讶喜一闪而逝,但语气仍清冷无波:“世子殿下难道不知道这般偷偷摸摸是小人行径?” “我本来就是小人,何用遮掩。” 李卯大大咧咧的拉过一方木凳坐下,打量着院内的景象。 绿藤爬满了楼房,院内虽然开阔但到处都是疯长的野草野花,点缀的事物不多,几张木凳和一张石桌。 “这里住得惯吗?” 李卯目不转睛的柳冬儿因搭衣服而舒展的婀娜身体说道。 柳冬儿将衣服挡在身前穿上,随后走向一旁的厨房: “还好吧,有地方住就已经很知足了。” “那就是条件不好。” “我可没说。” 李卯耸耸鼻子:“什么味这么香?” “午饭,白面条。” 柳冬儿说着捧出来一碗打着一颗荷包蛋的白面条,随后走进屋内,将原来洗干净的黑色劲装穿戴整齐。 李卯看着桌上热气腾腾撒着葱花的白面条喉头滚了滚。 吸溜—— 柳冬儿正绾着头发,嘴里叼着一根头绳,走到门口就发现李卯在偷吃她的午饭,有些惊诧:“你怎么吃我的饭?” 李卯装傻充愣:“你把这面条放我面前不是给我吃的吗?” “你还真别说,香的很。” 吸溜—— “有蒜吗?” 柳冬儿抿唇看着双腿大开,毫无风范可言的世子殿下,眼中闪过恍惚。 “你吃吧,我再下一碗,蒜在厨房里,自己去拿。” 柳冬儿无奈摇头,走进厨房准备做,反正刚刚的水还是热的,不会费太长时间。 李卯仰头将碗里的最后几根面条扒入嘴中,随后心满意足的端起碗往厨房走去。 厨房内,柳冬儿曼妙的背影在忙碌着,一旁的锅中热水咕嘟着。 “你怎么不吃肉,他们没给你送?” 柳冬儿摇摇头:“我师傅是尼姑,虽说我不是,但我从小被她养大,也有吃素的习惯,顶多吃些鸡蛋。” 李卯将碗放在一边,伸出两根手指笑道:“再给我下一碗,两颗荷包蛋。” 柳冬儿往李卯的碗里看去,发现其中光洁如新,登时挑起柳眉,新奇道:“你贵为世子也吃得下这种粗茶淡饭?” “嗨,西北那边粮食短缺,能吃上这一碗白面条就是谢天谢地了,哪里像现在一样。” 柳冬儿却是不信:“西北那边再穷也不可能让肃武王饿着吧,你在骗我?” 毕竟肃武王那一片也有和外国番邦来往的贸易中心,并不是一穷二白,相反某些地方还繁华的很。 “肃武王是肃武王,关我李卯什么事,好了,做完端出来,我在外边等着。” 李卯说着啃了口蒜:“这蒜有点老啊,几天前了?” 刺啦—— 鸡蛋下入了油锅。 柳冬儿专心煎蛋,不去和李卯插科打诨。 “啧,谁要是娶了你这个贤妻良母那可真就是赚大了。” 不觉间,李卯将手摸到了柳冬儿的腰间。 柳冬儿宛若受惊的小鹿,浑身一颤,柳眉竖起:“还请世子殿下...” “伤好了吗?” 柳冬儿抬眸看去,却发现一双温柔中带着心疼的眸子正看着她那晚受伤的地方,登时心头一颤,将话咽了下去。 “……好了。” “不要叫我世子,叫我李卯,一会吃完饭我给你些断玉膏,消疤很管用。” 柳冬儿将李卯的手拍掉,转头轻呼一声:“断玉膏?这么贵重你还是别用到我身上了。” 柳冬儿说完转过身去将鸡蛋翻了个面,只见原来那一面金黄流油,还有些微微的焦色。 断玉膏,号称可以让断玉无痕的上品伤药,专门给那些身上有疤的世家大小姐贵妇人使用,主要就是因为原料很贵重,有钱也买不来。 “断玉膏对于你们跑江湖的可能很贵重,但对我来说跟水没区别。” 李卯摆摆手,不容拒绝走出了厨房。 柳冬儿在李卯转身之后盯着他的背影,眸子百般复杂。 她听说过武王世子的恶劣行径,因此一开始对他没有任何的好脸色。 但随着相处下来,她又发现李卯和传言中截然不同,顶多算是洒脱不羁,颇有君子之风。 于是她又开始害怕这一切都是李卯装出来的。 可是在友达山庄的那一掌,则完全可以推翻这一假想。 她此刻有些混乱,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想要弄清什么。 柳冬儿晃了晃青丝,随后将面和鸡蛋呈进碗中,一同端了出去。 “哇,好香!” 吸溜—— 柳冬儿刚刚慢条斯理的坐下,李卯就已经两口下去干完了半碗面条,一口面一口蒜,辣的嘶哈但还是不停的往嘴里塞。 柳冬儿看着狼吞虎咽的李卯,嘴角勾起一个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 “慢点吃,谁和你抢。” 柳冬儿低头将发丝往后勾去以防沾到了碗里。 “嗯?” 柳冬儿感受着脑后的大手,一时之间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吃饭就不要让额头旁披散着,要全都拉到后边,一个利落的马尾就解决了。” 李卯慢慢的将她的头绳打开,随后轻柔捋过柳冬儿额前的发丝,一同在后面挽了个马尾;“好了,吃吧。” 柳冬儿轻咬筷子,小口小口的吃着面条,脸低垂着,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孔。 李卯看着柳冬儿碗中的素面,蹙眉道: “你碗里怎么没鸡蛋?” 柳冬儿将嘴中的面条咬断,低着眸子: “就剩两个了。” 李卯将一枚油黄明亮的荷包蛋夹到了柳冬儿碗里。 “你一个,我一个。” “正好。” 午间太阳正和煦,一对男女坐在一处稍显破落的小院中。 无言,吃面,听风声。 …… “给,我就先走了,这几天我会多来看看你。” 李卯拍拍手,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桌子上,随后不等柳冬儿回话,大步离去。 “我——” 柳冬儿懵神的看着桌上的瓷瓶,话音刚落就发现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微风轻轻摇曳着绿藤,几根青丝飘起,一片宁静。 柳冬儿将瓷瓶握在手心慢慢摩挲,深吸一口气,失神的望向刚刚李卯坐过的地方。 她本来是等和他告别一声就要离去,但他不给这个机会,她也只好在这再待两天了。 这样,也好... 第28章 妙音楼处访步姨 李卯弯弯绕绕走到了开元大道上,这条路可以说是京城中最为繁华的一条街,两边商贾楼宇林立,行人络绎不绝,教坊司,茶楼一栋挨着一栋。 “这人好帅!” “哇!” 路边那些个裙裳小姐均是捂嘴惊叹,眼中放光。 李卯苦恼的摇摇头,加快了步子。 他以前尝试过在大街上骚扰那些姑娘,但最后被占便宜的都是他。 “嗯?这是?” 李卯抬头望着一个古色古香的阁楼,牌匾上写着三个漆金大字——妙音楼。 这不是步姨家里的产业? 李卯心思一动,刚好也来了,为何不上去看看步姨,况且刚好可以教她曲子。 妙音楼所涉业务很广,乐器售卖,请大家演奏或是找老师传授技艺。 李卯一袭白衣,双手背后大步踏入妙音楼。 一层古典雅静,两旁摆满了陶瓷物件和些许花草,柜台之内摆着名贵的乐器。 那些个招待小姐领着零星的顾客压声交谈。 一位身材窈窕的旗袍礼仪在看见李卯之后先是一愣,随后小跑着到了李卯跟前: “公子,您需要些什么?” 李卯温和一笑:“不用,我自己看看就好。” 笑容醇和,眉眼俊秀,端的是一位翩翩美男子。 小姐登时看直了眼睛,脸蛋红润,也不管李卯说了什么自顾自的介绍起来:“一楼呢,是售卖乐器的地方,只要是京城有的,这里都能找到,那些大师的作品我们妙音楼第一时间也会去争取。” 小姐说完朝这位面如冠玉的公子哥示意: “您看?” 李卯则是摆摆手:“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买乐器的。” “您是来找大家的?目前在楼里的有两位,一位是刘青牛刘老,是琴道大家,另一个是我们楼主步夫人,是吹箫的大家,但是两位都在授课中,不知您要找的是哪位?” 李卯微微颔首:“我是来找步夫人的,她是在顶层?” 旗袍小姐愣了下面露难色:“这,楼主她确实是在顶楼,但此时正在给一位小姐教课,而且楼主除非预约之外素来不见外人,您预约了吗?” “没有...” 李卯尴尬的摸摸鼻子,早知道还得预约他就不来了,直接去步姨家里拜访。 “哦?是哪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没有预约就想见步夫人了?老子坚持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得夫人一面,你是从哪个穷乡僻壤来的乡下东西?” 一道巨大的奚落声在楼中响起,丝毫没有留情面。 李卯墨眉一挑,侧头朝那边看去。 只见一位还算俊朗的中年男子正手拿一把玉扇,面带不屑的朝里走着。 中年男子待看清李卯的脸后又是一通冷嘲热讽:“啧,长得人模狗样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肥婆包养的小白脸,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步夫人可不会就因为你长得好看就对你刮目相看。” “你要是抱着这个打算去接近步夫人,那你趁早打消注意,赶紧把你的富婆伺候好。” 李卯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脸:“你不认识我?” 中年男子嗤笑一声,脸上的表情滑稽无比,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我认识你?” “老子这条街上有三家店铺,日入斗金,我认识你个小白脸?” 李卯无奈的撇撇嘴,合着这傻叉就是个普通的商贾。 李卯想着这是步姨的地方,也没打算动手,只是摇了摇头就准备离去,反正私下里还能见面。 李卯双手背后,目不斜视地朝大门走去。 中年男子再次嗤笑一声:“赶紧滚吧,这地方是你个兔儿爷能来的?” 随后找到前台的熟人又是一番嘲讽:“有的人啊,不知道人分三六九等,非得舔着脸希望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说是不是彩凤。” 李卯脚步停在原地,眸光变得冷冽。 “您少说点吧,夫人不喜的……” “我还不稀罕说!谁知道这小白脸是不是一身病,啧啧。” 李卯转过身来凝视着中年男子。 霍先生一看登时就乐了,摇头晃脑的走过去拉着李卯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比划:“瞪我干吗?想打我?来啊,来打我,来,来。” “但是你可得想清楚了,这是开元大道,是妙音楼!你敢打人?好好担待担待你那一家老小卖出去够不够赔的。” 霍先生说到这又压低了声音,得意的小声道:“知道吗,我还认识几个衙门里的人,你要是敢动手,就出不来了。” 中年男子将折扇轻轻拍着李卯俊美的脸庞,“懂了吗,贱民,你只能瞪着我,什么也干不了,啧啧。” 霍井说罢扭头往里走,随手一扫:“这些萧我都包了!让他滚蛋!” “公子,您千万别冲动,这里是开元大道!” 一旁刚刚给李卯讲解的彩凤急声劝阻道,这位公子气质绝佳,肯定不是这庸俗商贾霍井说的那般,但保不准男儿意气之下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却见那位公子淡淡说道: “开元大道不能打人吗?” “谁定的规矩?” 霍井见这小子还在口嗨,当即转身将脸伸了出去:“我定的!你来打,来,不打你是我孙子,打我我是你孙子!” 霍井已经琢磨好了,不管这小子打的轻重都要往那一躺,不光能让这小子体会到什么是绝望,而且说不定还能将步夫人引出来。 霍井还沉浸在遐想中时,李卯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公子!千万别,他肯定会讹你的!” 李卯突然从腰间抽出翠血,对着彩凤粲然一笑:“死人就不会讹人了。” 在几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李卯直接砍向霍井。 “啊!” 霍井脸色一变,尖叫一声就瘫在了地上。 他看见寒光凛凛的剑刃上阎王在向他招手,直觉告诉他这小子真敢砍! “谁人在此喧哗!” 一道带着薄怒的女声从楼梯传出,随后一双秀足与齐脚踝的米黄色裙摆显露。 李卯瞬间带上笑容将翠血收了起来。 呼,太上头了,都差点忘了这是在步姨楼里,这要是死了个人在楼里就太不吉利了。 丽人蹙眉朝大厅扫视而来,在看见瘫倒在地的霍井时眸中闪过深深的厌恶。 她向来对这种附庸风雅且高人一等的庸俗之人嗤之以鼻,别提他还不知廉耻的对她死缠烂打。 丽人再次转眸,在看见某张笑脸之后先是惊愕,又霎时间变得温娴嫣然。 “步夫人对我笑了?对我笑了!果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霍井因为步夫人的笑容而忘了自己差点就被一个公子哥给捅死,激动的蠕动着朝步夫人爬去。 “啊!”—— 李卯微笑着从霍井身上重重踏了过去,将霍井的身子压成了两头翘起的跷跷板。 李卯上前挽住步姨的胳膊就是一阵嘘寒问暖:“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和步姨三日不见岂不是十年春秋?” 步夫人温润一笑,半露贝齿:“你来这里干嘛。难不成专门来见我的?” 他们叙的很熟络,但一边的侍女可就有些晕了。 一个礼仪小姐低声惊呼道:“这什么情况?彩凤你认识他吗?” 彩凤懵懂的摇摇头,瞠目结舌,夫人什么时候对一个男子这般不假辞色过? 而且,两人未免也太过亲密了些。 步颦香嗔恼的看向自己胳膊上的手,但最后还是任由李卯挽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卯刚准备说话,就听见霍井不知死活的喊道:“步楼主,没想到你也是个肤浅的女人,你何曾对我露出过这般笑容!我看所谓的妙音楼主也不过是个下贱的妇人!” 步夫人眉头一皱,心想我何时同你见过面,如今还这般做派当真是让人作呕,当即准备让人将他赶出去。 李卯拍拍步夫人的后背笑眯眯的示意步姨不要动怒,随即抽出胳膊捋起袖子朝霍井走去。 期间不可避免地蹭到步姨豪放的乳肉,惹得丽人轻嗔某人的背影。 李卯剑眉倒竖,语声森寒:“本来你就已经够恶心了,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侮辱我步姨?” “怎么地?老子就骂了,狗男女!你敢打我?你试试!” 霍井骂的面红耳赤,肤色涨红,同时眼中充斥着发泄的快感。 他就喜欢你看不惯我但就是无可奈…… “啊!”—— 霍井捂住一只眼睛,痛声道: “你竟然敢打我?” “啊!”—— 霍井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牙被扇飞两颗: “你...咳咳,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李卯一拳一拳朝这货脸上干去,也得亏这么多姑娘看着,不然此刻的霍井已经浑身骨头碎了一遍,血染妙音楼。 “卯儿~行了,步姨不想看见你这样。” 步夫人情知卯儿是为了她出气才这般大打出手,因此也只是委婉的阻拦李卯。 李卯手一停,用劲踩住霍井的鲜血汩汩的猪头:“报官?我给你一炷香时间,你最好早点找过来。” 他倒要看看所谓的官衙里有人到底是个几品芝麻官。 说罢李卯重新回到了步姨身边挽住步夫人的胳膊,淡然拍拍长袍,好不风流倜傥。 霍井眼肿嘴流血,哼哧着半天站不起来:“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而李卯却没有正眼看他,只是和步姨叙着话:“步姨,我总感觉你又漂亮了,容光焕发!” 步夫人捂嘴轻笑,玉指点了点李卯额头:“嘴贫,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身体硬朗的很,早就好了。” 旁边的礼仪小姐相视无言,满脸的震惊与惊喜。 这位公子被夫人称作卯儿,还有这等长相气质。 那么身份便呼之欲出。 武王世子,李卯! 第29章 小白脸 李卯挽着步夫人的胳膊在大厅里坐着,好整以暇的等待霍井的到来。 步夫人眸中带着无奈与几分好笑,拍拍李卯的手道:“你啊,小家子气,你就说你是武王世子哪会有这么多的事?” 李卯则是慢慢抚着手中的玉滑,摇摇头很有经验的反驳道:“步姨此言差矣,这种人没有撞到南墙之前是不会回头的,你信不信就算我说了我是武王世子他也会嗤之以鼻?” 步夫人感受着李卯的小动作,睫毛轻颤,脸颊蒙上一层粉红,稍稍用力想把手抽出来: “唉,这都是什么事儿...” 自从上次偷听完小两口的情事之后,她的心里就一直有一种负罪感,此刻被李卯握住手更是心如乱麻。 虽说他们二人之间没什么,但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李卯将手握紧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再次轻声问道:“步姨,我听人说你是吹箫的大家?” 步颦香偏过头不去看李卯,成熟妇人的淡淡羞恼更为其增添了几分欲拒还迎的风情:“毕竟是妙音楼的楼主,自然是什么乐器都会一些,但是唯有萧拿得出手罢了。” 李卯淡淡笑道:“步姨这般谦虚,想必所谓的拿得出手一定是冠绝京城了,也不知什时候步姨可以为我吹箫,一定十分令人愉悦。” 步夫人见周遭这么多人盯着,于是再也忍不住将手用力抽了出来,端庄交叠在小腹之上防止某人再次强硬的拿走。 步颦香语带薄怒但眸子却是轻嗔: “你就是个小狐狸精,知道怎么哄别人开心。” 李卯一拍大腿,无辜道:“步姨您这话说的,那有些人让我哄我还不哄,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我哄得,起码得是像步姨这般国色天香,我见犹怜的花信妇人才行。” 步夫人似笑非笑:“起码?” 众多夸赞之中步颦香精准找到了那个不太恰当的用词。 李卯冷汗涔涔,有些惊叹于女人的敏感。 “这...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 步夫人噗嗤一笑,胸前裹着前襟水浪翻滚:“好了,别嘴贫,我更喜欢卯儿老实的模样。” 李卯登时看直了眼,咽了两口口水轻嘶一声这才艰难的移开视线。 步夫人拢了拢衣襟,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李卯的侧脸。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么无可挑剔的一个公子哪都好就是有些好色,不过很尊重她就是了。 踏踏—— “大人,那歹人就在里边!您看我这脸!” “稍安勿躁,我一看便知。” 楼内几人朝门口看去,一位银锣打扮的官差不卑不亢的走进了妙音楼。 他到底是有些官职,知道楼主的身份不凡,不敢多冒犯,但也不能堕了官威。 霍井在身后跟着,眼中燃烧着怒火,他是真没想到那小白脸真的敢打他! 也好,天子脚下当众伤人,我看你有几条命够赔的! “大人,就是他!” 为首的银锣顺着霍井的手指看向大厅中央坐着的一对男女,眼中闪过一阵恍惚。 只见那对男女紧紧坐在一起腿挨着腿,俨然一副十分亲密的模样。 男的一袭无垢白袍,俊美似谪仙。 女的一身米黄裙裳,身材端的是凸出熟美,美艳似天仙,尤其是身上散发的温娴,仅一眼就能让人沉浸在那成熟的包容气质之中。 好一对璧人! 银锣回过神,思索着两人的面孔。 那位夫人是钗家的媳妇,步家的闺女,他惹不起。 至于那位男子,啧,他好像一位故人。 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楚金锣时常对他们吹捧的那位武王世子,可是他真的三生有幸能够碰到世子大人? 李卯给了步夫人一个眼神,随后自然而然的抓住她的玉手:“猪头,你可知我是谁?” 霍井一听怒发冲冠! “小白脸,你的死期已经到了还如此嚣张!我管你是谁,今天你就是神仙都跑不了!” 李卯按住不断想要挣脱的手,勾唇微笑道:“我是武王世子,李卯。” 步夫人登时停下挣扎好奇的打量霍井的神色,希望从他脸上看见任何害怕抑或是惊恐。 可是她失望了,霍井的猪头脸上满是嘲讽:“就你?哈哈哈!” “你要是武王世子那我就是当今圣上了哈哈哈!” 李卯偏头对步夫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步夫人抿着红唇眼神飘忽,手上不再有动作。 既然卯儿说对了... 那就当做一个赌注,两人心照不宣。 “银锣徐光汉拜见世子大人!” “哈哈哈...哈...哈...呵呵...” 徐光汉利落的单膝一跪,留下霍井越来越小的笑声,满脸血色尽褪,只剩下惶恐。 连这位银锣大人都这般卑躬屈膝,岂不是说明? “徐银锣,有人对圣上不敬,该当如何?” 徐光汉抱拳一礼,恭声道:“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那么再加一条他对本世子旁边的这位夫人不敬,又该当如何?” “世子殿下我错了!世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 啪—— 啪—— 霍井一边痛哭流涕的抨击自己,一边狠狠地朝自己脸上招呼。 这位爷真的是世子殿下啊! 啪—— “殿下!我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 众人皆是没有去搭理叫的跟杀猪一般的霍井。 徐光汉眸光一闪,回道: “小人一定会多加照看他的。” 李卯挽住步夫人的胳膊,随即往楼上踏去:“如此甚好,带着我孙子赶紧走吧,这里喜欢清静些。” “世子殿下,你不能这样!” “是!” 徐光汉拽着霍井后领,朝门口拖拽而去。 “我要见圣上,你个狗纨绔仗势欺人滥用私权!” 声音越来越远,已经被徐银锣给拖了出去。 “世子殿下好帅!” “风轻云淡,雄狮岂会因狗吠回头!” 两人在红漆木梯上缓缓上行,走的很慢很慢,好似谁都不愿往上走一般。 临近三楼,步夫人捋了捋耳畔的青丝:“好了,还准备挽到什么时候?” 李卯一直感受着手臂外侧的那凹陷的惊心弹性,闻言不好意思放开了手,但仍是笑嘻嘻地说道:“想挽一辈子。” 步夫人嗔了他一眼,只当是没有看破他的小心思:“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两人来到了第三层,正往步夫人教课的厢房赶去。 “步姨,你在教谁吹箫,可不能是个男的,不然我会直接把他丢出去的。” 步夫人轻轻揪了揪李卯的耳朵,轻叹道:“你说说你明明那么高尚却非得装的这么纨绔。” 步夫人一顿,看着李卯期待的眼神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微喜,垂眸解释了一句: “你别瞎说,我可不会给男子授课。” “说来这姑娘你也认识。” 李卯心中一缓,旋即惊诧道:“我认识?是谁?” 步夫人妩媚一笑,将发丝勾至耳畔,推开雕花木板:“看见你就知道了。” 李卯被步夫人这个眼神给电了一下,当即轻嘶一声。 不敢想有朝一日若是...... 嘶! 李卯晃晃头除去杂念,心头带着困惑,大步跟着步姨走了进去。 “老师你回来了。” 打开房门,一位身着粉裙,眼眸晶莹剔透,微微露出一对精致小虎牙的豆蔻少女笑着道。 说着少女疑惑的瞥向一旁跟着过来的白衣公子: “这位是?” “李卯?” “澹台玉容!” 第30章 步姨奏箫 幽静的箫房之中,阳光透着窗子往里照射进来。 澹台玉容和李卯大眼瞪小眼,半天下去谁也不肯退让。 澹台玉容率先发难,叉着腰娇斥道:“好啊你,阴魂不散的跟着本姑娘!” “随你怎么说。” 李卯则是翻了个白眼,走到玉箫旁。 他还没吹过箫,自然想试一下。 李卯低眉看着通体幽绿的玉箫。 “诶...” 步夫人欲言又止,手停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卯儿怎么老是动不动就碰她的东西! 嘟——! 这一下没收住,直接吹了个破音。 澹台玉容在一边幸灾乐祸:“哈哈哈,大笨蛋!” 不过接着她就笑不出来了,只见李卯不断试音,不断改变吹奏的节奏和力度,不过几个呼吸,箫声版的《兰陵散》就被如流水般丝滑的演奏出来,剩下步夫人和澹台玉容瞠目结舌。 步夫人僵在空中的手慢慢垂下,瞪大了美眸,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是第一次吹箫?” 李卯将箫按下,寻常道:“是啊。” 步夫人见李卯不似说谎,而且他也没有理由说谎,红唇微张: “那你为何如此通顺的将箫谱《兰陵散》演奏下来?” 李卯挠挠头,一副难道很难的样子? “万法归一,虽说乐器不同,但调子不都是一个吗?记住不就好了,难道你们不是这样?” 澹台玉容这大丫头片子赌气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缩小版玉箫,有些不忿。 她在吹箫上可谓是一窍不通,一首曲子得让老师教个十几遍才能将将吹奏下来。 步夫人注视李卯良久,最后嫣然一笑: “果然卯儿在琴道上有如此造诣,其他乐器也不会差。” “大坏蛋,你的伤怎么样了?” 一道稚嫩的声音蓦然传来。 澹台玉容见两人把她晾到一旁,于是撅着红嘟嘟的嘴唇就喊道。 两人侧目朝澹台玉容看去,发现她正顶着骄艳似火的面孔。 澹台玉容轻哼一声将脸扭过去忙不迭补充: “我,我可不是关心你,我就是怕我姐姐的努力打了水漂。” 李卯见澹台玉容这小模样,作弄之心顿起,当即迈开腿朝她走去。 砰—— 壁咚。 澹台玉容颤抖着声音将手缩到胸前想要尽可能的远离李卯,脸蛋如同火烧云般瑰丽: “你,你要干什么...” 李卯勾起澹台玉容的圆润细腻的下巴,眸中含着笑意:“玉容,为何为夫受伤的时候不见你来探望?” 澹台玉容娇哼一声,骄傲的将红扑扑的脸颊转到一边:“我才不要去看你这个大坏蛋!” 其实澹台玉容在那天上午就早早地到了李府门口,红着脸一站就是半个时辰,期间在远处看见了太后,老师,和姐姐的到来,因此本就犹豫的她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了。 人一多,看望就没有分量了。 步夫人站在一边看着打情骂俏的小两口,唇瓣微抿,不知为何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忽而步夫人心头一跳连忙压下这种莫名的情绪,轻拍胸口只当是自己孀居太久有些惆怅。 李卯将嘴慢慢凑了过去。 步夫人抿住唇瓣,不觉间手指攥住了衣襟。 澹台玉容则是呆在那里,张大了嘴巴露出其中香舌,有些不知所措。 “啊!”—— 澹台玉容狠狠一脚踩到了李卯的脚上,随后逃也似地拿起自己的玉箫夺门而逃: “坏蛋!” 步夫人蓦地松开衣服,轻缓一口长气关切地走上前去: “卯儿,可有事?” 李卯捂住脚背一脸痛愤,我就逗逗她这妮子这么下狠劲! “我没事步姨,丫头片子能有多大劲。” 李卯苦笑一声朝步夫人示意道。 步夫人找着一张梨花木椅坐下,单手靠在上边支着螓首,语重心长的说道:“有澹台家这两个姑娘你可真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你可得好好对待她们,澹台将军就不说了,玉容虽然性子娇蛮了些,但对人还是友善的很……” 步夫人话头止住,却见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李卯注视着步夫人的美眸,和煦一笑:“步姨,我知道她们很好。但要论占了天大的便宜,还得是老天让我和步姨相识。” 步夫人心间一颤,躲开那双明亮摄人的桃花眸子:“卯儿净会说胡话。” “步姨,我想听箫,您能演奏一番吗?” 步夫人抬眼看着李卯恳求的眼神,面目恬然,轻轻点了点头。 步夫人抽出被李卯掌握的葇荑,随后走到箫架旁拾起玉箫,鼓动气息。 呜—— 李卯站在三步之外,不远也不近,怔怔看着步姨轻柔端雅的姿态,看着她灵动的手指不断跃动,气息不断变化,情绪不断调动。 箫声悠扬,轻灵婉转,蓦然陡转,如泣如诉。 有诗者云: 露滴梧叶鸣,秋风桂花发。 中有学仙侣,吹箫弄山月。 箫声戛然而止。 一曲作罢,步夫人微微休憩。 李卯见状从箫声中脱身,走上前去扶着步夫人。 哪怕步姨年过三十,但肌肤却依旧白嫩如蛋清,吹弹可破,细腻如雪。 李卯轻声道: “步姨,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箫声。” 步夫人虚弱的往旁边一倒。 李卯眼疾手快,双手搂住步姨,差点没让她跌倒在地。 ...... 步夫人脸色酡红,连忙推开李卯背对着他拉开距离。 李卯心中焦急,连忙解释道:“步姨,我...” “好了,无心之举罢了,姨不怪你。” 步夫人将衣襟紧紧裹在前边,双手交叠。 “时间也不早了,卯儿也该走了。” 李卯看着步姨的背影,还有步姨稍显疏离的语气,懊恼的抿了抿唇。 他可是一直尊敬着步姨的,虽说心里有那么些许不切实际的..... 但他不愿就此和步姨心生隔阂。 况且他真的是不是故意的。 但,如今步姨送客,他也只能先离开了。 “这...步姨,卯儿告退。” 李卯躬身一礼,随后带上了门离去。 步夫人轻咬下唇,回想着刚刚的小插曲,有些失神。 第31章 燕姨的红烧肉 李卯从京城里有名的销金窟月红阁拎着大包小包走了出来,这一趟花了他将近一千四百两白银,就算是他也不由得腹诽,这女子物什也太贵了。 月红阁里面最奢华的套装李卯一下子要了七套,燕姨一套,步姨一套,太后一套,娘子一套,青凤一套,楚休休一套,柳冬儿一套。 至于澹台玉容,李卯觉得她素颜比较好看于是就挑了一枚玉簪,以及单独为了给步姨赔罪买了一套做工精良的金边红宝石首饰,这两件足足有七百两,还是在人认出来后给的友情价。 “话说楚休休这憨货应该能进卷宗司了,我这毒得赶紧解,迫在眉睫。” 李卯沿路返回李府,途中经过了往日去过的青楼教坊司,但娘子对他么好,为了她的名誉,总归不能再去了。 李卯一回到府上就听见青凤说道:“殿下,太后娘娘派人过来找你参加皇家秋猎,两天后。” 李卯将一堆女儿家的物什放在门边,活动活动手腕:“皇家秋猎找我干什么?” 青凤眼眸一亮,惊喜的看着地上堆满的礼盒:“这是给我买的?这么多?” 李卯眉头一挑,挡在青凤身前轻笑道:“这是给我的那些个姨和娘子买的,可没你的份。” “哦?” 青凤眸中蕴着危险的光芒,抬手就要将雪白锁骨旁的绿衣往下拉去。 李卯一瞅这架势就一阵头大,连忙拿起一个礼盒就塞给她: “停停停!给你,月红阁的至臻礼盒。” 青凤将大红礼盒接过,眉梢浮上喜色: “这一个一百两银子,你哪来那么多钱?” 李卯从里衣掏出来大把的银票,攥在手中擞动: “我作为堂堂的武王世子,连区区几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别说燕姨家大业大,还是个连结两家关系的大富婆,给他的钱财都是数以万计。 而且皇上每个月给他的零花钱以及他爹寄过来的财产,他就算天天几倍这么花,一辈子估计只能花完一个边角。 “喏,你帮我把这一份送给楚休休,这两个礼盒送给澹台家,我不能厚此薄彼了不是?” 青凤微微弯腰将礼盒收拾起来,优美的曲线如一弯弯碧波绿泉:“那殿下到底去不去秋猎,太后的原话是让你去给她当护卫,但我怎么总感觉太后娘娘对你有些特别关照呢?” 李卯手掌摊开,感受着丝绸的柔顺与丽人的肌理。 李卯笑道:“青凤,我总感觉我的抵抗力增强了,你看我这样绝嗣都不带疼的。” 青凤眼波流转,侧头妩媚笑着舔了舔红唇,极尽妖娆妩媚。 随后,李卯就捧着心口扶墙支撑。 “妖精!” 李卯顺着气息将绝嗣压制下去,随后在青凤红唇上轻吻一记,一触即分: “我待会还得去国子监一趟,旷了好几天课,不知道那老头该怎么训我,至于太后,嗯,先应下来吧。” 毕竟是青凤先来的,他那般和娘子激吻他总感觉有些对不住青凤。 青凤温柔的笑着,抚摸嘴唇上的那一抹润意,眸心潋滟。 李卯一面琢磨什么时候楚休休有时间,一面暗暗琢磨太后让他去秋猎是要干吗,难不成是想他了? 李卯摇摇头,自己真是自恋,太后贵为国母岂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下午过后还得另寻时间去把礼盒送给众女。 李卯头痛的揉揉眉心,这也太忙了。 “小卯回来了吗?” 李卯耳朵一动,这不是燕姨的声音? 当即快步走出房门去迎接燕姨。 大门处,一位拢着随云髻的美妇,金钗摇曳,与一袭火红锦深衣交相呼应。 雪胎梅骨,凝滑玉脂,曲眉丰颊,约腰月臀。 天鹅般的脖颈之下,肩披雪白狐裘,金丝对襟紧紧包裹,修长玉腿裹在火红绣花裙摆中,手里拎着一个朱红食盒。 雪白与火红的的视觉冲击,让李卯好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美妇在看到李卯的时候蓦地迸发出盈盈喜色,眸光温润, “小卯~” 轻呼一声,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拎着漆金食盒,迈着步子颤颤巍巍朝他走去。 “燕姨。” “这毒必须得解!不然光看着就是一种折磨。” 李卯闷声回道,同时不停拍着自己的前胸。 燕夫人走过来搂过李卯的胳膊,李卯目不斜视,他怕自己迟早死在燕姨边上。 燕夫人笑眯眯的说道: “小卯,今天太后炖了汤给我送了一份,但不知怎得她拐弯抹角的告诉我这汤对男子最补,你说她是送给我的还是变相送给你的?” 李卯轻咳一声:“这里边有什么食材还对男子身子最补?” 燕夫人一直盯着李卯的眸子,见他也有三分迷茫这才放下审视:“人参,枸杞,鹿茸,乳鸽,山药,鹿儿肾。” 李卯越听心越凉: “别!我不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太上火了,不喝。” 还记着上次在凤梧宫喝的那一碗什么海参汤,接下来那几天每天都是浑身难受。 看猪都有些眉清目秀。 他实在是不想再受这个罪了。 只见燕夫人微微一笑,将食盒盖子打开:“我就知道你不喝所以就没带。” 燕夫人打开夹层,里面有一层厚厚的保温棉花布帛,从中掏出一个点缀着红梅的白瓷小碟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 李卯看着碗中点着诱人光泽的红烧肉,咽了咽口水。 燕夫人递给他筷子和瓷碟,随后又取出一杯解腻的酸梅汤:“快吃吧,这是我亲自做的,就知道你爱吃这一口,于是刚做完就马不停蹄地送了过来。” 温情荡漾在李卯心间,轻声道: “燕姨,你对我真好。” 随后李卯抱过去紧紧搂住了燕夫人。 燕夫人眉头一皱,身子往后撤了撤埋怨道:“抱的太用劲了小卯。” 估计是今天自己穿的太厚,闷得难受。 李卯放开了胳膊,随后拉过燕姨的手在一处静谧的阁子中坐下。 李卯叨起一块红烧肉。 “第一口,燕姨先吃,啊~” 燕夫人嗔恼的瞪了李卯一眼,眸中的意思就是你在这里喂小孩吃饭呢? 但她最终还是乖乖的张开了红唇,将肉块含了进去。 李卯看着燕姨脸颊的一侧凸起,总感觉想什么东西但又想不起来,只好自己也开始了品尝。 李卯轻咬一口红肉,登时汁液爆开,沁香满嘴,毫不夸张地说这红烧肉就像是在吃琼浆蜜液一样丝毫不腻,而且唇齿留香,一抿即化。 “唔,好吃!” 李卯眸子明亮,面带笑容的朝燕姨看去。 此时的燕夫人还在细嚼慢咽,看见李卯的表情也是含蓄的一笑,但心中十分窃喜。 李卯又叨起一块递到燕夫人嘴前:“给,燕姨,再来一块。” 燕夫人摇摇头:“吃多了发胖,你吃吧,姨不爱吃。” 却见李卯将红烧肉的肥肉抿掉,随后将前端的瘦肉再次递给了燕夫人:“这下就不会胖了,燕姨快吃吧,我手酸。” 燕夫人看着被李卯咬过的红烧肉,虽说她一直爱干净,从不和他人共用碗筷,但不知为何一和小卯待在一起这些排斥就烟消云散。 燕夫人将口中的肉吞咽下去,随后再次轻张红唇朝筷子咬去。 “嗯?” 燕夫人朝前咬去,却发现咬了个空,于是螓首再次向前伸去,发现还是没咬到。 燕夫人眉头轻蹙,突然发现小卯正身体颤个不停,登时就明白了他在作弄她。 燕夫人双手抱胸,笑眯眯的说道:“小卯?都敢调戏我了?” 李卯忍不住笑出了声:“燕姨真可爱,我看着就心动的很。” “给燕姨,我错了,你吃吧。” 但李卯认错也很及时,燕夫人仅仅掐了他五下就收了手。 “燕姨,我在月红阁给你买了一个礼盒,你要不要看看?” 燕夫人正小口抿着酸梅汤,闻言先是一愣:“什么礼盒?” 李卯走到院中从地上提溜起一个大红礼盒,拿到了燕夫人面前。 李卯一脸期待的看着燕夫人,颇为邀功的说道: “就是这个,怎么样?很贵的。” 燕夫人看着这月红阁里的至臻礼盒心中虽然埋怨李卯花钱大手大脚。 但... 小卯是给自己买的,燕夫人还是心中一阵温暖高兴。 燕夫人轻启红唇,眼角挂着潋滟温情:“燕姨很喜欢。” 李卯将燕姨手心中的酸梅汤拿过,再次叨了一筷子粉嫩多汁的烧肉递给了燕姨。 “燕姨张嘴,啊~” 时间幽幽,不一会你一口我一口一碗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就被消灭殆尽。 燕夫人美美的伸了个懒腰,轻声道:“嗯——” “舒服,要是现在有人能给我按个摩就好了,能放松一下。” 李卯指指自己:“我啊燕姨,我会按摩。” 燕夫人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命不想要了?” “燕姨你信我,我就是想孝敬您,您放心,我绝对规规矩矩地。” 李卯单手成掌对着天:“我发誓,如果……” 燕夫人急忙捂住李卯的嘴,眸中柔情肆虐:“傻孩子,我信你,发什么誓,不吉利。” 李卯感受着唇上的冷滑,轻动嘴唇:“燕姨,那咱们这就进屋?” 燕夫人背过身子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让李卯看见自己有些红润的脸颊。 第32章 按,摸燕姨 李卯屋内,中间的龙纹铜炉发着氤氲热气,外面深秋的寒意让屋舍中的人儿有些惰懒。 燕夫人坐在李卯床边娇艳欲滴的红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李卯觉得有些热了将外袍给脱了下来,露出紧贴里衣的肌肉线条。 燕夫人瞳孔一缩,紧紧拽着大红衣领警惕的看着他: “小卯,你,你想干嘛?” 李卯无奈一笑,走过去贴着燕夫人的腰线坐下:“燕姨,我不过是热脱个衣服罢了,就算我真的想对你做些什么,我这毒也不允许啊。” 燕夫人恍然的点点头,但随之就将葇荑掐在了李卯腰间,眼眯成线:“就算真的想要对我做些什么是什么意思?你对我还真有那种龌龊的心思?” 李卯忍痛将玉手掰到手心:“燕姨您这话说的,燕姨国色天香妩媚动人,只要是个男的都会动心,但我只是带着欣赏的态度罢了。” 燕夫人轻哼一声眉梢黛上喜色,这事算是过去了。 李卯与柔弱无骨的素手十指相扣,柔声问道:“燕姨最近哪里不舒服,我好给你按按。” 燕夫人迟疑片刻,最近她的胸口和脚有些酸痛,但这话又不能给小卯说:“肩膀和背有些酸,你就按这里吧。” 李卯和燕姨朝夕相处,对于燕姨的任何一个微表情小动作都了如指掌。 看见燕姨说话时眸子略微有些迷茫,就说明她在说谎。 李卯微微一笑:“燕姨你趴在床上吧,这样更放松更舒服些。” 燕夫人刚准备拒绝但迫于李卯眼中的殷切还是将红靴褪去,乖乖的趴在红床之上:“你可不要对姨懂什么歪心思,我力气小拒绝不了,但你得想想你身上的毒。” 李卯走到跟前将燕姨的狐裘取下来,露出粉润的脖颈,好笑道:“我知道了燕姨,你就放心吧,保准让你舒舒服服的。” 李卯见燕姨不再有怨言,这才将视线游移到燕夫人完美的曲线之上。 燕姨将螓首放在交叠的手上,静静等待着他的开始。 李卯闭目调整呼吸,大手按到了燕夫人圆润的肩头,随后便开始了揉搓按压。 燕夫人闭上双目好好享受起来。 李卯到底是武道高手,对于力度的把控炉火纯青,一息之间就能找到属于燕姨的力度。 李卯手指揉捏,手掌心下压:“燕姨,怎么样?” 燕夫人侧脸放在手上,美眸闭着,慵懒腻哼道:“嗯,很舒服,比府上那些医娘手艺好多了。” 李卯见状微微加大了力度。 燕夫人面色微红,直起身拍开李卯的手:“有你这么按的吗?” 李卯讪笑道:“这,这能帮您按压胸口,我又不敢碰,只好这样了。” 燕夫人恼怒地瞪了李卯一眼:“嘴贫,不想要命就直说,没有下次!” 李卯挠挠头,毕恭毕敬说道:“是,是燕姨。” “哼,继续。” 燕夫人重新趴好,等待着李卯的按摩。 先是在肩胛处按压,随后慢慢移至脖颈轻轻的用指腹挤压。 燕夫人睫毛轻轻扇动,面上宛若一朵大红海棠。 李卯见燕姨挺舒服,就再度施加了些力气。 “小卯。” 李卯手上不停,侧过头回应道:“怎么了燕姨?” 燕夫人侧趴在玉臂上,惬意的闭上眼睛享受。 腻哼一声道: “姨知道你优秀,血气方刚正是想要闯出一番事业的年纪,但是你的身份太过特殊一定要藏得好好的,以后别让我再听见你身上出现什么好名声。” “你看看你身上的绝嗣。” “说到这我就一肚子的气。” 燕夫人蓦地睁开美眸,虽说有心想要摆出一个凶巴巴的表情,但随着李卯的手上动作,不一会眼中就充满了水意,不见严厉,倒是平添几分妩媚勾人。 “你说说你,到处沾花惹草,万一擦枪走火怎么办?还想像上次那样死在床上不成?” 李卯轻轻揉动,无辜说道:“我一直主打不负责不主动,不承认的,是琼儿对我起了心思。” 燕夫人重新闭上眼睛,轻哼一声:“还琼儿,喊的这么亲热,你跟她才认识几天,你跟我……算了,不说了,看见你就烦。” “还有那个小捕快,唉,我以后不再管你了,你爱咋办咋办。” 李卯摇头失笑,这哪来的这么大一股子醋味。 “燕姨,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以后肯定听话,不会顶撞燕姨。” “顶撞的还少?” 李卯不说话,选择用实际行动岔开话题。 李卯手掠过裙摆。 燕夫人红唇微张,眉头蹙起刚准备呵斥,李卯就已经将手移开。 最终在腿上轻轻揉按。 李卯手上动作不停,一面轻声问道:“燕姨,这个力度如何?” 丽人只是细若蚊蚋的回道:“嗯。” 李卯一点一点按去。 想必燕姨天天这般两头跑一定腿酸软的很,李卯的目光落在了露出的小半截莲藕般的小腿,以及…… 这个年代脚乃是女子的隐私部位,不可随意给男子看见,但自己心中没有这种观念,而且... “燕姨,我帮你按按脚如何?” 但燕夫人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大,只见燕夫人青丝披拂,一把就翻过了身子,面色酡红气喘吁吁,义正言辞的清叱道:“小卯,我是你长辈!” 本来她让小卯看见脚就已经心中羞赧不胜,如今还要被小卯握在手心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好,好了,我要走了,你记得下午国子监的课。” 燕夫人匆忙穿好红靴披上狐裘,脚步虚浮的夺门而逃。 砰—— 门关的很用力。 李卯无奈摇摇头,看着摊开的双手。 澹台府。 “大小姐,有位绿衣姑娘送过来了大红礼盒,说是给您送的!” 一身居家淡色常服的澹台琼走出房门,暗暗思忖绿衣姑娘难不成是青凤? 另一个稍矮些的姑娘闻声探出头,偷偷远望着大门。 片刻之后就看见大姐满面春风的往回走着, 也不知道大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总感觉这两天大姐容光焕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幸福甜蜜,时不时的还对着空气傻笑。 澹台玉容过来,粉雕玉琢的脸上尽是疑惑:“大姐,这是什么?” 澹台琼温和一笑:“月红阁的至臻礼盒,他送给我的。” “至臻礼盒?他……” 澹台玉容呼吸一窒,看着大姐手里精美的礼盒,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上午那般轻薄于她,下午却连一件礼物都不舍得送,果然自己就是一个赠品罢了,可有可无, 澹台玉容压下眼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哦,这可得不少钱呢。” 虽说一百两银子对她们来说不算非常奢侈,但要看送的人是谁。 澹台玉容说完垂头朝院子里走去,每次她难过的时候都会站在娘亲栽的杏树下边发呆。 “玉容你走什么,还有你的那份。” 澹台玉容蓦地回头,脸上满是惊喜,心中的阴翳不翼而飞:“真的?” …… 叩叩—— 柳冬儿停下擦拭白云剑,压在肋下小心翼翼地朝门口走去。 “谁?” 无人应答。 柳冬儿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大门,却不见人影,只在地上发现了一个镶金大红礼盒。 柳冬儿秀眉挑起:“这是什么?” 柳冬儿捧着礼盒走到院中,层层拆开在其中取出了一大盒玉石胭脂,一根金丝眉笔,以及一小颗螺子黛,还有唇纸若干。 柳冬儿失神的看着其中名贵的化妆品,一张人脸浮上心头,清冷的脸颊上忽而展露一抹笑颜。 …… “休休,这是你买的?” 楚休休还在扒饭的手一停,疑惑的朝外边喊道:“什么东西?”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满脸络腮胡,拎着一个礼盒,因为个头太高所以得低头走过门栏。 “一个绿衣姑娘送来的,说是你的。” 楚休休接过礼盒,登时就被上面的精美花纹深深吸引。 打开盒子,楚休休眼放金光轻呼一声“哇!”。 其中一个琥珀胭脂盒静静躺在其中。 至臻礼盒贵在每一个礼盒中胭脂的样式颜色都不尽相同,而且螺子黛在缺货时一颗价值十金,因此一百两一个礼盒倒也说得过去。 楚休休又是看见了其中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憨货,我希望你能进去卷宗司为我调查一番绝嗣毒的线索。” 楚阔看着自家闺女红扑扑的脸庞,忍不住问道:“怎得,情郎送的?是哪家的公子,我得替你把把关。” 楚休休将纸条按下,轻声回道:“才不是什么情郎,是一个大恩人。” 楚阔浓眉一挑:“男的女的?” 楚休休却不回答,将饭碗往桌上一拍:“我有要事要出去一趟,爹你赶紧吃吧。” 楚阔看着闺女蹦蹦跳跳的身形,抽了口旱烟,想必那位恩人就是武王世子了。 但... 休休不过一江湖儿女,到底是不太般配,而且世子能不能安然成长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楚阔摇摇头,有些担忧闺女的未来。 第33章 三十遍《学论》 午后,秋阳在天上正毒辣,李卯满心不情愿的来到了国子监大门。 他真是不知道这个国子监能教他什么东西。 讲修身养性吗? 李卯苦恼的摇摇头,双手背后迈进了大院。 国子监中人影寥寥,秋叶飘泊。 为了这些个公子小姐的上学体验,国子监真是操碎了心,专门挑出来一个人少的时间。 李卯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睛,低声骂了两句闷头向前赶去。 砰! “啊!” 一声婉转的轻呼传来,李卯抬头一看竟是自己撞到了人。 面前一位娇滴滴的莹黄衣裙少女正弯着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课本,李卯见状走了过去一同帮她捡着。 “姑娘抱歉,我没有看路。” “嗯,没事的,我走的也有些快。” 李卯将手中的纸张磕整齐,随后递了过去。 少女转头过来,李卯这才看清了少女的面庞。 杏眼桃腮,玲珑娇嫩,一双秋水眸子灵动澄澈,仿佛会说话一般。 腿部修长笔直,腰如水蛇,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活力,光是一看就知道这姑娘练过舞。 李卯惊呼一声:“太子妃?” 太子妃萧秋水看清面前这位白衣公子的面庞后也是一阵惊讶,捂着嘴唇轻呼:“世子殿下?” 说着萧秋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李卯,虽说太子殿下已经是人间少有的俊美,但还是逊色这位武王世子一筹,当初她还不信,直到往日偶然一次见到了李卯。 面如冠玉,眉若远山。 而随着时间流逝,萧秋水觉得世子好像又俊了些,多了些阳刚之气。 李卯见这妮子盯着他目不转睛,心中颇为无奈,你可是我朋友的妻子,要自重! 当即轻咳一声:“太子妃这是要去哪?” 萧秋水这才愣过神来,捧着书本轻柔道:“我去上课,就在翠拢苑。” 李卯惊讶道:“你就在我旁边的苑里?我平常怎么没见过你?” 萧秋水微微一笑:“我平常在宫里练舞,因此也不大往这边跑,临近考试了我才过来恶补一番。” 李卯听见太子妃都要操心这学考,登时心中好笑:“那我就不多叨扰太子妃,我这就离去了。” “嗯,世子殿下慢走。” 李卯对着萧秋水躬身一礼,萧秋水也连忙身子半屈还礼。 萧秋水看着李卯远去的背影,暗暗心想,世子殿下也不是传言中的那般纨绔,反倒还彬彬有礼。 萧秋水抱紧书本,随后迈着急促的步子朝翠拢苑走去。 叩叩—— “进!” 冯唐低沉雄厚的声音响起。 李卯嬉皮笑脸的朝里走去:“老头,好久不见。” “哈哈哈!” “大哥威武!” 李卯朝钗洛珩得意的挑了挑眼眸,毫无疑问李卯是最后一个到的。 冯唐手里的戒尺蓦然握紧,他爹是李青天,忍一忍,他爹是李青天。 “李卯!” 李卯刚准备在位置坐下就听见冯唐的怒声。 李卯无精打采的站在原地,配上那张妖孽的脸庞,浑身上下散发着慵懒的贵气,引得那些个官家小姐频频侧目,异彩涟涟。 “怎么了老头?” 冯唐怒哼一声:“上次罚你的三十遍《学论》交上来,交不上来那后面的考试直接视为你不合格!” 李卯登时傻了眼,他这几天受了伤在家里养着,早就将这忘得一干二净,哪里给你找来三十遍《学论》? 而且还不让他合格,这老头也太小心眼了些。 不合格就还得再念一年,他可不想受这罪,当即苦着脸道:“祭酒,我这前两天受了伤,哪有时间写?你再通融通融。” 冯唐一看这小子终于没了那副嚣张的嘴脸,心中暗爽,天天的对我这个老师没半点尊重,还想及格?想都别想! 冯祭酒又是怒哼一声,将戒尺拍的啪啪作响:“给了你那么多天的时间,现在交不上来你能怪谁?你看看澹台玉容,次次作业认真细致的完成,玉容嫁给你真的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 “噗嗤!” 澹台玉容手里拿着一叠宣纸,咯咯笑个不停,天赋异禀的肉团更是跌宕起伏。 “我再给你三息时间,交不上来考试直接不合格!” 冯祭酒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喝着茶眼睛死死盯着李卯,压迫感十足。 李卯撇撇嘴,腹诽道:“我不就是平常喊了你几声老头,迟到了几次吗?用得着这样针对我?” 李卯除去迟到那几次基本上都没来。 “李卯,给。” 突然一道故意压着的声音如蚊鸣一般钻进李卯的耳朵。 李卯朝右边一看,是澹台玉容这丫头正偷偷摸摸递过来一摞厚厚的宣纸。 李卯眉头一蹙,这是要干嘛,难不成怕他没纸写?但三息之内怎么可能写完? 李卯接过宣纸,正准备放到一边却突然发现上面有字。 李卯一页一页掀开去看,发现上面的气体娟秀,一笔一划,整整写了有三十张,每一张上面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最上面横着两个大字——《学论》。 李卯惊愕的朝澹台玉容看去,发现她正襟危坐,本来还在偷看他的余光在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脸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头上还簪着自己给她挑的花瓣玉簪。 一股暖流涌入李卯心中,这么多字而且这么工整,起码得费上五六个时辰。 李卯手里攥着宣纸,冯唐在上面倒数着:“还有一息!” 李卯对着澹台玉容温柔一笑:“玉容,为夫很感动。” 澹台玉容将染血百合般的脸颊猛地朝一边扭去,结结巴巴说道: “我,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罢了,可别,自作多情。” 但说着却在课桌下轻轻揉捏发痛发酸的右手。 李卯的目光愈发柔和,随后迈着步子朝讲台上走去。 “给,老头,小爷的罚抄。” “咳咳!” 冯唐被茶水呛到,咳嗽连连。 本来等着他投降,结果他拿着《学论》就来了? 冯唐表情严肃,一把夺过李卯手中的宣纸:“不能有偷工减料,不能字迹潦草,但凡有一项,依然视为不合格!” 李卯眉头紧蹙,这条件也太严苛了些。 别说不偷工减料,就是字体要求这一方面对于体力和耐心都是一项莫大的考究。 李卯回望澹台玉容,发现仍是很快的就转过了头留给他一张气鼓鼓,稚嫩可爱的侧脸。 娘子,这下就要看你对为夫的爱够不够浓了。 冯唐本来还是信誓旦旦,毕竟这小子的心性是不可能不偷工减料的,全篇一千一百四十五个字,三十篇就是四万四千三百五十个字,他可不信这种纨绔会老老实实写下来。 但是... 冯唐本来成竹于胸的表情慢慢垮下,这越翻头上的冷汗越多,他都已经一个一个字比着看了,结果却发现整整三十篇无一处错漏! 甚至千篇一律,字迹优美如初。 李卯一看这老登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稳了,嘴角慢慢勾起。 看来玉容娘子还是很爱他的。 冯唐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你可是雇人给你抄的?这字体并不是你的!” 李卯心中不耐烦,这老头单纯是看他不顺眼一直挑刺。 想到这李卯的眼神也慢慢冷了下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冯唐一拍讲桌大声怒喝道:“学了这么久《学论》却仍不知知错要改,你不但没有认错的态度,还找人替你写,你知错就该的觉悟和你端正态度在哪里?” 一学堂的学生被这蓦然拔高的气势吓得噤若寒蝉。 李卯神情冷冽,松散的姿态在瞬间变得如同宝剑一般锐利锋芒:“老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打老师?” 冯唐气势一滞,挥舞的拳头僵在空中。 话说这小子不会真的敢打祭酒吧?但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打完自己估计只会被禁足几天。 冯唐提着气再次喝道,但气势明显略有下降:“你就不怕我找燕夫人?” 李卯嗤笑一声:“我有理,你看看我燕姨过来是打你还是打我。我劝你还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平常我确实有错这才一再忍让,但你今天鸡蛋里头挑骨头,把我逼急了我真的会揍你的。” “祭酒大人,您看如何呢?” 李卯静静看着冯唐,袖口微微捋起。 澹台玉容眸子晶亮的看着睥睨十足的李卯,竟然将平常威严不可触犯的祭酒大人呛得这般落入下风。 冯唐眸光变幻,思考良久。 最后还是为了保险起见不耐烦的摆摆手:“既然你都叫我祭酒大人了,说明你有悔改之心,那就这样,下去吧。” 反正学考出卷人是他,等到考试再好好整治这小兔崽子。 李卯这才带起笑容,从容地回到原位。 “大哥威武!” “呜呼!” 钗洛珩带头起哄。 李卯坐在位置上将课桌往右边拉了拉,刚好离澹台玉容差半个肩膀。 澹台玉容双手护胸,一脸懵的小声喊道: “你干什么?” 李卯和煦一笑:“为夫想你了不行?” 澹台玉容怔怔看着李卯祸国殃民的笑脸,轻哼一声转头听课去了。 第34章 何为君子 冯唐在讲台上清清嗓子,身穿青色直裰,单手背后,一手捧书:“上次,咱们用了五节课去讲修身养性,接下来要讲伦理纲常。” “那么什么是伦理纲常呢?伦理纲常指的是伦理和纲常,伦理纲常又指……” 课堂顿时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李卯探着身子对邻座的澹台玉容问道: “喂,玉容,这课你平常是怎么听得下去的?” 澹台玉容把他的头给按了回去,瞪了他一眼:“能不能离我远点?祭酒大人字字珠玑,怎么就听不下去了?” 李卯用脸顶着柔弱无骨的小手往那边凑去,死皮赖脸的说道:“你管这叫字字珠玑?” “那么接下来我们去讲一讲伦理纲常到底是什么……” 李卯信誓旦旦的拍拍胸膛: “听这个有什么用,你想学什么和夫君说,我可什么都会。” 澹台玉容目不斜视,一张粉嫩可爱的脸上先是浮起对那日李卯文采的崇拜,但一瞬之间又想到了李卯这坏蛋轻薄于她的轻佻:“我管你会不会,我要听课。” “那么接下来三人为伴,讨论伦理纲常是什么,以及对上节课修身养性的提问检验。” 澹台玉容还在愣神期间,李卯就已经提着坐垫凑到了澹台玉容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一个巴掌的宽度。 澹台玉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你,你干什么?” 李卯则有些困惑:“你是我娘子我肯定要来找你讨论啊,要不然我去找别人?” “你...”,澹台玉容欲言又止,但想着这坏蛋去找别家的小姐... 澹台玉容娇哼一声,螓首高昂:“算了,就当是我可怜你。” “大哥!我来了大哥!” “滚!” 李卯和澹台玉容异口同声。 钗洛珩笑容僵在脸上,随后垂头丧气的朝原位走着。 “等等,洛珩你回来。” 钗洛珩脚步一顿,心头微喜,果然还是大哥疼他。 钗洛珩笑容灿烂: “大哥我来了!” 李卯指了指澹台玉容的课桌前:“你站这,帮我俩挡着那老头的视线。” “……” 澹台玉容一脸警惕的看着李卯,微微露尖的小虎牙闪烁着威胁的光芒: “李卯你想干嘛!” 学堂中冯大祭酒正坐在红木扶手椅上惬意的感受学子们思想碰撞的辩论声。 嘈杂却不显混乱,这就是读书的魅力,声声入耳啊! “娇娇,听说月红阁那些礼盒被一个神秘公子给清空了,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本来还想去买的,结果到了那里说人家买完了,也不知是谁这么阔气,一下买了七盒!” “七盒?这么多?这位公子女人也太多了吧也不怕后宅起火。” “我听人说那位公子模样俊俏的很,而且又花了几百两银子添了两件首饰。” “真的?比起世子殿下如何?” 几个小姐窃窃私语,说着朝李卯看来,却发现前面挡着一个烦人精钗洛珩。 钗洛珩摆出一个自认为潇洒无比的造型,对几人抛了个媚眼。 “……” “咳,那肯定是比不过世子殿下的。” …… 公子哥那一块。 “你们知不知道前两天友达山庄那事?” “知道啊,澹台将军真是帅死了!为什么不是嫁给我?这样我以后在京城里横行谁敢拦我?” “切~” “你有世子帅吗?你有他背景大吗?你有他天不怕地不怕吗?你有他武功高强吗?” “别说了别说了,嘶,扎心。” “世子殿下在咱们京圈那就是这个!” 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比出一个大拇指。 对于不学无术的纨绔二代来说,李卯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来去自如,洒脱不羁。 除了屈指可数的人物,世子殿下都是横着走。 再说钗洛珩身后,李卯正舔着脸不断朝澹台玉容发着香气的娇软身子上靠去。 而澹台玉容则是脸色通红,满眼嫌弃的不断将身子往一边倾斜。 “娘子能不能让为夫牵个手?” 这是什么话? 澹台玉容面上俱是羞愤,哪有你这么没脸没皮的? 粉唇微张娇叱道: “想都别想!” 但下一秒澹台玉容就感受到了一股子灼热覆上手掌,大眼瞬间蒙上红蒙。 澹台玉容轻咬下唇狠狠的挣了两下,却拗不过李卯浑身的牛劲。 “嗷呜!” “啊!” 一声惨叫回荡在学堂中,嘈杂声登时消退,齐齐朝二人...三人看来,钗洛珩自觉地将身子矮下,冯唐的目光瞬间变得严厉。 李卯吃痛将手抽开,心疼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两排牙印,隐隐还有口水残留。 李卯压着声音低声喝道:“你属狗的?咬的这般用劲?” 澹台玉容得意的显摆自己的虎牙贝齿,“跟我斗你还嫩了些。” “李卯,起来回答问题!” 冯唐很聪明的没有点明两人打情骂俏,毕竟另一位女儿家面皮薄,但是该有的惩罚还是得有。 嗯,惩罚李卯。 这小子整天觉得自己什么都会,他今天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会! 李卯呲牙咧嘴的摸着手背,随后站起身来:“老头出吧,我等着。” “哼!” 冯唐怒哼一声,随后朗声问道:“请问君子为何修身养性?上节课讲过。” 李卯眨着无辜的桃花眸子回道:“我又不是君子我怎么知道?” 冯唐皮笑肉不笑:“我上节课讲过。” 李卯两手一摊,一脸爱谁谁的样子:“我没来。” 冯唐被气笑了,一拍讲台怒斥道: “那你为何还不问,玉容向来认真听讲,你和她凑得这么近为何不问?” 李卯仍是无所谓道:“我又不知道你要问这个问题,我怎么问?” “哈哈哈。” “世子殿下真是吾辈楷模!” 澹台玉容自打刚刚起脸上的绯红就没有消散过,现在听见祭酒点出来二人红晕愈发娇艳。 “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教我们要实事求是吗?我又不是君子你却让我去揣测君子为何去修身养性,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冯唐紧跟说道: “君子在书上留下过痕迹,安不知鱼之乐?” “君子又岂会自称为君子?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 冯唐吹胡子瞪眼,被怼的脸色涨红: “你!我辈后人将其列为君子如何不是君子?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实乃诡辩!” 李卯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眸子半眯:“后人将其列为君子干我何事,我就是不合群,你们奉为君子的人我并不认为是君子,所以君子为何修身养性,我还真不知道。” 啪—— 冯唐愤怒的将手掌往讲桌上奋力一拍:“那你跟我说什么才是君子!在你心中君子又是什么!” 我心中的君子吗? 李卯眼中闪过一道伟岸的身影。 “我心中的君子……” 李卯摇摇头徐徐说道: “我心中的君子形象与课本上的大相径庭。” “他从小就不爱读书,不爱被别人管着,一直都是吊儿郎当为所欲为,没有半分书上所说君子的儒雅姿容,文绉气派。” “他说话时常带着脏话,和那帮子俗不可耐的屠夫走卒称兄道弟,大大咧咧没有所谓的文人风气,清高自傲。” 李卯语气变得沉缓:“但是他与边疆将士吃穿同住,从不搞特殊。” “漫天的黄沙之下,是他率先赤膊朝一望无尽的戈壁走去。” “他粗俗,他面黄体瘦,但他却说一不二,知行合一!” “他从不多说一个字,他不会在替百姓着想之时先说一大堆叽里咕噜好让自己看起来是那般高尚,神圣的不可触犯。” “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没有书上半分君子该有的样子。” “他说他就是一个粗鄙的武夫,借着祖上的余荫这才有了荣华富贵。” “但在我心中他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君子!”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就是他的人生写照!” 语声铿锵掷地,披肝沥胆! 眼神坚定清冽,光芒四射! 当李卯穿越到这个世界呱呱坠地得知自己乃是王爷独子之时,就已经想好了这辈子该如何去享福玩乐。 但是他有一个特别的父亲。 李卯时常看着李青天天蒙蒙亮披上一件单衣就往军队赶去,夜晚乌黑带着一身的黄沙钻进了被窝,不停稀罕他这个婴孩。 当时他还特别嫌弃,每次沙子都沾了他一身,而且李青天的手掌非常粗糙,像是砂纸一般磨得他皮肤生疼。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在某天,李青天将李卯举到空中不停的转圈,兴高采烈。 李卯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一项浩荡的工程,天堑横渠竣工了,解决了西北起码三十万户人家的饮水问题。 那年他十岁,这项工程整整干了十年。 自那天起,李卯毅然决然的走上了父亲的道路。 西北黄沙起,我辈俱往矣! 连他们都如此的努力,若是自己这一身来自未来的学识要是被搁置,他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李卯眼中浮现那道头发半白,腰背有些驼的身影,表情恬然孺慕。 他有些想他了。 澹台玉容看着身姿挺拔的李卯,眼神不由得痴了。 虽说他时常不正经,但偶尔展露出的气度实在是少女想象中的完美情郎。 冯唐瘫坐在座椅上,如被雷击般不断喃喃重复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良久,冯唐沙哑开口问道:“世子可说的是肃武王?” 李卯轻轻颔首:“是。” 冯唐闭上褶皱深厚的眼皮,轻吐气息:“肃武王一生节俭爱民,用兵如神,实乃我大周之幸,此乃君子,真君子!” “老夫,服!” 李卯忽地灿烂的笑了起来,如今看来这老头倒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你坐下吧,说的很好。” 李卯自然的将坐垫往旁边踢了踢,贴着澹台玉容的肩头坐下,还露出一个十分欠打的表情: “娘子,为夫讲的如何?” 澹台玉容刚刚还沉浸在震耳欲聋的发言当中,一看这轻佻模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坏蛋怎么一会那么正经一会又这么讨人厌。 “讲的挺好,但是人不行,哼~” 澹台玉容双手抱胸撇过头去,好似一株娇嫩欲滴的含羞草一般。 李卯见这可人的模样,心头一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揽住了澹台玉容的细腰。 嘶~ 软若莲花,细若松兰。 少女有三宝,脸红,撒娇和细腰。 “啊!” 澹台玉容轻呼一声,脸上蒙上一层滚烫的胭脂,举起小拳头朝李卯脸上比划:“登徒子你干嘛?” 李卯疑惑的问道:“我抱我娘子有错吗?” 澹台玉容咬牙切齿,抬起拳头就往腰间的手砸去。 但这一拳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被某人给握在了手心。 “我就握一小会,算为夫求你了。” 李卯一手握着她的纤手,一边轻柔抚摸她头上的玉簪。 刚要发作的澹台玉容听见李卯语气中的恳求,登时有些心软和得意。 哼,还不是对本小姐有意思? 果然他的求亲就是蓄谋已久,她才不是附赠品。 澹台玉容瞪着浑圆的琉璃眸子,有些结巴: “……念在你给我买了那么贵的簪子的份上,我,我就只让你握一小会,听见了吗?” 李卯见这妮子明明心里羞得紧却碍于面子死撑,心中十分好笑: “好的娘子。” 李卯右手从澹台玉容腰后伸过去握住捏的紧实的小拳头,手指慢慢摩挲,身子不断朝那边靠拢,直到澹台玉容的发丝贴到了他的肩头。 少女的幽香,沁人心脾,直击灵魂。 澹台玉容一动不敢动,头顶冒烟,大脑空白,耳垂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声线有些颤抖: “好,好了吗,本小姐的耐心是有限的。” 李卯抿唇一笑,随后一把将澹台玉容搂进了怀里,“娘子,若是为夫在学考中甲,可否亲我一口?我要是没考第一我就再给你买一枚更好的簪子,这个买卖如何?” 澹台玉容感受着耳畔传来的温热吐息,睫毛一颤不停推搡着李卯的身体。 听完李卯说的话后明显一愣:“坏蛋,你天天都不来上课还想着考第一?” “你要是能中甲本小姐亲你一口又何妨,反正又不可能实现。” 李卯勾起一抹笑容:“哦?” “君子一言?” 说着伸出小拇指示意澹台玉容。 澹台玉容推开李卯整理衣饰,对着一面小镜子梳理头发,犹豫片刻后也伸出一截白里透红的小指:“快马一鞭。” 反正也不可能实现,就当是给自己白捡一个簪子。 第35章 柳冬儿离去 铜锣湾卷宗司。 楚休休正不断翻阅着陈旧的档案,昏暗的走廊尽头,一位身姿矫健的金锣正紧盯着楚休休的一举一动。 “楚金锣,你说要进来查资料,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找到吗?” 楚休休手上不停,嘴上随意敷衍道:“马上就好了。” 男子将一柄金刀抱在怀中,眉头紧皱:“你上次这般说已经过去了足足半个时辰。” “这次真的很快,马上就好了。” 楚休休额间沁出豆大汗水,卷宗司因存储需要,因此其中密不透风,很是燥热,不一会汗水就浸满了制服。 男子看着楚休休不断劳碌的身影,阴影下的面孔露出一个不显眼的笑容。 “翻遍了一圈,都没有什么叫作绝嗣的毒,以及任何关于王妃遇害的相关档案,难不成是被藏起来了?” 楚休休不断地打量着刚刚翻过的卷宗,脑袋瓜子里疑窦重重。 按理说世子路上遇袭朝廷也是派人护送了,最起码也会有相关的记录,可是没有任何的记录,这么一来岂不是说朝廷欲盖弥彰? 楚休休连忙将这个恐怖的念头压下去,如果真的是那位动的手话,也太惊悚了。 小半柱香后,楚休休无奈爬下木梯,大汗淋漓地跟着男子走了出去。 傍晚,依然是富贵酒楼外的酒棚下。 配刀戴高帽的楚休休穿过人流走到跟前,发现一个白袍公子哥已经和另一个家仆打扮的老者喝起了酒。 一个圆桌两个板凳,两壶酒一碟花生米。 觥筹交错,酣畅淋漓。 楚休休憨憨一笑,不禁加快了步伐。 “世子殿下!” 李卯扭过头来对楚休休露出温和的笑容,示意她过来坐下。 楚休休有些拘谨的在李卯一旁落座,随后勾了勾发丝直直看着李卯说道:“世子殿下...” 李卯手一按,摇摇头笑道:“叫我李卯就行,叫世子多生疏,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 楚休休一愣,随即露出甜甜的微笑:“嗯,李卯殿下……” 啪—— 李卯无奈拍额。 老薛眯着眼呵呵笑道: “这位姑娘当真是直率得很。” 楚休休恍然过来,揪着衣角,又弱弱喊了一声:“李卯~” 像小猫要吃奶一般。 李卯将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不管溅洒出来的酒液: “如何,找到关于绝嗣的线索了吗?” 楚休休摇摇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甚至连出城护送您的队伍记录都没有见到分毫。” “恐怕……” 李卯眸子一凝,手指不觉间掐紧了葫芦嘴。 楚休休抿唇看向李卯,欲言又止。 李卯眸沉如水,没有说话。 老薛却适时轻咳一声说道:“少爷不必如此凝重,毕竟或许卷宗被暗中藏到更深的地方也说不定。” 李卯吐出一口浊气,酒意全消:“我知道,但其中的弯弯绕绕谁又说得清?” 楚休休还是不愿意往哪个方面去想,仍是想再找找: “李卯,要不然我再去找找?你把你毒发时的症状和我描述一下,我去比对一下。” 李卯也觉得这事不能妄下结论,轻轻颔首:“这样也好。” “嗯,这个绝嗣很奇怪,只要你对异性产生了绮念就会心口发痛,任何法子都不能压制,只有念头消了才可以,平常若是运动剧烈,也会引发寒毒。” “而且,额……” 李卯忽然闭上了嘴。 这...后边的内容说给一个姑娘家是不是有些不妥? 这一症状还是上次青凤与他胡来时候探出来的,记得当时的那一下浑身上下发寒,心脏绞痛,差点就没缓过来劲死了。 而且经过御医的各方面察看,仍是没有找出任何毒的痕迹。 算了,为了自己的未来,还是有必要和她说的清楚些。 …… 楚休休眼波潋滟,轻捂嘴唇: “这?” “这是我能听的吗?” 李卯握拳抵在嘴前轻咳一声:“咳,事急从权容不得马虎。” 楚休休螓首微垂,声如蚊蚋: “嗯...我记下了。” 不用看就知道红了一片。 李卯破天荒的有些羞涩,摆了摆手道:“没事就走吧。” “嗯...” 楚休休走在路上身形有些晃荡,明明没喝酒却晕乎乎的。 此时一处客栈二楼,一个身形挺拔的便衣男子侧身躲在窗后看着酒棚下相对而坐的主仆,视线再度调转至楚休休身上。 只见他微微点头,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李卯在男子消失瞬间就转眸朝二楼看去,眸光冷冽: “老薛,你怎么看?” 老薛按着袖子下摆叨了一筷花生米,又美美的小酌一杯:“少爷,大周的天可不太平。” “北有肃武王,南有圣上胞弟楚王,还有二皇子燕王,以及数不清的皇室血亲。盘根错杂,却又泾渭分明,更别说朝堂之中各大世家瓜分朝堂,所以,还真不好说。” 老薛抿了一口白酒,辣的闭眼皱脸,随后酒杯在木桌上那么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响声。 “说是朝势稳固,但纵观古今,只要有那么一个契机,天下动乱,你不反也得反。而少爷如今死了只会带来混乱,圣上此刻却需要安宁,所以那位出手的概率很小。” 老薛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卯:“我的建议是殿下明哲保身,尽早回到西北。” 李卯轻叹一声:“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李卯按下苦涩,举杯道:“不想那些狗屁事了,喝酒!” “是,少爷。” …… 夜间,醉酒的李卯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李家城尾的房子,也就是柳冬儿住的地方。 砰砰砰! “青凤,开门!” 砰砰—— “燕姨,开门!我是姨父,呸,我是小卯!” “嘿,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没人给我开门呢?” 柳冬儿本来已经和衣睡下,身上的伤势让她每天都很是困倦,结果刚上床就听见李卯在那耍酒疯。 柳冬儿无奈的叹了口气,穿着素白睡衣就往外走去。 小院透过绿色藤蔓向上看去,是漫天璀璨的星光。 秋高风爽,云层自然被吹的薄了。 星空之下,一个高挑美人披着一件大麾朝门口走去,青丝披拂在肩头,面目清冷,即使不施粉黛,不着华服,仍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吱—— 门板拉开,柳冬儿朝外看去,却发现没人。 柳冬儿眉头轻蹙,连忙探出头去探看:“人呢?” 这要是喝醉走丢了保不准被什么人给劫走。 柳冬儿刚扶着门柱将头探出去,一股子恣睢的气息就紧紧搂住了自己。 “娘子!” “我回来了娘子,你想我了吗?” 柳冬儿面容含煞,单手推着李卯的脸颊往外推去。 低声喝道: “我不是你娘子!你给我放开!” “你不是我的娘子为何身上会有冬儿的味道?我不会认错的。” 柳冬儿听见冬儿这个字眼心头一跳,瞪大了美眸去看这人是不是装醉故意调戏她的。 结果盯着看了好久李卯的眼神都是浑浊不堪,没有半分清醒时的灵动俊逸。 柳冬儿叹了口气,随后用身子发力将从侧面搂住她的李卯往府中带去。 “嗯~” 柳冬儿嘤咛一声,脸上红霞陡升,月光下恍若大红的玫瑰般盛开。 “李卯!” 李卯竟然把手探到...... “呼,你说说你为什么身子怎么又瘦又胖?” 柳冬儿咬着银牙,只当是他仍在装醉,一把就将李卯推倒在了地上,愤恨的从屋中取出白云剑直接横在李卯脖颈处: “我虽然出身卑微,但绝不是尔等王侯能够任意欺凌的!” “若不是你几次救我,我早就一剑杀了你!” 但李卯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他的声音有些激动。 “你杀!你杀了我啊!” “他妈的这天下想要杀老子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都他妈说好人有好报。” “老子真是信了他的鬼,我娘一生乐善好施,结果呢?死在渭水边,就他妈因为权力,我娘死了,我娘死了哈哈哈!” 李卯坐起身子癫狂的晃着双手,头冠落地,头发杂乱无章。 “老子就是想回家,就是想和爹娘团聚,我他妈做错什么了都要杀我?” 柳冬儿的手没有放松,仍是古井无波的看着他:“这不是你轻薄我的理由。” 李卯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手臂带着身子一挥直剌剌说道:“老子武王世子,老子穿越过来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轻薄一个女人何须理由!” 柳冬儿粉唇微张,片刻后又紧紧抿住。 眼瞳深处闪过深深的失望,一如天上的星空那般支离破碎,晶光点点。 李卯,原来这就是你的心里话吗?原来你一直都是在伪装吗? 从纨绔到文质彬彬,温润君子,再到纨绔,究竟哪个是你? 李卯也不知绊倒了什么,重新跌坐到了地上。 柳冬儿脸色苍白,抿着嘴唇半晌没有吭声。 手中攥着那瓶断玉膏,不停收紧。 良久之后, 啪—— 断玉膏碎了一地。 号称能够治愈断玉之痕的断玉膏,却无法复原好自己的破碎。 柳冬儿语气低沉,带着几分无力痛心:“李卯,今日,我将身子交给你,从此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柳冬儿皱着柳眉。 睡袍飘落的声音响起,一尊温润凝韵的美玉。 天地之间—— 这尊美玉每一处都是如此的完美,唯有腰间一处颜色稍暗的长痕有些碍眼,却瑕不掩瑜。 水滴般挺翘, 柳冬儿倔强的咬着唇儿,将手横置托住,一步一步扭捏着大腿往前走去。 “呼~” “呼~” 突然有不知所云的声音飘来。 待走到近处匀称的呼吸声传来,柳冬儿呼吸一窒,顾影自怜的情绪登时烟消云散,有些傻眼。 只见月光之下,一个长相俊美无比的公子正靠在篱笆架旁呼呼大睡,全然没有看见刚刚的美景。 一抹红韵登时席卷柳冬儿浑身上下,好似烧玉一般,匆忙的将衣袍披上逃进了屋中。 砰—— 房门紧闭。 柳冬儿不知道的是,为了让李卯的纨绔形象臻于完美,老薛甚至训练了他酒醉后的痴态,虽说只要他自己控制基本上不会醉,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加了一层保障。 但今天,李卯显然是想要一醉方休。 月儿藏进乌云,柳冬儿收拾好行囊走出屋门,将李卯背到了床上。 柳冬儿复杂的看着床上的佳公子,最后喟然一叹趁着夜色朝外面走去。 大仇得报,她也该回去陪伴师傅了,来报答十几年的恩情。 至于别的,她还不想考虑。 “李卯,你我就此别过,相忘于江湖。” 夜色中,黑衣丽人走的很慢,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巷尽头,隐匿在阴影中的老薛困惑的看着柳冬儿从自己身前走过,登时迈腿急匆匆朝那边走去。 草,她不会是把殿下杀了然后畏罪潜逃了吧? 第36章 妙音楼危机 清晨,麻雀立枝头,婉转清啼,晨阳透过窗子洒在李卯脸上。 李卯皱着眉将手挡在脸前,低吼一声睁开了迷茫的双眼。 阵阵头痛袭来,宿醉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 李卯迷瞪了一会,准备掀开被子喊青凤过来侍奉他洗漱。 “嗯?这蓝色被子什么时候换的?” 李卯眉头轻蹙,与此同时还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 李卯立在门口,看着熟悉的小院: “这里是?” “嘶,我怎么在这睡了一觉?柳冬儿去哪了?” 李卯朝屋内扫视,忽然发现了一封敞着口的信纸在桌上躺着。 李卯晃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些,随后打开信—— “李卯,不管你是否记得昨夜你酒醉后的流氓姿态,我都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你我就此相忘于江湖。” “我贱你贵,你救过我的性命,所以我无力指责你什么,作为报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卯眸光一凝,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字。 “皇宫之中最大的那一棵梧桐树下,埋着一个物什,具体在哪,是什么,我都不知道,但这是庵里祖上传下来的密报,我就此交予你。还有断玉膏……” 李卯眯着眼睛想要去看那个黑煤疙瘩下面写的是什么,但无奈描的太狠。 “你我就此别过,望君珍重。” “——柳” 李卯将信收到怀中长吐一口气,失笑着摇摇头,昨天自己到底是有多流氓才会将一位女侠连夜吓跑。 不过…… 李卯眺望院中的青萝, 山高水长,总有再相见的那一天。 妙音楼。 步夫人双手合拢置于小腹,严丝合缝的偏着腿,端坐在大厅之中,头发高高盘起,一身乳白修身裙裳,将丰腴的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臀儿丰满,弧度夸张。 步夫人眉梢急色不掩: “彩凤,刘老怎么说,还在犹豫吗?” 彩凤抿着唇脸色难看:“刘老他说酬劳有些少,还要再谈。” 步夫人脸上闪过不虞:“平常他出演都是按照最大的优待二八分,这次不过是一次比试连十金都请不动他?” “他是看我一个弱女子好欺负?” 步夫人面带薄怒: “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道貌岸然,如今这般待价而沽!” 彩凤低下头不敢说话,平日里有名的好脾气都这般动怒,可想而知这刘青牛是有多么无耻。 妙音楼与另一个七音楼并称为京城二楼,平日里双方的竞争实力与背景不相上下。 七音楼后的打理人是燕王王妃,甄旖,虽说没有像步夫人这般亲力亲为,但还是没少投入银两。 两家这次就太子一月后的生辰展开竞争。 因为宫廷御用的乐师人数不足,于是选择从宫外招揽,最终敲定二楼。 妙音楼和七音楼均很重视这次竞选。 倘若成功,不但能留得美名,而且酬金也是庞大无比。 而且这次比试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就是京城第一楼的角逐之战,不容小觑。 双方竞选分三轮。 琴,箫,琵琶依次出一人进行比试,由皇宫内的宦官总管吕公公亲自监督,以及御用乐师评判。 评分按照最正统的十分制,一到十分,以及最高的标准——魁,十一分。 但因为魁过于稀有,开国两百年余,正统的评分下只出现过两次,因此一般会将其忽视。 三轮依次取平均分,最终取总分比对,分高者胜出。 妙音楼的整体实力要大于七音楼,但不好说稳赢。 琵琶两家不分伯仲,箫则是步夫人完胜,所以刘青牛这一环乃是重中之重。 于是便出现了这趁火打劫的一幕。 “步楼主出了什么事闹得这般大火气?” 妙音楼门口传来极尽性感的声音。 一位身着浅紫宫装,头盘妇人髻的美妇身后领着几个丫鬟扭着水蛇腰正朝步夫人走来。 一张妩媚的瓜子脸上美眸细挑,眼角一颗美人痣,冷艳妖娆,却稍显刻薄。 肤若月华,臀圆腰细,浑身上下散发着勾人的气息。 步夫人秀眉挑起,缓缓起身:“王妃怎么来了?” 燕王妃心冷刻薄,工于心计,从小到大处处与她这个邻家的长女攀比,也不知她这般过来是为了什么,示威吗? 燕王妃不屑一笑,勾了勾细长如玉般的指头:“自然是来看看我的熟人准备的怎么样了。” “拿过来。” 身后一个小丫鬟低头捧着一张纸递了过来。 燕王妃将纸拿在手中挑了挑朝步夫人示意道:“看看吧,看完就签了它。” 步夫人心中疑窦重重,接过来发现竟然写着刘青牛要退出妙音楼转入七音楼的相关事宜! 步夫人声音转冷,寒声道: “我不可能答应。” 好的乐师本就难找,一旦找到一个那就是楼里的招牌,更别说竞选迫在眉睫,她可不会去干这种不智的事情。 燕王妃眼中满是嘲讽:“你看清楚了,这不是什么征得你同意的契约,这是刘老的请退书!” 燕王妃冷冷一笑:“刘老已经同意了我们七音楼的出价。” “什么? 步夫人如遭雷击,檀口微张连忙朝纸上再次看去。 片刻之后步夫人红唇紧紧抿住,眸子低落,纸张被垂在腿边的手无力攥住。 “这是怎么一回事?” 妙音楼少了一个刘青牛不要紧,可是他偏偏去了七音楼! 燕王妃看着步夫人失望不解的神情,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步颦香,从小人人都说你知书达理,以后肯定比我强,但是呢?” 燕王妃缓缓走近步夫人,火星差点撞上地球:“我现在是王妃,而你呢?一个寡妇,不光如此,连你最骄傲的声乐的竞选也要以失败告终了呢,啧啧,真是可怜。” 燕王妃怜惜的摸了摸步夫人如玉般光滑的脸蛋:“这般美妙的身体却守了寡,当真是浪费。” 步夫人胸前不断起伏,但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倔强的瞪着燕王妃:“我有儿子,你没有。” 燕王妃眸光一滞,亦然胸口起伏,低声怒斥道:“那不是我的问题!” “走!” 燕王妃猛然转身,将身上的大麾紧了紧利落地摇着翘臀朝外走去。 “把钱留下来。” “是!” “步颦香,我看你还怎么跟我比!” 步夫人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一盘子冷漠的金锭,蓦地两行清泪流将下来。 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才会被这样肆意的欺凌。 彩凤走上前来,担忧的轻声安慰道: “夫人,您地位崇高,妙音楼不过是您手下的一处产业罢了,何须如此伤心?” 步夫人摇摇螓首,将眼角的泪花擦去:“妙音楼,是我脱离家族嫁入钗家守寡后的最后一处寄托了……” 彩凤唇瓣张开,片刻后又无力的闭上: “夫人……” “你退下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大不了下午我自己上两次便是了,他们就算有了刘青牛又如何?” 步夫人虚弱的摆摆手,用手支头在一旁的扶手上闭目养神。 “是。” 莫大的厅内,冷冷清清,唯有一道单薄的背影落寞的坐着。 铜锣湾,卷宗司。 昏黄的烛光照耀下,一排排陈旧漆红木柜整齐排列,楚休休正爬在梯子上翻着档案。 还是那天的那个男子,冷漠的对楚休休道:“楚金锣,怎么今天又要进来查看档案?” 楚休休脸一红,讷讷回道:“我记性不好,看完又忘了,于是就再来看看,勤能补拙吗不是。” 男子怀中仍是抱着刀,面色淡漠:“你最好快点,占用的是我的时间。” 楚休休忙得满头大汗,档案翻飞:“好的袁大人。” 金锣之中也分三六九等,她这个一飞冲天的吊车尾显然是没什么地位,进个卷宗司都要被严加看管。 “诶,我记得上次有本档案特别像那个症状啊,跑哪去了?找到了!” 楚休休正沉浸在其中时,男子眸光变换,从怀中悄然取出一个发黄的档案,随即往楚休休的脚下一丢。 噼啪—— 档案掉落在地上发出干脆的声响。 男子沉声说道:“楚金锣,你把档案弄掉了。” “抱歉抱歉,都怪我大手大脚的。” 楚休休连忙爬下梯子将档案捡起,却发现这好像从来没见过,心中好奇于是率先打开来看。 “无情蛊,寄生在寄主体内以色欲为食,心头起念则会四处钻动以致寄主承受钻心之痛……” “!” 楚休休连忙将档案护在怀里,杏眼严肃,鬼鬼祟祟的朝四周扫视。 男子见状哑然失笑,随即配合的“刚好”转过头来。 楚休休对袁大人嘿嘿一笑,随后赶忙爬上了梯子去看里边的内容。 “无情蛊可致寄主米青子失活,遭受莫大痛楚,且不可压制。” “其喜热怕冷,若要除去,需用梧桐木焚烧产生的高温蒸发过后瞬间浸入冰水,从而使蛊虫活动的一瞬间寒气入体而亡。” 楚休休“啪”的一声合上档案,心脏怦怦直跳。 嘴角带笑,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 阿牛,我终于也可以为你做些事了。 第37章 竞选大会 午后,开元大道中段搭起了高台,彩绫环绕,气派十足。 台上摆放着一张雕花长桌,用金色锦缎盖着,两个尖角垂落地面。 下面铺就红毯,一张张梨花木扶手椅整齐排开。 台下不停有人奔走相告:“号外号外,妙音楼与七音楼就皇家宴会展开竞争!技高者得!技高者得!” “号外号外,琴道大家刘青牛临阵倒戈,临阵倒戈!妙音楼岌岌可危!” 不多时,里三层外三层就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放眼望去,俱是人头攒动。 妙音楼阵营处,步夫人面容淡然端坐,将玉箫横置腿上,好似上午发生的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她分毫。 “夫人,您确定能行吗?” “刘青牛他奏得再厉害也不过比我堪堪高出一分,只要我将七音楼吹箫的乐师碾压,我们,未必会输。” 彩凤见状不再多说什么,垂首静立一旁。 中段一处高楼当中,燕王妃单腿高高翘起,露出修长如玉般的丰盈腿肉,白嫩豆蔻脚趾上勾着一只暗紫色的绣鞋。 燕王妃捧一杯荔枝酒细细呷着,一双紫纱半透手套套在葇荑上,美艳面庞之上妖冶的红唇勾起,眸中带着戏谑注视着下方的步颦香,自信十足。 步颦香,我会在你最骄傲的地方将你狠狠击败。 不!无论任何方面! 尖细的嗓音从一头传来,刺破灼热的空气,拉得老长。 “太子携太子妃到!” “吕公公到!” 一架金碧辉煌的马车平稳赶来,待到台子附近,太子宋若牵着太子妃萧秋水掀开帘子往外走出,朝周遭欢呼的平民和善的打招呼。 男俊女靓,笑意绵绵,很是讨得百姓敬佩。 燕王妃看见身着金装的太子宋若,眸子瞬间变得怨恨与嫉妒。 总管吕公公紧随而来,一马当先登上了台子坐在正中间,而太子与太子妃则拐头进了一栋高楼内,与燕王妃待的地方正对。 一位位气质高雅的宫廷乐师到场就座,竞标大会将要开始。 吕公公站起身双手背后,言简意赅喊道:“第一场,琵琶,可毛遂自荐,若是双方无意,则抓阄开始。” 吕公公放大声音:“可有?” 乐者唯有自信十足才会率先登场,先有抛砖,那么后者是否为玉一目了然。 相反,若你抛的是玉,那么后者是否为砖亦然。 主观上评分还是会有变化,单轮区别不大,但放眼整场还是会有影响。 “抓阄。” 吕公公拿过事先准备好的纸团,随手拿了一个,面对群众将纸团打开—— “妙音楼先!” 步夫人面色古井无波,两边的琵琶实力相当,次序倒无所谓。 只见一位徐娘半老的琵琶娘子对着步夫人屈身一礼,随后款款走上台前。 步夫人期待的看着这位与她共事多年的妙坛,不觉间握住玉箫的手慢慢收紧。 先是一个简单的开场施福,嘈杂的群众登时安静下来。 妙坛深吸一口气,按捺住紧张的心。 铮—— 琵琶声响起。 虽说妙坛的水平不及御用乐师,但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仍是高高在上的稀罕人物,因此刚刚一抬手就是一波小欢呼。 妙坛眉头微蹙,这次演奏带给她的压力很大,但她不想让楼主失望。 妙坛身子起伏,脖颈微微前伸好让自己发力更加充分。 铮—— 嘈嘈—— 妙坛全神贯注,灵活的手指不断挑动。 乐声激昂如碎玉,蓦地转低,嘈嘈切切如私语。 “这弹的是《六幺》?” 总管吕公公侧身朝一边的琵琶名家胡秋问道。 胡秋乃是一个老妪,笑呵呵的回道:“不错,吕总管涉猎还真是广。” 吕公公淡然一笑:“宫里雅致,自然听的也多。” “她弹得如何?” 吕公公又发问道。 “无不足之处,又无出彩之处,如此说总管可懂?” 镲! 一声破音传来,吕公公连在一块的白眉一皱,不愉道:“这是失误了?” 胡秋惋惜的摇摇头:“确实是,这一点少说会扣去一分左右。” 台上妙坛面容苦涩,死死咬着嘴唇坚持将琵琶演奏下去。 她想超常发挥去分担夫人在最后奏琴时的差距,于是就想去尝试琵琶极难的手法,捻云十三手,可惜她失败了。 “对不起,夫人。” 妙坛在心里念叨。 步夫人黯然的闭上了眼眸,死死握住玉箫,手背青脉凸起,微微颤抖。 阁楼之上燕王妃得意的看着步颦香的颓态,红舌轻舔艳唇:“步颦香,等着吧,一会还有你更绝望的。” 一曲作罢,台下的观众大声喝彩,妙坛脸上挂着泪珠垂首向台下走去。 “夫人,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妙坛清楚夫人这些年来的不容易,夫人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让妙音楼做到大周第一,平日不是在家就是在妙音楼,设计舞台,服装,妙音楼的运营事宜,几乎没有自己的娱乐时间。 一位家大业大的贵妇人如此上心,她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因此呕心沥血的投身妙音楼,妙音楼也不负他们的期望蒸蒸日上。 但远大的目标此刻显然已经与她们慢慢走远,心心念念的第一就这般要拱手相让。 步颦香脸色苍白,安慰的轻拍妙坛的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的,说不定他们也会失误。” “妙音楼得七分,接下来请七音楼登场。” 一道靓丽的身影登台。 …… 很不幸,七音楼演奏了一首《霓裳》,通篇流畅,并无缺漏。 有妙坛失误在先,她只需要中规中矩即可稳赢。 “七音楼,得八分!”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一分的差距,将在最后变成鸿沟。 步夫人却还是不愿放弃渺茫的希望,她坚信还有机会! 只要她单单在吹箫这一轮将比分反超! 步夫人素来柔和的脸庞变得坚定起来。 “接下来有请双方奏箫者毛遂自荐,可……” 话还未说完,步夫人刚刚站起身来,一道身影就已经站到了台上。 “七音楼,抱朴子。” 只见这老者仙风道骨,白发白须,浑身上下一件简洁的白袍,一根碧绿的玉箫,仅此而已。 可光站到那里就给人一种飘渺的感觉,好似仙君下凡,随时都会重新飘然而去。 步夫人美眸不断睁大,向后颓然重重砸向了原位,肥硕的臀儿被压出道道涟漪。 步夫人的眸子黯淡下去,睫毛如细扇一般耷拉着,涩声道: “抱朴子……” 一处阁楼之中。 宋若挽着萧秋水的胳膊饶有兴趣地说道: “抱朴子,他不是归隐了?七音楼竟然能将他给请来。” 萧秋水有些讶异,将怀里的胳膊紧了紧,轻声问道:“你知道他?” “嗯,我见过他的画像,听说是箫道魁首,十年前归隐山林,与山野作伴,也不知开出了什么条件竟然能将他请来。” 另一处阁楼。 “步颦香,绝望吗?” 胜利的喜悦让燕王妃的脸上蒙上一层火热的红潮,眼中沁满狂热,好似一杯灌满罂粟的毒酒,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最后的希望破灭,步夫人苦笑一声,坐在原地怔怔出神。 接下来抱朴子吹奏的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浑浑噩噩,过往几年含辛茹苦的经营浮上心头。 苍凉的箫声传来, 这一开口,就是一望无尽的怒涛。 波浪席卷着乌云不断朝礁石上的抱朴子拍打而来,可他却浑然不动! 任他怒涛卷天,我自巍然屹立! 但对于此时的步夫人来说,心境却是无比的悲凉。 孤身置于大海,迷迷茫茫。 …… “好!” “好!吹得好!” 吕公公另一边的一位箫道大家郑方乐陶醉的评道:“这首《观海潮》比之十年前更多了一种时间的沉淀!当真是绝唱!” 猛地一阵喧哗爆发,步颦香这才回过神。 抱朴子飘然离去,原来已经吹完了。 “七音楼——” “十分!” 步夫人呆滞的听着脑中不断回响的十分,面无血色。 “夫人,您没事吧?” 彩凤关切地给步夫人递来一杯温水。 “没事,十分,我想都不敢想。” 步夫人自嘲一笑,随后迈着虚浮的步子踏上阶梯。 “仁兄,你觉得妙音楼还有胜算吗?” 那人摇摇头:“难,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步楼主和这位魁首齐平,第三环弹琴之时他们如何短时间内找出一位稳压刘青牛的人物来?” “难,难。” “话说刘青牛这般倒戈不怕得罪了步,钗两家?” “丈夫死得早那就只能母凭子贵,但钗洛珩除了深受左相的喜爱之外一无是处,所以步夫人的处境很是尴尬,别说对方还是王妃。” “唉,步夫人也算是没了法子。” 步夫人指节捏的发白,低头往上走去。 第38章 一波三折 一堵高墙之外,李卯轻拍朱门,半晌从中探出一个脑袋。 “世子殿下?” 李卯温和一笑,将手上的礼盒举了举:“我有事找步姨,她在家吗?” 小红走将出来接过李卯手上的礼盒,讶声回道:“您不知道?” 李卯疑惑道:“知道什么?” “今天妙音楼和七音楼竞选太子生辰的席位,现在估计已经快要结束了,您可以去开元大道找夫人。” 李卯恍然,他想当面道歉才有诚意,于是也不多留,提腿往妙音楼赶去。 不过临走前提了一嘴:“谁的胜算更大?” 小红柔弱的脸上却突然出现愤懑,寒声道:“本来夫人的妙音楼稳压七音楼一头,但刘青牛这厮不识好歹,临阵倒戈,他们就是看夫人孀居在家好欺负!” 李卯剑眉挑起,淡淡道:“哦?” “殿下那您快去吧,好好安抚夫人别让夫人太伤心,少爷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鬼混去了,夫人能说上话的根本没几个人。” “但自从夫人与殿下一同奏琴后明显开朗许多。” “知道了。” 小红定睛一看,那位白衣公子竟是已经走到了青石巷尽头,身形颀长挺拔,发丝飘舞,腰间配着一柄长剑,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 萧瑟的秋风将白衣公子的长袍吹起衣角,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小红总感觉地砖被踩的铿锵作响。 开元大道,中段高台上。 步夫人摒弃杂乱的念头,将玉箫置于唇下。 从小起,乐器就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往往演奏之时她的心就会沉定。 而相反的,步颦香给予乐器澄澈的心以示尊重。 步夫人破碎的眼眸缓缓闭上,素唇碰触箫口。 暖风蓦然吹起她的发丝,箫声化作最原始的音符传递到在场所有人心中。 呜—— 萧瑟,悲鸣。 直指心底的箫声不禁让人回想起自己那段最为低沉,寂寞的时光。 箫声倏地转至短促,低沉,仿佛是一扇扇窗子被干净利落的关上,没有一丝的光亮透过。 相夫教子,温馨和睦。 这些幼时被灌输的天伦之乐她已经不能再触碰,就连现在她最骄傲的声乐都要被人狠狠践踏。 抱朴子单手拎长袖,一手抚长须,在听见箫声之后眸子一亮,颇欣赏看向台上丰腴风韵的妇人。 有的时候,苦难并不是坏事。 曲中充沛的感情往往才是决定一首曲子好坏的根本。 观众的心被带动的轻轻颤动,他们不是文人雅士,但也不是铁石心肠,听得见其中蕴藏的浓厚感情。 他们都是不解,为何这样一位风华于世的高雅夫人会有这般哀伤的悲鸣。 此消彼长,凄凄惨惨。 箫声再转绵长,最终蓦地收紧。 曲终—— 唇箫分离,施施一礼。 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捧着玉箫缓缓走下台去。 台下爆发大片喝彩,鼓励声赞叹声不绝于耳,但这并不能排遣步夫人心中的惆怅。 这次的失利就好似一个豁口,将前些年心中的怨怼统统涌出,如噩梦般缠绕在心间。 胡秋眼中流露出怜惜,这孩子当真是命苦,你说说钗家的那些男儿怎么就这般易陨? 一门两个寡妇,二代男丁就剩下一个身子孱弱的钗河,三代本就稀少,及冠之年的钗洛珩还是个大纨绔,无异于雪上加霜。 也不知道谁能帮她们改善一下。 胡秋喟然一叹,轻轻说道: “我给十分。” 吕公公赞同的轻颔首。 在他心里这首曲子大概是九分到九分半的水平,但女子相怜给到十分也无可厚非。 张垓面相儒雅,是个端正的中年男子,和煦一笑:“我给到九分。” 那些个评委也纷纷说出评分,片刻后吕公公站起身来宣布:“妙音楼——” “九分半!” “夫人!您可真厉害!这样一来我们说不定还有些机会!” 彩凤惊喜的喊道,随后崇拜的看着步夫人。 步夫人嘴角勾起重拾希望的笑容,玉箫慢慢攥紧。 出乎意料的九分半,突然让她心中燃起了星星火苗。 比起刚刚的绝望,两边只差一分半还是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上次卯儿给她改良的《兰陵散》她自己回去也有参透,或许就这般一路高歌猛进,还真就将刘青牛比了下去。 但这般设想也只是比刚才千不足一的概率给增加到了百不足一,只能寄希望于刘青牛失误。 步颦香心中七上八下,一颗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阁楼之上,燕王妃甄旖半阖眸子中透着阴冷,朝身后的丫鬟晓英勾勾手,小声吩咐了些什么。 晓英一溜烟的跑了下去,甄旖抱着挺翘的胸脯,冷冷哼了一声。 她绝不允许妙音楼有任何翻盘的可能性! “下一轮,琴……” “七音楼刘青牛献丑。” 一位顶着地中海的酒槽鼻老头登上台前,一袭碧青外袍,身后跟着两个搬着琴的小童。 看上去正直淡然的很,却能干出那般为人不齿的事来。 步夫人仅仅看了他一眼就冷漠的移开了视线,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走了也好,待在妙音楼就是一种玷污! 刘青牛坐在琴后,先是清清嗓子说道:“老夫有不得不倒戈的理由,在这里对大家抱一声歉,尤其是步夫人,但个中缘由不宜公开。” 说着刘青牛再次站起身对着步夫人鞠了一躬,随后坐下叹息:“这一首《阳关三叠》就当是我给大家的赔罪。” 步夫人闭上眸子沉默良久,胸前剧烈起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的道理。 既然他这般作态,说明是真的有什么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但,她还是不能原谅他! 又当又立,说是向他赔罪,最后还不是用这首曲子窃取他们的胜利! 刘青牛抖抖袖袍,布满老茧的手先是慢慢抚摸琴弦,随后轻轻拨动,用指甲逆着琴弦向外划动。 一阵悠扬传来,一瞬之间人们便仿佛置身于烟雨清新的渭城当中。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刘青牛双手交替拨动,从悠扬到婉转,到小心翼翼,再到蓦地激昂。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 至此,是为一叠。 刘青牛一抬手,双手在空中如棉花般轻飘,随后再次往下按去。 繁音促节,急如碎玉。 依依顾恋不忍离,涙滴沾巾。 无复相辅仁。 戛然而止,此乃第二叠。 刘青牛紧接转承,一气呵成,一手轻颤琴弦,一手猛然拨动,身形起伏如攀山青猿,矫健而又优美。 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 一曲达到最高潮,三叠毕,琴势堆积成河,大坝轰然倒塌,情感如洪水般倾泻而来。 一叠复一叠,一叠压一叠。 波浪般,让人置身诗中的意境。 虽说刘青牛的行为恶劣,但不可否认他的琴道造诣很深,深到没几个人在他头上压着。 琴道大家张垓啧啧称奇:“刘青牛这倒戈完之后心境还增加了几分,隐隐有跻身第一流的势头,这一首无可挑剔,十分!” 胡秋叹了口气,连连摇头:“这样,咱们把分数压一压别让那孩子输的那么难看,或许他这是十分的水平,但卖老身一个面子,压掉一分如何?毕竟刘青牛乃是临阵倒戈,若是又出来一个满分,简直就是在扇妙音楼的脸。” “而且后边再上来的乐师就算是十分也不可能赢了去。” 众人示意吕公公。 吕公公微微颔首:“步夫人是钗家的遗孀,尔等如此心细我会在钗相前美言两句。” “多谢公公!” “弹得好!” “好!” 步夫人听着耳畔铺天卷地的呐喊,抿着素唇有些不是滋味。 这种造诣,完全不是她所能比拟的。 “九分。” 果然。 步夫人心中的侥幸烟消云散,唯剩酸涩。 “这下可算是一锤定音了,妙音楼就算下个人十分那也是堪堪差去半分。” “大势已去,刘青牛...唉,不好评啊不好评。” “成王败寇,从今天起人们只会记住七音楼中多了个刘青牛,而不会记住他是怎么加入七音楼的。” 嘈杂之中,一个小厮跑到吕公公身边窃窃私语。 只见吕公公面色一变随后又再次平静如水。 彩凤挽着步夫人的胳膊,不停在她背后帮忙顺着气息,生怕夫人万一气晕过去。 “夫人,这刘青牛就是个钓誉沽名的老东西,您犯得着跟他怄气吗?” 步夫人苦涩一笑:“三番两次接近那个目标,我已经看淡了。” 步夫人缓缓起身,指甲深深陷入手掌:“成与不成,我都要站上去将卯儿教给我的曲子奏完。” 就在步夫人将要抬脚登梯之时,吕公公却突然问道:“步夫人,难道还是您上吗?” 步夫人一愣,将空中的秀足放下疑惑问道:“刘青牛出走,这边仅有我能上,有何不妥?” 吕公公眸光一暗,似是相当惋惜:“唉~夫人,这不合规矩。” 吕公公摇摇头,婉言相劝道:“毕竟我们要的是一个整体,琴瑟和鸣。” “一人分二角显然并不符合竞选的初衷,夫人您……” 彩凤心中一热,就要驳斥他:“你们——” 步夫人抬手按了按,示意彩凤不要多嘴。 彩凤看着夫人落寞孤单的身形,鼻头酸涩无比。 他们就是看夫人性子包容且势弱,这才一味的蹬鼻子上脸! 步夫人抿唇一笑,忍着酸涩的泪水。 声线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我们,就此认……” “不知在下可否替夫人代劳?” 一道清冽湛然的声音好似划破蓝天的利剑,刺入云霄当中。 人群缄默,疑惑的朝那道年轻声音来源处看去。 步夫人蓦地回首,晶莹的泪珠随着转身朝下方斜飞而去。 蓦然回首,蓦然回首。 那人,竟在灯火阑珊处。 蓦地,步夫人半露贝齿,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只见人群当中,一位脸戴半遮鎏金面具的翩翩白袍公子,唇红齿白,发冠如玉,身姿挺拔,气质淡然。 露出一个摄人心魄的笑容,正一步一步双手背后沉稳朝高台走来。 众人齐齐向他看去,“这人,是谁?” 第39章 一曲落,凤求凰 燕王妃甄旖眯着眼睛想要看清这位白衣公子的样貌,可仅能窥得半角,但从感官上来说这是一位姿容不俗的公子。 不过…… 燕王妃冷笑一声,这般年轻的后生这般站出来只怕是半瓶子水晃荡,大概率是奔着英雄救美去的。 自信的是英雄,自不量力的那可就是狗熊了。 步夫人看着那位公子慢慢走到跟前,白腻的脸上挂着澹澹却又温情的笑容,朱唇之上还挂着几滴残泪。 柳眉下凤眸微微,这天地如此之大,可此时眸中的倒影只容得下白衣公子一人。 “卯儿……” 白衣公子本想用手掌擦去丽人脸上的泪滴,但突然想起周遭这么多人看着,僵在空中。 步夫人往前走近一步,将白腻如雪的脸颊往上贴去。 白衣公子单手用衣袖遮住此方情形,随后温柔的将步夫人脸上的泪水擦干。 “步姨,卯儿为你争口气。” 白衣公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擦过丽人脸上的泪水之后,轻轻往下滑去,最后在步夫人的下巴处轻轻一勾,随即龙行虎步的走上台去。 步夫人眸心荡漾着令人看不真切地迷蒙,手一挥,两个小厮捧着一架古琴紧随而去。 宋若那一张俊美仅次于李卯的如玉面孔上尽是质疑:“秋水,你说他这般年轻真的会有技艺在身?” 萧秋水摇摇螓首,半露贝齿道:“这...我总感觉他像一个人。” 宋若挑起修长淡眉,轻声问道:“像谁?” 萧秋水蹙着眉头,一个名字倏地从脑中划过却又捕捉不到:“就差一点我就想起来了,待会再看看吧,我倒是觉得他自信非凡,想必不是卖弄之辈。” 宋若搂住萧秋水的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调笑道:“秋水这般夸他我可就吃醋了。” 萧秋水面颊酡红如酒,轻嗔着倒进了宋若的怀抱。 宋若片刻后抬眼朝台上那位洒脱而坐的白衣公子看去,眸光流转,确实像一个人。 吕公公坐在台前,饶有兴趣地看着琴后的公子。 别人认不出来,他还认不出来? 他转折于皇宫后院,要记得人自然多,眼力毒辣老练。 世子殿下这般登台,谁曾想竟然是为了一个孀居在家的夫人,当真是…… 吕公公收敛心神不再多想,有的时候闭上嘴比什么都强。 白衣公子如象牙筷般的手指放在琴上先是慢慢的抚摸,好似在欣赏一位绝世的美人。 转而,一声轻吟从琴上响起,一阵美妙的旋律传来。 这是不同于刘青牛的弹法,这并不是正文,而是与这把琴之间的交感。 张垓瞳孔瞪大,一脸震惊的看着白袍公子:“他在和琴共鸣!” 吕公公疑惑道:“什么是共鸣?” 张垓脸色凝重,徐徐张嘴说着,眼睛却一刻不肯放松:“每把琴之间因为材质或是弦的松紧,不同位置都会有些微的差距。” “当一个人的琴道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之时,他就会追求完美,力求在数不胜数的差异中改变指法,从而使声调臻于原谱!” “毫无疑问,拥有这能力的最终无一不是历史长河之中留有浓重墨彩之辈!” 铮—— 白衣公子突然停手,外行皆是疑惑,而张垓的眼中满是狂热。 要开始了! 只见白衣公子双手在琴上虚停半刻,随后蓦地向前拨去。 看似随意一拨。 但若是细看,则能看见白衣公子的手并不是一顺到底,而是如迅雷般左勾右横,不停变化着轨迹,力度,这才让这初响刚刚显露就不似凡间音色。 一声声低沉的嗡鸣从古琴上传出,化为飘渺的声响淡入天地之间。 突然,一声巨响传出! “失误了吗?” 张垓没有答话,目光炯炯地看着白衣公子的手法,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从脑中浮现。 只见白衣公子姿态淡然,手指翻飞如泙入岩石的瀑布白花,激昂的声音蓦然响起! 正文开始! 张垓猛的从座位上站起,脸上浮现了一层不正常的潮红,声嘶力竭的喊道:“这是截浪手!” “这他妈是《凤求凰》!” 回音朝四周四散开来,人群爆发出一阵骚乱。 刘青牛猛然站起,满脸震惊的看向台上那位奏琴的公子:“《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声嘹亮的凤鸣响起—— 白衣公子轻吐字符,温润的声音伴着一曲飘向四方,飘到佳人的心底。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琴声陡转,变得缠绵悱恻。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这真的是《凤求凰》!千古第一断琴曲的凤求凰!这辈子值了!”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燕王妃眸中的狠戾慢慢退去,痴痴的看着台上的那一位浊世佳公子。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这般憧憬着爱情... 不过转瞬之间燕王妃的目光就重新变得阴冷。 什么狗屁爱情,在权力面前一无是处!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太子宋若和怀中的太子妃萧秋水均是沉浸在琴声当中,甚至目光都不争气的噙满了水润朝台上人紧紧盯着。 “宋哥哥,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是武王世子李卯。” 萧秋水突然想起自己是太子妃,连忙敛神看向宋若。 不对,宋哥哥怎么也是这个眼神? 不对,我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 宋若轻咳一声,将萧秋水推开:“我也猜出来了。” “千古第一断琴曲,时隔多年再次重现天日!” “这位公子难不成是谪仙下凡?” 台上,琴音止。 白衣公子再次停手,不过既不结束也不开头,只是微微扭头轻声说道:“我渴了,要水。” 张垓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招呼人道:“来人!来人!取水来!” 白衣公子淡淡一笑,遥指刘青牛:“那老头,你来给我送水。” 哗! 人群哗然,这位公子还真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这般出气的念头也太明显了些。 狂!但是有狂的资本! 不过倒是不知道刘青牛会不会答应,毕竟他在琴道上德高望重,而且年纪也不小…… 众人遐想之间,刘青牛已是利落的捧着一杯茶水小跑着送上台来,哪里还有半分刚刚高高在上的大家风范? “公子,用茶。” 刘青牛身段放的极低,没有任何的违心。 步夫人看着台上睥睨天下的白衣公子,捻着衣襟,眼神拉丝,心头更是一片悸动。 这是她一生都未曾感受过的感觉。 白衣公子慢条斯理地将一杯温热的茶水饮下,随后肆意的擦擦嘴,再次开始了弹奏。 这次琴声未起,诗句先至—— 白衣公子的声音变得高亢炙热:“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琴声骤起,宛若海面之上的狂风暴雨般阵阵袭来,一浪接一浪,一浪推一浪!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白衣公子的手不断加快,不断加快,幻化出道道虚影,琴弦不堪其受发出呻吟,最后竟是弦丝被拉得细长,堪堪折断。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琴声悠扬,诉说着绵绵情谊。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又是一个山峰,凤凰翻山呼啸而过。遨游于九天之上!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铮—— 弦断,曲终。 戛然而止。 白衣公子怅然地看着这把琴,随后抬眸朝某位丽人看去。 只见丽人身形一颤,氤氲玉光的面庞上萦绕着红霞,随后逃也似地避开了目光。 “既然弦断,我……” “请公子用我的琴接着弹下去。” 刘青牛站在台下垂首说道。 这种曲子乃是他们琴者千载难逢的机遇,就算自己的琴弦也断,那也得将曲子完整听下去。 白衣公子微微颔首,淡然一摆白袍: “可。” 这冷峻的模样,引得一堆小姐姑娘面红耳赤,暗送秋波。 随着白衣公子再次落座,断着的曲子再次续上。 琴声悠扬,趋于欢快。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台上白衣公子黑发狂舞,身子起伏不定,三分潇洒,七分不羁!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琴声慢慢降下,嘣—— 弦又断,但,曲已终。 尾音绕梁, 不绝如缕。 一曲落,凤求凰。 步夫人痴痴望着台上的公子,心旌摇曳,那双风情美眸中闪过羞恼与欣喜。 卯儿,怎得这般直接? 张垓颓然倒在椅子上,闭上双眼细细回味方才的个中情景。 场边久久无言静默,几千号围观的群众,此刻却未发一言,不出一语,唯有秋叶在地上翻滚的沙沙声。 台上乐师闭目沉浸,台下群众怅然若失。 恍惚之间仿佛有一对金碧火红的凤凰在云层之间缠绵翱翔。 良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打破安静的氛围。 吕公公惊艳的看着这位京城第一纨绔,白眉舒展,表情耐人寻味。 随即清咳一声:“诸位,该评分了。” 诸乐师凝重的相视一点头,深吸一口气,齐声喊道:“魁!” 彩凤刚困惑的回想魁是个什么东西,但随之就瞪大了眼睛,欣喜若狂的搂着夫人丰腴的腰肢放声大喊: “魁?魁!夫人!是魁!咱们赢了!咱们赢了!” 步夫人被摇的水波晃荡,但没有多么激动,只是看着那位公子渐渐远去的背影,眸心潋滟,久久回不过神。 卯儿,我该怎么去报答你? “妙音楼高出七音楼半分,此次竞选到此结束,一个月后请相关乐师前往皇宫演奏。” 白衣公子见大势已定,悄然离场。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啪—— “混蛋!” 燕王妃甄旖愤怒无比,将白瓷杯子一扫而下,盘起的夫人簪刨出几根散乱发丝,点点朱红若琥珀的荔枝酒液洒在紫纱手套上。 几个丫鬟唯唯诺诺的站在后边瑟瑟发抖。 王妃生气起来是会用刑的,只要在气头上看你不顺眼就会罚你。 良久,甄旖心态慢慢恢复平和,那道洒脱出尘身影蓦地绕上心头,冷声道:“去邀请他加入七音楼,条件任他开,若不答应,你们知道怎么办。” “是,娘娘!” 第40章 娇小金锣 开元大道上,李卯被一行小厮和丫鬟拦住。 为首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亮着眸子,弱弱开口道: “这位公子,我家王妃想要邀请您加入七音楼,条件任开。” 却见白衣公子双手背后,恍若无人的从一边擦肩而过:“没兴趣。” 膀大腰圆的家仆见状使了个眼色,从一边围了过来,将白衣公子堵在中间:“还请公子不要让我们为难,最好还是答应,否则难免一顿皮肉之苦,或是牢狱之灾。” 李卯侧头挑眉,淡淡道:“难不成我不答应你们还准备动粗?想清楚了,这里是开元大道。” 为首的家仆对另外几人手势示意,准备将眼前这位王妃指名道姓的公子给抬回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娇叱传来,李卯微微一怔,几个家仆不耐烦的扭头看去:“小丫头别来多管闲事……金锣大人?” 只见七步之外一位威风凛凛的金锣,头戴镶金黑底高帽,腰扣漆金腰带,一身官差打扮,单手押刀,身后领着一干子银锣浩浩荡荡朝几人走来。 娇小金锣怒目圆瞪,拔出刀直指为首嚣张的家仆:“别管什么闲事?我怕不是个官差尔等恶仆就要将这位公子掳走!来人!扣下!” 却见那恶仆上前一步道:“大人,我们是燕王王妃的家仆,是来邀请这位公子去做客的,并无恶意。” 金锣轻嗤一声:“燕王是谁?没听过!” 身后的银锣面色一紧,连忙走上前小声说道:“头儿,燕王是二皇子,圣上亲封的王爷!” 金锣檀口微张,轻呼一声:“真的假的?” 银锣凝重的点点头:“既然没发生什么事,咱们还是得卖燕王这个面子。” “这...” “咳咳,既然这位公子无事,那你们就赶紧走吧。” 几个家仆面面相觑,要是空手而归还指不定要挨什么罚。 金锣杏眼一竖,清叱道: “还不走?是眼里没我这个金锣?” “走!” 对面可是实打实的精锐部队,他们再傻也知道事情没法再进行下去。 而且就算王妃问起,也有了可以推脱的理由。 一干人稀稀拉拉散去,剩下白衣公子与金锣相视。 李卯静静看着楚休休那张出落得愈发芙蓉般的面庞,以及官服裹不住的饱满。 “公子你可无碍?” 白衣公子淡淡笑道: “休休。” “嗯?” 楚休休的耳朵像小狗儿一般竖起,退后两步警惕的看着这位不知来路的男子。 楚休休柳眉倒竖,眉头皱起: “公子这般叫我的闺名可否不妥?” 白衣公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双墨玉黑棋般的瞳子。 楚休休暗暗思忖: “嘶,这人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特别是那一双眼睛。” 蓦地,脑中一道形象与眼前这位白衣公子相重叠。 楚休休先是惊愕,随之脸色一喜,张开了嘴就要喊。 白衣公子一看这架势赶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一阵头大。 身后的银锣满脸震惊,这人是不想活了不成? 谁人不知铜锣湾的女金锣是武王世子的禁脔,你敢这样动手动脚? “放开头儿!” “放开歹人!呸,歹人放开!” 却见他们的金锣头儿满脸红霞的朝他们摆了摆手,甚至依在那位公子身边乖巧可人,全然没有刚才的疏离。 刚刚还和众银锣同一阵营的金锣大人,在下一秒泾渭分明的拉开了距离。 “这?” “头儿这般红杏出墙不怕世子报复吗?” “是啊,难道头儿看起来单纯其实玩的很花?像什么我有七个哥哥宠我的霸总文学。” 砰—— “啊!徐光汉你砸我头干甚?” “你傻,咱们赶紧走!” “为何?” 徐光汉上前一步抱拳一礼,看着与那日妙音楼中八分相似的身影:“那边巡逻要紧,我们可能要先离开。” 说罢不等答复,拽着那个脑子不太灵光的银锣带队离开。 “那他妈就是世子殿下,你别有张嘴就在那乱说” 一个银锣的声音传来,说着还从后边踢了一脚那人的屁股。 楚休休捋捋发丝,带着盈盈笑意的娇糯唤道: “李卯~” “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卯听见这叫春般的声音,心中一突。 难不成这妮子春心萌动要对他表白了不成? 不行,他要是答应了燕姨会把他掐死,但要是拒绝了这妮子保不准伤心欲绝。 “我知道绝嗣怎么解开了。” “你还小,未来还长,你是个好人……” 楚休休满脸困惑: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 李卯轻咳一声,面上有些发热:“咳,没什么,祝你前程似锦罢了。” “等会?” 李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你说绝嗣怎么了?” 李卯语声激动,上前将手搭在楚休休肩头晃个不停。 楚休休嗔恼的瞪了李卯一眼: “你弄疼我了!” 李卯这才放下手,但还是满脸急色的问询道:“怎么解?怎么解?” “老天爷,你可终于开眼了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楚休休看着手舞足蹈的李卯,甜甜的笑了起来,她终于是帮到了他。 “走,去我府上说。” 李卯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过楚休休柔弱无骨的白皙手掌就往李府急匆匆赶去。 七音楼。 一身紫色宫装的燕王妃甄旖端坐在扶手木椅上,端着茶托,吹着茶水呼呼冒出的热气。 眸子低垂,看不清其中心思。 前面跪着一干子家仆,诚惶诚恐地叩首解释。 “你们是说铜锣湾的那个女金锣出手阻拦?” “是!” “坊间有传闻说那位金锣是武王世子李卯的禁脔,我等不敢怠慢,还请王妃恕罪!” 甄旖喃喃道:“李卯吗?” 冷艳双眸望向深红的乌龙茶水,其中李卯的冠绝大周的相貌映在其上。 忽地,两道身影就重叠到了一起。 甄旖嘴角勾起一道妖艳的笑容,茶水一口没喝又再次放下。 “一个深藏不露,俊美无双的纨绔,另一个孀居在家,正值虎狼之年的美妇人。” “琴瑟和鸣,乐袍之友。” “啧啧,不知要是……” “啧,有趣。” 晓英看着王妃这熟悉的笑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一般王妃这个样子就说明心中有了狠毒的算计。 夜晚,钗家二房之府。 烛火幽幽,屋中渲染着玫瑰花晕。 步夫人打开至臻礼盒,将其中的物什一件一件摆开,轻轻抚摸,随后再次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用锦缎牢牢包裹起来。 步夫人回到镜前,眉眼间带着春意的抚弄头上李卯给她挑的红宝石金饰。 镜中的丽人两颊酡红,宛若海棠般娇艳欲滴。 宽松的服饰遮不住深藏的媚意,白嫩的肥腴。 闭上双眼回想着今日那位公子的潇洒风采。 丽人软软站起身将门窗牢牢关闭,从一个落了灰的箱子中取出一个物件。 夜已深,钗府寂寥,唯有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响起。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第41章 怨气十足的太后 李府门外,楚休休有些拘谨的看着气派亮堂的朱门青墙。 “李卯,这,我还是不进去了,我就是一个江湖儿女……” “上次你受伤我本来想要去看你的,但是有些害怕看了看就走了 ” 李卯温润一笑,在楚休休脑门屈指上一弹。 “哎呦!”—— “你干嘛?” 楚休休吃痛捂着粉白的额头,小声埋怨。 李卯道:“咱们两个都是过命的交情,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分那么清干什么?” 楚休休弱弱道:“你有的东西多,我有的东西少,岂不是对你不公平?” 李卯无声失笑,看向楚休休的目光愈发柔和,随后径直朝府中走去:“跟上,慢了你就别进来了。” 楚休休提了提腰带,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迈过高槛,快步跟着走了进去。 进入李府之中,楚休休只觉进入到一处优美的仙境。 “哇——” 秋阳高挂—— 潺潺溪水,水透鱼见。 嶙峋假山,芳草毕现。 几许亭台,几丛秋花。 参天松柏,拱然伫立。 楚休休目瞪口呆的看着府内的景色,樱桃小口此刻却张得能塞下鹅蛋: “你家的宅子多少钱?这么大?” 李卯淡淡一笑:“不是买的,皇上送的,无价。而且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后面还有院子。” 楚休休惊呼出声,声音差点没把李卯震聋: “什么?后面还有?” 李卯嫌弃的拉开身子,揉了揉耳朵:“好了,快点和我说绝嗣毒怎么解吧。” 两人寻得一处溪水旁的石桌坐下。 楚休休勾勾耳畔的发丝,面上红扑扑的说道:“我上次又去了一趟卷宗司,发现了一个没见过的档案,上面说的不是绝嗣,但...” 楚休休说着有些羞怯的看了眼李卯:“但症状和你所说的一模一样,叫做无情蛊。“ 李卯微微颔首,怪不得这毒怎么都验不出来,谁曾想是中了蛊虫。 听到这李卯信了三分,当即追问道:“可有说怎么除掉它?” “档案上说,取梧桐木焚烧产生的高温蒸过后瞬间浸入冷水,蛊虫喜热怕冷,先被热气勾出血肉后与凉水相激,即可除去。” 李卯长舒一口气,双手放在大腿上,双眼失神。 他终于是要解脱了! 李卯突然站起身来紧紧搂住了楚休休,引得她一脸惊愕。 “诶?” “休休,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我该怎么去报答你?” 李卯抱着楚休休在空中转了个圈,高帽在空中划过圆弧后掉在了地上。 楚休休双手无力地支在李卯胸前,声如蚊蚋,面颊通红:“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才是要报答你才是。” 楚休休窝在李卯宽厚的胸膛中,感受着恣睢的气息。 良久之后, 楚休休觉得胸口被挤得有些喘不过气,这才轻轻说道:“李卯,我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李卯放开楚休休帮她捡起地上散落的帽子。 楚休休将帽子接过,端正的戴好,晕乎乎的说道:“我那边还得巡逻,我就先走了。” 李卯目送楚休休晃悠悠的离去,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李卯身后。 李卯笑容收敛,双手背后轻声问道: “老薛,梧桐木是什么?” 老薛双手拢在袖口中,思索半晌回道:“据我所知大周唯有皇家后宫有一片梧桐木,不过很珍贵。” “有两个法子,一是少爷直接问皇上要...” 李卯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星眸之中精光闪烁,不容置疑的说道: “不,我要亲自去一趟,那里还有一件我想要的东西,而且我解毒的事情不想暴露。” 老薛沉默良久最终没有反驳,毕竟就算少爷被发现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但,这解决绝嗣的法子来的也太容易了些,往日动用无数多的资源都没有任何线索,结果这两天就直接找到而且还得知了方子。 老薛蓦然眉头皱起,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我总感觉这姑娘拿来法子的时机太过巧合了,会不会?” 李卯摇摇头:“无论是不是真的,起码有了头绪,身上埋着这么一个恶心的东西,就是一个潜藏的危机,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方法控制蛊虫让我突然死去,所以无论真假我都得去试一试。” “是。” 老薛低眉站在一边。 “对了少爷,明日皇家的秋猎,您不要忘了。” “会有危险吗?” “概率很小,天潢贵胄都在。” 李卯放心的点点头,随后站在溪水旁看起了鱼。 凤梧宫。 太后脸黛梅花妆,眼角涂大红眼影,含幽染翠,唇若朱丹。 顺着雪白脖颈而下,一袭霓裳羽衣雍容曳地,白腻如雪的面庞上带着薄怒,葇荑紧攥手帕。 轻启红唇:“你是说有个白衣公子在妙音楼和七音楼竞选之时一曲《凤求凰》惊艳全场?” 一个靓丽的宫女眸子晶亮:“听说那位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镇压全场,最后更是取得魁!一举反超比分,步夫人真是幸福!” 太后闭目不停吐着鼻息,脸上碧绿青络狂跳,高耸的胸前起伏不定。 他可真了不得。 还得了魁? 她怎么更生气了? 落雪见状连忙呵斥:“太后让你禀报可没让你发春!赶紧退下!” “是,是!” 宫女连忙叩首告饶,随后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你们都给我退出去,留落雪一人。” “喏。” 大殿内人影绰约,片刻后仅剩太后落雪二人。 落雪移步至太后身后,为她轻轻揉捏着肩膀:“娘娘这是生气殿下没有先给您奏琴?” 太后卓然的脸上满是不屑,怒声道:“我生个什么气?他配吗?” 凤钿摇曳作响: “我不过是觉得步夫人乃是一个孀居夫人,这般卖弄也不怕脏了人家的名声!” 太后猛的一拍凤椅,随后吃痛的纤纤素手微微蜷缩: “《凤求凰》可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定情的曲子,他这般摆出来是要干什么!” 落雪无奈的看着这个从小陪伴的娘娘,这还叫没生气? 当时得知有个人在开元大道上奏响《凤求凰》时那是一脸的好奇,结果在得知是一名年轻的白衣公子所奏且是为了步夫人的妙音楼之后唰的一下脸就冷了下来,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好像是冬天来了,殿里满是寒气。 太后一甩长袍,凤眸倒竖:“明天的秋猎给我换个护卫,落雪,听见了吗?” 落雪幽幽一叹,这里都只有她们俩人了,真没必要。 但落雪还是配合的上前劝解道:“娘娘三思,这般临时换了护卫只会让人不喜,您就算生世子殿下的气那也得顾虑其身后的肃武王。” 落雪一顿,“而且,娘娘也可以在明天看世子殿下的表现再生气也不迟。” 太后面色稍缓,轻哼一声,坐在凤椅上淡淡说道:“真是烦人,若不是他是个小王爷,我早就寻个由头把他换下。败坏妇人家的名节,当真无耻!” 落雪看着银牙紧咬的太后娘娘心中好笑,若是世子殿下先是给你演奏只怕不是这般反应。 但不得不说,娘娘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频繁剧烈的情绪波动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人沉默片刻,太后将脸扭到一旁似是随口一提: “对了,去问问步颦香的那把琴卖不卖,听说她的那把琴是少有的珍品。” 落雪抿唇忍笑,应答着向后退去。 转瞬之间莫大的殿内只剩下太后一人。 只见太后宽过肩的凤臀轻抬,从凤椅坐垫下拿出一张男子的画像。 太后凤眸半眯,光是看着那张笑脸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好的给我弹《凤求凰》,你竟然敢先给别的女子弹奏?等到明天看我不收拾你!” 太后冷哼一声随后再次将画像放到臀儿下边坐了个严严实实,肥腴的肉花轻轻翻开。 只怕是真人就要被闷死了。 第42章 秋猎伊始 深秋,正是野兽为过冬而养膘的时节,这个时候的羊羔鹿儿肥美无比,那些个贵族都会包下来一个猎场去狩猎。 而天潢贵胄的排场更是浩荡,清一色的卫兵身着精良铁器将猎场包围,任由贵族在其中安然围猎。 此举除了娱乐之外,更是可以对外宣扬皇族的体魄。 祥瑞二年深秋,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大周皇族正各自鞍马位于最大的皇家猎场处集合。 皇上宋理未至,原因是事务繁琐。 猎场之上,金树成林,火枫点燃,红旗猎猎。 旗旁王侯驾马,女眷乘车。 最前方,太子宋若一袭宽松金服,面如冠玉,胸背挎弓,骑着一匹赤血宝马。 太子妃萧秋水身着紧身白衣,头发用黄色缎带绑起,骑着另一匹稍矮的白驹,纤瘦的手掌拽紧了马鞍,柔弱中透露着飒爽。 稍稍落后于太子宋若的乃是燕王宋律,眉挺目秀,一身靛青宽服,燕王妃坐在一边的马车上外罩一层紫纱,勾着狐媚眼眺望外面的风景。 以及憨态可掬的三皇子宋风,身形瘦削的五皇子宋启侍后而立。 太子宋若乃是年纪最小的皇子,但因为其母大周第一美人,皇后裴圆圆的缘故这才登上太子之位。 传言圣上与裴圆圆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甚至连宋理爱江山更爱美人的话都传了出来,羡煞不少旁人。 都说母凭子贵,但宋若可是实实在在的子凭母贵。 “太后娘娘还未到吗?” 宋律盯着前方宋若的背影,眸光冷冽。 “太后娘娘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架凤辇平稳驶来,前后簇拥着十几个丫鬟小厮。 凤辇上一道半透黄纱垂落,隐约可见其中绰约人影,雍容凤冠。 “我的护卫还未到,于是便等了会。” 宋律眼中的狂热一闪而逝,语声趋于柔和:“不碍事,那现在那位护卫可到了?” 那头沉默片刻,似乎是在压制着什么:“没有。” “再等等吧。” 太后微微叹息一声说道。 “这...” 众人脸上闪过不虞,为了一个护卫而耽误时间,显然不合常理。 但也没人敢拂了太后的面子,因此无人吭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后不停的扭头朝后面看去,望眼欲穿。 足足半个时辰,那道身影都未曾出现。 王公贵族就算再尊敬这位太后,在秋风中等的这般长时间也都止不住心生怨怼。 宋若驾马至太后辇前,轻声道:“太后?” 太后眸子半阖,深呼吸两下平复心中的失望。 “走吧,不用再...” “那是谁?” “嚯,好俊的白马!” 踏踏—— 太后恍然朝后看去,只一眼就移不开了视线。 青原之上,一匹追雪蹄疾飘着雪白的鬃毛驰骋而来。 马鞍上一位美公子眉墨如画,目若朗星,白衣胜雪,黑发如瀑。 单手驾马,一手拎着一个大红礼盒。 “架!” 灰尘四起,飞驰而来。 “武王世子?” 燕王妃甄旖看着来人的长相和身形,嘴角勾起耐人寻味的笑容。 宋若沉浸的视线恍神:“太后等的可是李卯?” 凤辇中的贵妇没有回话。 宋若眉头皱起,再次轻声问道:“太后?” “啊?嗯,是他。” 凤辇中凤钿沙沙作响,丽人显然也是刚刚回神。 太后将视线扯了回来,心中的失落烟消云散,玉颊上更是浮现一层淡淡的喜悦。 还有...这两日李卯带给她的怨气。 太后轻咳一声,整理仪容,勾起的眼角瞬间被按下,只不过一息之间整张风华绝代的脸庞就变得平静如水,威严肃穆。 一声愤怒无比的凤鸣传出: “让李卯给我过来!迟到这么久成何体统?” 众人皆是侧目,太后娘娘发这么大的脾气还真是少见,也不知道世子会遭受怎样的责骂。 踏踏—— 马蹄声愈来愈近,最终一位白马谪仙人飞驰而来,马前蹄高高扬起,随着“吁”一声停在凤辇之前。 只见那位公子额头上大汗淋漓,风尘仆仆,显然是急忙赶来。 太后刚准备责问,就听见李卯喘着粗气:“娘娘,卯儿并不是没有将娘娘的叮嘱放在心上,而是中途走到一半发现给娘娘带的礼物落在了家中,于是折返取回。” 李卯脸上闪着晶莹的汗珠,用长袖擦了擦,咽了口唾沫微微喘息:“就是这个,您看看。” 李卯将至臻礼盒举了起来,抱歉的看着太后。 他想着平日里很难去再见太后一面,刚好这次有机会,不如直接将礼盒带上,但迷迷糊糊的就忘了,直到半路才想起来。 却见凤辇中的那位沉默良久,最后却没有命人接过,只是轻描淡写的示意宋若秋猎可以开始。 李卯的手僵在空中,随后讷讷地放在了马背上。 太后,好像生气了。 那些个王公贵族均是幸灾乐祸的看着满脸失望的世子,能看见他吃瘪简直比自己装逼都舒坦。 燕王宋律冷笑一声,太后贵为国母岂会因你的致歉而原谅你?敢让太后等待的人,除了父皇之外他还真想不出来第二个。 “列队,秋猎开始。” “是!” 卫兵齐喝一声,以包围之势列开,缓缓带着内部的王侯向前推进。 前方是一片丛林,虽然有树但是比较稀落,视线开阔,很适合架弓拉射。 秋猎有两个环节,一是皇上或太子先进行武艺展示,众人观礼,二是各队四散,去丛林中捕获猎物,最终凭借收获分赏。 各路王侯队内都有能人义士,江湖高手,竭力争取高名次,当然看中的不是奖励而是一个面子。 至于某个过来观光的贵妇,所请的护卫当然不是为了排名,但也不知道是为了干什么。 待到林子前,宋若僵马,单手在空中抓握: “静步!” 众人屏息凝神朝一处枯黄的灌木丛中看去,只见一头模样娇小的梅花鹿正伏头吃草,时不时抬起头嚼着嘴四处张望。 宋若淡眉绷直,薄唇微抿,桃花眸中精光闪烁。 接过侍卫递来的利箭之后,弯弓搭箭,如满月,倏地直发而去! 噗呲—— 精准的插在梅花鹿的脖颈上。 一朵血花爆开,梅花鹿晃晃身子倒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好身手!” “好!” “不愧是太子殿下!文武双全!” 宋若嘴角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视线调转似在寻找着某个人影。 萧秋水期待着与宋哥哥对视,却发现他的视线直接从她身上掠过。 “?” 与前方截然不同的冷清队尾,李卯正软声软语的不停朝太后讨饶:“娘娘,我迟到真的不是故意的,您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月红阁的至臻礼盒,一百两银子一个,我亲自给您挑的!” 朦胧的人影将头偏过去,不屑道:“嗤,一百两在我眼中连一根簪子的钱都够不上。” 李卯心中有些急了:“是是是,娘娘您别生气了,我以后真的不会再迟到了。” 话说他到底怎么惹太后了,不就是迟到了半个时辰?以前太子过生日他都迟到过一个时辰。 太后声音趋于冷淡:“我可没生气,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了,没事别和我说话,做好你护卫的本分。” 李卯嘴张了张,最后轻叹一声骑马落在了凤辇后,心中有些低落,盯着那道背影琢磨不透。 落雪无奈的摇摇头,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宋若淡淡收回视线,继续往前寻找着猎物。 第43章 杀虎 宋若面容俊美似妖,一双桃花眸子灵动脱尘,朝一边的精甲带刀侍卫询问道: “这片猎场都有些什么猎物?” 侍卫单膝跪地,抱拳道:“禀太子殿下,这片猎场乃是最大的一片猎场,因此种类极多,不乏虎熊之类的野兽,那边还有一个陡坡,下面还未开垦,那不知道的种类就更多了。” 宋若登时来了兴趣:“虎熊一般需要几石的弓?” “禀太子,无需什么太过沉重的大弓,只需调换箭头即可,您看。” 侍卫从身后的箭袋中取出一根鈚(pi)箭,箭头九分宽,呈五边形,长一尺五寸。 “此箭箭头宽大锋利,射程远,一旦射中,伤口便会快速出血,届时只要消耗体力周旋即可轻松捕获。” 宋若接过鈚箭,啧啧称奇的打量着上面闪烁的寒光。 “找老虎去,我要试试。” “是!” 带刀侍卫向后转身,朗声喊道:“虎贲卫散开,去前方探路!若发现老虎,使盾,长矛将其合围!” “是!” 踏踏—— 一队百来号训练有素的卫兵盔甲砰砰作响,齐整的向前跑去,期间吓跑不少狍子野兔。 宋若驾马在后方缓缓跟着:“众人随我待后,杀完一只老虎就开始秋猎!” “是!” 踏踏—— 大部队开始缓缓动起来,喊声震天,生龙活虎。 而队尾仍是太后的凤辇,不紧不慢的跟着。 就像是两个世界般,落针可闻。 “娘娘?” “娘娘?” 李卯苦着脸一声一声唤道,但太后怎么都不理他。 “娘娘我知错了。” “你错哪了?” 太后终于是回了一句,但语气很是不耐烦。 “我...” 李卯呼吸一窒,对啊,他错哪了? 李卯小心的试探道: “我不该迟到?” “呵。” 太后冷笑一声便再没了下文。 李卯一拍额头,实在是没了法子。 他向来自诩少妇之友,无论你再怎么生气都能用花言巧语哄好,但是你这不给题目让说答案实在是有些过分。 枫林之中,重归沉默。 大约一炷香的路程后,队列缓缓停下。 “落雪去前边看看去,应该是要狩猎大型野兽了。” “是,娘娘。” 吼!—— 一声震天虎吼响彻山头,李卯眸子一亮,心中听的直痒痒,当即一拍马臀往前奔驰而去:“娘娘我先去看看!” “你给我回来!” 太后掀开帘子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雍容面庞,冲他喊道。 可人已经跑远了。 太后气的银牙紧咬。 有你这么赔罪的?有你这么知错的? 凤眼含煞,恼怒至极。 我今天要是再和你说一句话我就跟你姓! 队列前方,一只花斑吊额大虫身子伏低,龇牙咧嘴的不停朝周围装备精良的虎贲卫低吼。 “这老虎个头可真大,快赶得上一头水牛了。” “世子殿下。” 宋若操着马绳,朝一旁的白马公子颔首示意。 “太子殿下。” 李卯和善一笑,抱拳回礼。 “列盾!” “是!” 盾牌齐齐砸下,中间的老虎被气势所慑,愈发畏缩起来。 “箭来。” 宋若伸手要箭,带刀侍卫双手递上鈚箭。 没有任何犹豫,只见宋若目光凌厉,弯弓便射! 倏—— 黄澄澄的虎瞳一缩,朝一边飞扑躲去,这一箭将地面砸出一个小坑。 宋若眸中精光一闪,兴奋喝道: “这才有意思,再来!” 大虫不停的朝四周窜逃,但发现到处都是长矛与盾牌。 倏—— 在大虫刚刚转身之际,一柄利矢再次划破长空飞射而来! 噗嗤—— 利矢扎进虎腹,箭头牢牢嵌在其中,血流如水。 吼—— 老虎吃痛,红着眼睛朝大吼一声,随后猛地朝一处包围扑去。 但虎贲军训练有素,反应迅捷,几人迅速搭起人墙用盾牌将老虎抵住。 几个卫兵与老虎同时倒飞,老虎在地上翻滚一圈,站起身来摇头晃脑,血液的快速流失再加上刚刚的翻滚,已经让它有些昏厥,半跪在地上奄奄一息。 “嗯,已经差不多了,准备过去补刀!” “是!” 宋若,萧秋水前方的虎贲军慢慢散开,让开一条道让太子通行。 其余的皇子王侯皆是拭目以待今年秋猎的第一个战利品。 就在这时,老虎突然大吼一声,猛地朝萧秋水的方向扑来。 众人虽然心中一紧,但眼看还有段距离,并不觉得老虎能够得逞。 “准备拦截!” 统领很是冷静,一声令下两旁的虎贲军就往中间靠拢。 就在盾牌将要合拢之时,萧秋水座下的那匹矮白马却突然受惊! 四蹄不停的扑腾直接把太子妃给颠了出去! 萧秋水从空中越过防线摔倒在地上,此时离那头大虫仅有几步之遥! 她灰头土脸的看着那头斑斓大虎,双眼惊惶,脑中一片空白。 没人反应过来这一变故! “秋水!” “太子妃!” 吼!—— 血盆大口近在咫尺,猛虎的利爪就要狠狠的抓到她的身上! 萧秋水骇得猛地闭上了眼睛,陷入到了一片混沌之中。 踏踏—— 电光火石之间,一匹追雪蹄疾风驰电掣般踏来,其上一位白衣公子乌发狂舞,面色焦急但举止从容淡定。 只见白衣公子飞身而下,猛地搂住太子妃翻滚躲开了大虫的飞扑。 “是世子!” “世子殿下出手了!” 李卯一手揽着萧秋水,一手抽出翠血,凛然不惧的与堪比水牛个头的老虎对视着。 萧秋水感受着坚实有力的怀抱,眼泪流个不停,将脸埋进去消除心底的惊悸。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李卯按在萧秋水腰间的手捏了捏:“别怕,有我。” “嗯~” 大虫见这个孱弱的人类竟敢与它对视,当即再次虎吼一声冲锋而上! “世子殿下小心!” “小心!” 宋若心中一紧轻呼出声。 “半死的大虫,不足为惧!” “龙吟!” 李卯沉眉抿唇,身形往旁边一侧轻盈的躲开老虎的飞扑,随后凌厉的剑锋直接插到大虫的脊背! 剑锋一搅—— 咔嚓—— 直接挑断了大虫的脊骨! 轰! 老虎硕大的身躯倒在地上,烟灰四起。 小山一般的大虫就这般被轻松的斩于马下?众人沉浸在太子妃的凶险当中难以回神,同时又感叹世子神威。 若是太子妃死在了这里。 啧—— 众人打了个寒颤,想都不敢想。 片刻后,从灰尘中走出一位横抱美人的白衣公子,腰悬宝剑,身形挺拔似五岳。 一步一步坦然自若的朝众人走来。 “世子威武!” “世子殿下天下无敌!” “好俊!” 姗姗来迟的太后毫不知情,但一过来就看见了美人在怀的李卯,心中突然一酸,咬牙将脸撇到一边。 人声鼎沸中,李卯将萧秋水送入了太子的怀抱。 “情急之下难免会有接触,还请太子太子妃恕罪。” 宋若温柔的擦去了萧秋水眼角的泪花,摇摇头道:“这是哪里话,我们谢你都来不及又怎会去埋怨你?” “以后可能还会需要世子的帮助。” 宋若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萧秋水,只见他的太子妃正含羞带怯的偷偷打量着对面那位浊世佳公子。 李卯一抱拳,信誓旦旦的回道: “只要是太子殿下所委托的,我在所不辞!” 宋若将萧秋水扶起,示意道: “秋水,谢谢世子殿下。” 萧秋水盈盈一礼,弯着月牙眸子轻声回道:“多谢世子~” 却突然腿一软,朝李卯倒去。 李卯眼疾手快连忙扶着太子妃娇软的肩头,谦和一笑:“太子妃何必如此?心意到了就行。” 忍不住转头朝这边看来的太后刚好看见这一幕,红唇紧紧抿着,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她不知自己为何心烦意乱,摆摆手道 : “落雪,这里太嘈杂了,去别的地方清静些。” “是,娘娘。” 凤辇调转方向,朝一处静谧的山丛走去。 约莫一炷香后,李卯终于是从那些恭维中脱身。 李卯回到追雪蹄疾旁,纵身上马准备前去和太后会合。 “嗯?太后呢?” 李卯四处张望太后的凤辇,可是芳踪杳杳,到处不见那抹倩影。 吼!—— 又一声虎吼响起,李卯面色一变,他隐隐听见了人的惨叫! “不会是?” 李卯压下这个可怕的念头,面容拢上一层比刚才不知焦急几倍的担忧,纵马循声飞驰而去! 第44章 落下山崖 红枫林中,一头比之刚才还要大上几分的斑斓猛虎已经将一个小厮按在身下咬断了喉管,随后怒吼一声赤金色皮毛层层叠起,身子猛地朝几个抬凤辇的小厮扑去! 吼!—— “娘娘,您快走!我们抬着是跑不过它的!” 那几个本就是抬辇的仆从,哪会什么武艺,但知道太后没了他们都得跟着上路,还不如顶在太后前边给家里人留点补贴,因此都是慷慨十足。 “娘娘,快走!” 落雪腿被吓得哆嗦,掀开黄帘搀着太后的胳膊往外跑。 此时的太后的脸上不见雍容,一片惨白。 提着裙摆风风韵韵的奋力跟着落雪往一个方向跑去。 “啊!” 对于一个将近千斤的猛虎来说,咬死一个人类就像掐死一个鸡仔一般易如反掌,太后和落雪在前边跑着,后边惨叫声不断响起。 红枫林,染满了血液。 钗紫夜面无血色,紧咬着嘴唇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去,凤钿,凤乳不停的晃荡。 她真是后悔为何要自己带着他们来到外边! 猛虎虎瞳狠戾,獠牙上沾满了血液,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怒吼一声将身子缩起,瞬间飞越五六米的距离,身后躺着一地残碎的尸体。 “吼!”—— 整个山头晃了一晃! 太后被吼叫声骇得步伐一乱,突然踩了个空当。 “啊~” 太后坐在地上捂着白皙的脚踝嘶声呻吟,刚刚的慌乱之下踩到凤袍裙摆崴到了脚。 “娘娘!” 落雪停下脚步立马蹲在地上背着她跑起来。 落雪苗条的身形上,太后将凤钿摇的哗哗作响:“你背着我咱们两个都走不掉,你赶紧走!” “没事的娘娘,落雪身体好得很。” 落雪紧绷着身体,一路背着太后小跑起来。 吼!—— 猛虎的喊叫声越来越近,落雪的步子越来越小,几滴豆大的汗珠缓缓流下。 “呼——呼——” 跑了约莫二十多步的距离。 啪嗒—— 落雪猛然停住,急刹的白靴将泥土推起,几块碎石掉入了下方的陡峭山坡,发出阵阵声响。 太后瞳孔一缩,挣扎着从落雪背上下来,推搡着落雪想要让她独自离去: “落雪你快走!我在这里当诱饵,你趁机往外跑,咱俩谁活下来都是好的!” 太后贴着山坡坐下,看着那头紧随而来的血腥巨物,突然一阵倦怠袭来。 太后眸光中的恐惧慢慢消散,变成了面对死亡的苦涩:“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 “死了,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太后不再惊慌,甚至隐隐带有几分释然。 “娘娘...” 落雪抿着嘴唇,缄默无言,眼中满是心痛。 娘娘这些年,确实活得很压抑,常常一连几个月脸上的表情都不曾有过变化。 “就是临死前没有再见那个人一面。” 太后眼中闪过恍惚,那一句诗蓦地涌上心头。 眼瞳失神,喃喃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抚槛露华浓……” 钗紫夜贴着山崖边跌坐,凤袍展开,似一朵将要凋零的雍容牡丹。 落雪义无反顾的双手大开挡在太后身前,瞳子中猛虎的倒影越来越大,最后恐惧的闭上了双眼。 一头猛虎呼啸而来,牙钩如倒刺,黄瞳如血泊。 满口血腥的大虫高高跃起, “若非群山玉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太后依依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她死后会不会被人挂念。 踏踏—— “太后!” 铮—— 翠血在空中刺破声波发出铮铮铁器震颤的声音,在秋阳的照耀下金光闪烁,妖异耀眼。 嗤—— 翠血精准的刺入猛虎的头颅,剑尖从另一头穿刺而过,猛虎的身形一滞,就要掉落下来。 李卯见状轻松一口气,但却突然发现猛虎的身形仍在往前扑去! “卯儿。” 李卯抬眼看去,发现太后正微笑着看向他,眼中是不舍眷恋以及解脱。 李卯如被雷击般心间一痛,随后双目充血,一咬牙驾马往前狂奔而去。 “梯云纵!” 猛虎裹挟着钗紫夜往山崖下砸去,落雪因为高度不够反而躲开了这一下,跪倒在山崖前悲呼:“娘娘!” 一道白衣身影从她耳边穿风而过,一蹬山崖直直往下飞去! “殿下?” 只见那道白衣身影在瞬间便赶上了被老虎压着的太后身边,随后在丽人懵神的时间安抚的将其紧紧搂在怀中。 往下坠去。 “娘娘别怕,有我。” 太后痴痴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仿佛就像是做梦一般。 两人在空中飞着,感受着划过发丝的风。 钗紫夜的眼眸被李卯的视线烫的紧闭。 从这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再也忘不掉眼前的这个男人。 “娘娘,搂紧我。” 太后闻言将手臂紧了紧。 李卯看准了一边的木藤,在空中一借力,翻身抱着太后到了猛虎的上方,随后将太后紧紧压在身下,自己则拽住虎皮。 砰—— 老虎打在了一处歪脖子树上,树干断裂开来,但因其脂肪肥厚,骨架厚实,因此两人并未受多大冲击。 但是这一下可让正对的两人贴了个结实。 李卯苦笑一声:“娘娘,事急从权,卯儿真不是故意的。” 太后凤眸倒竖,算是回到了往日里的姿态: “闭嘴!” 砰—— 又是一棵树被拦腰折断,粗壮的树枝再次重重的撞上了城门。 太后嘤咛一声,苍白的面颊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 “你!” “要是能活着出去你看我怎么罚你!” 李卯缄口不言,心口微微疼痛。 嘶! 我也难受的很! …… 山崖之上,宋若脸色阴沉的看着被丛林遮蔽的陡峭。 “他们摔下去了?” 萧秋水满脸不可置信轻捂樱唇,星眸中莹润着点点萤光。 落雪跪倒在宋若面前,颓丧的哽咽道:“还请殿下责罚,我没有照顾好太后。” 宋若眸光变换,紧紧抿着薄唇半晌没有说话。 燕王反应犹为剧烈,走上前来就要一巴掌直接扇到落雪的脸上: “贱人!为何掉下去的不是你而是太后!” 宋若眼神凌厉,在空中握住了燕王的胳膊。 “被一只老虎追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你不要来添乱。” 燕王气势一滞,一把将胳膊拽回来走到自己的阵营前:“走!” 燕王妃自顾自地命人驾车朝来时路赶去,惋惜的看了眼山崖。 啧,本来还想利用他,结果就死了。 多可惜这么一个谪仙般的男儿。 近乎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这件事不要外传,先进行搜救,有任何希望都不要放过!” 燕王身子一顿,不耐的说道:“知道了。” 萧秋水惶恐的搂住宋若的胳膊:“宋哥哥,他们真的死了吗?” 宋若看着她眼中的憔悴,轻柔回道:“不好说,这山崖上树丛密布,很有可能在上面卸力从而存活下来。” 宋若背着身子对身后的卫兵漠然喊道:“为何没有护卫看护太后?” 其中一个统领脸色难看的回道:“禀太子,太后说要去散心,不让我们跟着。” 统领下一刻横刀置于脖颈,铿锵回道:“若是太后身死,属下愿以死谢罪!” “免了。” 宋若不耐烦一摆手,转身面对虎贲军,严肃喝道: “虎贲军听令!” “五十人留守进行初步搜救,五十人回城随我调兵!” “是!” “不放弃任何一处线索,任何一个机会!” “是!” “此事不能外传,就说太后的凤冠掉落山崖,可明白?” “是!” 喊声震天。 宋若双手背后,冷漠十足的桃花眸子朝一边的王侯扫来:“你们可明白?” 众人打了个寒颤,连忙道:“是!” “若有任何风声让我听见,一旦查出来,不管你是什么官什么袍泽,定斩不饶!” “是!” 天色渐晚,一个个火把点起,众卫兵腰上绑着麻绳往下一点一点探去。 宋若看着山崖,眸光幽幽:“李卯,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容易死去。” 第45章 孤男寡女 临近傍晚,山崖之下,一个满身灰土,白袍破烂不堪的男子呻吟一声幽幽醒转,怀中抱着一个雍容女人,身下躺着一头斑斓猛虎。 赫然便是李卯与太后二人。 “嘶!” 李卯微微动弹,伤势牵一发而动全身,眉头皱起,片刻后又无力的躺在了老虎之上。 李卯回想着从山崖掉下来的情形,他们倒也命大,中间老虎侧翻差点被压到身下,幸好山坡底部坡度变缓,还有些树丛之类的减速障碍,这才拼着一条命最终着陆在老虎柔软的躯体之上。 猛地坠地这一下以他的体格很快就能缓过来,但途中翻滚被荆棘碎石划破的皮肤一会得赶紧处理。 只见李卯背部的衣服早已成了一根根布条,上面疤痕密布,狰狞中血丝沁出,身子稍微一动,夜间的冷风就能让他痛的倒吸凉气。 缓过片刻后,李卯将视线游离至太后身上。 靡颜腻理,身段浮凸。 太后眼角正带着泪滴,蜷缩在他的怀中,除了凤冠散落之外身上没有什么擦碰。 还好,他将她救了下来。 李卯静静看着太后哪怕晕倒眉头都是威严的皱着,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能从这高度活着下来,实在是命大。 但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也不知后面会有什么福。 李卯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太后眼角的泪花,撑着手臂勉强的坐起身,又喘了良久粗气后将太后轻柔的枕在虎身之上,这才堪堪站起身来。 漆黑的丛林,伸手不见五指,树蓬遮挡不见天光。 哗哗—— 李卯耳朵突然动了动,听见十步开外似乎有水声。 李卯微喜,咬牙拖着身子朝那边走去,他随身携带伤药,刚好可以洗去血污。 李卯一步一步沉重的往前走去,最后消失在了黑夜中,身后的钗紫夜睫毛扇动,慢慢睁开双眼。 她早就已经醒了,不过醒来之后两人之间未免尴尬,索性闭眼装晕。 太后本来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当时还没有多在意,结果现在想起空中的旖旎... 太后轻啐了一口,青丝随着凤冠的脱落披拂在玉颊上,面颊酡红,曳地凤袍之下腿根微微并拢,眸心荡漾水意。 嘎吱—— 一声细微的,树枝被踩碎的声音传来。 太后心中一紧,红潮褪去,脸色浮现苍白,探着头抿唇看去。 这荒郊野岭的就算现在出现一头狼都毫不奇怪! 嘎吱—— 太后紧紧攥着衣袖,紧张的看着耸动的灌木丛,心中不停埋怨李卯将她一人放在这。 要是人摔下来没死,结果被补了刀可真是贻笑大方。 树丛蓦地被扒开,从中突然蹦出一个白色事物! “李卯!”—— 黑林中鸟雀惊飞,翅膀扑腾发出阵阵回响。 那头正躺在溪水中美美沐浴的李卯听见这声凄厉的尖叫头皮发麻,心中惶恐十足,也顾不得穿衣服,光脚朝来时路飞奔而去! 难道是老虎没死透?还是又碰上了野兽? 李卯心头焦急无比,此刻也顾及不了地上细碎的尖石,再次加快了速度。 他怎么这么大意?将太后独自一人留在那边。 “娘娘!” 李卯扒开木丛,却发现太后并无任何受伤,只是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 李卯一步跨到太后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就是一阵嘘寒问暖:“怎么了娘娘?发生什么了?伤到哪了?” 太后轻轻拍着胸口,肤如凝脂的面容上带着后怕,在看见李卯这焦急不胜的样子心头没来由的一喜。 矜持的摇摇头说道:“刚刚有只野兔蹦了出来,我还以为是狼什么的,吓死我了。” 太后又是一阵来气,揪住李卯的腰间死死不放松:“你为何把我一人留在这?嫌我死得不够快?” “嘶!” 李卯扭着身子顺着太后拧的方向去卸劲,吃痛连忙解释道:“那边有条小溪,我去洗个澡,总不能让娘娘一醒就脏了眼睛。” 太后冷哼一声,随后再次挑着修眉道: “倒也是,那你不会把我叫醒?或是往那边移一点好照顾我?” 李卯无奈一笑:“还是娘娘聪明,我下次肯定会的。” 他当时哪里抱得动太后?只觉得头脑昏沉的很,只想赶紧上个药于是稀里糊涂的就将太后独自留在了这里。 太后突然耸耸琼鼻,朝四周张望,疑惑问道:“你有没有闻见一股药味,还有血腥味?” 李卯将脚蜷缩,忍着脚底板和背后传来的痛楚微笑道:“应该是老虎上面散发出来的,您不用担心,它已经死透了。” 月光之下,李卯的面孔隐匿在黑影当中,身子蹲坐。 钗紫夜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半眯凤眸看去... “啊!”—— 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云霄,绯红的月儿害羞的躲进了乌云。 “你!” “你!” 太后一手捂着红唇,一手指着李卯,羞愤十足,脸上蒙红纱,气的浑身颤抖。 佳人捂唇惊。 “你!你给我滚!” “啊?” “我靠!” 李卯一溜烟的跑进了林子。 “呼~呼~” 太后胸前起伏不定,眸光恼怒,将手背贴到火热的脸颊上降温。 这孩子怎得这般奔放! 呸,奔放也不是这么奔放,就是流氓! 林子那头传来李卯歉意的声音: “娘娘恕罪,我刚刚在水里泡着,听见娘娘尖叫没有多想就跑了过去,待逃出这里卯儿任凭太后处置。” 太后呼吸趋于平缓,但红潮却久久不消:“你救我心切,合乎情理,我为何要罚你?” “而且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后辈,看就看了,又如何?在我眼中和刚出生的婴孩没有任何差别!” 不过...... 心间一颤,摇摇头连忙压下这该死的念头。 他可是你的后辈! 你可是一国太后! “多谢娘娘体谅。” 太后闭目养神,靠在暖和柔软的虎身之上,清心养性。 窸窸窣窣—— 穿衣声响起,太后睫毛翕动,将白里透红的脸庞撇到另一边去。 踏踏—— 脚步声响起,李卯再次来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微微抬眸嫌弃的看去,看清李卯的着装之后又是一阵奚落:“这穿的什么?” 只见李卯的衣服前后翻了过来,前方的布条一条条竖着,要不是一张脱尘俊美的脸在上面顶着,保不准以为是哪个几十天没洗澡的叫花子,邋遢无比。 李卯挠挠头,讪笑道:“衣服烂了,这样穿舒服。” 太后刚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想起自己的凤袍没有破碎分毫,一时之间怔在那里没有说话。 李卯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以及一个黑色长条,蹲在地上找了些干树叶和草绒:“我先点个火,娘娘要是想洗澡可以去那边,水不深,很舒服。” “不洗。” 太后干净利落的回绝,似乎是害怕让某人占了便宜。 李卯摇头失笑,随后抿唇劳碌起来。 嘭! 不过一息,火堆便直接燃起,带来了温暖和光明。 太后看着火光之中认真冷峻的侧脸,眸色复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为何你把火生的这么快?” 李卯起身捡了些碎枝丢了进去,将手放在上边烤着:“西北那边发明的火纸,打一下就着了,简单的很。” “晚会我把老虎肉分了烤一烤,咱们最好就在原地不要动,等待上面的人来救就好了。” 李卯起身拍拍裤腿,将完整如新的后背露给太后:“我先去割肉,你在这慢慢烤。” “对了,你想吃哪个部位?” 太后端坐在虎身上的丰臀挪了挪,将凤袍铺在地上坐下:“没吃过,听说很酸。” 李卯自信一笑,走过去将老虎脑袋里的翠血拔出,带着血花脑浆。 “那是他们处理得不好,一会尝尝我做的,这老虎才死不久,还新鲜着。” 太后不喜血腥味于是朝远处挪了挪,一双茫然的凤眸透过火光看着不停切割的李卯。 在她的印象里,好像就没有卯儿不会的东西。 对了,我今天为什么生气来着? “世子殿下。” 李卯没有抬头,手上快速切割着虎肉:“怎么了娘娘?” 娘娘又怎么了?怎么又像以前那般改变了称呼? 语气有些刺骨的冷: “昨天在开元大道上弹奏《凤求凰》的是你吗?” 饱暖思淫欲,当生存不再受威胁之时,精神需求便会显露。 又经过刚才的死里逃生,钗紫夜觉得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李卯身体一僵,停下了动作。 第46章 喂太后吃肉 嘭—— 火堆里的潮气将火星往外迸着。 丛林之中,篝火旁,一个冰肌玉骨的贵妇人正审视的看着一位俊美男子。 “咳,不是我。” 李卯轻咳一声,再次开始了切割,不过几个呼吸,一张完整的虎皮就被剥了下来,剩下一个血淋淋的肉架。 李卯将一条条虎肉放在大片叶子上,突感一阵刺痛。 李卯摇摇头,估计是汗沾到身后的伤口上了。 “真的不是你?” 太后雍容高贵的脸上疑窦重重,又是带着薄怒的说道:“你要是敢骗我你以后就别来见我了!” “一身白袍,气度淡然似谪仙,而且还和步夫人关系很好,还会弹《凤求凰》!” “李卯,你别说那不是你!” 李卯微微一叹,抹了把手。 他知道这事算是瞒不住了,但他很疑惑为何太后这么生气。 “娘娘,那确实是我。” 太后被这利落的承认噎住,随后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喝道:“《凤求凰》男欢女爱,你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孀居在家的夫人弹奏?也不怕坏了人家的名节!” 李卯随手剔了两根木签,将虎肉穿在上面,轻声道:“情急之下《凤求凰》确实是我最能拿的出手的曲子了,而且又不是专门给步姨演奏的。” 李卯拿着两串红嫩的虎肉,转身走到火堆旁,用几根木头搭成简易的三角架,将虎肉给摆了上去。 “步姨那时候那么绝望,我不可能不去帮她。” “一人孀居在家将洛珩带大,不知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现在又遭受背刺,我若是有同理心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步姨受辱。” 太后轻哼一声将脸扭过去不愿意看他。 这些关她什么事? 李卯一面翻烤一面用枝条挤压肥美肉块里的油脂,透过红彤彤的火光对着太后说道:“太后是怨我没有先给您弹奏《凤求凰》?” 那头没有说话,但丽人的脚在地上磨蹭发出些微的声响。 李卯眸光清冽,直视太后的侧脸,声音轻缓柔和却斩钉截铁:“如果是太后这般绝望,我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 太后青丝轻轻晃动,嘴唇微抿,心间又是忍不住一阵悸动。 蓦地想起空中绝望的她被紧紧搂进了怀抱。 卯儿,确实是这么做的。 “等到上去之后,我定亲自上门拜访,只为太后一人奏响《凤求凰》,如此可好?” 太后本来冷着的脸此时嘴角却有些按不住。 “吭吭——” 勾了勾披散在肩头的青丝,心中的怨怼烟消云散: “既然你这样想为我弹,总不能让你难堪,我就免为其难的答应了。” 李卯微微一笑,很识趣的回道:“多谢娘娘恩准~” 刺啦—— 油脂滴落到火堆上迸发白烟,火星四飞。 一股浓郁的脂肪肉香飘向四周。 钗紫夜喉头滚动,却还是如同高傲的孔雀一般螓首高昂,一眼都不看李卯和他手里的烤串。 这个小动作当然瞒不过李卯: “这是我给娘娘选的虎外脊,用树枝的清香浸烤一会就能将虎肉的滋味完全衬出,还有大概半炷香就好了。” 李卯从口袋中翻出一小包晶体,洒在了烤肉之上: “娘娘,您喜欢吃嫩一点的还是硬一点的?” 太后终于将头转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卯手上的那两串金黄的烤肉,舌头不自觉地在红唇上轻舔: “硬一点的,你撒的是什么东西?” 李卯将晶体用手指沾了一点朝太后递去:“鸡精,您尝尝,也是西北那边的。” 太后犹豫片刻伸出一截如玉般的手指,与李卯的食指稍稍碰触,一触即分。 随后便轻吐香舌将手指上的透明颗粒悉数卷入檀口。 “嗯~” 太后眸子一亮,惊讶的看着李卯手上的小包:“咸鲜可口,你们西北那边为何有这么多好东西?” 李卯细心的用翠血将尖锐的木签前端砍掉,随后全都递给了太后: “嗯,西北人杰地灵,没什么奇怪的,吃吧。” 太后接过两串之后,将青丝全都拢到一边,忍受着扑面而来的香味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吃?” 李卯指了指那头老虎:“娘娘不用管我,那边还有很多,而且我不饿。” 太后轻轻颔首,这才慢条斯理地小口小口用牙撕咬着虎肉。 “嘶~好烫!” 一声呻吟传出。 李卯闻声看去却见太后一手将烤串拿远,皱着柳眉一手捂着嘴唇。 李卯将手中的事先撂倒一边,大步走过去接过烤肉: “怪我了,忘了和娘娘说有些烫。” 李卯贴着太后坐下,单手斜支在太后臀边的地面上,右手拿过烤肉轻轻的吹凉气, “呼~”, “呼~” 吹凉过后手微微一撕,一条纹理漂亮的肉丝就被轻松拽了下来,李卯拿着朝太后送去。 太后将身子微微远离李卯躲避着浑身的阳刚之气,嫌弃的看着李卯的手:“脏不脏?” 李卯和煦一笑:“不脏。” 太后轻叹一口气,似是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伸出手接去。 李卯却躲开了她的手: “娘娘别用手,油得很,啊~” “嗯?” 太后面带薄怒地看着他像哄小孩一样的神态,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清他是不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占她便宜。 李卯侧头疑惑道:“怎么了娘娘?我经常这样喂我燕姨吃饭的。” 太后心上拢上一层困惑,话说他们这样真的是正常的前后辈关系? 真的是相亲相爱的孝心与慈爱? “啊~” 她还未反应过来,李卯就已经将肉塞进了她的樱唇之中。 “你!嗯?” 钗紫夜刚准备责怪他自作主张,但下一秒却发现一团浓厚的香味蓦地在口中爆开,沁满味蕾,久久不散。 外焦里嫩,汁液饱满,咸香十足,油脂醇香。 “这么好吃?你从哪学的?” 太后瞪大了凤眸,但还不等说完,李卯又是撕下一块往她嘴里塞去。 “唔~” 太后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但立马又开始了沉醉的咀嚼。 “嗯~” 太后雪白的喉头滚动,情不自禁的用香舌卷去唇边的味精,但恰巧碰上了李卯又一次递过来的肉。 红舌如同丝绸一般勾在李卯的指头上。 “呸!” “嘶~” 李卯感受着食指传来的湿滑触感,心中一荡。 国母的香舌,任谁都是难以自持。 太后憔悴苍白的脸肉眼可见的浮起一片红霞,却被生生压了下去,沉眸叱道: “我自己吃!” 太后将烤串夺走,李卯无辜的将双手举过头顶,也没解释什么,反正美丽的误会已经挺多了,别说他还顶撞过太后的…… 咳咳…… 李卯深吸气压下绮念,转头离开继续处理虎肉。 钗紫夜了结心中一件烦心事之后蓦地思路与现实接轨,突然想起他们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 太后一面小口吃着烤肉,红唇上莹蕴着一层诱人的油光,一面暗暗思忖: “她记得他们是一路滚下来的,既然她毫发无伤,那卯儿?” 太后脸上登时拢上一层忧色,想要站起身去看李卯的身体状况: “对了,卯儿你受伤可重?” “哎呦~” 但刚刚站起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手一手一根烤肉愣是举着没让掉下去。 她的脚踝此时已经肿的像个红苹果一般,稍稍一动就痛苦的很。 就这样太后丰臀着地,扯着上身不让自己倒下去,双手举着肉串,抿着红唇,脸上满是苦色。 在这样练一会,腹肌就要出来了。 李卯抬手用袖子擦去额间的汗水,连忙走过去关切地问道:“娘娘怎么了?” 太后紧皱着眉峰,摇头道: “无妨,就是崴到了脚,你的伤势如何?” 李卯蹲在一旁耸耸肩:“我这体格就是一些擦伤罢了,娘娘你能自己站起来吗?算了...” 李卯直接拦腰将太后横抱起身,随后平稳的走到溪水边的一个木墩子上将太后放下。 幽香郁馥,肉感十足。 “娘娘等我一下。” 李卯又转头将虎皮拿到河边,蹲下身子将上面的血水洗干净,随后放在火堆上烘烤。 太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卯劳碌的背影,心间恬静如水,感觉就像一对隐居的夫妻一般恩爱和谐,突然有一个就想这样在这里度过余生的想法。 念头刚起,就被她死死按了下去。 啐! 他就是个屁大点的孩子! 钗紫夜,你都能当他娘了! 李卯在溪水边再次拢起了一堆篝火,照亮了粼粼的溪水,随即手上拿着一个小木瓶走到太后身旁。 “娘娘,我接下来要给你脚踝上个药,可能会有点痛,您忍着些。” 太后闻言将莲足往凤袍里缩了缩,“诶?” 反应过来的太后瞪着丹凤眼,一板一眼的朝李卯说道: “不!行!” “男女授受不亲,女子的脚是最碰不得的,你可知道?” “念在你年纪还小,童言无忌的情况下我就原谅你这次不知天高地厚的冒犯之言,下不为例!” “啊~” 在太后吃痛的呻吟下,李卯恍若未闻的将手握了上去。 他不管什么礼义廉耻,他只知道若是崴脚不及时处理会对韧带造成永久性损伤。 李卯知道就算自己说清利害太后也无论如何不会答应。 但为了太后的身体,为了不让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身上有任何一处缺憾,当一次流氓又如何? 他可不是好色,天地可鉴! 第47章 给太后上药 “你轻点!” 山坡之下,月华当中,丛林深处,声音如丝线般飘然入耳。 昏黄的火堆旁, 太后坐在木墩上,李卯半蹲在地上揉动着太后裹着白袜的脚踝。 太后银牙紧咬下唇,一手用指甲掐着李卯的胳膊,一条修长玉腿被李卯用膝盖顶起。 李卯没有吭声,只是低头继续着自己的检查。 “娘娘请恕罪,若是崴脚不及时处理的话很容易落下隐疾,关节变形或是习惯性脱臼。” “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你确定不是在轻薄我?” 李卯将木瓶里的药液在手心涂抹均匀,将罗袜往下褪去。 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红肿的脚踝,眸中浮现一抹怜惜:“怎么会呢?卯儿对太后敬重得很。” 太后玉白的脸上尽是痛楚。 “疼!” 李卯见状不再多说,双手不断摩擦生热,随之缓缓将手掌握了上去。 “你给我轻点!” 太后吃痛死命的拍着李卯的背,眼角噙着泪花。 李卯面上浮现一抹苍白,但仍然沉心去揉动脚踝红肿里的淤血。 “娘娘,咳……,不用劲的话,咳咳……” 李卯将身子微微躲开太后的拍打,“药效作用的慢,您忍着些。” 随着冰凉的液体沁润到脚踝之中,钗紫夜惊奇的发现脚踝处的灼烧痛楚竟然明显的减少许多,只要自己不去动弹至少不会再感受到疼痛。 一阵寒风袭来,太后突然感到脚背上一阵冰凉。 “嗯?” 钗紫夜定睛一看,李卯竟然把宫靴和罗袜给褪了下去! “你,你干什么!” 太后玉面酡红,挣扎着想要将脚退出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弯被李卯的膝盖顶住,动弹不得。 “娘娘恕罪,你看脚背这一边,肿了很大一块,往往崴脚的时候会伴随很大一片拉伤而不单单是脚踝。” “你!” 太后看着李卯这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可是太后!你最好掂量好度!” 李卯抿着薄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卯儿知道。” 太后心中不断默念: “他只是个孩子,他只是个孩子!” “不是我不拒绝,是他强迫我的!” 太后掐住李卯胳膊的指甲加了把劲,似是以此报复李卯的“自觉”。 李卯晃晃头眸中恢复清明,将身子再次低了低去上药。 “轻点!” 丽人感受着脚背传来的炽热和疼痛,又是一巴掌扇到李卯背上。 “咳咳——” 咳嗽声响起。 太后眉头一皱,手顿在空中疑惑问道:“你怎么老是咳嗽,刚刚你不还没事,感冒了?” 李卯苦笑道:“这药对我来说味道太刺激,这才咳嗽。” 太后信了三分,但是空中的手还是收于小腹,合拢端坐: “我怎么感觉你咳嗽的时候虚弱的很?” 李卯忙碌的手一顿,摇头失笑道:“我又不像娘娘这般养尊处优,身体硬朗的很,哪里虚弱了?娘娘不要睁着眼睛乱说。” 太后闻言眸子倒竖,纤纤玉手再次掐着李卯的胳膊,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的意思是我关心你还有错了?” 李卯无辜的双手一摊:“我可没说。” 太后翻了个白眼,双手抱着胸脯将脸撇到一边: “白眼狼!” 李卯见状不再多说,身子弓了弓好让背部远离被汗浸透的衣服,厚实的白袍中隐隐约约有血丝外透。 晚风静谧,唯有噼啪的火星声和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响起。 原先的那一处火堆已经熄灭,上面盖着的虎皮干燥而又温暖,而新点的火堆也已经摇摇欲坠。 孱弱的火苗发着暗蒙蒙的光亮,太后若有所觉得朝地上单膝跪着的男子看去,有些失神。 没有任何的架子,没有任何的埋怨,很难想象一位实权异姓王的独子会这般心甘情愿地跪在地上为她一个女子疗伤。 蓦地一阵凉风吹来,将白衣公子脖颈后的衣领往后吹去,隐约可以看见他的后背。 钗紫夜随意的朝里瞥了一眼,瞬间就瞪大了瞳孔。 她抿着嘴唇刚准备俯下身子去看清那血淋淋的红色到底是什么东西,李默就已经为她穿戴好了鞋袜,站起了身。 “好了娘娘,是不是舒服多了?” 太后仰着头看向李卯的脸,却因为背着光而什么都看不清,但她却实实在在的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疲惫虚弱。 “你...” 太后眸色复杂,刚准备开口问些什么,李卯就跑到火堆旁将虎皮给抱了过来:“娘娘晚上睡到这里边,您摸摸,暖和的很,而且没有异味。” 血淋淋的痕迹在太后脑中挥之不去,轻声道:“那你怎么办?” “我?” 李卯微微一笑,调笑道:“我可不像太后这般娇生惯养,三天三夜不睡都没事。” 李卯蹲在地上找了一处柔软的草地,将虎皮铺上去,又折了些叶子揉作一团包成一个枕头,就这样一张简易的毛绒床就此完毕。 太后坐在木墩子上看着李卯不停的忙碌,眉头微蹙,眼睛始终未从李卯的背上离开。 “他为什么要把衣服反过来穿?” 一个猜测涌上钗紫夜心头,蓦地有些堵,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太后还在怔怔出神之际,李卯就已经拦腰将她抱起,轻柔的放在了虎皮之上。 “夜里若是娘娘觉得冷把那一边虎皮搭过来即可” 太后出奇的没有去责怪李卯的举动,躺在软和的虎皮之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没有丝毫睡意。 “呼——” 火堆被李卯吹灭了,丛林中重现黑暗。 半晌后。 “卯儿?” 太后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在。” 李卯坐在原先太后的位置轻轻回道。 “我……有些害怕。” “那我和娘娘聊会天?” “嗯……” 李卯随手折过一根细长的树枝,将外皮细细撕去: “娘娘生长于何地?” 那头沉默片刻, “钗家原族是江南淮阴一带,我从小也在那里长大。” “果然,江南女子靓丽妩媚,似水般柔情当真不是虚言。” “油嘴滑舌。” 丽人嘴唇忽而勾起。 李卯用翠血在碧绿的木管上打了几个洞,又是问道:“娘娘是哪一年生的?” 太后支起身子朝黑暗中的轮廓看去:“问这个作甚?” “知道娘娘诞辰我好准备礼物不是。” 太后思考片刻觉得并无不妥,掰着指头算了算: “延禧三年,九月二十。” 李卯有些诧异:“娘娘今年三十了?” 太后柳眉一挑,熟美风华的脸上俱是不满:“怎么,嫌我老?” 李卯轻轻解释道: “不敢,我倒是觉得三十乃是一个女子最为成熟养眼的年纪,比之十几岁的小丫头强太多了,而且娘娘的模样根本不像三十岁的妇人。” “算你会说话。” 丽人眉梢黛上澹澹喜色,重新躺进了虎床。 嘟—— 一声笛音传来,太后抬眼望去,却见一道身影静静站在树梢吹着什么东西。 第48章 端倪 京城,李府。 月华之下,青凤坐在院中的亭子内,仍是一身碧绿纱裙,披着雪白狐裘双手捧书,不时朝门口看去。 蛾眉皓齿,面若凝脂。 眉眼间清冷如幽,好似对世上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 此时的京城夜深人静,左邻右舍早已熄灯,而李府之内仍是灯火通明。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将她打的落花流水。” “啐!殿下真是什么都敢往里写!” 青凤蓦地看到一处情节,面泛桃花。 叩叩—— “殿下?” 青凤嘴角荡起明媚的笑容,紧了紧狐裘就往门口小跑而去。 打开朱门,却见其外站着一队侍卫,为首站着一个气宇轩昂的俊美男子,其皮囊的出色在她看来仅次于殿下。 众侍卫在看清开门者的模样之后皆是呼吸一滞。 无他,太过漂亮。 青凤眉头微蹙,面目重新转冷: “几位来这里是何事?” 俊美男子好奇的不停打量面前的这位身材高挑的冷美人:“你就是青凤姑娘?果真是北原第一美人。” 青凤见这人不说来意反而攀谈起来,当即准备关门送客。 “李卯与我良久未见,今晚我将他留在宫内彻夜长谈,所以他今晚不会回来,我来知会一声。” 青凤修眉一挑,停下关门的动作:“你是?” “宋若。” “太子殿下?” 青凤这才重新正视眼前这位气度非凡的太子,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眸子,但为什么总感觉和殿下有些夫妻相? 青凤晃晃螓首将这个荒谬的念头压下去,态度仍是没有变化: “还请太子殿下照顾好我家世子,无事的话我就关门了。” 宋若感受到语气中的疏离哑然失笑,拱手告辞:“请便。” 这位冷美人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哪怕他是太子。 不过,这才配得上日日夜夜和李卯相处的身份。 踏踏—— 随着马蹄声响起,街道外的几百号禁军拿着木具绳索,踏着步子齐整朝城外赶去。 一处山崖下。 树梢上,一位白衣飘飘,爽朗清举的男子正借着月光吹奏着手中临时做的木笛。 他想起了前世,想起了母亲。 随风潜入夜,一曲断人肠。 太后静静的听着呜咽的笛声,只当是李卯在思念王妃。 “好听吗?” 树上的人影冷不防问道。 钗紫夜轻哼一声: “不好听。” 太后又是觉得这话有些伤人,于是赶忙再次补充道:“但是我爱听。” 李卯的嘴角慢慢勾起,将嘴唇凑到木笛旁准备再来一首。 呜—— 笛声响起,悠扬婉转,是夜间最好的安眠曲。 太后心满意足的枕在玉臂上,刚准备放空思绪入睡,突然一阵急切感涌上。 “这……” 钗紫夜低呼一声,脸上有些急色。 不停犹豫抉择之后,她选择生生忍住。 “呼~没事的,睡着就好了。” 太后深呼吸按捺住那股冲动。 “呼~睡觉睡觉。” 呜—— 可是李卯吹的《离乡愁》却突然转至激昂,一下子让本就没多少睡意的太后清醒无比。 钗紫夜指节捏得发白,本来还没有多少感觉,但是她越想着不要去想,那股感觉就强烈。 若是换作平常她早就去点满熏香的厕所完毕。 可是现在她就连路都走不稳。 而且,如果她想要隐私,那么李卯就会离她远远的,这个时候孤身一人待在黑夜中,她接受不了。 但李卯离得近,她更接受不了。 “这可怎么办?” 钗紫夜心中焦急无比,隐约间就要破体而出! “卯儿!” 钗紫夜蜷缩着身子,雍容的脸上满是焦急,急声朝李卯喊道。 李卯见状放下笛子,纵身一跃,立马就来到了她身旁:“怎么了娘娘?” 太后丰熟的脸上闪烁着桃花般的粉红,眼神躲闪,声如蚊蚋的说道:“我……” 李卯一愣,紧接着不假思索回道:“那我……” 不对,这事他怎么能陪呢? 但他不陪太后只怕走不了路,而且保不准有什么危险。 但,这怎么陪? 这,这可如何是好? 李卯还在犹豫之际,却见太后挣扎着坐起身子急呼一声:“卯儿,快!” 李卯顾不得多想拦腰抱起太后软腴的身子就往一处林子走去。 一处树丛之中,黑漆漆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娘娘您就在这草丛后边。” 李卯刚准备将太后放下,就发现太后吃痛跪倒在了地面上:“娘娘,这……” 太后隐隐带着哭腔:“我,我站不住!” 脚踝崴了,蹲也不能蹲,这...... 李卯一时之间也是着急的手无足措。 转瞬之间,却见太后情急之下,大脑一冲对李卯喊道:“卯儿,不能弄脏了凤袍!” 从小作为大家闺秀,以及对于皇权的敬畏,哪怕是如此窘迫她想到的第一件事都是象征一国形象的凤袍。 李卯大脑来不及反应…… ...... 回去的路上钗紫夜埋进李卯胸膛的脸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不仅是耳垂,就连脖颈都晕上了大红胭脂。 而李卯到现在都是一脸懵逼,大脑停转不敢去想。 他怕绝嗣毒发给他弄死。 “娘娘,晚,晚安。” 太后将自己埋进了虎皮之中,娇躯滚烫,不吭一声。 想起刚才的丢人情形她就一阵无地自容。 太后眸心潋滟,不断的安慰自己: “呼,卯儿不过是个孩子,不过是个孩子。” 到了这步田地,钗紫夜也只能这样消除心头的羞恼。 怎么,怎么就…… 太后嘤咛一声,死死咬住下唇。 与此同时那边的李卯坐在树墩子上看着手怔怔出神。 摇摇头,闭目养神。 深夜。 李卯蓦然睁开眼睛,朝太后那边看了眼,随后拖着疲惫的身子朝溪水边走去。 血块已经将衣服和皮肤黏在了一起,稍微一碰就疼的厉害。 李卯起身之时,虎皮中一双扑闪的美眸借着月光悄悄地打量着他的背影。 钗紫夜一点困意都没有,而刚好接着这个机会,她也可以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那处鲜血淋漓。 第49章 得救 银月之下,小溪潺潺流水,一个脱尘俊逸的男子披着银辉,慢慢走进了溪水。 与此同时另一双稍显飘忽扭捏的眸子在虎皮中聚精会神的盯着他。 只见溪水中的俊美男子小心翼翼地褪去外袍,坦露出健美精壮的上身。 男子转过身来,猿臂蜂腰,以及…… 钗紫夜眼瞳一缩,紧紧捂住檀口,眸子中闪烁着破碎的星光,心口一阵阵疼痛传来。 蓦地喘不上气: “卯儿,他……”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他会将衣服反穿,怪不得他会在自己拍他的时候脸色苍白,咳嗽连连。 太后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唰的一下就流满了玉颊: “卯儿……” “嘶~” 男子发出呻吟,颓丧的将头垂下微微喘息。 “啊!唔!” 男子将药涂抹在背上,被刺激得低吼一声却又被生生咽到了肚子里,变成闷哼。 黯淡的月光之中,那道跨越整个背部的伤痕是如此的扎眼,钗紫夜死死捂住嘴无声大哭起来。 除此之外,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狰狞的疤痕, 好似一个青花瓷瓶上布满了裂纹。 这一刻,她的世界中只剩下了水中央的男子,那个陪她纵身坠入山崖,紧紧抱住他不让她有任何伤害的纨绔。 泪水浸满了虎皮,足足有半个时辰,李卯脸色苍白的返回了木墩子吐纳养神。 “卯儿。” 李卯睁开迷茫的眸子,讶声道:“娘娘还未睡?” “嗯,我有些冷……” 李卯一怔,随后将外袍脱了下来朝太后走去。 “娘娘若是不嫌弃,再披一件我的衣服可好?就是有点破。” 太后蓦地鼻头一酸,差点又没忍住掉下眼泪。 “不,”钗紫夜声线微颤,“我要你进来和我一起睡。” “这……”李卯面带迟疑,“这不太好吧,娘娘您毕竟贵为国母,这般和我……” 太后突然怒叱一声: “过来!” 李卯有些惊愕,却又听见太后吸了吸鼻子,“你不过是屁大点的孩子,有什么睡不得的?我都不害羞,难不成你嫌弃我?” 李卯微微一叹,将衣袍重新穿好,“那我来了,娘娘。” “嗯。” 太后的声音很从容镇定,但是若是细听则会发觉其中若有若无的颤音。 李卯缓缓侧躺在太后身后给他留出来的空间,太后背对着他很是沉默,唯有火热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流转。 约莫半刻左右,钗紫夜缓慢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李卯装睡的脸庞,美眸之中心疼无比。 随后身子慢慢挪动,抵住了李卯的胸膛,最后伸出玉臂越过了李卯的肋下,轻柔的抚在了粗糙的疤痕之上。 李卯猛地开眼睛,复杂的看着太后:“娘娘,我……” 太后却将食指抵在李卯唇前,丹凤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嘘,什么都不要说。” 李卯闻言重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背后轻柔无比,如滑玉般的触感。 月华之下,树影婆娑,夜晚静谧,唯有沙沙声和小声啜泣响起。 虎皮中,一个贵妇人伸出胳膊不停的摩挲俊公子的背部,时不时的还掉下几滴眼泪。 月儿悄然躲进云层,两人相对缓缓睡去。 天蒙蒙亮,树林中传来阵阵呼喊。 太后扇动睫毛,睁开迷蒙的双眸,迷糊过后却发现自己跟李卯搂在了一块儿。 甚至自己还很没有仪容的将腿搭了上去。 太后呼吸一滞,故作镇定地轻手轻脚往后撤去,却发现身子被紧紧箍着。 钗紫夜若有所觉地抿唇向后看去…… “啊!”—— “怎么了娘娘?” 李卯猛地惊醒,凤袍之下一只大手本能的收回去揉眼睛。 太后将脸偏到一边: “没,没什么,有只虫子。” 李卯闻言无奈的揉揉眼睛。 “是太后的的声音!” “走!” 踏踏—— 李卯精神一凝,连忙站到一边拉开了与太后的距离。 一晚上过去,经过号称百病休的玉滴春液的疗养下,他背后的伤疤已经褪去了血痂,露出一层红白的新肉来。 而太后的脚踝也已经消去了肿,估计能自己稍微走两步。 踏踏—— 急促的脚步与铁甲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钗紫夜不停检查着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随后晃悠悠站起身来将凤袍的褶皱抚平,完全的将雪白长腿遮盖。 钗紫夜面容恢复雍容高贵,双手拢在腰间,从然淡定的等待军兵的到来。 有的地方卯儿看就看了,但不能让别人看了去。 啐! 他也不能看! 不过转瞬之间太后和李卯就再次回到了山崖上那般敬而远之的疏远模样,好似在这下边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前方的树丛被猛然扒开,从中踏出几个面色疲惫至极的铁甲虎贲军。 几人见到两人后蓦然爆发出狂喜,扭头对身后大声喊道:“娘娘和世子殿下在这!找到了!” 山崖边,李卯和太后并肩站在一个木笼中,结实的麻绳吊着缓慢向上拉去。 太后怀里抱着一张厚大的虎皮,好几次都差点没抱紧掉下去,但李卯怎么劝她都死犟不愿丢掉。 李卯无奈将视线移开,这才发现树丛密布的山崖边镶满了木桩子,硬是从上到下开垦出了一条索道出来。 要想在这陡坡上弄出这么一条路,没个几百人根本做不到。 “这挖了多长时间?” 李卯偏头朝一边的虎贲军问道。 虎贲军统领林山火黝黑的脸上满是唏嘘,摇摇头苦笑道:“五百号人,挖了整整一夜,这才让人能顺着下去。” “若是泥土或者本来就有树还好,但要是碰上那些石壁真的就是硬凿了,坏了起码几十把镐子。” 林山火脸上浮现惊奇,说着殷切地望向李卯: “但是小人更好奇殿下是怎么带着太后娘娘活下来的。” 李卯耸了耸肩,指着太后怀里的虎皮:“那头老虎比原来围猎那只还要大上一圈,刚好山坡上还有些树枝能够减速,我控制着摔落在老虎身上,就这样。” 林山火眼神中满是崇拜,比了个大拇指:“听闻世子殿下为了救太后娘娘直接就跳了下去,当时我还觉得殿下脑子不灵光,现在看来殿下是成竹在胸,艺高人胆大!而且这种胆魄实在不是我等可以比拟。” 说他脑子不灵光? 李卯失笑着摇摇头,这般直白的糙话也只能从这些可爱单纯的军人身上听见。 钗紫夜将如瀑青丝捋到耳畔,昂着螓首,竖直了精致白皙的玉耳去听。 发觉平常素来不忿富贵纨绔的虎贲军都这般大加赞赏,偷看李卯的目光愈发柔和,心中更是一阵欢喜。 哼,救我他敢不用心用力? 作为奖励,过两天让他来凤梧宫给我弹一首《凤求凰》好了。 第50章 寻步姨 山崖上,太子宋若正坐在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神,落雪站在一旁,妩媚的柳叶眸中尽是黯然,目泫欲滴。 她已经想好了等到娘娘的尸体找上来后她会怎样去陪娘娘。 上吊?沉河? 落雪死死扳着手腕,咬着嘴唇,轻熟的身段只觉锋芒在背,坐立不安。 山崖边,几个彪形大汉卯足了劲去拉手中粗壮的麻绳,前面还有两匹马被人牵着往前用力。 “快拉,这是换班的最后一批了,拉完大家伙都歇歇,一晚上没睡。” 几个汉子眼见木笼被拽了上来,均是气喘吁吁的擦了擦脸上的汗,扭头准备去换班。 “嗯?等会?” 一个虎贲军率先扭过头脸上有些疑惑:“刚刚林统领身边站着的两个人是咱们兵营里的?” 另一个虎贲军脸上有些不耐,完全被睡虫给上了脑:“管他娘的是谁,先睡一觉再说。” “那好像是太后和世子……” 不等汉子汗流浃背,落雪就已经泪流满面的飞奔过来。 “娘娘!” “落雪。” 嘭—— 火星撞地球。 李卯看着交颈而拥,叠叠放的两人,心头一片宁静,嘴角不觉间勾起温和的笑容。 “世子殿下,欢迎回来。” 宋若缓步朝李卯走来,微微颔首,仿佛对于李卯能活下来没有任何讶色。 李卯躬身抱拳,很是感激: “太子,多亏救援及时,我感激不敬!” “分内之事罢了。” “对了,昨日我已知会你府上的青凤姑娘,你不用担心有人挂念你。” 宋若说完盯着李卯看了一会,目光在扫过李卯胸前的褴褛时眸中闪过笑意,随后背着双手朝远处走。 “虎贲军,收军!” “是!” 李卯一愣,太子到底是帝王家的,这般心细。 确实,要是让燕姨青凤得知了自己掉下山崖,指不定干出什么偏激的事来。 另一边,落雪伏在太后肩头哭成了个泪人,太后则轻轻的顺着落雪的苗条的背部,温声软语的安慰。 一行丫鬟蜂拥而上,簇拥着太后朝凤辇走去。 她们可不敢在这里多待了,昨天得知娘娘彻夜未归,宫里的太监都是心惊胆战,好在太子过来说明了缘由,领着她们过来接应。 本以为她们会在这里和太后一起等凤钗找回,可谁曾想过来之后不但不见太后人影,而且一等就是一个晚上。 后来不停的打听,这才知道了原来的小厮都死了!被老虎咬死的! 不是凤钿落了下去,而是太后掉了下去! 当时听见这些消息那是大气不敢喘一声,白着脸靠在一起获得安全感。 而现在看见了太后,无异于找到了能逃出这个野兽咆哮鬼地方的钥匙,于是马不停蹄地就往外边赶。 落雪在身后跟着,太后坐在凤辇上掀开黄纱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将手合在嘴边冲某人吆喝:“明天你来凤梧宫!” 李卯无言摆摆手,骑上追雪蹄疾朝京城赶去。 此间事了,也该着手绝嗣的处理了,正好明天去凤梧宫就是个好机会。 李卯眼睛微眯,脑海中浮现出青凤的模样。 到时候就算她哭着叫着讨饶都没用! 京城。 李卯回到府上换了身白袍后,慢慢朝钗家二房府上踱步而去。 他也说不清为何要去找步姨,总感觉心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是不该有的念头。 “你们听说了吗?妙音楼出了个琴圣,据说是仙人下凡,不但俊美无俦,甚至连千古第一断琴曲《凤求凰》都了如指掌,炉火纯青!” “可惜我当时没去看,本来错过抱朴子的箫就已经很可惜了,结果又蹦出来一个更厉害的!” “我听有人说那是世子殿下,就是长得最帅的那个世子。” “真的假的?世子还有这般技艺?” 街边传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李卯面无表情的将白袍脱下拿在手里,露出淡黄色的里衣。 “唉,英雄救美是有代价的。” 李卯摇头一叹,低着头大步往前走去。 钗府。 黄叶翠松下,溪边亭子中。 小红侍立一边,看着怔怔出神的步夫人说道:“夫人,您今日不去妙音楼吗?” 步夫人将视线从墙边的那一株杏树收回视线,伸出纤纤玉手揉了揉腰间,脸上蓦地浮上一层澹红:“最近腰有些酸,我歇息两天再说。” 步颦香轻咬红唇,眸光潋滟,心中有些埋怨自己的不争气。 明明说好是最后一次的,可是…… 步夫人再次挺了挺背,登时山峦叠起,波澜壮阔。 小红看得出夫人身体好像有些不舒服,讶声问道:“夫人您腰酸难道是熬夜了不成?您熬夜干嘛了?” 步夫人深吸一口气,忍着羞臊道:“晚上有些睡不着,就想着……杵花做些香水。” 小红将手伸出去轻轻揉着夫人丰腴的腰肢,恍然道: “哦,也是,这两天晚上老是有小猫在那叫,跟发春了一样,恁的叫人心烦。” 步夫人没有说话,一股子灼热晕在白腻如雪的脸上久久不散。 叩叩—— 门口传来叩环的声音。 “嗯?难不成是少爷回来了?” 小红朝那边走着:“谁啊?” 步夫人微微松了口气,这要是再让小红说下去她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吱呀—— “世子殿下?” 小红的惊喜声传来,步夫人嗖的一下就站起了身,丰容盛鬋的脸上喜出望外。 一双盈盈秋水瞳子望向门口身形挺拔的白衣公子时,蓦地染上几分水意。 一番深呼吸之下步夫人再次将坐在长椅上。 她总感觉现在有些难以面对卯儿,特别是,特别是…… “步姨。” 步夫人浑身一颤,抬起那双蕴满春水的眸子朝李卯看去。 李卯被这双欲语还休的眸子看的心头一跳,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随后硬着头往前走去。 “步姨,这两日可还好?” 李卯走过去贴着步夫人郁馥的身子就坐了下去,顺带着将玉手拉过来放在手心摩挲,丝毫没有男女之别的观念。 小红一见这架势识相的躲到了一边,她不仅不反对夫人改嫁,甚至还巴不得两人有什么进展。 世子殿下可是一个良配,又俊又多才,更别说还有个手握重兵的爹。 纵观整个大周,能与世子殿下一比的同龄人近乎为零。 而且要是夫人嫁了过去,那自己…… 小丫头片子看着溪水里那张红扑扑的脸,偷偷笑出了声。 亭子中, 步夫人白嫩的手掌微乎其微的动了动,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作。 勾了勾耳畔的发丝,压着心头的悸动: “这两日,还,还好吧,在家休息了两天。” 说到这步夫人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忽地燃起一抹红霞,让李卯看得有些失神。 “咳,这样啊。” 李卯闻着步姨发梢传来的阵阵幽香,心中涌起一个冲动想要更加的去感受步姨。 火热的大手不知不觉间搂到了步夫人的腰间,将丽人往自己这边靠了靠。 步夫人感受着李卯的小动作,螓首微垂,红粉诱人,胳膊蜷缩在胸前,只当没有看见。 李卯见状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凑到凌乱发丝间的玉耳旁轻轻吐息;“步姨,卯儿为你赢得了席位,步姨该怎么报答我呢?” 第51章 请求 李卯肆意的将手揽在软腴的腰肢之上。 步夫人那一双盈盈眸心荡漾着看不真切的粉雾,微微用手肘支着李卯的胸膛:“卯,卯儿想要步姨怎么报答你?” 步夫人有些发颤,虽说她有过丈夫,但不知为何对于这个男子身心没有任何抵抗的念头。 只要卯儿不提出什么过分逾越的要求,她估计半推半就就从了。 步夫人抬头眺望一处房间,灵位突然映入眼帘,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相貌忽然变得如此清晰,世家门阀严格的贞洁与妇道涌上心头。 他们虽说是联姻而来,但相处了几年总归有些亲情在内,想起往日钗贾与她相敬如宾的场景,以及夜里脑中不该出现的面孔。 一股愧疚感猛然涌上,让她有些惶恐。 不,步颦香你不能这样! 步夫人强硬着拉开了些许与李卯的距离,但仍是风情万种。 李卯看见步姨不同以往的娇羞姿态,心中先是一热,但转瞬之间就敏锐的感知到了步姨身上淡淡的疏离。 李卯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于是顺了顺气息道:“步姨能不能让我抱一会,我娘死去的这些日子里我一直渴望一个成熟包容女性的怀抱,让我体验到娘亲不在的温情。” 步夫人拉开了与李卯之间的距离,将裙摆上的褶皱捋直,面上松了口气:“就这个?” 她还以为卯儿这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对她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想借着这一次提出什么…… 当时的她虽然内心有些悸动,但在冷静过后不免对于卯儿的对她的这种觊觎有些失望。 而现在得知李卯的要求后,失望立时烟消云散,转而涌上的是对他的心疼与温柔。 卯儿才十八岁就失去了母亲,这换做谁都是深刻的痛苦,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卯儿呢?不过是拥抱罢了。 步夫人温柔一笑,盘着的妇人簪更为其增添几分温娴熟美。 月牙般的柳眉之下是一张凝雪白如玉的温润笑脸,步夫人双手大开,宠溺的对李卯笑道:“来吧卯儿,让姨好好抱抱你。” 李卯眼神微怔。 去他妈的绝嗣! “唔!” 一股恣睢火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步夫人感受着大力的拥抱,阳刚的气息。 李卯感受着冰肌般的冷润,再次收紧了胳膊。 步夫人被这股子炽热暖的浑身松软,轻嗔道: “卯儿,力气太大了。” 李卯陶醉的“嗯”了一声。 “啊!” 一声轻呼传来。 却见李卯回了一声,随即直接将步姨抱到了腿上。 “嘶!” 李卯龇牙咧嘴,嘶个不停。 “卯儿,这,是这样抱的吗?” 步夫人声音有些颤抖,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轻展玉臂,搂住了李卯的脖子。 步夫人再次捂紧了檀口,眸光潋滟。 她,她…… 丽人的脸颊宛若一朵大红的海棠,明艳妩媚。 李卯揽着步夫人的腰肢,眼中闪过促狭: “对啊,我们西北那边都是这样抱的,步姨难道你们不是?” 步夫人眼中闪过纠结与犹豫,沉默片刻后还是喟然一叹:“算了,就依你。” 卯儿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没事的。 但是…… 步夫人紧咬着红艳欲滴的嘴唇,抬头看了看丈夫的灵位,心头有些愧疚。 亭子中,步夫人猛地一弯腰,捂着小腹有些难受。 “卯儿,我要去小解一番,你,你在这先坐一会。” 步夫人说罢强硬的从李卯腿上滑了下去朝茅房走去。 李卯看着步姨别扭的姿势,心底悠然。 一刻钟过去了步夫人换了身深紫的衣裳,前襟宽过腰肢,一看就好生养。 步夫人停在房门前,深吸一口气,随后端庄生姿的款款朝亭子走去。 此时的李卯正坐在琴边抚琴,看见步姨到来之后眼前一亮,随后温和一笑:“步姨,我继续教你弹琴。” 步夫人被那双明亮炽热的眸子看得有些心悸。 她内心有些不太想答应,因为期间二人未免会有些肢体接触。 可是她又不想拒绝卯儿的好意。 思想斗争片刻,步夫人看着丈夫的灵位轻轻一叹,随后艰难的挪动莲足,两颊生晕的朝李卯走了过去:“还是《兰陵散》吗?” 李卯站起身来扶着步姨的胳膊坐在琴边,温柔的说道:“步姨想学什么,我教什么。” 两人并肩而坐,李卯自然而然地握住丽人如冷玉般的葇荑,朝琴弦上拨去。 不觉间,步夫人半个身子靠在李卯怀中。 铮—— 砰砰! “娘,我回来了!” 步夫人闻言如受惊的兔儿一般,连忙推开李卯,不断整着仪容垂首站在一旁,不敢去看某人。 若不是洛珩回来,她都忘了卯儿还有一层身份就是她儿子的好友。 天哪,她晚上的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少爷,我来了!” 小红过去开门,李卯却在这时稍稍领先于步夫人站定,侧身挡住,一手握住了步姨的葇荑。 第52章 疏远的步姨 晚秋的天有些凉,但钗府院里却萦绕着火热气氛。 步夫人心中一惊,脸色刷的惊慌失措,死命想要从李卯手中拽出手来。 但李卯在一开始步夫人还未察觉之时,就已经十指牢牢扣拢,她一个弱女子哪能挣开这铁锁一般的指节? 吱呀—— 朱门缓缓打开。 步夫人愈发焦急,花容之上满是急色,低声对着李卯恳求道:“卯儿,洛珩看到了可怎么办?” 李卯投以安慰的目光:“不过是牵个手罢了,而且他是看不见的。” 步夫人闻言心中一急,刚准备说些什么钗洛珩就迈着大步子往里走了进来。 钗洛珩这小子到也有几分姿容,面庞有些稚嫩却眉清目秀。 毕竟父亲钗贾儒雅随和,母亲步颦香温娴如玉,生下来的孩子指定难看不到哪去,但身上的那一股子痞子气,对于市井里的小姑娘或许有莫大的杀伤力,但对于他自己生活的圈子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这也是为何钗洛珩放着家里的丫鬟,邻家的小姐不去撩拨,而整日教坊司赌坊里流连忘返。 钗洛珩打了个哈欠,昨日在教坊司点了个花魁大战了三百回合,现在刚刚醒来,着实有些吃不消。 钗洛珩抬起步子往里走去,却突然发现亭子中两道人影并肩而立,秋风抚过二人发丝,唯美的如同画轴一般。 “大哥?” 钗洛珩擦了擦眼睛,随后惊喜的朝李卯走去。 嗯?娘亲为何有些不太舒服的样子,脸怎么这么红? 而且总有个错觉好像大哥握住了我娘的手。 钗洛珩失笑的摇摇头,他可真是在教坊司玩傻了,出现幻觉了。 娘亲那是京城有名的专情夫人,自从他爹死后追求者络绎不绝,但娘亲始终未曾对任何一人有过青睐, 而大哥,他可是最懂他了,看似很好色但和他一起逛青楼的时候对那些花魁只是口花花,其实大哥主要还是为了陪他。 这两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小说里的那种狗血情节的,什么朋友的母亲。 “洛珩。” 钗洛珩抬头看去,发觉娘亲的声线有些颤抖,面若桃花,仿佛开春了一般。 “大哥怎么过来了?” 钗洛珩在七步外站定,微笑着对李卯道。 步夫人将身子往李卯身后躲了躲,掩住人比花红的玉颊。 李卯抿唇一笑:“步姨不是要学琴,我就过来了,刚准备你就回来了。” 钗洛珩眼中带着感激,大哥这么忙还要看在他的面子上抽空来教娘亲学琴,当真是把我当作了兄弟! “大哥,你千万别累着了自己,一定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娘,你也要好好的学,不要辜负了我大哥的一番良苦用心。” 钗洛珩又是愤恨地说道: “要是早让我大哥教教你怎么弹琴,哪还轮的着那什么劳什子白衣琴圣出这个风头。” 李卯笑容僵在脸上,身后传来一阵憋笑的颤抖。 “更可恨的是有人还说我娘私底下和那人暗通款曲,我放你娘的屁,我娘冰清玉洁,要找男人也是像大哥这般风流倜傥的男子,不过想来大哥看不上我娘,呵呵。” 步夫人檀口微张,恼怒的狠狠瞪了眼钗洛珩,心头砰砰直跳。 钗洛珩对娘亲的反应有些诧异,只当是最后那句话惹恼了娘亲。于是又补充道:“我开玩笑的娘,在我心里娘就是最漂亮的。” 步夫人看着洛珩亲切的笑容,回想起那一段和睦的岁月。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温情和谐,一起逛街坊,一起吃小食,放纸鸢。 步夫人眼神一暗,突然间就下定了决心。 李卯掌心一阵抠挖的触感传来,吃痛连忙松开了手。 李卯疑惑的朝身后看去,却见步姨面容变得冷淡,目不斜视地与他拉开了半个身位。 两人之间的之间的一小步距离却在瞬间隔开两颗心万里。 李卯剑眉皱起,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转而就释然。 慢慢来,不着急。 步姨就像是窖藏的醇酒,经过时间的沉淀后变得韵味十足,而他也需要付出时间与努力去品尝这浓烈的女儿红。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瞌睡的很,我现在赶紧去屋里补个觉。” 钗洛珩又是一个哈欠打来,睡眼惺忪的走进自己的房屋。 砰—— 房门紧闭,小红识趣的离开了院子。 院子里再次只剩下了这一对男女。 “步姨……” 步夫人端坐在椅子上,将雪白如玉的脸庞扭向一边,满是疏远与淡漠: “请世子殿下离开,你我孤男寡女终究是不妥。” 显然刚刚李卯的这一番逾越的举动实在是令丽人着恼。 前边的搂抱可以说是出于安慰目的的报答,那么刚刚的动作就实实在在的是轻薄了。 她要是还看不出来卯儿对她起了别的心思,那可就枉活这三十多年了。 但…… 如果眼前的男子不是洛珩的好友,那么这么一位公子这般为她付出当真是三生有幸。 但他偏偏就是洛珩的朋友甚至兄弟。 若是稀里糊涂的两人有了什么异样的情感,她如何去面对洛珩?在洛珩眼中她又会是个什么形象? 丈夫的在天之灵又是否会安息? 另一个角度来讲,卯儿若不是洛珩的朋友的话,他们之间有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因此,这是死局,他们二人注定是无根之果。 “步姨,我……” 步夫人打断了李卯的话头,随后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头上亡夫雕的木簪斜插在云髻当中。 语气有些凌厉直白: “卯儿,咱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说罢,步夫人毫不留恋的扭头离去,留下李卯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仅仅不过半个时辰,这位美妇人就已经想通了一切,若是以后卯儿还仍将她当作长辈敬爱有加,那么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但如果卯儿仍是对她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她就会想尽一切法子地避开他。 而且这不光是断绝卯儿的念头,更是杜绝自己心中若隐若现的情丝。 闺房内,入目一片简约典雅。 红木架,雕花床,还有一张落地铜镜,照耀着丽人复杂的脸色。 丽人瘫倒在门板上。 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对于这种有悖纲常的事情嗤之以鼻,望而生畏。 步夫人又是想起那日卯儿在台上力挽狂澜的模样,心头一阵怅惘。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步夫人先是惊愕,旋即摇头失笑,压下这荒谬的念头。 卯儿那般优秀,如何缺得了我这一个人老珠黄的妇人,想必也是一时兴起,过段时间卯儿就淡了。 李卯站在亭中久久不愿离去,良久叹息一声。 “世子殿下慢走!” 李卯双手背后缓步离去。 痴女怕郎缠,精诚金石开。 第53章 刘氏母女 李府。 溪水边。 李卯从步姨家中返回心情略有些怅惘,此时神情有些低落,眉眼深邃。 “老薛,明日黄昏时刻娘娘会召我入宫,关于梧桐木还有什么更确切地情报吗?比如说取什么部位。” 老薛不停打量着李卯的面色,沟壑密布的脸上俱是无奈。 老薛递给李卯一块坚果酥糕,没有回答倒是先问起了李卯:“少爷怎么这般低落?泡妞失意了?” 老薛拍拍手上的酥渣,拍拍胸膛说道:“哪家的姑娘敢不答应我家小王爷,我去给她掳回来!他妈了个巴子的不识好歹。” 李卯看着老薛唾沫飞溅的亢奋样子,心中好笑。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无恶不作了? 但被这么一打岔,脸上的颓态登时散去不少。 李卯摇头失笑:“不是什么姑娘,是个妇人。” 老薛眯了眯眼,端详李卯良久后这才开口道:“成熟的女人不比小姑娘,一时间昏了头爱情可比什么都重要。” “往往有了家庭的女子不再具有那种热情,会将社会的名誉以及责任看得更重,因此少爷得另寻法子。” 老薛说着伸出手握了个圈,将食指伸进去前后动着,脸上露出了个猥琐的表情,大黄牙咧着:“俗话说得好,通往女人心最短的路是……” 李卯一听冷汗涔涔,连忙打住:“停停停!” 老薛倒不以为意,继续循循善诱:“这种女人你得强硬!你得主动!别想着人家会主动向你靠拢,女人的脸皮薄,有些话仅仅隔着一层纸就能藏一辈子。” “特别是那种贤妻良母,完全被家庭牵绊,更是说不出那些直白的话来。” 李卯眸子亮了亮,突然觉得老薛说的有几分道理。 “少爷,您说的夫人是太后还是钗家大房的主母?” 李卯心中一突,心想老薛怎么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面上却是剑眉倒竖,挥舞袖袍怒哼一声:“一派胡言!老薛你下次可不能如此对太后不敬!” “是,少爷。” 老薛呵呵笑着,心中了然。 既然少爷只说了不能对太后不敬,那么说明那个夫人就是钗家二房了。 好像,燕夫人是钗家大房? 老薛身子一僵,脸上带着同情。 也不知道这钗家上辈子欠了少爷什么东西,这般追着送。 李卯站在原地面目阴晴不定,似乎是在犹豫不决。 “对了少爷,梧桐木要取的是梧桐树上的木芯,我觉得您最好还是找皇上要,梧桐木高数丈,参天之姿,你自己来肯定不成。” 李卯回过神应了一句。 他记得太后寝宫是有梧桐树的,到时候找娘娘要也可以。 老薛见状无奈摇摇头,大步踏出打酒去了。 傍晚,黄昏将近。 一处船坞中,舟中静静坐着一位约莫十二三岁,面容姣好,双目紧闭的少女,肤色是不正常的惨白,但更增添几分憔悴的病态美。 她面前是一位粗布衣裙的风韵妇人,眉眼柔和,脸上有些许的鱼尾纹,眼神中尽显疲惫。 木钗灰裙,却仍遮不住其满身的媚意。 “娘,银子不够用了吗?” 少女发出动听婉转的声音,让这艘死气沉沉的小舟浮现一丝丝生机。 妇人扯出一个微笑,攥紧了手中仅剩的碎银,柔声对女儿回道:“哪有,还够着。” 少女灿烂一笑,眼皮掀开,露出一双空洞无神灰色的瞳子:“娘,您别骗我了,实在不行我这眼疾就别治了吧,我这样活着也很开心。” 像极了一个精致的布娃娃,虽然漂亮但却没有任何神韵在其中。 妇人看着女儿安慰的笑容,心中隐隐作痛,上前捂住那纤瘦的手掌,哽咽着说道:“芽儿,没事,娘还有些首饰,到时候当了还能治……” 刘氏泪眼朦胧,哭得泣不成声。 先是男人死在战场上,女儿又患了眼疾,自己这在船上兜售那些斗笠手链,根本赚不了几个钱,完全无法支撑女儿的医药费用。 刘氏朝船舱内挂着的一件洗得发皱的白衣看去,悲苦的眼神忽而充斥着感激。 每每夜晚降临,她就会将白衣披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安全感一般。 但…… 她又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那位谪仙般的世子殿下呢? 殿下,您保佑我们母女二人能够渡过这个难关吧…… 小女子这辈子无以为报,只求下辈子做牛做马以表恩情。 咚咚—— 小船的门被敲响,刘氏擦擦眼泪裹着肥大的臀往船头弯腰走去。 “谁?” “刘氏,是我,王媒婆。” 门帘掀开,王媒婆看见眼睛红肿的刘氏心中不禁夸赞,这身子,啧啧,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尤物,甭提船上还有个含苞待放的小闺女,瞎了眼,肯定娇弱的很。 这样一对母女躺在床上叠一块,肯定美得很。 也难怪身为七品官的曹县丞对这平民母女这么上心。 “刘氏,你再好好想想要不要答应曹县丞的要求,让你闺女当丫鬟,你去曹府当衣娘,三十两银子已经不少了,你闺女不是还有眼疾,拖着拖着说不定哪一天就瞎求了。” 刘氏眼中闪过挣扎,但又不停的对自己讲清楚利害。 那曹县丞乃是京县县丞,正七品官职,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触不可及的人物。 说是要请小芽儿当丫鬟,自己去当衣娘,实际上是要干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虽说一方面她不想再让女儿的病再拖下去,但更重要的另一方面却又深深担忧二人的前程。 毕竟一旦进去了曹府,里面就算死两个人也会被曹县丞压下去。 况且她实在不愿女儿那么纯洁的一朵花被玷污,深陷恶臭的泥沼。 她身子骨还娇弱,哪里经得起蹂躏? “还是再等等看吧。” 思索良久之后,刘氏长吐一口气,有些酸涩的回道。 她想再试试典当的那些首饰能不能让两人再撑下去。 王媒婆脸色一冷,直剌剌说道:“刘氏,你今年有三十五了吧?与其找个农夫走卒,还不如当曹县丞的情妇,平常在府上洗洗衣服温饱也能解决,这般好的机会真是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过两年人老珠黄,连想进曹府的机会都没了!” 王媒婆甩下冷嘲热讽,矮小的身子气冲冲的走开。 刘氏关上舱门,回到船中长吁短叹,眼眶中得泪就没有下去过。 “娘,你为什么不答应她?” 小芽儿抱住刘氏的胳膊,小声问道。 刘氏将女儿单薄的身体搂进怀中,叹息道:“要是芽儿出生在那些个富贵人家中,就是一顶一的大小姐,长得这么漂亮肯定很多公子追求。” “但……” 刘氏苦涩一笑。 “但咱们身份低微,这般进了别人的宅子,出色的容貌只会给自己招来祸患,谁知道曹府的那些夫人是不是歹毒的很。” “衣娘和丫鬟,指不定哪天就被送人了,而且你还体弱,经不住折腾。” 小芽儿甜甜一笑,又是问道:“那为什么娘不去求助那天的大哥哥呢?” 刘氏身子一顿,随后复杂的抿着唇:“咱们已经欠过世子的人情,这般不知好歹只会徒增嫌恶……” “那也比现在的处境好啊,娘说是不是?” 刘氏闻言一想,确实比当作玩物强的太多。 “等到首饰当完之后看看怎么办吧,实在不行……” 刘氏的目光转移到那件白袍上,回想起那天小船上那位白衣公子的飒爽英姿。 到时候,就算不成再看一眼世子殿下也是好的。 刘氏将白袍取下,披在身上搂着小芽儿。 “芽儿听说那位殿下长相俊美的很,说不定他看娘长得好就将您收入了房中,比这曹县丞不是好得多?” 刘氏心中假设,如果来的人是世子的人,那么她多半不会拒绝。 因为世子的人品和长相都在那里摆着。 但这不是问题,关键是世子得看得上她们,芽儿就先不提,就是她当世子的勾都有些高攀。 刘氏回过神来失笑的摇摇头,捏了捏女儿精致小巧的鼻子:“世子殿下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但是芽儿生的这般美貌,说不定就被世子殿下收了当小妾。” 小芽儿的声音有些困倦:“那也好,至少娘不用跟着我受苦了。” 刘氏听着女儿带着几分自责的语气,心中一痛,将她搂进了宽大的胸怀中,啜泣连连。 一刻钟过去,水波轻晃,带动着小船,两人就此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深了,月牙在天上窥视着人间。 与此同时,一处高墙朱门中时不时传出一声叹息: “说好要自律的……” 第54章 再访太后 翌日傍晚,李卯在气象磅礴的紫禁城外站定,眺望一道道金顶,最后视线落于快要捅破天的梧桐树上。 宫门前摆驾太后的步辇已经摆放好,侍立几个面容干净的太监等待李卯到来。 李卯走进步辇,深吸一口气,未免有些解毒近在眼前的不真实之感。 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备受煎熬,仿若置身铁锅中蒸煮。 看似多情的武王世子却处处提防心神,只观形色而不入淫思。 步辇缓慢抬起,圆洞拱门,料峭松柏,龙凤壁雕齐齐涌来。 越过一道道朱门,弯弯绕绕了小半刻钟,终于是在一处金碧辉煌的大殿前停下。 伊人如斯,仍是盼目顾来。 而不同于以往的是,眼神中多了些说不奇怪道不明的流光异彩。 凤梧宫下,宫灯摇缀,风铃作响。 今日的太后显然经过了一番打扮,点着朱砂痣,拢着牡丹头,金凤钗簪在脑后,长袖连襟,金红凤袍如水波般层层荡开。 面容依旧白腻如雪,雍容端庄。 眼角微微勾起,将丹凤眼衬得愈发妩媚多情。 步辇缓缓停住,李卯走下去粲然一笑,对着太后躬身一拜:“娘娘。” “嗯。” 丽人面容冷澹,随意应了一声就被落雪搀着朝殿内走去。 李卯自然明白,二话不说跟了上去,期间不免一阵欣赏摇曳的风景。 太后双颊微红,心底暗暗骂了两句只当没看见。 步入寝宫,太后屏退左右,仅剩三人围桌而坐。 李卯一挑眉头,眸中含着未明意味的朝太后轻声笑道:“娘娘,我来了。” 说着眼睛还往下面瞟了一眼。 太后莲足猛地缩进凤袍,高贵的面庞本想发作,但无奈落雪就在一边:“来就来了,怎么,还得夸夸你?” 李卯谦卑一笑,喝了杯桌上温热的清酒:“那倒不用,我就是想问问太后的脚踝如何了,可还发痛?” 落雪看着眉目传情,也不算是,但是之间明显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的两人,心中好奇无比。 太后自从从山崖下上来后,整日抱着那张虎皮睡觉,而且时常坐在床边摸着脚踝发呆,时怒时笑,这么多年来落雪还是第一次看见太后有这般多的情绪变化。 若是山崖下没有发生什么,打死她也不信。 太后凤眸微阖,抿了口茶水:“你的药很管用,已经不疼了。” 浓密的睫毛宛若细扇一般将威严的凤眸遮盖,朦胧中愈发神秘贵气。 “那就好,那就好。” 李卯拿起酒杯,迎着太后一举:“祝娘娘死里逃生!” 太后迟疑片刻,随后亦然举杯与李卯相碰,但矜持的没有说话。 “吭——” 李卯喝过小酒,正美滋滋的享用着桌上的小食,缺突闻太后的咳嗽声。 李卯停下竹筷,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您不舒服?” 太后柳眉一挑,手中的茶杯“嘭”一声就砸在了桌子上。 “世子殿下还用我说出来你来这里是干嘛的?” 太后说着睨了一眼大殿中央摆着的琴,凶狠的瞪着李卯大有你今天不弹就别想活着走出凤梧宫的架势。 李卯讪笑道:“原来是这样,呵呵,我记着呢娘娘。” 唉,当时为了哄好太后说要给娘娘弹奏《凤求凰》,但如今这么一想,单枪匹马来到太后寝宫,随后弹了一首代表痴男怨女的《凤求凰》,实在是惊世骇俗。 不说朝堂上攻讦,就是被别人听见也未免良多流言蜚语。 李卯还在沉思如何推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太后就已经站起身将殿门口给牢牢地关上,生怕某人反悔跑了。 李卯喟然一叹,知道今天是再怎么也不能推辞了。 “娘娘,我可以弹,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太后雍容雅步的朝李卯走来,其眸中的气势与锋芒硬是让李卯都不敢直视。 “什么条件?” 太后掸着凤袍往下坐去,脸上有些冷色。 为了自己的幸福,李卯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想要梧桐木的木芯,宫里有吗?” 太后皱眉思索,嘴中默默念叨:“梧桐木,梧桐木……” 太后蓦地眸子一亮,对落雪问道:“落雪,我记得前几年皇上送过来些梧桐木芯养神,那些还在吗?” “奴婢去找找。” 落雪屈身施福,旋即小跑着进到了太后的寝房。 太后重新恢复冷淡,抬了抬下巴示意那边的琴:“喏,去吧。” 李卯苦笑一声:“娘娘这梧桐木不是还没取到吗?” 太后凤眸倒竖,眉头皱起,凤梧宫内一下子变得冰冷刺骨:“世子的意思是没有梧桐木就不给我弹了?” “呵呵。” 李卯还能说什么,只好干笑着前往琴旁。 太后满意的小口抿了口茶:“这把琴是我专门给你挑的,还未有人弹过,青猿木,老虎筋,要一百多金。” 李卯摸着琴身,眸中闪烁着光彩:“好琴!” “哼。”太后嘴角一勾,看着李卯的背影很是满意这个反应。 “那还等什么?” “嘘——” 李卯神情变得严肃,对着太后竟是露出这般强硬的姿态。 太后看着这小男人偶尔露出的霸道,心尖一颤,坐直了腰背拭目以待。 独属于她的《凤求凰》就要开始了,不同于步颦香的! 铮—— 殿内琴声响起,灯火通明。 殿外夜色笼罩,那些个太监宫女均是眼前一亮,放下手中的事物拿起宫灯朝凤梧宫走去。 里屋正在寻找梧桐木芯的落雪,听见这悠扬的琴声,心头蓦然升起一个荒唐念头——世子殿下,救救太后娘娘吧。 落雪摇摇头,伴随着仿若天上来客的琴声,翻开一个个雕花的木柜,投入寻找梧桐木的踪迹。 …… 琴声戛然而止,“呼,找到了!” 第55章 潜入凤梧林 殿中,太后痴痴的看着殿中央那位俊美如画的公子,眼神拉丝,一刻也不想从其上离开。 李卯还未来得及喘息,太后娘娘就端着一杯温水递到了他脸前:“喝吧,别累着了。” 语气是李卯前所未见的温柔。 李卯一愣受宠若惊的仰头将茶水一饮而下。 落雪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两人,此刻也端着一个小木盒来到了李卯面前。 落雪掀开盖子,露出其中三个檀黄露白的条形木块:“世子您看,这就是梧桐木的木芯,具有安神驱虫的效用。” 李卯接过盒子,朝一边轻轻吹去热茶的太后问道:“娘娘您还要吗?我给您留几块?” 太后摇摇头,将茶递给了李卯:“这些宫里能替代的多的很,我根本用不着,你全都拿去吧。” 李卯登时喜上眉梢,拉住太后的葇荑就是一阵猛夸:“娘娘您真是天上下来的仙女,送温暖来了,卯儿感激不敬!” 在落雪诧异的目光中,太后好像被狗咬了一口般连忙将手缩了回来,带着薄怒。 落雪本以为娘娘是要责骂世子的逾越,可谁曾想娘娘只是冷哼一声:“油嘴滑舌,是不是跟你那几个姨在一块时也天天这么说?” 落雪不知道的是,山崖下两人对彼此的身体早已不再排斥,搂抱都是家常便饭,更别说牵个手什么的了。 把都把过了…… 李卯也是一时顺手这才握住了太后的纤纤玉手。 “天色也不早了,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走吧。” 太后风情万种的瞪了他一眼,随后撩起长裙往里屋走去,走到半当太后转过头来低眉说道::“明日九月二十,我的诞辰。” 李卯看着太后的背影,但此刻无心多想那些个什么礼物,只想现在赶紧去梧桐林取完东西后回去解毒。 落雪抿嘴吃吃笑着,贴到李卯耳畔道:“娘娘这般作态说明很是期待殿下的礼物,娘娘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生来就是帝后的命格,殿下您可要好好准备。” 李卯微笑着点点头,随后走到殿门口对着里面躬身一拜,站上步辇往外走去。 此时的夜已经乌黑如墨,唯有一两盏宫灯幽幽发着无力的灯光。 李卯眼看参天的梧桐树林就在一边,立时说道: “诸位,周边可有厕所?” 手拿拂尘的太监面露难色,尖着嗓子劝道:“世子殿下再忍一忍,马上就到宫外了。” 李卯却捂住了肚子,哀声喊痛:“哎呦,哎呦不行了,闹肚子了,这要是在官道上没忍住,皇上不得骂死我,再给你们处死。” 太监浑身上下冷汗涔涔,哪里还敢多言,连忙放李卯下来。 太监指了指梧桐林一旁的皇家后宫,压着声音道:“那间小房子就是厕所,但世子您可千万别进到后宫里去,不然我们的头都会掉下来!” 李卯捂着肚子打包票,“放心,我可比你懂皇家规矩。” “才怪,不进后宫我怎么去梧桐林?” 李卯心中默念一句,随后身子虚弱的朝那边走去,好像屎到临头了那般。 “你们别等我了,我这估计有些长,我自己知道路,散了吧。” 李卯挥挥手,太监站在原地面容阴晴不定,作为太监的直觉告诉他,世子这般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单纯目的,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 在这混,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走!” 一行人离开后,李卯从口袋中取出黑色蒙巾,将衣服翻了个面,登时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就此出现。 李卯身形一晃,施展梯云纵飞檐走壁跳入了皇家后宫。 寂静的后宫之内,没有任何的声响。 早年间就有传闻出来说圣上宋理早已不闻不问妃子,后宫里圈养着一大群哀怨寂寞的莺莺燕燕,因此对于后宫的看管也是相当的严格。 李卯蹑手蹑脚的走至一处光明的窗下,准备顺着林子走进梧桐林。 “也不知那个妖后死了之后太子之位会不会传给律儿。” 一道清冷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出。 “贵妃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这后宫里能有只活物就不错了,堂堂大周的后宫却跟个冷宫一般,实在是让人可笑。” 李卯消化着这误打误撞听见的信息,另一边马不停蹄地朝梧桐林赶去。 嘎吱—— “谁!” “秋蓉去看看!” 一声严厉的呵斥传来,李卯无奈一叹,猛地朝前方无声踏去。 殿门猛地拉开,从中走出两道人影,虽说背着光看不真切,但仍能看出那位繁装女子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贵妃,可能是猫儿。” “无所谓,裴圆圆无权无势,这话给别人听到了又如何?” 沉默片刻,殿门再次关闭。 此时的李卯已经潜入到了梧桐林当中,而在这时,后宫最大的那栋楼顶,一个白眉太监猛地睁开锐利的双眼,如鹰一般直视李卯所在的位置。 胆子好大的蟊贼! 李卯不断在梧桐林中穿梭,一边思索那所谓的物件会埋在何处。 李卯先从中间往外找起,中间最粗壮的那颗梧桐树少说也得十几人合抱的宽细,李卯在周围不停踩踏着土地,希冀从中感受到差异从而找出埋藏的东西。 但李卯飞快地踩了一圈,却仍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难不成柳冬儿是骗他的?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逝,他相信这个饱受苦难的女侠不会将自己的痛苦加于别人之上。 李卯摇摇头刚准备前往另一处,却突然听见身后的破风声! 李卯偏头躲过,只见身后一位白眉老太监正手呈鹰爪不断向他袭来。 这位是莫公公,大名鼎鼎的人皇之卫,已经前后守护了三代的帝王。 也是世间数一数二的顶级大宗师! 李卯瞳孔一缩不敢恋战,寻找东西的念头烟消云散,只想着该如何逃离这里。 “大胆毛贼,受死!” 莫公公低喝一声,随后不断用鹰爪朝李卯扑来。 李卯施展梯云纵,一面拉扯一面思考着对策。 正面硬刚肯定是刚不过的,只能拼身法。 但他也不保证他能跑过这位大宗师。 就在李卯分心思索之时,莫公公再次抬手抓向李卯的心口,李卯连忙侧身躲过,但手臂上仍被抓去一块皮肉。 李卯嘶声后撤,莫公公紧随不舍。 不多时李卯被逼到几棵梧桐树合围的凹槽之中,莫公公一言不发,仍是朴实无华的鹰爪朝李卯扑来! 李卯身子一沉,弯下腰猛地斜瞪,身子倒飞出去,莫公公也施展轻灵身法竟丝毫不落半分的朝李卯袭来! 李卯一咬牙,硬生生让身子与地面平行,生生在地上蹭着往后倒飞,弄飞了许多泥土,这才堪堪躲过莫公公凌厉的一爪。 “嗯?这是什么?” 李卯的身体就在地面上倒飞之时,突然摸到了一处石板。 李卯飞快地将石板掀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本书,但具体还未来得及看莫公公就再次冲了上来:“贼子拿命来!” 李卯一咬牙,硬生生挨了这一掌后撞开莫公公一路沿着朱墙往外飞奔离去,一路上散落着点点血迹。 莫公公脸色阴沉,已经很久没人能在他面前逃走了。 莫公公吹了声口哨,一道道人影跃出,不过三息,皇宫内的大内密探瞬间集结完毕。 “顺着血迹去找!要活的!” “是!” 这贼人展现出的身法,就连他都不由得意动。 但以防此乃调虎离山之计,他还是不能亲自追出去。 第56章 歪打误撞 李卯在朱墙之上跃起跳落,几个起伏就已经跳出了紫禁城。 但还未多喘气去探看怀中的书,身后几个大内密探就已经跟了上来。 李卯忍住莫公公毫不留情的一掌带来的痛楚,几个呼吸过去,再次猛地朝远方遁去。 几个大内密探相视一点头,十几号人立马兵分三路,旨在合围贼人! 踏踏—— 屋檐青瓦之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卯喘着粗气,满头大汗淋漓。 几个弯弯绕绕身后的密探竟是消失不见。 李卯见状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跳下去换了衣服,却发现一排人在他的正前方堵得整整齐齐! 李卯瞳孔一缩,纵身跳下朱墙,往那些个权臣贵族家中躲去。 “头儿,这?” 密探统领眸光变换寸许,最后狠了心咬牙道:“查!就说莫公公的命令!” “是!” 黑夜之中李卯在府苑之间穿梭隐匿,顺着石砖路横转腾挪,最后趁着夜色辗转了十几间宅子,为了保险起见他还从房檐上遁入了一间房屋,伏在梁上捂着伤口喘息不已。 嘭—— 烛火蓦地点亮,里屋突然走进来一个温娴熟韵的妇人。 但李卯仍在凝神压住伤势,倒是没有注意来人是谁。 “奇怪,为什么屋里一股尘灰味道?” 妇人疑惑的小声嘀咕,随后将房门关上,迈动莲足,带起香风的朝里屋走去。 “呼,今天突然升了温,浑身都是汗,当真难受的紧。” 里屋之中,一个足以容纳两人之大的浴桶氤氲着热气,上面洒满了玫瑰花瓣。 窸窸窣窣—— 妇人将脚边的亵裤踢到一旁,随后视线流转,踌躇不决。 “反正都洗澡了……” 妇人轻抬雪白的长腿,迈入浴桶,浑然不觉梁上还有一位君子。 一个气喘吁吁。 另一个在梁上凝神运气,满脸颓丧。 约莫一炷香过去。 “卯儿!” 李卯被这一声给激了个哆嗦,皱着眉连忙探头往下看去,谁在叫我名字? 李卯瞳孔一缩,满眼不可置信。 “涉姨这是在?” 李卯浑身气血翻涌,绝嗣猛然啃住心血,受激之下一个翻身就掉了下去。 扑通—— 还好那本书留在了梁上。 “啊!”—— “有尖叫声!” “在那边,快去!” “不要让歹人伤了大人!” 踏踏—— 李卯一手死死捂住步夫人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步夫人满身红潮尽退,面无血色,声音颤抖着:“你,你是谁?” 李卯苦笑一声,将脸上的黑布撕了下去:“步姨,是我。” 步夫人的表情由惊慌变得惊喜,但随之疑惑,最后羞愤与无地自容。 “卯儿?你为何在这里?” 李卯听着外边的脚步声面色一凝,连忙恳求的望向步姨:“步姨,我真的有苦衷,过会我再和你解释。” 说罢李卯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浴桶,留下步颦香一个人有些难以回神。 步颦香突然面色一变:“不对,我在洗澡啊!” 砰—— 大门被粗暴的撞开,从外走进几个精壮的密探,为首的统领杀气十足,显然经手过不少人命。 步夫人连忙将身子往下潜了潜,只露出半个脸。 “夫人,刚刚您可是受到了歹人袭击?” 步颦香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无条件的相信卯儿:“没有,只是刚刚有只老鼠跑了进来,我这才叫出了声。” 步夫人见几人仍是仍是没有想走的意思,脸一板呵斥道: “你们速速退下,这成何体统?” 为首的密探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人顿时了然。 屋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歹人逃到这里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不排除这位夫人被歹人劫持。 统领投去安慰的眼神,随后一挥手几人迅速在屋中翻箱倒柜起来。 “夫人您不要乱动,我们翻过之后即可。” “你们!” 步颦香皱起柳眉,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正坐在某人怀中:“你们是那个部门的?这般不知廉耻!” “我定要禀奏皇上你们看我孀居在家无依无靠这才一味逾越!” “一个妇人的房间你们哪来的脸敢去翻?” 统领没有理会,只是询问他们是否有收获。 众人摇摇头,随后统领将视线落在了浴桶之中,但其中被玫瑰花瓣所遮盖,仅能看见丽人半张美艳的脸。 统领刚准备走过去就被同行的人给拉住:“头儿,这还是算了吧,会掉头的,而且若是歹人在其中,夫人起码也会有反应的不是?” 统领这才止住了脚步,对着步颦香歉意一鞠躬,随后大步离去。 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远。 李卯猛地钻出水面大口呼吸起来。 刚刚在水下可是大饱了眼福,甚至还不可避免地有所触碰。 “卯儿,你为何在这里?” 李卯抬头望去就见丽人薄怒的瞪着他,含羞带嗔,风情万种。 李卯想起了老薛的叮嘱以及步姨刚刚喊他的名字,一下子就搂了上去。 “唔!” 涉夫人瞳孔一缩,一股子恣睢的气息袭来。 起初她还是死命的拍打李卯的背,但慢慢的就沉浸在其中,闭上秋水双眸,无法自拔。 李卯肆意的汲取着丽人。 直到丽人气喘吁吁之时,突然推开了李卯:“卯儿,我们不能这样!” 说着眼中竟然是带着点点的泪花。 李卯看着步姨没有说话,只是将她丰腴的身子搂进了怀中,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心意。 良久之后水温消散,步颦香猛地黛上羞红。 “你,你为何会在梁上?” 李卯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步姨我什么都没看见。” …… 此时的步夫人已然穿戴完毕,坐在床边面色复杂的瞪着李卯。 “唉,我上辈子造的都是什么孽?” 她没有理由去责怪卯儿,毕竟他误入后宫被人追杀,相反自己能帮到卯儿也算是自己的报答。 但这个场景过于巧合。 还听见了自己喊他的名字。 丽人双颊酡红,嘤咛一声用手扶着额头,有些难堪。 “卯儿,步姨不是那种人……” “我什么都没看见。” 步夫人微微一叹,鬼才信,但并不想多解释。 她这些年过得很苦,但是时常恪守妇道,那些别家夫人送的东西,她根本就没用过。 直到卯儿出现。 勾天雷而动地火。 一发不可收拾。 李卯跃上房梁将书揣入怀中,还得回去疗伤因此不打算多留。 “步姨告辞!” 步夫人眼看李卯利落的离去,心中不知为何没有轻松,反倒涌上几分失落。 步夫人抿唇隔墙朝丈夫的灵位看去,心思矛盾不已。 和丈夫相处两三年却始终仅有家庭的责任,而仅和卯儿相识不过半个月,就已经难以自持,她是个坏女人吗? 步颦香脸上蓦地涌现苍白,攥住胸口,心头的愧疚久久不散。 第57章 太后出宫 金銮殿,书房内。 莫公公面色难看的朝宋理禀报今晚的那个蟊贼。 宋理手中的书一放,厚眉抬起,看上去并没有多少怒气:“后宫里混进去了个贼子还没抓到。” “是不是等到有一天我那后宫里的妃子都被人霍霍完了你们才能抓到人?” 莫公公跪倒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圣上,那贼子的身法极好,乃是第一档的水准,奴才根本跟不上,后来听那些密探说溜进了权贵居住的宅子就丢了方向。” 李府,李卯急急忙忙的回了自己屋内,脱下衣服开始给自己上药。 只见大臂处多出来一个小凹坑,里面的血肉翻出,以及胸前再次多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李卯取过一个手巾咬到嘴里,直接将百病休淋了上去。 李卯闷哼一声,惨白的脸上沁出黄豆大的冷汗。 但另一边又将那本小书翻开,朝里看去。 扉页上是一段寄语—— “吾为崇祯帝之皇后,偶得此书,但圣上已经驾鹤西去多时,因此不得找人施展。” “崇祯帝?岂不是说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了?” 李卯沉心往下读去: “此术乃是双修之术,养颜保春,治病强身。” “吾乃百年一遇之极阴之体,若当初圣上弥留之际吾知此书,圣上许就不被病魔所侵扰。” “极阴之体的元阴配合此书,几乎没有无法治愈的伤病。” “圣上死后吾退隐山林,创立白云庵,此书若是有缘人可得,尽管用去便是。” “宁可尽负天下,莫让情人永隔。” 李卯皱着剑眉不停思量这里面的信息。 随后李卯翻开朝里看去,发觉里面竟是些奇奇怪怪的姿势! 跟那些春宫图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更清楚,就是下面配着几行字说明功法运转线路。 “极阴之体?” “算了,到时候去问老薛算了。” 李卯摇摇头,将这本书先放到一边。 明日,他就要着手开始解毒了。 李卯涂好了药,头晕脑胀的躺在了床上,不过一瞬就沉沉睡了过去。 老薛站在门口看着自家少爷的样子无奈摇头。 别家的公子都是能偷懒就偷懒,能享乐就享乐,哪像他一样天天亲力亲为,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子。 翌日正午,李卯刚刚醒来不久,将青凤打发去了燕姨家,只留下老薛一人在旁边看护。 一口大锅冒着热气,下边的木柴中堆放着几块梧桐木。 “老薛,你听说过极阴之体吗?” 老薛站在锅炉旁搅拌着热水,试探温度,闻言一愣。 “极阴之体?”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百年一遇,我记着三十年前有个女娃娃就是这时候出生的,当时还轰动了大周。” 老薛沉吟片刻,蓦地眸子一亮,合拳砸在手心:“对了,是太后娘娘,少爷您问这个干嘛?” 李卯眼角抽了抽,讪讪一笑:“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 对了,说到太后也不知道今天给她准备个什么礼物,先解毒再考虑吧。 “少爷,温度差不多可以了,我去将井里的冰块取出来,你先蒸着。” 李卯点点头,随后赤膊走上了铺着木板的蒸锅,盘膝而坐。 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其中还隐隐带着若有若无的木香。 李卯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因此也是放了一百个心。 约莫一刻钟之后,李卯浑身通红,此时老薛也已经将桶里放满了冰水,等着少爷过来进入下一个步骤。 李卯盘坐在木板上惬意十足:“老薛,这毒解的可真是简单,也不枉我苦了这一年半载。” 言毕李卯站起身来,丝毫不扭捏的就迈入了冰水桶,一冷一热之下难免会有些不适,李卯一开始仍是信心满满。 但不过半炷香,李卯的心口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牵动着伤势折磨着李卯的大脑。 李卯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心脏是宛若刀绞般的刺痛! “啊!” 心脏痉挛,剧烈的跳动让水面都有些摇晃。 “少爷!” “少爷!” …… 傍晚,凤梧宫,太后娘娘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一张不怒自威,温润如玉的脸颊上满是失神,也不知在想着谁。 “卯儿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落雪抿嘴偷笑,这都是娘娘今天问的第八次了,几乎每隔一次就问一次。 “娘娘您就放心吧,世子殿下肯定念着娘娘的好,这礼物来的越晚岂不是说准备的就越充分?” 钗紫夜扶了扶凤冠,小声嘀咕了一句:“那这也太晚了……” “太后娘娘,武王世子的信!” 落雪惊喜道: “娘娘,来了!” 太后也不由得浮起了笑容,撩着凤袍就朝殿门口走去。 说是送的信? 要是能送她一两首诗词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落雪接过信封,连忙递给了太后。 只见太后迫不及待地打开,满是笑意的朝信上打量,但视线转移片刻,笑容就逐渐消失不见,转而脸上尽是惊恐紧张。 “落雪!摆驾李府!” “快!” “娘娘?” 落雪还不等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太后就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落雪见状心中有些不安,这个态度分明是世子殿下出了什么事! 落雪紧紧抿着唇,随后跟着小跑了出去。 太后的脑中一片混沌,唯有那行字如鬼魅般萦绕在心间—— “卯儿,很可能就要死了。” 第58章 生日礼物 夜晚李府,李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口鼻间的黑血源源不断地往外冒,不复俊朗的容颜。 谁敢想仅仅是一天的时间,一个俊美的公子就变成这副面容枯槁,虚弱惨白的药罐子模样。 府上暗地里叫了许多江湖上有名的医师,甚至老薛请来的隐世医圣都连连摇头最后飘然离去。 此时李卯的状态没有和任何人说,主要是怕燕姨和青凤知道。 老薛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李卯的手,老泪纵横:“少爷,咱们怕是被算计了。” “他们要你死!” “而且还要把这个锅安在皇上头顶!” 李卯虚弱一笑,倒是没有临近死亡的窒息感。 其实他一直都不怕死,他主要是害怕他死后他的姨和那几个姑娘会伤心。 一想到她们会哭的撕心裂肺,他就再也不想死了,于是就想着那最后的希望。 极阴之体。 “但太后娘娘多半不会答应,她贵为国母岂会因为一个毛头小子折辱了自己?” 李卯苦涩一笑,与太后相处的情景浮上心头。 特别是那天晚上两人歪打误撞的旖旎。 啧,跟个孩子似的。 李卯眼皮子有些沉了,一心沉在了那美好的回忆中就要睡过去。 “卯儿!” 一声急呼从门外传出,李卯猛然睁开混沌的双眼,嘴角勾起笑容。 娘娘可真是关心他,这么快就来了,死了也值了。 “少爷,您说的法子当真有用?” 老薛苦着一张脸,心间不断发痛。 作为从小看着李卯长大的仆从,不似主仆却更似祖孙,少爷这般死去,他的心中亦然痛的说不出话来。 “试试看吧,大不了就是一死。” 一身凤袍的太后此时已经闯进了李卯的屋子,一张雍容高贵的脸上满是急色,在看见床上微笑的李卯的瞬间,浑身一震,轻捂檀口,泪眼朦胧,呆立着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会这般?怎么会?” 太后一步一步朝李卯走去,眼中是深深的不可思议与悲痛。 那样一个谪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薛,你出去吧,我有话要对娘娘说。” “是。” 老薛擦过眼泪,低着头颓丧地走了出去。 八成,娘娘是不会答应的。 吱—— 大门紧紧关闭,幽暗的房间内只剩下李卯和太后两人静静的对视着。 李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娘娘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卯儿很丑?” 太后走至床边,贴着李卯坐下,伸手抚着他的眉头哀声问道:“这是发什么了?怎么会这样?” 李卯看着太后这般伤心的样子心中微暖,但之后还是心中叹息,该来的总会要来,还是开门见山为好。 “我的绝嗣发作了,很严重,一发不可收拾。” “而要救我的法子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就是娘娘你。” 太后惊奇的指着自己:“我?我怎么救?” 李卯苦笑一声:“娘娘可是极阴之体?要想救我,就需要一个极阴之体的女子与我……” 太后猛地站起身来,满脸震惊的看向李卯。 “这是什么荒唐的法子!李卯你当真不是骗我?” 太后颤抖着指向李卯,脸上满是怒火。 她突然觉得这副病怏怏的面孔就是专门装出来给她看的,他觊觎她的身子良久这才想要用苦肉计博得她的同情心! “李卯!你想都别想!” “我是国母!一国的形象!岂是你能够染指的!” “不要以为我们有了一些肢体接触你就以为咱们两个会发生些什么!” 太后言毕一挥袖袍怒气冲冲地朝外走去。 砰—— 李卯看着天花板,苦涩的闭上了双眼,微微有湿润沁出,蓦地一阵窒息绞痛涌上了心口。 他不想多挽留什么,也不想多去解释什么。 能成就成,成不了也罢。 毕竟一个女子的贞节并不比他的命便宜。 李卯酸涩的摇摇头,用手紧紧攥住胸口。 这就是命啊,改不了的。 噗—— 又是一大口黑血喷出。 呕—— 李卯单手撑着床边,将头低下去吐了个天昏地暗,呕出大片的黑血,直至喉管都快要呕出。 直至疼痛的心脏都快要从中吐出。 呕—— 李卯无声哭着,鼻涕泪水混着血液往下流淌而去。 他不想死啊! 他好不甘,他明明才十八岁。 他明明这一生都未曾干过坏事。 他明明用毕生所学去造福了百姓。 他不想死,他怕中原动乱,他怕父亲伤心,他怕那些个红颜知己为他掉眼泪。 李卯握紧了拳头,发白的嘴唇不断地哆嗦,寒冷突然袭满全身,一阵头晕目眩涌上。 一个不稳倒在了血泊之中,沾染了一身的腥臭。 这是死神来临的前兆。 他就要滚去见阎王了。 恍惚之间,李卯看见一位神仙妃子正注视着他。 “你为什么不挽留我?” 李卯耳朵动了动,但没有力气去回应。 太后静静的站在门边,泪眼朦胧的颤声诉说着。 他没有骗她,他就是要死了。 这个男人在朱墙内,山崖上,山崖下,每一次都让将她护得如此安稳,但却始终未曾索要过任何的好处,甚至到了最后的生死关头还不想让她为难。 钗紫夜心中疼痛如鼓点般袭来。 她一直没有为卯儿做过事。 缄默良久,她下定了决心。 凤冠跌落—— 凤袍飘下—— “呼”—— 烛灯熄灭。 李府,静谧的人间。 老薛在外面眼见灯灭,心中一喜,连忙赶着落雪朝外走去。 “娘娘和我家少爷彻夜长谈,快走快走!” “这……” 落雪面露难色,但最终还是没有反应。 娘娘,祝你幸福。 半夜,屋中的铜镜映着点点烛光。 一声调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娘娘,生日快乐。” 丽人没有回应他,眼波迷离。 第59章 最后一次 翌日清晨,太后从某人怀中醒来,随后迷蒙的朝四周张望。 这是哪,我是谁,他是谁? 太后猛地柳眉挑起,双颊酡红,一脚一脚朝李卯身上踹去。 被单上,绣着一朵红花。 “娘娘。” 李卯睁开了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太后那张愈发娇艳的花容。 “你!你不得好死!” 李卯看着太后色厉内荏的样子就是一阵喜不自胜...... …… 临近夜晚,太后这才蹒跚的走出了房门,落雪见状连忙上来搀扶。 唉,这都是个什么事儿? 落雪见娘娘眉头微蹙,凤眸紧闭显然不太想说话,于是朗声喊道:“昨夜太后与青凤姑娘下棋良久,这才刚刚出来,摆驾凤梧宫!” “喏。” 凤辇上,太后的脸色不停变化,但始终都是那般红润。 比之以往的威严更多了几分熟韵气质。 太后猛地停下脚步,浑身一僵,眼眸含煞。 回去得赶紧洗个澡! 这混账东西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李卯心满意足的闭目养神。 此番不但没死,反而将毒悉数解去,实在是意外之喜。 李卯在床上躺了有小半个时辰,突然一声婉转清叱传入院落。 “殿下,我回来了!” 李卯耳朵一动,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但现在他还是贤者,倒是不急。 而且青凤不知道他的毒已解。 啧,肯定很有趣。 李卯穿戴好衣物,神清气爽地走进了院子,亲切的对青凤笑着。 青凤挂起笑容,手中拿着一小包糕点就往李卯怀里钻。 李卯不屑一笑,妖精,现在的我可不同以往! 青凤勾了勾发梢,将红唇咬的垂涎欲滴,不停的挤着李卯的胸膛:“殿下~” 李卯配合的“嘶”了一声,随后面露难色的朝后退去。 青凤促狭一笑,再次拉近了距离。 李卯却很干脆,直接就前往了浴室准备洗个澡。 “殿下要我陪你吗?” 青凤在后面不知死活的招手轻喊。 李卯撇撇嘴没有理她。 “老薛,过来!” “少爷怎么了?” 李卯双手背后,压着声音回道“让厨房给我炖锅汤,什么补放什么,可懂?” 老薛贼笑连连:“我懂,我懂~” 老薛转身朝厨房走去,临近青凤旁叹了一口气;“青凤,不是叔不帮你,但是少爷的火气太大了。” 青凤眉头微蹙,疑惑道:“什么火气?” 她总感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老薛神秘莫测的一笑,随后哼着小曲的走向厨房。 “莫名其妙。” 青凤吃着燕姨做的点心,满眼困惑。 难不成殿下还能将她吃了不成? 她倒是想! 夜晚,青凤依旧如同往日那般靠在床头读着小书,不时也会面红耳赤。 嘎吱—— 蓦地,房门打开又关闭的声响传出,青凤抬眼望去,却见是殿下站在门口正对她温柔的笑着。 青凤勾起笑容,疑惑问道:“殿下这是有要事要告知青凤?” 哪知李卯摇了摇头,径直坐在了床边,叹了口气道:“青凤,你可知这些年我的苦楚?” 青凤一愕,徐徐点点头:“妾身当然知道,殿下说这话是怎么了?” “今天这痛苦就结束了。” “嗯?” 青凤满脸呆滞,但随即连忙扭开身子,皱着眉对李卯呵斥:“殿下你就算觉得这般活着没甚意思,那也得为我们着想!” 青凤只当是李卯不想活了,于是想在最后放纵一把。 虽说她平常酷爱挑逗殿下,但那都是她总结出来的尺寸和经验,如果殿下真的有逾越,那她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李卯凑到青凤带着粉红花晕的耳畔旁轻吐气息:“殿下的毒,解了。” 青凤花容失色,轻呼一声:“解了?” “唔!” “殿下!” ...... 翌日晨曦刚起,一夜未眠的小男女相拥腻歪。 青丝凌乱的披在脸上。 但仍遮不住她那白里透红的肌肤与沉鱼落雁的风华面孔。 被单上静静点缀着一朵红花。 李卯给青凤掖好了被子,小心翼翼地穿好衣物往外走去。 第60章 芽儿落水 永隆街,创业坊。 一处木栏隔着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双目精明,女的风风韵韵。 妇人脸上俱是苦色:“掌柜,您说我这个金首饰只能当一两银子?可是这当初乃是五两银子买的啊!”. 掌柜的捋了捋小胡子,摇头晃脑的回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里是当铺,不是金店,给你两成已经很不错了,爱要不要。” 掌柜的作势要将小方窗拉下,却见妇人咬着下唇连忙将金首饰递了进去:“我换我换。” 待那妇人满脸失落的走出后,掌柜的眯着眼睛嘀咕道:“曹大人为这妇人竟然给半个京城的当铺都打了招呼,但这相貌身段,上点心也正常的很。” 刘氏下了楼站在店门口,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却如此格格不入。 除去平常的花销之外,一两银子也就够芽儿一周的药钱。 刘氏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突然,人群之中一阵嘈杂传来。 “有人落水了!” “是个姑娘!” “谁家的姑娘落水了!还在水里扑腾!身子不高,穿着小白衣!” 刘氏脸色一白,撒开腿死命的往小船那边去赶。 “芽儿!” 这时,人群之中的一个白衣公子也往这边看来,看着刘氏熟悉的背影,思索片刻后化作一道白色幽影一马当先的朝前飞去。 “臭婊子!老子要上你是你的福气!瞎了眼的废物还装什么贞烈,还跳水,淹不死你!” 刘氏的小船上一个衣着华服的公子哥提了提裤子,正指着水里不停扑腾的小芽儿臭骂。 表情狠戾,言语凌厉。 岸边围着一群吃瓜群众,但都是不敢下去救人。 小芽儿本就看不清什么东西,现在掉进了水中五感俱失,只觉得陷入到了一处无底的深渊,冷水大口大口地往里灌去。 但她体弱多病之身,哪里有劲儿? 不过一息就隐隐有要下沉的势头。 “臭婊子,赶紧去死!” 公子哥吐了口唾沫,随后正了正衣冠朝外走去。 他堂堂右相霍光幼子,谁能管到他头上来? 扑通—— 一声入水声响起,霍谨记面容阴鹫的回眸看向水面,冷笑一声。 他倒要看看是谁敢在他霍谨记的眼皮子底下救人! 水中,李卯正搂着那个娇小少女奋力向上游去,此时李卯也已经认了出来,这是那天他所救妇人的女儿,眼睛是瞎的。 看着那张憔悴痛苦的脸,李卯怒气横生,猛地冲出水面,站在桥头如阎王索命一般看着那个公子哥! 霍谨记则是风轻云淡,手上接来小厮递过的钢棍,不断砸在手心往两人走。 轻蔑说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从小爷我的眼皮子底下救人的?” 李卯淡漠冷睨,小芽儿的身子无力瘫在两臂之间: “你是谁?李某不杀无名之辈。” 霍谨记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不认识我?整个京城还有不认识我的人?” 霍谨记撇撇嘴,回首对着身后的小厮说道:“得,估计是哪个穷乡僻壤来的江湖野狗,这种人在我们家那就是看门的份,一身蛮力,不知天高地厚!” “你记好了!吾乃右相霍光之子,霍谨记是也!尔等宵小之辈还不还不束手就擒!” 此时的李卯头发沾在脸上,霍谨记是完全没有认出他的身份来。 李卯轻缓的将小芽儿放在地上,将白袍脱去盖在她身上轻轻一按,嘴中呕出水来。 “咳咳!” 小芽儿吐出许多水来,咳嗽两声意识恢复清明。 李卯见她并无大碍,于是龙行虎步的朝霍谨记走去。 “你不认识我是谁,那我就让你好好记住!” 霍谨记臆想中这人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场景没有出现,相反这人还很没皮没脸的朝他示威。 霍谨记露出一个狠戾的笑容,拍了拍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李卯就要抓住霍谨记的衣领之后,人群中突然飞出两个江湖高手,一左一右朝李卯格挡攻去。 霍谨记不屑一笑,缓缓扭过身朝人群喟叹道:“我这两个侍卫虽然不是那种一顶一的高手,但也是江湖里少有的准宗师,可是就算有一身技艺又如何?还不是给我当狗?” “哇!” “嚯!好俊的身手!” 霍谨记享受着人群的呼喊称赞,双手大开感受着权力带来的美妙滋味。 铮! 铁器相击的声音不断传来。 霍谨记抠了抠耳朵,不耐道: “好了吗,不过一条野狗罢了...” 倏—— 身形划破风声! “额!”—— 就在霍谨记刚准备扭头看为何这么慢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唔!” “杂种,看着我!” 一声怒喝传来,如雷贯耳! 霍谨记被吓得一哆嗦。 霍谨记双眼翻白得不停拍打李卯的手,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能走到自己跟前,难不成那两个侍卫叛变了? 但霍谨记是怎么也不信这个年纪与他相仿的人能如此迅速的将两大高手悉数击败。 “霍谨记,你谨记,我叫李卯!” 李卯将霍谨记举到空中,怒吼一声,拔出翠血往霍谨记的下身挥去! 霍谨记凄厉惨叫:“不要!”—— “啊!”—— 血花四溅,在阳光照射下与波光粼粼的水面共同形成了一副泼墨画。 李卯粲然收剑,将霍谨记如死狗一般抛入水中,身后躺着两个满脸惊悸的准宗师。 刚刚他的实力竟然隐隐有跻身大宗师的势头! 一人不过两剑就被砍翻在了地上。 要知道整个大周的大宗师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屈指可数! 他不是中了绝嗣?为何还这般强势? “救人!” 两人相视一眼,不顾疼痛连忙跳下水救人。 “芽儿!” 刘氏身子负重比较大,此刻才姗姗来迟,看见闺女躺在地上盖着一层白布悲呼一声伏在跟前泣不成声。 “芽儿!” 李卯巍然屹立,横眉冷对那些个人群:“你们不救人我可以理解,但若是有人敢和他一样欺凌弱小,” 铮—— 翠血出鞘,斜指骄阳! “无论你是王公贵族还是江湖走卒,我照斩不误!” “好!” “世子殿下果然不是纨绔!” “哥几个要给世子殿下正名!” 李卯一拂袖,大步离去。 事到如今所谓的名声都无所谓了,爱咋咋地。 “娘,别哭了,快留下大哥哥。” 芽儿咳嗽两声坐起身,推着娘亲的胸脯。 刘氏这才如梦方醒,看着那道魂牵梦绕的身影嘴唇嗫嚅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们该如何回报? “大哥哥!” 李卯猛然回头,朝那一位娇弱多病的少女看去。 “我娘有话要对你说!” 李卯驻足片刻,最终选择折身返回。 他还得把她们二人安置妥当,毕竟自己这般对霍谨记动粗,说不定最后遭罪的还是她们母女二人。 李卯在她们的注视下站定,等着她们的话语出口。 已经是晚秋了,黄叶子飘在空中,穿过三人之间的空隙,刘氏母女二人看着背着金阳照耀的世子殿下,只觉是如此虚幻如神仙。 第61章 金屋藏娇 船舱之中三人相对而坐,刘氏手指绞着衣襟,不时朝李卯看去,但始终未曾说出一个字来。 此时的小芽儿已经由李卯叫过医师开了两副药驱寒,已无大碍。 窝在娘亲的怀中月牙弯弯,紧闭眼睑,看着李卯。 “大哥哥,我娘可是想你的紧。” 刘氏脸一红,对着小芽儿的脑袋拍了一记,忙不迭呼道:“这孩子混沁,殿下别往心里去。” 说着还偷偷打量世子俊美近妖的脸,只见其笑意绵绵,温润随和,当即心中的拘谨也少了许多。 李卯则是问道: “小芽儿的眼疾还没有治好?” 提到这刘氏的脸色明显暗了暗,只得强颜欢笑道:“这孩子眼疾要治的挺久的,估计还得再一段时间,我们……” 刘氏似语非语,似叹非叹,心中斗争良久终是没有再说下去,或许她是不想在世子殿下这般神仙人物的心中留下市井妇人的低俗不堪。 “我们不劳世子殿下关心。” “倒是您打伤了那位右相之子,这该如何是好?” 李卯刚准备摆摆手让她放心,就听见小芽儿清脆的声音: “我们没钱治病啦!” “娘为了我把首饰都当了,而且如果还治不好我们俩就会签了卖身契去给曹县丞当衣娘和丫鬟。” “芽儿,不可妄言!” 刘氏急急忙忙捂住小芽儿的嘴,朝世子殿下投以歉意的笑容。 李卯看着芽儿那张笑靥如花的苍白面孔,心中怜意顿起:“那芽儿的意思是?” 小芽儿费劲将娘亲的手扒拉开,笑嘻嘻的回道:“我和娘亲想和大哥哥在一块,只要大哥哥能治好我的病,我们做牛做马都可以回报,而且我娘天天晚上都披着大哥哥的衣服,有时候说梦话还念叨大哥哥。” 李卯惊愕的朝刘氏看去,却见妇人羞红着一张脸颊,眼神躲闪,耳垂红的快要滴出血。 虽说肌肤不胜高门大院里的太太小姐,可仍是滑嫩如蛋清,脸上的淡淡鱼尾纹配上动情的晕红直让李卯一阵口干舌燥。 他可不是好色。 李卯清清嗓子:“咳,你意下如何?” 刘氏惊喜的抬起眼眸,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李卯:“您答应了?” 李卯微微一笑:“当然答应了,这样一对美貌的女子,实乃我的幸运。” “刚好我有一个侍女平常也很寂寞,芽儿在我府上陪她就好,至于你……” 李卯受不了刘氏那似要吃人的眼神,微微撇开,顿了顿说道:“我会给你们安置好避免再有人打搅你们,而且我会用最好的医师去治疗小芽儿的眼疾。” 刘氏一颗心被李卯的友善塞得满满的,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刘氏涕泪皆下,感动呜咽:“妾身,该如何去报答恩公?” 说着竟是直接移开桌子跪倒在李卯面前。 李卯脸色一变,连忙扶着刘氏的腋下往上抬去,只是连忙回道:“安排好将士的妻女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何用行如此大礼?夫人休得再提!” “你们收拾收拾,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李卯被船舱内有些炙热的氛围惹得火气丛生,为了避免自己出丑还是先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为好。 船舱内,刘氏一边哽咽一边收拾着东西。 “娘亲,芽儿现在还小不能侍奉大哥哥,娘亲到时候一定要尽心尽力的让大哥哥开心,等芽儿长大了,到时候咱们两个一起报答大哥哥。” 芽儿挽着娘亲的胳膊,小声念叨。 刘氏脸一红,低声啐了一句,随后夹了夹腿继续收拾。 她这个年纪,唉…… 傍晚,李卯帮着刘氏母女拎着大包小包入住了当初柳冬儿暂居的房子,为什么不去主府,关键就是因为燕姨还在看着,他不好直接让人家住进去。 老薛赶着马车,心中暗暗感叹一声少爷可真是荒唐,这绝嗣才解了一天不到就又领回来一对母女花。 不对,母女花算什么?当朝太后都…… 慎言慎言! 老薛见三人都进去,于是识相的将门捎上离去,临走时喊了一嗓子:“少爷!青凤说你今天不能回来住!不然腿给你打断!” 李卯那边收拾完刚准备上车走人,就听见这让人裆下一凉的话,登时站在那有些尴尬。 如果没猜错的话,青凤现在应该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他昨天是一点劲没留。 那雪白的身上全是红印子。 李卯回头对刘氏苦笑道: “刘夫人,那我晚上可能就要睡在旁边那间屋子里了。” 刘氏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推脱道:“殿下叫我刘氏或者下人都可以,妾身愧不敢当夫人这一名号。” 李卯微微颔首:“那我就就喊你刘氏吧,你可以喊我李卯或者……” 刘氏却是抢着答道:“公子或者是少爷都可以。” 李卯挠头一笑:“都随你。” 小芽儿坐在木椅上听着娘亲和大哥哥的对话,心中欣喜不已。 至少已经没了先前的陌生和拘束,而娘亲也分明大胆了起来。 “刘氏,你和小芽儿睡主屋,我在侧屋睡就好,屋内有好的床褥,你们原来的不用再取出来。” “是,公子。” 刘氏垂首一福,妇人丰腴的曲线展露无遗。 李卯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我就在屋里歇息,有什么麻烦找我就可以。” “公子……” 刘氏看着李卯的背影欲言又止,咬着下唇心思莫测。 对于如何报答这位殿下,她还有什么能拿出来的?不过有些羞于开口就是了。 深夜,刘氏在屋中哄睡了小芽儿之后,上身仅穿着一件莲花大红肚兜,外面披着一件单衣,抿着诱人的嘴唇轻手轻脚的朝侧屋走去。 吱—— 屋门缓慢拉开关上,发出些微的声响。 小芽儿耳朵动了动,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娘亲,肯定能幸福的! 叩叩—— “公子,你睡了吗?” 刘氏一颗心怦怦直跳。 窸窸窣窣—— 穿衣声响起,片刻后里面那人说道:“我还没睡,刘氏你有什么事?” 刘氏轻轻呼吸调整气息:“妾身有事情要和公子说。” “进来吧。” 刘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扭着完美形状的蜜桃推开门往里走去。 屋内,一个披散头发的俊美公子正沐在月光下看着手中的小书,刘氏不禁看直了眼睛。 第62章 哪里来的声音 刘氏反身将门扣上,倒是给李卯弄得有些云里雾里。 “刘氏,有何事?” 李卯将那本功法反扣,微笑问道。 她们本就是苦难女子,因此李卯也是处处给予关怀与和善。 刘氏缓缓走到床边,直接就跪了下去。 “诶!这是干什么?” 李卯连忙将书扣到一边,掀开被子去扶刘氏。 却见刘氏红着眼睛将头埋在地上呜咽道:“公子大恩大德,我一介布裙妇人无以为报……” “只愿以身相许,念公子不嫌弃我这蒲柳之姿!” 李卯有些头痛,怎么都拽不起来。 最后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先说道:“你先起来再说!” 刘氏闻言擦了擦眼泪,紧咬着嘴唇站起身来。 李卯轻咳一声挥了挥手道:“咳,我不是那种人,这般作态只会侮辱了你自己,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你回去吧。” 如果他真是答应了刘氏的请求那他就成什么了? 衣冠禽兽,心思不纯。 但他实实在在是顺手而为,从未打着旁的算盘,所以这实在是答应不了。 刘氏脸色一白,往后踉跄倒退三步。 对于李卯君子行径另眼相看的同时涌现惊惶。 她一个传统妇人将如此不堪的一面展露出来为的就是报恩以求心安,可是殿下的反应却显得她是一个淫贱不堪的妇女似的。 刘氏压下心中的惶恐,哆嗦着嘴唇仍是不死心的说道:“殿下这是嫌弃妾身?还是殿下认为妾身是个浪荡的女子?” “我刘氏一生坦荡贞洁,不愿亏欠公子,但家贫业薄,唯有这身子堪堪拿得出手,也仅对殿下这般殷勤!” “恳请公子应得我心安!” 李卯刚有心准备解释,就发现刘氏脸上竟隐隐有黑气浮现,这是死志! “这……” 刘氏咬着嘴唇倔强的看着他,反正女儿已经有了着落,她活不活都已经没了区别。 若是公子不答应,与其让女儿蒙羞,不如自己先行了断。 李卯带着苦笑,最终幽然一叹:“我答应了。” 刘氏面色一喜,脸上浮现红润。 随后款步走到跟前. 李卯欲哭无泪,这真不是他好色! 丽人仰望着李卯: “公子,芽儿您准备怎么办?” 李卯眯着眼睛:“谁知道呢,以后再说吧。” ...... 一夜到清晨。 天蒙蒙亮,这一对男女才沉沉的相拥而睡。 正午时分,李卯才幽幽醒转。 李卯坐起身,往地上看去却突然瞳孔一缩。 旋即好笑的摇摇头,随后轻轻将门带上准备洗漱。 床上的丽人卷了卷被子,再次睡了过去。 李卯走出房门时,小芽儿已经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发呆,吹弹可破的苍白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李卯走过去打了个招呼:“芽儿,早上好啊。” 小芽儿扑哧一笑:“大哥哥,这都中午了,你看见我娘了吗?” 李卯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回道:“你娘出去买菜了,晚会儿回来。” “哦~”小芽儿似笑非笑,“中午吃什么饭,我都快饿死了,大哥哥你说娘亲会不会背着我去哪里偷吃去了?” “咳咳,我会做面条,我先去做饭去了。” 李卯落荒而逃,留着小芽儿一人在后面吃吃笑着。 随着一股面条的香气传进屋里,刘氏这才慢慢醒来,咬着唇儿半晌才穿好衣服,拖着松软的身子往外走去。 “唔~好刺眼,这都正午了?” 刘氏用手臂挡着眼睛,往外走去,“坏了,忘做饭了!” 刘氏面色一紧,连忙小跑到厨房,却见一个公子已经在其中劳碌起来。 李卯回头一笑:“刘氏,你醒了?” 刘氏将螓首微垂,脖颈晕上红韵,细声回了一句:“嗯,公子。” “坐吧,饭马上就好了。” “我来帮公子。” 刘氏往里挤去。 厨房本就不大,这么一挤。 …… “娘亲,大哥哥,这都快半个时辰了,面条还没好吗?” 李卯急忙喊了一句: “来了来了!” 随后两人若无其事的走出了厨房。 “先下了两碗,你和公子先吃,娘亲不饿。” 小芽儿随口提了一句:“娘亲吃过饭了?” 刘氏闻言羞恼的瞪了李卯一眼:“是,是吃过了。” 李卯饥肠辘辘,先是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大哥哥,娘亲,你们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李卯筷子一停,和刘氏面面相觑。 “什么声音?” “感觉像是鬼的声音。” 李卯放下心,继续嗦面。 “哪有鬼,芽儿别瞎说。” 刘氏拍拍胸口,嗔了一句。 “就是那只鬼一直在叫。” “咳咳咳!” 李卯口中的面条喷了出去,刘氏脸色红的宛若一朵大红玫瑰,强忍着心底的无地自容帮李卯拍着后背。 李卯越看刘氏愈发心怜,后面竟是你一口我一口当着小芽儿的面互相喂起了饭。 却见李卯执筷,刘氏含蓄吞至嘴中,发丝沾在如桃花一般的红润面孔上,更为其添增几分韵味美。 只觉得两颗心之间的距离飞速贴近。 午后秋阳高挂,沁着寒爽暖意,三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团,倒是有了那么几分三口之家的氛围。 一刻钟后,刘氏收拾好碗筷送到了厨房。 强硬的让小芽儿午睡。 第63章 与圣袒心 九月二十三日,清晨,金銮殿。 右相霍光声泪俱下,抨击武王世子李卯的恶劣行径,恳求杖其三十大板。 圣上得知此事龙颜大怒,就要召李卯入宫面询,但对于惩罚之事仍是含糊其辞。 霍光见状长跪不起,扬言圣上一日不答应,他霍光就长跪金銮殿外一日不起! 圣旨之下,刚刚脱离出温柔乡的李卯快马加鞭赶到御书房,跪倒在宋理面前。 金銮殿,御书房。 宋理站在一幅山河字画前大加兴叹,全然没有要责问李卯的意思。 一身五爪龙袍加身,头戴金边垂珠冕旒,眼廓锐利,颧骨立体,顶的面皮瘦削,不怒自威,实有几分型男之范。 李卯膝盖跪的疼了,于是试探问道:“圣上?” 宋理冷哼一声,表情风轻云淡,拉过一张黄檀木椅坐下:“朕还想着你这机灵鬼会早些提醒朕。” 李卯登时纳了闷,试探道:“圣上不怪卯儿?” 宋理直视李卯,眸色复杂的摇了摇头,顾左右而言他: “卯儿,这世上懂朕的人唯有两人,一个已死,另一个你猜猜是谁?” 李卯看着圣上这神情,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我爹?” 宋理喟然一叹,眼神满是缅怀:“还是你聪明,你爹跟我那可是光屁股的交情。” 李卯听见圣上自称我,就知道这是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当即沉下心认真听起来。 “你爹当初同样作为质子来到了京城,整日无所事事,混迹于赌坊酒楼,结交贩夫走卒,惹得一身市井气。” “当时朕那父皇就说了,这小子不堪大用,从他这一代肃武王必将衰弱,不足为虑。” “当时我还不是太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皇子,但就算那时我年轻的很,和你爹走的近了,就能看出来你爹那颗心怀天下的心。” “你爹一直在藏拙。” 宋理说完轻轻看了李卯一眼。 李卯瞳孔一缩,但目不斜视,好似说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宋理眸中闪过有趣,又是缓缓说道:“在朕心里,西北那块地唯有你爹能够治理好,而且他从不是为了自己,抑或是为了权力,而是实实在在的为了百姓,这也是为何朕还要加调五万兵马于西北,你以为是朕对于你娘身死有愧?有愧是不假,但更多的是对你爹的信任。” “你爹和朕心照不宣,将你送到京城也不过是按照惯例做给天下人的样子,可谁曾想你们中途竟遭受袭击。” 宋理艰难一叹息,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岁:“那一夜不光你爹一夜白发,朕也是彻夜难眠。” “朕害怕你爹和朕就此心生嫌隙,被人挑拨。” 李卯紧紧皱着眉头,不断地去分析宋理此话中的几分真假。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哄骗自己,洗脱嫌疑。 更有可能是以帝王之柔情感化自己。 难断,难断。 宋理看着李卯眸光变换,就知道这小子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无论他信也否,不信也罢,他都要挑明利害。 “大周皇室,有的人想要这位置,有的人想要当太子,但无非想要的不过是一场大乱,一场足以浑水摸鱼,登堂入室的契机。” “而你,就是这场契机的引子。” “朕这么说你可明白?” “所以你尽可以相信朕,大展你的身手拳脚,无需再……” 宋理指节一下叩在了桌面上,“藏拙。” 李卯面色淡然,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镇定。 宋理面容沉静,很是满意李卯的状态,“到底是李青天的儿子,不是什么纨绔软蛋。” “刘氏母女的事我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了,不会再问你的责。” “朕和你爹都一样,要的不是这片江山,而是百姓和睦。” “从小你爹就跟朕说过你是一个神童,会很多造福百姓的玩意。” 宋理的目光变得深沉锐利:“所以朕希望,你能入仕或者从军,将你一身所学在这片大地上结出果实来!让你的名字留在这青史之上!” 李卯先是有些懵神,但转而就暗暗握紧了拳头,深呼一口气。 被大周的皇帝这般寄予重望,就算此刻现在站着的不是他李卯而是一个贩夫走卒,都要闯出一番事业来! 百舸争流,挥斥方遒! 血气方刚的年纪,李卯当然有年少的锋芒。 他着实已经受够了这种自污的生活。 他要造福百姓,他要揪出幕后的凶手! 李卯深呼吸,心中已然有了判断:“卯儿会参加明年的科举,请圣上放心。” 无论宋理的话真也好假也罢,但事实就在那摆着,现在大周的稳固的确就如宋理所言,他这个质子乃是枢纽西北与京城的关键。 届时他死去,有些人再一煽风点火,就是感情再好也会有隔阂。 宋理笑呵呵的抚着胡须:“今年春节过后,朕将钦点一次联考!” “从会试,再到殿试,一周之内完成。” “而会试的名额,从国子监考试的前三名录取,以及各大世家推举的落选进士。” “卯儿,你可明白?” 李卯躬身抱拳:“卯儿明白。” “退下吧,朕期待你的好消息。” 李卯离开之后,宋理再度站在山河图边,气势迥起,喃喃自语:“想把大周的水搅浑,朕就偏不如你的愿!” 稳定,是这位帝王目前所求的一大关键。 他想当那千古一帝,就万不可在政斗之上被人搞垮! 北匈奴,西吐蕃。 大周一乱,必将遭受分食之祸患! 事后,李卯安然无恙的走出了大殿,看着跪在玉白长阶上的霍光于心不忍。 他理解霍光七老八十晚来得子对霍谨记的宠爱,但你不是还有儿子吗,小号不行继续投资大号也不是不行,实在不行再开个小号。 霍光颇为怨恨的看着李卯,皮贴骨的瘦削身形中发出阵阵低吼,宛若濒死的马驹一般愤怒。 李卯视若不见,缓步朝宫外走去。 却见刚下了楼梯,一架凤辇急急忙忙的就朝金銮殿赶来,轿上飞舞着一尊凤雕,显然是太后。 李卯心知是太后关切他紧,于是想要过来求情。 落雪见前方一位眉挺目清,相貌堂堂的白衣公子正含笑朝他们看来,心中惊喜起来:“停轿!” “怎么了?” 轿内传来太后急切不喜的声音。 落雪贴着帘子低声道:“娘娘,是世子殿下,看起来并无大碍,应是圣上赦免了殿下。” 哗—— 帘子猛地被揭开,从中露出一张似怒非怒,嗔忧交加的面容来。 顶上一尊金凤冠,眉心一点朱砂红,眼角微勾,樱颗玉齿,端的是一个端庄妩媚,春意十足。 两人静默对视着,谁也没有多说,但眼中的情意绵绵不断,凝乎其形。 “摆驾凤梧宫,款待世子殿下。” 太后见李卯心喜,但面上却不露,颇有孩童看见喜爱的玩意却装作不在意的懵懂烂漫。 帘子放下,李卯颔首,双手背后慢悠悠跟在轿子旁边。 依稀记得初识太后之时自己也是这般跟在一边。 而现在,太后竟已经成了自己的…… 凤梧宫内。 屋内点着熏香,一旁十几位宫女侍立一旁,中间李卯与太后围着藏有暖炉的木桌而坐。 李卯率先打开话口:“娘娘不知我给您准备的生日礼物还得您欢喜?” 太后本端着的茶水突然洒出来了些许,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 这混小子就是看有人在一边才作弄她! 却见太后皮笑肉不笑,嫌恶十足:“低俗不堪!” 一旁的小宫女可都来了兴致,什么礼物低俗不堪?难不成是春宫图? 可是这世子送于太后春宫图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些,想必是太后娘娘调侃罢了。 唯有知道个中详情的落雪才能客观评价,那何止是低俗不堪,那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她在门外边听着太后越来越崩溃虚弱的声音都害怕太后是不是要死了。 而且自从太后回到了凤梧宫之后一躺躺在床上就是两天,若不是凤梧宫女官查的松,保不定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李卯却是诧异:“低俗不堪?那为何我见娘娘倒是欢喜得很,流了很多泪呢?” 太后一张白腻如雪的脸蛋蓦地转红,随后变青最后变黑,沉默着一声不吭。 李卯心一沉,心想坏了,玩笑开过头娘娘生气了。 “你们都退下吧。” “是,娘娘。” 转而,刚刚李卯云淡风轻的姿态消失不见,剩下头皮发麻的并腿而坐:“娘娘……” 太后一巴掌就扇到了桌上,压着声音喝道:“你说啊!你不是很会说吗?” “糟践一位太后,皇帝的娘,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嗯?你说!” “娘娘,我错了。” 李卯认错倒也利落,垂着头俨然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但的确很有成就感,特别是一朝太后在怀中软语生香。 太后抱胸,冷嗤一声斜睨李卯:“你错哪了?” 李卯挠挠头,小声道:“不该那么蛮力?” 太后脸一红,再次拍桌子喝道:“这不是重点!” 李卯的头再次低了低:“不该去拿这事去调侃娘娘。” “哼!” 李卯明显说到了点子上,见他这副重现对她敬畏的样子,太后心中就甚是得意。 给了点糖就飘得没边,没了长辈尊卑,当真皮松得很! 床上我不行,床下你就得我老实盘着! 却见李卯岔开话题,取出了三套袜子来。 “娘娘您看这是何物?” 只见李卯手心攥着三双颜色各异但款式大差不差的长袜来。 黑,白,紫,似是蚕纱所作,半遮半掩,极尽烟笼剔透。 太后眼睛一亮被勾到了心思,拿到手心啧啧称奇:“这是哪来的宝物,入手顺滑如鹅毛,凉如冰窖,穿上去一定舒服的很。” 李卯一本正经的回道:“这是西北那边的新型衣物,叫做丝袜,刚刚送过来我拿过来献给娘娘了。” 太后柳眉一挑,狐疑道:“给我的?我要是不来金銮殿你能遇上我?难不成算进去了?” 李卯干笑两声,冷汗涔涔,当真不敢去挑衅女人的侦探意识。 这三条丝袜本是西北那边寄过来的样品,希望在中原打开市场。 李卯作为设计师当仁不让,当天就准备拿走几条给刘氏带去,因为上次的事青凤现在连让他进房门的意思都没有。 唯有刘氏这种熟透了的妇人才堪与他一战。 既然遇到了太后,那么留几条也是极好。 李卯装傻充愣,望着太后含情脉脉的唤了一句:“紫夜~” 却见太后的脸肉眼可见的染上红霞,凤眸倒竖:“混沁什么!紫夜是你叫的?” 却见李卯自顾自地说着,眸中温情不减:“紫夜,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看见你之后哪还容得下别人?这自然是给你准备的,今天不给也是明天要给。” “你……” 太后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心口涌上百般甜蜜。 原来自己在卯儿心中竟是这般地位? 于是懵懂之间,就被拉去了安全的地方。 落雪无奈摇摇头,走出凤梧宫将周边所有的太监宫女打发走,自己将殿门紧闭,听起了墙角。 第64章 一月光景 毕竟是太后寝宫,不能多待。 太后熟睡后,李卯轻轻迈步出了内室。 却见落雪急匆匆站起身,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李卯咳嗽一声:“落姨您慢慢来,别抽筋了。” 李卯眸子微垂不去看无限风光,径直往外走去。 落雪眸光潋滟,捂着通红的玉颊。 出了紫禁城。 李卯率先去找了刘氏,那一双袜子好像就是给她量身定做一般。 令某人欣喜不胜。 时间一晃而逝,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武王世子李卯的风评陡转,以往的不好名声统统都被详尽的解释了一番。 原来世子殿下是这样造福百姓,打击官威。 因此也落得一个刚正不阿,淡泊名利的大周第一君子称号来。 果真是世人皆醉我独醒! 闲言或碎语,清风拂山岗! 而被称为第一君子的武王世子在这些日子里不是躲在家里国子监背书就是去和刘氏探讨天地自然,而小芽儿的眼疾在名医的治疗下也是慢慢好转。 燕姨家族里一位族老去世,这个月回了一趟江南,到现在还没回来,倒也方便李卯干坏事。 至于青凤,期间拗不过李卯应了一次,随后又是半个月没让他碰一下。 娘子因为边关战事,只留下一封书信就匆匆离去,但意思大概是年前会回来,到时候她会找圣上定下婚期。 李卯经过与圣上的一番谈心,这个婚事想必也能进行下去。 至于他的另一个便宜娘子,与他倒是如常一般打打闹闹,时不时的被李卯揩个油,下了学堂太子妃还时常与他偶遇,彼此之间打个招呼什么的。 而太后这一月里和他倒没有再共赴巫山。 只不过来往的信中太后明里暗里都在暗示让李卯再来一次凤梧宫,想必是食髓乏味。 但李卯有自己的打算,以考试为幌子处处推辞。 放长线钓大鱼,娘娘主动一次比他主动一万次对于两人的进展都要来的迅捷。 虽说二人之间早已互通情意,心照不宣。 但某些骨子里的自持还是需要恰当的方式来周旋。 还有楚休休那丫头片子,这些时间办案倒也有所长进,一心扑在衙门上倒也没和他多来往。 步姨,则是整一个月没有理睬他,甚至连洛珩近期都没再来找他。 李卯心中叹息,这事完全已经到了一条死路,大概率最后他会和步姨落得一个尴尬无比的境地。 超越了前后辈该有的底线,卡在男女之情之下进退维谷。 这种往往在将来都会不了了之,成为彼此记忆中的一段泡影。 十月中旬,李卯照惯例在醒来,身旁躺着一位肌肤胜雪的美妇人。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呵护,美妇眼角的鱼尾纹明显淡去不少,肌肤也愈发白嫩。 李卯系紧腰带,扶正发冠,不多时一位气度翩翩的冷峻公子就踏出了房门。 天气转冬,凉风吹的李卯一打了一个寒颤,心头的火气消去,恢复清明。 “明天太子寿辰,今天得找步姨去编排一下。” 李卯想起那天步姨的痴态,心中火热但是又转瞬冰凉。 一个传统妇人被他这般看见,若不是自己两人彼此之间真的有那么些火花,估计自己就要被步姨拉入黑名单了。 李卯轻叹一口气,从屋中取出一副字画准备先上门赔罪。 一个月过去也该消气了。 钗府。 一处厢房内,香料弥漫,云雾缭绕。 一身缟素的步夫人跪拜在丈夫的灵位前焚香,身后钗洛珩亦然跟着往下拜去。 妇人背影饱满浑圆,只可惜没人能够看见。 今日是钗贾的第十四年祭日,也是她守寡的第十四个年头。 步夫人怔怔看着灵台上丈夫的脸,只觉得似真似幻极不真实,特别仿佛那上面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蓦地,台上的脸突然变做另一张面孔。 步夫人俏脸一白,连忙将头叩下去,将头磕得咚咚作响,希望以此清醒一些。 钗洛珩在后面很是困惑,跑到跟前将一个垫子放到娘亲额头下: “娘?你怎么了?” 钗洛珩朝娘亲看去,却见娘亲那张熟美的脸上,额头红肿,双目盈盈垂泪,唇瓣苍白,直教人心碎怜惜。 钗洛珩心头一紧,急声问道:“娘,你怎么了?” 步夫人哽咽着:“洛珩,你说娘是不是个坏女人?” 钗洛珩瞪大了眼睛,站起身严肃无比的回道:“我娘就是这世上最伟大最美丽的女人!谁要敢说娘的坏话,我……” 钗洛珩思索了一番又是气势磅礴道:“我大哥一定会把他腿打断!” 步夫人从洛珩口中听见那人的名字又是脸色一白。 洛珩,娘是一个坏女人,明明是你爹的妻子,心却已经牢牢系在了另一个男子的身上。 步夫人在灵位和钗洛珩之间来回打量,目光变得坚定。 娘的心虽然已经如雨中浮萍般不着归处,但身子却坚决不会辱没两家门楣! 疏远卯儿,已经是她能做出来的最后的决定。 这一个月里她想了很多,也明白了许多。 每每触景生情,一张面孔都会率先浮上脑海。 她时常会独自一人坐在琴旁抚摸琴弦,时常回想若有若无的碰触以及暧昧。 但两人之间横跨着一条巨大无比的鸿沟,让她潸然泪下,顾影自怜。 长痛不如短痛,这次奏乐完毕后,她就准备回到江南老家省亲,反正洛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她以后就称身体抱恙,不再返回京城。 她已经不再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不会因一个情字就混沌了头脑,清楚冲动下的利害。 卯儿,忘了我吧,忘了我这个不堪的女人。 想起李卯那张灿烂的笑脸,步颦香又是两行清泪淌下。 叩叩—— “谁啊?” “是我,李卯。” 第65章 一厢情愿 “大哥?” 钗洛珩喜呼一声,急急忙忙的就跑了出去,留下步颦香一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片刻后步夫人整理衣饰,扶正了发簪。 一张缺少血色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淡漠好似玉石一般。 院内,李卯与钗洛珩并肩走着。 嘎吱—— 将落叶踩得喀嚓作响。 两旁的桂树早已凋败,唯剩枯枝残叶在上面飘零。 “洛珩,最近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李卯亲切的搂着钗洛珩肩膀,视线不停的寻找某位丽人。 钗洛珩嘿嘿一笑:“我娘说了大哥要专注于学业,就不让我去打搅大哥。” “步姨呢?我怎么没见着?” “那儿,今天是我爹的祭日,正上着香。” 李卯顺着钗洛珩的手指看去,一位身着缟素,头佩白缎的妇人正面无表情地朝他们看来。 一双眼眸不复往日的温柔包容,宛若两泉寒潭,扎得人心中发寒。 李卯看着步姨冷漠的神情,心中一痛,抿着唇半晌没有迈出一步路来。 心中了然,步姨怕是要和他划去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界限。 步夫人双手拢在袖口,捧着亡夫的灵牌:“世子殿下这般光临寒舍是为何事?” 李卯一口苦涩涌上喉头,“我……” 哑声半天没有说出来一个字。 步颦香见状转过身去,指甲不觉间嵌入了手掌:“若是殿下无事最好还是离去,切莫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 小红突然跑到钗洛珩跟前:“少爷,冯大祭酒刚托人喊您过去补作业。” 钗洛珩还在思忖大哥和娘亲打的什么哑谜,但一听见冯唐的名号骇得匆忙就跑了出去。 小红也识趣的跑进了偏院。 一时间偌大的院内只剩下李卯与步颦香。 秋风呼啸在两人之间,吹起黄沙枯叶,卷走缕缕发丝。 一道如死水般静默的背影缠绕在李卯心中的梦魇之上。 李卯忍着苛心之痛,咬牙走上前去一把攥住了步颦香的葇荑。 “步姨,我……” 啪—— 步颦香一巴掌扇到了李卯的脸上,发冠落地,头发披散下来。 “还请世子殿下自重!我是洛珩的母亲,亦是钗家的媳妇,更是朝廷亲命的三品诰命夫人!” 李卯不可置信的捂着脸颊,希冀从她眼中看见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假与心痛。 可是他注定失望了,彻彻底底的失望。 步颦香的双眸一如寒泉一般幽深晦暗,唯有厌恶,唯有嫌恶。 李卯蹬蹬倒退两步,张大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喉管中发出阵阵哼哧之声,难堪的直像戏台子上的丑角一般。 “步姨,我……” 李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沙哑着刚准备言语,却被步颦香凌厉的语气给牢牢堵了进去:“闭嘴!” 步颦香再度拉开了与李卯的距离,眼中闪烁着提防: “殿下以往对妙音楼的照拂我们妙音楼都记在心上,这次表演过后我楼将奉上一百金谢礼送至李府,此间事了,殿下与妙音楼的事就算两清。” 李卯怔在那里。 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笑话? 和妙音楼的事? 以前发生的都是和妙音楼的事? 李卯突然想马上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他不理解,不理解。 仅仅一个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说对他平淡如水,甚至都有了恶语相加的趋势,毫不留情一巴掌扇到他脸上。 再甚者,她已经将二人的所有因果连结用一句轻飘飘的‘与妙音楼再无瓜葛’斩断。 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何会到了如此地步? “步姨,我到底怎么了?” 李卯仍是不死心,再次倔强的问道。 步颦香淡漠,两剪秋水瞳子中凌冽着寒风冰霜: “逾越轻薄于一位孀居妇人!这还不是过错?” 李卯猛的握紧了拳头。 突然拔高了声线,涨红着脸,神智蓦地混沌不堪。 大声喊道:“难道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难道你就没有动过心?不然为何你那天晚上喊……” 却见步颦香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怒吼一声: “够了!” 只见步颦香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又再次顿住,最后红了眼眶。 再次一深呼吸之后, 字字铿锵掷地,字字震耳欲聋:“我步颦香,从未对你这个纨绔后辈有过任何情思!哪怕是一丝一毫!那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轰! 天色还早,突现一道炸雷。 乌云密布,秋风卷着枯叶肆意的带来闷热。 院子中,一个妇人弯腰大口喘着粗气,前面站着一个面色苍白如敷粉的公子,哆嗦着嘴唇连连倒退。 李卯看着那张嘴,仅能看见它在动,但耳朵像聋了一样完全听不见声音。 咕嘟咕嘟—— 李卯的意识中,自己好像身陷一处深水,目浑耳塞,庞大的水压挤得他喘不过气 “一厢情愿......一厢情愿......” 这句话回响在李卯的脑海中久久不散,仿若磐音钟鸣,不绝如缕,穿脑滞胀。 良久之后,李卯的手无力的握紧再放松,握紧再放松。 机械的转动头颅,沙哑着嗓子躬身一鞠:“多谢钗夫人往日照拂,李某这便离去。” 说罢,李卯迈着虚浮的步子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外走去。 走到半当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发冠,却一个失衡侧摔在了地上,如喝醉酒了一般晃悠悠再度站起来。 步颦香站在原地猛地闭上了眼睛,胸前不断地起伏。 小红早已循着动静走了过来,拉开府门,小声怯怯的送了一句:“殿下慢走……” 吱呀—— 朱门关闭。 砰—— 府内一处房门也发出巨响。 小红站在亭边唉声叹气,突然发现老爷的灵牌竟然遗落在了外边,当即用袖子擦去上面沾染的灰尘,毕恭毕敬的摆回了灵堂。 “夫人也真是的,殿下这么好的人物怎么就不答应……” 小红说着朝夫人的房门望去,“明明天天都在那里发呆,晚上说梦话都是卯儿,但到了殿下面前却这般无情。” “所谓的脸面就那么重要吗?” “唉,搞不懂啊搞不懂,我还想被殿下……” 小红心头有些黯然,跑到步颦香房门前轻轻叩了叩:“夫人,您中午还吃饭吗?” 里面没有回答,但小红却听见了若隐若现的哭声。 小红手一僵,随后守在门前揪着叶子玩。 “同意,不同意,同意,不同意……” 不一会,外面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从上午,直到下午,夫人再没有踏出这个门槛。 城郊,李卯顶着瓢泼大雨漫步在碎石路上,手拿酒葫芦,身形散漫,摇摇欲坠。 “世人都说神仙好,唯有酒虫忘不了。” “一斤二两添下肚,世间烦恼都忘了!” “哈哈哈!” 李卯仰面躺在了泥泞之中,任由秋雨在脸上拍打。 酒意上涌,熏得身子温热。 李卯眯着眸子小声念叨:“都说老天公平,得到些就会失去些。” “以前有绝嗣,对步姨点到为止如履薄冰,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而如今没了绝嗣就肆意妄为,愈发放纵,步姨竟是离自己慢慢远去。” “啧,当真是妙,妙不可言呐!” 李卯半醒半睡,到梦里寻美梦去了。 吱—— 李卯躺着一旁的小门打开来,从中走出一个魁梧的汉子将李卯给扛了进去。 第66章 女儿红 噼啪—— 火星迸溅的声音响起,热浪传来,李卯轻哼一声睁开了混沌的双眼。 一个小山丘似的汉子背对他,袒露上身靠在火炉旁。 砰—— 大锤砸下,发出阵阵砰砰打铁声。 背部肌肉虬起,上面淌着汗水,像个直立的棕熊一般。 “你是?” 李卯晃晃头从桌子上爬起来。 汉子微微侧头,露出半张络腮胡脸,浓眉大眼,仅仅是一回首却煞气十足:“楚铁匠。” “楚铁匠?” 李卯突然想起楚休休那丫头片子,以及她嘴中的铁匠父亲登时恍然:“您是休休的父亲?” “是。” 汉子将肩上的白毛巾取下擦汗,随后取了一盘子大小,小腿高度的酒坛子在李卯对面坐下。 “喝。” 汉子没有多说什么,已经将那坛红盖棕身的酒坛洋洋洒洒倒了两大碗。 雾气伴着酒水倾洒往外飘去,醇和深冽的酒香弥漫。 李卯嗅嗅鼻子,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一碗饮入,咕嘟咕嘟—— 浑然不顾酒水流入衣襟。 镫—— 李卯将碗拍在桌子上,眼角挑起称赞一声:“好酒!” “窖藏五十年的女儿红,休休她祖父生前酿的,说要到时候给休休留着做嫁妆。” 李卯闻言手停在酒坛子边,有些尴尬的收回了爪子。 啧啧,五十年的女儿红,这放到外面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甭提这还是那妮子的嫁妆。 楚阔却拿过李卯的碗满上,脸上带着老父亲的沧桑: “世子殿下。您对休休是个什么看法?” 李卯接过碗停在嘴边,想起了那张率真娇憨的脸。 看法? 李卯摇头失笑,将酒一饮而尽:“就一个小姑娘,憨的紧,但心肠很好。” 楚阔闻言心中一松,再次给李卯满上酒:“那就好,那就好。” 李卯却是很困惑:“好什么?” 楚阔摩挲着手掌上的老茧,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殿下和小女有什么特殊关系。” “我们这些个江湖儿女,懒散卑贱的惯了,倒是不想去攀附那些个富贵。” “但我显然是多虑了,毕竟世子殿下家里的侍女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北原第一美人,青衣翠竹美人剑,想必也看不上我家的傻姑娘。” 李卯将酒碗放下:“伯父的意思?” 楚阔再次一叹气:“我老了,折腾不动了,就希望老老实实给休休找一个平常人家安生过日子,我也好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楚阔微微一顿,看着沉思的李卯,“世子殿下深陷囫囵风波,并不能……” “并不能安然于世甚至早夭?” 李卯微微一笑接过话口。 楚阔眼中迸出几分赞许,松了口气道:“是,若是殿下没有看上休休自然最好,若是看上了……” 楚阔起身回到屋内一手举着一个半人高,水桶粗细的酒坛子,轻松自如地往外走来。 “若是殿下能忘了那妮子,这两坛八十年的女儿红就是您的了。” “这是休休她祖父给我藏的酒,一直没舍得喝。” 李卯震惊的站起身不停打量着这两坛女儿红,八十年,这都快赶上半个大周的历史了,放在外边不说拍卖收藏,只怕立马就会被人送进宫里。 李卯走上前去慢慢抚摸酒身,颇诧异的问道:“你就如此肯下血本?若是我本来没有起意但突然贪心大起你又该如何?” 说着李卯的眼睛却是丝毫未曾移开半分。 楚阔见状呵呵一笑:“我一粗人,本就喝不得这种贵物,给了世子也当是对休休的照拂之情。” 李卯双手背后沉默良久,楚阔紧张的看向他。 休休这孩子随着时间流逝不但没有淡忘,甚至愈发深陷。 武王世子的人,实实在在是完美的情郎。 可是王府那深门大院岂是她能往里进的? 就算两人你情我愿,情意霏霏,但还是止不住各种算计。 连那位女子宗师都只能当个丫鬟,别说休休了。 而且武王世子能否安然无恙的回到西北,仍是个未知数。 他不敢让女儿的未来寄托在这一变数之上。 李卯指节在酒身上轻叩,气氛有些紧张。 李卯突然笑道:“伯父可知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楚阔皱起眉头:“殿下的意思是?” 李卯转身往外走去,手臂在在空中摆了摆:“顺其自然,一切皆有定数。” 吱呀—— 楚阔静立半晌,最后眉头舒展,释然一叹。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他不过十几岁,怎么看的比他还要透彻? 屋外的雨下的大,走的也快。 雨过天晴,万里无云。 老薛跟在李卯身后往李府赶着。 一老一少的身影走在小道上。 “少爷,这楚阔的故事在江湖上可老多了,算是半个传奇!” 李卯慢慢往前走着:“比起你如何?” “嘿!” 老薛拍的胸脯啪啪作响,“咳咳——” 但好像有点用劲。 “比起我那还是差很多。” “对了少爷,步夫人和你怎么样了?” 李卯脸一黑,加快了步伐。 老薛见状小跑起来跟在李卯后边不停的问:“少爷?胡了?” “真胡了?” “闭嘴!” 李卯愤然一拂袖,气冲冲的往前大步离去。 老薛站在原地没有再跟,心里暗暗思忖:“少爷绝对是又傻不愣登去询问钗家二房的心意,那能说实话吗?” 照这样下去俩人只怕是隔着鹊桥相望,遥遥无期喽。 但这样也好,少爷的桃花运着实不少,也该收敛些,不能坏了身子。 往李府走着的李卯心烦意乱,但突然想起了自己对楚阔说的话。 顺其自然。 李卯站在原地蓦地五雷轰顶,念头突然就豁达开了。 李卯哂然一笑,被自己患得患失的孩童心态给气笑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何必强求?顺其自然就好。” 李卯重整心态,折身前往城郊的房子,珍惜裆下。 第67章 太子寿宴 十月中旬,立冬时节。 天气如同婴孩的脸面一般说变就变。 不过转瞬,山间丛林银装素裹,白皑皑的一片。 到底是人间奇景, 李家小府。 李卯轻柔吻去美妇眼角的泪滴,起身穿戴好衣饰准备往妙音楼赶去。 刘氏疲倦的合上眼皮,轻哼一声重新睡了过去。 她发觉自己已经有些独木难支了。 就是自己再有天赋…… 李卯走到门口突感凉意,登时调转方向朝主屋走去。 这些天小芽儿说是和娘一块睡,但每每深夜来临旁边的人儿就会消失不见,也不知她夜里着凉了没。 李卯轻手轻脚的迈入正屋,发现小芽儿正将被子裹得紧紧的,恬静柔弱的面孔上尽是安然幸福。 李卯情不自禁挂起笑容,从柜子里又拿了一件薄被小心的盖了上去。 小芽儿睡梦中唤了一声“大哥哥”,李卯过去捏了捏她的鼻子这才枕着胳膊发出轻缓的呼吸声。 李卯又给自己从衣柜里挑了件大衣披上,趁着立冬的寒意驾马朝妙音楼赶去。 这里慢慢的已经成为了他的第二个家。 多汁的刘氏,娇弱的芽儿。 等到过些时日就把她们接到李府,刘氏整日虽然不说,但李卯能感受到丽人深处的希冀。 等到自己安定下来,娶了娘子后,把刘氏纳作妾室也不失不妥。 总不能吃干抹净跑路求了。 妙音楼前,一大早车马就列开一排,上面载着乐器,礼品。 步夫人在马车中支着脸颊蹙眉失神,裹着一件雪白狐裘,花容不复温娴,稍显憔悴。 彩凤则是望眼欲穿,一干子人正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踏踏—— 一匹追雪蹄疾映入眼帘,李卯在十步开外下马,面目淡然,不急不慢的朝车队走来。 武王世子就是那日上台演奏的人早已被人传开,李卯就是想藏那也藏不住了。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 过往人群皆是躬身一礼,李卯亦微笑颔首示意。 待经过步颦香马车前,丽人的那张脸近在咫尺。 却好似陌路穷途之人,目不斜视,冷漠擦肩而过,一双桃花眸子之中充斥着凌冽无情的寒气! 李卯对她的存在恍若未闻。 步颦香瞳孔一缩,猛地将窗帘放下,摊在靠背上压着声音不停喘息,一阵阵抽痛啃咬着心脏。 蓦地又想起了那天自己扇卯儿的那一巴掌,心口更加绞痛起来。 步颦香,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在这心痛什么! 步颦香咽了口唾沫,身子微躬捂住心口好半晌没缓过来。 “启程!” “是!” 李卯坐在后面的车厢之中闭目养神,“顺其自然。” 紫禁城,东宫。 初冬的寒意遮不住锣鼓喧天的火热。 各路王侯早早备好礼物等在紫禁城外,等到门禁一解,一窝蜂的朝里进去。 太子不会因为你早到而刮目相看,但你要是晚到可就说不定了。 记得上次迟到的风云人物还是武王世子,愣是迟到了一个时辰,但在圣上的调侃下这才没有遭到责罚。 东宫之上彩带翻飞,花瓣漫天,不过刚刚开始,那些宴请的王侯大臣已然悉数到场。 “王大人。” “哎呦,陆大人!” “这不是萧大人吗?” 人群活络,往来交谈。 太子正坐于殿中央,头戴衮冕,身着杏黄五爪四龙纹袍,腰佩金带,背挺头直,面如冠玉,气宇轩昂的朝人群扫视。 太子妃萧秋水坐在一旁,头簪小凤冠,身穿金色华服,双眸盈盈含秋水,朱唇一点丹红,温和抿笑,颇有贤后之姿。 少女容颜娇嫩,这般成熟作态不但不显牵强,更显几分明艳大方。 在场除了一些宴请的大臣之外,只剩下大人物没有到场了。 而他们,无疑是要隆重些。 “燕王宋律到!” 太监尖着嗓子放声大喊。 突然又是一声:“澹台家老将军到!” “帝师萧居正到!” “太后娘娘到!” “西苑贵妃娘娘到!” “三皇子宋风到!” “五皇子宋启到!” 喊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如报菜名一般良久不消。 此时的李卯已经和妙音楼众人来到了殿内,整理着乐器,此间,两人仍是没有朝对方投去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目光。 ……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大喊,人群沉寂下来,端正侍立朝殿门口看去。 只见龙辇掀开,宋理气势沉着的缓步朝里踏来,步步铿锵,踩的白玉砖咚咚作响。 头戴十二珠冕旒,身着明黄五爪九纹龙袍,不怒自威,帝王气势充斥整个东宫! 众人皆寂,大气不敢喘一下。 宋理与殿上落座后,太监总管吕公公这才一挥拂尘朗声喊道:“太子寿辰现在开始!” “奏乐!” 隐于幕后的皇家御用乐师掀开帘子从中走出,琴声带头,随即千音万律同响。 每每寿辰前都有这么一处声乐混响,曲子名为《万鸟朝凤》,有十八般乐器在其中,各是其领域的翘楚,且磨合相当默契熟络。 至于妙音楼他们,则是晚些时候为歌舞伴奏。 随着乐曲抵达高潮,妙音楼众人亦然在幕后静待。 他们在私下里已经排练过多次,但未告知世子。 不过曲目难度很低,想必世子殿下可以轻松驾驭。 彩凤侍立一旁,看着夫人和殿下一个在最前边站着,一个在最后边站着,心头有些困惑。 这两人何时这般生疏了? 啪啪啪—— “好!” “张垓大家风采依旧!” 权贵落座在拱桥红木小桌后,大声喝彩。 却见太后与西苑贵妃相去不远。 太后一袭大红凤袍,头上缀着厚重的凤钿,中心镶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火红宝石,映的人比桃花红。 蛾眉皓齿,冷韵幽香。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些个宫女女官都是觉得太后这些日子如同枯树逢春,干芽蒙甘露那般出落得愈发妩媚风韵。 太后淡淡抚掌,不时眼睛朝一边瞟去。 这混账东西大半个月没见也不知道过来拜访一番! 非要让她在信里说的那般明了才是? 燕王宋律的视线在太后身上流连,眼神深处闪烁着炽热的贪欲。 身后坐着酒槽鼻刘青牛与仙风道骨的抱朴子。 西苑贵妃偏腿而坐,云髻高耸,丰容盛鬋,曲眉丰颊,天鹅脖颈,耳坠紫金琉球,肩围云雁轻纱。 一袭粉白宫装,身段玲珑多汁,珠圆玉润,亦然颔首赞许。 贵气逼人,竟是半点不输太后娘娘。 丽人眼角黛着无法抵挡岁月的轻微皱纹,但不仅不显苍老,反倒还平添几分别样的风情。 荔枝圆眼柔和深处却透着些许淡漠,不同于钗紫夜形于色的冷,是骨子里的冷漠。 若是李卯仅凭轮廓看去,即可认出这是那日后宫中的繁装丽人。 西苑贵妃乃是燕王之母,后宫实际掌权者,往日乃是皇后之位的有力竞争之人,但却被裴圆圆横插一脚。 宋理不顾十几年的夫妻之情将皇后之位拱手相让,怨不得她心生间隙,使一些手段。 皇室和萧家背靠背,几代之中三公九卿必有萧家一席之地,这也是西苑贵妃的底气所在。 随着御用乐师退场,场上宫女捧来吃食分发,随之而来的便是舞曲《云霓》,由妙音楼伴奏。 澹台烈虎旁一个粉白少女露出晶亮小虎牙,不断朝四周看去,身子动个不停。 澹台烈虎心中无奈,连哄带按才让她老老实实的端坐。 嘭—— 大殿突然暗了下来,陷入一片沉寂。 第68章 双簧 殿中突然昏暗下来,唯有穹顶龙口中的夜明珠熠熠生辉。 两侧半透的帷幕蓦地拉开,从中卷出烟雾缭绕,香气扑鼻。 一个个半露美肩,腰间缠纱的舞女从其中迈着轻盈的步子朝殿中跳跃,如同点水的蜻蜓身姿袅袅。 大殿又蓦地重新亮堂起来,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中央已经被妙音楼从众占据。 或弹琵琶,或抚竖琴,或吹玉箫,或抚横琴。 其中一道身影是如此的亮眼,正对在夜明珠之下,身上披着澹澹的霞光,好似天上来客,世上真君。 面容沉浸,优雅中透露着粗犷,温润中挟着不羁。 头戴紫金发冠,黑发如墨,目若朗星,鼻若悬剑,面如冠玉,白袍似雪。 长袍随起伏遁入云间,清冽淡漠的双眼未曾朝旁人有过任何偏移。 殿中人无论谁见了不道一声第一君子,潘安不比? “啧,真是俊。” 燕王王妃甄旖眯着勾人无比的狐狸眼眸,眼角涂着淡红眼影,投向李卯的眼神蕴着神彩,深处却有几分寒光闪烁。 甄旖钗着一朵牡丹花样的金簪,围着紫狐裘皮,身着大紫宫裙,手上一双薄纱蕾丝手套,呵气如兰,挽着燕王宋律的胳膊看上去相亲和睦,羡煞旁人。 太子宋若单手支着下巴,对旁的轻纱宫女没有多看分毫,目光灼灼地盯着某人不曾放松。 萧秋水则是一会儿看看太子,一会儿又不小心沉浸在中央那人身上。 像极了上课点头打瞌睡的学子,又怕又想,心里七上八下。 太后更是看直了眼睛,香舌在唇边轻轻舔舐,眼中闪烁着如同痴汉见了美女那般的红光。 不同于床上的那般流氓没有包袱,这般禁欲清贵的的模样实在是让她欲罢不能。 钗紫夜双腿稍稍并拢,自顾自地小声说道:“卯儿不是说毒还没解干净?可不能耽误了。” 澹台玉容肘了肘澹台烈虎,眨巴眨巴眼睛:“爷爷,不然就让这坏蛋进咱们家门吧,到时候咱们不就能天天听了?而且还不用掏钱。” 澹台烈虎本来还复杂的看着那小子,听见这话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澹台家两颗明珠都没了还叫白嫖?呸,还叫不用掏钱?” 澹台烈虎揪着澹台玉容精致小巧的耳朵就是一顿薅:“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被卖了都还在替他数钱?” 虽然这小子以前的恶劣行径是藏拙,但对他的不敬可是真的不敬! 一阵悠扬的琴声突然传来, 澹台烈虎耳朵一动,沉默片刻改口:“唉,算了,你别说这小子弹琴还真有两下子。但只能让这小子娶一个,玉容你在家好好学,反正你大姐平常在边关不回来,就让你大姐嫁过去。” 澹台玉容的笑容僵在脸上:“啥子?” 步颦香吹着玉箫,看着前方那人背影,不觉间就失了神。 嘟—— 玉箫破音,行家均是眉头一皱。 作为串联乐器之间的重中之重,哪怕出一丁点差错都是显眼无比。 却见步颦香还来不及花颜失色,只见中央那位白袍公子面沉如水,只是耳朵动了动就突然拔高了琴调。 恰好与箫声呼应,余者恍然之间亦是提高了曲调。 这么一来一处音调的失误在李卯的巧妙化解之下不仅没有变成污点,反而彰显这个集体对于曲子的灵活变化,画龙点睛之笔。 步颦香投以感激的目光,但随之又再次黯然的移开视线。 他们早已不复以往。 那人只是坐在中央,仿佛随手为之般,背影沉默伫立天地。 天帝游帝所般闲情逸致,风轻云淡,而她不过是肩头的一粒尘沙,轻轻吹拂罢了。 舞毕,舞女率先散去,只剩下妙音楼众人在其中收拾乐器。 “好。” 宋理对着李卯微笑抚掌,轻轻赞叹一句。 西苑贵妃挂上笑容,坐在宋理左下轻轻拍手夫妻应和。 众人见状亦是轻轻喝彩起来,这里不比外面,大声喧哗只是徒增人嫌,而且声音也不好超过圣上。 “以前卯儿可没这么优秀,这几天是怎么了?感觉像变了个人似的。” 宋理爽朗一笑,颇有随口一提之感。 但在场的王臣皆是心头一凝,屏息唯恐呼吸声传了出去。 看似寻常的后辈关照,却有隐隐不满在内! 圣上是在给武王世子下马威! 都说伴君如伴虎,在帝王面前你不能太过无用,又不能太过出色。 武王世子这番卖弄技艺岂不就是说以前的模样都是我装的?若是别人传的还好,可是这般直接的在圣上面前露相岂不是说过往猜疑朕对肃武王一脉的信赖与看重这才传言的纨绔不堪? 不少人作吃瓜看客,更有甚至心头暗暗叫好。 众女脸色皆是一变,忧心忡忡朝两人看去。 而李卯则是在思索圣上这番话的用意。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圣上早已和他通过了气。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李卯就想通了其中关要。 圣上这是要和他唱双簧。 若是某些有心之人得知他与宋理交心畅谈,那么对于西北与中原的离间行为就会大加放肆,而若是得知圣上与武王世子心有嫌隙,岂不是撒下了个迷雾阵? 李卯不卑不亢,只是抱拳躬身:“此乃我幼时跟着母亲学的技艺,只是来到京城一直无无处施展,恳请圣上原谅。” 而李卯表现的越是淡然,越是无所谓,那么就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愈发冰凉。 不出意外,只见宋理眼中精光一闪,眯着眸子轻声道:“哦?到底是无处施展还是觉得不敢施展?” 左相钗川猛地睁开双眼,皱起发灰的眉毛疑惑的朝宋理看去。 什么时候京城和西北的关系闹得这么僵了? 右相霍光面无表情,但红光满面,想来是激动无比。 李卯仍是没有解释,只是将身子再低了低,全然没有要跪下的意思:“卯儿不敢。” 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大殿内的气息变得紧张无比,只怕下一刻就要蹦出两个刺客来才配得上这般氛围。 “小兔崽子给我跪下!” 后面澹台烈虎愤怒的声音如雷贯耳,语气中颇有恨铁不成钢与忐忑之意。 李卯心中一暖但仍是没有动作,澹台老头显然为自己着想,凭着以往的军功与尊崇地位朝宋理表态。 “圣上,今日乃是太子寿辰,何须如此动怒?” 开口的是燕家山字辈,燕峤,官拜礼部尚书。 燕家与肃武王妃素来交好,世子这般遭重理应帮扶一二才是。 “父皇,儿臣也觉得要先以我为重。” 太子站起身,不屑睨了李卯一眼,大有其喧宾夺主的感觉。 宋理一拍扶手,笑道:“也是,倒是朕着了相,继续继续。” 宋理重新浮上笑脸,权贵这才放松下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李卯也回到了自己座位,不过看上去很是颓丧。 雷霆之怒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武王世子到底是年轻,敢在圣上面前这般作态。 酒过三巡,宋理又冷不防说道:“朕听闻秋水的舞技冠绝京城,而卯儿的琴又炉火纯青,不若二人合作一番给若儿献舞一曲?” 人群再次一滞,随后均是干笑着连声应和。 这算什么? 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 萧秋水先是惊愕,但转眼就发现那人已经落座在了琴旁。 “去吧秋水,我看好你。”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握来,萧秋水对着宋若温柔一笑,提起裙摆往中间走去。 第69章 给太子妃伴奏 萧秋水一路小跑,翩若金蝶般到了李卯跟前。 看着愁眉不展的李卯,萧秋水轻轻问了一句:“世子可无虞?” 李卯牵强一笑,只是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萧秋水见状也不好在安慰,只是心中稍有些忧虑。 “世子殿下,您可会《蝶恋花》?” 李卯轻轻颔首,神态仍是有些许低落。 太子妃点头示意,转身先是对着圣上西苑贵妃施施然一笑,屈膝作福,随后对着太子宋若灿烂一笑。 随着萧秋水娇弱纤细的身子蹲伏,搂成一团,李卯也开始了弹奏。 李卯轻呼一口气,众人拭目以待。 铮—— 萧秋水随声而动,身子猛地站起双臂打开,螓首微抬,宽大的袖袍在空中仿若金色的云彩那般飘逸。 嚓嚓—— 小凤冠上的钗珠连缀发出沙沙作响。 萧秋水大开怀抱,如春风中流连花丛的一只蝴蝶那般轻盈挪转,婀娜多姿,旋转跳跃。 琴声突然变得悠扬,缠绵婉转,似是诉说绵绵不绝无穷无尽的情意那般。 太子妃欲语垂泪,一双楚楚可怜的杏眼朝穹顶望去,似在诉说望而不得,远在天边的殷殷情切。 太子妃蓦然双手再次合抱,原地快速旋转起来,凤袍宛若一朵大开的金色昙花,倏地打开,露出其下半截藕段玉柱般的小腿,转眼再次落下。 少女玲珑之姿,玉琢之面,盈盈约腰,修长笔直,无疑给这支舞曲升华了观赏体验。 萧秋水自幼习舞,从小就被严格要求体态姿容,可以说她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王公贵族的正宫。 萧烟罗,也就是西苑贵妃看着自家妹子愈发翩然秀美的舞姿暗暗点头,眸中的淡漠终于是稍稍化开,流露出几分柔情来。 等到太子即位那天,必是他们萧家飞黄腾达之日,名之无愧的大周第一氏族! 至于场中央的李卯,被圣上一呵斥流露出的那副惺惺作态,她倒是没觉得如外界所说那般神乎其神,除去一身臭皮囊可堪其看之外唯有琴技说得过去。 演技拙劣,不识时务,就算不是个纨绔也是个没多少城府娇生惯养的后生。 琴声落去,太子妃最后一礼,太子率先站起身来笑容和煦的场中人喝彩。 其余人看见亦是跟着站起身,齐刷刷竟是带起阵阵窸窣声响。 啪啪啪—— 场中掌声经久不衰,但大多都是在为太子妃鼓掌。 太子妃脸蛋红彤彤,与一旁只是浑浑噩噩站着的李卯形成了鲜明对比。 宋律心中冷笑,所谓的武王世子也不过是衬着父皇的宠爱才有这般恃宠而骄的不智举动,没了父皇,被父皇一呵斥就跟那路边的野狗一般卑贱。 你们西北迟早有一天要被覆灭! 不少人心中都是幸灾乐祸,但更有那么几个局中人倒是疑惑重重。 完全看不出两人的这番对话究竟是何意味,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 西北与京城愈发疏离起来。 “世子殿下,我这就离去了。” 萧秋水投以安慰的目光,随后轻挪莲足如燕归巢似的跑回了宋若身边。 场中央李卯默默站着,像是痴傻了般。 “卯儿为何还站着?快落座去。” 太后平静的声音传来,李卯恍神朝那边看去,发现一双噙着心疼的丹凤眸子正朝他展望盼来。 李卯垂着头朝原位赶去。 “等等,卯儿为何不把琴一块捎回去?” 众人齐齐色变,却见居中而坐的皇帝宋理抿了口茶水淡淡说道。 让一位异姓王独子去干那奴仆做的事,这…… 空气凝固,只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 帝师萧居正不停捋着长白胡须,其额头突出,像极了寿星老神仙。 “京城的天,当真是波谲云诡。” 李卯肉眼可见的身子一僵,握紧了拳头面容有些不忿屈辱,最后一步一顿,忍气吞声的抱起一人高的长琴朝幕后退去。 澹台玉容紧紧攥着衣襟,紧张问道: “爷爷,圣上为何要这样刁难坏蛋?” 澹台烈虎面容阴晴不定,喟然一叹压声道:“估计是圣上要杀鸡儆猴,宣扬圣威。” “你的快活乃是因为有我的缘故,此番不仅是敲打李卯,更是对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的提醒。” “圣上连西北的四十五万铁骑都不怕,还怕尔等宵小之徒?” 澹台玉容可不管什么居不居心的:“那他有事吗?” 小妮子不由想到李卯还欠她一个簪子,可不能让他出事喽。 澹台烈虎摇摇头,复杂的看着孙女:“不好说。” 这桩婚事还是得挑个时间找圣上推了才好。 不能刚嫁过去就守了寡。 右相霍光红光满面,春风得意,那叫一个心头舒畅,快活无比! 这可比打三十大板要狠的多了,以后没了圣上给你罩着,在京城这块地,谁都敢上去踩一脚! 肃武王远在天边,只要李卯不死,岂不是随他们折腾? 第70章 席散 宴席上,人群各有各的心思,有的热火朝天把酒言欢,有的地方落针可闻缄默无言。 至于李卯,眼皮耷拉着像极了丧家之犬。 一日被抽去了脊梁,再也挺不起头来。 随着贺礼致辞念去,太子讲话一番,宴席到此结束。 宋理率先领着西苑贵妃离去,其余人等恭候之后或结队或落单而走。 李卯仍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一动不动。 蓦地两道人影突然站在了他面前。 李卯抬眸看去,却见一脸关切的燕王宋律挽着美艳勾人的燕王妃贴身而立,甚是相爱和睦。 “世子殿下可有事?父皇就是那样,话重了些但心地良善,世子殿下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是啊,世子殿下人中龙凤,但再好的玉石也得敲打一番不是?” 李卯眼神一动,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躬身抱拳,“多谢王爷王妃美意,李某感激不敬。” 宋律嘴角显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啧,堂堂武王世子都要这般给他低头了?当真是妙!妙不可言! 宋律诚惶诚恐,连忙虚扶李卯:“世子殿下这是干什么?小王万不可担此重礼!” 李卯摇头轻叹:“哪里哪里。” 宋律心中舒畅但脸上仍是担忧关切:“世子殿下可千万要看护好身体,小王这就先离去了。” 燕王妃甄旖却是说道:“世子殿下琴弹得这么好,到时候说不定就邀请李大琴圣去府上做客了呢,还请世子殿下不要吝啬时间。” 甄旖狐媚眼神潋滟水光,眼角一点美人痣更是增添几分妩媚妖艳,再加上软语相待,盈盈秋波,李卯竟是看直了眼睛,昭显痴态。 燕王妃眼神中的不屑一闪而逝,宋律亦然眉头一皱,匆匆告辞后便脱身离去。 往殿门走着的两人正低声密语。 “这李卯骨子里果真就是个不堪的纨绔,看见你都直了眼睛。但他受此重创我去关心一二说不定他就牢记心中,将来某天西北那边能支持我也说不定。” “嗤,哪曾想俊的不像话的谪仙竟也这般低俗嗔痴,浊臭泥俗。” “旖儿,皮囊有什么用?看久了就腻了,还得是我,你说是不是?” 那头没有回答。 殿门口刘青牛与抱朴子正静静等待着二人到来。 不一会宫里的人就散的差不多了,唯剩…… 澹台家,太后,妙音楼,和太子太子妃。 前面三家那是左顾右盼,就等着人走完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们怎么还不走?” 澹台玉容皱着粉嫩的眉头。 身旁的澹台烈虎无奈的坐在原地喝茶消磨。 “他们怎么还不走?” 太后蹙着烟眉,不虞的朝四周张望。 “娘娘,得走了。” 身边的女官委婉催促,太后这才缓缓起身。 不经意的将直线走成了弯路。 走至闭目养神的李卯面前:“卯儿,可有事?” 声音很是平淡,但包不住其中蕴藏的诚意殷切。 李卯微微一笑,睁开灰暗的瞳子:“没事娘娘,卯儿坚强的很。” 太后冷淡的扭过身去,微微颔首: “嗯,没事就好,要记着你燕姨很关心你,不要得了病。” “谢娘娘。” 太后就是有心安慰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皇帝刚刚敲打过他,她作为钗家的门面自然不能轻举妄动。 过来慰问一番已是尽了极大的努力。 片刻后,澹台玉容身后跟着澹台家的人来到了李卯面前。 少女贝齿半露,一身淡粉夹色百褶裙,杏眼稍稍拢起,忧虑丝毫不掩: “李卯你没事吧?圣上就是说你两句你怎么这么怏怏无神的,别到时候影响了考试。” 澹台烈虎心中叹息,这哪是说了几句,这是皇帝表态要打压李卯的征兆了。 藏拙这么久被发现,落下一个猜疑帝王的罪名,换谁都是心中忐忑不安。 李卯仍是牵强扯嘴一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澹台玉容一怔,站在原地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这坏蛋哪里还有当初叱咤风云呵斥大祭酒的气度来? 这般颓丧自卑的姿态还是第一次从他身上见到。 被权势压垮了脊背,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他也是个人,生来却就要生存在算计谋略之中,充当博弈的筹码。 “李卯……” 澹台玉容眼睛一红,率先跺着脚跑了出去。 “小子,你好自为之。” 澹台烈虎语重心长的留下一句话,旋即领着澹台家的人就往外面赶去。 李卯还刚没喘过气,另一道丽人倩影又是挪到了跟前。 郁馥的幽香扑面而来,丽人双手拢在小腹,眼神略有些飘忽不定,似叹非叹良久后刚准备说话。 “楼主是有话要说?” 丽人檀口微张,这一声楼主让她只觉得心里闷堵得很,喉头被酸涩堵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步颦香猛地转身离去,螓首微垂,袖口掩鼻小步匆匆往殿外走去,衣裳随风轻轻飘起。 当一个东西失去之后,人们臆想中的反应总是大相径庭。 总以为会轻松,以为会释然,但当真正失去时却追悔莫及。 鱼和熊掌总是不可兼得。 “夫人!” 彩凤轻呼一声,小跑追了出去。 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71章 风波起 随着人去楼空,人影寥寥,殿中只剩下几个宫女以及太子和太子妃静静的看着李卯。 气氛很是微妙,彼此之间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世子殿下。” 太子宋若举起琥珀玉杯,其中半满百花清酒。 “喝。” 宋若将手一抬,顷刻后一饮而尽,再将酒杯倒置,未曾落下酒滴。 李卯亦给自己倒了一杯宫廷玉液酒,对天一敬,一滴不剩悉数进到了肚中。 珰—— 珰—— 两声酒杯落地的声音响彻东宫大殿,李卯与宋若相视大笑起来。 萧秋水在一旁愁眉不展的神态见状也变得笑靥花开。 果然她的宋哥哥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她原来还担心李卯受了冷落太子会对这个朋友弃之如敝履,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在下就此告辞!” 李卯含笑颔首,旋即站起身子步履稍显蹒跚地朝门外走去。 萧秋水眼睛一眨不眨的额看着那道落寞的背影,不知怎得心里堵得慌:“宋哥哥,你说他要紧吗?” 宋若捋着她的秀发,遥遥一指李卯的背影。 “看。” “什么?” 却见刚刚走出大殿的李卯,伸了个懒腰后—— 蓦地挺直腰杆,掸了掸肩上的灰尘,双手背后,昂首大步往外走去。 慨然于天地—— 好似天门之柱, 秋风卷着枯叶萧然飘零,脚步踏的铿锵作响! 好似天上真君在世,全然不复殿中颓丧! 力拔山兮气盖世,拔地而起泰山气! “他当然不会因为一两句责备就此沉沦,哪怕那是我的父皇,大周的皇帝。” 萧秋水立时瞪大了美眸,捂着樱唇久久难以回神。 “宋哥哥为何这般了解世子?” 宋若嘴角勾起耐人寻味的笑容:“或许,他跟我很像,而我很了解我自己。” 霍府。 霍谨记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此刻才终于堪堪走下了床做着康复训练。 脸色因为时常在屋里待着而变得异常苍白,稍稍走动半步都会牵动伤势而龇牙咧嘴。 “小少爷!” “小少爷!” 霍谨记脸色一沉:“去你妈的叫什么叫!” 自从没了勾勾之后倒是不像小说上说的那般变得阴柔,但脾气确实是喜怒无常起来。 这一个多月他的小厮死的死伤的伤起码也有七八号人。 一个蒙着粗布头巾的小厮抢进门来,急急忙忙的喘着粗气。 不过又想起同伴的遭遇以及小少爷的脾气又是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小少爷!今天老爷回来了,您猜怎么着?” 霍谨记面容阴翳,咬牙切齿: “一句话说不清楚就给我滚去领鞭子!” 他惹不起李卯还不能朝你们这些贱民撒气了? 幸亏老子在外面留的有种,不然老子就是死也要给你李卯拉下水! 小厮心头狂跳,咽了口唾沫整理措辞。 “小少爷,李卯,武王世子的那个李卯,被圣上打压了!” 霍谨记眸子一亮,瞪大了眼睛不停摆弄小厮的肩膀,身上的疼痛好似在这一刻不翼而飞。 “细说!” “是这样的……” “哈哈哈哈!” “咳咳!” “咳!” 小厮见状上前为霍谨记顺着气息。 “小少爷您慢点。”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霍谨记满面红潮,眼中放着狂喜! “该死的畜生!没了皇帝依仗,就算老子杀不了你还不能恶心你?老子的气终于能撒了!” “上次李卯带走的那两个女子安置在哪了?绝对不可能领回李府,那不是她们该待的地方,去给我调查一下。” 霍谨记阴冷的笑着:“老子要让你救的女人被凌辱致死!” “是!” 钗家二房。 “夫人,您真的要走?” 小红一面帮步颦香收拾着衣物,一面苦着脸询问道。 步颦香不停忙碌的手一停,眸中某个身影不觉浮上。 “楼主可有话要说?” 焦躁的晃晃头之后再次包起了衣服。 “太后不是说要买我的那把琴?等我走了之后你就送去吧。” “夫人!” 小红惊呼一声,心头难受至极。 “那可是……” “不要提他!” 一声嘹亮的呵斥回荡在里屋。 小红委屈的低下了头,扭扭捏捏帮夫人收拾起了贴身小衣。 步颦香似是觉得语气有些重,按捺下情绪后轻声开口道:“小红,我要走不单单是因为……这些年我也该回去看看了,自从上次和父亲相别之后,已是四五年光景没有再见。” 小红抽了抽鼻子:“哦。” 但话说夫人这衣服也太大了。 小红将小衣贴在身上比对,就是她再大两圈都撑不起来。 “夫人,您说您总不能守一辈子寡吧,况且大周很是提倡寡妇再嫁的呀。” 步颦香的眸子暗了暗,摇摇头道:“我们步家,在江南是名门望族,对子女要求严格,男忠女贞,是传了四五代的家训。” “步家对于名誉的看重超乎寻常,绝不允许有女子改嫁。” “从一而终,才是一个女子该守的妇道。” “我这辈子,大抵是独自度过余生了。” 小红欲言又止:“夫人……” “夫人那您准备什么时候走?” 小红心里敲定了主意,要偷偷去告诉世子殿下让他来送夫人一程。 步颦香将收拾好的首饰,裙裳包好,坐在梳妆台前卸去脸上的淡妆:“约莫三日后,钗家给我包了一条船。” “哦,那我跟着去吗?” “你想在这留着?” 小红喜出望外: “夫人的意思是让我跟着过去?” 步颦香宠溺一笑,指了指小红:“你啊,平常跟我做个伴的也就你和彩凤了,不带你带谁?” 小红乃是七八岁被买来到府上做了丫鬟,步夫人心善一直好吃好穿的供养着,慢慢的几年过去,小红在她心里也算是半个女儿了。 “夫人!有人来信!” 突然屋外大门口传来一声喊叫。 步颦香心头一跳,某个压不住的猜测涌上心头。 难不成是? 步颦香不觉间站起了身,但临近门口兜了一圈重新坐了回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哪怕信里就是那人写来的信,她还能放弃去江南的念头不成? 只要心硬一点,熬过这一阵,说不定过几年两人淡忘过去重新如往日那般恭敬如常呢? “小红你去。” “是,夫人。” 小红将信取了回来。 “念。” 步颦香轻轻调整气息,按住不断躁动好奇的心。 “步颦香……” 蓦地一阵剧烈的失望涌上心头,步颦香抿着嘴唇,很难去诉说与此同时的心情。 既想他是,又想他不是,可是真要不是,却又失落无比。 卯儿……那个人,从不会叫她的全名。 “见字如面,我希望明晚戌时来燕王园林做客,咱们已不再年轻,也不再意气之争,何不一笑泯恩仇?” “——燕王妃甄旖。” 第72章 两仪圣法 李府。 虽说已过了立冬,可李府院里还是碧水叮咚,金阳明灿。 李卯正惬意的将青凤置于大腿上,两人亲昵的互相喂食琼浆玉果。 不时还有玲珑娇笑声传来。 绝嗣解除后,只要李卯不去惩罚青凤,两人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相互碰触。 青凤捧着李卯的脸颊:“殿下,我听说圣上对你?” 李卯摇摇头伸出了不安分的手,惹得美人剑一阵轻嗔:“圣上与我演的双簧罢了,天不太平,算是帝王制衡之道,我等到年前国子监考完试后,还要参加年后圣上钦点的联考,我算是想明白了,无论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与其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不如绽放一番才对得起你家殿下的满肚子墨水。” 青凤嘴角勾起醉人的笑容,将脸贴在李卯的胸口处听着怦怦心跳声。 突然修长的双腿动了动,玉颊上浮起酡红,脖颈连带着耳垂红了一大片。 李卯邪魅一笑,将嘴凑到耳畔温热吐息: “青凤,好姐姐,让小卯孝敬孝敬你可好?” 青凤嘤咛一声将头埋进了李卯怀中,氤氲起淡淡粉雾,当了一回自欺欺人的鸵鸟,被横抱走进了屋里。 李卯算是发现了,只要自己喊青凤好姐姐,青凤就完全无法抵御这等攻势,不光心旌摇曳,甚至愈发激动起来。 这是个隆礼的问题。 具有道德的加持。 砰—— 门关的很急躁。 突然一道人影走了过来,哼着小曲的将一封信放在了亭下的石桌上。 那人对着门房摇头轻叹: “唉,青凤和少爷自打来了这京城也不知道武艺退步了没,以前还有绝嗣不说,现在解了却夜夜笙歌,可真别坏了身子才好。” “前些天刚和那刘氏胡来,那声音喊得……” 老薛想着那丰腴妇人将来兴许会成为少爷媳妇,当即改了口:“当真是豪放。” 老薛走出院子将大门带上,靠在门外美美的抽着大烟。 眯着眼睛瞅着天上寥寥的麻雀:“若是这日子就这般下去也挺好。” …… 午间至傍晚。 佳人盈盈秋水眸子中俱是绵绵情意,柔弱无骨的身子此刻瘫软的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不曾具备。 屋内弥漫着灼热的气息。 自从殿下教给她那劳什子功法后,她的身体素质竟然愈发强韧起来。 李卯搂过青凤不堪一握的约细腰肢,凑到美颈旁嗅那清丽幽香,心头宁静。 青凤美眸猛地紧闭,修长的墨羽睫毛翕动不停,脸蛋上再次晕上一层诱人的玫瑰花晕。 李卯不喊不要紧,他这一喊就让她想起了十几年前李卯仍是个唇红齿白,追着她喊姐姐的小正太。 从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开始变质了? 适当有益健康,沉迷劳神伤身。 李卯见青凤坚决的扭过身去,讷讷摸摸鼻子,凑过去在青凤发丝一吻,起身穿好衣饰推开门往外走去。 李卯站在昏黄的院子里看着双手。 那叫什么功法来着?对,两仪圣法,他此刻身上的毒经过太后的无私付出后好了七七八八. 而随着运行的次数越来越多,现在他的武力甚至比当初鼎盛时期都要强上几分。 实乃出乎意料之喜。 明面上失去了皇帝的照拂,说不得就会有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来找他报复。 多了一身技艺,多了一层保障。 什么狂蜂浪蝶,他一并担着便是。 那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能活到现在靠的绝对不是运气。 李府院内呼啸着冷风,吹得溪水叮咚,树叶沙沙。 李卯沉思去想国子监年前大考的内容。 大多都是些书上的内容,算是基础。 拔高的题目则是对于风俗人情,习俗文化的考究。 若是出的难了则会问你如何治国安邦。 记得有一次国子监大考的最后一道题很夸张,题目乃是某一年殿试时出的时务策,论“求得真才,痛革官弊,筹晌”,这些对于国子监的普通学子以及王公贵族来说宛若天书一般。 因此少有人能够答出几段字来。 至于诗词一道,大考鲜有涉猎,但的确出过类似的题型。 而李卯作为一名穿越者,前世酷爱历史,倒是记得不少传世名言以及策论。 至于诗词就更不用提了,无他,但脑熟耳。 虽说跨越几千年的认知让他底气十足,但也需要在这些日子里加紧去熟读背诵他所不知道的书册。 像什么这个时代才有的《学论》,《明智》等等。 他不说过目不忘,那也是默读几遍即可牢记于心。 李卯兜兜转转沉思凝神,不觉间来到了亭下歇息。 “咦?这是什么?” 李卯走至石桌旁,突然发现上面留着一封书信,当即走上前去打开来看—— “见字如面,今日听得武王世子一曲过后,是崇仰至极,因此特邀世子殿下明晚戌时前往燕王园林一叙,恳请殿下略施几分薄面。” “——甄旖” 李卯想起今日宋律那拙劣的演技和燕王妃眸中的不屑,嘴角勾起难以琢磨的笑容。 他倒要看看这位燕王妃打的什么算盘。 第73章 噩梦 霍府。 雅致的朱红阁楼当中,一个小厮飞奔向正拄着拐杖蹒跚学步的少爷。 “小少爷,人找到了!” 霍谨记眼中迸发出精光,连声问道:“在哪!” 小厮道:“小人打听了那一片,有人看见武王世子的马车在城尾的一个宅子那里下去了两个女子,想必就是那刘氏母女。” 霍谨记眸子眯起,狰狞冷笑。 “好好规划一下,后天晚上动手。” “是!” 小厮喜笑颜开的退下去,到时候少爷肯定赏他们不少东西。 “桀桀,李卯,你的威风到头了!想必以往你得罪的不少人都会去找你,我不过是先行一步罢了,可不要怪我哈哈哈!” 霍谨记脑海中浮现刘氏丰腴多姿,波涛汹涌的身段以及她那闺女柔弱却不胜美貌的样子,心底火起。 他虽然已不能再尽人事,但不代表他不能过瘾。 这里不是西北,是条龙你也得给我盘着! 清晨,刘氏居所。 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 李卯睁开双眸,按照惯例搂上去交颈温情,轻轻一吻起身。 发丝凌乱散在两肩,阵阵妇人的幽香伴着氤氲热气丝丝传来。 刘氏轻启娇艳欲滴的红唇,俯身将床下的白衣拿了上来:“我为公子更衣。” 李卯温柔一笑,掀开被子。 刘氏美眸扑闪,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羞赧,明明两人什么都干过了。 刘氏咬着下唇,坦然将衣物对了上去。 “娘,我也要。” “?” 刘氏正准备给李卯穿上内衬的手僵在空中,连同李卯瞪大了眼睛机械的转动脑袋朝另一边看去。 只见一位花容豆蔻少女,身上仅有一袭棉质粉色睡裙,半睡半醒的贴着李卯的背蜷缩着,睁开灰蒙蒙的眼瞳朝两人看来。 “芽儿?” 李卯和刘氏齐齐惊呼一声,刘氏见状赶忙拉过薄被围在了身上,脸上嘭的一下燃起熊熊红焰。 “娘你穿的是什么衣服?感觉好奇怪。” 刘氏羞得无地自容,当时她也觉得这件衣物有损风化,但耐不住公子软磨硬泡,而且自己一穿戴齐整公子给的衣物后,丽人能直观感受到公子的狂热与愈发怜爱。 因此也是天一暗就换上衣服偷偷溜过来。 而自从芽儿的眼睛有所好转之后,也能隐隐约约看清楚了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芽儿怎么过来了?” 李卯还算镇定,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轻轻抚摸芽儿的秀发。 芽儿如同温顺听话的小狗儿一般将身子缩进了李卯的怀中,浑然不顾他穿没穿衣服。 “嘶!” 李卯只觉轻若鸿毛的娇弱身子压住,连忙抱着芽儿往旁边挪动。 刘氏见状檀口微张,欲言又止,不过最后悄咪咪的挂上了微笑。 公子实乃良人,能遇上公子是她们的造化,她还乐得看见芽儿这般喜爱公子。 芽儿声音很是怯弱:“我早上做了个噩梦,当时很害怕,但娘亲又不在我身边,我只好跑过来了。” 李卯看着小芽儿可怜兮兮的样子怜意大起,轻轻揪了揪小芽儿粉嘟嘟的鼻头:“做了什么噩梦,和大哥哥说说好不好?” 小芽儿脸上浮现后怕,再次往李卯怀里缩了缩:“芽儿梦见自己被人掳走了,又黑又暗,什么也看不见,大哥哥和娘亲都不知道去哪了。” 李卯愣神思索,有种淡淡的不祥预感,稍稍留了些心眼。 只怕是刘氏这些天总是留芽儿一个人在屋里睡,小姑娘一伸胳膊旁边空无一人,黑漆漆的缺乏安全感这才有了这个梦。 “好了,以后我让你娘晚上陪你睡,好不好?” 李卯朝刘氏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 晚上不行那就等芽儿午睡的时候。 小芽儿体弱嗜睡,只要他们想,刘氏很快就能将芽儿哄睡。 “嗯,娘这两天多陪陪你。” 刘氏俯下身子怜惜疼爱的抚弄小芽儿细碎的刘海,眸中温情似水。 她心中也有些愧疚,这两日总是痴迷公子,倒是没有多去关切芽儿的感受。 “嗯。” 李卯坐在床边在刘氏的服侍下,一位玉树临风,白衣胜雪的佳公子就此挺拔站在屋中。 肉眼可见的屋里亮堂了几分。 刘氏眼含异彩,心中荡漾,浑然不顾眼巴巴的芽儿,没有把持住又是搂了上去一番交颈亲昵,这才放李卯离去。 丽人捂着脸颊失神的朝李卯的背影望去,不争气的喃喃自语:“明明刚吃饱怎么又想了?” 丽人思来想去终于还是把锅甩到了李卯身上。 嗯,公子太诱人了。 过两天可得上街买些补品炖汤,李卯一个月给她们娘俩最少都是一百两银子起步,甭提又送的那些首饰胭脂。 刘氏往日她们一年的开销估计也就七八两银子,现在带着巨款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刘氏想到这略有些失神,虽然不知道上个月公子给她们的开销是多少,但想来绝对不便宜。 据说给芽儿看病的乃是是宫里的御医,以及云缎衣物,红檀木家具,不胜枚举。 刘氏不清楚李卯家里到底有多少钱,但知道公子对待她们是真心的好。 公子举动中的细节无时无刻不在感染着丽人的心弦。 亲自下厨,帮她绾头发,和她一起静静待在日头底下陪芽儿聊天。 除了某些时候有些粗暴,但这也是两人床第之间的小情趣罢了,她也乐在其中。 若是不说你能相信这乃是一位王侯之子? 完全不是将她们当成随手就可以丢掉的玩物,而是给予极大尊重。 虽然公子对她的感情或许并不深厚。 但爱,可以做出来。 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两人不说突飞猛进,那也是热火朝天。 丽人心里期盼着有朝一日可以被公子纳为妾室,虽说心知这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但当一颗心牢牢地拴在一人身上时,不可避免地希望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生儿育女。 第74章 赴约 临近傍晚,步颦香乘着钗家的马车来到一处幽静的山林处,放眼望去绵延的青黄高山披着落日的余晖,占据千万里,一眼望不尽。 上面星星点缀着红楼长阁,煞是幽静宜人。 这里乃是燕王园林,避暑度假之去处。 虽说地处偏僻,人烟稀少,但步颦香却丝毫不担忧自己的安危。 毕竟一位王妃总不可能为了出气将她凭空掳了去。 至于为何提前到来,京城里的大家女子几乎都会循着一个规矩,就是若不是主人要求不要早到,基本上都会提前半个时辰左右去表示敬意。 因此此刻离戌时还差半个时辰。 马车和门前侍卫通过气后缓缓驶入,入目即看见燕王妃甄旖一身紫色宫装,披着紫狐皮裘,旁跟着几个侍女,抿着微笑朝她点头示意。 眼中竟然不复往日之冷冽刻薄,恍然有几分温和在内。 步颦香对于甄旖信上的来意不由得信了几分。 小红扶着步夫人的胳膊下了马车,摇曳生姿,娉婷袅袅的朝对面那美艳勾人的燕王妃走去。 “王妃。” “夫人,请。” 甄旖未多说什么,只是侧身单手打开,领着两人往主殿走去,身后的马夫立在原地待命。 穿过宽阔的游廊,东绕西绕,终是在一处画纸门前停下,侍女垂首一拉,燕王妃脱去紫色宫靴露出纯白罗袜踏上了软垫。 步夫人与小红亦然如此踏入厢房。 厢房内顶挂有一盏宫灯,其中烛火幽黄,照的内室熏暖宜人。 墙角立一尊五耳三足青铜鼎,燃着缕缕香料,熏得房中沁香十足。 小红侍立一旁,其中甄旖与步颦香就一张小巧黄花木桌相对而坐,下面垫着莲花蒲团。 桌上摆着吃食,甜点,更有一大壶清香花茶。 “夫人喝酒还是喝茶?” 步颦香含蓄一笑:“茶即可。” 甄旖眼神示意,一旁的侍女拿过来两只缀燕紫檀杯,接过后竟是亲自给步颦香倒起了茶水。 哗—— 甄旖倾斜茶壶,紫纱手套压在杯上防止茶水迸溅,轻叹一声道:“当年,是我过于执拗,总是和你比较,现在想来当真是幼稚的很。” 甄旖将茶递过去,步颦香接过举在鼻下轻嗅,眸子亮了亮,但还是有些烫手,无奈先置于桌上放凉。 步颦香张着檀口,想要回应甄旖的好意却不知从何说起。 若要她一瞬间原谅甄旖对她的种种折辱,她扪心自问做不到。 但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家好得多,因此步颦香也是有些语塞。 “呼——” 甄旖吹去花茶上冒着的氤氲热气,沿着杯边抿了一线,眸中浮现往日情形:“当初你我大院就在一边挨着,你爹当时还在朝中位居太师,而我爹不过二品内务府总管,哪能比得过你家的名气?” “于是人人都知道步家有个知书达理,温娴似水的步颦香,却不知一边还有一个无人问津的甄旖。” “我爹最喜欢拿我跟你比较,天天苛求我跟你们家一般学习。但我自小就读不进去书,哪还能半路起家培养个和你们书香门第一般的气质来?” 步颦香心头愕然,看着甄旖真诚的眸子心中很是诧异。 她是真没想到燕王妃竟然如此对她坦诚,这般弱势率直的姿态从她身上显露当真是不一般,难不成她真的是要与自己交好? “随着年纪渐长,你倒好,嫁给了钗家浸心于朝堂,三十多都未曾婚嫁的钗贾,人人都说他廉洁爱民,才华横溢,隐隐要跻身下一位太师的儒雅男子。当时不知多少人都羡慕着这一对金童玉女喜结良缘,只是可惜……” 甄旖投以惋惜的眼神:“步夫人还请节哀顺变。” 步夫人苦涩的摇摇头:“都是命罢了。王妃何必如此抬举我?您嫁于燕王不也是天作之合?” 甄旖眼瞳深处阴冷一闪而逝,和煦笑道:“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就是钗大人有个后人留下来,不然可真就是灭顶之灾了。” 不为人所知的是,宋律当初十六岁就已经与别家的小姐结了亲,不过中途染了风寒死去,甄旖这才有机会登上王妃的位子。 不然仅靠她爹的二品官显然与一位有力夺嫡的皇子联姻显然不够分量。 甚至家族为了给她找一个好的夫家,硬生生让她在最风华的年纪等了足足有三四年的时间! 最后好在是入了皇族,但亦然让她心生恨意。 不过想起面前这人的遭遇,她心头也是好受了些。 另一边步颦香想起洛珩的脸庞,眉眼愈发柔和,但随之另一张脸就挤入了脑海。 步颦香脸色苍白的晃了晃螓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匆忙之下,点点茶珠顺着天鹅脖颈流入了衣襟。 甄旖见状从怀中取出递过一方绣有紫罗兰的麝香手帕,又从桌上食盒中挑出一枚黄褐色甜点一并递了过去。 “这是西域那边的果酥,什么材料我具体也不知道,但吃起来很好吃就是了。” 步颦香轻缓接过两样事物,感激一颔首,玉齿半露:“多谢王妃。”,一面擦去茶水,一面小口咬去果酥一角。 怪不得人人都爱这知书达理,气质温润的步颦香。 举手投足间温娴十足,就是她也不禁心动。 “嗯?” “唔!” 步颦香眉头微蹙,只觉入口有些苦,但随之干果的香气浸满了味蕾。 酥,香,回味无穷。 步颦香还待问这东西具体的产地在哪,就见一个侍女站在甄旖旁小声私语。 “步夫人,我这边先失陪了,我还邀请了一位客人,慢坐。” 甄旖勾了勾发丝,狐媚眼弯若半月,美人痣妖冶红光,红唇闪烁腻人白芒。 “无妨。” 甄旖歉意一笑,随即款款起身紧了紧狐裘,朝外扭着翘臀走去。 也不知这请的客人会是谁,估计是别家大院里的夫人。 步颦香将果酥悉数吞咽,再次拿过一块细细品尝起来。 这果酥滋味还甚是美妙,总让人吃了之后期待苦味后的回香。 园林大门口,一气质冷峻的男子正立在寒风中等待着主人的到来,衣袍猎猎,束发随风飘舞。 第75章 两个厢房 园林门口已是戌时过后片刻,寒风凛冽,树影婆娑,唯有一二侍卫在门口打着瞌睡。 李卯单刀赴会,竟是没有携带任何的仆从,但光是站到那就宛若黑夜中的一柄利剑,浑然不惧任何宵小之辈。 静立过程中李卯也在沉思燕王妃这般邀请他过来是要干什么。 记忆中他并未有过与燕王冲突,仅有一次乃是竞选之时半路杀出让燕王妃铩羽而归,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他刚刚失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报复我? 要真如此这一出说不定就是什么鸿门宴。 但今日燕王明显对他示好,想来就是想让自己承雪中送炭的情。 当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不过片刻,一道模糊倩影从正殿中走出。 甄旖款步走来,只见阴影当中一双清冽的桃花眸子。 再往前走近,那人的面目则完全曝于眼帘。 发束紫金玉冠,眉挺眸清,眼角微勾彰显风流,更有三分玩世不恭,两分不羁邪魅在内。 对于那些保守的良家妇人杀伤力极大。 身着滚边金丝云纹黑袍,腰佩十二月桥明月夜。 腰间悬着一把挺翘修长的宝剑,合于剑鞘之中。 甄旖失神一瞬,随后嫣然笑道:“殿下可久等了?” 李卯眼中闪过火热,在甄旖美艳的脸蛋和浮凸的身段流连忘返。 燕王没来?这是闹的哪一出,难不成要来一手仙人跳要挟于我? 甄旖眉头微蹙,对于李卯的这种流氓不雅视线得意的同时,眼中闪过失望。 这般好的皮囊为何落在这么一个好色的人身上? 甄旖蓦地又想起了那日李卯的《凤求凰》,念头一转,好像这位世子除去好色几乎没有了任何污点? “燕王呢?” 甄旖将狐裘紧了紧,妖冶一笑:“王爷在府上有事,没有过来。” “嗯。” 李卯淡淡应了一声,跟着甄旖往前走去。 期间不停打量甄旖那浑圆月亮,随着腰肢步履摇曳不停,不看白不看,反正自己不吃亏。 至于燕王没来的这个信号,估计是个烟雾弹,说不定就是要给他来一出仙人跳的戏码。 李卯暗暗提防。 甄旖感受着腰线之下赤裸裸不知廉耻的目光,暗暗咬紧了银牙但却没法去说。 本来这种事就是应该双方都自觉一些,活了这么多年谁见了她不都是恭恭敬敬,哪怕是看也是找着借口瞥着看,谁跟这色胚一般? 甄旖步子越走越僵硬,越走姿势越变形。 但想起一会的谋算,甄旖胸口起伏硬生生忍了下来。 步子顿了顿之后穿过宫灯连缀的红木游廊往里走去。 李卯见甄旖仍不发作,愈发笃定仙人跳这一预设。 随后淡淡收回了视线,不禁与其他几女对比。 没有刘氏那般壮阔,但胜在挺翘。 燕王妃身形整体都是偏窈窕修长,该瘦就瘦,该胖就胖,与青凤差不多,不过与青凤的清冷反差不同,浑身上下荡着一层勾人媚意,好似天生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但现在李卯无心再去欣赏,他要思忖一会该怎么破局,以及如何去做能给自己带来最大化收益。 几次弯绕后,侍女愈发稀少,来到了一处稍偏僻的厢房内,画着红梅的纸门透着灼灼黄光,甄旖将门拉开。 里面空无一人。 甄旖红唇一笑,伸出小指勾了勾耳畔的发丝:“世子请坐。” 声音带着些许魅惑,姿态极尽妖娆诱人。 李卯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痴态,忙不迭地落座盯着甄旖死死不放松。 甄旖眼中寒光一闪,这色胚可当真是丝毫不加掩饰。 面上仍是盈盈如水,起身为李卯斟茶:“殿下尝尝这茶,清香十足,回口甘甜。” 李卯双手接过白瓷茶杯,吹了吹热气之后就搁在桌上没有再动。 “王妃此番来是为何事?” 甄旖眸光一动,笑吟吟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口抿着,同时又勾着狐狸眼幽怨的看向李卯,似在说难道是不相信我? 作为老色胚的李卯哪受得了这等哀怨眼神?当即将茶水一饮而尽。 珰—— “好茶!” 甄旖这才展露笑颜,一时间宛若春来花开,齿若瓠犀,面若桃花,某人不觉看的痴了。 “自从往日一别,殿下的琴声是时常萦绕于耳畔,如听仙乐耳暂明。” “因此也是想要邀请世子殿下来为妾身奏上一曲。” “对了,妾身突然想起琴还没有搬过来,这就去托人拿,桌上有些小食殿下可以尝尝,西域那边的,很好吃。” 甄旖站起身来对着李卯歉意一笑,看见他眼中的痴痴之态心中冷哼一声,旋即风情万种的扭着身子往外走去。 李卯一脸痴态的目送甄旖离去,王妃在你面前喊妾身,换谁谁不迷瞪? 但李卯不迷瞪,在门合上瞬间眼中恢复清明,面容重新变得淡然如水。 高端的猎手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但仅仅是一颦一笑,一个眼神就可以将人勾的魂都不剩。 而且这种方式带动的不仅仅是你最低级的色欲,更能挑动内心深处的爱意,让你误以为你们是灵魂伴侣,是一见钟情。 如不是自己见识过那么多的国色天香,搞不好还真落下了圈套。 想必接下来就会是弹琴时若有若无的肢体接触,然后配上一些催情的东西,自己一旦逾越,燕王立马从旁边的柜子里跳出来。 “大胆李卯!” 李卯撇撇嘴,估计就是这么一个流程。 李卯将茶壶拿过来嗅着,又将茶盖拿下往里张望,却见里面的确只有茶叶。 但李卯蓦地想起一事。 妈的这骚蹄子难不成是出去喝解药了! 李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出口袋里备好的解药粉末仰头吞了下去。 市面上兜售的春药迷药无非就那几种,原料大差不差,对于富贵人家或是经常行走江湖的人威胁不大。 自打十几年前一位王爷的美妾被一个偷花大盗给下药迷奸之后,硬是动用一切资源研发出来各种解药应对迷药春药,什么春风度,什么美人醉,什么烈女堕,砸了起码十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其中最成功的解药就是李卯手上的这一种粉末,到现在还未听说过有什么没法解的迷药。 李卯脸色一阵难看。 哪怕自己已经将这女人提防到了极点但还是不觉间着了道。 毋庸置疑这狐媚子对他无言的诱惑产生了效果,看她二话不说倒了茶喝进去,自己竟是心头一热将茶喝下,似在回应佳人的邀约。 但好在无伤大雅,此前李卯就已经想好了诸多事宜,这一环显然也在预料之中。 李卯看向桌上摆着的吃食,凑过去再次端详起来。 保不准有二次下药的风险。 上面摆着寻常的甜点吃食,果酥,雪媚娘,瓜子葡萄,好似真的平平无奇。 李卯拧眉沉思。 总不成燕王妃孤身邀请他过来真的是想听弹琴? 第76章 王妃的算计 另一间厢房中,甄旖推开门走了进去。 步颦香放下手中的糕点,舔了舔粉唇上的酥皮柔声道: “王妃,可接到客人了?” 甄旖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位客人家中突然有事,又走了,本来我还想让你们相交一二,现在看来只能等到日后再说了。” 甄旖眼中闪着恶趣味,嘴角不经意间勾起。 步颦香不疑有他,只是微微颔首:“日后也好,不过过两日我就要回江南省亲,或许没这个缘分相交了。” “怎么会呢?肯定会交的,你放心。” 步颦香眉头微蹙,总感觉怪怪的,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甄旖淡淡看了一眼步颦香手中的果酥:“夫人先吃着,我去小解一番。” “嗯。” 刚坐下没一会,甄旖竟又是起身向外走去。 门外甄旖的贴身丫鬟晓英正手里拿着一个长筒侍立,甄旖使了个眼色,只见晓英将长筒前端轻轻刺破了纸门,无色无味的烟雾往里散去。 甄旖见状终于是露出讥讽戏谑的表情。 “步颦香啊步颦香,你什么都没了,就剩个贞洁也没必要留着了,况且我倒是看你和他眉来眼去,情意绵绵,不若本王妃助你们一臂之力,修得正果可好?” 甄旖心中按捺狂喜,届时不但出了气,而且拿捏武王世子与钗家的夫人苟合要害,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她下药的手段极为高明,事后无论他们怎么查都不会有半点头绪。 觉罗花茶,菩提果酥,以及那一管气体,这三个东西单独拎出来都是无害,甚至是补品。 但只要一起出现,那可就是挑动情欲,令人欲罢不能的催情迷雾了。 到时候就算他们破罐子破摔想要拉他们一起下水也没了辙! 甄旖穿过游廊身后跟着晓英以及两个抱琴的丫鬟,现在的目标就是让李卯将菩提果酥吃下去即可大功告成。 在门口站定,周围静悄悄的竟是没有一处声响,唯有一两声猫叫响起。 甄旖早就将侍女全部打发走了,只剩下心腹,毕竟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甄旖对晓英压声吩咐道:“一会我摔杯为号,你直接放进去。” 晓英紧张的攥了攥长管:“是!” 甄旖整理宫裙,对着一旁的玉石面稍加整理头发推开纸门,黛上嫣然绮丽的笑容往里进去,身后跟着两个抱琴的侍女。 为了达成目的牺牲些美色难以避免,但这色胚模样俊俏的很,倒也不算吃亏。 “世子殿下~” 闭目养神的李卯猛地睁开眼睛朝甄旖看去,眼中闪过失神。 这一下倒真是发自内心的恍惚,要是这种狐媚子能够发自内心的朝你抛媚眼,可当真是赏心悦目。 可惜眼前的这位显然不是真心的。 “殿下可吃了这些小食?” 甄旖撩动裙摆,露出半截光洁小腿,随后落座在了蒲团上。 两个侍女将琴放在一旁,随后垂首退了出去。 李卯温和一笑,视线重新在娇躯上流连忘返:“未曾。” 甄旖捻起一块菩提果酥,起身弯腰朝李卯递去:“殿下尝尝这个,西域那边的特产,入口微苦但回味十足。” 李卯笑呵呵的伸手接过。 甄旖呼吸一滞,触电般猛地缩回,心中愤怒不胜但仍笑靥如花。 却见李卯将果酥往桌上一放,瞧都不瞧:“这些我在西北早都吃过了,腻歪得很。” 甄旖眼角抽了抽,垂着眼睑按捺眸中的怒气。 看来还是得自己牺牲些许。 甄旖沉息片刻,随后竟是绕过小桌,贴着李卯坐在一旁的蒲团上,拿起一块果酥将身子倚在李卯侧边呵气如兰:“殿下何不尝尝我手里的菩提果酥呢?肯定甜得很~” 李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面上憨痴,但眸中清明不减。 调笑道:“王妃的诚意不够呢,本世子还是不太想吃。” 甄旖笑容僵在脸上,丽容阴晴不定。 踌躇片刻后一咬牙坐进了李卯的怀中,勾着他的脖子。 今日事成之后,她要让这色胚跪在她面前赎罪! 一阵郁馥冷幽的香气扑面而来,李卯眸中闪过诧异,这骚蹄子可真是下血本,难不成在这菩提果酥中下了药? 他可不认为这位蛇蝎美人是对他动了春心。 但他已经服过解药…… 或许,最好的破局之法就是燕王妃情迷意乱勾引武王世子,被燕王目睹,而世子坐怀不乱? 李卯不怀好意的笑着,张嘴将果酥嚼了进去。 甄旖脸上铺满红霞,刚准备折返。 但出乎意料之间,一阵气息猛地扑面而来。 “唔!” 甄旖死命拍着李卯的背,推搡他的胸膛,但半步大宗师的李卯岂是一介柔弱女子所能撼动的? 甄旖气喘吁吁,终于是失神间喉头滚动,显然是将些许果酥咽了进去。 李卯一时竟有些不愿意丢开怀中丽人。 云鬓散乱,娇喘微微。 一个不小心,桌上的杯子就给震了下去。 啪—— “唔!” 甄旖惊恐的朝破碎的茶杯看去,“唔要!晃开我!” 可李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哪肯放过她,谁知道果酥她吃没吃下去。 门外。 “嗯?就是现在!” 晓英眉眼坚定,对着纸门轻轻一扎,气体涌入屋内。 按照计划来说接下来她去将周边侍女全部打发走,王妃将世子引到步夫人的厢房内,王妃还特意交代了,无论传出任何声响都不能放人进来察看。 晓英凝重的点点头,随后严格遵照王妃的吩咐朝外走去。 “奇了怪了,怎么有些热?” 李卯将满面红潮的甄旖丢到地上,沉眉吐纳去探究根源。 “你这个畜生!” 甄旖柳眉倒竖,将嘴唇咬的青白失色,拾起地上的陶瓷碎片就要往李卯脖子上扎去。 “嗯~” 不过迈出堪堪半步就浑身发软的倒了下去。 李卯盘膝端坐,眉头一阵变化,似在压抑什么。 随着时间流逝,甄旖的眼神变得诱惑迷离。 李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坏了,还是着了道! 灼热的火焰从心底蓦地燃起,猛地睁眼还残留三分理智。 但李卯转眼间就看见了朝他抛媚眼的燕王妃。 丽人狐狸眼眸沁着幽幽火焰。 厢房内萦绕着粉色雾气,暧昧的吐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一股子闷热涌上。 第77章 自食恶果 夜间,明月羞赧地染上一层红霞,躲进了云层中。 燕王园林中煞是静谧,偶有一二鸟鸣声传来。 另一间屋子内步颦香因为中了迷药,难受无比。 丽人眼中荡着红晕。 吐息沉重浊浊。 隔壁一声声歇斯底里传入耳畔。 最终一张面孔定格在了脑海当中,意识迷蒙。 …… “王爷,您来了?” 晓英低眉对着面前俊朗的宋律施福。 宋律身着青色蟒袍,身姿挺拔,迫不及待地朝里看去:“王妃呢?事成了吗?” “算了,我去看看。” “诶。” 晓英欲言又止,但想到王爷没什么不能知道的,也就没有劝阻。 刚刚走到游廊,一阵阵喊叫就随风飘入宋律耳中。 宋律眉头一挑,只觉得这声音如此婉转动听,甚至还有点像旖儿的声音。 宋律好笑的摇摇头,丢弃这可笑念头。 只当是幻听。 宋律来到了厢房外,发现有两间亮着灯火。 铮—— 那处厢房蓦地传出短促且频率极快的铮铮琴声。 “啥玩意?这怎么还弹琴呢?” 怪不得都说两人能走到一起,果真是情投意合,痴情乐理。 宋律哑然失笑:“可当真是好雅兴。” 原来步夫人竟这般...... 但为了自己的声誉,这种孀居夫人他是万万碰不得,等到即位之后另说。 宋律倒退半步,瞠目结舌。 “嗨,反正不是我媳妇,我心疼什么?” 你别说,里面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宋律置身于音海当中不由心中意动。 艰难的挪动脚步就要打开左边那扇门进去。 想必旖儿就在这里面等着。 不过手刚放在门上时,就想起了夫妻二人为了备孕而喝的药,可不能因为一时而坏了大事。 宋律无奈摇头,随后大步朝外走去。 拿捏李卯的把柄在未来夺嫡时会有很大的助力,想必王妃已经叩下把柄了。 想起以后自己荣登大宝,禁不住又是一阵暗喜。 “王爷您要走了?” 晓英听着后院,暗暗咋舌。 “嗯,不用送。” 宋律挥袖离去,心情十分不错。 …… 一夜风雨飘零。 临近正午,步颦香这才酸软着腰间醒了过来。 一阵头痛袭来,只觉得有些懵神。 歇息良久过后想起昨夜的荒唐,满面羞红。 她真是昏了头,怎么能在客人家中干这种事情? 步颦香连忙朝一边看去,却见无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步颦香将地面倾洒的茶水擦干净,随后拉开纸门虚浮的往外走去,却见偌大的游廊中空无一人。 心头浮上困惑,在经过隔壁厢房的时候眉头一蹙,诧异的朝门看去。 步颦香摇摇头加快了步子,东绕西绕后走出了正殿,发现小红正百无聊赖地等着她。 “夫人。” 昨夜小红听见晓英说王妃要留夫人过夜,也只好按照安排睡下。 “嗯,走吧,替我给王妃告别。” 小红扶着夫人的胳膊,小心翼翼往外走去:“夫人您慢着些,这门槛高。” “夫人慢走。” 晓英看着步夫人蹒跚的步伐,一阵心惊。 “话说王妃和世子怎么没出来呢?” 晓英若有所思,回眸朝里边看去。 一处厢房内。 虽是冬天,但其中暖息灼灼。 但一处薄衾之中,的一对男女相拥而眠,都到正午了还是没有要醒的趋势。 一旁的翠血合入剑鞘斜靠在墙上。 地上是一堆衣物,更有两只精致秀雅的紫纱手套随意的丢在了地上。 丽人眉头紧蹙。 但面泛桃花,艳绝人寰的脸蛋红若胭脂,时不时眉头舒展再紧蹙。 像一只慧黠的粉狐般,耸耸鼻尖,蜷缩在男子怀中熟睡。 厢外,游廊中。 晓英小心翼翼地往这边来着,想要去喊王妃起床。 “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还不能让别人收拾,唉。” 晓英自顾自拉开厢门,抱着拂尘扫帚往里进去。 吱—— 门被拉开了。 嘭—— 门又被紧紧的摔上。 里面的一双人儿耳尖轻轻动了动,但还是没有醒来。 晓英瞪大了眼睛瘫倒在门板上,不可置信的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情形。 难不成? 晓英一颗心砰砰得快要从嘴里跳出来,差点喊叫出声,紧紧捂住嘴唇。 但随之就涌上一阵后怕。 好在没让别人看到,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作为自小跟着王妃的丫鬟自然不会多嘴。 晓英震惊的拿过香料撒在门口遮掩香味,同时严防把守封锁了这一片后院。 唉,贵族真乱。 第78章 王妃,你也不想? 约莫午后小半个时辰,燕王妃嘤咛一声幽幽醒转,浑身的酸痛伴着头晕目眩,让她有些不知就里。 “唔~” 丽人将胳膊横在额上,突然感受到身旁男子的气息。 “王爷,这都几时了……” 甄旖慢慢支起身子蹙眉看向身上的红印子,刚准备发怒却见身旁躺的不是燕王! “啊!”—— “畜生我要杀了你!” 道道声响传出园林,山林间鸟雀惊飞。 李卯蓦地睁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手持翠血,不着片缕的丽人。 翠血横置在李卯脖颈前,就要径直没入。 李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王妃可知武王世子死在燕王的地盘上可会付出什么代价?” 甄旖胸前不断起伏,狐媚眼不复柔媚,尽显杀气。 虽发觉自己未曾着衣但在气头之上顾不得那么多东西: “武王世子李卯迷奸燕王妃,死不足惜!” 却见李卯仍是风轻云淡,将翠血往旁边推了推,娓娓道来:“无论是武王世子迷奸燕王妃也好,或是燕王妃贪图武王世子美色下药也罢,只要我死了,死在燕王的地盘上,你们燕王一脉这辈子是不用想那个位置了。” 甄旖咬牙切齿,手将翠血顶上前去再次喝道:“你怎就知道我不会拼着一条命和你同归于尽?” “王妃说笑了,想想你的家族,想想你所求,杀了我当真不是个好选择,况且……” 李卯猛地站起身死死掐住甄旖的脖颈,悬到空中,语气不复温柔,动若怒狮,寒若黄泉! “你给老子下药在这里装什么受害者!”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唔!唔!” 李卯见甄旖双眼翻白,差点断气,这才松手让白鱼摔在了地上,咳嗽连连。 李卯淡漠的拍拍双手,穿好衣饰,佩戴翠血,走至门口凶煞侧头一睨:“王妃最好不要有什么告密或是想要报复的行为。” “毕竟和则两利,希望你能聪明点,” 甄旖被这个眼神骇得身子蜷缩,缄口不言。 这色胚为何一会儿痴傻愚昧,一会儿又这般凶狠似鹰,难不成昨天他都是装的? 甄旖心头一跳,抿着唇心思复杂。 得知李卯不是那般不堪之后,她的心里竟好受不少,毕竟谁希望自己失身于一个俗臭之人? 哪怕是歪打误撞。 李卯说着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对紫纱手套:“这个就当作证物,我没收了。” 嘭—— 门被摔上,李卯大步离去,剩下屋内的甄旖捂着脖子上的红印怔怔出神。 这人为何将她的心思拿捏的如此准确? 她作为嫁入燕王家的世家小姐,当然不是为了什么爱情,自然是为了家族,为了权势。 那心心心念念的皇后之位近在咫尺,她说什么也不会去揭发这苟且之事。 况且,倒也不算她吃亏。 李卯自信,这种自私自利,无所不用其极的蛇蝎女子定然不会将这事说出去,毕竟一个王侯怎么也不会接受一个不洁的女子作为王妃,更别提还没有子嗣。 而更让李卯生气的是,昨夜意识稍稍恢复之时,甄旖情动之时竟然说了一句:“步颦香,和你眉来眼去的男子被我压在身下,你就是个失败者!什么都不如我!” “你就在隔壁好好听着吧!” 李卯当时大脑混沌,想不通其中关键,但早上恢复理智后哪还不明白这蛇蝎女子的打算? 这根本就不是仙人跳,而是祸水东引,坐享其成。 如若不错,步姨与他的遭遇一样定然是欲火焚身,但不知道没人帮忙是个什么样子。 将他们二人凑到一起,随后抓包,既出了竞选的气,又拿捏两人的把柄。 要是真给她成了,待到将来自己自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但不知步姨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自己肯定会百般答应条件。 李卯眸光冰寒,步家长女,肃武王嫡子,这燕王妃当真好大的胃口! 等到以后有机会必须得敲打一二! 李卯走到殿前,对一个侍女问道:“步夫人可走了?” “嗯,步夫人午前就已带人离去。” 李卯心中一松,到外面骑着追雪蹄疾往京城赶去。 此行收获颇丰,算是否极泰来。 估计燕王妃现在都还在懵逼为何昨夜武王世子竟敢一下就亲了上去。 这哪是好色,这简直就是色中饿鬼! 且说李卯一路乘着追雪蹄疾狂奔至京城外,却在城郊突然碰到了楚休休这丫头。 李卯随手将马拴在一处客栈内,随后大步朝那憨姑娘走去。 上次一别这都有十几天都没再见了。 这妮子自从当上了金锣后不但没有闲着,反而愈发勤快起来。 只见一身金边黑底官服的楚休休戴着高帽,站在几个跪地乞讨,灰头土脸的小孩面前,似在询问什么东西。 少女经过一个月的任职,身上的青涩稚嫩褪去许多,但脸上的娇憨烂漫仍是不减。 李卯走过去拍在她的肩头,欣然笑道:“休休。” “嗯?” 楚休休圆眼瞪来,蓦地迸发出狂喜。 “李卯!你怎么来了?” 李卯颔首一笑,眼神朝地上的小孩看去: “过来看到你了就来打个招呼,这是在干吗?” 几个衣衫褴褛,模样怯懦的小孩正畏手畏脚的看着他们,俨然一副受惊害怕的样子。 楚休休头疼的叉着腰,没好气说道:“有人说他们乞讨的时候偷东西,当扒手,但不清楚赃物在哪里,而且……” 楚休休看着这群孩子那瘦的皮包骨的样子,叹了口气:“他们死活不开口,我也狠不下心去审问。” 李卯双手背后看着一二三四,四个小孩,从怀里取出一锭官银,蹲下身子递了过去。 “你们谁说句话,这就是报酬。” 几个小孩眼睛放出亮光,但手在空中踌躇不决,脸上仍有怯懦。 李卯见状又填了一锭:“这可是上好的官银,成色好得很,确定不要?” 其中一个小孩猛然将银锭夺过,竟是撒腿就跑! 其余的同伴脸色一变,害怕被牵连也是连忙跑脱。 生龙活虎的全然没有刚才的那副病怏怏的样子。 “李卯!这!” 楚休休心里焦急,拽着原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李卯袖子就要往前追去。 “搂紧我。” “啊!” 却见李卯淡然一笑,搂着楚休休的腰肢施展梯云纵,纵身一跃就在屋檐上飞檐走壁,不过一息就看见了几个乞儿的下路,跟着弯弯绕绕,约莫一刻钟时间,终是在一处荒野中的破庙落脚。 第79章 破庙窥谋 李卯轻盈一跃,来到了庙顶,眺望过去发现后面还有个破落的小院,其中更是还有十几个同样打扮的孩童在里面干活。 庙门口方才四个孩童中的一个个子矮些的男童对抢夺银锭,虎头虎脑的孩童道: “虎豆,这起码得有十两重了!咱们这次肯定能吃上白馒头!” 楚休休伏在青瓦上,露出头尖:“吃馒头?什么意思?” 李卯摇摇头,示意她噤声。 只见正屋里走出一个膀大腰圆的和尚,肥头大耳,秃头点着六个佛点,袒胸露乳,手里拿着一只烧鸡津津有味的啃着。 和尚走至过道,对着身边一个正洗衣服的小子上去就是一脚。 “去你妈的,偷什么懒?” 瘦弱小子滚在地上一阵眼冒金星,不敢多说半个字瘸着腿重新趴到了盆边。 和尚瞥了一眼,发现四个小孩正眼巴巴望着他: “你们四个可被人跟了?” 四人连忙迎了上去,虎豆难捺不住脸上的喜色:“头儿,我们谨慎的很,绕了很大一个圈,我们偷了那人起码十两银子,接果傻站在哪不动弹。” 虎豆说完献宝似的将两锭纹银恭敬地取了出来。 和尚眼中迸发出惊喜,一把就将银子夺了过去,啧啧称奇:“这么新整的银子,估计人也不差这十两,怪不得不撵你们。” “去吧,去里面领几个白馒头吃。” “谢谢头儿!” 几个小子喜出望外,就要往屋子里钻。 “诶,等等。” 和尚拦住另外三个。 “虎豆送的,你们三个凑什么热闹,上一边去!” 三人望眼欲穿,而虎豆早已跑的没了影儿。 “三儿,给虎豆拿几个新馒头!” 说着又到处转悠监工起来。 另外三个孩童垂头丧气的回到原来的岗位,将上衣一脱,露出狰狞繁复的鞭痕,其中那个矮个子身上更是长满了疱疹,看上去瘆人无比。 李卯看向正屋,发现里面还有一个阴翳男子,一身白衣却还是没有脸白,脸长骨瘦,跟死了几天似的。 正掀开蒸屉取了两个馒头递给虎豆。 砰砰—— 庙门传来拍打声。 和尚脸色一喜,得知又是那个冤种来给他们送银子来了。 和尚将烧鸡往屋里一扔,被屋中那人牢牢接住。 随后单手竖起,面容变得肃穆不可侵犯,沉稳朝门口走去打开庙门。 却见门外站着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多快四十的男子,面相老实宽厚,身穿补丁青衣直裰,手里攥着一袋子东西,像是个读书人。 和尚徐徐一躬: “施主,您又来了,当真是乐善好施。” 贾广义浮上苦笑,连忙还礼道:“高僧这是哪里话,小人愧不敢当。” “若不是贫僧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我又到哪里去给他们送些银两吃食来?” “这些是我这个月送的,”贾广义将布包打开,其中躺着三两银,以及一大包白面粉,“我这俸禄不高,愿尽绵薄之情。” 和尚笑眯眯的接过,身后却突然有个孩童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先生您别再送了,他们……” 话说到一半却晃了晃身子栽倒下去,身旁的孩童吓得肝胆欲裂,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李卯眯起了眼睛,寒光闪烁。 这身手,不是寻常之辈。 李卯让楚休休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则趁着他们分神静悄悄的摸到了主屋房顶。 屋中惨白男子淡淡收回手指,只见男童后心上扎着一根筷子,没入三寸之深,但贾广义离得远看不清。 贾广义心中一急,就要迈开步子往里走去: “这孩子是怎么了?” 和尚淡定拦住他:“施主着相了,这孩子勤劳得很,而且知道感恩,早上一直干活干到现在都没歇息下,想必是累着了。” “这样啊……唉,也是,孩子没了家人肯定发自内心的爱戴高僧。” 贾广义望眼欲穿,但也不好逾越,长吁短叹的躬身一礼: “那在下这就离去了。” “施主慢走。” 吱呀—— 大门合上,待脚步声远去,和尚的面孔猛然变得狰狞可怖。 脚步声在石板上噔噔作响。 走过去一脚踏在了那具早已咽气多时的尸体脑袋上! 噗嗤—— 血浆迸溅。 楚休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捂着樱唇,眸中闪烁怒焰! “谁还再去试试告密,下场就跟他一样!” 和尚拍拍手,满意的看着朝他叩首,瑟瑟发抖的孩童,旋即迈入了屋中。 “三儿,喝酒!” 李卯在屋顶上顺着瓦缝往下看去,心中亦然愤慨无比。 滥杀无辜,欺凌弱小,无耻之徒! 只等一个好时机,就要送这两个畜生上路。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等到今晚干完这一票咱就能回分坛了,啧啧,三千两银子。” “京城左右看的这么严,当真是无趣,几个小玩意给他们吃饭还不听话。不是烂脸就是烂身子,除去要饭还能干什么?” “三儿,你说是不是?” 对面那人扯着难听的公鸭嗓:“你还是想想今晚该怎么把任务完成,毕竟听说雇主来头还不小,隐约间听说姓霍,京城里姓霍的大人物还真不多。” “雇咱们去京城里边协助他们将人掳走,虽说是城尾但风险也不小,指不定就折在这儿。” “咱们可是代表天火教的面子,就是死也万不能搞砸。” “姓霍?城尾?掳人?” 李卯眉头微蹙,越听越不对劲。 和尚淫笑着:“听说还是一对母女花,而且还答应咱们事成之后,嘿嘿,当真是妙不可言!” “我可没兴趣。” 咔吧—— “谁?!” 屋顶传来声响,两人猛地抬头看去怒喝。 气氛登时紧张无比,另一处房顶上的楚休休心脏猛揪,就准备暴露后直接帮李卯对敌。 咔—— 一块碎瓦再次掉了下来。 和尚与惨白男子各自扎着马步,只等雷霆一击将窝藏鼠辈毙命! 扑腾—— 却见片刻之后一只麻雀扑腾翅膀飞走,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哪来的雀儿,被我逮着非得给你炖了吃了。” 却说屋顶之上李卯背部紧贴房脊,面沉如水,眉头紧紧拧着,额间青筋乱跳。 蓦地想起昨日小芽儿对他说的那个噩梦。 片刻后猛然睁开,眼中闪烁着狠戾的光芒。 霍谨记,不要惹我,更不要惹我身边的人! 人若犯我,百倍奉还! 等到两人聊的热火朝天之时,李卯身形一动借着风声悄然匿去。 路上楚休休有些不解地问道:“咱们为何不把他们除掉?他们不死一日说不得就要死一个孩子!” 李卯攥着楚休休的手,不想多解释什么,直直的看着楚休休那双浑圆灵动的杏眼:“休休,相信我。” 楚休休呆呆地张着檀口,眸子染上红雾,垂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第80章 得手 夜晚,霍府外,马车旁。 霍谨记咧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他们准备下手了吗?” “回小少爷,他们将和供奉一起出手,万无一失,您可以先去城郊的房子里等待。” “好,好得很!去和夫人说一声我晚上不回来了,桀桀。” “是!” 马车轱辘滚动起来,带着寂静的夜间一阵发寒的骇然。 深夜,李家小府。 府外巷内站着一高一胖两道人影,匿在阴影中等待屋内明灯关闭。 “这里竟然没有配备守卫,倒是轻松不少,最好的打算就是连官兵都招不来。” 门口和尚和惨白男子窃窃私语。 街道口子站着几道魁梧的身影,以及深夜不时巡逻打更的官兵。 “几位大人这是?” 一队蓝袍红顶帽巡夜士卒,按刀挑灯警惕的朝几个汉子问询。 阴影中的男子踏出一步,露出一张狰狞带疤的脸,狠戾可怖。 士卒蹬蹬往后退去,有些惊惶。 “大人莫怕,我们乃是霍家的供奉,这是来接我家夫人回家的。” 汉子连连摆手,说完笑呵呵的掏出一枚令牌递了过去。 士卒队长扶了扶帽子接过,在灯下细细查看了一番:“嗯,的确是霍府的牌子,诸位大人莫要多留,最近那些偷盗之事很多,而诸位身材魁梧,难免会有些误会。” 士卒队长对着几人叮嘱一番,领着列队朝外走去。 汉子重新回到阴影中,里面还藏着两个男子,皆是一身牛劲,显然是霍谨记精挑细选的汉子。 而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天火教的蓝面佛以及白无常将人掳走,并借助霍家令牌通过宵禁。 以及,蹂躏那对女子。 李家小院的灯倏地灭掉,门外两人的眼睛猛地睁开。 又过半个时辰,等到屋中人彻底熟睡。 蓝面佛与白无常相视一点头,各展神通,只轻轻一跃就翻身跳入了府内。 落地轻如鸿毛,似乎比月光都要轻盈。 而外面的三个汉子则是团团将巷道堵住,同时将令牌举在胸前。 过往的官兵更夫虽然疑惑但没有多问询,毕竟是霍家的人。 蓝面佛与白无常在院子中打量,只见雾蒙蒙的月光下小院里静谧无比,唯有简易的石桌木凳,小菜园,半点没有一个王侯住过的痕迹。 怪不得她们身边没有安排侍卫。 蓝面佛与白无常站在主屋外做了个手势,只见蓝面佛用巧劲轻轻一震,铁销滑脱,木门竟是悄无声息的从中间打开,两人齐齐朝里面看去。 只见大床上躺着两道曼妙人影,一道稍显丰腴,一道稍显纤瘦。 蓝面佛眼中闪过淫色,正准备过去将人带走却被白无常拦住:“等等,我总感觉这有些过于轻松,事出反常必有妖。” 蓝面佛心中着急,压声道:“别多想了,说不定就这一会儿来了人!准备绑人跑路。” 白无常眼中闪过狐疑,但拗不过胖和尚猴急。 两人走到床边刚准备察看两人状况,一声稍显苍老的怒喝猛地传来:“哪来的宵小之徒!受死!” 白无常心中一凝:“来了!” “胖和尚你去带人,我拖住他!” 白无常取出一柄铁扇,不断朝藏在阴影中的人招呼。 扑哧—— 铁扇打在木柜上,木棍立断,木屑飞舞。 阴影中那人瞳孔一缩,往后退去,从身后取出一根木棒招架。 砰砰—— 你来我往,不分伯仲。 随着时间流逝,两人虽然斗得不分上下,但仅有一个人如何能在短时间越过一名宗师的抵御? “唔!” 两声闷哼传来。 只见蓝面佛因为有了白无常拖延时间,已是将床上两人堵嘴蒙头,用麻绳紧紧捆绑,最后扛在肩上就要跑! “放下夫人!” “来人!救人!” 一声声急躁的喊叫唤醒周围家家户户的灯火。 白无常与蓝面佛眉头一皱,不敢多留,登时施展轻功前去与巷道口三人会合。 而外面的官兵听见喊声全都跑了过来。 不过将将站立,却见两道人影极快的踏墙离去! 坐镇城中的大内密探也都调动身形朝这边赶来! “歹人,哪里跑!” 三个汉子眼见得手,竟是加入了讨贼的队伍当中。 “我们乃是霍家的供奉,可以帮助尔等!” 一人驾上备好的马车,另外两人同样施展轻功追逐而去,身后跟着几个大内的轻功高手。 双方就此展开了追逐战。 因为城墙高耸,军兵装备精良,因此蓝面佛与白无常也是在城郊人烟稀少处不断周旋,直至一处死胡同。 霍家的两位供奉以及前方的三位大内高手,将两人牢牢围住。 为首的黑衣密探持刀清喝道:“放下你手中的人质,现在认错和我们去衙门还能从轻发落!” 在城内掳走的起码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不敢有任何怠慢以免其有了三长两短,只能先稳住对方。 蓝面佛嗤笑一声:“你是弱智吗?” “不过...”蓝面佛话锋一转。 “我可以放开她们,但有一个条件。” 密探心头微喜,沉心去听:“什么条件?” 蓝面佛磨磨蹭蹭,“条件就是……” 扑哧! 手起刀落! 三颗人头呱呱坠地,后面霍家的供奉咧嘴一笑。 恰好这时马车也已经来到跟前。 “走!” “驾!” 踏踏—— 城门口。 霍家供奉正脸色焦急的向门口守备出示令牌:“有两个歹人掳走了我们家夫人往城外逃窜而去,我们作为供奉义不容辞,还请阁下通融!” 统领面露难色:“这……没有手令一律不给通过,而且并未有人逃出城门。” 疤痕汉子突然大吼一声,红了眼睛:“我们亲眼看见歹人跃出城门,你们竟然没看见!夫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吗!霍相素来看好我们疼爱我们少爷,要是少夫人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统领被吼的头晕目眩,同时心中涌上一阵惶恐:“难不成刚刚真的有人逃出去我们没看到?不可能啊!但万一呢?” 或许是霍相这个名字给了统领莫大的压力,最后竟是迷迷糊糊相信了他的说辞:“开门!” “是!” 城门打开,马车急速驶出,随后又紧紧闭上。 统领愣神间突然发觉一道人影站在自己身旁,连忙拉开距离持刀朝那人喝道:“你是何人?” 却见那人双手背后,对着那辆马车温和笑着,墨发飘舞,白衣胜雪,身姿挺拔,面如冠玉。 月光下城墙巍然屹立,一位公子如晚间云雾般飘逸立于城头。 竟染上一层薄润的霞光,烨然若神人。 那冠绝大周的容貌一下子就让统领认了出来,惊声道:“世子殿下?” 李卯微微颔首,桃花眸子弯弯却藏着万年不散的寒意。 视线好似穿过万里直视某处肮脏之地。 霍谨记,希望你能喜欢这份礼物。 第81章 偷天换日 漆黑山林中,一处气派庄子。 这里乃是霍家的农场,平日里闲暇时刻常有霍家的子弟前来游乐避暑。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大门。 “贫僧爱不释手啊哈哈!” 疤脸汉子见状呼吸也是急促起来,想起过会尊崇世子的女人将会被他们围攻,心头就一阵躁动。 另一位虎背熊腰的供奉笑道:“高僧莫急,过会有的是吃肉的时间。” “唔!唔!” 被捆住的一个女子突然挣扎着身子,不停的扭动发出呜呜声响。 “闭上嘴!” 蓝面佛脸上带着狠厉笑容。 一炷香时间,怀中的女子不再喊叫,而是小声抽泣了起来。 马车外传来惊喜的呼喊,众人知道到地方了。 下了车后却见一位脸色苍白却带着异样潮红的拄拐公子正不停吆喝他们进屋:“快点!别他妈磨蹭!” 众人乐呵呵一笑,扛着两个美娇娘就进了房。 一处幽暗的内室,地上摆满道具,旁边有一张能容下七八人的大床。 霍谨记搓着手,张大了嘴只觉得激动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们怎么得手的,顺利吗?” 疤脸供奉嘿嘿一笑:“有一个守卫但是不厉害,被高僧和白无常大人拦住,后面招来了官兵,但是我们最后还是跑了出来。” “就说那两人掳走的是少夫人,我们要出来救人。” “聪明!干得不错,回去我大大有赏!” 霍谨记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把她们给我松绑了,但是头套不要摘,这样更绝望。” “是!” 供奉按照吩咐将麻绳解开,两个女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先来。” 蓝面佛面露不喜,提醒道:“打死了怎么办?” 霍谨记愣了愣:“倒也是,那你们开始吧,不要留劲!” “是!” 几个汉子大笑着围了上去,摩拳擦掌。 中间的两个女子发出惊恐的叫声。 “啊!”—— 鸟雀惊飞,但这里乃是荒郊野岭。 “叫吧叫吧,叫破了嗓子也没人来救你们!” “桀桀桀!” …… 直至两个时辰之后。 白无常驾着一马车白花花的银子驾着心满意足的蓝面佛离去。 剩下屋中混乱不堪的场景。 (发不出来自行想象) 奄奄一息。 霍谨记艰难站起身,方才的一幕幕对他的冲击十足。 狞笑着开始了自己的复仇。 “老子让你肆无忌惮!” “老子让你名满天下!” “呵呸!” “哪像我家春心在家安然躺着,你就是个没用的纨绔!翻不了身的咸鱼!” “装什么正人君子!” 直到没了劲霍谨记这才气喘吁吁的扶着膝盖停手,地上的两个女子身上绽放着一朵朵血花,一开始还会扭动身子,到后来半晌没了动静。 “以后你们两个就留在山庄,一日不死就一日受折磨!” 霍谨记气喘吁吁的拉开布袋,想起船中那少女貌美柔弱的脸庞,心底激动十分,他玩不了看着也是养眼。 “美人,可算是美了吧,美人~” 霍谨记一把拽开两人头上蒙着的布袋—— 突然瞳孔猛地放大,笑容僵在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往后一退跌坐在地上,惊恐张大了嘴。 “夫人?怎么会是春心?怎么会是春心!” “啊!!!”—— 悲痛欲绝,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天地之间层层荡开,荡到了李府之中。 “少爷,我演的怎么样?” 一老一少正闲情逸致的坐在溪水边喂鱼。 李卯拍拍手擞去手中的鱼食:“演技有待提高,你应该拼着命中伤去留那和尚。” 老薛连连摇头:“我要是挨上一下说不定就真躺地上了。” “你偷鸡摸狗的本领倒是大周第一,能悄无声息从霍府中将霍谨记一妻一妾掳走,独数你一份。” “嗨,少爷这是哪里话?还不是你出的这个毒计。” “嘿,什么话?在座的各位可都听见了,人掠走的确实是他们霍家的少夫人,怎么能怪我呢?” 李卯嘴角抿着笑容,朝一间房屋看去,刘氏母女正在里面沉睡着。 也确实该将她们接过来了。 “少爷可知那和尚和瘦高男子是何人?” 李卯摇摇头。 “天火教,芙蓉坛的左右护法,一个叫蓝面佛,一个叫白无常,乃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宗师,在京城只怕是为了打探消息,顺便接了这雇佣。” 李卯蹙眉问道:“天火教是干嘛的?” 老薛眼中闪过恍惚:“啧,亦正亦邪,大概是民间自发的组织,势力广泛,不清楚背后站着谁。” “嗯。” 李卯轻轻嗯了一声后就没了下文。 他在想那些个孩子该怎么办,干了这么大一票显然两人不会在京城多待,以及霍谨记是否会有下一步动作。 还有燕王妃那一档子事,你别说,王妃还挺润。 李卯从怀中取出紫纱手套,放在鼻下轻嗅。 想起王妃如小猫伸懒腰般的沉腰,李卯心头火起。 他要是想,王妃应该拒绝不了吧? 他李卯自然不是随便的人,但随便起来不是人。 这种坏女人就得多磨。 第82章 珍宝楼 “号外!号外!” “昨夜霍家供奉反水连同天火教将霍家的少夫人薛春心和小妾王璎珞掳走,早上找到时已经被奸淫致死,回天乏术!” “号外号外!”—— 霍府上下处处挂着白绫,霍家一干子人,各个房里的子弟全都在祠堂前默哀,就属霍谨记哭的最伤心。 霍光面带不忍地看着晚年得来的这个宝贝儿子,先是没了传家宝,现在连妻子都被人掳了去,甭提还是霍府里面出的问题! 好在昨天那三个供奉已经有两个伏诛,另外一个脸上带疤不知跑到了哪去。 霍谨记声泪俱下,哭的歇斯底里。 他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为何被掳走的人是他的美娇妻,想起昨日夜晚两人的痛苦哀吟,他的心就止不住一阵抽痛。 或许自打一开始天火教那两人就打着他们家的算盘? “我霍谨记誓与天火教不共戴天!”—— 此时金銮殿内,宋理得知昨晚的事之后雷霆震怒,下令一要将人全部抓住凌迟处死! 世家大族里的子弟被人掳走,而且还被凌辱致死! 不但闹的人心惶惶,而且更说明了他们京城的治安就是纸老虎! 这是在天子头上拉屎! 宋理革除罪罚相干士吏十余人等,将违反宵禁责罚之严厉再度拔高,以及对于薛霍两家给予沉重的慰问。 各自赏金百两,屋舍十处。 开元大道。 听见街上传来的号外声,李卯心中颇愉悦的哼着小曲唱着歌。 他此番过来是要物色几家铺子,用来买卖他设计的那些产品。 上次送给太后,刘氏和青凤的丝袜她们都很喜欢,既然在几位那里取得这么成功的反响,说不得这一新型衣饰就要风靡大周。 还有些透纱小衣等等。 况且他实在是不想再让他爹送银子过来了,给他那么多不如充了军费,若是此番丝袜销量十分不错,就准备写信不再让他爹送钱过来。 而制作成本偏高的丝袜自然是要先对那些贵妇人开放,那么就少不了人脉的交结。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不成问题,毕竟有太后这么一个形象代言人。 李卯准备到时候开一场诗会,让小紫亲自下场来宣传,想必效果斐然。 到场的自然都是些高门大院的小姐夫人,自己可以哪怕将费用提个十几倍估计也会被疯抢。 不过多时,李卯就挑中了几间商铺准备交给刘氏打点,丽人天天闲在家里没事干,没事就被…… 都快成了他的专属…… 但想想刘氏一人或许没那么多精力,李卯思忖片刻,最后选定在一处十字路口前的三层红木楼,店面宽广,上面一块气派的牌匾—珍宝楼。 前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经过的人流量庞大无比。 李卯满意点点头,一甩袖袍,大步踏了进去。 “呀!公子欢迎光临!” 门口面容姣好,身段窈窕的礼仪小姐轻呼一声,眼中闪过异彩,连忙招呼人进去。 白衣胜雪,面如冠玉。 可不正是那位世子大人? 礼仪小姐小心翼翼地压声问道:“您可是武王世子殿下?” 李卯颔首一笑,算是应了下来:“去叫你们管事的人过来,我要买这栋楼。” 礼仪小姐先是愣了愣,瞪大了眼睛刚准备说些什么。 但得知对面乃是武王世子后也不敢拒绝,“您稍等。”,一路小跑上了楼。 李卯则自顾自看起了首饰。 一楼大多是金制品,或是少量玉镯玉簪。 做工精良,材质都是精挑细选。 价格最低的也得五十两起步,因此若是你进来消费,最低都是五十两的门槛。 李卯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这短短一炷香都起码有三四十人踏入,就算买的人只有三分之一,岂不是说一天下来日进斗金? 这个地方当真是没选错!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卖给他,但看在自己武王世子的面子上应该会忍痛割爱。 雅致的阁楼间,一名模样周正的男子正毕恭毕敬的对面前冷淡的贵妇人汇报工作,身后站着一个丫鬟。 “这个月来收入有所下降,仅有两万两白银流水,净利润一万多两出头。” 贵妇人翘着二郎腿,吹着热茶上的蒸汽,眸子微垂,让人看不清喜怒。 “如果下个月利润还是衰减,那你就可以滚蛋了。” “是!” 理事垂首恭立,不敢反驳一句。 “走吧。” 吱呀—— “理事!” 突然门被推开,屋内几人皱眉看去,哪来这么不懂事的丫头? 礼仪小姐看清其中那位夫人的面容面色一变,当即就跪了下去。 “有人,有人要买这栋楼。” 贵妇人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不屑:“他不知道这楼是谁的产业?让他滚蛋!哪来的不自量力的东西!” 礼仪小姐大气不敢喘一下,诚惶诚恐地低首道:“那人,那人是武王世子李卯!” 贵妇人手中摇晃的茶水突然停住,眉头蹙起,呼吸变得紊乱。 空气突然凝固。 几个侍从面色一变,大气不敢喘一下。 缄默良久后贵妇人才平复气息道:“让他上来。” “是!” 珍宝楼一层,李卯正随意走动看着店里的结构,店面亮堂,坐北朝南,没有任何可以挑剔之处。 但总感觉这地方大了些,或许到时候还得在外面卖些衣服绸缎,毕竟那些东西太过私密要适当的藏一藏。 “殿下,我家主人邀你过去。” 礼仪小姐快速走过来歉意一笑。 “走吧。” 连上三楼,再穿过围栏长廊,终是在一处两人高的檀木门前停下。 门前站着一位周正中年男子,正对李卯躬身拜倒。 李卯虚抬一番,打过招呼后自己拉开门走了进去。 门被关上,李卯朝里看去。 屋内摆满花草,一张大红雕花茶桌最是引人注目。 一位身着紫色宫装的丽人正对着窗户远眺,仅仅是一个背影都是风情万种,魅力无穷。 身旁一个侍女垂首恭立。 李卯温和一笑,毫不拘束的找着一处木椅坐下:“阁下可答应了我的请求?价格任你出。” “我李卯不差钱。” 丽人缓缓转过身来,眼中透着三分寒霜,两分嫌弃,三分薄怒,一分怨气以及一分复杂。 轻启红唇,带着几分戏谑冷笑道:“世子殿下难道不知这是我们家的产业?” 第83章 重温王妃 李卯看去,只见一张艳若桃李的高贵冷艳脸庞正冷冷瞪着他。 云髻高高耸立,簪着繁丽青鸢金钗,身着大紫宫裙,身形出落得愈发玲珑多娇。 两剪秋水瞳子,抹着黑色眼影,与浓密的羽扇睫毛衬得愈发勾人妩媚。 狐媚眼角微露的寒意嗔恼更为其平添几分想要人征服的欲望。 李卯愣神,随后促狭调笑道:“王妃穿着衣服在下差点没认出来呢。” 晓英闻言将头再次低了低,小跑着出了房间。 燕王妃甄旖眼眸含煞,走到李卯跟前居高临下,抬起雪白的下颌看着李卯,咬牙切齿喝道:“你个畜生!” 说完竟是准备一巴掌扇到李卯脸上。 李卯眼中寒光一闪,伸出手将白嫩的藕臂握在手心,一把就将甄旖拉到了怀里。 同时再次掐住甄旖的脖颈让丽人难以喘息。 “我畜生?你馋本世子的身子下的药,到头来反咬老子?” 甄旖如同搁浅的鱼,艰难的拍着李卯的胳膊。 李卯丝毫不惯着,手掌加大了力气,凶神恶煞的怒斥道。 “唔!” 见甄旖拍打的力气愈发变小,李卯这才松开了手。 这种蛇蝎女子你要征服她显然不能轻柔对待,必须要好好磨去这种性子。 毕竟想要让她彻底的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仅靠一夜之欢显然不太可能,唯有身心皆收才是上策。 而想要达成这种效果,必须恩威并济,给她绝望后再给予希望。 李卯将甄旖手上新的紫纱手套摘了下来,陶醉的嗅着。 甄旖柳眉倒竖,心中只觉得屈辱无比,但隐隐有几分快感得意在心底酝酿。 李卯抚着大好河山,指尖微勾,调笑道:“一日不见,王妃可想在下了?” “想你个畜生!” 甄旖虽然浑身没了力气,被牢牢掣肘,但气势仍是不减。 李卯看着这女人眼中的嫌恶和高傲,登时来了脾气。 “王妃似乎觉得与我共赴巫山是耻辱?” 李卯抬手勾起甄旖光滑如玉的下巴: “我李卯哪一点讨得王妃嫌恶了?整个大周不知多少小姐贵妇挣着抢着要爬上我李卯的床,怎么到了王妃这里就如此清高?” 甄旖不停挣扎,冷声道:“一帮子妖艳贱货拿来和我比?” 李卯却道:“但我觉得王妃的妖娆勾人在大周算是魁首了,哪有资格说别人妖艳?” “你个畜生!我什么时候勾引过你?当真贻笑大方!” 甄旖说着扬起左手,又要一巴掌扇去,却被李卯再次牢牢握住。 现在可就真的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纤细藕段般的玉腕被李卯一只大手牢牢钳制,支在李卯腹上,眼中俱是屈辱冰寒。 “那晚是谁贴在我怀里献殷勤的?难不成是燕王宋律?” 甄旖被这么一打岔,猛的想到王爷窝在李卯怀中发嗲就一阵想笑。 但嘴角抽搐着不想给李卯任何好脸色看。 “你给我放开!” 李卯无所谓的摇摇手指: “我对王妃做些什么,王妃又有什么办法呢?” 甄旖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立时咬紧了下唇。 “就当是被狗咬了,嗤。” 甄旖冷笑一声,颇无所谓的不屑道。 李卯半眯桃花眸子,可算是被这婆娘激起了真火。 本来他只是想逗逗她,但死鸭子嘴硬,嘴上愣是半点不肯服输。 “唔!” 一阵令人窒息的火热袭来,甄旖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睫毛轻轻翕动,指甲紧紧嵌进了李卯的胳膊。 “呼~” 良久,唇分。 丽人云鬓散乱,衣饰凌乱,娇喘微微,不过片刻之后软弱无力的一巴掌扇到李卯脸上怒声道:“早晚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前边给我赔罪!” 李卯眼中闪过促狭,对于那一巴掌毫无反应。 将甄旖搁在凳子上,单膝跪地:“王妃何用等以后,现在就可以。” 甄旖不解的看向李卯,但转瞬之间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瞬间涌上了氤氲春潮。 “你要是再敢亲我我就杀了你!” “嗯~” …… 晓英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欲哭无泪,“王妃,你可是燕王的正妻啊!这……” “唉,这都是什么事儿?” …… 丽人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你,你!” 死命掐着李卯,自己才能将话完整说出来。 甄旖趴在窗前,与李卯交谈着。 “嗯~” “你要这件铺子干什么?” “卖你腿上的那种袜子,喜欢吗?” “这袜子,款式,新颖,确,实很有市场,不若,咱们合,作?你将这,东,西给了我独家,去卖,五五分成。” 啪—— 李卯一拍手,打死一只蚊子。 丽人回首冷冷瞪了李卯一眼,但明显酥软的春意更占上风。 “七三分。” “不行!” “行不行?” “而且我要的是包括珠宝在内的利润七三分。” “李卯你欺人太甚!” “……” “我就是死也不会屈服的!李卯你这个畜生!” …… “我答应!我答应!” 良久,云销雨歇。 丽人宛若一滩烂泥般瘫倒,春花烂漫,海棠依旧。 李卯抿去丽人眼角的泪花,在酥唇边一吻,轻柔的替她梳理着散乱的头发:“王妃,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诚意罢了。我岂是那种趁火打劫的小人?连王妃都是我的,还差这些银子?” 甄旖蹙着眉头,蜷缩着身子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良久后沙哑着嗓子:“你给我滚!” “得嘞。” 李卯转瞬之间就穿戴整齐衣饰,收起新的紫纱手套朝外大步离去。 事了拂衣去,拔卯无情人。 走至门口处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安排理事过来,另外过几天我会弄个诗会宣传一番,你就负责场地就好了,手套我就拿回去了。” 甄旖睁开双眼狠狠的瞪着李卯的背影,紧咬银牙低声骂了一句:“畜生!” 她从未见过如此无耻的男人! 若不是这畜生才华横溢,长相出众,家境雄厚,城府幽深,她早就拿着剑与他同归于尽! 但为了王爷的未来,她只好忍气吞声! 丽人眉眼倦怠如扶栏娇花,徜徉绮韵,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翻了个身沉沉睡了过去。 第84章 乞儿中毒 午前茶炉镇上,村里镇上的人全都出来赶集。 卖甜酒的,卖锅碗瓢盆,卖扫帚的比比皆是。 人流之中一个斗笠汉子压着帽檐快步往前走去。 嘭—— 竟是与前面一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 汉子仍是没有抬头,小声致歉后大步离去。 被致歉的乃是一个便装打扮的佩刀男子。 身形挺拔,恰似劲松般回首望去,“疤虎,柴猎。” 茶炉镇运河旁,斗笠汉子买过船票正在码头上坐着歇息,周围的人看其膀大腰圆,气势凶煞竟是半点都不敢靠近,他一人就占了一张长椅。 “前往金陵的船就要开了!前往金陵的船就要开了!” 过了会儿,一个男子贴着在斗笠汉子旁坐下。 斗笠汉子皱皱眉,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但却见那人仍是往他这边跟来,斗笠汉子刚准备发怒,一柄寒光凛冽的刀就隐蔽的横在了他的腰间。 汉子眸光一凝,将将准备拉开距离就听见这人说道:“十二恶人之一,疤虎。我可以帮你洗脱干系,但你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斗笠汉子抬起头看向那双凌冽如雄鹰般的眸子,露出一张带有疤痕的脸,阴晴不定,似在揣度这人口中的可信度。 “你凭什么能帮我洗清干系?” 只见挺拔男子取出一枚金边令牌,柴猎瞳子一缩,信了七七八八。 “换个地方说话。” 热火朝天的码头上两道人影消失在人群中。 午后城郊,李卯骑着追雪蹄疾带着楚休休前往那处破庙察看那些孩子的状况。 楚休休坐在李卯正前方,面容担忧的问道:“李卯,那些孩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李卯抿唇摇摇头,他也不太清楚。 但在楚休休眼里就是没事的信号,当即长舒一口气,她对于李卯向来是无条件的信任。 “昨天来庙里的那个中年书生是谁,你回去是否调查过一二,以及哪来的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 楚休休动了动臀儿,蹙着眉头道:“那些孩子的由来没有任何头绪,但那个中年书生乃是去年的进士,官居太常寺傅士,从七品,为人清正廉洁,乐善好施,时常自掏腰包给那些遭受天人灾害的百姓赈灾。” “驾!” 李卯一挥马鞭,猛地往前奔去。 楚休休在前面弱弱说了一句:“李卯,刀柄……” 李卯脸一红,轻咳一声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赶去。 山郊野岭。 两人穿过郁郁葱葱的小路,破败的庙门终是映入眼帘。 李卯在前方扒开长势茂盛的野草,替楚休休开着路。 楚休休小心翼翼地躲过旁边荆棘丛生的灌木丛,注视着前方那人的背影: “李卯,你说他们看到咱们会不会被吓得躲起来?可能会以为你是来讨银子的。” 李卯耸耸肩:“那又如何?他们跑不过我,到时候抓住在解释也不迟。 穿过树丛之后,两人终于是来到了破庙跟前,“好奇怪,一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他们把人带走了?” 楚休休粉眉上俱是困惑,连忙推开掉漆的红门往里走去。 “李卯!你快过来!” 李卯闻言心中一急,大步走到跟前,发现楚休休这妮子正颤着眸子,隐隐红了眼眶。 李卯顺着视线瞅去,却见庙院中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的孩童! 李卯面目一沉,快步走上前去查看。 只见三三两两的脸上俱是青紫之色,身边散落着一堆馒头卤肉显然是中了毒。 楚休休在身后不知所措的朝李卯哀唤道:“李卯~” “该死的畜生!走了都不让人好活!” 李卯眼中直欲喷出熊熊怒火。 “我这里先顶着,你去连同那中年书生和京城里最好的医师叫过来,越快越好!” 楚休休抽抽鼻子:“好!” 说罢小跑至追雪蹄疾旁,快马奔向京城。 李卯正伏在孩童脸庞观察。 见其嘴唇乌紫,面堂发黑,怕是中了砒霜之毒! 砒霜又称鹤顶红,在后世名为三氧化二砷,过量服用者大多会腹泻呕吐,呼吸困难肾脏衰竭等症状,若是不及时救治则会病变死去。 但显然十几个孩童中毒不久,应该是观望蓝面佛与白无常是否还会回来今早才咽下肚子,尚有一线生机! 李卯当务之急只要先给他们灌盐水呕吐,随后再让医师开药调理。 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这些孩童身体单薄,怕是撑不了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庙外这才传来踏踏的马蹄声,李卯将呕吐过的孩童放在一边起身走出庙门。 只见一匹白马在前面狂奔,身后跟着一辆马车,李卯心中登时松了一口气。 虽说有几个孩童体格孱弱,差点没撑过去,但好在他身上有些相通的解药,虽说无法治愈但也能暂且压下毒性。 休休来的刚刚好。 “李卯!” 楚休休下马朝李卯跑来,脸上却并未有多少喜色。 “休休,医师呢?请来了没?” 楚休休面色一垮,带着哭腔道:“那些医师串通一气,都不愿意跑到郊外医治!” 李卯怒气拔地而起,剑眉倒竖,但仍是压着声调:“你没有和他们说是我要请的吗?” “京城里到处都在传是你指使歹人将霍家少夫人给掳走的,说了你的名字后他们更不愿意了!” 楚休休说着竟是委屈的流下了眼泪,身后身着补丁直裰的贾广义晃悠悠走下马车朝两人走来。 “欺人太甚!” “我看你霍谨记是不想要命了!” 李卯目眦欲裂,没有半分儒雅随和的翩翩君子模样,因为此刻正系着十几条人命! 况且霍谨记反咬他一口,更让人恼怒作呕! 树倒猢狲散,随着武王世子在圣上面前失宠的消息传出,以及这么一个臭名罩在他身上,那些个势利眼竟是连表面工作都不做了。 几个小小的医师连他李卯都敢拒绝当真是不知好歹! 自诩救人济世却因为名声而见死不救! “备马!杀人!” 李卯面容含煞的大步朝京城方向走去,不识好歹的东西必须用血才能让他们清醒! 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霍谨记! 老子杀了他又能奈我何? “殿下,何不等等?在下稍懂医术,未尝不可医治这些孩子。” 李卯脚步一顿,回首诧异的看向贾广义。 只见贾广义已经蹲伏在了地上望闻起来,随后拿出银针扎着穴位。 李卯双手背后,见这行家的模样心缓不少。 “若是你能将他们医治好,本世子可以请你作为我府上的幕僚,从此以后衣食无忧,平步青云。” 贾广义只是专心诊断,没有回话。 随着一一扎下银针,孩童脸色均有好转。 贾广义又从马车内取出一盒药物取了些清水配了起来。 “中了砒霜,但是量不是很大,尚有一线生机,只要按着方子调养一两个月即可痊愈。” 贾广义擦去额间的汗珠,咽了口唾沫:“世子殿下不用赏我,这些孩子本就可怜,您不说我也要救他们。” 眼中闪过向往与崇敬: “有圣人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这些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小人倒是希望殿下可以妥善安置这些孩子,为其安置些房屋。” 李卯眉眼转于柔和,眸中多了几许敬意,他自然看得出这中年书生乃是发自肺腑的言论。 “本世子给你百金,安置这些孩童的事宜就交给你,可明白?” 贾广义愕然道:“百金?百金是多少铜钱?” 李卯摇摇手指:“千吊铜钱。” 贾广义脸色一变,惶恐的跪倒在地上:“殿下万万不可,这些就是小人十辈子也花不完!” 李卯冷哼一声:“这些是让你花的吗?本世子命你拿着这些钱财去帮扶百姓,可懂?” “是,小人明白。” “以后若是有了什么难处,来武王府寻我即可。” “银子过会我会托人送过来。” “多谢殿下!” 贾广义热泪盈眶,埋头跪在地上磕去。 像武王世子这么仁厚的权贵在这个世上比那赤兔宝驹都要珍贵! 李卯不再多留,跃上追雪蹄疾,将地上的楚休休拉到怀中,目光远眺京城。 嘴边粲然一笑,跳吧,笑吧,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一朵朵血红的云在京城上方笼罩,甚是瑰丽。 第85章 燕王府内 夜间,燕王府。 刚刚醒过来的甄旖从正门踏入王府,迈着艰难的步子朝主屋移去,冷艳若覆冰海棠般的花颜上俱是怨怒与恨意。 身上黏糊糊的,轻微动弹一下都会扯得皮肤粘滞。 “王妃。” “王妃。” 过道旁几个丫鬟垂首作福。 甄旖穿过玉石廊道,冷淡一按手: “免礼,为我准备水浴,衣物。” “是。” 甄旖前脚刚迈进屋中,燕王爽朗大笑的声音就传进了王府。 “王妃!本王有事要与你详谈!” 甄旖倚在门边心头一跳,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王爷进来说吧。” 宋律身着青色蟒袍,大步迈进了屋中。 嘭—— 雕花木门摔上。 一进去宋律就殷切十足的握着甄旖的手坐在圆桌旁,迫不及待地问道:“王妃,那李卯可妥协了?还是过两日你再去点明?” 甄旖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脸上有些难看:“还,还没说。” 宋律皱眉看着正襟端坐的王妃,明显对于她将手抽走的这个行为很是不满。 不解问道:“王妃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生病了?” 甄旖眼珠子一转,一瞬间就仿若单薄的纸人一般颦颦蹙眉,虚弱的点了点头:“这两日没有睡好,的确是有些精神萎靡。” 宋律眼中恍然,随后涌上怜惜,柔声道:“王妃可千万不要累着身子,步颦香那妇人叫的声音那么大,水性杨花,也难怪王妃睡不好觉。” 甄旖眉头一蹙,脖颈上浮上一层媚晕的同时眸中浮现几分冷意,暗暗腹诽: “你个蠢货!里面的那是你的王妃!” 宋律却闻所未闻,仍是自顾自说道:“哪像王妃那般文静,当真是云泥之别。” 却见甄旖深呼吸,冷笑一声道:“人与人都是不一样的,也有可能是李卯的问题。” 说完甄旖就淡红着脸暗啐自己一声,真是脑袋昏了什么都说得出来! 宋律被这话弄得云里雾里,但没有深想。 又是想到昨晚的风雨,心头发热道:“王妃,咱们二人身上的孕药应该已经生效的十之八九了,不若今晚试试?说不定就有了!” 宋律朝甄旖挑眉细细打量,突然眼瞳放出精光,只觉得今日的王妃比起往日愈发娇艳多姿,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韵,双手再次攥住了甄旖滑嫩的葇荑:“王妃你的紫纱手套哪去了?难不成又弄丢了?那可不便宜,别再搞丢了才是。” 甄旖猛地将手抽出,红着眼睛大声吼道:“弄丢又如何?在你心里难道我还不如手套珍贵?” “昨夜我来了天癸,但为了流程不出问题守了一夜未睡,你过来就是拽着李卯不放,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妃!” 宋律被怼的哑口无言:“旖儿……” 虽不知王妃为何这般大反应,但心底很是感动,原来王妃这般为他付出,操劳了一夜。 但是就算再来一次他要先问的还是李卯的事,这没有妥协的余地。 宋律总感觉今日的王妃状态有些怪,只当是天癸来了情绪不太稳定,而且一细想好像天癸来的日子不对。 一会儿得去问问府上的丫鬟。 宋律站起身深情款望甄旖那张勾人妖艳的脸庞,朱唇檀口莹润着诱人的光泽:“王妃,你还不懂我的心吗?你在我眼里就是最重要的,但是当务之急是为我添一个子嗣,不然到时候还如何争夺那位子?我也是为了咱们好。” 宋律心底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王妃心狠手辣,这些年他的那些偏房小妾肚子哪怕有了动静最后也都离奇夭折,但他素来宠爱她因此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生子迫在眉睫,他还是有必要多陪在那些妾室身边。 比起那个位置,女人不过是过往云烟罢了。 坐上至高无上的宝座,什么女人他得不到? 包括凤梧宫那位。 宋律眼中的贪欲一闪而逝。 如今这么一意淫宋律不想再多待,寻了个借口就匆匆离去。 甄旖见宋律离去,软腿拍着胸口喘气平复心情,头上的金簪璎珞摇曳不停。 双腿微微合并几分,有些心悸。 还好她推脱下来,不然到时候可就完蛋了。 她得赶紧先去洗个澡。 丽人疲惫的褪去宫装,一双破烂的紫纱丝袜被随意扔在了床上,迈开夺命长腿向氤氲热气的内室走去。 姿势有些别扭。 甄旖靠在浴桶中皱着细挑的烟眉,心头暗暗思忖,她这么多年未曾怀孕,总不可能两次就中招了吧? 要知道那两次她是一点措施都没来得及做,一是没了力气,二是怕有风声传出去。 但万一中招了? 一张时常嬉皮笑脸,但又淡漠俊逸如天神的脸庞浮上脑海,甄旖咬紧玉齿恶狠狠的骂了一声:“畜生!” “下三滥的姿势!畜生不如!” 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丽人脸上浮起层层绮丽红霞,宛若大红罂粟般醉人如酒。 “无耻!不要脸!” 甄旖将身上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玉白娇躯发红,快褪下一层皮才停手。 沐浴过后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喷了三层香水这才作罢,若是让李卯看见不得冷嘲热讽一句矫情。 仿佛重获新生的甄旖心满意足的坐在床边,狐媚脸上阴晴不定。 不说她的不易怀孕的体质,万一要真怀上了她到底该不该生下来? “呸!我就是死也不会将这畜生的孩子生下来!” 李府。 李卯正在给刘氏交待售卖事宜,青凤与小芽儿都在旁边听着。 青凤对于这个苦难妇人并没有多大排斥,毕竟以后殿下的妻妾会有很多,而他的好姐姐只有一个。 因此相处也极是融洽。 至于小芽儿那更是捧在手心里去呵护,精致的五官,脆弱却又活泼的气质,宛若一朵随风就会飘走的蒲公英那般易碎,略显憔悴但不减阳光的面容让人不禁怜上心头。 “公子,开元大道上的店铺交给我打理?这……” 刘氏听闻李卯说完的话心中并没有多大喜悦,反倒有一种想为他做事但无奈卑贱粗俗的失落,她如何去得了开元大道那种地方? 虽说锦衣首饰穿戴在身,但以往贫苦养成的市井气质仍是难以消散,如何担当的了公子的门面? 只怕过去后频出洋相,丢人现眼。 李卯看得出丽人的心事,只是温柔的注视着那一双柔情蜜意,无法再容下其他人的秀美眼眸,将那一双柔软滑嫩的葇荑握在手心暖着:“刘氏,你要明白,迟早有一天你是要过门来李府当夫人的,如何做不了?” “况且……” 刘氏瞪大了眼睛,如被雷击般怔在原地脑中一片混沌,听不见李卯所说的下文,唯有那句“迟早有一天你是要过门来李府当夫人的”回荡在心间久久不散。 “刘氏?” 李卯见她双眼无神,挥挥手笑道。 刘氏勾了勾耳畔的幽香发丝,轻咬下唇蒙上一层流粉,一双盈盈秋水眸子似语还休,惊喜半阖地垂了下去。 李卯登时看直了眼睛,也不顾还有两个美人在侧,一把就将刘氏抱到了腿上。 李卯凑到丽人天鹅般的脖颈处亲昵轻嗅。 青凤笑眯眯的看着,芽儿亦然幸福的带上笑容。 刘氏将红唇凑到李卯耳畔,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喘息道:“公子,妾身答应你的那个请求了。” 李卯一激动,喉头滚动,拦腰抱着刘氏就要往屋里闯。 “青凤带好芽儿,殿下有事要做。” 咚咚—— 大门突然响起扣环声,李卯没有理会,径直抱着软腴的身子走向里屋。 老薛的声音响起:“少爷,是来找你的!” 李卯不耐烦的叹了口气,只好将刘氏放下。 刘氏身着翠兰流云半透绣纱披肩,澹青抹胸,三纹碧青褶裙,将夸张的曲线衬得嚣张无比。 盘着李卯要求的妇人簪,头上仅有木簪点缀,蛾眉皓齿,曲眉丰颊,站在那里双手搂在小腹,对李卯温和的笑着,眸中情意绵绵,双颊羞臊似火:“公子急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 公子也当真是胡闹,明明她什么都依了他,结果最后还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 在她的认知里,那儿如何能迎接公子的贵体? 李卯摸了把月亮,快步走向大门口。 李府泾渭分明,这个主院平常仅有他和青凤住,老薛晚上在门口房间内看门,那些送的买的丫鬟和下人则都在侧府,没有允许绝对不让踏入半步正府。 如今刘氏母女一来,倒填补了不少空缺,冷清。 刘氏款款落于原位,屁股刚坐下就听见小芽儿直剌剌问道:“娘亲刚刚和大哥哥说什么悄悄话呢?” 青凤亦然投去好奇的目光,这妇人她虽然接触不多,但其吃苦耐劳,勤劳能干,丝毫没有一跃枝头变凤凰的得意忘形,倒是在她心中加分许多。 况且这身段连她看了都心惊不已,甭提殿下那色中饿鬼了。 只怕同样的动作这刘氏更能满足殿下的需求。 刘氏螓首微垂,不敢去对上两人殷切灼灼的目光,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也,没什么……” 这话当然说不出口。 第86章 一曲送行 门口,李卯面无表情地拉开门,就要看是谁这么不长眼来叨扰他的性致。 却见小红怯怯的站在门口不停朝里张望,在看见李卯后蓦然爆发出狂喜。 “世子殿下!” 李卯有些惊愕,但随之就挂上了和煦的笑容:“小红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小红将头垂了下去,手指在胸前点着:“唉。” 李卯往后退了两步,惊声道:“什么?” 小红疑惑的看着李卯:“殿下您怎么了?” 李卯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摸着鼻子清咳一声:“没什么,你继续说。” 小红也不卖关子,单刀直入道:“殿下您可知明天夫人要去哪?” 李卯皱着眉,脸色明显冷了下来:“她去哪关我什么事?” 说完竟是准备将门关上。 小红心里一急,将娇小的身子挡在了中间,匆忙道:“明天夫人就要坐船回金陵!而且估计好几年都不会回来!” 李卯手一顿,没有再继续关门的动作,想要听她说完。 “夫人是因为你才要回金陵的。” “这干我什么事?” 小红喘息良久,眉头纠结的皱作一团,姣好的面孔满是犹豫。 “你要不说我就关门了。” 李卯说完手再次将门推了推。 小红心一狠连忙喊道: “夫人她害怕再同你痴缠就会做出有违妇道的事!” 嘹亮的娇啼如山风清啸般贯入李府,里面的几个人均是识趣的缄口不言。 看着那人萧条的背影,蓦然觉得有些心酸。 李卯沙哑着嗓子,将脸埋进了阴影当中看不真切:“她不是说过对我没有任何的情思,” 自嘲的笑了笑:“难不成她认为我会对她做出什么不轨之事所以想要远离我?当真是可笑。” 想起那天丽人斩钉截铁的宣言,还是止不住一阵心痛,气闷。 李卯摇摇头不再犹豫,用力将朱门合拢。 朱门缓缓关上,两人之间的因果仿佛就要从中完全截断。 小红惶恐至极的摇着头,大声喊道:“不是的!不是的!殿下你知道吗,夫人夜夜都在念着你!晚上说的梦话都是你!她只是害怕克制不住自己这才想要疏远你!远离你!殿下!” 小红大力拍着门扉,“殿下!明日早晨卯时夫人会在茶炉镇的码头坐船走!” 砰砰—— “殿下你一定要去!夫人一直很想念你!” 小红滑坐在地上,眼角带着泪花。 小声哽咽着轻轻诉说:“夫人爱煞了殿下.......” 她真的不想看见相互有意的两人就此形同陌路,相忘天涯。 况且夫人过的那么苦,她实在是不愿意看见夫人刚刚生活有了一道曙光就再次熄灭。 那头一直没有回应,直到腿蹲的麻了,小红才抹着眼泪晃悠的往钗府赶去。 她的身份卑微,已经没了办法。 小红走到巷子尽头回望朱门,片刻后黯然的低头离去。 黑夜寂寥,将娇小的人儿一下子就吞了进去。 朱门另一侧,李卯背靠大门坐着,看着天上漫天的星斗,心中百味杂陈。 三位美人在远处眺望,没有去打搅他的复杂心情。 老薛走了过来,贴着李卯坐下,抽了口旱烟,吞云吐雾。 “少爷莫不是还对步夫人的绝情言语所心生嫌隙?” “那我就和少爷说说步夫人接受你的情意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老薛磕了磕烟杆:“步家,江南首屈一指的大世家,代代都有要官忠骨从其中诞生。” “而步夫人的父亲,乃是先帝太师,近些年才乞骸骨回了家乡。” “由此你可知步家对于名誉是有多么看重。” “追溯其祖上,更有三代言官舍命直谏的佳话!” “族训唯有四个字,男忠女贞,言简意赅却严格遵守!是他们百年来都未曾改变的箴言。” “你想要让步夫人亲口承认她爱上了你,无异于将她一身书香门第的骨气抹杀!无异于将她这个人的脊梁骨抽去!” “无异于让步家与钗家隔山生怨!” “无异于不想让她再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届时天下人都会骂步夫人是个水性杨花的妇人,而你却不会受到任何唾骂,你愿意看到这一幕出现?” “这世间有太多无奈,太多分分合合,并不是有情人终会成眷侣,并不是真情付出就会有回报。” “所以少爷你明白了吗?” “是敢?还是不敢!” “若是想让步夫人接受你,那就得让天下人认可你,让她不再受流言蜚语,你能否做到?” “你敢不敢!” 李卯红了眼睛猛地一拍朱门,站将起来。 气势宛若泰山拔地而起,仰天大骂:“去你妈的!怎么不敢?太后老子都sun了,老子还怕个什么?” “总有一天老子要让天下人见证!让他们心服口服!” “不服就他妈都杀了!” 哇哇—— 乌鸦在天上发出怪叫,李府突然安静下来。 三位美人刚刚还沉浸在李卯的气势中无法自拔,可是一回味过来她们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三人面面相觑,脚底一抹油跑了。 别人说她们可能会嗤之以鼻,可是了解李卯的她们自然是深信不疑。 甭提前段时间确实有风声传出来李卯跳崖救太后,两人一来二去好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毕竟某人那么优秀。 好在夜深人静,大多数人都睡下,李府也足够大,因此也是没多少人听见,就算听见了也只当喝醉放屁。 李卯春风得意,大步往屋里走去。 “公子~” “嗯~” “芽儿睡吧,我和你娘聊会天。” 说着就抱起刘氏去了青凤屋里。 今晚高兴,心结去除,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老薛无奈叹了口气,慢慢挪到门口看门去了。 小屋传出些微声响:“青凤你去上边。” “哦!”—— 磕到脚了。 …… 晨间,卯时前半个时辰,步颦香一袭烟笼薄纱外袍,内着淡蓝一水连衣裙,云髻高耸,脸蛋卓然,端庄优雅的坐在钗家的马车上。 身后跟着一队钗家送行的小厮,大包小包拎着往前走去。 钗洛珩站在船边,正听着母亲的叮嘱,睡眼惺忪。 小红侍立在马车外七上八下,心里直打鼓。 心中惶惶却又期待无比。 也不知道殿下会不会来,既不答应又没拒绝,保不准就来了呢? 码头边一挑通体黄鼬色的两层高大船只正安然躺在水中,除去步夫人自己收拾的那些贴身衣物,首饰乐器之类的,还有起码几十个箱子装满了礼品,特产。 那么多年未曾回去,自然是隆重些。 待到货物装完,步夫人的马车缓缓驶上甲板,码头边的平头老百姓均是嗟叹连连。 “好气派的行头!” “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夫人,当真是富贵。” “这位夫人气质高雅,容貌倾城,夫家估计最起码都得是京城里屈指可数的大家!宰相尚书!” 晨间的薄雾还未散去,步颦香下了马车站在甲板围栏边不舍得看着周遭的天,水,山,蓦地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思念涌上心头。 她想的是谁呢? 步颦香闭上双眼肆意呼吸着早间的凉意雾霭,不敢再去想。 随着梯子被撤下,管事的来到步颦香面前单膝跪地道:“夫人,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船!” 步颦香深吸一口气,睁开眸子一狠心:“开船!” “是!” 嘟—— 船号奏响,扬帆远航。 岸边缓缓行驶,步颦香的心也随着慢慢沉下,梗塞滞堵,似要远去,似要永别这个地方。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处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步颦香捂着心口脸色苍白,随着熟悉的事物慢慢远去,心中想要再见那人一面的欲望愈发强烈。 但是船已经开了,他又能从何而来? 丽人无语凝噎,袖口掩鼻伏在围栏上不知所谓。 小红垂头眼中涌出大滴泪水。 殿下,他终是没有来。 大船将将驶到两山峡口。 铮—— 一声悠扬的琴声传来。 丽人猛地抬头。 却见峡口山间,流云亭台之下,清风藤萝之处,一位白袍男子端坐抚琴,长发随风拂动。 当啷—— 丽人蹲伏在地上死死捂着口鼻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眼泪早已浸满了衣襟,哽咽着将头埋低。 “凤兮凤兮归故乡——” 清冽昂扬的声音如同凤鸣般荡满船坞! 岸边甲板上到处都是激动的嘈杂声响。 “殿下他真的来了!” “快看!那是谁?” “大哥!那是我大哥!” “是《凤求凰》!” “遨游四海求其凰——” 白袍公子慨然一拂袖袍,绵绵情意如同潮水般随着琴声倾泻而出,直击丽人心脏,涓洗血液,镌刻灵魂。 丽人早已站起身来,痴痴的望着山间的那一抹白色,天地之大,唯能容得下一人。 江海湖泊,不及你眼中倒影之汪泉澈澈。 琴声毕,大船慢慢驶出峡口,白衣公子缓缓站起身来,与船边不停调换位置的丽人相望,不出一言,不发一语,两相望,思断肠,一切尽在不言中。 片刻后白衣公子取出一把长弓,弯弓满月,直指丽人! 丽人却痴傻了般站在原地巍然不动,好似就算被他一箭射死也毫无怨言。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只见一箭倏地射出,擦过丽人之发丝钉在后方的木板! 恰好此时船已远行,两人已经再也追寻不到彼此的身影。 步颦香回眸望去,只见箭头上钉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 “一从别后各天涯,欲寄梅花,莫寄梅花。” 第8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京城内现在到处都在传武王世子李卯乃是一个衣冠禽兽,因为上次与霍家小少爷有了冲突,气不过雇人策反霍家供奉竟然将少夫人掳走凌辱至死。 满城风雨,众人都在等事件的下一步进展。 铜锣湾,李卯前来寻找楚休休问询那些孩子的下落,对于朝堂攻讦以及风言风语不太放在心上。 金锣楼一处雅阁,官服打扮的楚休休正翻阅着找来的卷宗,满头大汗,李卯在一边翘着二郎腿喝茶,好不惬意。 唰唰—— 翻页声哗哗响起,但从头到尾却未停止过。 半晌后楚休休移步李卯跟前,蹙着两横翠眉,明亮秀美眸子中满是不解:“李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这些孩子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你说会不会是从其他地方拐来的?” 李卯抿唇沉思,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走,去问问那些孩童。” 破庙之中。 贾广义买了吃食,衣物,以及修缮破庙,最后竟然仅仅花了不到二十两银子。 此时那些孩子得知两个恶人已经跑了之后竟是相互抱了起来嚎啕大哭,而贾广义在得知那所谓的高僧竟是伪装的屠夫之辈,更是心底自责不已。 贾广义心善,而那些孩子也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辈,因此对于这个正直的书生也都是亲近。 叩叩—— “贾广义,本世子有话要问。” 贾广义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小跑过去,拉开门一看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身旁站着一位青涩眉眼中透着倔强的貌美姑娘。 “殿下请进。” 李卯大步踏入破庙,看着焕然一新的寺庙啧啧称奇。 不过一天多的时间陈旧与破败即消失不见。 房顶的蛛网,破碎的瓦片,龟裂的墙体,竟然统统都被替换。 院中也摆上了新床被褥,萎靡不振的孩童正躺在上面歇息。 李卯满意的点点头问道:“这些花了不银子吧?” 贾广义小心翼翼地回道:“殿下,银子还剩下九百多两,您不然拿走?” 李卯失声道:“多少?” 贾广义脸色一白,连忙跪在了地上只当是自己花多了银子:“殿下恕罪,小人千挑万选精打细算也花了有二十多两银子,请殿下恕罪!” 李卯怪异的看着贾广义,千两银你就给花了二十多两? 李卯道:“你是怎么花的二十两银子?” 贾广义将头低下去:“买衣服吃食家具床被花去十五两银子,买材料修缮屋子花去四两,还有一两给他们买了些零嘴。” 李卯又道:“修缮房屋才花了四两?请的谁家的工人?” 贾广义恭敬回道:“小人略会一二工匠之术,买些材料自己就修完了。” “还有那些孩子身上的病,大多都是皮肤病,并无大碍,我自己也都会配药,因此费不了多少银子。” 李卯手摩挲着下巴,轻声道:“这么一说你倒是还自掏腰包了?你给他们送钱送了多久了?送了多少?” 贾广义羞愧十分:“三个月有余,大约十四两银。” 李卯侧首对楚休休问道:“休休,太常寺傅士一个月俸禄多少?” 楚休休点着手指回想:“从七品官,一个月俸禄大概是五两银左右。” 李卯语气嘲讽:“嚯,你还是圣人,仨月就给自己留一两银子?平常不买衣服不吃饭?” 李卯看着这书生身上密密麻麻的补丁,直裰洗得发白,心中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这世间恶人太多,但总有人缝缝补补。 贾广义连连摇头道:“平日家中种的有菜,衣服又耐穿,就连一两银子都花不完,而且小人还有些积蓄,不像殿下说的那么拮据。” “贾广义!” 李卯突然拔高声音,双手背后。 贾广义连忙拜倒静待下文。 “本世子将这千两银给了你,但不是给你花而是给这些孩子花!本世子希望你一块银子掰成两半花,将他们抚养成人!贤人!圣人!而不是地痞流氓!” “给他们吃好穿好住好!” “若是受了欺负,或者被人盯上,就来武王府找我,可懂?” “是,殿下!” 贾广义感动的噙着泪花,大声回复道。 那些能够动弹的孩童也都纷纷拜倒,连同贾广义一起大声回应着这位地位尊崇的小王爷。 楚休休在一旁嘴角带着孺慕的笑容,看向李卯的眼神愈发迷离似幻。 “都起身,本世子有话要问你们。” …… “你们的父亲参军死了?母亲不是跟人跑了就是病死了?” 李卯心头凄然,但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 燕王府。 大堂之中,两人相对而坐。 燕王宋律眸子阴沉的看向甄旖,而丽人却风轻云淡的品着茶。 “在这种关头爆出如此大的污点!这李卯当真是为所欲为!” 甄旖将茶托放在桌上,手上戴着一对新的紫纱绣花半透手套,淡淡道:“王爷要的是肃武王一脉偏向你,至于李卯这个人怎么样又如何?况且我倒认为这是别人的诬陷。” 宋律在原地踱步不停,心头很是焦躁:“我要当就要当那贤君明君,他这般不堪的一个人声援于我若是被人编排岂不是误了我的名声?” “贤君?” 甄旖眼中的嘲讽不屑一闪而逝。 “王爷大可放心,我相信李卯绝不是这般狠辣的小人。” 宋律步子一停,扭过来诧异的看向甄旖:“王妃为何这般了解李卯?” 丽人双腿微微合拢几分,脖颈后侧浮现微不可见的细碎晕红,一本正经道:“自然是客观分析而来。” 虽说这人禽兽不如,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这世上独有的完美男子,自然不会做出这种性质恶劣的事,或许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也说不定。 宋律走过来握住甄旖的葇荑,眸中温情似水:“王妃,我希望你今天去找李卯一趟,和他挑明,如果他妥协,那时咱们就不遗余力的帮助他调转舆论。” “不行!” 甄旖冷艳幽香的面孔浮现着排斥,柳眉倒竖,狐媚眼圆瞪,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你跟着我一块去!” 宋律为难道: “旖儿,我事务繁忙哪里走得开?这件事就全权交给王妃,我相信你,永远支持你!” 甄旖被这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心中怨怼丛生。 什么事务繁忙,只怕是忙着陪那几个小妾去了,整个王府到处都是她的人,以为她不知道? 甄旖深呼一口气,不耐道:“要是回来我的手套又丢了怎么办?” 她要是再单独去见那畜生保不准又是羊入虎口,而且他们根本没有拿捏李卯的把柄!如何谈得上让李卯拥戴宋律? 反倒是搭上一个王妃。 “什么手套?” 阴晴不定间甄旖已经有了另一步打算:“算了,我去。” 宋律惊喜道: “真是我的好王妃!” 甄旖闭目养神没有理会燕王。 她向来心思活络,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只能从中周旋谋取最大利益。 或许自己操劳一番也能让李卯支持燕王一脉,总不能让他白嫖了! 甄旖看着宋律兴高采烈离去的背影,头痛扶额。 还你的好王妃,你的好王妃被当成什么一样按着…… 甄旖想起某些片段心尖一颤,深深吐息压下悸动。 为了王府为了家族,她不得不去! 甄旖起身对镜贴花黄,描眉涂胭脂。 一番精心打扮后,只觉得镜中人如此娇媚灼艳,浑身上下都焕发着幽幽红焰,镜中人的眸子中深处闪烁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或许连本人都未曾察觉。 甄旖将手套取下,僵立片刻后又将手套重新戴上,领着晓英往李府赶去。 第88章 王妃是上瘾了不成? 城郊回王府的路上,草坪土路上一匹高头大马朝前走着,上面一前一后坐着两个人影。 李卯与楚休休皆是心情沉重,相互沉默。 “烈士子嗣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当真是国之悲哀,一连十几个竟然都是战死沙场英雄的后代,别说这还是在京城边,那些更偏僻的地方说不定情况更加惨烈。” 楚休休与李卯仍是同乘一匹马,至于为什么骑一匹,两人也没有细想,顺其自然的就坐在了一起。 “休休,答应我一件事。” 楚休休勾去发丝,露出红润可爱的耳朵:“嗯?” “帮我查一查京城周围那些类似的家庭或是孤儿,能做到吗?” “嗯。” 楚休休感受着那人宽厚温暖的臂膀,仍是只回答一个字。 李卯微笑着挑去楚休休发梢上的落叶,慢慢捋动。 少女的幽香羞赧沁人心脾,稍稍安抚悲痛的心灵。 “驾!” 一匹追雪蹄疾奔驰而去。 午后时分,甄旖坐着轿子在李府正门外停下,晓英上前轻拍朱门。 片刻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朱门打开,从中探出一张玉润温和的丰容面颊,甄旖眼中闪过诧异。 其清丽貌美虽说比不上自己,但这丰腴身段实在是人间珍品,过来开门说明在府上地位不高。 甄旖冷笑一声,只怕是李卯这畜生养的情妇,金屋藏娇。 这模样估计天天爱不释手。 “您是?” 朱门内的丽人看见面前轿子上那张冷艳高傲的脸庞眸中闪过恍惚惊艳,这般貌美的女子仅有她见过的青凤姑娘堪与一比,而且其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勾人的气息。 但令人不解的是,明明眼媚似狐,脸娇若花,却偏偏浑身上下透露着生人免进,傲若芝兰的高贵气场。 冰火两重天,只怕这带来的征服欲望是大周的独一份。 “我家夫人乃是燕王妃,有事找世子详谈。” 甄旖眼眸半阖冷淡的将视线收回,并不打算理会这个玩物。 刘氏则是轻呼一声,连忙将朱门大开迎人进来。 同时螓首微垂,眸中带着几分怯懦自卑。 甄旖由晓英挽着走下轿子,高傲的抬起螓首目不斜视地从刘氏旁走过,待到即将擦肩而过之时,淡淡问了一句:“你是他什么人?” 刘氏愕然,但转而就微笑着回道:“妾身是公子的奴仆,幸得公子收留在王府之内。” 虽然公子说过要纳她为妾,但她从来只当是一个小小的奢望,并未真的渴求有朝一日能够实现。 只要公子有这个心意她就欢欣不已。 毕竟她还是希望嫁给公子的是…… 那么她就注定不能摆上台面。 “嗤,奴仆?只怕是星奴。” 甄旖冷哼一声,丢下面红耳赤的刘氏站在原地羞得无地自容。 说着往下看去,根本看不见脚尖。 就这么明显吗? 铮—— 丽人刚刚往里走着,就发现一阵琴声往外传来。 甄旖眸子一亮,加快了步子。 穿过藤萝弯绕的石柱走廊,一位亭下公子终是映入眼帘。 面容沉浸,薄唇微抿,对于几人的到来丝毫没有察觉。 甄旖捋着浑圆的裙摆,坐于廊间的石板上看着某人。 眉挺眸清,唇红齿白,邪魅入骨的桃花眸子摄人心魄。 其实这畜生不畜生起来的确养眼得很,琴技也是一流,可偏偏是个畜生! 恰巧刘氏此时也来到了附近,倚在石柱旁痴痴的看着。 琴声跌宕起伏,蕴着莫大的悲悯,琴者的悲哀切切实实的传递到天地之间。 随风潜入世。 琴声蓦地激昂,悲壮,愤慨。 李卯直起身子快速拨动琴弦,眉头蹙起似在发泄莫大的气焰。 甄旖与刘氏一个偏头啐去,一个眸光水润。 崩—— 琴声止,李卯怅然地坐在琴旁发呆,沉浸在悲戚的氛围中难以自拔。 但突然被人打搅了宁静:“李卯,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卯眉头皱起,不耐的朝某人看去,心想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见? 不过转眸看去却见一张狐媚脸趾高气扬。 李卯惊诧道:“王妃?” “哼。” 甄旖冷哼一声,对于李卯受宠若惊的反应很是满意。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接下来的谈话不能有任何人听见。” 李卯瞪大了双眼,不解她为何要送上门来而且主动要求独处:“王妃是上瘾了不成?” “你!” 甄旖气的咬紧银牙,不过想起大事还是强忍怒气,没有发作,只是闭上眼睛来了一处眼不见心不烦。 “你们退下吧,留王妃一人即可。” “是。” “是,公子。” 晓英心底叹息,王妃难不成真的如同世子所说那般上瘾了?这才过去多久? 园林中现在只剩下李卯与甄旖两人,李卯若无其事的站在亭中喂着鱼食,等到甄旖先开口。 甄旖深吸一口气,双手合拢于胸口摇曳修长玉腿朝李卯走去。 “我这次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为了你说的那个丝袜售卖详细事宜。” “七三分可以,但不能包括珠宝在内。” 丽人或许是怕某人生气,于是又添了一句:“毕竟不是我一人做主。” “看来王妃还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和丝袜将会受欢迎的程度。” 李卯睨过来眸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丽人一眼,惹得丽人心中一阵发寒。 “你!八二分!不包括珠宝,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退步!” 甄旖眸色复杂,皱眉急声道。 李卯将一把鱼食撒入荷塘,拍拍手道:“那么第二件事是什么?” 甄旖松了一口气,酝酿良久句子才道:“我希望你肃武王一脉能够支持燕王夺嫡。” 李卯没有反应,只是慢悠悠的拿出一把鱼食再次喂起了鱼。 荷塘中小臂大小的彩色锦鲤不停翻滚着肥胖的身子去抢夺,发出哗哗水声。 甄旖屏息凝神,等待李卯回答。 “王妃说这话可过脑子?” 李卯似笑非笑地朝甄旖看来,却发现手上依然戴着紫纱手套。 甄旖缄默良久. “若是你能答应,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李卯眸光冷冽,扭头对着甄旖冷漠看来: “过来。” 甄旖嘴唇微抿,脚步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 就跟跪下一样成了条件反射。 摇曳生姿,步步生莲。 边走边将肩头的薄纱扯下。 为了王爷,这些屈辱都是值得的。 待到亭下被一把拉到了怀中,甄旖叹息一声,认命的闭上了眼眸:“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诺言。” 李卯凑到丽人耳畔,轻轻触碰吐息。 “为我做任何事吗?” 甄旖不停扭动着身子,倔强的将脸扭到一旁:“是,是任何事。” 雪胎仙肌之上浮现层层回味无穷的胭脂香晕。 甄旖已经想到这畜生要对她进行怎样的无耻对待。 想到自己堂堂王妃竟落得如此下场心底就一阵气闷怨恨。 “罢了,坐到那个位子上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李卯轻笑一声,眸光闪烁。 轻嗅着丽人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冷韵幽香。 一指院子,道:“那你去把整个李府院子打扫一遍。” 说到这李卯不禁回想起了前世的一个段子,一个性感的妓女对着一个男人勾搭说道:“给我一百块,这一个小时我可以替你做任何事。” 然后,男人就让妓女将自家的几块地犁了一遍。 这一百的确花的很值。 甄旖脖颈一缩,眸中染上几分水光潋滟,倒是没有听清李卯说的什么。 回过神,一脸痴呆的看着李卯,仿佛听错了一般,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脸:“你说让我去打扫院子?” 甄旖心中猛地燃起一团烈火,气冲冲的从李卯怀中站起,冷艳的眉眼间是按捺不住的恼火,指着他就骂:“你本来就畜生!” “你现在更是畜生不如!” “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身为一名王妃如此放下身段去换来的却是调侃!戏谑! 这畜生何曾尊重过她? 李卯耸耸肩回道:“不是王妃说干什么都可以吗?” “当初你要死要活的,现在我拒绝了你还是这般气急败坏,那我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甄旖一张媚入骨髓的玉白脸庞被气得红紫,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般折辱,扬手就要扇去。 李卯眸子一冷,猛地将手探向丽人的天鹅脖颈,同时将藕臂格挡。 甄旖瞳孔一缩,惊惶的僵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又菜又爱玩。 却见李卯并未将手合实,而是做样子停在两侧。 “王妃可不要忘了,你并没有任何与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就算我不答应你的要求,想要和王妃春风一度你又能如何拒绝?” “况且,本世子不会站队任何皇家之事。” 李卯淡淡收回手掌,不耐的摆摆手:“滚吧,本世子今天没有心情。” 甄旖站在原地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刺入手心。 他拒绝了?他竟然拒绝了?他这畜生竟然拒绝了她的主动! 不知多少男人踏破了王府门槛就只为了看她一眼,不知多少文人才子一见她惊为天人茶饭不思! 仰慕她的,觊觎她的人从京城排到了金陵! 向来都是她拒绝别人!就是宋律在她面前都不敢这般作态放肆! 到了这畜生面前却拒绝了? 这算什么?欲擒故纵?玩腻了? 难不成是自己没有魅力了? 甄旖面色阴沉,怨恨的竖起狐狸眼,心间的失落一闪而逝。 深吸一口气道: “为什么?” 李卯看向甄旖的目光淡漠的没有任何感情: “将自己视作货物般讨价还价,本世子替你感到悲哀,而且我一向对于这种恶劣交易厌恶的很。” “自己送上门来的倒贴货,对我没有任何吸引。” “权力使人面目全非。” “想要得到人尊重就要先学会自重。” 李卯重新背对甄旖站在亭边,沉眉看着荷塘中的绿苔。 冷峻的气质与淡漠的神情一度让丽人恍惚好像他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下凡。 但他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甄旖沉默着,拳头再次舒展,怒气烟消云散,有些不知所措。 心底突然多了几许轻松释然。 好似重新认识这位色胚公子哥一般静静的看着那张侧脸。 刚刚琴声里的悲伤,似乎也印证了李卯刚刚所说的没有心情。 她突然忍不住的想去了解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追问他为何这般伤感。 但却无从开口。 沉默。 良久。 “国之殇,非失国土,非天灾人祸。” “非战败,非天子薨。” “人之所求空若远端之蓝,深若无底黑洞。” “所求越大,伤人越多。” “英武烈士之后不得善,淳朴百姓之生不得证。” “鱼肉百姓,内部腐败,实乃国之殇。” 哗啦——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牛毛雨丝打在池塘面上点起层层涟漪波纹,锦鲤翻出水面亢奋的呼吸空气。 低沉的声音如梦呓般缓缓从眼前的男子口中传出,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倾吐心中愤懑。 背影萧索落寞,手中的鱼食颓然顺着指缝倾洒流逝。 丽人似懂非懂,抬手倾挡雨丝,转身离开了。 第89章 我不可能会穿 太常寺。 贾广义作为太常寺傅士,手上并未掌握实权,平日里主要负责研究讲解宗庙祭祀的工作,以及文档整理。 或有时世家大族花费银两请他们上门去给公子小姐教授礼仪文化。 一处透着微光的小房间内,贾广义正伏案整理宗庙平日里修缮维护的记录文档,时不时掏出一本《资治宝鉴》,将唾沫吐在手上沾着翻页去看,比起方才的昏昏欲睡多了不少亢奋精神,闪烁求知若渴的光芒。 踏踏——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贾广义赶忙将书放下,正襟危坐。 不多时,一位年过半百的眯眼老头踏进房内。 头戴官帽,身穿蓝色官袍,腰间配着镂金银丝白玉腰带,大肚便便。 “小贾,看看我的新腰带如何?” 太常寺主簿蔡林将大肚子前伸,好让贾广义看清楚腰间的腰带。 贾广义闻言打量而去。 却见那腰带华丽而不张扬,内敛而不低调,滋润瑰丽,熠熠生辉,显然不是凡品。 贾广义眸子中闪过艳羡,嗟叹连连:“这腰带实在是秀气的很!这得花多少银子?” 蔡林头颅后仰,一手捧着肚子,得意洋洋的伸出一根手指。 贾广义先是猜测道:“一两银子?” 不过紧接着就推翻了这个猜测,“不对,一两银子肯定买不来。” 若是真的一两银子的话,岂不是说他也能买得起?但以他的磕碜模样显然配不上这腰带。 蔡林不屑一笑,鼻孔冒气:“怎么可能一两银子?再猜。” 贾广义再次猜道:“十两?” “嗨,十两能买得起这个?” 蔡林指头晃个不停,嗤之以鼻。 贾广义面色一变,惊呼道:“一百两?” “对喽!” 蔡林很是得意贾广义的这种反应,自顾自道:“这腰带可是珍宝楼里的,一般人还买不到,也就我有些关系这才拿下。” 贾广义心上涌起疑惑,虽说蔡林是正七品官,比他高半个头,但俸禄也是大差不差,顶多多些碎银,要想买一条一百两的腰带岂不是要攒很久? 而且蔡主簿家中有妻儿,怎会花这么多钱去买一条腰带? 贾广义小心翼翼问道:“主簿花这么多银子去买一条腰带难道夫人不生气?” 说不定主簿就是喜欢腰带这才攒钱买的。 蔡林摆摆手,不耐道:“诶,那妇人见识短,你只要能挣银子还堵不上她的嘴?等到过段时间我纳两房美妾出去住,日子就美了。” “呵呵,倒也是。” 贾广义陪笑着,心中了然。 “好了,我也不多留了,我这还有事,走了。” 他还得去下一处地方出风头。 “主簿慢走。” 贾广义站起身目送主簿离去,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拴着的烂布条。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主簿那银子来的不太正当。 虽说往常也有人曾贿赂他,但他两袖清风,当然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贾广义低头将衣服抻开,看着洗得发白的青灰直裰,上面繁多补丁隐隐有二次开裂的迹象。 贾广义自嘲的笑了笑,猛地又想起世子殿下给他的那一大笔银子。 他不由得想到,若是自己从中取出几两银子为自己添置一套新衣,殿下是不是根本发现不了? 但…… 贾广义蓦地想起那些孩子的凄惨处境和殿下的叮嘱,轻轻一叹,“唉,还能穿就没必要换,有着换衣服的钱不如给他们买些吃的。” 不该有的念头烟消云散,贾广义重新投身于书海中,伏在案上浸神读起来。 燕王府。 一处帷幔当中,燕王宋律怀里躺着一位貌美女子,两人正享受着灼热的气息。 女人如同小猫一般蜷缩在宋律胸膛,画着圈圈。 “王爷,王妃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吗?” 宋律叹了口气:“这两日本来是补药生效的日子,但王妃来了癸水,只好作罢了,也不知这次王妃能不能怀上,毕竟她的体质就是不易受孕。” 郑氏眯起了眸子,眼中闪过寒光:“那要是万一这次还是怀不上怎么办?” 宋律沉默片刻,拧眉纠结,他当然知道郑氏话外之音。 犹豫良久,轻叹一口气道:“若是这次还怀不上,那你就安心备孕,我会全数帮你打点好事务,不会再有上次那种事情发生。” “谢王爷!” 郑氏眼中闪过惊喜,忙不迭往被窝里钻去。 宋律惬意的摸着郑氏的秀发,心中也是十分疼爱郑氏。 比起就像一具尸体般的王妃来说,郑氏虽然家境并不显赫,但百依百顺,低三下四,实在是讨得人欢心。 屋外这时突然传来交谈声。 “王妃好。” “王爷呢?” “王爷在屋里陪着郑夫人。” “嗯,等到过会喊王爷来正殿,我有事要告诉他,事关武王世子。” “是。” 踏踏—— 屋外踏过白玉廊道的细碎脚步声越来越远,宋律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就往外追去。 郑氏眼中怨毒一闪而逝。 母凭子贵,待她郑氏接手王妃的那一天,就是你甄旖绝望之时! 流产的钻心绝望,我要你百倍偿还! 燕王府正殿。 甄旖正坐在红木圆桌旁把玩着玉镯,手上的紫纱安然无恙,眸光恍惚,怔怔出神。 美艳的脸上不复刻薄冷傲,倒有几分懵懂恍神之色。 就像与世界为敌的大反派,偶有一日在街上遇见了年少时的初恋白月光那般。 “王妃!” 宋律大步踏来,脸上俱是急切,“那李卯可曾答应了?”说着就要握住甄旖的玉白葇荑。 但这次甄旖却微微侧身躲过,没有让宋律碰到。 不等宋律发作,甄旖面容恢复冷淡,徐徐说道:“这次详谈结果很不理想。” 宋律脸色一沉,拧眉冷声道:“难道他要破罐子破摔?” 甄旖蓦地又想起那道天门般屹立于天地之间的颀长身影,黑发如瀑,雪白衣袂。 双眸有些失神。 他为什么不答应?为什么? “王妃?” 甄旖这才回神,双颊微微发热;“咳,倒不是,他说兹事重大,需要再考虑考虑,但为了稳住我们,将西北一种衣饰贩卖交予王府打理,八二分。” 宋律这才舒展眉头,喃喃道:“也是,若是他一下子答应下来我反而还会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那衣物是什么东西?能有多大价值?” 甄旖翻手取出几条前些天带回来的丝袜交于宋律观看:“这是样品,你看完后给那些妖艳贱货发了去吧。” 宋律伸手结过,苦笑一声:“王妃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骂的这么难听。” 我吃醋?嗤。 甄旖嘴角微勾,嘲讽一隐而逝。 宋律接到手中,眸光一亮,啧啧称奇道:“这袜子入手冰凉丝滑,薄如蝉翼,而且触感和观感都是顶尖!实乃珍品!” 宋律登时爱不释手:“虽说我不懂市场,但也知道这一定能大卖!李卯果真是有诚意,看来步颦香在他心里分量很重。” “咦?这条袜子为什么破了这么多洞?” 甄旖听见宋律的话后,狐狸眼眸猛地瞪圆,脖颈后浮现澹澹玫瑰花晕,一把就将那条紫色的丝袜夺了过来。 “咳,这是路上时剐蹭破了,我过会儿将它扔掉。” 宋律颔首回应,随后将一双丝袜举在空中打量,视线也不时朝甄旖裹在宫裙下的圆润修长美腿打量。 宋律给了个眼神:“王妃,不若?” 甄旖双腿合拢往后撤去,脸色瞬间变得寒冷。 站起身朝外走去,摇曳生姿,臀圆腿长。 端的是一个妖冶多姿,曲线窈窕。 “我不可能会穿这种下贱的东西,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你想都别想。” 宋律目送王妃姣好的身姿离去,听见其语气中的不喜嫌恶怅然叹息:“也是,王妃那么保守冷傲的女子怎么可能穿这种暴露不堪的衣物,自己真是多想了。” 自己虽说与王妃相处这么多年,却从未驯服过这一匹烈马,始终相敬如宾。 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的宠爱王妃,犯什么错他都能包容原谅她。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但如果过段时间王妃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宋律无奈叹息一声。 旖儿,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至于李卯,既然他这么有诚意,则可以先帮他周旋一番舆论。 第90章 打砸医馆 随着时间流逝,一晃三天过去,武王世子谋害霍家少夫人薛春心的事情中间虽然被压了下去,但是在第三天又猛地反弹,愈演愈烈,这事隐隐就要传到圣上的耳中。 朝堂之上,百官皆在观望,等待一个好的时机为自己的利益集团带来收益最大化。 京城,开元大道,逢春医馆。 这里乃是京城最有名的医馆,据说馆主跟宫里的御医那都是同门师兄弟,口碑良好,药效显着,素来受人尊敬。 而此刻一众黑衣家仆却将这个着名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门口站着一位白衣翩翩公子以及一位青衣高挑美人。 “诸位,看病的请去别家,我家殿下有事与馆主商讨,抱歉。” 为首的小厮恭敬对到来看病的客人致歉,同时塞过去一两银子,态度极尽诚恳,大都没有什么怨言。 咔—— 嘭—— 医馆内突然传出阵阵凌乱嘈杂的声响,摔椅子砸桌子,扔药碗。 木屑四飞,灰尘骤起。 “救命啊!来人啊!” “天子脚下行凶!来人啊!” “啊!”—— 传出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青衣美人倚在俊公子肩头,替他捋开拧着的眉峰。 “殿下不然坐一会?” 白衣公子瞪大了眼睛:“青凤,这里人这么多你确定吗?我可不想让你被别人看见了。” 青衣美人摸着白衣公子的腰子,晕红着脸颊没好气道:“啐。” “武王世子当街行凶,纵容家仆打砸医馆!” “你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一道突兀的谩骂穿过人群,众人朝那边看去,纷纷让出来一条道路。 只见一位头戴纶巾的男子身后领着仆从怒气冲冲地朝李卯走来,显然地位不凡。 众人只等李卯如何回应,却见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开,与身旁那位美的不像话的仙子谈笑风生,好似全然没有将这人放在心上。 男子脸色铁青,眼中俱是愤恨,吼声道:“李卯!” “你命人掳走我侄子的夫人,现在又对德高望重的名医不敬,甚至打砸医馆!” “明日朝堂之上必有我霍家弹劾你武王世子!” “纨绔子弟仗势欺人!什么温润君子,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的伪装!” 群众议论纷纷,对着李卯指手画脚。 “唉,前段时间武王世子人多好,破案救人各种好名声,但这段时间好像就突然变了似的,闹出这么多风风雨雨。” “而且到现在他都没有否认掳走霍家少夫人的那件事是他干的,这岂不是说?” “也难怪霍家二老爷这般恼火,毕竟行凶过后还能大摇大摆继续肆意妄为,让我们平头老百姓可怎么活?” 李卯却好似清风拂山岗一般对那些个冷嘲热讽恍若未闻,只是淡淡道:“纨绔又如何,君子又如何?关你屁事,给我滚。” “嚯!好狂!” “他怎么能这么说?霍言好歹也是个四品官,朝廷中坚力量。” “我总感觉世子殿下不是那种人,说不定都有隐情在其中?” “也是,总不可能什么事没有就把人家店砸了吧?” 霍言眸中直欲喷火: “竖子尔敢!走!去找羽林军!” “是!” 霍言大步流星离去,恰好这时一个白衣大夫衣物凌乱的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一下就扑倒了李卯脸前。 发白须白,看上去年纪很大,面相和善。 “殿下你不要让他们再砸了!这个医馆!这医馆有百年历史,砸不得!砸不得啊!” 对着李卯直接就跪了下去,痛哭流涕。 而李卯只是冷冷看着没有说一个字。 “刘大夫年纪这么大跪在地上求情这李卯都看都不看,恶劣至极!” “京城第一纨绔可真不是说说的,这年纪比他爹肃武王都大上不少,为什么这般不留情面?” “唉,太可怜了,这都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当众给人跪下还没有起任何效果。” 刘牟树伏首痛哭,实在是不愿看见师门百年的基业在他手中葬送。 哪怕他觉得他没有做错,此时此刻都得放下姿态请求原谅。 李卯将脚踩到刘牟树头上,冷冷道:“你错哪了?” 哗—— 人群猛地炸开了锅,满眼都是失望嫌恶。 “武王世子如此折辱一名德高望重的医师!” “明日朝堂之攻讦只怕如纸屑般纷纷扬扬!” “将头踩到救人的大夫头上,就是圣上这般做都免不了舆论动荡,何提这位恃宠而骄的世子?” 刘牟树哽咽着:“小人……” “刘大夫莫怕!” “竖子安敢!” 一声怒喝传来,只见大道那头一队列兵浩浩荡荡的朝医馆走来,精铁盔甲,矛盾齐备。 头上一根白色翎羽,身穿鱼鳞裙甲。 五列十行,踏声震天。 为首的霍言目眦欲裂,一挥手列兵就快速来到了前方,将李卯的家仆围了个水泄不通。 青凤脸色冷了下来,往前走了半步将李卯护在身后。 李卯却安抚的拉过青凤细嫩的手掌,拉至自己身后对她摇摇头示意不会有什么事。 李卯踏前一步,双手背后朗声喊道:“你们羽林军是什么意思?是要对本世子出手?” “小儿!你当街行凶不动你动谁?” “你真当此时还同以往?圣上对你颇有微词,没了圣上隆恩你算什么东西?” 霍言可谓为人圆滑,将宋理抬出来不仅拍了他的马屁,而且打着皇上的名号到时候就算肃武王一脉要来追责,那也得看圣上的脸色,因此他也是有恃无恐。 李卯眸光一冷:“聒噪。” 啪—— 没人看清这一巴掌是怎么打的,只见一道身影倏地一下留下道道残影,然后一声巨大的声响就传了出来。 霍言站在原地另一半边脸颊肉眼可见的慢慢高高肿起,这一巴掌的迅速就连他本人到现在还未感受到疼痛。 约莫一息后。 一声凄厉的杀猪叫响起:“啊!”—— 霍言气急败坏的指着李卯,一手捂着脸怒吼道:“给我拿下这个小儿!给我拿下!” 啪—— 轴对称图形向来具有独特的美感,李卯显然也是美学大师,只见霍言另一半边脸同样肿起,两方对称,活像西游里的唐僧变成了猪八戒。 “啊!”—— 李卯接过青凤递来的手帕淡淡擦去手的汗渍,仿佛霍言的脸是什么很脏的东西一般。 “再有谁敢在本世子面前上蹿下跳,颐指气使,下场就跟他一样。” 羽林军统领面色阴晴不定,揣摩良久后上前抱拳道:“还请世子殿下高抬贵手,莫要让我们难做,这事传到圣上耳中亦然不好收场,不若各退一步可好?” 李卯风轻云淡道:“那若是本世子说不呢?” “你难不成还要把本世子抓进牢里不成?” 羽林军脸色难看,拳头蓦地紧握。 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小人物甚是难做,简直里外不是人! 况且这尊杀神又不是没杀过羽林军统领! 就在这时药馆中一个家仆小跑出来,对着李卯小声道: “殿下,昨日谩骂您以及散播谣言的那个药师找到了。” 李卯剑眉倒竖,怒喝一声:“拎出来!” “是!” 不多时,一个眉清目秀,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的药师被两人架着抬了出来,惊恐的朝四处张望。 “师父!师父救我!” 刘牟树当作没听见,将头低了下去。 昨日这孽徒偷跑去教坊司,为了装逼对着李卯一顿骂,说他为人恶劣,鱼肉百姓,目无王法,本来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你非得放在大庭广众之下。 后来竟然借着酒兴将肃武王和王妃给骂了! 说什么教子无方,迟早有一天早被皇上给挑了。 结果就被人传了出去,那等烟花柳巷之地鱼龙混杂,岂是什么都能往外说的? 药师跪爬在地上,面前李卯淡漠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嫉恶如仇是好事,但要想清楚自己有几分实力。” 年轻药师看着那张俊美好似天上谪仙的脸,眼中闪过嫉妒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偏偏生了个好命!你就是个纨绔!无恶不作的纨绔!就是因为生了个好皮囊,生了个好家庭这才能把我按在地上!” “你就是个纨绔!为什么她们一听见你的名字都跟什么一样!明明是老子花钱请她们来喝酒,但是每次都能提到你!” 想起昨天他因为他们医馆刚因为拒绝了武王世子的邀请而自得炫耀之时,那些婊子却全都为李卯说话,眼睛放着光! 他气不过于是就百般去说李卯的恶劣行径希冀她们回心转意,看清他的真实面目。 气氛浓厚之时,其中不免就掺杂着些许假话。 反正他都这么不堪了,估计私下里干的腌臜勾当更多,还不一定就是假的。 什么杀人放火,私闯民宅,给封口费,抢夺民女。 年轻医师哼哧着喘气道: “你就是个纨绔!你除了生了个好命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说的?” “啊!你说啊!” “怪不得你娘死了,都是你这命换……” 铮—— 扑哧! 镲—— 翠血入鞘。 “唔!唔!” 阳光下翠绿的剑影一闪而逝,李卯收剑按在剑柄,眸光阴寒淡漠。 年轻医师捂着脖子呜咽着往地上倒去,指缝间漏出成河的血液,淌满一地。 “啊!” 惊呼过后,鸦雀无声。 群众脸色发白,吞咽口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杀人根本没有任何征兆,这就是武王世子! 根本不和你多说什么,杀了就杀了。 谁能想到没了皇帝的恩宠他还敢这般肆无忌惮! 没人敢说话,生怕多说一句世子就要给他们砍了。 李卯掸去肩头的灰尘,领着青凤面色冷淡的从统领旁边走过,“本世子要走了,需要带我去衙门坐坐吗?” 统领冷汗涔涔,腿一软单膝跪地恭敬道:“恭送世子殿下!” “恭送世子殿下!” 一众家仆跟着两人远去,留下落针可闻的医馆以及倒在地上无人敢去问津的尸体。 霍言腿肚子直打颤,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又怒又喜。 怒的是这孙子对他如此不敬。 喜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下子看你还怎么蹦跶,明日朝堂必将血流成河! 第91章 圣旨临 医馆风波将将过去一个时辰,就有公公抱着圣旨来到了李府门口。 旁边围了一大群吃瓜群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李卯走出李府跪在地上等待太监公鸭嗓下文。 公公对着地上这位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小王爷摇头叹息:“肃武王世子李卯听旨!” “明日朝会之时,李卯需准时抵达朝堂,亲面圣上!” “钦此!”—— 李卯拜倒:“谢皇上隆恩!” 那位公公将圣旨收至怀中,将拂尘一挥,摇头晃脑的说道:“小王爷你也实在是太胡闹了些,那位在宫里可是雷霆震怒,只怕……唉,小王爷自求多福吧。” “公公慢走。” 李卯目送车队离去,面无表情地关上府门返回家中。 回眸便见刘氏一双柔和深情的美眸中满是担忧关切,石桌旁小芽儿眉宇忧愁。 丽人手里紧攥着一方绣帕,捂在胸口蹙眉道:“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青凤这时也放下了手中的小书,朝他投来问询的目光。 虽说事儿是他们俩一块干的,但宫里那位竟然亲自发话,难免有些担惊受怕。 小芽儿侧着头,粉雕玉琢的俏脸上尽是紧张。 “是大哥哥救我和娘打伤坏人的缘故吗?” 若是因为她们的缘故而让大哥哥陷入危险,那她们还不如替大哥哥将罪揽过来才好。 李卯摇摇头,面容严肃。 几位佳人皆是屏息凝神,一颗心提到了喉咙。 只见李卯缓缓张口,吐字道:“我准备入仕。” 意想当中的绝境没有出现,倒是这一句话给她们整的云里雾里。 刘氏轻拍胸口,一阵晃荡:“入仕?公子未来不都是肃武王了吗?怎么个入仕法?” 青凤眸中却闪过恍然,本来殿下就说过不想庸碌藏拙一辈子,想要造福于民,而目前回不到西北无从施展一身本领,那就只好从最底层开始了。 青凤看着刘氏宛若一只多汁的梨子一般饱满丰腴的背影,眼中闪过促狭。 清清嗓子道:“某人天天就知道吃,吃得多,吐得也多,什么也不懂,殿下是要投身官途大展拳脚。” “真笨,天天就知道吃。” 刘氏唰的一下脸就红了,头上冒着热气眼神飘忽着不敢朝李卯看去。 红润的耳尖垂涎欲滴,眸光潋滟,丰艳可人。 自从经过了那晚过后,她如何还不知道青凤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芽儿竖起小耳朵,不忿的说道:“青凤姐姐不许这样说我娘!” 青凤灿烂一笑,走过去将柔弱无骨的身子抱到怀里亲昵:“芽儿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你娘?” 芽儿懵懂道:“因为晚上我能听见我娘有时候会说想吃,但不知道想吃什么。” “唔~” 刘氏只觉得浑身发烫,葇荑蒙在脸颊上,丝丝红晕透过指缝往外溢出。 片刻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场景落荒而逃。 不过走到一半又垂首折了回来,毕竟那圣旨是否有恙公子还未说道。 “好了青凤,你五十步笑百步。” 李卯好笑的摇摇头,随后再度说道;“有件事我只和你们说,切莫说出去。” 青凤面色不变,毕竟两人早已相互了解的无比透彻,可以说任何对方的小秘密都是了如指掌。 比如说她知道殿下喜欢什么知识。 而殿下知道她哪里最…… 但听在刘氏心中那可就不一样了,一阵受宠若惊,直想把心掏出来给公子看以表忠心。 虽然这个做不到,但掏别的也不是不行,毕竟公子每次都跟个孩子一般。 “其实,圣上与我在演一出戏。” 李卯朝几人看去,都是懵懂无知。 “看似皇帝对武王世子满心不满,其实都是我们两人演的双簧罢了,目的在于麻痹宵小之徒,引蛇出洞。” “具体难以言明,但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出事。” “那就好那就好。” 刘氏长舒一口气,她听不懂公子到底在说什么,但能听懂最后的报安。 “而且传闻的掳走霍家少夫人的事也另有隐情,你们只要知道我是绝对正确的一方就好了。” 青凤走过去挽着李卯的胳膊,将头靠在肩膀上笑眯眯道:“就是殿下不对,在我心里也是对的。” 说着还挑衅的朝刘氏挑了挑柳眉。 刘氏抿唇沉默片刻,随后勾了勾耳畔的发丝也是说道:“公子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对的。” 可能有时候公子的处理方式暴力了点,但只要能和公子在一起卿卿我我,缠绵悱恻,甚至是……白头到老。 公子错就错了,反正她会一直在他身后,而公子也会一直在她身后。 李卯朝小芽儿走去,准备去抱一抱少女娇软的身躯。 “对了公子,我给你炖了锅汤你得把它给喝干净。” 李卯一手揽着少女的削瘦的肩头,一手揽过纤纤玉腿,而小芽儿则是满面羞喜,紧紧的搂着李卯的脖子,稍显灰暗的目光半点不肯放松。 “什么汤?” 李卯亲昵的将下巴搁在少女的秀发上轻轻磨动,享受着处子独有的清香。 小芽儿今天穿着一身碧罗烟裙,梳着一根秀气的麻花辫,将少女的美好衬托得朦胧飘渺,又因为冬天的缘故,因此外面披着一层厚实的紫狐裘,为其增添几分贵气。 小脸贴在李卯胸膛,玲珑剔透的玉颈,雪容呼呼冒着红晕。 李卯见此美景心中不由感叹,这小鸟依人的模样,就是比之前世那些动漫里的美少女萝莉都不遑多让。 刘氏扭着浑厚的底蕴,婀娜生姿的朝厨房走去,片刻后用盘托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炖汤走了过来。 笑意盈盈,眸含春水。 “是早上侧府那边的人送过来的,说是薛老让他们买的,我就拿过来做了做。” “是一条虎鞭,配着些枸杞人参炖了炖。” “……” 青凤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决定今天晚上偷溜出去,让她自己一个人好好享受。 你是嫌自己白眼翻得不够多? 还是觉得王府的地太旱了? “放着吧,虽然你家公子不用补,但是肯定会有作用。” 刘氏将蓝底青花大碗往桌上一放,就准备将芽儿抱走,却见小芽儿一脸不情愿地将脸埋进了李卯的脖子间,牢牢抱住不愿起身。 刘氏轻唉一声,心底有趣。 当真是有了相公忘了娘,这话一点不假。 但她又何尝不是有了情郎忘了娃? “没事,我抱着她也能喝。” 李卯宠溺一笑,伸出手指刮了刮小芽儿小巧粉白的鼻子,额头贴额头相视笑着。 芽儿甜甜的笑容驱散苍白悴脸上的虚弱,惬意自然的接纳着李卯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 刘氏捋着浑圆的裙摆,展现出大好腴美坐到石凳上。 带出片片涟漪。 手捧着白腻如雪的脸颊,温柔的看着公子与芽儿亲密相处,嘴角微勾,好像这就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 此时,侧府通向主府的侧门轻轻叩响,青凤走过去将门打开,并没有告知其乐融融的三人。 只见门后站着一个家仆打扮的男子,躬身对青凤说了些什么。 青凤听完汇报后蹙起柳眉,脸上掠过不虞与森寒。 回首看了看已经和小芽儿一人一边占据李卯大腿的刘氏,正旁若无人一口一口渡口喂食给李卯。 青凤无奈摇摇头,决定还是不打扰他们仨。 “喊上麻雀营过去。” “是!” 第92章 斗白虎 自天空之上往下瞰望,就会发现京城内李府之中一片宁静祥和,而城郊外的一处庄子中却烟火四起,人声鼎沸。 李府院中,经过一阵投喂终于是将一大碗炖汤悉数消灭。 李卯给了刘氏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的半阖眸子,嘴角带笑的走进了屋中。 沐浴更衣等情郎。 小芽儿缩在李卯怀中安详自在的听着他讲故事。 俏脸粉雕玉琢,肌肤白里透红。 李卯一手轻轻抚摸着那条马尾辫,一边轻轻讲道—— “话说在那处战场之间,常山赵子龙杀了个七进七出。” 冬叶飘零,寒风飒爽。 “杀!一个不留!” 一道青衣身影手持碧竹剑,面容含煞,眸光淡漠,抬手直指前方正纵火焚烧庄子的宵小之徒。 “是!” “冲!” 一队家仆打扮但是训练有素,个个身手不凡的男子身穿蓝色布衣,头戴金色布条,大步朝包围庄子的歹人围去。 “杀!” 喊声震天,刀光剑影。 那一干子不过凡夫俗子,平日里仗着人数优势的奴仆如何见过这等阵仗? 仓皇间战栗着腿拿起棍棒犁耙招架。 但有一道人影站在前面巍然不动,泰然自若,吐息间彰显武者风范,显然是个练家子。 青衣女子一马当先游走在战场最前端,轻点几步却跨越数丈,青衣飘浮,青丝如瀑散在身后,柳眉倒竖直指为首之人眉心! 对面那黝黑的发亮的精壮男子扎起马步,抬手横刀抵御。 “青衣美人剑,就让石某领教一番!” 倏—— 无情的剑气撕裂风声,瞬间就到了男人脸前。 石不赶瞳孔一缩,脚下松力。 铮—— 刀剑相碰,青衣美人一剑刺去,见被人格挡,在空中打了个摆子,落地后利剑斜指地面,眸光闪过不虞的看向对面那个倒飞出去卸力的黝黑男子。 青衣美人淡漠开口:“石不赶,堂堂劈山刀宗师,沦落为他人走狗也当真是讽刺得很。” 石不赶将刀反握,抱拳一礼:“石某久闻久仰仙子大名,一直想睹仙子芳容,如今倒是得偿所愿。” “生计所迫,石某身不由己,还请仙子见谅。” “呵,嘴挺甜。” 青凤冷笑一声,转眼剑指他,竖瞳冷斥道: “你难道不知这是我家殿下的地盘?” 石不赶想起那位惊才绝艳,俊美不凡的小王爷,心中叹息。 也唯有那般神仙的人物才能让美人剑心服口服的当作丫鬟。 再次抱拳一礼:“小人这次来就没想着活着回去,请赐教。” 两队人马川流不息,但都识相的绕开两人,嘈杂之间,青凤冷冷道:“是谁派你们过来的?” “小人不能说。” 青凤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敢这般冒犯于我家殿下,当真是该死!” 石不赶没有多说什么,仍是轻轻说道:“请赐教。” “你不是我的对手。” “石某尽力而为。” 铮—— 两道身形一动,快若电弧,动若脱兔! “后来啊,赵云带着阿斗一路冲锋,终于是将阿斗带回到了刘备身边。” “呼~” “呼~” 李卯轻手轻脚的将小芽儿公主抱起。 看着那张粉嫩可爱的俏脸,不觉间嘴角勾起。 刘氏身穿一身黑纱丝裙,腿上一双薄如蝉翼,遮不住浑身的大好风光,正倚在门边含情脉脉的看着李卯。 “公子让我来吧。” 刘氏扭着庞然深厚的天赋,风情万种的朝李卯走去。 “我来吧,万一一会儿又弄醒了。” 啪—— “去屋里等着我。” “嗯~” 刘氏丰腴的娇躯上浮起红霞,媚眼如丝的小跑进了屋里。 待到李卯将小芽儿的被角掖好,这才一身牛劲的往另一个屋子火急火燎的赶去。 铛—— 刀剑相撞,青凤与石不赶在空中僵持。 美人如画卷,身形似翩纤。 石不赶脸上略有几分吃力,反观青凤却是轻松写意,一挽剑花,直直刺向石不赶胸膛! 石不赶单刀下压,险之又险的挡住这一刀! 却说庄子内两拨人马已经斗成了一团,一边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一边是随手拉来的奴仆,高下立分。 但毕竟对面人数众多,因此一时半会难以拿下。 却见庄子阁楼之内,一个男子手持长矛,对着前方绣有花瓣的屏风捣去,打了里面的人落花流水。 血液如喷泉一般往外喷溅。 可谁曾想这屏风后竟然还藏有一头白虎! 那男子见状却是丝毫不退却,又用长矛捣去,抵住尖牙防止咬到自己。 这白虎外强中干,不过几招下去,就已经血如泉涌。 “啊!”—— 白玉老虎传出哀鸣,倒在地上四腿抽搐没了气息。 而男子却觉得这老虎一身都是宝,最后伸出手四处掏了起来,毕竟这老虎身上任何一处地方拿出去都能卖个好价钱。 这男子倒也是练过,手法无比娴熟,先是破开老虎肚子在腹下约莫三寸处使用截浪手,掏出虎宝,随后再变换节奏在白虎头上轻捻拉拽,取出虎脑,一番劳累之下这才将这头白虎处理干净,随后竟然直接将嘴对上虎头吸起了生血! 而在这时外面的战斗也已经结束,石不赶虚弱的呈大字形倒在地上喘息看着天上的云彩,浑身鲜血淋漓,嘴边吐血,有些出神。 那位侯爷答应他了,只要把庄子给烧了,就会解除对他们劈山宗的管控,不再限制宗门弟子的自由,不会再动辄就要砍头。 如今事情已了,自己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青凤不急不徐走过来,将剑指在石不赶喉咙边,寒声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石不赶苦笑一声:“美人剑武艺愈发精湛,小人拍马不及,祝愿世子殿下与仙子百年好合,齐眉举案,白头到老。” 说完不等青凤反应竟是横刀自刎,留恋的看了一眼人间后溘然长逝。 他们这些贱骨头跑江湖的,一生飘零不定,虽说快意十分,自诩武艺非凡,但真要碰见了那些权势滔天的权贵,到头来就跟一只蚂蚁一般渺小。 如果有下辈子,他还是希望自己当个平凡的百姓最好。 青凤怔在原地,将碧竹剑合入剑鞘。 这人临死前都是对他们二人的祝福,显然这般袭击殿下的庄子有什么难言之隐。 别说这句话完完全全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是再怎么也生不起来气了。 “麻雀营听令!” “是!” “留几个活口问是谁让他们过来的,过来两个人将他挖个坑埋了!” “是!” 午间,李府中。 锦鲤跃出水面溅出些许水花。 热气腾腾,灼热气息充斥的屋内,刘氏若娇花一般大红面颊,靠在李卯怀中睫毛轻颤。 “公子,你怎么又把这袜子撕坏了?” 李卯搂着丽人荔枝般白嫩的肩,轻轻摩挲。 “怕什么,家里有钱。” 刘氏心疼的将破破烂烂的袜子举到脸前,嗔道:“那也顶不住这样糟蹋。” 说着丽人动了动软腴的身子,问道:“这袜子你准备到时候卖多少银子一双?” 李卯在丽人脸上轻轻吻着,惹得丽人一阵轻嗔心喜。 “大概十两银子,后面还会有更贵的款式,材质。” 刘氏眉眼拢上担忧,失声道:“这……这岂不是说咱们一天就浪费了几十两银子?” 李卯安抚的拍了拍月亮:“怕什么,这袜子造价大概是一两银子不到,没那么夸张。” “那也不能这么糟践,你就是心大。” 刘氏轻轻拧了拧李卯腰间,有些埋怨。 随着日复一日,两人的关系早已亲密无间,偶尔刘氏也会有些小脾气,但点到为止,而李卯也会回应她,不时感受世俗间夫妻的温情。 刘氏轻咬下唇,眸光潋滟,脸庞恰似一朵大红海棠般灼艳。 叩叩—— “李卯!” 李卯刚准备启动,就听见楚休休这妮子的声音。 “唉,晚上我再回来。” “公子真是的.” 李卯在刘氏服侍下穿戴好衣物,临走前一番已经成惯例的热吻缠绵。 约莫一炷香,李卯正好衣冠大步往外走去,拉开朱门,就见楚休休对他说道:“李卯,你得跟我去一趟,有些情况我想不通其中关键,但知道肯定有问题。” “走吧。” 踏踏—— 追雪蹄疾离去,两人仍是同乘一匹。 第93章 不是来嫖的? 和田村。 李卯跟着楚休休走在泥泞的小道上,脚步匆匆。 李卯在后边问道:“你有找到类似的孩子吗?” 楚休休叹了口气,颓然道:“有,而且还不少,就这个村子里就有十几个流浪山村街头的孤儿,大部分是养不起抛弃的孩子,还有父亲战死沙场,母亲病死跑路的孩子。其中还有女孩,大部分都被拐卖去做了丫鬟,少数的被歹人……死了。” 李卯缄默不言,剑眉蹙起。 楚休休挥舞着小拳头,气愤十足:“那些母亲真不配作为一个母亲!竟然把孩子都给抛弃了!” “你问了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吗?” 李卯站在原地,没再往前走。 楚休休垂首往前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们小的有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哪里懂这些,但是他们只知道当时家里都快吃不上饭了。” 李卯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沉的往前走去,不多时稻草屋檐,泥巴墙壁出现在眼前。 李卯看着死气沉沉的村落,心头疑惑更甚:“休休你去将那些孩子聚集过来,我自己去看看。” “嗯。” 两人在村口的岔路口分道扬镳,李卯往左走去,却见路上人烟稀少,唯有一二汉子扛着农具扁担光着膀子满头大汗。 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即使天上有太阳那也是冷光。 “诶。” 李卯叫住一人想要问些事情,谁知庄稼汉子没有理会,弯着腰径直往前走去。 李卯蹙眉脸上闪过不虞,但转眼又看到一个身材丰满的妇人在水井旁打水,当即走了上去。 李卯走到那粗布灰裙妇人身后:“大妈,我能问些事吗?” 妇人扭过头来露出一张中等相貌的脸,布满了悲苦风霜,但依稀有几分姿色。 虽然在李卯心中不怎么的,但是在这片小山村估计是个美人。 妇人看见身后这位白袍公子哥的相貌,怔在那里半晌没有回神。 “大妈?” 李卯晃晃手,那妇人这才缓过神,指着自己不确定的说道:“你确定?” “是。” 李卯寻思,不就是问些东西什么确不确定的。 妇人眉宇间本来浮现着厚重的皱纹,看见李卯的长相后这才微微舒展许多: “那你跟我来吧。” 李卯总感觉这妇人语气不太对,但没有深想。 妇人一路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走去,直至一处泥巴砌成的小屋内,那妇人领着李卯坐到了床上。 李卯四处打量,却见到处都是破旧的桌子木板,黄泥堆成的墙只怕下一秒就要往下坠,以及墙头挂着的一面“烈士之家”锦旗。 李卯心中一动,刚准备说话,就听见那妇人将水桶搁在一边,坐立不安道:“公子准备给多少铜钱?” 看着李卯一身精美的华服,妇人眼中闪过卑怯:“其实公子这么俊也该我付钱才是。” 李卯懵逼道:“啥?” 妇人脸色一急:“那就您看着给点,不能不给!” 说着怕是放走这个玉面郎君,竟是直接将外套脱下朝李卯扑了过去。 李卯身形一动躲开,按住翠血皱眉道:“夫人这是干什么?如此不知廉耻!实在是有辱烈士门楣!” 虽说他李卯极好人妻熟女,呸,二(十)八少女。 但那也是有标准的,这大妈相貌虽然在这小村子里算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但对他来说真的不是他的菜。 妇人迷茫道:“公子难道不是来嫖的?” 李卯眼皮子抽了抽:“谁跟你说的?” 李卯抱剑立于门口警惕的看着妇人:“你是干什么的?” 妇人眼见怕是自己误会了,于是将衣服穿上坐在一边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李卯头痛扶额不再想做纠缠,不耐道:“我问你答,答上来给你十两银子。” 妇人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站起身喊道:“说!快问!你当真不说假话?” 李卯摇摇头,拉开与妇人的距离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丈夫叫什么,你可知你们村子里有几家参军的?” 妇人叹了口气坐在床上有些难过,酝酿良久后才道:“我叫翠花,丈夫杨福德,去年刚死在战场上,家里还有个十一二岁的男娃,现在正给地主家放牛。” “地主也是我这的常客了,也算照顾我的生意。” 李卯脸色一黑:“说正事!” “唉,当年大点兵村子里参军的少说也有二十多户人家,但是家里男丁一走,那真的是死的死,跑的跑,都没有善终。” 李卯不解道:“官府不都是给了良田抚恤,为何还这般惨?” 妇人惨笑一声:“发田发下来谁去耕?而且发的都是些硬土田!烂土田!根本活不了庄稼!” “还有一年二两银子的抚恤,根本不够花。” “甭说那些身上得些病的人了,怪不得人家跑,这日子都不是人能过下去的。” 李卯蹙起剑眉,暗暗思忖:“这西北的抚恤最低的那一档都是一年十两银,良田三亩地,怎么京城还不一样?” 妇人又柔弱道:“我家那个崽子,十一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饭好几个馒头,我哪能养活的起,就只能这样了,我不怕公子瞧不起,我家娃儿命没了这贞洁留着有什么用?” 李卯听着她的语气,心中默然。 谁知道这之下藏着多么大的决心与踌躇。 “我知道了。” 李卯从怀中取出十两银搁在案上,随后大步走出房屋。 妇人满眼放光的将银子拿在手心抚摸,用牙去试试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哎呦,硌牙。” 妇人泪眼迷离,紧攥着银子喃喃道: “福德啊,你在那边别担心了,过段时间就供娃儿上学去。” 村中广场,房屋簇拥之空地处,三三两两聚集了一堆皮包骨的幼童,楚休休苦着脸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昨天她来的时候这些孩子还没有这么憔悴虚弱,不过一天就如此萎靡不振。 “休休。” 楚休休双眸盈盈噙泪,烟眉蹙然颦颦,哀声道: “李卯~” 李卯心底直要被这一声给唤的心脏化掉。 楚休休走过去拽住李卯的袖口,呜咽道: “你看他们,感觉下一秒就要咽气了。” 李卯安抚的摸了摸楚休休的秀发,轻声道:“你说你发现的端倪是什么?” 楚休休抽泣着,将李卯的前襟拽过来擦眼泪。 李卯双手僵在空中,随后喟然一叹将楚休休搂进了怀里,安抚少女的秀发。 “他们说他们各个家里官府每年发的银子数量不一样。” 李卯轻拍安慰道:“这有什么,官职不同发的抚恤金自然不同。” “但是有的家庭一年到头来只有……” 楚休休抬起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看向李卯,惹得后者一阵怜惜心颤。 “一两银子。” 轰! 太常寺中正浸心读书的贾广义被这大晴天突如其来的雷声给吓了一跳。 “我嘞乖乖,这是发生什么了?” 第94章 上门拜访 李卯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楚休休的小脸被雷声骇得苍白不已,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么狠戾的神情在他脸上出现。 不过害怕一瞬之间就消散完全,楚休休抹去眼泪关切问道: “李卯?你怎么了?” 李卯摇摇头:“无事,我要去查证一些东西。” 如果事情真的如同他所想的那般,那么翠血将会染上很多人的血。 澹台府。 大周上将军之一,辈分威望最高的老将军澹台烈虎正与小孙女澹台玉容下着象棋,晚年闲来无事此等风光最是心境通达快活。 “嘿,我的车去哪了?” 澹台烈虎吹胡子瞪眼,刚喝了口茶就发现自己少了一个车。 “车被我大姐开走了呗,没事,继续下。” 澹台玉容脸不红心不跳,酥粉玉指捻起一枚棋子,淡定自若地当头一炮! 打掉一个小兵。 澹台烈虎摇头连连,“你也不看看,我这马就在一边,怎么能直接踏上来?” 澹台烈虎抚着白须,拿起手中的黑马就要将红炮吃掉,但却被澹台玉容这小丫头揪住了胡须,一脸凶巴巴的。 澹台烈虎苦笑一声,调转棋路将马送回了原位,最底下那一排。 “爷爷,你可不要让我,不然没意思。” “是是。” 澹台烈虎眼中俱是慈祥疼爱,连连陪笑。 “将军!武王世子来访!” 家中的奴仆突然在外面喊道。 却间澹台烈虎还在愣神期间,澹台玉容这妮子就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唇齿间虎牙闪烁莹白光芒。 粉裙飘起,恰似一朵桃花始盛开。 澹台烈虎刚刚的好心情瞬间被这混账小子给弄得乌烟瘴气,看着孙女那雀跃的神情心里又是陡升怒气! “哼!” 澹台烈虎怒哼一声跟着走了出去。 澹台府门前,李卯正靠墙闭目养神,面容冷峻,内敛蕴神。 踏踏——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到了近处又慢了下来,慢悠悠的走着似乎是为了不让来客发现她并没有多在意。 “坏蛋!” 一声娇啼传来,李卯微笑着睁开了双眼,眸子中一瞬间的璀璨直教金乌黯淡。 “玉容。” 澹台玉容不想给他好脸色看板着脸,但嘴角控制不住的微微翘起。 “你这两天都去哪了,冯祭酒天天上课前都要骂你两句,还说考试绝对不会让你及格。” 李卯道:“我这两日在家中背书,不大想去学堂。” 澹台玉容蓦地想起一件事,蹙着粉润的眉头疑惑问道:“前两天有人说是你雇人将薛家小姐掳走的,是谣传对吧?” 澹台玉容双手叉腰,气呼呼道:“要真是你干的,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在这个年代,一个女子所能想到最残忍,也是最屈辱的死法就是被凌辱虐待致死。 所以一位同样是大家族里的小姐所受的遭遇,让她一阵心寒,但她认为她比较了解李卯,知道他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事。 澹台玉容说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但是我觉得你再坏也就对我动手动脚,怎么可能干出这么恶劣的事?” 说完抬起杏眼朝李卯看去。 只见李卯眸光变换,看着澹台玉容灵动宛若黑葡萄般明亮的杏眼半晌没有说话。 澹台玉容俏脸一白,心头沉了下去。 “真是你干的?” 澹台玉容不可置信的轻呼道,眸中瞬间涌上令人心疼的破碎星光。 李卯心头在矛盾纠结。 或许这就是一个让小姨子对他死心的契机。 他隐隐能够感受到少女对他朦胧不确切的情丝,但尚不坚定,顶多算是好感。 而随着娘子与他定情,他突然觉得娶走澹台家两位小姐实在是对任何一人的不尊重,因此李卯在纠结,要不要挽回澹台玉容。 哪怕这个小姨子甚是讨得他欢心。 李卯仍是没有说话。 澹台玉容向后缓缓移去,檀口微张,脸色憔悴,写满了失望痛心。 “你怎么能这样!” 李卯心中叹息一声,终是狠不下这个心。 “玉容,你相信我吗?” 李卯走上前去拉过她嫩滑柔软的手掌,叹息道。 澹台玉容手挣了挣,看着重现温和熟悉的脸庞没有再动作,抿唇倔强的没有说话。 “明日朝堂之上,真相大白之时。” “或许薛家小姐被掳跟我有些关系,但她的遭遇与我没有任何干系,你能听懂什么意思?” 李卯轻柔的拂动澹台玉容额前细碎的刘海,柔声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但,你相信我吗?” 澹台玉容粉唇微撅,失神的看着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眸子,充满了令人心安的沉醉。 李卯亦然注视着那双秀美的棕色眼瞳。 情到深处自然浓,一切尽在不言中。 澹台玉容睫毛扇动,闭上了眼睛。 李卯搂过纤腰,将脸下沉。 “竖子!”—— 两人正你侬我侬之际,一声怒吼传遍了整个将军府。 “呀!” 澹台玉容被澹台烈虎这一声震复了清明,瞬息间黛上粉霞脸纱,脖颈浮上晕红,耳尖殷红似血,瞪着美眸羞愤的跺了李卯一脚,捂着嘴唇飞快的跑开。 童颜巨天赋一阵晃荡。 让李卯有些移不开眼睛。 “看够了没!” “咳,看够了。” 李卯收回视线尴尬的看着面前的老爷子,先发制人道:“我过来是找你的。” 澹台烈虎拄着拐杖诧异道:“找我?找我干什么?提亲?不可能!” 李卯失笑着摇摇头,背手道:“我是想借老将军之手前去兵部问些东西。” 澹台烈虎找着一处桌凳坐下,抚着白须道:“问什么?” 李卯相对澹台烈虎而坐,指节轻叩玉石桌面:“问将士战死的抚恤金规格。” 澹台烈虎因为孙女的事心底烦躁,不太想聊这个话题:“怎么?要和你们西北比一比?那京城可比不了,你也不用问了。” “不。” “有关正事。” 李卯不再嬉皮笑脸,沉着脸,一股上位者的气势扩散而来。 澹台烈虎摸着胡子的手一顿,白眉挑起,冷哼一声道:“你果真是藏得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纨绔君子傻傻分不清,但现在老夫算是看明白了,你这小子一直都精明得很。” 这种气势显然不是一个纨绔所能具有的,也不是一个自作聪明的拙劣演员能够具备的。 这小子只怕脸上戴了不止一层面具。 李卯淡然道:“老爷子谬赞了,我不是来找玉容,就是为了过来找你,希望经过你引荐去兵部查些东西。” 澹台烈虎将手杖往地上一砸,道:“什么东西?绝嗣的线索还是王妃的死因?” 李卯摇摇头:“都不是,我想去问问抚恤金的规格,我调查过后发现朝廷发的抚恤金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个家庭的开销,落得很多烈士之家不得善终。” 澹台烈虎粗眉皱起,沟壑密布的脸上满是严肃不虞,字里行间似有雷霆震怒:“此话当真?” 李卯道:“八成真,你可知这两年官府抚恤的银子有多少?” 澹台烈虎答道:“不清楚,根据年收不同年年都会不同。” “你准备怎么做?” “查,没问题我就自掏腰包补贴,若是有问题……” 李卯眸子眯起,闪烁凛凛寒光。 “就通通杀了!” 澹台烈虎难得赞许地点点头: “不孬,有血性,难得你为百姓做些事。” “这是我的印章,你拿去兵部,他们看在我面子上会满足你的要求。” 澹台烈虎递过黑底金色虎头将印,随后摇头晃脑道:“虽然你知道将士不易,但在这紧要关头可不能冲动,毕竟前前后后各种风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堆积下来就是皇上都会心生怨言。万一查出来些什么东西交于相关部门处理最好,他们看在你的身份也不会冷处理,你可听懂了?” “嗯?小子?” 澹台烈虎见李卯良久不回应,睁眼一看,发现面前的李卯竟然已经没影了! 第95章 到访兵部 东宫墙外,李卯穿过白石桥立于金檐下,怀里揣着澹台烈虎给他的印章抬头朝写有兵部的金色牌匾望去。 这里是兵部低级官员的办公地点。 侍郎朝上的都是在皇城内的文华殿宣和殿办公。 但依着皇宫办公的官员显然也不是什么小人物,只不过相比较而言不算大,这里任何一个拿出去那都是地位尊崇的要官。 李卯将将印拿出,朝门口的卫兵示意。 卫兵见了后不敢声张惊扰,只是躬身让开宽敞的道路让李卯进去。 到底是紫禁城周围,进去便是金碧辉煌的走廊,伴着流穗宫灯,鎏金穹顶。 李卯慢慢欣赏着,也不知道主管抚恤的职方司在哪,只能在路上碰到一个问问再说。 咚—— 傍晚的钟声响起,传遍整个紫禁城。 不多时脚步声与大笑交谈声从建筑内部朝外传来。 这里约莫有七八十位兵部的官员办公,下了班意气风发的朝外走去。 职方司令史胡彦君正和以往那般顺着人流往外走去,却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位年轻公子正背着双手站在路中央,神情略显淡然,但这种表情放在朝廷兵部算得上是倨傲了。 其衣着华贵,估计是某位大人物的公子。 那些个身穿官袍的官员均是不爽的看着这位鹤立鸡群的翩翩公子,但不清楚底细因此都是不敢吱声。 这位公子面容俊美,胡彦君心里一阵自卑,低头垂眸走过。 “喂。” 不过这时那位公子按住了一个约莫三十几岁官员的肩膀,他认识那人,是库部司的令史,崔万城。 只见崔万城不停挣扎,脸色难看,那人虽然看上去没有怎么用劲,崔万城却完全动弹不得。 只见那位白衣公子和煦一笑:“请问职方司怎么走?” 本来想离去的胡彦君听见这话驻足在人流诧异思忖:“他找职方司的人干什么?” 崔万城不耐的掰开白衣公子的手掌,寒声道:“现在已经下班,不要占用我的时间,不然我就喊护卫了。” 白衣公子仍是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膀,说着还掏出一个东西来:“你看看这个再回答也不迟。” 崔万城皱着眉看向那位公子手上黑漆漆的印章,随意看了一眼没有多留意,冷笑道:“没见过,什么玩意。” 崔万城记着所有兵部大人物的子嗣面貌,但这位显然不是其中一员,至于其他世族大家的公子没事又不会来这兵部闲诳,说不定就是某些下官的子嗣来探班的。 崔万城厌恶的拍了拍白衣公子刚刚拍过的地方,迈开腿朝前走去,以说教的口吻道: “没事少在那当那逆着人流装帅卖弄的事,挡在路中间真是没有眼力见。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是切记,这里不是外边的市井青楼,随便一个都是你这辈子见不到的大人物。” 李卯困惑的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 “这位公子,请问你去职方司是要干什么?” 李卯刚把将印收起,回首看去,却见一位其貌不扬的官员正向他点头示意。 “你能带我去?” 胡彦君含蓄一笑道:“实不相瞒,我就是职方司的令史。” “你不下班?” “闲来无事,为公子引路只当是消遣了。” “你知道我是谁?” 李卯接连三个问句让胡彦君有些懵神。 “不知,但公子气质不凡,定然不是常人,下官为人谄媚比较有眼力见,自然是要来舔着脸相交一二。” 李卯眼中闪过有趣,微笑道:“带路吧,我看你很有前途。” “公子请。” 胡彦君听闻这位公子在得知他为令史后依然淡然平淡的语气,就知道他猜对了,只怕真的是某位大人物的子嗣,也不知来职方司要干什么。 西城,太常寺门口。 贾广义从宗庙内主持祭祀回来,顺路探望了一番破庙里的孩童。 一只脚刚迈入寺门,就发现门口站着一位风尘仆仆,包着蓝色头巾的婶子。 贾广义退了回来温和道:“这位婶子,你来太常寺是为何事?” 蓝色头巾婶子有些拘谨,不好意思的说道:“这达官显贵办公的地方我倒是不敢搭话,若不是您老搭这个茬,我估计站在这一天都蹦不出来半个字。” 贾广义心里听的舒服,对这婶子多了几分好感,摇头笑道:“婶子,我们当官的跟百姓没什么区别,有什么不敢讲的呢?你快说吧,我处理不了也能帮你求求情。” 婶子眼角抿出湿润,哀声叹气道:“唉,那我也就不多客套了,就是我家那儿子去年不是死在战场上了吗,当时是发了五两的抚恤金,然后今年他爹走了,买棺材买坟地又花了不少,今年我又得了关节炎,家里也没剩多少积蓄了,就……” 婶子看着贾广义欲言又止,贾广义笑呵呵道:“不妨事,继续说。” 婶子感激一笑道:“本来是不准备麻烦官府的,但是我听说这抚恤是一年一发,唉,这一年也快过去大半了,官爷们也迟迟没有消息,我就去衙门问,人家说是您太常寺的各位老爷负责的抚恤分发,我这就过来了,看看那笔银子能不能发出来。” 贾广义沉吟道:“婶子,可能是漏给您发了,您别急,我去问问里面的人,您先去我那坐坐?” 婶子连连摇手道:“不敢不敢,我就在这等着,就在这等着。” “那您歇会,我马上就回来。” 贾广义小跑进了太常寺,去找负责分发抚恤的蔡主簿询问。 寺内,蔡林正坐在桌边与一位短小精悍,眸光锐利的太常寺丞小酌,桌上摆着乳鸽牛肉,花生米,可谓是雅俗共赏,小菜齐活。 “大人,此番酒菜可还称心?这酒乃是十年的女儿红,可遇不可求,也就是招待大人您我才拿出来。” 太常寺丞莫不语美滋滋的嗦了一口青铜酒杯里的佳酿,吧唧嘴道:“确实是好酒,小蔡干的不错。” 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道青灰直裰人影从路那边走来。 蔡林不着痕迹的将那坛女儿红搁到脚边挡着。 “主簿,大人您也在?” 贾广义入门一看,两个人正向他看来,桌上摆着下酒小菜,屋里飘出阵阵酒香,但不见酒坛身影。 莫不语冷淡道:“你来这是要干什么?” 贾广义闻着无处不在的酒味,眉头微皱,这办公时间一向是不允许喝酒的,怎么? “两位大人方才是在喝酒?但太常寺不是不……” 蔡林眸中闪过不虞:“咳咳,胡说八道,哪来的酒?有的时候人得精一点,哪有那么多规矩!” 莫不语眼眸半阖,自顾自地喝了口美酒,夹了块牛肉,津津有味的吃着。 贾广义心中不满,但深知自己人微言轻只好叹息作罢。 蔡林冷喝一声:“有什么话赶紧说!” 贾广义脸上皱纹叠起,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只觉心头一阵憋屈道:“主簿,是这样的,寺门口来了个婶子,说是今年她那儿子的抚恤金没有发,您看看是不是漏了?” 蔡林手一停,与莫不语对视一眼。 莫不语摸摸鼻子轻轻摇摇头。 蔡林将腰间的腰带松了松道:“不应该啊,按理说今年中旬的时候就已经家家户户发下去了,莫不是这人欺骗你我?” 贾广义连忙道:“我看那位婶子不是这种人,她说一家老小都没了,剩下个自己得了关节炎没法干活,就想着来讨那笔没发的抚恤金,我看她不像是骗人的。” 蔡林说着又叹了口气:“也到底是惨,这样,她说那笔抚恤金多少钱?” 贾广义道:“听她说应是五两。” 蔡林皱起眉头,手中的酒杯停在手中:“五两?” “这样,这种银子漏发一般不会出现,真要出现了你就只能认栽,但是看在她可怜的份上,我个人出一两银子如何?” “毕竟这漏发五两银子可真没必要再去上报劳烦大人之类的,就这样吧。” 蔡林说着掏出一两碎银递给了贾广义,打发他离开。 贾广义站在那静静看着这两个人,没有说话。 “看什么,赶紧走吧,别耽误寺丞的酒兴!” 贾广义深深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太常寺门口。 贾广义脚步沉重的来到那婶子面前。 婶子见他过来,忙上前高兴问道:“大人,可是银子讨回来了?” 贾广义看着这婶子雀跃的模样,心中不忍。 这一两银子顶什么用? 但自己这个月俸禄因为当时给那些孩子配药而花的只剩下几枚维持生计用的铜钱,实在是囊中羞涩。 但还有几两小王爷给的银子,自己不敢擅作主张。 婶子见贾广义神情颓丧,沉心小声道:“大人?” “婶子,就要回来一两银子。” 贾广义蓦地将头低了下去。 婶子苦笑一声哪里还不明白,“大人,没事的,我就是来碰个运气,有一两银子就够用了。大人你可真是个好官,我这辈子都没被一个官这么真心真意的对待过,我祝您以后一定高升!大人,我这就走了。” 婶子缓缓转过身去迈开腿走着,但是步履维艰,走三步就要用拳头砸砸膝盖。 贾广义看着婶子的背影,抿唇不语。 “婶子,刚刚官府又来通知了,这里还有四两银子!” 贾广义往前跑去,搀住婶子的胳膊。 这四两就当是借用殿下的吧,以后慢慢还。 第96章 信息缺漏 兵部,职方司。 李卯坐在一方梨花木椅上品茶,职方司令史胡彦君在一旁垂眸侍立。 “今年朝廷抚恤金的规格是多少?” 胡彦君低眉答道:“公子,这我们不知,我们只负责清点登记烈士家庭,抚恤金的额度是上面管着的,发放今年是太常寺在负责。” 李卯挑眉道:“那你们存放卷宗的库房在哪?带我去看看。” 胡彦君脸上浮现难色:“这,公子,卷宗库没有手令是进不去的,我劝您……” 李卯站起身抚去白袍上的褶皱:“无妨,带我去即可。” “这……好吧。” 胡彦君无奈一叹,随后在前面带着路。 穿过曲折的金顶游廊后,来到一处重兵把守的库房前。 “来者出示手令,不要靠前,否则一律拦截!” 胡彦君被这气势吓得一跳,他印象中只进来过一次这卷宗库,但是有手令倒是没有体验过这等阵仗。 “胡彦君,你为什么把这人领到卷宗库?出事了你负责?” 一道声响从后方传出,李卯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淡淡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是刚刚的那个冷眼官员。 胡彦君疑惑问道:“崔万城?” “这位公子有事求助,我自然要帮助一二。” 崔万城眸光鄙夷,嗤笑一声:“你真以为自己是外边那跑腿的小厮,这是兵部!岂是外人能随便逛的?” “只怕是想靠巴结人上位,啧啧,但是没什么眼力见。” 崔万城抬头挺胸的经过二人身侧,脚步不停,颇有自得之意道:“刚刚我在外面碰到了侍郎大人,侍郎大人点名让我来卷宗库取些资料,盛情难却我就只好过来了,唉,盛情难却啊。” “巴结没错,但是你也要看清巴结的是谁,别到时候巴结了一个官比你还小家里的后生,岂不是丢人现眼,哈哈哈。” 崔万城摇头晃脑的往前踱步而去,留下原地脸色不大好看额胡彦君和微笑的李卯。 待到库房门前,精甲护卫长枪一挡道:“请出示手令!” 崔万城从容不迫的拿出一张盖有红印的令纸,递过去给护卫查看。 “诸位,可要看好了这是真是假!可千万不要放进去任何一个小人贼寇!” “我这可是尚书大人亲自盖的章!”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崔万城这话说完后还瞟了李卯一眼。 李卯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精光,这货也不知是怎么了处处针对他。 嫉妒他长得帅?不至于吧? “放行!大人慢走!” 崔万城自持的收回视线,冷哼一声往里走去。 “请问诸位,如果我没有尚书的印章还能进去吗?” 一声突兀的叫喊声传遍库房外的大殿中。 不等护卫回答,崔万城转身冷笑道:“哪来的无知小儿,莫不知卷宗库乃是兵部重地!没有尚书授权你如何能进来?当真是痴心妄想!” 李卯面露难色:“那这可怎么办才好?” 崔万城不屑的摇摇头大步离去。 这种跳梁小丑他是真的不想再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李卯再次带上笑容说道:“要是我有澹台老将军的印子呢?” “若是你有澹台老将军授权,也……” 护卫耐心解释,但突然中途被笑声打断。 只见崔万城停在路中间仰天大笑,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当真是无稽之谈!你连尚书的盖章都搞不来,你还想着上将军澹台烈虎他老人家的盖章?” “简直是贻笑大方!” 殿门口,一位仪表堂堂,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小厮官员朝这里走来: “发生什么事了?卷宗库前如此喧哗!” 崔万城扭脸一看,连忙弯下了腰:“侍郎大人!此地有小儿脸皮忒厚,不知好歹想要进卷宗库,被我拦了下来。” 兵部侍郎廖仲天皱眉朝那位白衣公子哥看去,却发现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俊美脸庞映入眼帘。 廖仲天脸色一变,刚准备问候就发觉对面那位公子食指竖于唇前,微微摇头。 廖仲天喉头动了动,识相的没有再说话。 崔万城见侍郎没有说话,只当是将这事全权交给了自己,“这小子大言不惭说有澹台老将军的盖章,当真是厚颜无耻!张口就来!” “侍郎您说这种空说大话的人该不该笑他?” 廖仲天缄口不言,心里在纠结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李卯挠挠头,讪笑道:“他说的对,我确实没有澹台老将军的盖章。” 崔万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屑的吐了口鼻息。 这小白脸果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胡彦君眼中闪过失望,难不成这位公子真的是金玉其外,败穗其中? “但我将他的印章给拿了过来。” 廖仲天:“……” 廖仲天张了张嘴:“......” “哈哈哈哈!” 崔万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李卯不停向周围的官员比划。 “这小子他说他把澹台老将军的将印给拿过来了?哈哈哈!” “小子,” 崔万城笑得喘不上气,“小子,你今天要是能把老将军的将印拿出来,我崔万城从这跪着出去!我说到做到!” 崔万城扭身去看侍郎: “侍郎大人,你瞅瞅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甭提老将军是什么人,那就算是天皇贵胄也不一定能将将印给讨过来。 将印那是什么东西?将印至,如将军亲临! 就跟天子赠的宝刀一般,不再仅仅是一件东西,而是完全代表他本人的意志。 据他所知澹台烈虎这辈子还未曾将将印给交给别人过,因此就是给他打死,他都不信眼前这个空有一副皮囊,夸夸其谈的公子哥能将刚正不阿老将军手里的将印给拿过来。 崔万城自认有恃无恐,自信非凡。 “真是跳梁小丑!哈哈哈!” 崔万城放肆大笑着,廖仲天身后的小厮下属本来也想笑但是却发觉侍郎大人脸色难看,当即识相的闭上了嘴。 “嗯?侍郎您怎么不笑,不好笑吗?” 崔万城笑容灿烂的示意廖仲天。 却见廖仲天眼神飘忽,轻咳一声侧过身去。 李卯无奈摇摇头,走到护卫前取出一方黑漆漆的印台,一调面,一个威风凛凛煞气十足的金色虎头现出身来。 磅礴气势从大张的狰狞虎嘴中层层荡开! 这是澹台烈虎的象征,镇国金虎! 众护卫脸色一变,没有片刻犹豫齐刷刷单膝跪地! 抱拳朗声道:“参见澹台上将军!” 将印现身,如将亲临! 廖仲天越过崔万城躬身一礼,态度极尽诚恳:“下官见过武王世子,见过澹台上将军。” 崔万城笑容僵在脸上,惊惧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看向李卯。 武王世子李卯? 那个坐拥铁骑四十五万异姓王之子? 那个为非作歹,目无王法的李卯?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崔万城被吓得丧失了理智,再次强撑着喊道: “不可能!不可能!就算你是武王世子,澹台老将军又怎么会把将印给你!” 李卯眸子半眯,淡淡笑道:“我两个娘子都在澹台家,这将印不给我难道给你?” 操,他是澹台家的女婿! 崔万城唰的一下脸色惨白无比,吭哧着好半晌缓不过来神,他怎么忘了这茬? 崔万城脑中自己这短暂的一生缓缓滑过。 白衣公子风轻云淡,背手道: “崔万城,你还记不记得刚刚说过的什么话?” 崔万城面无血色,小腿哆嗦往后倒退,强自道:“下官开的玩笑话,做不得真。” 李卯眸子半眯,闪烁着寒光:“你的意思是要在本世子的面前,天子脚下食言?” 崔万城咽了口唾沫,再次往后退了退,咬牙道:“谁人不知武王世子为非作歹,目无王法,今日难道你还要折辱朝廷官员!你将圣上的面子往哪放!” 开玩笑,如果他给这个纨绔真的跪着出去,以后还如何有颜面面对列祖列宗?只怕这一条污迹摆在那,以后的仕途就断了! 兵部侍郎廖仲天也是上前一步劝阻道:“殿下,不然就让小崔给你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毕竟传到那位耳中当真是不好听,这里离皇宫也近,天子脚下让朝中官员给其他人下跪岂不是挑衅圣上威严?” 李卯剑眉一挑:“怎么,侍郎也想跪着出去?我又没让他向我跪着!去,朝着金銮殿跪着出去!” 廖仲天面色一变,铁青着脸不再说话。 “做人呢,要言而有信,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就算老子是个无恶不作的纨绔,那你也得先把自己说过的话履行了才是,这是两码事,你说是不是,崔万城?” “还有,谁给你的胆子还敢再三挑衅本世子!” “知道本世子的身份后不但没有半点尊敬,反倒是说教起了本世子!你好大的胆子!” 李卯缓缓踱步走到崔万城面前三步处,脸色狠戾,怒喝一声,蓦然抽出翠血指在崔万城眉心一指距离! 崔万城心脏骤停,斗鸡眼瞳孔朝中间看去一动不敢动! “唔,唔。” 崔万城瞪大了双眼心有余悸地咽了两口唾沫。 眉心隐约间感受到这柄宝剑的寒光凌冽! “啊!” 崔万城张大了嘴惊慌尖叫,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小人跪!小人跪!殿下!殿下!” 崔万城呼吸艰难,额间流下豆大冷汗,带着哭腔跪在地上忙不迭往外挪动,涕泪交加不敢有任何犹豫。 丝毫没有任何刚才嚣张的气焰,因为这位爷是真的敢杀他啊! 身后的卫兵刚刚反应过来想要去阻止李卯,但想起那方将印,还是生生止住。 当今圣上给澹台烈虎的权力,可以生斩贪官! 李卯目送崔万城滑稽的身形往外跪去,直到小的开始模糊,转身朗声道:“胡彦君!带本世子进去!” 胡彦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受宠若惊的连声应道: “是!” 他本以为这位顶天就是尚书侍郎家的公子,可是他真没想到这位竟是小王爷! 侍郎面带不忍的看向崔万城,大家都是文官,当然知道那点骨气是多么不容易。 这位武王世子咄咄逼人,丝毫不讲情面! 但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 卷宗库房内。 胡彦君抱着卷宗来到了李卯面前。 “世子殿下,这是关于今年兵部对于抚恤发放的总额度以及规格。” “翻开。” “是。” 哗哗—— 翻页的声音响起,最终停在一页。 李卯浸心看去:“祥瑞二年,抚恤总金三十万两白银,良田十五万亩,具体发放数量由官职而定。京城左右无论是否有军衔,战死沙场者最低规格为一年——” 李卯蹙眉,这一关键信息竟是被人给抹去了。 “两银,良田三亩地……” 李卯指尖停留在这一行字,脸上阴晴不定。 胡彦君在一边瑟瑟发抖,也不知怎么了总感觉这位小王爷蕴着雷霆之怒,只待一个缺口就悉数倾洒。 “祥瑞二年,由太常寺负责分发抚恤……” 李卯摩挲太常寺三个字,黑色墨迹如同血花一般轻轻在指下绽放。 此中,必有猫腻。 第97章 盘问 黄昏时分,太常寺。 太常寺内的官员仍然没有下班,这两日祭祀事务繁忙,因此太常寺少卿特地延长了太常寺的办公时间。 此时贾广义正在自己的小屋中想着晚上去王府一趟,给殿下说一说他动用四两银子的事,虽然完全不要紧, 但是这话不说他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安的紧。 “贾傅士,有人找你!” 贾广义忙站起身,整理发白的直裰朝外走去,难不成是今天的那个婶子过来了? 贾广义一面想,一面快步过去,无论是谁都不能让人等久了。 “我这就来了!” 待到寺门口,贾广义看见一位目若朗星的俊美公子正朝他看来,披着夕阳,半边脸显露,半边脸藏进余晖中,中间一道玉柱挺鼻使得两面泾渭分明,极尽俊美脱尘。 贾广义惊喜道:“殿下?” 李卯走了进去,淡淡道:“嗯,带我找个地方,我有话要问你。” 贾广义满面红光,不好意思的搓手道:“有什么事您叫我不就行了?哪还亲自上门?” “不用多说,走吧。” “好嘞。” 略显狭小的房间内,唯有一张桌子一个凳子摆着,旁边的空间仅能摆下一个办公用的柜子,桌上点着昏黄的烛灯,旁边墙上挂着一幅字——“天道酬勤”,右边是一个小木窗,条件不能说简陋,但在七品官这一档是真的磕碜。 李卯坐在凳上,贾广义奉茶过来。 “殿下,您想问什么?” 李卯指节轻叩黄木桌面,单手支着下巴道:“你可知今年抚恤额度是多少,每一家每一户的。” 贾广义思忖片刻后说道:“这,小人不是太清楚,但是……” 贾广义想起今天来的那个婶子,说是要的五两银子,当即回道:“但听人说大概是五两银子一年。” 李卯挑眉,语气讶异道:“五两?” 贾广义赔笑道:“也不大准确,我不是管这个的,就是听一户人家来领银子说的。” “对了殿下,说到这我有件事儿要和你说。” 李卯抿了口茶水,眸子半阖道;“你说吧。” 贾广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就是,就是因为我的私事借用了您给的银子里四两银子,我等到以后给您慢慢还成不成?” 李卯面容冷澹:“什么事要四两银子?你家里有人娶媳妇了?” 李卯话是这么不讲情面,但心里却叹息,这贾广义也忒老实了一点,只怕当官路上能走到五品就算顶了天。 仕途不仅要靠你的良心和能力,更要看你的手腕,城府。 贾广义苦笑一声道:“也不是,唉,就是……” …… 李卯听完后眸子眯起,若有所思。 叩—— 茶杯落桌,李卯道:“所以你就拿了四两银子给了她?慷他人之慨?” 贾广义羞愧的将视线投于地面,一双缝缝补补的布鞋映入眼帘,与殿下的明光锃亮的白底金边马靴呈鲜明对比。 贾广义的头更低了些。 “这四两银子你以后就慢慢还吧,你可知那婶子家的孩子是什么军衔?” 贾广义摇头道:“小人不知,但那婶子身上带病,估计家境不好。” 贾广义又叹了口气道:“这世道反复无常,有的人在这世上努力只为了活下去,但有的人却轻轻松松吃好穿好。” “我们那主簿,俸禄跟我差不多,但估计是收了什么不干净的银子,前些天买了一根一百两的腰带!” “一百两都能买多少大米了?那位婶子得了关节炎都还是从城外的小村子里走到这边,根本没法比……” 贾广义声音趋于低沉,心情失落,但李卯蓦地听见一处信息,脑中思绪打转,没有再听他说的什么。 那条一百两银子的腰带,七品官买的…… 李卯眸光变换,站起身道:“带我去见见那位主簿。” 贾广义没有多问:“是,殿下。” 太常寺主簿办公处,虽然仅仅高了贾广义半个品阶,但其中竟然花草兼备,挡风,书柜,茶台样样俱全。 蔡主簿正坐在茶台后细细品茶,身旁坐着太常寺丞莫不语,两人相谈甚欢。 两道人影无声立于门前。 “主簿,世子殿下要见你。” 蔡主簿茶杯惊愕的放在空中,回望贾广义与身侧那人,但天色渐黑,竟是有些看不清那人的面孔,道:“哪个世子殿下?” 李卯背手大步走了过去,大大咧咧的坐在主座,将腿翘到书桌上:“我,武王世子李卯,有话要问你。” 莫不语与蔡林皆是坐在原位眉头皱起,不虞的看着这位臭名昭着的武王之子。 太常寺管的就是礼仪规范,而他这种恶劣纨绔来到这里做出这般粗俗目中无人的动作实在是令人恼怒! 蔡林脸一沉,寒声道:“世子殿下莫要忘了这里乃是太常寺!大周礼仪之中!” 李卯漫不经心的抠了抠耳朵,随意道:“什么礼仪不礼仪的,我问,你答,可听懂了?” 莫不语见状心生不满,总感觉这纨绔是来挑事的,于是走出门去准备找少卿大人过来。 李卯瞅了眼莫不语的背影没有理会,问道: “今年每户的抚恤金额是多少?” 蔡林不给李卯任何好脸色看,冷硬拒绝道:“这事乃是我们太常寺的机密,还请世子莫要多问。” 李卯眯着眼睛,将翠血往桌案上一拍: “我问你!” 蔡林身子往后缩了缩,脸上难看,咽了口口水道:“我难道不说你就要在太常寺行凶不成?” 李卯懒洋洋道:“我只不过是觉得挎着太累了,放在桌上歇歇罢了,谁说我要杀人了?” 蔡林气的脸色铁青,肚子上的肥肉一阵跳动:“你!” 又是色厉内荏喊道:“李卯你可不要忘了,现在你惹了那么多事可不要没有脑子在太常寺惹事!到时候就是你爹来了都护不住你!” 李卯声音猛地拔高,翠血唰一声飞出出鞘! “老子没有时间跟你拌嘴!” “我问你答!” “三两!三两!” 蔡林看着那柄越来越近的剑心头惊惧不已,连声应答。 李卯一脚将蔡林踹翻在地,如杀猪一般的姿势将剑尖抵在他的咽喉,冷喝道:“到底是多少!敢骗我你们一家都得上路!我李卯说到做到!” “我记错了!” “五两!” “真是五两!” 惨叫讨饶声刺破变黑的天空,衬得太常寺一片寂静。 第98章 血染太常寺 铮—— 翠血横于蔡林脖颈,贾广义吓得连连倒退,蔡林眼珠子如同死鱼般往外突出,骇得肝胆欲裂! 脖颈不敢乱动一下。 手脚不停哆嗦。 李卯眼中浮现猩红,强忍着暴起杀人的冲动道: “你买腰带的钱哪来的?” 蔡林眼珠子一转,惊惧道: “小人,小人攒的!小人攒的!” 翠血没入些许,丝丝血痕溢出。 “给你三息时间。” “三。” “小人不知道啊!” “二。” 剑再次紧了紧。 “殿下!” “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蔡林双手在胸前不停抖动,跟死猪一般嗷嗷叫唤,鼻涕眼泪一瞬间如排泄物般战栗往下掉。 李卯狠戾怒喝一声: “一!” 李卯抬手奋力往蔡林肥胖的脖颈上一挥! “都是少卿让我干的!都是少卿让我干的啊!” “小王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蔡林跪在地上抱着李卯的腿嚎啕大哭,李卯的手猛然停住,仅仅差之毫厘。 “他们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把抚恤额度改了!” “我不知道银子是哪来的!”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果然。 李卯眸子瞬间通红,额间青筋乱跳! 克扣抚恤,他们好大的狗胆! 一年的标准五两银,发到手里却是二两甚至一两! 也就是说三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克扣了起码十五万两! 还不包括那些顶包的烂土地! 那些个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之家眷没有得到尊重没有得到应有的补偿,他们保家卫国却养了一群白眼狼! 国门未破,国根先落! 他们保护的人, 让他们妻子为奴为娼,病死难活! 让他们的子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流落街头,任人宰割! 他们当真是好胆! 一身的阴险鬣狗胆! “少卿,少卿你来了!少卿!救我!” 蔡林突然狼狈的朝门口爬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个男子,一个短小精悍是太常寺丞莫不语,一个面孔阴翳是太常寺少卿,邵起刚,太常寺副手,官拜四品。 “李卯,你好大的胆子!在太常寺行凶!” 李卯回首望去,满目狰狞血光,发丝散乱,活像个嗜血的雄师! “我问你们,除了太常寺以外还有谁参与了抚恤贪墨!” 太常寺少卿脸色一变,但转瞬即逝镇定喝道:“你在胡说什么!诽谤太常寺明日你会再多一条罪名!” 李卯粲然一笑,提剑走了过去:“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事到如今蔡林的话对他来说已经没了多大作用,本来他就怀疑有人贪墨抚恤金,如今不过是证实了这一观点罢了。 他是为了不错杀无辜之人,而不是过来找证据的! 莫不语与邵起刚连连倒退,被李卯杀气快要凝实成型的气场给吓得面色惨白。 “你!放肆!我乃朝廷四品命官!安敢在太常寺行凶!” 噗嗤—— 一道白衣身影快若电弧,瞬息间—— 捅穿了莫不语心口! “啊!!”—— “杀人了!”—— 邵起刚猛地一股腥臊打出,竟是直接被吓尿了裤子! 邵起刚瘫坐在地上满眼惊惶,不可置信的看着步步朝他逼近的杀神,仓皇失措失声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 “来人啊!”—— “我是四品官!朝堂中流砥柱!李卯!” 翠血缓缓抵住跌坐在地上邵起刚的眉心,李卯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还有谁参与了抚恤贪墨,你说,说了我就不捅你。” 邵起刚惊惶道:“当,当真?” “我向来说一不二。” “是,是太常寺卿罗山和兵部侍郎西门晃谋划的!银子都是他们俩拿走的!几万两白银!” “我们不过是拿了些零头!” “我说完了!你说过不杀我的!” 噗嗤—— 人头落地,死不瞑目。 李卯笑容收敛,双眸淡漠如同死神,擦着剑身喃喃道:“我说过不捅你,但是没说不砍你。” 贾广义脸色苍白,一股恶心涌上但被生生压了下去,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您?” 李卯眸子微垂:“无妨,杀了几个人而已。” 倏—— 扑哧—— 翠血准确的飞进了偷摸逃跑的太常寺主簿蔡林心口,头一歪没了动静。 贾广义直接跪在了地上不敢多说什么。 “好了,没事了。” 李卯将翠血合入剑鞘,厌恶的擦去脸上的血花,站在太常寺门口呼吸新鲜空气。 踏踏—— 一队羽林军迈着齐整的步子紧急朝太常寺赶来。 “世子殿下。” 李卯走到寺外微微颔首,温和一笑道:“进去吧,里面有人死了,我没看清凶手的脸。” 统领面色一变,突然闻见一股子血腥味,连忙领着人赶了进去。 李卯慢悠悠朝王府走去,心头惆怅十分。 男为奴,女为娼,竟是同胞所逼。 当真是可笑,可笑。 纵观千年历史,总是有这种发国难财,卖国求荣的狗东西。 眼中只有利!没有丝毫同理心! 跟他前世的那些岛国和老鼠民族一般无二! 死不足惜! “殿下,请留步!” 不过两个呼吸几人就纵马赶了上来,压声问道:“刚刚有人说是您杀的少卿大人?” 李卯脚步不停,目不斜视,理所当然道:“对啊,是我怎么了?” 统领的脸瞬间变得无比精彩,手一挥就要示意众人把李卯拿下:“那就对不住殿下了!” 李卯缓缓侧身,淡淡道:“明天皇上喊我进宫面圣,你们敢关我吗?” “这……” “滚吧,别来烦我。” …… 羽林军一众人马默立原地,拳头紧握的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一卫兵愤恨道:“统领,你难道就不恨吗!” “为所欲为杀了两个人我们还奈何不了他!” “这大周可还有王法!可还有公正!” “杀了四品官都这般若无其事!那我们平头老百姓该怎么办!” 统领呵斥道:“噤声!一切自有圣上定夺!” “回去禀明!” “是!” 第99章 金銮殿内 深夜,李卯立于一栋高楼之上,抱酒看着京城万家灯火,璀璨华年。 仰头猛灌一口,却突然被烈酒呛了喉。 “咳咳!” “咳!”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立于李卯身旁,替他顺着气息。 李卯坐在屋脊,单腿支起,发丝稍显凌乱,酒液丝丝溢出。 李卯视线从灯火辉煌的京城移开,注视着城郊黑茫茫中的零星光点,惆怅道:“老薛,你说这世上究竟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老薛摇摇头:“殿下认为什么是坏,什么是好?” 李卯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保家卫国是好,贪污腐败是坏。” 老薛又道:“但敌国将士眼中他们不一定是好,在享受贪官污吏余荫的后代眼中他们不一定是坏,所以分辨好坏没有任何意义。” “人呐,在追求自己利益的道路上总会不可避免的损害他人利益,但有的人有底线,有的人没底线。” 老薛驼背瘦小的身影眺望紫禁城,灰白头发随着晚风轻轻飘拂。 在李卯眼中,老薛的身姿蓦地挺拔无比。 “殿下,这世上好人与坏人的形象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与其分辨什么是好坏,不如遵循本心,让好人更多,让坏人更少。” 李卯抬头仰望满天星河,一时间无言以对。 两人良久无言。 “少爷,太后娘娘晚间时候命人通知了你一声。” “明日朝堂之上莫要逞强,她会竭尽一切帮你求情。” 李卯回想起太后外冷内热的傲娇模样,眸中浮现点点温情:“嗯。” 黑云流转,月下枝头。 一夜之间,满城哗然! 短短两天之内,武王世子先是命人掳走淫辱薛家小姐,随后打砸医馆,还让兵部令史从兵部大殿跪着出了白玉桥! 这还不算完,更有提刀上太常寺砍了三位官员! 七品太常寺主簿,五品太常寺丞,甚至还有四品的太常寺少卿! 四品官是什么概念?那就是普通书生做牛做马劳碌一辈子,撑死了能爬到的最高位置! 而最可恨的是! 武王世子行凶之后丝毫没有任何悔意,面对羽林军走在大街上仿若无事发生! 仿佛是砍了几只野鸡那般,草菅人命,漠视王法! 杀官尚且如此,那他们平民又当如何? 于是乎,现在的李卯可谓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有人欢喜,有人悲。 有王爷在府上摔杯痛斥,有太后在寝宫来回踱步。 有官家小姐急得上蹿下跳,快把家中族老的胡子揪光。 有女捕快长吁短叹,但仍对某人盲目相信。 翌日朝会开始一刻钟前。 宋理坐在龙椅之上闭目沉思,眉宇间似有雷霆震怒。 太监总管吕公公低眉侍立,不敢抬头。 澹台烈虎缄默不言,如沉睡猛虎般蛰伏,眉头拱起。 金銮殿内此时如同菜市场一般嘈杂凌乱,阶下的官员从未到的如此整齐过,有八成都在对武王世子口诛笔伐! 唾沫星子直想把金銮殿给淹了! 右相霍光率先踏出队列,面目凄然,拱手朗声道: “圣上,此子屡次挑衅王权尊严,漠视人命无恶不作!臣请奏处以李卯牢狱之刑以安民心!” 吏部尚书薛家小姐之父薛开蒙眸中含热泪,铿锵道: “圣上!此獠傲慢无礼!虐杀小女后仍然作恶多端!臣不仅想为小女讨得公道!更想给黎民百姓讨得一个说法!” “我大周之法绝不会为权势低头!只有如此我大周方才风调雨顺,传世千年!” “臣请奏诛杀李卯此獠!” 哗—— 百官脸上精彩,不敢苟同这一想法。 但想想他那位女儿的下场,众人也就释然了。 太后居于帘后,雍容华美的脸上尽是急色,但听见百官之攻讦,心头一股无力感涌上。 丽人不停望向殿门,卯儿?到底发生什么了? 左相钗川则是上前一步道:“臣请奏,皇家娱乐祭祀银两开销过大,仅上次太子寿辰就花去足足几万两白银,还请皇上整改相关额度,不做奢华浪费之举。” 宋理这才慢慢睁开眼睛,轻声道:“钗相有此细心,朕定会虚心听取。” 钗川躬身退后:“谢皇上。” 金銮殿变得安静下来,百官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说。 咚—— 晨钟响起,从天上俯视,一道颀长的白衣身影在偌大白玉官道之上缓慢朝天阶走去。 步履从容,淡然冷峻。 双手背后,衣袂飘起,好似他才是这座帝宫的主人一般。 头戴金丝发冠,身穿云鹤缎袍,腰佩二十四桥明月夜,脚蹬大圣鎏金高靴。 飒踏起祥云,两袖卷清风。 两边的侍卫失神恍惚,均是在想武王世子这般神仙模样如何会做出那等恶劣的事来? 踏—— 踏—— 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作响。 直直传入金銮殿内。 百官齐齐回头望去,只见迎着阳光的金銮殿门,从中踏出一道沐在金阳中的身影来。 这人不卑不亢,昂首越过百官怨毒嫉恨的视线,立于宋理身前。 “皇上,卯儿来了。” 宋理微微颔首。 吕公公见状高声道:“朝会开始!” 百官扶正衣饰,有怨的暂且压下,有仇的先搁置一边,均是先退回队列,等待帝王号令。 李卯侍立于阶下,离太后的帘子相差约莫十步左右。 “咳咳。” 李卯心领神会的看过去,却见一双美艳贵气的凤眸透过金色帘子正朝他蹙眉示意,眸中之关切情意丝毫不加掩饰。 李卯垂眸摇头,投以安抚目光。 阶上。 宋理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来,平静道: “众爱卿,今日可有什么要上奏的?” 但这位皇帝表现得越是平静,那心里风暴酝酿的就越是汹涌! 正三品,通政使柳长卿,两绺长长的黑胡须在下巴处晃荡,是个十足的书生形象,踏出列队捧象牙板敬道:“禀皇上,三日前江南几省发了大水,淹没千户人家,特来禀奏朝廷开国库赈灾。” 宋理道:“准。” 柳长卿利落退下。 “可还有要禀奏的事宜?” 百官心知肚明,这是要把武王世子犯的事留到最后再审,能让天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亲自审问李卯,在大周头也是一遭了。 百官一言不发,宋理等待良久。 金銮殿内二百余人,此刻却落针可闻。 宋理面目疲惫的叹了口气:“那么,有要上奏关于武王世子李卯的奏章可以说了。” 霍光道:“臣有本奏!” 薛开蒙道:“臣要弹劾武王世子!” 兵部侍郎西门晃道:“臣有本奏!” 太常寺卿罗山道:“臣有本奏!” 更有茫茫官员连通一气大声喊道:“臣有本奏!” 宋理头疼抚眉,不耐道:“说!” “武王世子李卯昨日纵容家仆在郊外乱斗!造成七十死,一百伤!” “武王世子李卯雇佣天火教邪教徒,策反霍家供奉掳走霍谨记一妻一妾,凌辱致死!” “武王世子私闯兵部,拿剑逼得我兵部一位令史跪着出了白玉桥!” “武王世子李卯打砸医馆!当众杀死药童一人!” “武王世子提剑上门,一言不合砍我太常寺三位官员!” “武王世子……” “武王世子……” 耳边之攻讦弹劾如风中柳絮般纷至沓来,宋理脸色阴沉,闭目不言。 李卯嘴角浮起冷笑,冷眼相看。 这帮畜生就这么想让他垮台?生怕搞不死他!那些有的没的无论是不是他做的,全都一股脑栽到了他头上! 李卯桃花眸子眯起记着几位叫的最欢的官员面孔,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太后钗紫夜在帘后气的银牙紧咬,凤钿飒飒作响。 这帮迂腐书生竟然这般落井下石! 猪狗不如! “请皇上做主!” “请皇上做主!” “请皇上做主还我大周一片朗朗乾坤!” 声势越来越浩荡,朝堂上现在几乎九成的官员已经拜倒在殿前,声泪俱下,振聋发聩! 只为了还他们大周一片朗朗乾坤! 霍光脸色按捺不住的狂喜,他知道他们再怎么喊也不能给李卯处死,但这么多人声援至少能让他半死!生不如死! 以报他霍家心头之恨! 这还多亏了他自己的作死! 天助我也! 钗川与太师萧居正均是闭目养神,对于嘈杂的朝堂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都想看看,这位帝王究竟会怎样维持朝堂,乃至大周的平衡稳定。 他所说的话,哪怕有一个字的差异都有可能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肃静!”—— 吕公公一甩拂尘,尖声喊道。 朝堂安静下来,等待宋理的发话。 只见宋理站起身来扫视了一圈地上长跪不起的百官,脸色阴沉。 片刻后单手颤抖着指着李卯,衮冕一阵晃动,怒叱一声:“李卯,跪到朕的面前!”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皇上没有叫他卯儿……” 帘后太后的丰容一白,指节不觉间被掐的惨白发青。 第100章 说完了吗?该我说了 金銮殿内,李卯跪倒在殿下,垂头丧气,不复威风凛凛。 宋理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喝道:“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李卯伏首:“不是真的。” 霍光连声喊道:“皇上,莫要听他狡辩,人证物证皆在!” 宋理听完后再次指着李卯,龙颜大怒:“好你个李卯,到了现在都还在欺骗于朕!” “李青天当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额头饱满的太师萧居正一身青色儒衫,缓声提醒道:“皇上,注意龙体,莫要如此动怒。” 宋理深呼一口气,调整气息,强压怒气道:“朕再问你一遍,你可认罪?” 李卯一副死鸭子不怕开水烫的神态:“不认。” 宋理怒吼一声:“你是要气死朕才行吗!” 帝王气势震开,朝堂百官吓得战战兢兢。 “你爹把你送到京城来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教育和资源?你爹若是知道你来了京城之后欺压百姓,草菅人命,朕的脸往哪放?你将朕置于何地?朕还如何去面对你母亲的在天之灵?” “你犯的罪,就是皇子都要被处死!” 轰! 殿外一阵雷声传来,骇得殿中人一阵发抖。 太后紧咬红唇,沁出血丝,眸光凄然,凤冠歪扭。 李卯一言不发,跪着没有动静。 宋理浓眉拧起,回身一甩龙袍坐于龙椅上: “上奏的官员把证据一并说了,让他心服口服!” “是!” 霍光上前一步,清清嗓子喊道:“霍家被策反的供奉三人,有两人畏罪潜逃,但最后被逮捕时自杀身亡,另有一个供奉念在我霍府平日对他不薄,以及不予追责的条件下,坦露出他们的雇主乃是武王世子李卯!” 霍光双眼通红,大声控诉着李卯的罪行: “就因为上次我家谨记与他有所冲突,霍谨记犯错在先被一剑砍去生育能力就已经恶劣至极!为了出气掳走我霍家一妻一妾,凌辱致死简直不当人子!” 李卯嘴角浮起冷笑,颠倒黑白的本事还是文官擅长。 霍光刚刚退下,兵部侍郎西门晃就上前一步,身上充斥着凛然正气,沉眉喊道:“昨日李卯不知如何进入了我兵部库房,不但没有卸剑,而且因为两句口角就拿剑逼着一位令史跪着出了兵部!” 哗—— 朝堂哗然,千夫所指! 作为直属天子的六部,每一位官员都可以说是天子之直系,李卯让一个六部的官员跪下岂不是在挑衅天子威严? 此番事件曝出实在是诛心之举! 西门晃退下,太常寺卿再度上前,泪如雨下,哽咽难言。 “唉,罗老也算是兢兢业业一辈子了,到晚年却受得这般刺激,当真是令人心寒。” “要怪就只能怪李卯太过跋扈,别人说他两句动不动就要拔剑!” 罗山身形萧条,发白稀疏,已是耄耋之年,嘴唇哆嗦着实在是令人动容。 罗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跪倒哽咽道:“臣,恳请圣上为我寺中冤魂讨得公道!” 宋理连忙起身走下台阶将罗山给扶了起来,轻拍手背以示安慰。 “朕定然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给普罗大众一个交待!” 百官齐齐拜倒,声如洪钟:“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万岁!” 澹台烈虎愁眉不展,虽说他准备将婚给拒了,但是这不妨碍他欣赏李卯,而且他那小孙女哭的梨花带雨的。 但,如今就算有他求情,想来是凶多吉少了。 这些事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实在是难以转折。 太后指甲嵌入手臂,眼眶红润,看着那道颓丧跪倒的身影眸中俱是心疼。 无论是前后辈的关系也罢,或是两人那见不得光的姻缘红线也罢,卯儿就是身上受哪怕一点伤都会让丽人心碎流泪。 他已经为她付出太多了。 太后暗暗下定决心,一会儿无论如何都要帮卯儿求情! 随着众人说完掷地有声的证据后。 事情,好像就要落下帷幕,一锤定音。 宋理居高临下漠视李卯:“李卯,你还有何话要说?”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李卯抬头与这位帝王眼神交流着。 片刻后宋理回到龙椅上,闭目养神,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百官疑惑不已,但不敢有任何不满。 不等天子发话,却见殿中央那位面如冠玉的武王世子竟然缓缓站起身来,拍拍肩头的灰尘,转身面对文武百官挑眉斜睨,似有寒泉冰魄在其中凌冽回荡:“说完了?该我说了。” 李卯喝叱一声:“霍光!” 霍光皱眉凝神,被一个后生直呼大名显然不爽。 李卯道:“我问你!薛春心可是我找人掳走的?” 霍光思绪瞬间答道:“当然是你!我们好说歹说才问出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李卯拧眉道:“那我问你,问问当天的打更人,你霍家供奉的人可是在我李家小府的巷道外徘徊?” 霍光利落道:“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可知当时我霍府在那一片也有府邸?就在巷道不远处!当时春心与那个小妾就在府上歇息,夜间被人掳走!里应外合打着我霍府的名号逃出了城门!” 李卯嘴角缓缓勾起:“你的意思是霍家少夫人是晚上才被我掳走的?” 霍光冷喝一声:“不错!” 李卯转身面对文武百官,惭愧道:“衮衮诸公,霍家少夫人的确是我命人掳走的。” “这……” “果真是无恶不作!丝毫没有悔改之心!” “但是!” 李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是在傍晚将人掳走的,而且在晚上放进了我李家小府的床上。” 薛尚书双目充血,直欲喷出熊熊烈焰! “竖子!” 李卯淡漠一瞥: “嘘——” “薛尚书听完我说的也不迟。” 霍光眉头皱起,脸上满是疑惑。 如今多番麻烦缠绕在李卯身旁,那个霍家供奉的口供就足以成为压死李卯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李卯想要翻盘,又怎么可能会承认人就是他找人掳走的? 这岂不是连证据都不需要了?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出闹剧一开始就是他的小儿子霍谨记谋划的,不过害怕被霍薛两家责罚,于是一下都没提。 “所以既然我和霍相产生了分歧,那么在我二人之间一定有人说了假话!” “诸位可知为何我将霍家少夫人掳在床上?” 李卯淡淡笑道:“是为了色相吗?” 薛开蒙刚准备发作,“但是诸位想想,他薛家小姐哪一点值得我去淫辱?就按霍相前面说的是为了报复霍家。” 李卯双手一摊,无奈道:“喂,我这长相你确定不是让霍家报复我?” 不少官员心中好笑,脸上精彩无比,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 “嘶,倒也是,武王世子号称大周第一美,确实是有些吃亏。” “难不成此事另有隐情?” “接着听吧。” “所以你就喊着几个大汉将二人凌辱致死!你的确没有亲自动手的动机,但是你喊别人和你自己有什么区别!” “这说的也有理。” “这,难以判断。” “嘘——” “听我说完。” 第101章 全面反扑 李卯站在那里如同劲松般挺拔,大步踏至殿中央继而道:“大家可还记得上次霍谨记威逼民女被我一剑砍去小勾勾的事?” 太后凤眸含煞,啐了李卯一口,这登徒子满口污言秽语! 但见其淡定自若心头惊惶散去不少,卯儿向来不会无的放矢,这般作态估计已经有了破局之法。 “记得。” “这事闹得还挺大。” “那么接下来,我要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故事从一个破庙中讲起。” “破庙中有一个胖和尚,名为蓝面佛,与一个瘦白高个,叫白无常。” “他们劳役虐待京城旁边无家可归的孤儿,给他们打的残疾好上街去要饭,偷东西,后来偷到我头上,我就跟着过去。” “结果,就听见了那蓝面佛与白无常在谋划一些东西。” “他们说,晚上受到雇佣,要去城尾掳走一大户人家的女眷,还是一对母女,而雇佣他们的人姓霍,在京城乃是大人物。” 霍光越听越不对劲,蹙眉呵斥道:“胡说八道!” “肃静!” 吕公公一嗓子下来,霍光心头的那股不安愈发浓郁。 李卯自顾自继续说道:“那对母女,正是我从霍谨记手里救下的母女,害怕被人报复,就放置在了平日放置杂物的小府中。” “而我幸而听见了这番对话,于是在夜晚来临之时……” 李卯露出一个和煦温暖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无比阴寒瘆人:“我就将京城一家姓霍的少夫人连同一个小妾替换了一下。” “后来吗,人就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鸦雀无声。 在场的那些官员无不干咽口水,心底发寒。 这番话无论是听感上还是前因后果上都无可挑剔,不像是编出来的。 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李卯所说的霍姓人家就是霍相之家! 如果此话当真,那李卯可真就是睚眦必报,杀人于无形! 这种人最是恐怖,他可以一连几天都一声不吭,但是干的事绝对会让他的仇家悲痛欲绝! “霍光,你说是不是呢?背景,是我与圣上感情生疏之后,动机,是报那胯下之仇,至于结果……” 李卯的笑容愈发灿烂:“你的好儿子会怎么对待我的女人,她们就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毕竟这地方很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不定就碰上自家人了呢?”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吗。” 霍光一阵眩晕袭来,脚步发软。 为什么这些谨记都没有告诉他? 他只跟他说了是供奉连同天火教将人给掳走了! 他们霍家在那条街上确实有宅子,根本不是假话,这也是为什么霍谨记说薛春心和那个小妾在那里被人掳走后他深信不疑。 霍光到底在官场纵横了几十年,定神自若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胡编乱造出来的东西,什么破庙,什么谋算,只怕是将这莫须有的罪名盖在了霍府!口说无凭,证据呢?” “你要证据?” 李卯回望宋理,躬身抱拳道:“圣上,您大可以查查那处破庙的存在,就在去西城五里地左右,以及那天傍晚霍家霍谨记驱车离开京城的记录。” “还有那个活下来的供奉,和霍谨记,我相信只要他们不死,圣上就一定有办法能让他们说真话。” 宋理轻轻点头,算是应下了李卯的话。 “霍谨记前往的是霍家的一处庄子,深处山间,地广人稀,最适合干什么事?” “干什么事?当然是干坏事了,哈哈哈!” 李卯仰天大笑,又蓦地收拢,冷眼看向脸色铁青的霍光:“各位,我与霍相各执一词,其中是真是假,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真相绝对不会被掩盖!” “霍家幼子霍谨记,武王世子砍去其第三条腿,记恨在心!” “见其在圣上面前失宠,心生歹意,意图报复!” “于是勾结天火教两人与霍家供奉意图在晚间将受到李府庇佑的刘氏母女二人掳走淫辱以报复于我!” “但我机缘巧合之下撞破天火教二人谋划,中途偷天换日,调换人质,这才没有造成无辜之人死亡。” 霍光目眦欲裂,恨声道:“你放屁!那我霍府的女眷又该当如何?我霍家的那位供奉亲口说是你指示的!” 李卯冷笑道:“我说过了!你儿子准备怎么对待我李府的女眷,那两个女人就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换句话就是说,霍谨记若是好酒好菜招待我的女人,薛春心何以至此!” “况且老子从来没有找你霍家的人去掳人,我李卯行得端走的正,座下能人义士不知凡几,怎会与你霍家的恶臭之辈串通一气?” “自食其果,不足道也!只怕被人当作了枪使还是不知所谓!” “我本以为你家那个蠢货一定会发现区别差异,谁知道竟然直接给弄死了,你怪得了谁?” “自己的妻妾在自己面前亲眼被折磨致死,你能怪得了谁!” “我还没有去找你们霍家讨说法,你们倒是先咬起了人,你怪的了谁!” “你!你!” 噗嗤—— 霍光气急攻心,一口血直接喷了出去。 “来人!喊御医!” 薛开蒙手不停战栗,万不敢置信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这样! 他的春心,他从小看到大的春心,竟然这般屈辱的死去! 薛开蒙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来人!来人!薛尚书晕倒了!” 第102章 御前特使 兵部侍郎西门晃,虽然头发灰白但模样俊朗,年轻时候显然是个少有的美男子,呵斥道:“强词夺理!就是退一万步来讲,你掳走霍家少夫人的行为就是错的!” “况且你的话是否为真还待商榷!诸位不要被他妖言惑众!” 太师萧居正亦然轻轻开口道:“确实,世子即已发现谋算,理应将人保护好才是,而不是用这种法子去报复霍家,莫要将自己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众官见太师竟是帮着霍家说话,本来中立的阵营都隐隐动摇起来。 宋理朝吕公公示意,后者心领神会的退了下去。 李卯看着面前这位大义凛然的兵部侍郎,心中讽刺。 若不是知道你干了什么勾当,我还就真信了你的邪! 李卯沉眉喝道:“西门晃!” 又转头冷眉面对安然自在的太常寺卿罗山:“罗山!” 两人齐齐皱眉,却突然听见李卯接着大喊:“你们可知我为何要去兵部,为何杀了太常寺那三个臭虫?” 罗山面色不虞。 他德高望重,被李卯直呼姓名,若是接下这小儿的话口完全就是自降身份,因此低眉不言。 西门晃皱眉朝李卯看去,却见那双眸子中充斥着滔天的杀气! 西门晃瞳孔一缩,往后倒退两步,他总感觉这后生要把他生吞活剥! 在皇帝宋理,文武百官的目睹之下,李卯轻轻吐字道:“你们可听说过三十万两白银?” 罗山猛地抬起眼皮,惊惧的看向西门晃,西门晃亦然脸色一白,但心中仍有侥幸。 “你们可知城郊的那些流浪街头的孤儿有八成都是烈士之后!” “你们可知烈士遗孀为了活下去要流落为娼妓!” “我大周军兵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保家卫国,国泰民安!” “但是你们干了什么!” 李卯一甩袖袍,指着穹顶嘶吼道:“三十万两抚恤金,贪墨半数有余!” “让成千上万户人家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他们统统是烈士之后!” “他们统统是大周的子民!” “在你眼中是白花花的银子,但在他们眼中那是明天一顿一顿凑出来的馒头!那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澹台烈虎双目通红,拍案站起怒喝道: “我去你妈的!西门晃罗山你们好大的胆子!” 金銮殿内一片寂静,唯有个别官员喉咙中发出不明意义的哼哧声。 嘭—— 西门晃面如土灰,官帽歪扭的罩在脸上:“你!你放屁!” 转息之间拜倒地上涕泣哽咽道;“皇上,臣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莫要听闻李卯这小儿的一面之词!” 罗山僵立在原地,默然不语。 宋理拧眉沉目,手掌紧攥龙椅,穹顶之上的吊灯龙脸此刻狰狞无比。 李卯亦然拜倒,清声道: “圣上,臣恳请彻查此事!” “还我大周边关将士一个交待!” 朝堂沉默半晌,百官战战兢兢等待宋理发话。 左相钗川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武王世子,不知从何时起,整个朝堂的节奏就完全被他牢牢把握,似乎每一出攻讦转折都在他的预想之内。 就在这时,一道加急信官直直穿越朝堂跪于殿下,急声喊道:“圣上,西北方向匈奴掳走两座城池!” 宋理眼眸猛地睁开,血丝密布,脸色阴沉。 百官均是面面相觑,低声言语交谈,但都心知肚明。 这一出,多半是听说了肃武王世子在京城经历的遭遇,因此以城池之殇用来提醒这位帝王。 你们宋家,离不开我们李家。 果不其然,只见宋理本来恶狠狠的瞪着李卯,但不过一息之间就变得和蔼温润。 恰如龙卷风转和风细雨。 又是沉默片刻后,只见一红袍太监返回大殿,对着殿中人高声喊道:“武王世子所说之情况由大内密探调查过后,属实!” “霍谨记已经供罪!” “霍家供奉已经被人提前杀害!” 哗—— 朝堂嘈杂纷纷,惊疑不定。 众人对于这个反转均是有些难以回神,刚刚还一面倒的态势,不过李卯短短几句话就完全扭转。 整个朝堂的局势相当诡异,看似是李卯与霍家的当堂对证,其实暗地下藏着许多暗流涌动。 至于霍谨记是否真的认罪,吕公公也不知道,但他清楚皇上想要的是什么。 皇上想要的是什么,那它就是什么。 “卯儿,朕命你为御前特使,彻查京城左右一切贪污腐败之事,你可能做到?” 文武百官忧心忡忡,脸色难看。 特别是刚刚吆喝要压死李卯的阵营。 御前特使,虽说十个虚头,但由皇上亲自任命的,无一不具有莫大的生杀夺取权! 让这记仇的混世魔王有了这么大权力,他们不死也得掉层皮! 太后吊着的一颗心终是安然落地,轻轻呼扇纤纤葇荑,拉着前襟一阵灌风除去闷热。 水波涟涟,眸中惊喜十分。 还好肃武王的权势还在,不然这事还真不好说。 她就知道卯儿一定是正义的那一方。 看着情郎,呸,看着卯儿在大周最高的谈判台之上侃侃而谈,意气风发,正气凛然,如何不让她心动十分? 舌战群儒,卯儿的嘴上功夫依然这么厉害。 李卯伏首,面上无喜无悲道:“卯儿遵命,定然不负圣上期望!” 宋理勉强一笑:“如此甚好,那今天的朝会到此结束,来人!请西门晃与罗山去喝杯茶!” “是!” 李卯站起身扫视周遭的官员,咧嘴一笑。 御前特使,啧啧。 接下来,你们可别被我逮到了。 众官员都识相的撇过脸,连忙离去。 霍家前车之鉴,惹谁都不能再惹这位魔王。 没有丝毫底线,且拿他毫无办法! 朝会散去,人流纷纷。 “殿下请留步,太后邀您到凤梧宫一叙。” 李卯待到金銮殿前阶上,太后的凤辇在阶下停着,落雪侍立一边颔首微笑。 李卯毫不犹豫点头应答,朝着飞凤金色车辇走去。 此番刚好和太后说一说即将到来的诗会一事。 约莫半个时辰后,金銮殿御书房内,书桌前,宋理前方跪伏着大内第一高手莫公公。 宋理掀开手中的信纸,面无表情道: “他们可认罪了?” 莫公公摇摇头:“他们一口咬定是李卯诬陷的,还未取证。” 宋理吐了口鼻息,话锋一转道: “你可知李青天给了朕另一封密信?” 莫公公恭敬回道:“奴才不知。” 宋理淡淡说道:“李青天在信上说,其实城池没有被夺取,只是陷入了兵围,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莫公公的头再次低了低:“奴才不知。” “他想让他的儿子过得好一些,但是不愿跟朕真的撕破脸皮。” “难道朕在他们眼里就是这么个难断真假的昏君小人?” 莫公公身体战栗,不敢答话。 宋理眸光变换片刻,最后话锋一转:“卯儿这孩子确实有脾气,今天在殿上脸上写满了对朕打压他的不满,他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朕就给他一个身份又如何?” “难道朕在他的心里就这么小气?” “皇上万岁万万岁。” 宋理看着莫公公低垂的头,眯起了眸子: “莫老,这辈子,朕最相信的人就是你。” “你觉得呢?” 莫公公趴伏在地上,瓮声道:“奴才万死不辞!” “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万岁!” 声音透过穹顶回荡在紫禁城中。 第103章 随凤入巢 凤梧宫外,太后凤辇落地,落雪搀着太后走出车厢。 丽人将将落地,便侧头淡淡睨了眼后面跟着的某人。 太后今日仍是一身金红凤袍,裙摆曳地,长袖随云。 头戴鸽子蛋红宝石凤冠,拢着牡丹髻,眉心一点桃花妆,眼角涂抹大红眼影,两蹙烟眉含翠而横,樱颗朱唇不染而艳。 大好河山,倾尽一人之美。 倾国倾城,足显国色天香。 太后单手微抬,袒露宽广胸怀。 看见李卯痴傻的模样,心中得意欣喜,但蹙眉嫌弃:“卯儿,过来扶着。” “唉。” 李卯这才回神,迈着急促的步子前去扶着太后的胳膊往凤梧宫走去。 路上两旁仍是有多宫女在一旁侍候,李卯心痒难耐只是贴近了太后完美柔软的身子但不敢放肆。 从远处看去,见到的人无不感叹一声,当真是一个疼爱晚辈,一个孝敬长辈。 太后见状心中冷哼,不觉间放慢了脚步。 这混账天天脑子里净想着那些腌臜事,她有必要和他说清楚,等到毒痊愈,她可就不欠他什么了。 到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他! 天天摆弄那些羞人的知识,她堂堂一国之后,若不是为了救人性命,如何会答应他的过分请求! 太后盯着某人俊美近妖的脸庞,冷脸问道:“卯儿,你的毒可解了?” 李卯愣了片刻,在揣摩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能说痊愈了。 李卯叹息一声,面容悲戚的摇摇头道:“唉,任重而道远。” “嘶!疼疼疼!” 太后紧咬银牙,将手揪紧了李卯腰间冷喝道:“你别给我贫!到底好没好?” 李卯连连赔笑:“真没好,还差了不少,大约有个八成。” 太后冷哼一声,竖起纤纤玉指往李卯额头上点去:“我就是想告诉你,咱们俩……” 太后看了看周围的侍女,压低声音道:“终究是不合礼数的,但你对我有恩,所以等到你痊愈之后,咱们就重新像以前那样,你时常来看看我,我给你研墨,你为我作诗。” 李卯心底好笑,什么都见过了,还回到以前? 还不如我给你研墨,你给我作诗。 但李卯不是傻子,知道她心中仍有抗拒。 不过他也不急,毕竟好事多磨。 “卯儿知道。” 悄然间,李卯攥住了那双冷润如玉的葇荑。 太后凤眸一竖,白腻如雪的玉颊上浮现点点羞恼嗔怒,连忙将袖子盖住,心虚的朝四周看去。 见无人朝他们看来后,这才不停挣动。 不过当然挣脱不出来。 “混账!” 太后低声喝叱一声,柳眉倒竖,“这要是被人看见了该怎么办?” 小雪要是得知这事,她以后还如何面对她? 帮她照顾后生,结果照顾到…… 两人缓缓依行,直至消失在凤梧殿门。 落雪抿唇看了看自己不算夸张但窈窕多姿的身段,眸中闪过一丝丝期待。 “你们退下吧,我一个人守着即可。” “是。” 凤梧殿内。 李卯与太后相对一张小桌而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娘娘多日未见,实在是想念娘娘的紧。” 李卯眼中的促狭一闪而逝。 太后正轻启红唇品尝着桃酥糕点,闻言将唇边酥渣舔去。 眉宇再次拢上一层寒霜:“你想我的紧?你想我为什么一封信都不写!” “是不是给了你太多甜头,到头来你本末倒置天天净想着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我管你想不想我,反正我不想你。” 太后置气的昂起天鹅脖颈,冷睨李卯。 李卯清咳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娘娘平日里事务繁忙,怕打扰娘娘。” 太后凤眸眯起,闪烁危险的寒光:“卯儿,你若是再这般睁眼说瞎话,你看我以后还让不让你进凤梧宫一步!” 李卯讷讷不语。 转瞬之间,话题陡转。 太后凤眸半阖,慵懒的单手撑在软榻上,漫不经心道:“那几件事虽然我知道你是对的,但是原因是什么?比如打砸医馆那个。” 李卯没有说话,只是小桌下用脚蹭了蹭丽人的小腿。 啪—— 太后一巴掌拍到了桌案上,咬牙切齿道:“别给我动手动脚的,给我说正事!” “你对一国之母的尊重呢?能不能给我老实一点?” 她蓦然想起朝堂上李卯意气风发舌战群儒的洒脱激昂,以及太子寿辰时李卯曲高和寡,孤傲脱尘的美君子形象。 那真是越想越气。 合着在外面那么清贵禁欲的谪仙人跑到她这就跟个色中饿鬼一样轻挑。 但转念一想,心中又是按捺不住的得意。 李卯乖巧端坐,垂首应答:“是,娘娘,我再也不敢了。” 太后看他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哼!” 嘴上说的好听,每次都这么说,每次她都成什么样了! 李卯为太后添上一杯乌龙茶:“砸医馆的事,说来话长。” “娘娘可还记得我说的破庙中那些孤儿?” 太后出神地看着突然恢复冷峻的李卯,眉宇间带着淡淡忧伤,桃花眸子微垂。 杀伤力十足。 “两个歹人临走前,给食物里下了毒,二十多个孩子全都中了砒霜。” 太后轻呼一声:“什么?” 李卯叹了口气:“还好剂量不大而且服毒时间不长,我用自己的法子先压制住了毒性,但还是得去喊医师。” “二十几条人命在刀尖上跳舞,但……” “京城里的医师架子很大,不愿去荒郊野外就医。” 太后脸上焦急不已,连声问道:“那后来呢?后来你没说你是武王世子吗?” 李卯冷笑一声:“说了,但那时正处于我的名声是掳走霍家少夫人的阶段,他们自诩清高,串通一气,不愿给我这个臭名昭着的世子出诊。” “这……” 太后轻捂檀口,眸光凄然。 整整二十多条人命都没了,怪不得卯儿会去将那医馆给砸了。 想到卯儿往日在边关的苦楚,想到那么多烈士的孩童在他面前慢慢死去,丽人的心中就一阵抽痛。 太后慢慢站起身,走过去贴着李卯坐下,将他给搂进了氤氲着郁馥热气的怀中,抽泣 连连。 丽人搂着李卯的脖颈,双眸盈盈如水,内蕴包容关切: “卯儿,你可将他们安葬?” 李卯陶醉的将脸迈进丽人怀中,不安分的扭动。 “安葬?” “安葬什么?” 太后疑惑道:“那二十多个孩子没死吗?” “没死啊,后来有个老先生什么都会,配了药都活了下来,现在就在破庙里过活。” 太后轻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猛地将李卯推开,酡红着脸回到了原位。 看着凌乱的衣襟,丽人眼角抽搐,这混帐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至于为什么杀人,” 李卯淡淡道:“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骂我就算了,还骂我爹,骂我娘。” 太后心中一跳,她可知道王妃在卯儿心中是个什么地位,也难怪会直接一剑就给人砍了。 或是提起了王妃,李卯闭目不语,殿内陷入一片沉寂。 第104章 太后:我与澹台家的谁更重要? 太后嘴角微勾,轻轻笑着,霎时间若百花盛开,拂去李卯心头的阴霾。 “卯儿,那兵部令史跪着出去又是什么情况?” 成熟的女人会时刻关照你的情绪,知道什么时候怒,什么时候笑,但绝不会让你难做。 这也是她们的魅力所在。 李卯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摇头笑道:“那人自己说的,如果我能拿出澹台烈虎的将印,他就跪着出去,我只不过是让他履行了承诺罢了。” 太后秀眉挑起,凤目圆瞪,惊诧道:“澹台老将军把将印给了你?怎么可能?” 李卯见这反应摸了摸鼻子,难不成真的不怪那崔万城,而是怪这事儿太新奇? “你知不知道澹台烈虎的将印能够调动皇城内四千虎贲军?这四千虎贲军那都是澹台烈虎亲自调教出来的,怪不得那个令史会这么言之凿凿,连跪着出去的话都说了出来。” “要换我我也不信。” 李卯一挑眉,问道:“那要是娘娘会怎么承诺?也是跪着吗?” 太后眉峰拢起,怒视李卯道:“你休想!我堂堂当朝太后,岂能跪于人下?” 这混账之前竟然想让她低头干那种事,怎么可能? 李卯委屈道:“可是,我都给娘娘跪下了,俗话说男子汉大丈夫,膝下有黄金,这岂不是对我不公平?” 太后看着卯儿的薄唇,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飘忽,玉颊一红。 胸前剧烈起伏,显然被气的不轻。 也不去和他插科打诨浪费口舌,闭目淡淡道:“这是两码事,休要再提。” 李卯撇撇嘴,暗暗腹诽,真是不公平,自己享受完了结果不帮他。 “对了。” 太后秋水瞳子睁开,闪烁寒光:“你和澹台家的两位小姐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然为什么澹台烈虎会将将印给你?他真的将你当成了孙女婿?” 李卯头颅微仰,眨巴眨巴眼睛:“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偏过头去,冷哼道:“我不过是觉得你们逢场作戏,可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对,毕竟两家手握兵权,别被圣上猜疑才是。” “你最好离澹台家远点。” 李卯嘴角微勾:“娘娘是吃醋了?” 太后眉头蹙起,恶狠狠的喝道:“混沁什么!” “我不过是替你燕姨关切后辈罢了,别给我胡说!” “所以你们到底现在是个什么关系?” 李卯内心纠结:“嘶,不好说。” 他当然可以她面前胡说一气,但对娘子不好。 他也可以实话实说,但小紫看上去无所谓的很,实际上爱吃醋的很。 保不准直接让他滚蛋,一连十天半个月不和他见面。 李卯眼珠子一转,神态自如说道:“对了,我想过两天开个诗会,需要娘娘帮助。” 现在最好还是先回避这个话题,女人心,海底针,言多必失,还是先不说了。 却见太后冷冷盯着他,一眨不眨,一句话不吭。 李卯神色一僵,尴尬的摸摸鼻子。 太后淡淡道:“给我说。” 李卯见事已至此,就只能硬着头皮道: “吭,我跟她,嗯,没有跟娘娘关系那般亲密。” 此话确实不假,毕竟娘子还未同他烛光夜,红被翻。 至于感情,他向来是一视同仁的。 所以的确是同太后娘娘更加亲密些。 太后面无表情的捧起一杯茶,掩着袖口喝去,却在完全遮挡玉润脸颊之时压不住的抿唇轻笑。 太后将优雅的将青瓷茶杯放在小桌上,嘴角还是压不住,清声道:“咳,你说说诗会是什么东西?” 李卯见状松了一口气:“就是我上次给娘娘送的那双袜子,准备借此宣传一番,进入市场售卖。” 太后诧异道:“卖袜子?你缺钱?” 李卯耸耸肩:“我不缺,但是西北那边缺,我准备一双袜子最便宜的卖十两银子。” 太后缄默良久,最后点头道:“确实,那种袜子质感以及观感均是优品,成本价是多少?” “大概是不到一两。” 太后摇摇头道:“这样,你一双袜子定价二十两,第二双半价,这样买的人会更多,以我的眼光看,二十两银子买这一双不算贵。” 李卯眼睛一亮,竖起了大拇指:“娘娘您真是奸商,呸,您真是女中诸葛啊!” 太后蹙眉不悦道:“女中诸葛是什么?什么猪不猪的,恁的难听。” 李卯缓缓起身,徐徐说道:“娘娘。” 太后捧茶问道:“怎么了?” 李卯朝那边慢慢踱步走去:“我希望娘娘到时候将整个京城的贵妇人,小姐全都叫来,最好还要请来一些大诗人,这样咱们的诗会才能将收益最大化。” 太后还在沉思如何宣传,李卯就已经贴着那丰腴腰线,光滑凤袍坐了下去。 “啊!” 太后轻呼一声,定睛一看竟是李卯将她抱到了腿上! “卯儿!放开我!” 太后死命挣扎着身子,花颜之上均是薄怒,希冀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可是这欲拒还迎的姿态更是助长了李卯的气焰。 “成何体统!” 但若是细看,则会发现丽人眸子深处的那一抹期待,依恋。 李卯置若罔闻,轻轻摩挲凤冠上的火红宝石。 “唔!” 一阵恣睢的火热气息袭来。 丽人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这,这都是卯儿强迫她的,她一介弱女子如何抵抗?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伴着温暖吐息:“小紫,有没有想夫君?” 刚刚恢复几分清明的丹凤眼眸,又在瞬间沉沦。 ...... “嗯?娘娘,步姨的琴为何会在你这里?” 丽人清冷中透露着酥软的声音响起:“你步姨不想要,卖给我了。” “怎么?难过了?” “唔,娘娘,你的嘴真甜。” “混!账~” …… 燕王府。 正房大厅,身穿青色蟒袍的燕王宋律来回激动的踱步,面上满是喜色。 燕王妃甄旖端坐在圆桌前脸色淡然,但眉眼深处也是有着舒心神情。 身上仍是一袭紫色宫裙,滑嫩葇荑上戴着一双紫纱手套。 秀发在额间处盘作花状,金花簪在脑后往下缀着镂金璎珞。 冷艳的眉眼比之前些年更显妖娆妩媚,勾人夺魄。 宋律踱步良久,终是慨然说道:“旖儿,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真是没想到李卯竟然能绝地翻盘,最后不但把名声洗刷干净,而且还得了一层御前特使的身份!” 宋律高呼一声:“王妃!你的决定当真是我这辈子以来最大的幸运!” “咱们拿捏李卯的把柄,而李卯现今地位超然,咱们胜算更多了几分!” 甄旖出神的看着兴高采烈的宋律,双目失焦,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另一张脸庞。 他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宋律又道:“王妃,你说我这时若是不去挑开他的把柄,而是对他礼遇有加,岂不是更能与他的关系更进一层楼?” 甄旖这才回神,冷淡道:“王爷自己定夺即可。” 宋律憧憬道:“明日,王妃去将李卯喊过来,咱们仨一同吃个饭!如此可好?” 甄旖呼吸一窒,圆润长腿合拢寸许,深呼吸后说道:“一切任凭王爷定夺。” 但染上红霞的耳尖说明了丽人现在的心情并不平静。 宋律仰天大笑推门离去:“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对了王妃,今日天气变冷,可要我给你买顶帽子?” 宋律突然止步于门前问道。 甄旖盯着宋律头上,心虚地将视线移开:“不用了。” 宋律再次迈开步子,脸上按捺不住的狂喜:“天助我也!” 第105章 王妃的邀请 午间,京城。 大街小巷,酒楼茶馆,无处不在传颂着李卯的事迹。 随着官府贴上告示,以及人传人,人们终于是完整的了解了内情。 斩贪官,杀小人,力担罪名,置身风波浪头却从未从过怨言! 原来,武王世子乃大周第一君子当真不是虚言! 至此,李卯的声势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 城郊,楚休休坐在自家铁匠铺门槛上,双手撑着娇憨的脸颊朝远处眺望,那里是李府的方向。 楚阔看着自家闺女出神的背影无奈摇头: “休休,过来帮爹添个水。” “这就来了!” 楚休休想起那张脸庞,蓦地一笑,拍拍衣裙转身朝屋内走去。 她就知道,李卯杀人肯定是有原因的。 凤梧宫,李卯神清气爽的从里间退出来,怀里揣着一件荷花锦鲤,金缎肚兜,质地光滑如冰面,轻盈若薄纱。 李卯朝外看去,发现这次落姨倒是没有再抽筋。 落雪衣饰完整的侍立一边,双眸盈满春水,吟吟朝李卯道别:“殿下慢走。” “嗯,落姨你最好进去看着她些。” 李卯微微一笑,大步转身离开。 落雪连忙走进了内室,嗅着殿下留下的浓厚气味轻咬红唇。 视线再度游移至床上的太后时,美眸猛地瞪大。 撑目结舌。 落雪玉手紧攥衣裙,眸心波光潋滟,扭捏着走上前去: “唉,当真是胡来,殿下都走了还在想着小雪。” 她也年过三十了,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凤梧宫殿外,金檐下,李卯立于红柱旁眺望参天梧桐树。 感受着凌冽的寒风,眸光恢复清明。 “抄家,可是个体力活。” 李卯桃花眸子半眯,自言自语道。 李卯踏上步辇,朝宫外赶去。 待到李府之时。 李卯同往常一般踏入正门,刚准备去找丽人报安,却见一道紫色倩影坐于亭下,身边侍立着一个丫鬟,刘氏在一旁抱着芽儿受宠若惊的与之交谈。 李卯剑眉一挑,快步走上前去。 “公子!” 刘氏一袭曳地蓝裙,轻呼一声,丰容上迸发出惊喜,但随之眼眶一红。 刘氏将芽儿放在一边,小跑着投入了李卯的怀抱,死死不愿放松。 一阵温暖软腴的气息袭来,李卯惬意的感受着丽人的殷殷情切。 紫色倩影若有所闻的扭过头来,眼角的泪痣轻蹙,狐媚眼眸注视着那双卿卿我我的人儿,不知为何突然心底有些烦躁。 李卯笑着拍了拍丽人的天赋:“好了,都看着呢。” 刘氏这才羞臊的放开了双手,局促地双手互相捏着,垂首不语。 她都忘了王妃还在这里看着。 小芽儿气鼓鼓的双手叉腰,愤懑道:“娘!你怎么能这样!” 你好歹也把我抱过去呀? 李卯看着芽儿愈发粉雕玉琢的面孔,不胜心喜,只觉得一阵阵家的温暖涌上心头。 李卯微笑着大步走上前去,将迫不及待张着小手的芽儿搂入怀中,将头迈进少女的发丝轻嗅芳香与玉华。 紫色丽人冷眼旁观,眯着狐狸眼想要看这畜生是不是故意把她晾在这的,结果却发现他的眼中哪怕一丝一毫都未曾有她的倒影。 完全不是装出来的。 丽人嘴唇动了动,不觉间戴着紫纱手套的葇荑攥紧了衣袖,脸色稍显苍白。 “嗤,不过是利益罢了。” 燕王妃想到这脸色才有所好转。 但, 退一步越想越气。 蓦地一阵怨气直冲天灵盖,“这畜生得了她的身子还这般不闻不问!畜生!畜生不如!” 丽人强忍着怒气打断道:“李卯,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卯这才看向甄旖,纳闷道:“我还以为王妃来这就是为了看我们秀恩爱,怎么半天不说话。” “你!” 甄旖眼眸半阖,调理气息。 睨了刘氏母女一眼:“让她们退下吧,这事不适合她们听。” 说完甄旖好整以暇的闭目养神,或许一句话就能让她们消失是这位蛇蝎女子此刻彰显身份地位和出气的不二法子。 而李卯却是拉过刘氏的葇荑坐在亭下朱栏长凳上,小芽儿一脸幸福眷恋的将白里透红的稚嫩脸庞迈进李卯的胸膛,亲昵的双手环抱脖子,含羞带怯的不时朝对面那位美艳逼人,贵气妖冶的王妃打量。 “不用了,她们不是外人。” 甄旖蹙起眉头,刚准备发作就看见对面幸福和睦的情形。 怔在原地瞬息。 随后眼睑不易察觉的低垂半分,随后有些疲倦的说道:“随你。” “燕王,托我来邀请你明日去王府做客,一起吃个饭……” “芽儿,别乱动!” “芽儿就喜欢乱动,嘻嘻。” 甄旖柳眉倒竖,紧咬红唇,猛地站起来转身离去: “明日正午,你爱来不来!” 华美宫靴踏的噔噔作响,头上繁重的金冠钗珠连缀,沙沙摇曳。 “王妃!” 晓英连忙跟上哪怕是愤怒离去也仍然摇曳生姿的王妃。 李卯笑容敛去,眸中精光闪烁。 刘氏在一边握拳抵在胸口处,忧声道:“公子,这可有事?” 李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手不安分的动着:“这种女人,给她一点好脸色都会蹬鼻子上脸。” 刘氏双颊娇艳如春花,忐忑的看了眼公子怀中的芽儿,见其懵懂无知这才松了口气。 穿过玉石廊道,嶙峋假山。 临近李府门口,甄旖蓦地停下脚步,困惑的蹙眉思量。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就因为那畜生的冷落,心机,隐忍仿佛在一瞬间全部被瓦解。 但自己怎么可能会如此不顾及大局耍性子? 难不成这李卯有什么妖术? 丽人想半天道不出个所以然,摇了摇头心态趋于平和,乘上车轿往王府赶去。 路途中央甄旖掀开车帘回首朝李府大门的两座石狮子看去,却也不知道在看个什么。 霍府。 霍谨记跪在地上,霍光一脸悲痛,歇斯底里呵斥着他: “逆子!”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那事是你先一手策划的!” “你知不知道这事对我们霍家有多么大的影响!” 霍谨记哆嗦着身子,大脑恍惚不敢说一个字。 当时他就是害怕有这种情形这才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但昨日直属皇帝的大内密探手持令牌闯进他家,上来就是一句“那位供奉已经招供,请霍少爷同我们走一趟!听从命令从轻发落!” 当时他就被吓尿了,大脑一片混沌就跟此刻一般无二。 啪—— 霍光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老爷!” “老爷不要!” 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连滚带爬跪倒在霍光面前,是霍谨记的生母,最得霍光宠爱。 妇人哭的梨花带雨,拽住霍光的手: “老爷,您要打就打我吧!” “这事怪不得谨记!换做谁受到这种耻辱不会去报复?” “老爷,您要打就打我吧!” 霍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霍谨记一眼,拂袖大步离去。 他的亲生儿子他怎么不心疼?他生气的不是他报复,而是报复的对象错了!报复的方式太蠢了! 事到如今为了能保住他的性命,就只能跪在金銮殿前,腆着这张老脸,去求圣上。 霍谨记跪在地上,嘴边沁出血丝,头发披散,满眼通红怨恨。 第106章 瑞雪兆丰年 十月末尾,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不论年初,祥瑞二年的第一场雪,注定不会大,也不会小。 恰似柳絮随风起,扶摇直下,不知多少里。 而刚刚好的雪花,即象征着来年的好收成。 紫禁城,后宫之中。 一座富丽堂皇宫殿之内,一位面目柔和但眸光淡漠的宫装贵妇正立在窗边望着窗外片片雪花飘落。 “贵妃娘娘,凤梧宫的那位邀约您参加品鉴诗会,说是陶冶情操,若是族内有贤士也可以献诗交流。” 西苑贵妃珠圆玉润的身段淡然转过,丰容盛鬋,通体饱满,宛若一尊温热的美玉。 丽人腰肢虽细,但臀儿饱满。 脸上虽有淡淡风霜,但不显苍老,反倒增添几分威严韵味。 萧烟罗身穿粉白宫裙,肩披白色狐裘,扭头不解道:“太后办诗会?这是要联谊还是怎的?但她在后宫颐养天年也算是闲适怡然,怎会开展这种社交活动?” 萧烟罗一阵蹙眉,难不成这太后是想要染指权力了? 女官又道:“不清楚,但似乎是为了宣传什么东西,据说那位武王世子也会参加。” 听见李卯要去,西苑贵妃眸子里这才浮现点点兴趣。 经过这么一番风风雨雨后,自认为眼光毒辣的她竟然也有走眼的时候,这唯一一次便是这位武王世子李卯。 这么一来,倒是激起了她想去的兴致。 西苑贵妃接着问道:“太后邀请了多少人?” 女官恭敬答道:“据说京城里半数的官家小姐夫人都会前往,其中,不能说八成,就是七成都是奔着那位世子去的。” 西苑贵妃摇摇头:“一国之母太后办的诗会,无论有没有李卯,那些夫人小姐都不会拒绝这等与之攀谈相交,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机会,当然若是能出一次风头就算是名满京城了。” “你实在是小看了太后这一位置的面子和影响力。” “奴婢受教了。” 女官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觉得那位武王世子的诱惑力更大一些。 什么忍辱负重,出淤泥而不染,淡泊名利。 在朝堂之上呵斥一国丞相和三品正官,这些事放在任何一个无名之辈那都是名垂青史的举动。 更别提那位世子还玉树临风,气度雍容。 西苑贵妃蓦然又想起了自己那位美艳无比的儿媳,问道:“对了,旖儿受邀请了吗?” “奴婢还未曾得知。” 西苑贵妃捋过裙摆,展露玲珑多汁的身段坐于软榻之上,拉过毛毯盖在身子上,阖目轻声道:“若是旖儿也去,就让她和我一同作个伴。” “是,娘娘。” “退下吧。” 女官缓缓躬身退去,宫内冷冷清清,唯有雪花飘拂,暖炉呼呼。 午间,燕王府大门口,雪花纷纷,寒梅傲立。 两道身影身后跟着三两家仆,撑伞立于朱门前,青檐下,面带微笑地朝远处那匹缓缓走来的追雪蹄疾。 正是燕王与燕王妃。 一个眼中狂热,一个心思复杂。 白马之上是一位白袍公子,头戴紫金发冠,猿臂蜂腰,眉挺眸清。 腰束流云缎带,配着一柄通体翠绿之宝剑。 雪花肆意落在如墨黑发之上,翎羽睫毛处,玉柱鼻梁间。 缀满白雪不见狼狈,反倒更增加几分洒脱不羁,无所谓之浪子气概。 冰雪晶莹落在刀削斧刻般的面庞之上,更为其增添几分脱尘俊逸。 风雪压我两三年,我笑风雪轻如棉。 那人剑眉微蹙,薄唇微抿,淡淡瞅向立于燕王身旁的甄旖。 燕王妃失神的看着,不觉间戴着紫纱手套的葇荑拢了拢紫狐披肩,狐媚眼眸不复刻薄尖酸,浮上几分惊艳。 在看到白衣公子不虞的神态后,抿唇往一边挪动两步,拉开了与燕王的距离。 李卯满意的收回视线,下了马将马绳递与家仆。 背手来到王府门前,颔首微笑道:“王爷。” 燕王笑容愈发灿烂,忙不迭上前将伞挡在李卯头上:“世子莫要喊我王爷,喊声宋律或是皇兄又有何妨?父皇与肃武王情同手足,咱们都是一家人!” 李卯思忖片刻,又看了眼一边故意将脸撇到一边不去看他的甄旖,笑道:“如若不弃,我就喊燕王大哥吧。” 宋律喜出望外,情知这是李卯示好的信号,满面惊喜道;“这,这可如何使得?但为了咱们兄弟俩的感情,我就不多推辞了。” 甄旖心头一跳,总感觉这畜生是在叠什么奇奇怪怪的buff,绝对没安好心! 李卯腼腆笑道:“哪里哪里,这都是应该的。” 李卯转眼又对上了那双勾着黑色眼影的狐狸眼眸:“对了,大哥还未曾正式和我介绍过,这位是?” 宋律本想去拉王妃的胳膊,但却被侧身躲开,但他无心多想,只当是不愿与生人贴的太近,自顾自道:“这位,是你的大嫂,甄家的长女,甄旖,也就是我的王妃,你们两个应是见过的吧?” 甄旖听见这一称呼心尖一颤,对上那双深处带有促狭的桃花眸子心中登时了然。 这畜生,果真没安好心! 甄旖蓦地眼瞳染上一层粉雾,心底嘤咛一声。 “是见过,见的还挺透彻。” 李卯微笑着,同时上前一步躬身道:“见过嫂子。” 甄旖颇有几分恼怒的偏过头去,螓首微垂不愿去应他。 这要是应了,以后岂不是…… “王妃?” 甄旖听见宋律喊叫迫于无奈,这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那抹悸动。 转而又想起在李府时这畜生的冷淡,脸色一沉,寒声道:“免礼。” 宋律眉头皱起,虽说王妃平时对他就是这副模样,但此时此刻怎么能说免礼呢? 不行,过会儿可得私下里和王妃说说让她不要对李卯这般冷淡,要亲热一些,打好关系。 宋律这才舒展眉头,笑眯眯的招呼李卯道:“这就进去吧?” 李卯单手打开,示意宋律笑道:“请,大哥先请。” “那大哥就不客气了。” 宋律心中畅快无比,若是能与肃武王嫡子打好关系,那么以后谁能与他相争? 宋律一面想,一面迈着轻快的步子,踏着约莫盖住脚底的初雪朝王府走去,落下身后慢悠悠的王妃李卯二人。 李卯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丽人窈窕的身段。 虽说王妃小腿纤细,但大腿却圆润饱满。 别问他为什么裹在裙摆里他能看见,因为看得多了,打不打码心里都会有画面。 甄旖见王爷渐行渐远,不禁加快了步伐。 但李卯却已经贴到丽人身边。 “啊!” 甄旖轻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美眸,朝后方看去。 “王妃,怎么了?” 宋律回过头,却见李卯正与王妃一前一后站着,虽然看起来正常的很,但为什么总感觉怪怪的呢? 王妃不知为何姿态有些扭捏,侧着身子似乎在挡着什么,忍耐着什么。 脸上淡淡红霞,大雪映衬下娇艳胜火。 他很少能从王妃这般冷傲的人儿身上见到这般神情。 燕王妃眼神飘忽,忍着怒气与紧张:“没,没什么,就是天有些冷。” 宋律恍然道:“那就快进屋吧,里面有暖炉。” 燕王妃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但步伐未动:“好的王爷,这就来了。” 宋律见王妃声线微颤,只当是天寒地冻不疑有他,大步率先朝厢房内走去。 他的伞给了李卯,自然是要走得快些。 但是虽说没有伞,但不知为何头上还是挺暖和的,总感觉有顶帽子在帮他保暖。 燕王妃眉目含煞,眼皮抽搐的死命掐着那一只手,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手掰开。 裙摆落下。 李卯若无其事的站在一边,装作无辜之人。 甄旖嘴角浮起冷笑,怒视李卯压声嘲讽道:“说什么真君子,我看你就是钓誉沽名之辈!在李府你不是挺能装吗?我看就是衣冠禽兽!” 李卯不答,只是将手放在鼻下轻嗅。 甄旖见状双颊染上胭脂,愤恨地跺脚快步往里走去。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不但没有多少抗拒,反而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第107章 丰厚的招待 王府正房大厅内,四角点着熏香暖炉,三足金蟾铜炉中冒出冉冉飘香,将屋内熏得香气扑鼻,和煦暖热。 中间一方红木长桌,铺就锦缎方巾,摆有精致的紫檀茶杯,青花瓷具。 旁摆黄花木扶手椅,地面铺着上等兽皮毛毯,山花小树立于屏风之后,貌美侍女丫鬟垂首以待,时不时好奇的朝门口打量。 燕王宋律率先落座于主位,笑呵呵的招呼姗姗来迟的王妃与李卯二人入座。 待到王妃坐于右手,李卯坐于左手,这才爽朗大笑道:“快快入座!今天我可是准备了很多山珍海味!一定合御前特使的胃口!” 李卯温润一笑,眸子半阖,不易察觉的朝正对面的某位丽人看去说道:“大哥的款待秀色可餐,小弟感激不尽。” 甄旖柳眉倒竖,如何不知这畜生说的是她? 但不好发作,只好在桌下掀起香风,轻动莲足,愤恨地踢了某人一脚。 好像一脚还不出气,又是踢了一脚。 “唔!” 甄旖蓦地身体一僵,耳垂猛然变得红润剔透。 宋律听李卯所说以为是看中了身旁的某位侍女,于是大方道:“贤弟看中哪个丫鬟了尽可讨回家去!” “俗话说的好,兄弟同手足,女人如衣服,你看中哪个尽管说!” 李卯将手中的华美宫靴紧紧箍住,但因为桌缘有锦缎覆盖,因此旁人均是看不大清楚。 李卯将宫靴褪去,露出其中蚕丝白色棉袜,手指在上面轻轻按摩。 到底是大户人家,不但没有任何汗味,反而散着清丽幽香。 李卯手上动作不停,一本正经道:“大哥此言差矣,女人如何能同货物比较?在我心里,自然是兄弟跟女人一般重要,再说如果我要讨得是王妃这般仙子般的人物难不成大哥也能答应?大哥休要说这种胡话!” 甄旖闻言李卯若有若无的夸赞,心头受用十足,眸中寒光敛去半分,挣扎的力度小了些。 宋律惭愧道:“贤弟说的也是,倒是当大哥的唐突了。” 宋律说着含情脉脉的朝王妃看去:“王妃,我就是嘴快,你别往心里去。” 甄旖看着这副惺惺作态,直让人犯恶心。 她还不知道他宋律?从来没有把女人放在心上。 若是把她送人就能登上皇位,只怕第二天就会被绑着送人。 不提还好,一提就让甄旖想起后院里的那些糟心事。 那几个后院里的婊子现在竟然敢对她不敬了! 这后面若是没有宋律的授意默许,给她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顶撞她! 甄旖默然颔首,随后不再挣扎,将腿往前又伸了伸,似在置气一般。 李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对明显心有隔阂的夫妻,轻柔为王妃按摩着。 见其神色不虞,细心温柔的替她将宫靴穿上,轻轻拍了拍脚面,眉目带笑的放开。 李卯心中了然,此时攻心之术已经可以进行第二步,冷漠对待后展开柔和攻势,直取芳心。 甄旖诧异的朝李卯看去,狐狸眼眸圆瞪,眉头微蹙,眉眼间尽是困惑,以及些许失落。 但放眼望去,却见一双明亮温情的桃花眸子正朝她望来,其中深藏的汹涌情意蛰的丽人猛然将美眸闭上,胸口起伏不定。 他是想说他没有把自己当作货物? 嗤,衣冠禽兽罢了,都是装的! 甄旖随后睁开双眼,凛然不惧的与之对视! 眸中寒光凛冽,更有几分不屑,似在嘲讽李卯是不是怕了? 但深处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复杂。 两对眼眸间似有火花燃起,李卯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投于丫鬟端过来的佳肴。 倒不是他心虚了,而是再看燕王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两人之间有什么了。 丫鬟端来的第一道菜乃是满汉全席中的前菜甜点白玉奶茶。 后面跟着五簋碗之一,燕窝鸡丝汤。 随后源源不断的侍女捧着食案,放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上了桌。 什么鸭舌羹,鲫鱼舌烩熊掌,凤尾鱼翅,龙井竹荪,五鞭炖等等,最大头的还是一道喷香扑鼻,金黄酥脆的烤乳猪。 上菜足足花去将近两刻钟,满满登登一大桌子菜这才摆满,桌边还摆着两大壶宫里的玉液酒,度数高,很辣。 期间宋律诚意十足的站起身不停招呼着家仆上菜,但正对而坐的男女却是暗暗争锋。 比如李卯死皮赖脸盯着某处不肯放松,丽人就是神色再生气那人却也始终未曾理会。 难免又是两脚踹过去。 待到宋律重新入坐,两人这才若无其事的端坐等候他的发话。 “贤弟可要好好尝尝这烤乳猪,这厨子是我从南方广州那边请来的,家传秘方,烤猪一流!就是王妃这般胃口不好的也能吃下不少。” 李卯挑眉问道:“王妃胃口不好?但是上次王妃来到李府做客却将我招待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 甄旖闻言心尖一颤,葇荑合拢于小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片段,只觉得浑身一阵热流涌动。 同时含嗔带煞怒目朝某人瞪去。 宋律疑惑道:“哦?是吗?也许是贵府的厨子做的饭比较合王妃的胃口。” “敢问他做的是什么菜系的?我也好给王妃安排。” 李卯思索片刻道:“我也不太懂,但好像是一种饮品。” “我去方便一下,你们先吃。” 在宋律懵神的注视下,甄旖猛然站起,头也不回的往外踉跄走去,浑然不顾雪花纷纷。 她拿这畜生没办法还不能跑吗? 宋律回首不再管她,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对李卯道: “嗯,贤弟咱们先吃,你看看这五鞭汤,保准你有活力!” “羊鞭,鹿鞭,牛鞭,驴鞭,还有虎鞭!” “一夜七次郎那都是侮辱了这汤!” 李卯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朝王妃离去的方向望去。 “那我就不辜负大哥美意了。” ...... 嘎吱嘎吱—— 踏雪声响起,刚准备起身离去的甄旖听见这脚步声越来越近,眉头蹙起。 这间小室素来是她专属的,怎会有人不长眼的往这边来? 但也有可能是路过,甄旖不再多想。 嘎吱—— 木门却突然被拉开,甄旖蹙起眉头刚准备呵斥是哪来的丫鬟如此不懂规矩,就发现一双明亮的桃花眸子惊愕的看向她。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抱歉,我走错了。” “啊!”—— 丽人捂着檀口,指着门口怒声斥道:“畜生!你给我滚!” 李卯半只脚刚踏出去就听见甄旖这毫不客气的语气,剑眉挑起,悄然退了回来。 嘎吱—— 门扉扣上,室内稍显昏暗,但熏香四溢,唯能看见摇缀的珠钗。 李卯笑眯眯的对她说道:“王妃可要我帮忙?” “滚!” 李卯邪魅一笑,缓缓往前靠拢:“嘘——,王妃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吧?” “畜生!” 晓英听见王妃的喊叫忙不迭朝这边赶来,但立马就看见了一道白袍身影后脚走了进去将门紧闭。 后面赶来的丫鬟均是问道: “晓英姐,王妃没事吧?” 晓英站在雪中凌乱,摇摇头:“你们走吧,王妃刚刚和我说了没事。” 第108章 雪中漫步 初冬时节,瑞雪纷飞。 雪花越来越大,最终逐渐变作鹅毛大雪将王府染的一片银装素裹。 王府内的小猫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叫唤。 玉石路旁屋檐下晓英无奈侍立,但本想着会过去大半时间,却没想到不过一炷香,那位风流倜傥的世子就已经踏了出来,衣饰完整,似乎真的是去上了个厕所。 但是那里面明明还有人的…… 世子殿下在看见她之后先是一愣,似乎认出了她,微笑着打了声招呼,随后甩了甩手,到一旁的绿叶子上擦拭,也不知道沾了些什么东西。 待到世子离去,木门再次推开,那小室中王妃轻咬着唇儿,扶着膝盖往外酥软的挪动,似乎是磕到哪了。 晓英脸色一紧,小跑过去搀着王妃的胳膊,看着王妃人比花红的流韵玉颊,暗暗咋舌: “王妃,您没事吧?” 甄旖狐狸眼眸含煞半阖,鹅颈稍显粉红,不敢去想刚刚发生有伤风化的羞人举动。 这畜生怎么能将她当作孩童般......! 睫毛扇动片刻,鹅毛雪花落于其上,平息道:“没事,走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是,娘娘。” 甄旖休整片刻后这才微微缓神,单手横在额间不虞的朝天看去,小声咒骂道:“这畜生下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送送我!” 主仆二人步履维艰的趟着没过脚面的雪,不过转瞬之间,两人头上就已经布满了雪花。 伴着刺骨寒冷,来到一处画有红杏的圆形拱门处,却见其中一个白衣公子正笑吟吟的朝某人看去,手中拿着两把竹伞。 “王妃,请。” 李卯走过去将一把伞递给晓英,随后撑开另一把邀请甄旖过来。 温润如玉,和煦俊朗。 甄旖抿唇失神片刻,随后冷哼一声放开晓英,一脸高傲的走到了李卯旁边。 还算他有良心。 两人在一方比天还要大的伞下相依而行,甄旖不过矮李卯半个头,因此肩贴肩,胳膊碰胳膊,阵阵热气通过肌肤相互牵引,气息徐徐融合。 晓英在后方怔怔看着这一对纷纷扬扬雪幕之下如此般配的一对男女,心底终于了然为何王妃要委身于这位世子了。 王公贵族亲自给女眷送伞撑伞,她从未听说过的举动。 别提这还不是他真正的妻子。 更甭提这位风流倜傥,才艺双绝,换谁谁不迷糊? 嘎吱嘎吱—— 天地静谧,唯有踏雪声响起。 前方的男女相对无言,但男子的手却缓缓揽住了女子的纤细腰肢。 只见女子身体僵硬瞬息,冷冷瞪了男子一眼,就再也没了动静。 待到王府前约莫三十步处,丫鬟侍立两边,李卯这才收回了手掌,不过临走前顺带着捏了把月亮。 李卯调笑一声: “王妃,天气凉了,可要多穿些衣服。” “你!” 甄旖身子酥软,眸心沁水,只觉得一阵站不稳。 李卯安抚的拍拍浑厚,哄小孩那般轻声道: “好了,快去吧,我晚你一步就过去。” “李卯,你给我等着!” 甄旖气的指节捏的发白,跺的雪花纷飞,白雪化浊,愤恨地大步往正屋赶去。 呼—— 一阵暖炉气息传来,甄旖终是来到了王府内部,感受着和煦的暖意,只觉得如获新生。 宋律正坐在桌前等待客人回来用餐,看见浑身湿漉漉的王妃就问道: “王妃回来了,身上怎么这么湿?” 甄旖重新落座,摆弄着身上的雪花。 闻言大腿合拢半分,脸上染上微乎其微的红霞,淡淡道:“刚刚突然下大了,一开始没打伞这才弄湿了。” 此时晓英举着伞也跟着来到了正屋,甄旖眉头蹙起,看着晓英手中的伞一阵怒气。 甄旖拢起眉宇,寒声道:“晓英,这伞为什么在你手里?” 若是她手里拿着这伞,那畜生又该怎么办? 不对。 那畜生淋不淋雪干她什么事? 死在外边才好! 晓英连连摆手,急声道:“王妃,这是……” 踏踏—— “是我不要的,莫要怪她。” 三人朝外看去,自屋外雪中,踏来一位满头白发的公子,在门前跺了跺脚,这才恢复墨发乌眉。 李卯走进正屋,拱手对宋律道:“大哥,刚刚经过王府突然发觉美景,因此不小心多驻足片刻,倒是让各位久等了。” “而我素来喜爱下雪,因此不喜打伞,多谢晓英姑娘与王妃美意。” 宋律爽朗笑道:“这是什么话!快入座,咱们兄弟两个今日不醉不休!” “快,天气冷吃些汤先!” 甄旖给晓英使了个眼色:“晓英,给世子盛汤。” 晓英感激的侍立李卯身侧,秀美的眸子弯弯,轻声问道:“殿下想要喝什么汤?” 宋律大声拍腿说道:“诶,自然是五鞭汤,快给我贤弟满上,祝我贤弟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李卯腼腆一笑,点头应答:“那我也祝大哥早生贵子。” “哈哈哈,你我二人何须客气?”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烟都抽完了,()还在抽。” “这五鞭汤可真不是盖的!” 甄旖轻咬下唇,螓首微垂,听着这糙话,只觉得一股火气直窜。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buff! 丽人若有所觉得抬起狐狸眼眸,刚好碰上那对勾人心魄,似笑非笑的桃花眸子,蓦地染上一层粉雾,偏过头去,侧颜粉润似海棠。 “给我贤弟倒满钦赐的玉液酒!” “是,王爷。” 哗—— 满满一大青铜杯,宋律二话不说就给一口闷了。 刚刚一杯就有些上头:“贤弟,大哥我不胜酒力,但是为了你,今天大哥就是豁出去了,彰显咱们兄弟二人的情意!” “倒满!” “是,王爷。” 咕嘟咕嘟—— 又是一大杯下肚,此时的燕王已经有些大舌头,酒劲上脸。 “快,贤弟,吃菜喝酒!” 李卯微微颔首,随后也是手捧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倒置酒杯,没有丝毫落下。 宋律眼睛一亮,竖起了大拇指:“好,好贤弟!” “喝了这杯酒,咱们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王妃,给我贤弟打个招呼。” 却见甄旖仍是满面寒霜冷淡,丝毫不予理会。 宋律见状没多少生气,毕竟她从来都是这副模样。 “贤弟,你嫂子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 “其实……” 宋律想起王妃狠辣的性格突然卡住,脸上浮起难色,难以违心去说。 李卯笑呵呵接过话头:“其实外冷内热,待人和善得很?” “啊对!对对对!贤弟果真是慧眼识珠。” 说着宋律不停朝甄旖使眼色,意思大概是,“王妃,你别这般神态,容易和李卯闹僵。” 李卯惭愧道:“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切切实实的感受过王妃的温暖。” 嘭—— 一声沉闷的声响从桌下传出。 宋律竖起耳朵疑惑道:“嗯?什么声音?” 王妃皮笑肉不笑的将宫靴收回,冷笑道:“刚刚桌下有个猫儿,被我踹出去了。” 宋律探头往下看去:“哪里来的猫儿,我怎么没看见?” 甄旖深呼吸一口气,淡漠道:“跑了你肯定看不见。” 王妃又忙不迭吩咐道: “晓英,去将青石雕取过来,还有养的那一缸子白虾。” 宋律闻言不再追究刚刚的异动,瞪大了眼睛诧异道:“王妃,难不成你要?” 甄旖闭目养神,没有理会。 宋律有些激动,昂声道:“贤弟,你可是有福了!” 李卯道:“怎么了?” 宋律神秘莫测的摇摇头:“待会你就知道了。” 李卯闻言不再多问,只是视线投于对面丽人如寒梅般的冷艳脸上,看个不停。 想起刚刚小室内的旖旎,蓦地一阵心热。 不得不说,这五鞭汤劲上的挺快。 甄旖感受着某人肆无忌惮的视线,冷哼一声,端坐丝毫不予理会。 第109章 地震了 约莫一炷香时间,一包装精美的釉色瓷器酒瓶就被拿上了桌,约莫有小臂那般长短,碗口粗细。 随后是一点缀着鸳鸯的半透青绿瓷器,由两个半圆波浪盖子组成,上下对称,交接处有弧线相接,但因为上弧与下弧交错,会微微露出缝隙。 其中不停传出砰砰叮叮的敲击声。 还有一小碗调料放在一边。 不等李卯发问,甄旖就已经站起了身,将狐裘解下露出大片粉白莹润锁骨,雪胎肌理,伸出那双紫纱手套不翼而飞的纤纤玉手,半掀盖子,露出其中晶莹剔透,个头小巧的白虾。 一个个十分具有活力的上蹿下跳,但在盖子的阻挡下难以跳出。 李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甄旖面无表情开口道:“取酒。” “是。” 青石雕,李卯听过,是江南那边最名贵的酒之一,一瓶价值百金,而且有价无市。 一年到头来最多能产不到百瓶。 看来王妃是下了心血。 随着清冽醇香的酒液倒入瓷盖,甄旖亲自去捧在怀中摇晃,手法娴熟。 宋律砸吧砸吧嘴看着那瓶青石雕,涎液分泌。 这酒他也是听过但没喝过,他知道王妃自己留着些许,但却从来没有拿出来给他尝过。 如今王妃这么下血本,当真是顾全大局。 约莫一炷香时间,甄旖终于是完成了这一道工序。 甄旖稍有些气喘的坐在黄花木椅子上,白腻如雪的肌肤上微微沁出粉汗,淡淡道:“醉虾,江南沿河那边有名的小吃,但正宗的除去我祖母还不敢有人说正宗,再静置半个时辰,即可食用。” “晓英,端到雪地里放着。” “是,娘娘。” 宋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贤弟,你可要好好尝尝这道菜,就是我平日想吃都吃不到,你嫂子金贵的很,我根本不敢劳烦她动手,平时就是吃葡萄都是丫鬟剥的,甭提下厨了。” 王妃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今日亲自下厨果然识大体。 知道要和李卯打好关系,这才如此有诚意亲自动手! 王妃为了他煞费苦心这般勉强自己,他真是心里感动。 甄旖单手扶额,冷艳的面庞不喜不悲,淡淡道:“你就别吃了,我专门给他做的。” 宋律笑容僵在脸上,讷讷道:“这,我就不能吃一点吗?” 但转念一想这样一来或许更能体现自己对他的敬意,又是笑着说道:“倒也是,有朋自远方来,我以后什么时候想吃就能吃,贤弟却是吃不到,贤弟一定要多吃些,大哥就不和你抢了。” 甄旖冷笑一声,对宋律的说法嗤之以鼻。 李卯盯着那双半阖如羽扇的狐狸眼眸,眼底闪烁着些微笑意。 “倒酒倒酒!” “贤弟,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你有事我帮你罩着,我有事贤弟也多多照拂一二。” “贤弟,你说是不是?” 李卯微笑道:“自然是。” 宋律闻言心中狂喜,又是一杯一杯烈酒往嘴里灌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酒过三巡,推杯换盏过后,酒意正浓之时,,桌上的菜肴仅仅动了寥寥,唯有那一大盆五鞭汤却被李卯喝了个干干净净。 宋律此刻已是有些神志不清,趴在桌子上,嘴里哼唧着不明意义的声音,甄旖这才命晓英将那一捧醉虾取过来。 宋律趴在桌子上羡慕的朝那捧醉虾看去,醇烈的酒味伴着河鲜的鲜甜,当真是令人欲罢不能。 这会儿刚刚有些迷糊,忘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伸出手就要去抓。 甄旖见状眉头蹙起,将醉虾忙不迭推到了李卯前方。 “王爷,你不能吃。” 宋律见状竟然是如同幼童般嗔恼埋怨道:“王妃,凭什么他能吃我不能吃?” “明明我才是你丈夫,难不成你看他长得俊动了春心?” “为什么我不能吃?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一腿!” 甄旖心头一跳,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王爷,你喝醉了。” 甄旖扭头对晓英吩咐道:“晓英,命人将王爷扶到屋子里。” “喏。” 晓英垂首退后,去喊家仆过来,同时心里暗暗腹诽: 都说酒后吐真言,但这也太邪乎了吧? “我没醉!我醉什么你才醉了!” “来,贤弟,咱们再来三杯酒!你和王妃偷情这事就算过去了!” 甄旖浑身发烫,坐立不安的将手抬起再放下,开口又是催促晓英快些。 李卯悄悄站在甄旖身旁,一手按着丰润的肩头揉捏,一手端着酒杯,微笑着对宋律说道“既然王爷有请,我当然在所不辞。” “再痛饮三大白!” “好!” 咕嘟咕嘟—— “晓英姑娘你们先退下吧,没事不要来打扰我和你们王爷的酒性。” “是,殿下。” 嘎吱—— 门扉关闭。 阵阵灼热传来。 三大杯过去,宋律瘫倒在桌前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看着眼前的事物都是阵阵发昏。 特别是王妃明明今天穿的是紫色宫装,但在此刻却好像穿上了洁白的上衣,在眼前晃荡。 “王妃?什么声音?” 甄旖捂着嘴唇:“嗯,吃虾,蛰到,嘴了。” 宋律这才慢悠悠趴在桌上,打起鼾声。 片刻后,又是突然直起身子大喊一声:“王妃!” 李卯身体一僵,差点心脏没被吓出来。 “哦!”—— “地震了!我先拿着玉玺跑了!” “呼~呼~” 宋律再次发出平缓的呼吸声。 李卯见宋律还是闭着眼这才松了口气。 “嫂子。” 甄旖紧咬下唇,恶狠狠呵斥道:“畜生!你再喊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李卯笑而不语,片刻后又是说道: “醉虾当真是好吃。” …… “嗯?我这是在做梦吗?” “哪里来的猫叫声?” 宋律揉揉眼睛,朦胧中看着坐在桌上的王妃,总感觉酒还没醒。 “唔,酒还没醒。” “睡觉睡觉。” …… 一个时辰后,甄旖披着紫色宫装坐在凳子上睡眼惺忪,连抬起半分眸子的力气都未曾再有。 通红若霞的脸颊恰似一朵大红海棠,眼角流韵。 狐媚眼睛半眯,略带几分无神的朝前方的空气墙打量。 眼角的泪痣经过一遍遍的洗礼而变得愈发妖冶勾人。 屋内散发着旖旎气味,燕王宋律沉沉睡倒在桌面上。 “旖儿。” 甄旖稍微回神,听着这突然转变的称呼,睫毛轻轻颤动。 投过眼眸却见一双带着几分无情的眸子正注视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颤。 “我不希望我的女人再被别的男人碰,你可懂?” 甄旖大脑停转,足足几息这才理解了李卯话语中的意思。 若是换做以往,或许甄旖会对李卯的要求嗤之以鼻。 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看着那双冷冽的桃花眸子,她竟然有些不想抗拒或是拒绝这人口中“我的女人”这一头衔。 她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是如此不合理的要求,但她却提不起半点想要拒绝的念头。 殊不知,她已经被李卯拉扯麻了。 也或许是刚刚的劲儿还未消。 甄旖还未回答,那人就已经整好衣饰踱步出去:“如果你没有做到,那我以后不会再来见你。” 人的占有欲无法避免,因此上锁无可厚非。 至于怎么做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了。 他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将这位蛇蝎美女完全收心,以防有朝一日出了什么差错将这阴差阳错的艳遇暴露出去。 甄旖抿着红唇良久无言,伸出的葇荑将要抓住那人离去的背影,但无奈停在空中。 就连身上的余韵都被这一插曲消去良多。 她该怎么选? 甄旖此刻不愿去想这事,拖着酥软的身子往内室走去。 “晓英,找人把王爷拖到房间里睡下,为我准备沐浴。” 在门外守候已久的晓英这才打开门走进来: “是,王妃。” 第110章 走马上任 三日时光悠悠弹指而过,大雪消融,事件逐渐落下帷幕。 右相霍光在金銮殿前,雪地之中长跪不起,最后自罚三年俸禄以及落得发烧感冒,搭上自己的老脸这才免去霍谨记的血光之灾,变成了打三十大板。 宋理的原话是——念卿有功,生死有命。 最后本就不男不女的霍谨记,被打了个半死,半身不遂瘫在床上。 以及宋理亲自下命,落实五两抚恤,木炭一车,棉衣三件,让官兵遗孀过好这个冬天。 至于西门晃和罗山的案件,动的蛋糕太多,所以仍是没有结果。 三日后的正午,李卯正一路往衙门走去,今天是他御前特使上任的第一天,不过本来说好是要早上去,但丽人盛情难却,总不能拒绝。 京城监察使办事处。 朱墙红柱间,廊檐下。 李卯大步踏进,径直穿过层层侍立的侍卫人群,大刀阔斧落座于主位,眸子半阖朝周遭人众扫视。 “恭迎特使上任!” 众卫兵齐齐恭声喊道。 “免礼。” 一旁一位红袍官员手里端着一柄龙头金刀,一路小跑着来到李卯面前。 “特使大人,这是圣上钦赐的金龙刀,您可千万收好,万不可递与他人。” 官拜从五品,监察御史章廷元,小心翼翼的将龙头金刀交给李卯,同时暗自擦了擦头上的汗滴,松了口气。 这破烂差事终于是有人接手了。 他这官职听着牛气的很,什么监察百官,弹劾查处贪污,肃仪朝堂。 统统都是放屁! 这位置可真是不好办事,有的大官人脉权势滔天,就是贪污些银子那都是皇上默许。 记着前些年一个监察御史检举某位大人滥用私权给家族嫡系谋得官职,然后就在某一天服毒自杀了。 临死前还说自己是因为压力大这才不想活,但明眼人如何看不出是被那几位施压了? 如今这位置换了另一位权势更大的异姓小王爷,章廷元心中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武王世子刚正不阿,多半会履行职责而且说一不二,他人也难以左右。 忧的是这位小王爷难免心高气傲会做得太过,树敌良多,实在是不利于他在京城的境况。 李卯将金刀抽出,凝视片刻再次按回刀鞘:“今天我上任,为的就是干死一切贪官污吏!” “小爷我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不会被任何人吓倒!” “若是你们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统统和我说!去把他家给抄了!” “是!特使大人千岁!” 众血性汉子高声应和,脸上俱是笑脸憧憬。 李卯扭头轻声道:“西门晃和罗山他们二人的案子调查清楚了吗?” 章廷元上前一步垂首恭敬道:“罗大人已经朝圣上乞骸骨回了家乡养老,圣上恩准了。” 李卯诧异挑眉:“恩准了?” 章廷元不敢多说:“是,特使大人。” 李卯摩挲下巴思量片刻,这事都能恩准?难不成这事后面涉及的黑手势力还真不小? “那西门晃呢?” 章廷元道:“西门晃官位太大而且还没有证据,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因此……” 啪—— 李卯将刀拍到黄鼬色桌案上,剑眉挑起,惊叫一声: “什么?西门晃说你们能奈他何?” 说着竟然身形一动直接来到了门前。 “众卫兵随我抄家!” “是!” 卫兵亢奋的齐喝一声,脚步飒踏的朝外整齐赶去。 他们已经很久没敢这样放开手脚的去大干一场了。 章廷元傻了眼,焦急的站在后面喊叫:“特使大人!他没说这话!咱们还没有具体的证据抄不得啊!” 李卯停下脚步,沉气问道:“西门晃家中有没有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章廷元愕然道:“特使大人问这个干吗?这,这自然是有的,比如……” “什么?他家里还私藏罂粟毒品?” “抄家!” “是!” “哈哈哈!干死他丫的!” “特使大人牛逼!” 踏踏—— 章廷元声音越来越弱:“比如白盐什么的……” 人去楼空,留下章廷元一干子文官站在风中凌乱。 府外巷道,冬风飘零,衣摆飞舞。 李卯上马凝视西门晃的宅邸,眸光冷冽。 垮台之后都查不出你的证据,可想而知这些所谓的大官原来是有多么权势滔天,蒙蔽人眼。 但现在, 本世子是御前特使可不是监察御史,抄家何须证据! “驾!” 踏踏—— 整齐划一的步子响起,青石砖发出阵阵清啸。 西门府。 西门晃的三两妻妾正聚在一堆,叽叽喳喳,脸上俱是急色。 西门晃虽然家境普通,但长相出众,且文采斐然,因此在年轻时便娶了当今太保郑良人的女儿,做事勤恳,很讨得郑老爷子欢心,仕途高升。 居中一位年过四旬的妇人,一身居家淡黄便服,眉头虽然紧蹙,但并没有多大忧色,这位便是太保之女,郑云笛。 一旁小妾见状连声问道:“姐姐,你可有什么帮老爷的法子?” 她的的父亲身居高位,想来应该是有法子的。 而且郑家乃是名门望族,朝中受其恩惠的官员良多,很有话语权。 郑云笛脸色不是很好看,凝重道:“不说相公是否真的参与了抚恤贪墨,如果真的证实了,那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得。” “到时候就算是西门府也免不了抄家!” “啊!” “这怎么办?” 妾室捂嘴轻呼,眸光凄切。 她们与西门晃都是实打实的具有感情基础,再说自己也会遭受牵连,都是忍不住担忧十分。 抄家,那女眷可都是送入教坊司的! 郑云笛眸光变换片刻,终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如果有人顶罪就不一定了。” “但是武王世子那边?” 有小妾面露难色问道,毕竟当初朝堂之上李卯指名道姓说的就是她们老爷,如何能糊弄过去那尊杀神? 郑云笛冷笑一声:“他再厉害难不成能掌控整个朝堂?只要信的人多,李卯何成大气?” 郑云笛心头萦绕郁郁,如果真的事发,到时候牵连的可不光光是西门家一家了,更是对他们郑家的打击。 虽然抄家之时或许看在她爹的份上府上女眷不会被充入教坊司,但男丁免不了充军,砍头。 贪墨抚恤这等人神共愤之事,虽然她心中有所不耻,但舍不了这几十年来的夫妻之情。 就在府上各女子沉浸在未来处境之时—— 踏踏—— 府外蓦然传来官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震天撼地,府内人均是惊慌失色的朝府门看去。 嘭—— 却见前后不过几息,漆红明亮的朱门就被硬生生撞开,从外面仓皇跌进来几个在门口放岗的小厮。 惊得大堂之内一众女眷花颜失色,惊坐在一起不断靠拢。 随后从正中央,黑色鳞甲军兵簇拥着一头着紫金冠,身穿黑金袍,高领翻流云金圈,脚蹬墨黑龙头靴的俊美脱尘公子。 双手背后,左按金刀,右挎宝剑,一步一步踏的铿锵作响,朝府内淡定从容走来。 其面孔虽然年轻,但气度雍容,神姿烨然,周遭凶神恶煞的官兵均是以其为中心,不敢有丝毫逾越,显然这不是什么仗势欺人的纨绔二代! 只见正中那人剑眉斜睨,眉头厌恶微蹙,薄唇不虞抿起,漠然说道:“我李卯,前来抄家!” 第111章 抄家 谁能想到冬日凛冽之际,一队官兵没有任何手令口谕,直接闯入兵部侍郎的家中抄其全家。 西门府内,黑甲军兵团团围绕,一干子家仆丫鬟跪在地上,眸光惊惧,嗫嚅不言。 枯黄的叶子往厅内飘去,落在其中一众脸色苍白,茫然失措的女眷脚边。 咔嚓—— 李卯徐徐迈开步子,踩着一地枯枝落叶往门前踱步而去。 龙行虎步,步履间似有雷霆震怒。 郑云笛看着面前这位身形挺拔的年少权贵,不觉间咽了口唾沫,刚刚的自如平淡不翼而飞。 这后生一个眼神就能将他们全府上下骇得丝毫不敢有任何反抗之心! 李卯桃花眸子半阖,随意扫视着府内环境:“谁是管事的。” 却发现这西门晃不过三品侍郎府上之环境却堪比王公皇族,若说其中清清白白,他说什么都是不信的。 厅中郑云笛默然起身,立于屋檐下提心吊胆道:“我乃当朝太保郑良人之女,西门晃之正妻。” 郑云笛觉得李卯这抄家来的蹊跷,越想越觉得这不对。 旋即转念一想点出其中怪异的地方,抄家之前怎么可能圣上会一声不吭? 郑云笛压下心中惊惧,语气慢慢变得从容不迫:“据我所知,我相公如今并未被定罪,不知世子说要抄家,究竟是谁的授意?” 李卯眉头挑起,刚准备发话就听见身后那些汉子开骂。 “臭娘们,你在我们御前特使前边得瑟什么?等后面给你们全都充入教坊司,小爷我们一定照顾你生意!” “说得对!你得瑟什么?”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不知道那张嘴是软是硬哈哈哈!” 郑云笛气的满面发青,指着为首的李卯颤抖不停。 “你!你这个蛮不讲理的恶人!” “我乃太保之女,你们安敢动手?” “太保之女?那总有不是的,怕什么。” “闭嘴。” 李卯半眯眸子转首回望,冷漠道:“我允许你们说话了?” 森寒肃杀瞬间充斥天地之间,那些个刚刚还跃跃欲试口花花的军兵直觉通体发寒,面色一变连忙将头恭敬低垂,不敢再言语。 李卯走到一人面前,拿起龙头金刀挑起那人头盔,轻声道:“你们可知道我最嫌恶的人是什么人吗?” 扑通—— 这黑甲士卒倒也识相,直接跪了下去仓皇颤声道:“殿下,我不知!请殿下恕罪!” 李卯这才转过身,目视郑云笛那双充满惊惶的眼睛,轻声道:“欺软怕硬之辈,仗势欺人之辈,谄媚奉承之辈,以及最让人恶心的,食民脂,却加害百姓,忘恩负义之辈!” “所以你可明白西门晃在我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地位!” 李卯说完不等他们反应,一挥手低喝一声: “开始抄家!只取财物!男的归入大牢听候发落!” “女的原地安置!” “谁敢有任何逾越,立斩不饶!” “是!” 众军兵涌入西门府,绕开府中家眷往内府浩浩荡荡冲去。 “李卯!你敢!” “我定要禀奏圣上!治你僭越无礼之罪!” 凄厉的叫声回荡在西门府内,李卯怡然自得坐于池塘边亭下,对周遭情形恍若未闻。 他毕竟是现代人,做不出那全家男丁砍头,女眷充当娼妓的勾当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亭下一士卒找到李卯。 “特使,您吃茶,这是刚刚在找到的库房里查抄的上好西湖龙井。” 李卯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水,吹着茶面问询道:“那库房里有多少东西?” 黑甲卫兵回想一番咋舌道:“数不尽数的金银,珊瑚树,宝玉瓷器更是摆满了地面。” 李卯将茶水放在桌上吩咐道:“去喊那女的过来。” “是。” 片刻之后,那人重新返回,不过身边却没有郑云笛的踪迹。 士卒脸色难看,小心翼翼道:“大人,那位太保之女说要你去见她,我们不敢动粗。” 本以为世子殿下会相当愤怒,但转眼之间李卯没有丝毫犹豫的站起了身,洒脱拍拍黑金长袍:“走。” “您跟我来。” 李卯随着士卒来到后院中,这里是按照李卯规定安置西门家女眷的地方。 穿过严兵把守的拱门,终是抵达一处嘈杂纷纷的院落,其中地方不大,石桌与花草更是占据良多空间,却挤满了府上的女眷。 众女见这尊阎王爷来到了后院,纷纷脸色苍白的各自找位置往里逃去。 郑云笛见他竟然真的找了过来,手指不觉间攥紧衣襟,稍显瘦削的面庞俱是不安。 李卯立于这盛满莺莺燕燕的院落前方,心中并没有任何别的意味,只是淡淡看着郑云笛,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过来。” 说完李卯头也不回的折返回去,也不在意她会不会跟过来。 不过来就全部送进大牢,没什么好纠结的。 郑云笛见状没有选择,只好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李卯站在拱门外一处安静地方,见这女人跟了出来,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那笔银子在哪?” 郑云笛心中一突,瞳孔失焦片刻,但转瞬之间就直接说道:“什么银子?” 李卯眼底闪过寒色,再次耐着性子说道:“西门晃贪墨的那一笔银子,几万两,放哪了?” 据他所知太常寺卿罗山贪墨的那笔银子应该是交给了圣上,这才得以念在年老功高的份上回乡养老。 但西门晃不认罪,所以那笔银子没有任何的线索。 但这不代表这笔银子就会凭空消失。 几万两的白银,完全不是个小数目。 “我丈夫他没有贪墨!你不要胡说!” 李卯嗤笑一声:“夫人,我家都快抄完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 “如果银子找不回来,圣上会更生气,到时候估计就算你是太保之女都可能会被充入教坊司当妓女,你可明白?” 这话倒是有些绝对,但对于当事人来说那可就不能有半点冒险了。 郑云笛不由想到若是沦为娼妓,将来的凄惨下场。 一双藕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想想都是阵阵恶寒。 完全是将她作为世家女子的尊严踩在地上践踏! 李卯抽出金刀,在阳光照射下闪着骇人寒光。 眸光淡漠,语气平淡:“我知道你知道,如果你再嘴硬,我会亲自将你送入教坊司,以及将你西门满门杀尽。” “至于西门晃,你们还是不要再想怎么替他摆平,顶包也好,找关系也好。” “只要西门晃不死,我就会去亲手将他宰掉。” “你!” 郑云笛看着这人语气虽然平淡,但眼眸狠厉坚定,丝毫不似做伪! 而且这后生可真的敢杀人!而且杀的全是有权有势之人! 郑云笛心中一阵惊悸,瞪大了眼睛不断往后退去。 铮—— 金刀无情置于郑云笛脖颈间。 “要钱还是要命,选一个。” 郑云笛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刀锋,喉头滚动,终于是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我说!我说!” 第112章 藏银地 西门府,李卯坐在亭下自在的看着士卒搬了一遍又一遍。 除去那些女眷的私物没有动,几乎每个地方都搜了个底朝天。 几十号人马,足足收拾了两个时辰,七八趟才将整个西门府给搬空。 待到西门府逐渐空虚,抄家完毕,李卯从中点出来了约莫五百两银子,给他们发了下去。 李卯站在人群中央,四周跪着西门府的男丁,以及侍立的黑甲士卒。 李卯对着文官打扮的主簿道: “说说收缴多少。” “是。” 主簿掀开账本,一字一句比着念道:“不计良田房屋,有赤金五千两,银元宝一万个,银锭三万枚,瓷器八千多件,貂皮二百张,珊瑚树三支,红蓝大宝石各两枚。” “我滴妈,这都是多少东西?” “大人还没去西门晃别的宅子抄家,这些估计还不算完,要我说大人就是心太善,贪污抚恤,这些女眷房屋理应全部充公才是。” 众卫兵窃窃私语,地上跪着的男丁脸色苍惶,面如土灰。 李卯嘴角浮起冷笑,这贪污的可真是不少。 就郑云笛那副死犟模样,估计还少不了银子入了郑家的嘴。 “打道回府,钱物贴上封条,罪眷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 李卯大步流星踏出府门,又是开口道:“再来十个卫兵与我一同去察看些事情。” “是!” “身手最好的跟我走。” “来了!” 踏踏—— 人去楼空,留下一地狼藉灰土。 郑云笛连同几个小妾这才小心翼翼从后院赶来,看见乱的不堪入目的院子,均是忍不住大声哭泣起来。 李卯承马路行约莫半个时辰,领着身后的士卒来到城郊一处郑云笛说的那座度假山庄。 山庄大门前,林枝稀落,黄叶飘泊,唯有一个家仆打扮的半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 李卯骑马过去,一握马绳追雪蹄疾前蹄高抬再落下,“嘭”的一声巨响,给这伙计吓了一大跳。 这家仆年约四十多,十足十的庄稼汉打扮,脸上布满皱纹,肤色小麦色偏深,头上戴着斗笠,一双浑浊的老眼惊惧不定的看着李卯。 家仆扶着帽檐吆喝道:“这位爷,你可知这是我们家西门老爷庄子,敢问您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李卯扔过去一两银子,只是随意道:“开门,我要进去找些东西,你们当家夫人让我来的。” 庄稼汉面露难色,又是看了看李卯身后的一众官兵:“这,这不合适吧,毕竟……” 李卯淡淡瞥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开门。” 铮—— 身后士卒铁刀出鞘,发出清一色的清响! “我开!我开!” 家仆哆嗦连连,忙不迭拉开大门请人往里进去。 但到了其中却不见房屋影子,倒是一大片都是游山玩水的景区。 那家仆上前一步搓着手说道:“爷,您要不要我帮您领个路?这里路很绕,我不要多!” 家仆连连摆手:“我只要再来一两银子就够了!绝不要多!然后就劳烦爷留下几个官爷帮小人看个门,不然上面怪罪下来小人就要丢工作了。” 李卯言简意赅:“可。” 说着又扔过去一锭五两的官银:“留下两个人看门,其余人跟我走。” 李卯下马将追雪蹄疾递过去让人拴上,随后跟着喜笑颜开,亲银子亲个不停的往前快步赶去。 家仆驼背走在前边,小声问道:“爷,您尊姓大名?” 李卯半阖眸子只管往前走,随口道:“姓李。” 家仆一脸惊讶,连声道:“李爷!” “俺也姓李!叫李二牛!爷,你说咱俩是不是很有缘分。” “嗯,带路吧。” 李二牛讷讷挠挠头,随后垂头往前赶。 待穿过一处修有石道的林子,一间间朱红房屋这才显露出来。 三层两层,雕栏阁楼,青砖黛瓦应有尽有,就是身为世子的李卯看见这场面都是一阵咋舌。 李卯吩咐道:“你们各自分队去看别的屋子,李二牛你带我去看中间最大的那一间。” “是。” 黑甲军四散离去,李二牛嗫嚅道:“爷,这屋子主家不让我们进的。” 李卯拍了拍李二牛的肩,露出和煦的笑容:“没事,今天过后你的主家就没了,带路吧。” 李二牛脸上显露困惑:“这,那好吧。” 两人再次上路,直奔远处那栋最高的主楼而去。 踏踏—— 空旷的脚步声迈入楼内,其中密不透风,不见天日,倒是阵阵尘灰气息扑面而来。 李卯掩鼻往里走去,想要点烛火却找不到地方。 李卯侧头朝被阴影覆盖的李二牛问道:“咳咳,这地方多长时间没人来了?” 嘎吱—— 李卯突然踩到翘起的木板,发出吱呀声响。 李二牛小心翼翼地答道:“爷,这地方他们平时都不住的,也就踏春避暑的时候才回来。” 李卯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微弱的光线往里照射,屋内尘灰弥漫的朦胧这才褪去不少。 “前些日子有没有一队队马车进出,或是一辆马车频繁的进出庄子的。” “这,也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就是有很多马车驶了进来。” 李卯若有所思,又是问道:“这栋楼房地下可有暗室之类的?” 嘎吱—— 二楼突然传出些微声响。 李卯眉头一蹙,冷喝一声:“谁!” 喵~ 李二牛小声道:“爷,是只猫。” “密室什么的俺就一看门的怎么可能知道,但是想来能装下那么多马车里的东西的屋子,也就这一间最大的了。” “不然我带您找找?” “可,走吧,把蜡烛点上。” “好嘞。” 说完黑暗中李二牛连忙跑到了一处桌案前,呼的一下就点起了黄蜡烛。 幽幽灯火点染屋内,晕黄光圈往外发散。 李卯看着这人殷勤的背影,蹙眉不语。 “爷,点好了。” “走吧。” 李卯重新迈开步子,趁着烛火往前踱步而去,在临近楼梯之时,却突然发现这宅子竟是修有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好似完全没有藏着掖着。 李卯看着漆黑一片的黑洞,挥了挥手示意李二牛跟上:“走,下去看看。” 第113章 十二恶人 噔噔—— 踏着内空腐朽的木板,发出清脆的声响,李卯慢慢摸索着往下走去。 身后李二牛举着烛灯,在后面给李卯照亮。 嘎吱—— “停。” 李卯耳朵竖起,单手拦住李二牛,站在楼梯半当凝神去听。 吱吱—— 一道微小的黑点在烛灯下被拉得同人一样大,李卯定睛一看,见是只老鼠这才松了口气踏上地面。 这地方比起上面更是灰尘密布,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潮气蛛网,时不时脚边还有老鼠仓皇掠过。 李卯蹙眉问道: “这地方究竟多长时间没人来过了?你家老爷这些日子都没来?” 李二牛道:“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而且这地方我也没来过,不知道平时有没有人住。” 李卯淡淡“嗯”了一声。 “去把火点上,太暗了。” “好嘞爷。” 李二牛闻言颔首应答,随后利落朝一边走去。 呼—— 随着固有的油灯点起,室内重新恢复光亮。 李卯挑眉从李二牛身上收回视线,扫视这地下一层。 只见到处都摆满了金漆木制宝箱,堆在一起足足有一百多个。 李卯单手按翠血缓步走上前去,随便挑开一个箱子却见里面装满了成色极佳,锃亮的银锭。 正当李卯思索该如何取走这箱子的时候,身后的李二牛突然惊声喊叫道: “爷!您来看这是什么?” 李卯向那边看去,却见李二牛朝一个箱子里张望,脸上俱是惊惶。 李卯快步走上前去,站在李二牛身边亦然往里看去。 李二牛的往后不易察觉的退了两步,面孔隐匿在昏黄的烛光中让人看不真切。 瞬间抬手暴起! 动若雷霆! 常人这个距离没有防备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 铮—— 刀剑相接! 李二牛蓦地拉开身位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可能挡住这一刀!” 李卯淡淡拍去肩头的灰尘,横置翠血挡在胸前:“你是谁派来的?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李二牛脸色狰狞,大喝道:“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对你出手?怎么可能!” 李二牛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为从头到尾绝对没有露出过马脚,难不成这武王世子的武艺已经恐怖到了这种地步?预知未来? 李卯将翠血倒竖在脸前,并指擦过剑面,垂眸道:“演技不错,但是细节不到位。” “你说你没来过这地方,但点灯却丝毫没有犹豫一下就摸清了地方。” “一次或许是凑巧,但两次就说明你是在撒谎!” 李卯蓦地抬起剑眉,如同真龙苏醒般猛然前指翠血,飞身刺向李二牛! 李二牛怀中一把用于暗杀小臂长短的弯刀显然无法抵御这等凌厉剑招,突然仰天急声喊道:“都他妈快出来!你们想看着我死不成!” 李二牛说完脸色焦急的不断拉开距离同李卯周旋,同时从怀中取出一个潮湿绷带围在脸上。 李卯右手抬剑缩在肋下蓄力,左手护剑,待到李二牛跟前推出翠血怒喝一声:“游龙!” 剑气萦绕翠血左右,真气灌照其中。 翠血斩开虚空发出阵阵轰隆作响,红尖绿芒在幽幽烛火照耀下妖异闪光! 这一剑,势不可挡! 李二牛惊叫一声,想拉开身子躲过。 但这一剑势大力沉,快若雷霆,全然无处可逃! 李二牛没了法子只能抬起袖珍弯刀,同时狠厉愤恨大叫一声:“我去你妈的!” 就在翠血将要横穿李二牛脖颈之时! 倏—— 李卯耳朵一动,发觉身后有人正极速破空而来! 李卯皱眉当即稍稍改变轨迹。 扑哧—— “啊!”—— 李卯全力一剑仅仅砍去李二牛左臂便连忙立在宝箱顶上冷视后方来者不善的歹徒。 却见后方灰尘雾气逐渐消散,从中徐徐走出十一个脸上蒙面的人影。 身形各异,或高或低,或胖或瘦,站姿歪歪扭扭但各有春秋,破绽微乎其微,显然这十二人均是实力不弱的武者! 李卯瞳孔一缩,不觉间握紧了剑把。 为首一身形瘦削,身材矮小的男子发出阴恻恻的声音:“桀桀,素来听闻武王世子年仅弱冠就已经快要跻身大宗师,一手翠血舞的更是出神入化,但是在十二位宗师面前,你又能翻起多大的水花?” “要怪就只能怪你那位王爷只有你这一个子嗣,桀桀桀!” 另一道颇显性感的女声响起,放眼看去一位妖娆女子脸上带着一道红色蝴蝶的纹身:“啧啧,这小模样,老厉留他一命,等我玩够之后杀了也不迟。” “大周第一君子,我可真是想要好好尝尝滋味,吸溜。” 李卯脸上闪过不喜,横剑蹙眉道:“万屠老头,血蝴蝶,你们是十二恶人?” “刚刚在二楼的动静也是你们?” “呦,小王爷这等人物竟然还知道我们这些江湖野狗,当真是士为知己者死啊!” 一圆滚滚的络腮胡大汉不屑道:“你会说话不会?这能用士为知己者死?蠢货,不懂装懂。” 李卯一颗心沉入谷底,看着眼前固若金汤的包围圈面色难看。 他不再考虑如何对敌,而是如何破局逃去。 十二恶人,都是臭名昭着且实力强劲的歹徒,唯有居于末尾的胖麻球是准宗师,其余十一人毫无例外全都是宗师境界! 一招一式中都有内力充盈其中! 其中万屠老头更是无限接近大宗师! 与他一对一估计都是平分秋色,甭提还有其他十一个帮手。 双方差距过大的实力让李卯心头拢上一层阴霾。 但是让他疑惑的是十二恶人并非是自称,而是分散在天南海北,由世人评出的头衔。 究竟是谁能有这般大的手笔将其全部召集在一起来坑杀他李卯! 李二牛捂着断臂发出凄厉惨叫: “老子要他死!我的胳膊!” “啊啊啊啊!” 刚刚被李卯砍去一臂的李二牛真名李牛,乃是十二恶人中的村夫,屠村不眨眼,杀人如宰猪! 曾用一把杀猪刀血洗一个村子! 老弱妇孺,鸡鸭牛羊一个不剩! 因此也被人称为是村夫。 而扬言玩弄李卯至死的血蝴蝶更是蛇蝎美人,甄旖比起她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其长相虽然姣好,身材妖娆,但开的是人肉客栈,玩的是铁鞭穿刺! 水性杨花,浪荡不堪,毫无女子之贞洁。 手上虐待致死男子的性命不说八十也有一百。 为首的万屠老头厉九不虞看向李牛,尖声呵斥道:“莫急!谁敢搞砸这事咱们都得死!” 李牛这才哼哧着退到人堆里,满目充血的怒瞪李卯,全然没有刚刚半分的老实憨厚。 村夫李牛双重人格,在江湖上也是人人尽知。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致推派李牛过来招待李卯引入这天罗地网,至少在演技上毫无破绽。 待看到箱子中血淋淋的尸体时,即会改变人格袭杀李卯! “能齐聚你们十二恶人,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李卯抿唇不断看向几人后方的台阶,却见竟是已经被用铁锤生生砸断,上半截悬在空中,丝毫没有留任何退路! 这等绝望的处境堪比两年前渭水畔被刺! 李卯拳头紧握,绞尽脑汁思索着破局之法。 但转眼间就发现一处非常怪异的问题。 明明他们十二个人完全处于上风,但是他们好像在等待什么一样迟迟不上前,甚至还给他喘息的机会攀谈起来。 难不成都怕死不愿被他拖下水? 但敢来刺杀一位王族之人,怎么会怕死? 李卯视线游移至几人带着的布条,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卯闪电般扭头看向烛火,瞳孔一缩,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却见烛火其中幽幽飘出阵阵雾气,充满了屋内! 从一开始的袭击,下药,再到众人合围,心思缜密无比,全然没有给他任何逃出生天的机会。 甚至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要求的! 踏入这个庄子,让李牛点起油灯! 统统尽在幕后之人的算计当中! 好大的手笔! 此局势在必杀他李卯! 十死无生,退无可退! 第114章 太极诀 李卯伸出手掌发现正在微微颤抖,迷香正逐渐消蚀着他体内的内力,麻痹他的肌肉。 刺啦—— 李卯当机立断,砍下一截袖子围在口鼻处,面色凝重的抬剑朝十二恶人看去。 但他们丝毫没有想要扑上来的趋势,李卯知道只能是自己上前主动出手。 李卯翠血当先,脚在宝箱上一蹬,直直飞向断臂李牛,其余十一人现状仍是不动,呈合围之势将李卯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对于他们来说死了一个无伤大雅,只要拖到软骨散发效李卯就是待宰的羔羊,手到擒来! 至于李卯同样学他们围住口鼻,他们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们围绕的布条上面浸满了事先准备好的解药,而李卯此番东施效颦顶多是让药效发挥的缓慢些,无异于饮鸠止渴,慢性死亡。 万屠老头手中拿着铁杖,在地上猛敲一下,大声喝道:“不要分开阵型!优先合围,李牛你尽力拖延!” “收到!” “明白!” 李卯心一沉,咬紧牙关在将要刺向李牛的一瞬间身子在空中滑翔与地面平行,在柱子上一点,迅速直奔角落柱子上的油灯而去! 万屠老头面色一变,连声喝道:“拦住他!来两个人和我上前,其余人原地待命!” 一个满脸疤痕,身体壮硕如牛的汉子踏前一步,眸光闪烁猩红嗜血:“我来!” 正是那日假死脱身的疤虎! 血蝴蝶舔着红唇,往前摇曳腰肢手持带刺铁鞭盯着李卯眸中俱是贪婪淫欲: “我也来。” 万屠老头没有多说,一马当先铁杖一击地面,率先飞出朝李卯的背后砸去。 李卯看着近在咫尺的油灯,情知若是毒发则会失去任何翻盘的可能性。 李卯暗提一口气,背部弓起,翠血仍是毫不犹豫地朝油灯斩去。 后方三人显然也看透了李卯的心思,万屠老头大叫一声: “血蝴蝶!” “来了!” 只见后方挥鞭的血蝴蝶抡起胳膊一甩,铁鞭在空中完美的画了个圆弧,后瞬发直奔李卯的胳膊而去。 倏—— 噗呲—— 铁鞭层层环绕李卯右臂,铁刺朝内嵌入寸许,李卯牙关紧咬,身形在空中被凝滞,片刻后放弃斩去油灯,先是空中施展梯云纵腾挪拉开距离,随后翠血换手直直朝这铁鞭斩去! 刷—— 镫楞—— 兵器相接处铁鞭层层断裂,铁鞭残骸掉在地上发出震震作响,只剩下前面的部分绕在李卯右臂溢出鲜红血液! “好一个翠血!果真是天下奇兵!” “守好油灯,守好出口!不能有任何松懈纰漏!” 万屠老头脸上没有任何轻松之色,截杀那位手握四十五万铁骑异姓王的独子,别说那位王爷还爱民如子,不管黑白两道哪一道走漏了半分风声,他们这一辈子就别想好过! 李卯默立墙边,右手低垂手握翠血,血珠丝丝从上而下缓缓流淌,左手环抱右臂,乌发耷拉在脸庞,趁着昏黄的灯光,令人看不真切。 十二恶人警惕的看向这位似乎已经放弃挣扎了的小王爷,手中兵器剑拔弩张,哪怕事到如今仍是没有半分懈怠。 转瞬之间,李卯却猛然抬起头,露出一双狠戾无情,杀气滔天的眼眸! “你们,” “当真该死!” “太极诀!” 李卯挺直腰背,气势拔地而起! 一层层凝实的气息如玉石反光般团团环绕身体上下,一瞳黑,一瞳白,流转华彩道韵! 一声清啸透过层层朱楼,直上云霄! 若说刚刚的李卯是小石子投入深潭那般毫不显眼,甚至平平无奇。 那么此刻李卯就如同参天大岳一般拔地而起,直教山河破碎,川流动荡! 丝丝凌冽气势朝外呼啸而去,带动沾染红血之白袍翩然舞动。 万屠老头面色一变,连连倒退几步嘶哑嗓子惊骇道:“大宗师!” “我去你妈的不到二十岁的大宗师!” 万屠老头手一挥,声嘶力竭喊道: “快退!” “拖到软骨散发作!” 十一恶人在听见万屠老头说完大宗师之后,均是面色苍白,腿脚都在打颤。 大宗师与宗师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万屠老头乃是无限接近于大宗师,但是真要碰上真正的大宗师估计连十招都走不下。 因为两者之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真气! 内力朝真气的转变,完全是质变! 甚至可以说是云泥之别,仙凡之别! 李卯站定在原地,剑指仍是徐徐擦过翠血剑面,再猛地一扭转剑面,将剑锋竖在两眸之间,露出冷冽的剑瞳直视面前的万屠老头! 薄唇微张,轻轻吐字: “神避。” 轰—— 李卯踏步猛冲向前,踏碎的音浪发出阵阵爆鸣! 世间万物一切似乎都变得无比缓慢! 李卯在空中虚踏,剑柄在空中斜指后方,充沛的真气萦绕李卯左右。 唰—— 李卯猛然提剑,翠血在空中发出阵阵裂空声响,剑尖直指万屠老头眉心! 万屠老头喉头滚动,惊惶不定的瞳孔中李卯的身形越来越近,但速度快若雷霆,他完全反应不过来! 待到万屠老头刚刚准备抬脚闪避之时,翠血已至! 嗤—— 一剑穿过! 李卯穿刺万屠老头而过,静立身后,万屠老头呆立在原地毫无动静。 其余十一恶人呆在原地被这气势吓得肝胆欲裂! 在他们眼中,李卯刚刚从蓄势到出剑再到靠近万屠老头不过瞬息之间! 但奇怪的是李卯出剑之后万屠老头就站在那一动不动,但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痕迹! 李卯对着万屠老头瘦削的身形轻轻一吹。 噗嗤—— 乌血喷出,万屠老头身体竖着从中间缓缓裂开,肝脏肠胃流淌一地。 “呕——” “呕——” 哪怕是杀人不眨眼,恶贯满盈的恶人,看见这副惨状也是一阵恶心。 向来都是他们杀别人,如今类似于自己的人被这样屠杀不由得感同身受,恶心呕吐。 疤虎噔噔倒退几步,脸色煞白,庞大的身形缩在血蝴蝶苗条的身后直显滑稽。 疤虎眸光惊惧,嘶哑道:“一剑杀了万屠,而且他身上还中着软骨散!” 血蝴蝶亦然咽了口唾沫,看着那人直直朝他们睨来的淡漠双眸,身体从下到上直发寒,好似自己身上也有那一道贯穿始终的裂痕一般! “你们,也该……” 李卯剑指十一人,睥睨十足正准备抬剑砍去却突然捂住胸口,面色苍白: “唔。” 幽暗室内寂静片刻,随后爆发出狂喜嘈杂! “软骨散奏效了!” “拖时间!拖时间!” “守护油灯!等药效完全发作!” 李卯狠戾一笑,强行提气挥舞翠血直奔为首离油灯最近的血蝴蝶而去! 第115章 绝境 血蝴蝶看着如闪电般风驰电掣而来的李卯惊惧的瞪大了眼睛,一阵无法呼吸。 “救我!救救我!” 疤虎早已跑的没影,十个人全部四散而退,但又把持着李卯逃去的路线。 李牛皱眉大声喊道:“血蝴蝶快跑!能拖一会是一会儿!” 血蝴蝶脸色煞白,小腿打颤,脚步如同灌铅一般寸步难行。 脸上的血色蝴蝶在此刻仿佛没了任何生机,横在脸上不复妖娆尽显病态。 李卯坚决无情的双眸毫不掩饰必杀之心! 好似软骨散对他毫无作用,谁来都不能挡住他杀死血蝴蝶的决心! 血蝴蝶凄厉崩溃的声音响彻整个地下一层: “不!我动不了了!救救我!” 被李卯的气机锁定,一位大宗师的威压之下,血蝴蝶就是呼吸都有些困难,她终是理解为何刚刚万屠老头躲不开那一剑! 快若闪电且气势如虹! “不要!”—— “得帮她!!烛灯就在那边!” “一起上!” 就在李卯一剑就要穿心而过之时,十人悉数扑来! 倏—— 铮—— 飞镖先至延缓李卯速度。 圆滚滚的胖麻球一马当先,铜锤率先挡在李卯翠血剑前! “滚!” 铮—— 李卯怒叱一声,黑发散开狂舞,层层气势朝外震荡,胖麻球抬起铜锤砸向翠血,但稍微碰触就被震飞出去! 嘭—— 胖麻球倒飞出去砸在木柱中间砸出一个深坑,随后重重砸在地上狼狈的翻滚不停。 疤虎后来居上,单手一把齐肩大刀,大步上前接替胖麻球,抬手向下砍劈阻挡翠血进一步肆意绞杀! 李卯看着身前已经完全到位的九人,脚步连点虚空突然调转剑锋直奔烛火! “坏了!上当了!他已是强弩之末,保护烛灯!” “不要给他任何翻盘可能!” 李卯看着近在咫尺的幽幽昏黄烛火,突然一阵虚弱传来,身形缓滞半分露出明显破绽。 身后一贼眉鼠眼的矮小钻地鼠眼睛一亮,突然抬手飞出两枚飞镖破空而去! 噗嗤—— 两枚飞镖完美命中李卯背部,立竿见影瞬间就有血液涌出! “唔。” 李卯闷哼一声,情知自己无法再接近烛灯,心思流转一咬牙将腰间的金刀用力往前一扔—— 珰—— 却见金刀在空中飞行之时又被一枚飞镖击飞最后颓然叮当掉落在地上! “卧槽,是金刀!” “滚犊子!给你你敢拿?赶紧拖住他!” “地罡斩!” 疤虎趁李卯站定恢复之际,猛然上前一步,力劈华山,直击李卯脑袋! 李卯施展梯云纵不断调理气息,将背部飞镖拔出,随后抬剑朝疤虎飞奔而去,眼瞳通红歇斯底里大吼一声:“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你们下水!” “神避!” 铮—— “疤虎退开!” 疤虎眼瞳紧缩,一阵喘不上气。 他不敢再硬刚,硕大的身子在瞬间变得无比轻盈拔腿就跑! 但他跑的再快又岂能快过李卯? 哪怕一身真气被软骨散散的七七八八,但对付一个疤虎仍是轻松写意! “梯云纵!” 一点绿芒先到,随后剑出如龙! 翠血在空中肆意飘洒着无情剑气,如同猛虎扑食般直取疤虎后心! 噗嗤—— “啊!” 砰—— 疤虎庞大的身子倒在地上掀起阵阵尘灰,背心血如泉涌,带着疤痕的脸狠狠砸在地上失去一切动静! 剩下的十个恶人干咽口水,惊魂未定的张大了嘴,大气不敢喘一下,眸光惊惧不已。 一剑,还是一剑! 神避! 他们终是信了,这一剑就是神仙也得避让! 疤虎在他们之中好歹也是前三的好手,如今被中了软骨散的李卯一剑斩于马下! 干脆利落,如同杀鸡一般丝毫不拖泥带水! “还有谁。” 李卯黑发如瀑,随意凌乱搭在头顶脸颊,宛如九幽地狱使者前来索命般恶狠狠的看着剩下呈半圆分散的十恶人! 黑袍上沾满血迹,面目苍白,虽然俊美但此刻更显狰狞冷峻! 他哪是什么君子! 分明是反扑的恶鬼! 比他们还要嗜血的鬼神! 李卯对着李牛粲然一笑,点点血丝从唇齿间溢出,放在十大恶人眼中却森寒惊悚无比! 李牛双腿打颤,嘴唇哆嗦嘶声道:“救救我,救救我。” 李牛突然恢复孱弱人格,瘫倒在地上涌出一股腥臊。 血蝴蝶惊惧道:“怎么办?这傻冒这时候变了人格,卖还是保!” 李卯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掏出翠血直奔断臂村夫,眼瞳赤红如血,好似临死前发了狂的要不断拉他们下水! 钻地鼠手握飞镖,比起其他恶人倒是显得几分从容不迫,冷静分析道: “他有些失去理智,等他对李牛出剑后一同扑上去给予他重击!软骨散绝对已经生效了!” “李卯外强中干,等待时机!” 李牛看着那一点翠绿红光,双手抱胸一把鼻涕一把泪战栗大哭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你为什么要杀我!你要杀就杀他啊!” “就是现在!” 倏—— 蹬—— 破空声踏地声纷至响起! 兵器在空中发出铮铮震颤,暗器如潮水般袭来! 噗嗤—— 预想之中李卯重创或是身死的场景并未出现,却见一颗头颅呱呱坠地,死不瞑目的瞪圆眼睛,血如泉涌在地上翻滚,脸上一道红色蝴蝶印记最为显眼。 “他疯了!他疯了!” “他硬接我三枚毒镖也要杀人拖下水!他疯了!快退!” “等我飞镖上的毒发作!快退!” 胖麻球一把抱起瘫倒在地上的李牛,随同其余几人一溜烟远离中央那尊杀神,立在断阶之下警惕观望李卯。 李卯沐血而立,翠血斜指地面,面孔匿在阴影当中,身形摇晃,浑身沾染血污,口鼻围着的简易布条随着时间流逝愈发没有作用。 阵阵晕眩虚弱传遍身体,同时背部的伤痛以及毒药的撕裂感一股脑涌上天灵盖! 若不是他李卯意志坚定,换做旁人早已死的干干净净! “啊!”—— “你们该死!” “老子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李卯仰天大吼,眉头狰狞蹙起,拖着翠血剑一步一步朝剩下的恶人大步走去。 步履虽然踉跄不稳,但气势丝毫不减! 翠血之上顺流而下的血滴平添几分肃杀残忍! 走一路,李卯连同其他人的鲜血浸满一路! 看的对面那九人心底直发寒! “再退!他已经不想活了!” “他已在崩溃边缘!再被他杀一个就亏大了!快退!” 众人当机立断,立马往后再次退去,让开断阶约莫五步。 李卯愈发发狂,竟然直接不雅的双手握剑如同莽夫那般狂奔而来举剑朝十人砍去! “他已经失去理智,准备截杀!” 就在八恶人连同孱弱村夫准备雷霆出手将李卯击毙之时,李卯却突然蹬地如同响尾蛇般“倏”一下踏着断阶直直向上飞去!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停顿,完全就是准备多时! 众恶人心中一突,面上傻眼但却不敢有任何停顿! “操!中计了!” “拦住他!” “快!拦不住咱们都得死!” “快追!” “我去你妈的李卯!” 蹬—— 倏—— 八道身影各显神通,发了疯的向上追赶而去! 第116章 天堑 偌大的山庄之中,一处三层高朱楼内,一道黑衣身影不停在摆满家具,昏暗的大殿内穿梭不停。 砰—— 咔嚓—— 身后八人摔来红木椅子桌子,擦着李卯险之又险砸在地上发出瘆人折裂声! 烟灰四起,雾尘弥漫! 李卯速度不断减缓,一手捂着胸口喘粗气,头颅在逃亡过程中如雨中浮萍般时上时下,虚弱无比! 呼—— 一张大圆桌呼啸着扇风精准直奔李卯! 巨大的桌面搭上巨力只消挨住一下就能将一个成人瞬间拍的骨裂! 众恶人待刚松口气时,却见李卯怒喝一声:“梯云纵!” 身体鱼跃向后一蹬桌面,如箭矢般瞬发而出,直奔门口! “拦住他!”—— 与此同时主楼外李卯带来的十个黑甲军均是疑惑的踏出楼宇往那边看去:“什么动静?” 众黑甲军相视一眼移动脚步缓缓往主楼靠去。 砰—— 大门瞬间被粉碎,木屑四飞,断门倒飞! 从中飞出一浑身带血的黑衣头发披散男子,后面还跟着一扇三人合抱有余宽大的圆桌! “特使大人!” 黑甲军面色一变,架起矛盾一路快速向前赶去. 倏—— 犀利穿空声响起。 噗呲—— 空中那黑衣男子身形一滞,气息再次萎靡几分! 黑甲军目眦欲裂,红着眼睛大喝道:“保护特使大人!” “随我护送大人离开!” “是!” 踏—— 众卫兵奋力一踏,举起长枪朝后方赶来的恶人飞扑而去,跺地声齐整震天,震得云彩飘摇,山风呼啸! 钻地鼠目视架着李卯艰难离去的两个黑甲军,不过须臾就已想好了打算:“胖麻球和我去追李卯,你们在这里迎敌。” “上去拖住他们!除了一身盔甲他们不过是臭鱼烂虾!” 黑甲军笨拙无比,一旦碰上这种实力强劲,灵活无比的武道高手,就如同笨拙的乌龟一般会被耍的团团转。 若是在原地招架还好,若是为了前去营救李卯而仓促奔跑,露出破绽就会被一击致命! “列阵!抵御歹人,再去两个帮助世子殿下!” 为首统领刘千秋眼眸坚毅,黑金头盔衬得那张沟壑密布,棱角分明脸庞愈发英武坚决,抬矛大喝一声:“我们几个足矣!” 大有一人当先,万夫莫开之莫大气概! “统领你们保重!” 身位靠后较为年幼的二人悲声叫喊,随后卸去重盾拎着长矛快速朝远处追逐李卯几人的胖麻球和钻地鼠奔去! “来!铁甲阵!列阵!” “是!” 踏踏—— 砰—— 六人列盾持矛,脚步震天,盾牌猛然下砸,盔甲抖落飒飒铮响! 寒风冷冽,四名铁甲凡夫俗子如同古铜雕塑般缄默屹立,硬刚六位武道宗师! 完全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想跑?” 十二恶人中一身形瘦削如竹竿般的野鹤不屑轻笑,掏出一把尖刀铁扇,脚步在地上一蹬飞到六位黑甲军头顶,不待他们反应再一轻点借助盾牌在空中双臂舒展,划过完美的弧线,不过瞬息之间就已经抬扇刺向两个前去帮助李卯的卫兵! 铁扇闪烁寒光,萦绕寒冬朔气! 手起扇落,利落一挥直奔两个拼尽全力奔向李卯卫兵没有盔甲包被的脖颈! 噗嗤—— 两人身体晃荡,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小洛!莽娃!”—— 声嘶力竭,黄叶飘零。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李卯若有所觉疲惫的抬眸回望,越过两个穷追不舍的人形,紧紧盯着那两道颓然倒下的身影。 砰—— 倒下的身影砸的地面尘灰四起。 李卯蓦地闭上眼眸,握紧了翠血。 片刻后李卯深吸一口气。 “放我下来。” 声音嘶哑如声带满目疮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两个卫兵面色一变,脚步不停仍是往前奔去。 “殿下,停不得!” 李卯只是平淡的重复着这一句话:“放我下来。” “殿下!” 李卯突然拔高嗓门呵斥道:“你们这群逃兵!放我下来!” 两个卫兵瞬间就红了眼睛,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我们跑还不是你!你以为我们俩想跑!” “他妈的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谁愿意天天给你们这群王公贵族当狗!” 一个卫兵拽着李卯的领子不顾一切的大吼: “你知不知道他们俩刚过二十!莽娃刚攒够钱娶媳妇!就他妈因为你!就他妈因为你!” 卫兵唾沫星子喷了李卯一脸,拽着李卯的衣领前后晃个不停。 “你要死了他们不就白死了!你真以为老子不想去给他们报仇!” “我去你妈的!” “啊!”——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畜生!” 李卯突然笑了起来,轻声道:“那就放我下来,你们俩去给他们报仇。” 两个卫兵看着马上就要奔袭而来的高手,喉头滚动,心头蓦地涌上一阵绝望。 他们有什么本事?顶多比起常人壮一些,高大一些,碰上这些修武的高手也不过是难啃的骨头罢了,迟早会被敲碎吸得干干净净。 卫兵缓缓放开李卯,看着身前凶神恶煞的两个恶人苦涩道:“大狗,他说的对,反正都是死,不如死的有骨气些,不跑了吧。” “不就是死吗,谁不会?” 两尊卫兵站在李卯身前,横矛怒瞪,有如门神一般毫不怯懦,不退半分! “关公在上!赐我等无穷伟力!镇我弟兄冤魂!” “不知好歹,找死!” 胖麻球露出狠戾笑容,拿起同肚子一般大的铜锤抡圆直接朝二人呼啸砸来! 两个卫兵无所畏惧瞪目前迎! “阎王在下!赐我等超越肉身之力!暂借半分生机!” 李卯挣扎着身子执剑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撑在倒插泥土中的翠血站起来,腿部痉挛,面孔沾满血污流下豆大冷汗。 倏—— 铜锤未到,毒镖先至。 不待两人懵神,却见一道身影突然站在两人之前! 呢喃的声音如老寺洪钟般响彻世间。 “你们知道吗,我李卯,最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也从不会欠别人东西。” 李卯眸子半阖,并指抚过剑面,将身上的鲜血均匀涂抹其上,血红中透着绿芒,暗淡双瞳中透着半分看不真切的迷雾朦胧。 “你们可知神避之上还有一剑?” 噗呲—— 噗呲—— 飞镖嵌入那人身体,却恍若未闻。 两个士兵痴呆的站在原地,悲戚的望向那道顶天立地的黑衣背影,一下眼泪就冒了出来。 风很大,那人衣摆飘起,黑发随意舞动。 仿佛置身于水墨画一般颀长凌厉背影如同天帝之剑好似要将这天地捅穿! “天堑。” 呢喃声飘扬,轻飘飘一剑挥出—— 钻地鼠心脏狂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惊惧嘶吼道: “这是昆仑山第一剑!快退!”—— “来不及了!” 轰—— 朔白剑气猛然如三千尺飞瀑般倾泻而出! 伴着轰鸣沉响将二人直接吞噬! 片刻后剑气退散,两人颓然晃了晃身子倒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若是细看则会发现两人身体表面布满了细小裂纹,以及脖颈中间横着一道红得发黑的凹槽! 天堑! 一瞬九九八十一剑,乃是隐世宗门昆仑山第一绝学! 百年来唯有李卯一人修得! 但平日施展这一剑对身体都有不小的损耗,何况此时李卯半死之时? 果不其然,在施展天堑之后,李卯大脑一空瘫在地上晕倒过去。 这一剑釜底抽薪,如同榨取干枯树根之中最后的汁液般抽骨吸髓丝毫不留余地! 此番过后哪怕李卯能够活下来,其中武艺也怕是会大受折损。 第117章 绝境逢生 “他晕倒了,不要多纠缠快去帮忙!” 远处传来歹人兴奋地呼喊,对两个黑甲兵当头棒喝! 两个卫兵呆滞片刻,随后匆忙架起地上的李卯就往远处跑去。 “快!快跑!” “马!马呢!快!” 两人看见屋檐下停着一辆马车,浑身肾上腺素爆发,腿脚突然有力起来,一瞬间匆忙跑到了棕马旁。 “把马解出来,车太重了,快!” 另一卫兵急得浑身冒汗,手脚颤抖不停,带着哭腔叫道: “不行,这结太麻烦了!去你妈的非得打这么厚的结!” “拿刀!” 卫兵连忙取出大腿上绑的黑皮小刀,手不停颤抖对着麻绳一下一下砍去,但麻绳一根一根韧性十足,他手还抖,愣是砍了五六下都没砍断! “砍不断!怎么办?怎么办?” “快!别让他骑马跑了!” 歹徒的喝声再度让这个稍显年轻的卫兵一度慌神。 “蠢货!” 另一边将李卯扶上马背趴着的卫兵闻声面容染上急色,恨铁不成钢的怒啐一句,直接拿起长矛对着绳头往地上一扎快速磨动起来。 待到绳头藕断丝连,将断未断之时,那六恶人中三位已经悉数狂奔而来! 其中凌厉嗜血气息以及迅捷身法均是给两个士卒看得心惊胆战! “我去顶着,你赶紧磨绳!” 年纪大些的卫兵一咬牙,举矛往前大步蹋去,扶正歪扭头盔脸上冷汗直流。 身后另一个卫兵闻言脸上阴晴不定,最后一狠心俯下身子刚准备去磨,却突然一声巨响传来! 嘭—— 卫兵惊惧抬眼看去,却见一人直接踏地飞身而来,手中举着各个尖刺牛角大小的飞轮! 骇得王小蛇肝胆欲裂,一时间愣在那儿忘了动作! “快点!咱们可以死,殿下不能!” “啊!” 大狗回望王小蛇,看见他呆在原地不动弹心中一急,目眦欲裂怒声提醒他,途中因为分心被人一剑捅穿了后心! 王小蛇大脑空白哆嗦着手,三番两次比不到马绳上。 看着越来越近的金色轮盘,脑中突然一灵光,挥刀一把插到了马屁股上。 “希律!”—— 棕马痛叫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猛地身体前伸受惊飞奔踏出。 身后的麻绳被不断拉长拉长,最后变成不足发丝的细线,嘣的一声直接断裂开来,向山庄外毫无目的飒踏而去! 李卯四肢自然垂落在马背周围,脸趴在鬃毛处,身子淌着血随着跑动上下不断起伏。 王小蛇如释重负的贴着马车瘫坐下去,嘴角带笑喃喃道:“呼,大人,我们弟兄可算是不愧对你那一剑了。” 噗嗤—— 人头落地,血如泉涌。 但死得瞑目。 攀山猿一脚踹开王小蛇的头颅,手持金轮,一脸阴翳的看向不断朝远处飞奔的骏马。 随后拾起地上黑甲军的长矛,卯足了劲直接向马匹扔出! 倏—— 却见长矛划过长空,精准扎到棕马后腿上,但进的不深,马匹吃痛后蹄不停颠簸,扑腾两下长矛摔落。 随后棕马速度不但不减,更是发了疯的跑动! “上马!那马受伤了跑不远!” “追!” 踏踏—— 歹徒飞速离去,留下一地断臂残肢,黑盔铁甲,剩余恶人齐齐驾马朝李卯的方向赶去,后来居上的黑甲军看着远去的马匹束手无策,视线游移至地上倒下的尸体,跪地伏首,哭的泣不成声。 …… 一处密林中。 灌木丛生,树荫高大,衬得其中稍显阴暗,雾蒙蒙。 一匹伤口往外渗血的棕马背上驼着一个昏迷男子拼命往前奔袭,身后一字排开六匹马紧随不舍,同时不断有投掷物朝棕马扔来。 虽然好几次尖锐铁器已经砸到了马匹,但一心只想活命的棕马哪里肯停下脚步,就是还有最后一口气都不会歇息片刻! 攀山猿一双手臂奇长无比,手中不断拿着金轮对着棕马比划,但无奈距离过远恨声骂道:“他妈了个巴子这犟种!” “看你血多还是力气多!” 突然一道瘦削身形毫无征兆的立于枝头,皱眉看向马背上奄奄一息的男子,蓦地脸色一变,迸发出滔天怒气! 瘦削老头猛然下坠,挡在六匹马前仰天发出一声震天咆哮: “你们该死!” 鸟雀惊飞,棕马先行。 …… 不知跑了多久,棕马待到一条小路时突然踩空了马蹄,李卯登时倒飞出去跌倒在灌木丛中,翠血脱身飞出,身形被掩埋仅露出一双腿。 棕马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希律一声再次飞驰而去。 …… 傍晚时分。 嘎吱嘎吱—— 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响起,却见小路上驶来一辆金碧堂皇的马车,正慢悠悠沿着小路往京城驶去。 “啊!” 赶车的车夫怪叫一声引得帘子掀开,露出一张冷艳无比的脸庞,愤怒冷声斥道:“怪叫什么!再多嘴一句就给我滚蛋!” 她本就在气头上,哪里容许别人打搅她享受安宁? 却见车夫捂着嘴瞪大了眸子,脸色苍白惊惧道:“有,有尸体!” 冷艳丽人不屑嗤笑一声,蹙眉道:“什么尸体?晓英,跟着他一块下去看看。” “是,王妃。” 一旁眉清目秀的丫鬟不敢拒绝,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在看见灌木丛中露出的那双腿之后同样脸色煞白无比。 晓英咽了口唾沫,双手紧张相扣合在小腹,颤颤巍巍道: “你,你把草丛扒开,看看这人是死是活。” 车夫面露难色心中害怕至极,但知道自家主家是什么身份也违抗,只得硬着头皮道:“是,小人这就去看看。” 车夫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头捏住那人的裤脚往外拖拽,见其衣着得体甚至还有几分华丽时,心中厌恶退下许多,涌上更多好奇,也不顾上面的血液,用力拉腿将那人拽了出来。 说着拽下围在口鼻间的布条,露出一张满是污泥血渍看不真切相貌的脸。 随后伸出手指在那人的鼻下试探气息。 “王妃,这人还活着,您看?” 冷艳丽人淡淡收回视线,随意打了个哈欠,掩住口鼻嫌弃的挥挥手道:“走吧,若是死人我可以替他报官,但是活人就算了。” “王妃,这……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却见冷艳丽人瞬间发火,带着威严怒气,如同腊月寒冬喝道:“你想救他就滚下去,别带着他弄脏了这马车!” “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伤成这样带回去也是浪费资源!晓英上来!” 晓英无奈叹了口气,垂头走上了马车。 “是,王妃。” 她同这车夫一般,心里也不想见着这么一个还有气的人被抛尸荒野,而且她总感觉这人的身形体态特别有一种熟悉感,但像谁又说不上来。 要知道她作为王妃的贴身丫鬟平常碰到的男子几乎可以说没有,这股特殊的熟悉感来的实在是奇怪。 车夫战战兢兢的爬上马车,不敢再多言,毕竟与自己无关之人的死活比起自己的工作还是没有任何分量。 嘎吱—— 马车轱辘再次转起,冷艳丽人靠在宽敞熏香的车厢中,眼皮子直跳。 啪—— 丽人抬手间摔去一只精致的杯子,蓦地睁开那双狐狸眼眸闪烁寒光! “那个婊子真是烦人,竟然敢有身孕!” “还敢蹬鼻子上脸!” 嘭——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燕王妃猛地一个趔趄撞在垫着棉花锦缎的车厢上,云髻凌乱,金钗四散。 晓英连忙将她轻轻拉起,同时战战兢兢地退到一边。 燕王妃指甲嵌进手掌,眸子半阖强忍着怒气问道:“若是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现在就给我滚!” 车夫额间流着豆大冷汗,连忙跑下车去看是什么卡住了车轱辘。 车夫待看清卡住的事物后,惊声喊道:“王妃,是一把剑卡住了车轱辘!” 冷艳丽人拉开窗帘,妖冶红唇抿起,蹙眉道:“剑?” 车夫擦了把汗,一路小跑献宝似的将那把剑抽出来抬到窗前递给燕王妃观看:“您看看,就是这个。” 燕王妃凝神看去,却见一柄通体翠绿,剑尖染血通红的绮丽宝剑显露真姿! 燕王妃再度皱眉,总感觉这剑在哪里见过般? 视线流转至剑尖那处红尖之后,突然脑中浮现某天中午有个畜生拿剑指着她的场景。 甄旖瞳孔一缩,猛然不可置信的回望那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猛地涌上心间。 甄旖惶恐的瞪大了眼眸,檀口微张摸着胸口一阵喘不上气。 甄旖紧咬下唇,一颗心怦怦直跳,不敢去想那个可怕的念头:“不可能!不可能!” “去将刚才那人给我抬过来!” 车夫听着王妃略带几分颤抖的声音,困惑的挠头领命走向那具尸体,却见还未赶到,身旁一阵香风袭来,一看王妃竟是亲自赶了下来,提起裙摆如风一般瞬间扑到那男子身边摸索起来。 第118章 太后:总感觉被人抢走了什么 黄昏树下,羊肠小道旁,一位紫色宫装贵妇人俯下身子,手中攥着手帕,颤抖着手撩开地上那人披拂的发丝,擦去他脸上的血污。 身后的晓英看着甄旖这般举动脚步一僵立在原地困惑不已,王妃素来喜好洁净,怎么可能会这样低下身子给一个浑身浊臭血污的人擦拭,更别说这还是个男子。 晓英蹙着眉头缓步向前,却见王妃突然浑身颤抖起来。 晓英心中一紧,快步走上前急声询问道:“王妃?” 待她走到王妃身后,抬眼望向王妃怀中露出的那张擦拭过的脸后,突然瞪大了眼睛,大脑瞬间轰然炸开。 一张痛苦皱着眉头,苍白面无血色的熟悉脸庞,如利剑般直直刺入两人心脏。 捂住了嘴满是凄惶不可置信。 “世子?” “怎么可能?” 燕王妃眉宇间浮现复杂,纠结拧起,看着那张狰狞痛苦的脸猛地闭上眼眸不敢再看。 随后颤巍巍的伸出手摸着那张脸庞,眸光变换,思绪流转。 “反道,回园林。” 车夫纳闷挠挠头,本来就是刚从园林回来,怎么又要回去。 但他不敢多问,只好抱起那男子往马车上走去。 “抱到车厢内。” “是,王妃。” 奇了怪了,明明刚才王妃还说别脏了马车,咋转眼间就把人请了上去? 与此同时旁边的林子中站着一道驼背人影,喘着粗气依着树干朝马车看来,衣衫褴褛身上俱是血渍。 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视线模糊中看见乃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将李卯带走之后,这才贴着树干滑落下去虚脱迷蒙起来。 嘎吱—— 马车往前驶去,车厢内冷艳无双的燕王妃腿上枕着一个长相俊美,但并不是燕王的男子。 燕王妃甄旖将紫纱手套缓缓取下,露出玉白葇荑想要去触碰那人脸庞,却在空中蜷缩手指停顿下来。 片刻后将胳膊支在窗口心烦意乱的往外眺望风景,冷风将丽人发丝吹的凌乱打在莹润脸颊之上。 晓英注视着王妃那张如神仙妃子般的侧颜,百思不得其解道:“王妃,为什么不带去京城,虽然园林有医师,但哪比得过御医?” 甄旖支着下巴眸光发散,喃喃说道:“晓英,你说我现在要是把他杀了是不是没人会发现?” 晓英毛骨悚然,汗毛倒竖,连忙将头低了下去不敢再说一句话。 难不成王妃将他带走就是要杀人灭口? 晓英打了个寒颤,果然王妃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变,蛇蝎美人,美确实美,狠也确实狠。 甄旖感受着车窗外的冬阳冷风,目光慢慢从朦胧变得清明: “你的女人?嗤。” 甄旖嘴角浮起嘲讽的妖冶笑容,但在瞬息间又紧紧闭上双眼,气息紊乱,胸前起伏不定。 晚间时分,数以千计的虎贲军将西门家的度假庄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一袭杏黄三爪龙袍的太子宋若脸色阴沉的听着下属汇报情况。 只见那人神色难看,拧眉沉声道:“太子殿下,地下一层发现大量箱子,其中有少数的白银,但大多数都是泥沙……” 宋若操持马绳,黑发狂舞,怒斥一句:“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军官连忙垂下了头,战战兢兢道:“以及特使大人遗落的金刀,圣上赐下的追雪蹄疾,但特使大人,” 军官感受到太子愈发阴翳的怒火,直接跪到了地上嗫嚅道:“地下一层全是血迹,还有软骨散的痕迹,大人怕是……” 宋若一马鞭抽到军官身旁的土地上,扬起尘灰,吓得周遭一群虎贲军大气不敢喘一下:“去喊那群废物过来!” “是!” 踏踏—— “太子,人来了。” 黑甲军统领刘千秋眼若死水般,麻木的跪倒在宋若面前,将头往地上一磕一句话不吭。 身上萦绕的浓烈死志让宋若一肚子火却无从发泄! 宋若沉着气,带着几分希冀好声好气问道:“我问你,” “你可知道李卯去哪了?” 刘千秋哑着嗓子黯然道:“请太子殿下责罚,我们没有保护好特使大人。” 宋若腾一下就红了眼睛,咬牙恨声骂道:“王八蛋!” “你可亲眼看见他死了!” 刘千秋小声回道:“特使大人被一匹受伤的棕马驮着往庄子外跑去,但被歹人骑马追赶……” 宋若一听见这有用信息,顾不上再听,哪怕还剩下最后一丝希望都得查到底! “虎贲军听令!” “在!” “方圆五十里,封锁一切马车进出,彻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就在宋若鞍马即将回京城朝宋理禀报之时,三两虎贲军押着一个独臂庄稼汉子来到了他的面前。 宋若双腿一夹马肚子,停在原地蹙眉问道:“这是谁?” “禀太子殿下,这是庄子里唯一的活口。” 军官停顿片刻,凝重道:“也是朝廷一直通缉的十二恶人之一,村夫。” “我怀疑,世子殿下被十二恶人埋伏围杀!” 宋若瞳孔一缩,看着面前这个懵懂无知的庄稼汉猛然握紧了拳头。 宋若调转马头,侧首冷眉淡淡说道:“不用我教你们吧?” 冬风一阵刺骨寒冷,军官打了个寒颤,千敬万重的点头应答。 踏踏—— 汗血宝马飞驰而去,留下宋若的声音随风飘逝:“问不出来就杀干净与他一切有关之人!” 千号军官肃立目送宋若离去,喊声震天:“是!” 京城内,一处酒楼之中。 靠窗位置一个斗笠汉子依窗而坐,不喝酒也不吃菜,看着日头一点一点落下山去,手里把玩着朱红山核桃,脸色愈发不耐。 但旁的掌柜小二看其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都是不敢上去赶人。 就在斗笠汉子刚拿出一张信纸准备塞到信鸽中放飞时,城中却突然涌入大片黑色铁甲将士,吆喝着小摊商贩关门走人,封城禁闭。 斗笠汉子眯着眼眸思索良久,吐了口鼻息淡淡一笑,取出另一封信纸塞进信鸽腿上的银环内扑腾放飞而去。 整个京城一夜之间,也不知哪里来的消息,到处都在传武王世子已死。 不少人都是当个笑话看,毕竟昨天还是前天那位大人还在朝堂之上讨了个御前特使的威风官职,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 夜晚,凤梧宫。 太后钗紫夜正美美的窝在软垫之中看着小书,并未着正装,只是一件抹胸紧紧箍住雪白饱满,三千烦恼丝如瀑般随意垂落,一双圆润修长美腿半屈并在靠脚木台上,旁边点着暖熏熏的通红火炉,满室暖意染的丽人双颊灼热晕红,软腴身子传出阵阵麝香郁馥。 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从凤梧宫外传来,钗紫夜疑惑的竖起晶莹剔透的玉耳。 她听得出这是落雪的步子,但为何这般急躁? 待到落雪忙不迭走到太后跟前,脸色有些不好看。 太后直起身子,靠在软垫上无意间袒露大片白腻春光,蹙眉不虞道:“这是怎么了?如此急躁成何体统?” 落雪想了想刚刚得知的消息也感觉不大可能,但还是凝重徐徐说道:“外面有人传,殿下,” “死了。” 太后优雅万千勾了勾耳畔发丝,疑惑道:“哪个殿下?” 落雪抿唇道:“就是世子殿下,您的卯儿。” 太后惊愕的张大了嘴,片刻后嗤笑一声再次看起了小书:“莫要开玩笑,卯儿前两天还在我这生龙活虎的,怎得可就死不死活不活的?” 落雪叹了口气,也觉得外面传的是什么狗屁话:“我也觉得是假的,但外面都在传武王世子李卯受刺遇袭,可能是有人想要恶心殿下吧。” 太后好笑的摇了摇头,刚准备训斥落雪听见什么都拿来说,但不知为何突然一阵怪异感涌上心来。 就好像是什么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被别人夺走了一般。 太后烟眉再次蹙起,凤眸拢起,按住小书突然严肃道:“落雪,给卯儿写封书信,让他明天来这里拜访一番。” 落雪愣了愣,看着娘娘那张熟美但突然浮现忧虑的面孔,哪还不知娘娘也担心起了李卯的处境,当即不多留,回内室写信去了。 待到落雪离开,太后站起身走到挂在大殿内的一副诗句前,葇荑端庄合拢与小腹,久居高位养成的威严凤眸在瞬间变得柔和专注,眉宇间亘久不变的冰寒化作汩汩春水柔情,轻轻念叨:“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片刻后又哂然一笑,摇摇头道:“自己真是担心过头了,怎么可能呢?前两天那混帐一直顶撞她,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征兆就死了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丽人眉梢间的忧虑却一直未曾衰减,那种怪异感如同梦魇般始终萦绕在心头。 第119章 金屋藏卯 夜间,御书房中。 天子宋理立在书房窗前,凝视着天上明月,晚间冷风将龙袍吹的紧紧贴在瑟缩身形上,头上隐约冒出几根白发,一瞬之间这位帝王好似瞬间衰老十几岁。 “皇上,问询结果来了。” 莫公公弯腰快将头垂到地上,轻轻迈着步子毕恭毕敬说道。 宋理沙哑着嗓子略带几分疲惫道:“讲。” 莫公公拍拍衣摆跪倒在地上,伏首瓮声道:“那人是江湖上十二恶人之一,名为村夫,被朝廷通缉十几年一直没有抓获,最近伙同其他十一人一同集结京城。” 宋理背手淡淡扭过头,轻声道:“招了是谁指示的吗?” “起初没有,后来在酷刑逼迫下,得知是……” 莫公公猛然抬头,直视宋理目光徐徐说道:“霍家幼子,霍谨记。” 宋理握紧了拳头,愤恨地砸在了桌面上! 砰—— “废物!什么都没问出来!” “他霍谨记何德何能布下如此天罗地网截杀卯儿!” 却听莫公公接着轻声说道:“皇上,您听我说完。” 宋理这才收敛怒气,一瞬间变得平淡如水,径直走到木桌前坐下。 “说。” 莫公公拿出李卯的金刀,递上前去垂首道:“虎贲军在搜查时并未找到殿下的尸体,反倒找齐了其余十一恶人所有的尸体。” “有五具死在了山庄中,还有六具死在了约莫去山庄一里外的山林中,残肢断臂,血流成河,似是有人截杀所为。” 宋理眸子一亮,脸上涌上异常潮红,激动道:“你是说?” 莫公公低眉答道:“世子殿下,可能没死。” 宋理心脏停跳半拍,随后瘫倒在椅子上轻拍着心口长舒一口气。 随后欣喜若狂的到处找着信纸,冲着莫公公大喊道:“快!快给朕去笔墨来!朕要立马给李青天写封信!快!” “是,皇上。” 李府。 砰砰砰—— 府内没有动静。 砰砰砰—— 又是三声急切地拍打,正府内这才有灯光声响传出,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终是立于朱门另一侧柔声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清脆中透着沙哑的嗓音:“我是楚休休,李卯在家吗?” 那头缄默片刻,随后朱门缓缓打开,从中露出一位披着狐皮大裘的丰腴丽人,面容憔悴,眼眶红肿,显然不久前才刚刚哭过。 楚休休一颗心登时沉到谷底,也不多说什么,低下头转身就漫无目的的往回走去。 刘氏傻了眼,连忙出去拽住楚休休的袖子问道:“诶!楚姑娘你要问我什么?” 却见一张刚刚还是干净的脸庞在瞬间就挂上了梨花泪珠,抿着嘴不愿让自己大声哭出来。 “李卯,他死了。” 刘氏看着楚休休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忍不住母性大发,连哄带搂的就将这娇憨姑娘给搂到了怀里细声安慰。 “傻孩子,公子他没死,我们李府有位老前辈说他被人救走了,不像外面传的那样,都在咒公子人死了。” 楚休休吸吸鼻子,眨巴眨巴眼睛,四团巨大天赋挤作一团:“此言当真?那你为什么看上去哭过?” 刘氏宠溺的拍了拍楚休休粉白光洁的额头,细声道:“自然是在那位老先生说之前哭的,当时差点就哭死过去了。” 楚休休感受着面前这位丰腴夫人温暖的怀抱,得知李卯没死之后竟是心头喜悦,惬意的享受起了丽人的温暖,却突然浮现一种荒谬的念头,心想若是有一天自己叠上去会是个什么感觉? 楚休休感受着许久都未曾感受过的母爱胸怀,抬起星眸轻声道:“夫人,你和李卯是什么关系呀?” 刘氏蓦地想起那天王妃对她说的词语,一时间羞红着脸颊嗫嚅着有些说不出话来,“算是岳,岳母?” 丽人话音刚落就一阵心颤无地自容。 虽然她想让芽儿嫁给公子,但是这称呼叫出来也羞耻了些。 毕竟她这个岳母也太尽职尽责了些…… 楚休休失声轻呼:“啊?” “您看着这么年轻,怎么就当李卯的岳母了呢?” 刘氏轻咬下唇,难受的摆了摆浑厚,耳尖殷红似血,细若蚊蚋道:“现在还,还不是。” 楚休休双手环抱着丽人丰腴有肉的腰肢,又是问道:“我怎么称呼您?” 刘氏思索片刻,看着这个比芽儿大不了几岁的娇憨丫头嫣然一笑:“喊我刘姨就好。” 与此同时,燕王园林中。 一处点着熏香的暗室中,灯光昏暗,唯有墙角点着红烛灯发出微微光亮。 中央有一张圆床,一个男子躺在上边,脸上蒙着薄纱让人看不清面孔,袒露上身,下面穿着原有的长裤。 女医在一边为其包扎伤口,还有一位紫色旗袍丽人偏腿坐在一边,心烦意乱的扶着额头,眼底尽是对自己不争气的复杂愤怒。 不多时间,女医站起身走到紫色高开叉旗袍丽人边躬身道: “王妃,毒已经解了,伤势稳定下来调养一段时间就行,但可能……” 甄旖不觉间坐直身子,攥紧紫纱手套,肃然拢起狐狸眼眸,冷斥一声:“说。” 女医忙不迭跪在地上,惶恐说道:“这位公子经脉有损,奴婢无法医治。” 甄旖斜睨床上的那个畜生,视线在线条分明的肌肉上不禁流连片刻,寒声道:“会死不会?” 女医迟疑片刻后回道:“这,倒是不会,不过这位公子乃是习武之人,就是命能保下来,估计一身武艺也留不下太多。” “所以,” 女医小心翼翼抬头看了这位美艳逼人的王妃一眼,轻声道:“您要做好心理打算。” 甄旖冷笑一声,蓦地松开紧攥的手套,一脸无所谓说道:“这畜生不死就行,上去领赏去吧。” 女医心头疑惑,但不敢多问,低眉碎步沿着红木楼梯往上走去:“多谢王妃。” 怎么王妃的对那人的态度如此微妙? 好像既希望那位公子活着,又不想那位公子好过,当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女医摇摇头不再多想,迈着步子朝上走去。 甄旖摇曳腰肢,旗袍裙摆分开露出玉白肌肤,缓步走到圆床跟前,银牙紧咬,狐狸眼眸直欲喷火,手中拿着翠血将剑尖倒悬在李卯心口处。 滑嫩葇荑握在剑柄上过于用力,致使微微手掌颤抖。 翠血削铁如泥,甄旖甚至只消自然松开手,就可以轻易贯穿他的心脏。 但翠血却始终停在上方未曾往下一毫一寸。 是她不敢杀人? 笑话,蛇蝎美人可不是白叫的。 甄旖脸上再度浮现歇斯底里的刻薄狠辣: “李卯你个畜生!” “我恨不得吃你肉,碎你骨,喝你的血!” 阵阵阴寒声响回荡在园林暗室之中,楼梯口的晓英瑟缩的怀抱自己,蹲伏在栏杆处不停朝下方望去。 甄旖胸前起伏不定,片刻后心一狠猛地手往下按—— 噗嗤—— 翠血贴着李卯肋下径根没入床垫,扎出毛羽纷飞。 甄旖双手合抱于胸前,烟眉蹙起,咬牙恨声道:“让你直接死了实在是便宜了你!” “我要让你受尽折磨!低三下四的求我然后被我狠狠屈辱,在绝望后悔中死去!” 噔噔—— 甄旖眼中闪过快意,转身扭着水蛇腰,意气风发风风火火离去。 “晓英,过来给他绑上!” 一直观望的晓英闻言手中拿着铁质镣铐,垂首擦过王妃香风阵阵的身形往下走去。 她现在也有些盯不准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了。 第120章 被王妃囚禁 京城后半夜下起了大雨,期间雷霆骤闪,电闪雷鸣。 一夜间风雨飘零,霍府之中右相霍光发白稀疏,身材萧条,立于屋檐下看了一夜的雨丝落下。 昨夜时分,圣上赐予他一封慰劳密旨,期间对于霍谨记谋杀李卯之事随口一提,倒是念及他的德高望重嘘寒问暖许多。 霍光面皮枯瘦,贴在骨上好似半死之人,老眼浑浊,轻声呢喃:“念老夫为朝廷呕心沥血兢兢业业二十年,因此特赏回乡官船。” “呵呵。” 霍光凄然一笑,随后捶着腰背,蹒跚走回屋中整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仅一朴素布包而已。 “人老喽,管不住家里的小崽子喽。” 天色渐晓之时,雨帘中突然扑过来一面容姣好的妇人,抱着霍光的腿就是一顿鬼哭狼嚎:“老爷!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圣上今早赐下圣旨要让谨记去死!” “他半身不遂天天在家里躺着,哪里谋杀的了亲王之子啊!” “老爷!他是被诬陷的!老爷您救救谨记吧!他好歹也是您的亲生骨肉!” 霍光沉默良久,僵立片刻后平静回道:“今日朝堂之上,我会辞去丞相一职。” 妇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又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急声哭喊劝阻道:“老爷!您辞了丞相还如何保下谨记啊!老爷您这是要干什么!” 晃着霍光的腿带动瘦削身形一阵晃荡。 霍光涩然一笑,眼中俱是灰暗寂然:“命里有时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都是他的命,我霍家注定要遭这一劫。” “可怜我霍家三代从政,对皇室忠心耿耿兢兢业业,最后竟然毁在一纨绔手中。” “我等被算入棋盘,只怕还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霍光轻轻摇头,仰望天上的乌云眯着浑浊的眼眸喃喃道: “圣上。” “希望您能挡住政斗,去立那千秋伟业。” “臣,退了。” 一夜无话。 晨鸡报晓,洪钟悠扬。 不过一夜之间,整个京城动了三动,不少权贵都是满脸冷汗的缩在宅邸中瑟瑟发抖。 先是右相霍光在朝堂之上乞骸骨,说是年龄过大,请求归乡养老,以及霍家幼子,半身不遂的霍谨记被连拉带拽送于午门问斩。 霍光更是悉数将家底自愿充入国库,霍家其余子弟官员也都官职自降一级,以表对圣上歉疚。 铜锣湾更是传出一记恶劣案子,原来的廖勇侯唐天怂恿家仆焚烧武王世子的一处庄子,最后被圣上亲自定案,认为其愧对祖上,于是夺去爵位,没收家产,贬为庶人。 而最重要的一件事,即是圣上于文武百官前,亲口明示武王世子并没有死,而是暂且在某处被朝廷保护起来,切勿多虑。 至于是真是假,也没几个人能判断出来,但是的确止住了京城中许多风言风语。 与此同时风波的源头,大名鼎鼎的武王世子李卯,此时此刻正迷蒙的幽幽醒转,失神的抬眸望向雕刻着壁画的天花板。 “嘶,我这是在哪,怎么感觉腰子被人割了?” “嘶!” 一阵刺眼亮光袭来,李卯下意识伸出手臂遮挡,同时四肢五脏如同被人扎破了一般传来剧烈痛楚。 当啷—— 李卯倒吸一口凉气,皱着眉头上身微抬往手臂处看去,却见双手双脚被精铁镣铐牢牢束缚在床上动弹不得。 李卯心一沉,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 难不成自己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还被人给俘虏了? “殿下,您醒了?” 一声温柔女声响起,李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朝声音来源看去。 却见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李卯失声道:“晓英姑娘?” 李卯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猛地松展。 还好他没有落入敌人之手,折磨他还好,若是拿着他去和他爹换些利益或是让他爹站队,他不敢说他爹一定会答应,但万一答应了,届时中原就要动荡不安。 “你怎么在这?来给我解开,这是什么玩意?” 当啷—— 李卯放松仰头往床上一躺,随意摇了摇铁锁,嘴角浮起劫后余生的笑容。 还好他李卯命大。 晓英退后两步,歉意的看着李卯:“殿下……” “嗯?晓英?” 李卯困惑的朝她看去,却发现这眉清目秀的小丫头越退越远,最后摇头晃脑,面容纠结的退到了墙角的阴影中。 “殿下,您人真的很好,但是这是王妃要求的,我不敢抗命。” 晓英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消失成线: “对不起殿下......” 李卯疑惑的皱起剑眉,不解问道:“旖儿?她让你这么干的?” “放肆!” 一声嘹亮冰寒的怒叱从楼梯口传出,只见片刻之后一双秀美宫靴率先映入眼帘,随后是如藕段般光洁嫩滑的小腿,然后是高开叉的紫色旗袍裙摆,裹着修长玉润美腿,期间无意露出大片雪白,之间更是连着一条黑色细线,好像是试营业的新型衣饰。 李卯看着那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窈窕躯体,以及那张重新归于初见时冷艳刻薄的面孔,默然抿住薄唇,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畜生!旖儿是你能叫的!” 甄旖烟眉倒竖,眼角点着的美人痣虽然早已一次又一次接住了某人的洗礼,但此时此刻却不再多情妩媚,而是如同冰窖般冷漠怨恨! 李卯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甄旖那双凌厉勾起的狐狸眼眸。 甄旖偏头闭上眼睛,挺翘胸前不停起伏,片刻后干脆利落的拔出翠血大步走上前去一下就横在了李卯脖颈旁边。 甄旖淡漠半阖眸子,讥讽道:“李卯,你当初拿剑指着我的时候,逼着我受尽一切屈辱之时,你可曾想到会有这一天!” “自那日以后我夜夜睡不安宁!日日都想将你挫骨扬灰以解我心头之恨!” “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李卯张开嘴唇,轻声问道:“你爷爷睡不安宁关我什么事?” 甄旖闻言大脑停转片刻,但转瞬间气急败坏将翠血贴着李卯的脖颈没入皮毛分寸! “别给我嘴贫!” 甄旖银牙紧咬,恨声挤出一个一个字: “你个畜生!你可知道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动的手!” 李卯眸光平淡,微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杀?难不成是舍不得?” 甄旖悲悯好笑的摇摇头,不屑道:“难不成世子殿下是以为我对你产生了情意?” 李卯心中直犯怵,但面上温润不减:“当然,我对王妃爱得深沉,想必王妃也对我这般如此,毕竟每次王妃的反应都骗不了人。” 甄旖皱眉怒叱一声:“闭嘴!” “真是可笑!” “你有哪点能让我动心的!恬不知耻,臭不要脸!” 甄旖怒目相视:“真是让人作呕!” “若不是我要让你尝尽我受过的屈辱!我早就一剑把你杀了!” 李卯脸色一白,抿唇看着甄旖的眼眸,一双桃花眸子中俱是黯然破碎。 片刻后薄唇中传出无比沙哑苦涩的声音:“原来。” “原来王妃一直都未曾倾心于我片刻,原来都是假象吗?” 李卯自嘲一笑,颓然倒在床上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旖儿,我对不起你。” 甄旖不虞呵斥道:“不准喊!” 李卯哽咽的喉头滚动,眼角滑落两滴清泪:“但,就算王妃对我无意,我也……” “旖儿,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甄旖望着那人憔悴痛心的模样,虽说情知这畜生有演的成分,但还是止不住一阵巨大快感直冲天灵盖。 心底阵阵愉悦汹涌袭来。 李卯偷摸睁开眼睛打量,见她那受用的模样心头不禁松了口气。 须臾后甄旖睁开眼睛,眼中得意无比,李卯赶忙痛苦蹙起眉头,闭上眼睛不停念叨:“旖儿我对不起你。” “你!” 甄旖见这畜生三番两次还是喊她旖儿,终是板着脸不耐的摆摆手:“罢了,反正你都快死了。” 甄旖居高临下看着李卯,双手抱胸,眉宇间尽显明媚: “嗤,你不过是本王妃的玩偶罢了,被我玩弄于掌心之中还自大的以为本王妃爱上了你。” 甄旖看着句句都往李卯心窝子里扎,妩媚脸颊涌上红潮,又是一顿心头畅快的奚落:“当真是笑掉大牙。” “堂堂武王世子,落得这等地步当真是咎由自取!” 第121章 王妃的命令 燕王园林暗室内,燕王妃甄旖正拉过一张梨花木靠椅好整以暇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不时老神自在的捋一捋衣摆,摆弄紫纱手套,或是对着李卯冷笑两声。 “李卯,你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不说话?” 说着用翠血剑鞘拍了拍李卯的脸,又是冷笑道:“你不是也喜欢这么对本王妃吗?怎么?现在不闹腾了?” “嗯?” “不嚣张了?” “说话!” 甄旖见他那一副闭着眼睛装死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是恼火至极,手探到李卯腰间又是一顿拧。 李卯嘶声侧头,看了眼高开叉旗袍露出的春光轻咳一声道:“王妃想听我说什么?” 甄旖眯起眸子,闪烁危险的光芒。 “怎么,你还需要本王妃提醒你?” 甄旖一手拔出翠血,在李卯某处不停比划。 “你说,我把它割了是不是你就会老实了?不然以后考虑一下进宫当个太监?” 李卯呈大字形躺在圆床上,裆下凉飕飕的,脸色一苦,连连赔笑道:“王妃说笑了,玩笑话可开不得。” 甄旖嗤笑一声,摩挲着剑面,注视着锃亮反光中自己的倒影,轻声说道:“你这畜生不给你些皮肉之苦,还是那般轻佻无耻。” “你还知道害怕?当初不要脸亲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 甄旖蓦地将腿放下,美眸倒竖,脖颈浮上一层薄纱,大声怒斥:“看够了没!” 李卯下意识想要去摸摸鼻子掩饰尴尬,但被禁锢动弹不得。 随后, 李卯深情注视甄旖的眼眸,语气缓和轻柔无比:“没看够,一辈子都看不够。” 甄旖却不吃这一套,只是面色冷淡的招呼晓英过来:“晓英,过来。” 守在楼梯口的晓英闻言快步走来,低着头愧疚的不敢去看李卯的眼睛。 只见甄旖将椅子拿远,离圆床约莫有个二十步的距离,端坐在其上,抬起一只紫色精美的宫靴,如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般挑眉对李卯说道:“你不是喜欢让别人跪着?” 甄旖妖冶红唇勾起,讥讽道:“只要你跪着爬过来舔靴子,我就不割你那肮脏的玩意。” “如何?” 李卯脸色一变,又是苦笑道:“王妃说笑了。” 但对面那人脸色始终不悲不喜,不发一言,无所谓的梳理头发,拍衣服。 李卯见状心头暗暗叫苦,坏了,这婆娘好像跟他玩真的。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往日太过火了? “给你三息。” “王妃,男子汉大丈夫,同女人是不一样的……” “三。” 甄旖竖起三根青葱玉指,眸子半阖,端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杯泡好的轻轻吹气。 李卯冷汗直流,又是说道: “王妃,我受了一身伤,怕是一动就会昏过去。” 噔—— 茶托轻磕桌面,甄旖漠然收回一根手指: “二。” 李卯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奔过,他怎么总感觉这场景在哪上演过。 对了,太常寺那次,只不过那时候他是那个倒数的人!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旖儿。” 李卯弱声叫唤了一句。 李卯是怎么也不可能答应的,这婆娘心里肯定对他有很大怨气,自己有这一天纯属倒霉。 而她无非就是要看见他摇尾乞怜的不堪模样以解心头之恨,只要自己满足她,说不定就一剑给自己砍了,因此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但其实若是王妃脱光了,他也不是不行。 “一。” 甄旖手指悉数收回,款款起身单手拎着翠血,一步一步踢踏着往面无血色的李卯走去,狐狸眼眸半眯,朝某处不停打量。 李卯咽了口口水,大脑急速运转该怎么推脱。 却见甄旖带着靡靡涎液的香舌轻轻舔过光滑剑面,如魔鬼之音般响起妖娆声线:“李卯,你说,我是横着切好,还是竖着切好?” 甄旖用指头弹了弹翠血,发出清脆回响,美眸迷蒙令人看不真切,如梦呓般轻喃道:“或是,直接捅穿,从中间绞开?” 李卯看着甄旖那张毫无任何虚假恐吓的冷艳狠笑,头皮发麻欲哭无泪,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不停缩紧身子企图保护小小卯。 “王妃,有话好好说!” 甄旖步伐不减,袅袅娉婷走来,立于床边似笑非笑道:“世子殿下不是深爱本王妃?如果你答应将这祸害人的物件除去,我就原谅你如何?省的以后再去祸祸其他女子,等到以后本王妃请你来府上当总管也不是不行。” 剑锋挑开裤腰,李卯甚至已经能感觉到凉风灌了进去。 这疯婆娘来真的! 李卯瞳孔一缩,那还再敢嘴硬?他分得清两者轻重。 当即连声讨饶:“我爬!我爬!” 李卯就是再镇定自若也受不住这等惊吓,他实在是拿不准这疯婆娘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于是不敢让自己有半点冒险。 甄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收回翠血就转身准备往椅子走去。 “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李卯突然大声喊道。 甄旖柳眉一蹙,唰一声就抽出了翠血,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怎么对本王妃说的?” “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处境!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塞给你!” 却见李卯浑然不惧的迎上那双狐媚眼眸,惊惧之色烟消云散,淡淡道:“我自然知道,这两个要求不难,王妃且听我说。” 甄旖看着李卯苍白的唇瓣,不易察觉的紧了紧翠血,面无表情道:“第一个。” 李卯喘了口气,压住身上传来的抽痛,脸上浮现些许忧伤,顾左右而言他道:“我身上的经脉是不是出了问题?” 甄旖抿了抿荡着诱人反光的唇彩,想起了那女医对她说过的话,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其打击不言而喻。 缄默片刻后,面无表情道: “是。” 李卯苦笑一声:“怪不得我这次体内的真气悉数消失,渺无踪迹。” “咳咳。” 李卯虚弱的咳嗽两声,抬起略显灰暗的眸子诚恳的对甄旖说道: “王妃,我这第一个条件就是希望能够缩短距离,我现在的体力伤势估计只支撑我从床头爬到床尾。” 甄旖微微偏过头,将翠血扔到了一边,冷漠颔首道:“可。” 李卯松了口气,又是说道:“第二个条件就是,我希望王妃可以把靴子脱下,我不想让那等仙境般,雕玉般的美景被埋藏,王妃,你可以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吗?” 甄旖玉珠般的脚趾蓦然抓紧靴底,耳尖冒出氤氲红雾,瞪圆了美眸就要去冷斥李卯不要脸! 脚那是能让人随便碰的? 但在看见李卯瘫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颓态,张口却说不出话来,飘忽着眸子,念头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念在你快死的份上,本王妃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反正都是跪着来向她求饶,舔哪不一样? 第122章 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李卯脸上浮现淡淡喜色,随后甄旖侧头示意。 晓英拿着钥匙走过来将镣铐从床上取下将李卯两手之间连起,随后摘去脚上的镣铐。 只见原来扣着铁圈的地方均是留下了一道道明显淤血发红的印子。 甄旖淡淡双手抱胸,云鬓高高簪起,却因为刚刚对李卯的动作导致有些歪扭,那张冷韵幽香,冷艳孤傲的面孔上,俱是冷漠不虞,不过在看见李卯手脚上的痕迹时微微皱了皱柳眉。 在李卯坐起身靠在床板上喘气养神之后,睁开摄人心魄的桃花眸子对甄旖柔声道:“王妃,请。” 甄旖站在床尾,冷哼一声,先是迟疑的弯下腰露出婀娜曲线,将手放在了点着脚尖的脚踝处。 或是暗室有些密不透风,甄旖只觉一阵闷热袭来,脖颈隐隐发红,抬眸瞥了眼某人无耻的桃花眸子,眸中闪过九分恼怒,一分羞赧. 接着深吸一口气,猛地往下一拉。 李卯目不转睛地盯着,哪怕看过多次,仍然还是兴趣十足。 至于他是否真的会跪。 俗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但那也指的是地上有黄金,床上就不一样了。 权当一些小情趣。 因此他心里没有任何纠结,坦坦荡荡。 待到罗袜从脚踝上褪去半点,甄旖突然抬头冷斥道:“再看你就给我当太监去!” 李卯咳嗽一声,偏过头小声自语道:“跟仙子一样好看还不让人看,小气的很。”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甄旖听到。 甄旖肉眼可见的勾起了嘴角但又迅速的压了下去,轻哼一声。 甄旖被李卯这么一插科打诨,心中忸怩褪去不少,旋即利落大方的将罗袜褪去。 某人不觉间屏住了呼吸,甚至暂时忘却了身上的疼痛。 甄旖将罗袜叠好塞进靴筒,慢慢抬起夺命修长美腿,踩着软垫踏上了床尾。 捋了捋旗袍下摆防止春光外泄,跪坐在了圆床尾端,与李卯遥遥相望。 甄旖脸上露出不耐之色,眉头挑起,眸子半阖,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李卯心领神会的直起了身子,先是艰难的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但或许是牵动了伤势,发出阵阵痛吟声。 甄旖冷哼一声始终冷眉相对,漠不关心。 就在李卯跪起腿,胳膊支着身子就要爬起身时,却突然一个趔趄,手臂发软,上身失重摔在了金属镣铐上,与包着绷带的胸膛相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李卯难受的闭上了眼睛,吃力跪伏在床上,头颅低垂半晌没有动弹。 伤势牵一发而动全身,胸口四肢传来的阵阵抽痛让他有些头晕目眩,发丝凌乱的披拂在上身,身上的绷带突然溢出丝丝血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味。 甄旖猛然握紧了拳头,眸光变换,脸色复杂,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马上就要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结果,但不知为何看见他那孱弱不堪的样子,心头蓦地涌上阵阵无法言喻的愧疚,甚至是……心疼。 但她怎么可能会愧疚? 这不对! 她甄旖何时需要向别人愧疚! 甄旖柳叶般的唇瓣抿起,狐狸眼眸坚定下来。 今天,说什么你也得给我跪着! 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甄旖再次想起往日李卯对她的百般命令和羞辱又是止不住气得浑身发抖,花钗直颤,心中的怜悯心痛在瞬间被压到心底紧紧掩埋,恶狠狠呵斥一句:“别给我装!滚过来!” 李卯此时此刻仍是大脑一片混沌,剧烈的痛楚导致意识如触电了般闪过一片白花花的雪茫,伏在软和的床垫上抽气连连。 在听见甄旖的声音后意识恢复少许。 李卯喘着粗气暗暗思量,照这个发展态势,自己这一身武艺到最后甚至会溃败殆尽。 那时候可就真成了废人了。 而且是体弱多病的废人。 李卯艰难抬头,望向王妃那张美艳无端,无情淡漠的面孔,以及眼角的那颗泪痣,突然脑中某些白浊的片段闪过,灵光一闪。 对了!两仪圣法! 即使不能帮助自己恢复真气,但起码保住经脉应是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多做做说不定王妃就原谅他了? 李卯心中燃起希望,四肢涌现出丝丝缕缕的力量,就这样披散着头发,袒露着上身,一步一晃悠着朝床尾的王妃爬去。 甄旖跪坐在床尾,见状呼吸不知为何急促了几分,臀儿不自觉地动了动,叩紧指节,轻咬下唇,一脸满不在乎的将脸撇到了一旁。 白腻如雪的脸颊上冰寒渐退,海棠春色渐渐涌上。 这一幕,怎么感觉她跟个养面首的浪荡贵妇般? 晓英忧虑的面孔逐渐被震惊所替代,特别是殿下那一身线条分明的腱子肉,慢慢爬向王妃就好像是要干什么一样…… 晓英自觉地退到了楼梯口,红着耳尖拨弄着手指。 时间缓慢流淌,屋内的气氛有些热了。 每一分每一秒,随着李卯越来越近,甄旖的心悸就会增添一分。 约莫一刻钟,李卯终是气喘吁吁的爬到了甄旖身前半个身位处,王妃身上的幽香已经沁满了四周,抬起头看向那张嫌弃漠然的美艳面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王妃,请。” 甄旖深吸一口气,抬起螓首,被李卯的目光烫的闭上了眼睛,羽扇般的睫毛轻轻颤动。 吐息片刻之后,睁开狐狸眼眸露出湖面般的平和,慢慢站起身子,双手抻了抻旗袍下摆,随即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瞪着面色苍白的李卯。 右脚先是缓慢踮起,随后弓着脚背一点一点抬起悬空往李卯的方向探去。 晓英将半个身子躲在了门框后,扶着门框,脸蛋红扑扑的,屏住了呼吸。 第123章 人要向上看 燕王园林,暗室中。 幽幽烛光渲染昏黄灯火,四周点着暖炉熏香,染的室内纤尘不染,醺热和煦。 室内虽然宽阔但物件不多,一张圆床,一个梳妆台,一张红木茶几,一面落地铜镜,三三两两小巧的桌台木椅,寥寥花草却因时常见不到太阳而头颅低垂,恹恹不乐。 圆床之上,一只纤纤秀足,正慢慢谨慎的递向面前半跪的李卯。 甄旖一巴掌扇到了李卯背上,酡红着面颊咬牙呵斥道:“别给我碰!” “嘶!” 李卯吃痛,愣在那不再动弹,龇牙咧嘴,倒吸凉气道: “你再这么用劲我就死了。” 啪—— 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甄旖不屑冷笑一声,挣脱开来一脚给李卯踹翻。 走到跟前双手抱胸,垂眸冷视: “嗤。” “死就死了,来,死给我看看。” 李卯被这么一踹,血气翻涌,身上又开始着了火般的灼痛。 被踩着胸膛,一阵胸闷喘不过气,痛吟连连。 不过不经意间往上看了一眼,登时看直了眼睛。 腿不疼了,眼不眨了,气不喘了,心不跳了,就连伤口都快好了。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慷慨大方? 甄旖蹙着柳眉发觉李卯半晌没有动静,用了用力,不虞冷声道:“愣着干什么!” 李卯半晌没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再传出来。 甄旖心中一咯噔,脚步放松些许,连忙低头往下看去。 随后—— 李卯看着王妃的眼,甄旖看着李卯的眼眸。 各忙各的。 李卯若有所觉的收回了视线,四目相对,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疑惑问道:“怎么了王妃?” 甄旖:“……” 甄旖气的说不出话来,胸前剧烈起伏,扶额闭目,青筋直跳。 又一用力: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 甄旖刚准备发作...... “唔!” 甄旖沉沦片刻,感受着灼热的气息,心中有些不想抗拒。 啪—— “畜生!” 但转瞬甄旖眸光恢复清明,推开李卯站起身一巴掌抡圆了直接甩到了他脸上! 李卯靠着亢奋才有的力气,被这一巴掌被扇的扭过头去,脑子一昏直接倒在了床上,发丝颓然散落在脸庞,嘴角溢出丝丝血水。 甄旖倔强的抿着唇,眼眶微红,瞳子惊颤的看着刚刚打他的那只手,剧烈颤抖个不停。 随后小步慢慢迈下床榻,背着身子眸光低沉,沙哑说道:“晓英,喊医师下来。” “是。” 甄旖另一只靴子并没有穿上,光着一只脚头也不回的往上走去。 待到廊间,露出一只稍显疲态的眸子寒声道:“把他身上的镣铐全都去了。” 晓英依旧乖乖答应:“是,王妃。” 紫禁城,东宫之内。 太子妃萧秋水与太子宋若相对靠着一方小桌而坐。 太子妃萧秋水身着碧罗青衫,前襟不大不小,头发用两朵粉花簪起,发顶由一碧青宝石发箍拢着,发丝自然弯曲如瀑垂下,耳垂上戴着琉璃挂坠. 两剪秋水瞳子,灵动澄澈的杏眼稍显忧色,两道翠眉,玉柱琼鼻,一点朱唇。 肤若凝脂,雾鬓腻理。 东宫之内和煦如春,衬得佳人桃花满面,巴掌大的脸上却裹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太子宋若则是一身明黄色内衬,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脸颊修长,眉头高挺,眼窝深邃,一双半阖沉思的桃花眼比之那位世子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许柔和。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萧秋水看着宋若这般模样,心底多少有些感叹。 话说宋哥哥若是换上女装一定相当惊艳。 萧秋水将念头按下去,心底郁郁,纤纤素手中捻着手帕捂在心口,抿着粉唇唤道:“宋哥哥~” 声音软糯如几周大的小猫,娇啼婉转如黄鹂清脆,不说萧秋水的外貌,只怕喊着一声都能让无数少年俊寮如痴如醉,心发如狂。 “武王世子他,到底死了吗?” 宋若抬眸看向自己太子妃的那副楚楚可怜,憔悴可人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时的确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有很多种可能性。” 宋若顿了顿,抚着萧秋水香气扑鼻的秀发又是说道: 萧秋水顺势靠进了宋若的怀中,星眸之中隐约有泪花闪烁。 “虎贲军在五里地之外发现了一匹倒地流血致死的棕马,经过指认,确认是李卯逃走时骑得那一匹。” “但李卯仍然不在那里。” 萧秋水脸色一紧,仰起螓首轻呼道:“那,那他会在哪?” 宋若轻叹一声,拍了拍萧秋水的腰肢,抬眸眺望殿外呼啸的冬风,眉宇阴郁,略显感慨道:“我也不知道,那一片路上人烟稀少,实在是不好判断他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只能说,没见到尸体,他就没死。” 萧秋水窝在宋若怀抱中轻轻应了声,心底忧虑淡去许多。 随后精致的粉嫩玉耳动了动,抬头眼巴巴仰视宋若道:“宋哥哥,你今天怀里怎么这么软和,好温暖。” 宋若淡然点了点头,随后面无表情地将萧秋水给推了出去。 江南,淮阴一处大家宅邸中。 小桥流水旁,青砖黛瓦下。 燕雪瑾正哼着小曲靠在窗前绣着手中的男子白衫,姿态风情万种,气度优雅万千,眯眯眼中尽显明媚,柳叶薄唇微微勾起,不时失神的瞅向自己的前襟,玉颊上浮现淡淡粉红。 手中的针线活暂且搁下,燕雪瑾出神望着窗外的雨帘哗啦哗啦打在芭蕉叶上。 雨连连,愁绵绵。 芭蕉濯新,苦了人闲。 等待此间事了,临近年关,也该回去看望小卯了。 小卯不在她身边,就不知为何空虚的很,就是人在一边想看就能看到,时不时被小卯顶个嘴才会满足。 湖蓝一袭蓝裙,撑着一把点缀着兰花的竹伞走过桥间屋檐下,立于窗外不安的朝屋内张望:“夫人。” 燕雪瑾转了转磨盘,将脸侧的一缕青丝勾至耳后,笑眯眯说道:“怎么了湖蓝?” 湖蓝看着夫人那双明媚如春的眼眸,有些说不出话来。 “夫人,江南这一带有人传,世子殿下昨个受刺身亡了。” 燕雪瑾笑容敛去,攥起拳头,蹙着柳眉,淡淡开口道:“谣言?” 湖蓝摇摇头回道:“奴婢不知,只知道一下子就很多人在传。” 燕雪瑾眸光阴沉如水,青葱指节捏的发白。 “昨个死,今日就能传到江南来?若说不是有人在后面算计我怎么也不信。” 燕雪瑾站起身,立于窗前眉头紧锁,窗台之下,那一双裹在淡黄裙摆下的圆润美腿,竟是不易察觉的微微打颤。 片刻后长吐一口气说道: “备船,明日直上京城,提前回去就回去了,和他们说一句就好了。” 湖蓝抿唇眉头纠结拧起,毕竟夫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对于家乡的眷恋她看在眼中,而且家中族老的后事冗杂盛大,夫人这个时候离去实在是不大妥当。 但比起京中那位小王爷…… 湖蓝觉得在夫人心中没有任何可比性,于是颔首回道:“是,夫人。” 第124章 发怒的王妃 幽静园林内,空气朔爽,冬阳白温。 中央靠着嶙峋假山的湖面上反光着一层层波荡粼粼白光。 临水一座典雅榭亭内,一紫色旗袍丽人倚在栏边,支着光洁如荔枝般的下巴,狐媚眼神略显恍然,脚上少了一只宫靴,露出巧夺天工的一只玉足,抵在纤尘不染的地面上。 亭台之内摆着一方巨大的红木雕桌,上面放有青砂壶,紫檀杯,以及一柄明晃晃的翠血宝剑。 “王妃。” 晓英领着原来的女医垂头快步走到亭下,脸色不大好看。 甄旖蹙眉回神,端坐在茶桌前却突然发现脚上少了一只靴子,脸色阴沉几分,酝酿些许怒气。 妖娆声线如冰魄清冽冷寒: “说。” 女医被吓得瑟缩肩头,跪倒在地上,叩首惊惶道:“王妃。” “那位公子,那位公子。” 甄旖脸色愈发不耐,一巴掌拍到茶桌上震得壶盖晃荡,几缕发丝脱出发簪披散在脸前:“我让你说!” 女医颤抖着声音说道:“那位公子伤势未好,正处于伤势平稳关键时刻,但伤口再次裂开,经脉创伤加重昏死过去。” 女医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王妃,随后涩声道:“小人,无能为力。” 啪—— 叮当—— 玉碎锒铛声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冬风蓦地呼啸,湖面吹起阵阵涟漪,风浪。 甄旖面容如一头发怒的雌豹,一把将桌上的瓷盘茶杯悉数扫到地面上。 晓英吓得脸色苍白,面无血色,身形不断倒退倚在亭柱上连连发抖。 甄旖目光赤红,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吼叫道: “无能为力?” “你跟我说无能为力?” 啪—— 甄旖头簪跌落,站起身踉跄往前迈出一大步,一巴掌火辣辣甩到了那女医脸上。 “我要你有何用!” 女医不敢反抗,顶着红肿的脸不敢放下。 甄旖怒气冲冲地折身返回茶桌,拿起翠血一剑一剑往桌上砍去。 咔吧—— 镲—— 甄旖歇斯底里的朝桌上,亭台上砍去:“你个畜生怎么能死!” “你凭什么能死!” “本王妃还没有将受到的屈辱百倍奉还!” “你个畜生!” 一番疯砍乱砍之下,桌面坑坑洼洼,剑面完好如初。 女医看着王妃愤恨的挥剑,以及宝剑剑剑没入实木三寸的锋利,眸光惊惧,浑身颤抖。 甄旖握着翠血的葇荑微微颤抖,一步一步朝女医走来。 晓英见状连忙双手大开挡在了两人中间,急声劝阻道:“王妃!” “若是这个时候死个人,保不准就被发现了!” “不如让她再多试试!” 甄旖脚步停顿,指甲嵌入手心,柳眉倒竖,恶狠狠的瞪向眼前的女医,只觉得她的无能丑态如此可恨可憎! 甄旖咬牙切齿,指着园林大门呵斥道:“给我滚!” “去喊你们最好的大夫过来!” “救不过来你们全部都给我陪葬!” “是!是!” 女医心中一松,拖着虚脱的身子忙不迭往外小跑逃去。 片刻后甄旖颓然重重坐到木凳上,疲倦的闭上了双眸,手掌握拳撑着额头,将脸侧到远离晓英的一边。 为什么,她想要的结果却始终不能让她释怀? 风止于平静,湖面不再波澜。 一切归于寂静,唯有紊乱急促的喘息声响起。 晓英脸色复杂的轻轻迈着步子走到王妃身前,弯下腰用手小心翼翼地拣去破碎的瓷片防止刺伤了王妃那只光洁的莲足。 晓英一面收拾尘埃,一面轻声道:“王妃,我倒是觉得殿下是个好男人。” 甄旖气息一凝,猛然抬头蹙眉望向晓英,眸中的威胁寒意似要凝成实质。 “你说什么?” 晓英怯懦的如受惊小鹿般将头颅连忙低垂,不敢再多言。 同时心底暗暗腹诽,明明是她自己将殿下弄得奄奄一息,此时看上去又生气的很。 她当真是搞不懂。 “燕王到!” 突然,园林门口传来一阵呼喊,主仆二人均是转头望去。 晓英加快了拾掇的速度,甄旖平复气息捡起地上的簪子梳理头发,压下心底的那一抹不知何来由的惶恐茫然,面色淡然,正襟端坐。 不管不顾一塌糊涂的亭中混乱,如一枝淤泥中的白莲一般。 “王妃!” 宋律远远朗声喊叫一声,随后大步流星往亭下走来。 甄旖淡淡捧着一杯茶水,轻轻吹着热气。 声音越来越近。 “王妃,怎么中途又折回来了?怎么不回去?” 一身靛青蟒袍的宋律本想踏入亭下,却见到处都是木屑碎瓷,眉头皱了皱立在亭外不再往前走。 “这是怎么了?” 甄旖深吸一口气道:“刚刚有只小蛇爬了进来,晓英拿剑砍了几下。” 宋律面色一紧,殷切看向甄旖连声问道:“王妃可有事?” 甄旖摇头道:“索幸没有咬到,王爷大可放心。” 宋律看着满地的杂乱只觉得无处可以落脚,随便坐在了一处湖边的大石上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对了,王妃为什么又拐回来了?” 甄旖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某个畜生的颓态,不大有心力对付,只是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这边景色好,适合备孕。” 宋律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一变,话锋陡转,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王妃,说到这,郑氏有孕了。” 甄旖猛然握紧了拳头,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张突然陌生的令人作呕的脸。 往日对权力地位追求的念头在沉寂了这么多天后突然涌上。 甄旖不闪不避,直直冷视着宋律的眼睛:“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宋律苦笑一声道:“王妃,你这眼神怎么跟我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宋律面容转瞬间变得严肃:“王妃,为了大局,这次本王不允许你再在胎儿那边动手脚。” “再说了,待到将来那个位置自然会是王妃的,本王岂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小人?” 甄旖心中冷笑一声,对于宋律的说法嗤之以鼻。 她早就知道郑氏贱货有了身孕,但宋律当面来说又是另一回事。 有了子嗣,皇后之位自然不可能是她的,也不可能是郑氏的,而是待到即位之后再去联姻其他家族的小姐! 但养胎的这段时间中郑氏那婊子绝对会恃宠而骄骑到她头上撒野! 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她不允许自己的地位受到撼动! 宋律眸子暗含警告,淡淡叮嘱一番:“王妃,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不智之举,否则莫怪本王不顾夫妻情分。” “本王这就先离去了。” 随后宋律袖袍一挥,转身离去。 马车声响起,远去。 叮当—— 啪—— 桌上残余的杯盏茶碟被再次扫到了地上。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鸟雀惊飞,森寒怒斥响彻园林。 第125章 王妃喂汤 看着胸前起伏不定的王妃,晓英自顾自接着将地上的残渣收拾,摇头轻声道:“王妃,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说出来。” “王爷他就是不如世子殿下。” 甄旖缄默不语,这次倒是没有打断晓英。 “王爷最会画饼,而且多半不会兑现,特别是嘴上说的多么甜蜜,多么爱煞了您,但您亲自体会定然是能品出其中真假。” “而世子殿下,特地站在雪中给王妃撑伞,一位未来将要继承肃武王爵位的世子,给一个曾经要对自己不利的女子甚至不是妻妾的女子撑伞,在奴婢看来无异于惊世骇俗。” 甄旖眸光恍然,思绪突然回到了那个下午。 把着。 但却动作轻柔无比,生怕她磕到哪里。 立于雪中,那人微微侧出半个肩膀,让她完全躲在伞下。 虽然那人总是对她命令羞辱,但细节中却处处透露着温柔细心。 “王妃可还是痛恨殿下对您的冒犯?” 晓英心中轻叹一声,王妃的性子就注定了她全然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虽然此间种种完全是王妃自己咎由自取,但她却不敢有任何指责或是提醒。 甄旖回神,淡淡点了点头。 “他毁了我,我如何不恨他?” 晓英揣摩良久,一咬牙终是说道:“恕奴婢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王妃异地而处,您是被算计的那个,而且最后反制,请问这般算计你的那个人下场会如何?” 甄旖代入其中,瞬间就竖起了狐狸眼眸,狠辣冰寒,怒声道:“自然是让他家破人亡!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晓英忐忑不安的说道:“所以王妃,您还有什么要恨殿下的呢?” “我恨的不是这个!” 甄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但说完之后就连自己都愣在那里,檀口微张,心神间满是困惑不解。 她恨的不是这个,那恨的到底是什么? 思绪再度流转,回到李府的那个时候。 一男两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将她搁置一边当作耳旁风。 甄旖动了动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她心底有些朦胧但也渐渐明了,她根本不是在怨恨什么,而是在渴望什么。 但她自始至终都不敢去相信,或是不愿去看清。 甄旖缓缓阖目,螓首靠在朱栏上,不耐说道:“退下,让我一个人静静。” 晓英待到亭中收拾完毕,垂首恭敬往后退去:“是,王妃。” …… 转眼之间,一日已过。 甄旖依旧立于亭台之下眺望远端,身着一袭红白棉裙,肩围紫色狐裘,交相辉映,期间大雪毫无预兆的纷扬而下,一站就是一个上午。 约莫午间时分,一位发白大夫身后跟着昨日的那个女医和晓英,来到跟前恭敬躬身说道:“王妃,那位公子伤势不容乐观但保命无虞,现在已经醒来。” 丽人金簪珠钗轻轻晃动,僵立一上午的身子终是动了起来,扭过头狐狸眼眸中似有释然放松闪过。 甄旖双手拢于腰间,眉宇间稍显喜色,缓步上前轻声道:“二位可以去库房领赏,赏金百两。” 为首的发白医师摇头道:“替王妃办事本就是分内之职,老夫不敢多领赏,只消十两银子即可。” “随你。” 甄旖径直走过,没有多说。 “晓英,拿着炖汤下来。” “是,王妃。” 发白大夫拱手告辞,心里涌上一阵疑惑。 因为暗室里躺的那个男子的身体他似乎在往日里也诊断过,但思来想去仍是没有明晰的对象。 虽说他很好奇那躺的到底是谁,但王公家中的事他还是少问。 “唉,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 女医畏惧的目送那位地位尊崇的王妃走进朱楼,扶着大夫的胳膊双双离去。 暗室之中。 李卯浑身已经换了新的绷带,靠在床头萎靡不振的喘着气。 时不时撕心裂肺的咳嗽连连。 噔噔—— 沉稳的踏搂声传来,李卯晃了晃脑袋朝那边看去。 甄旖示意晓英先端着炖汤留在楼梯间,自己则对着一边的玉石廊道照了照反光,随后螓首高昂,神情冷傲,宛如一只高傲的天鹅般款款踱入暗室内。 在看见床上的李卯之时,甄旖还是忍不住乱了气息。 发丝干枯,面容枯槁,但哪怕是这样还是对着她一顿勉强微笑。 “王妃。” 甄旖沉眸闭目,深吸一口气,胸前挺起片刻,之后又快速呼气,睁开一双美艳复杂的眸子。 “王妃,我饿了。” 甄旖一张冷艳无端的白腻脸庞之上俱是淡漠,生硬道:“求我,本王妃就赏你吃食。” 却见李卯苦涩一笑,嘶哑着声音轻声道:“旖儿,求你了,我不想死。” 甄旖听着李卯憔悴无力,小心翼翼的声线,突然心头堵塞沉闷,眼眶微红。 甄旖偏过头去捂着心口,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 明明是自己先对他下的迷药,为何现如今自己却将他折磨的如此不成人样? 就连想要吃饭都要如此卑微恳求? 若是换做她甄旖被李卯这般囚禁,只怕顶多会侵犯她几次,却绝不会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 甄旖眸中冰寒减退,朝廊间唤道:“晓英,端过来。” “是。” 晓英见王妃命令,这才匆匆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炖汤平稳往前走来。 甄旖似是随意一坐偏腿坐在床边,葇荑合拢于小腹,侧头没有看李卯。 “王妃,汤来了。” 晓英端着汤过来,刚准备去喂李卯却见一双葇荑已经要了过来。 晓英惊诧望去,看见王妃有些躲闪的眸子心中了然,心中一喜连忙将炖汤递了过去,垂首离开。 甄旖拿过汤勺,在上面轻轻搅拌,睨了眼李卯撇了撇嘴,心间有些不忿。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伺候别人,若不是怕这畜生死了没法让她报复,就是十个李卯死她跟前她都不带搭理的! “旖儿,你真美。” 和煦温润的声音如丝线般传入甄旖耳朵。 甄旖面无表情地搅着汤勺,冷哼一声全然没有半点反应。 但丽人床边的圆润修长的美腿却不觉间并拢半分,珠钗摇曳发出微微沙沙声响。 “张嘴。” 甄旖抬勺径直送到李卯嘴边,漠然命令道。 “啊——” 李卯领命张开嘴,将汤勺给含了进去。 “烫!” “嘶!” 李卯含着的一瞬间舌头被烧了一下,连忙吐出来大着舌头嘶嘶哈气。 “烫?” 甄旖柳眉一挑,刚准备把汤勺往樱唇里放就突然意识到李卯刚刚含过,脖颈染上一层微不可见的粉红,重新将汤勺放进了碗中。 “本王妃给你喂就不错了,烫就忍着。” 甄旖皮笑肉不笑淡淡说道,毕竟当初她被烫到的时候这畜生可没停。 虽然她也很享受…… 甄旖甩甩螓首按下该死的念头,随后仍是冷硬的抬起一汤勺放到李卯嘴边。 李卯头颅后仰避开汤勺,厚颜无耻的笑道:“旖儿,帮我吹吹凉。” 甄旖登时来了脾气,将炖汤往旁边一搁,双手抱住挺拔前襟,两腿交叠,眸子半阖不悦道:“什么?” “李卯,我发现你蹬鼻子上脸的本事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甄旖随意的拨弄着纤纤玉指,面色冷淡,随后将发丝勾至耳畔,抬眸朝那双桃花眸子望去。 却见一双轮廓修长,看谁都是深情无比的醉人清眸正含情脉脉的盯着她,像咬住鱼钩的鱼儿般,半点不曾放松。 甄旖心尖一颤,狐狸眼眸猛然偏到一边。 李卯显然看出了些什么,只是轻声说道:“旖儿,我现在这个体质如果喝太热的话,保不准内脏会被烫坏,为了王妃的报仇大计,恳请王妃为我吹凉一二。” 李卯提前备好台阶,果不其然甄旖这才满意的冷哼一声,将炖汤捧了过来。 随后舀起一勺澄澈淡黄的补汤,放在檀口边迟疑片刻后,才轻轻呵气如兰,呼呼吹凉。 “呼——” “张嘴。” “啊——” 温热的炖汤没入喉管,顺流而下沁暖着四肢百骸。 李卯舒服的轻哼一声,随后又张着嘴示意甄旖。 “嗤,跟个恬不知耻的畜生崽子一样。” 甄旖又是冷哼一声,但手上仍是不停,先是搅拌舀出名贵的药材,随后放在诱人红唇边轻轻吹拂,宛若春光烂漫中平和的湖面,点起盈盈涟漪。 最后递到李卯口中,葇荑提起勺柄往嘴里轻轻一倾倒。 一口一口喂去,两人不发一言,甚至不曾对视,不觉间炖汤已经下去大半,室内重新温暖起来。 看着李卯愈发红润的脸色,就连甄旖的嘴边都勾起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小弧度。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明明没有她梦寐以求的一切,但却有说不上来的心安舒坦。 没有功利,没有算计,没有权财。 只有两人,一盅汤,而已。 第126章 燕王妃:我到底想要什么? 吃饱喝足之后,李卯靠在床头看着甄旖收拾碗筷的窈窕曲线,轻声说道:“王妃,你说咱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 甄旖将汤碗递给晓英,毫不犹豫回道:“你是本王妃的俘虏。” “本王妃是你的主人。” 李卯听见不由得失笑起来,想起了往日里自己的过火y,感慨王妃学的是真快。 甄旖挑起柳眉,眉宇间浮现冷色,拿起地上放着的镣铐,面无表情地拍到了桌子上:“笑什么?” 李卯眼角抽了抽,摸摸鼻子掩饰尴尬。 随后李卯略显忐忑的问道:“对了旖儿,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做到了吗?” 甄旖思忖片刻,情知李卯问的是不让她和宋律再有什么亲密举动。 甄旖翻了个白眼,随口应道:“关你什么事?你现在是本王妃的俘虏,不准多嘴!” 她这两日为了避开宋律硬是搬到园林来住,宋律如何碰她? 但这话是怎么也不可能对他说的。 毕竟今日不同以往,现在李卯才是受要之人。 李卯轻笑道:“王妃也是我的女人,我李卯的女人,我相信她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嗤。” “自恋狂。” 甄旖不屑冷嗤一声,随后两人归于沉默。 半晌后,两声快要把肺咳出来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咳咳!” 李卯的神态转眼变的颓然垂丧,低语道:“旖儿,我的日子是不是不多了?” 甄旖眉头紧锁,脱口而出呵斥道:“别胡说!那位大夫说你伤势已经稳定下来。” 李卯眉眼变得低沉,语气突然变得正经严肃:“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不过,待到经脉断处凝滞之时,就是我李卯一命呜呼之际。” 甄旖屏住呼吸,惊惧的看向李卯,探出了手却停在空中再次蜷缩了回来。 李卯眼神空洞,似在回忆什么:“甄旖,我过去确实对不起你,如果你觉得我的存在让你感到负担的话,我不想别的,只求王妃出完气之后,可以让时日无多的我回家乡看一看,我已经很久没有再看过那里的黄沙了。” 甄旖听见李卯直呼她的名字,抿唇不语,心口蓦然针扎了般刺痛起来。 “之后你我再无瓜葛,我会在西北归于黄土,也不会再来打扰王妃。” 轻缓的声音此刻却如同洪钟一般撞得甄旖头脑发昏,听见两人似乎就这样一锤定音的关系,葇荑按在心口,贝齿紧咬红唇,隐隐沁出血丝。 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想要他死? 那为何她会百般冒着风险寻找大夫替他疗伤? 她想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为何她甚至会替他吹凉炖汤? 她想要两人相忘于人世? 那她为何听见李卯斩钉截铁的宣言后会如此揪心? 甄旖怔在原地,心头之间只剩下一个最后朦胧的,不愿去相信的念头。 李卯偷偷睁开一条缝打量着王妃,长吁短叹道:“旖儿,其实我有一个能治愈经脉创伤的法子你要不要听听?” 甄旖没有回过神,觉得李卯这话说的有些突兀,蹙着眉头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你有法子?” 甄旖不觉间正襟危坐,竖起玉耳,拭目以待他说的是什么法子。 李卯临近嘴边却又脸色为难的说道:“算了,想必王妃也不会答应,我何必去让王妃为难呢?” 甄旖一巴掌拍的桌案作响,冷喝一声:“说!” 李卯见状叹了口气,这才用不得不说的语气说道:“我有一门阴阳相济之法,通过阴阳调和可以恢复我的伤势,我的伤势过重,复原可能性不大,但是可以保命,所以我想请王妃与我……” 甄旖听完之后面容浮现恍然,突然理解刚刚李卯为何突然抒情,做出那副快死的样子。 甄旖心中冷笑一声,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为了打动本王妃说的假话,做的表演?” 李卯苦笑一声,知道瞒不过这疯婆娘,只好解释道: “王妃冰雪聪明,但我的身体状态与实在是没有撒谎,唯一撒的谎可能就是……” 甄旖凝神听去。 李卯的眼神变得认真真诚:“我不想死,也不能死。” “王妃,如果我一死,藏在暗地里的宵小之徒就会煽风点火,届时大周内乱势必就要开始!” “战火四起,受苦的不是那些集团首领而是无辜的百姓!大周四面虎踞龙盘,此时万不可出现内斗!” “我李卯从来都不怕死,怕的只是死的代价太大!造成的结果太恶劣!” 李卯停顿片刻,难受的捂住心口望着王妃的眼眸恳求道:“旖儿,我求求你,不要让我死在一线希望之前。” 甄旖眸子动了动,似在判断李卯话语中的几分真假。 不知为何她心中并不是有多么生气,但心头始终萦绕着一种抗拒,说不清道不明的,没来由的抗拒。 她到底想要什么? 甄旖缄默良久,终是一言不发的起身朝楼梯走去。 李卯见状失望的靠在床板上,失神的望着天花板。 噔噔—— 噔! 脚步声远去,却突然停下,从那头传来甄旖慵懒嫌弃的声音: “为了你能活到本王妃报复满意为止,我就考虑考虑。” 李卯登时喜出望外,紧绷的弦一松,疲惫的睡了过去。 ...... 翌日正午,大雪仍然连绵不绝,但朱楼玉宇之中却熏暖如春,燕王妃甄旖双手交叠而坐,戴着紫纱手套的手中端着一杯果酒,不停晃荡。 甄旖出神地望着酒液当中的倒影,回忆起七音楼与妙音楼的瓜葛纠纷。 想了想,她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李卯这畜生感兴趣的,当初看着李卯与步颦香这寡居夫人走得近,于是就下药想要一石二鸟,拿捏二人把柄,可没想到竟是自己着了道。 晓英站在后方,终是上前一步说道: “王妃。” “我觉得您应该救殿下。” 甄旖手中的酒杯一停,仰头一饮而尽,不管不顾澄澈的酒液顺着冰雕般的锁骨往衣襟中流淌而下:“理由。” “我娘说过,有的人一生很惨,一辈子过去会因为种种原因碰到各种各样无法交心的人,他们往往无力与命运对抗,落入命运编纂的无穷算计虚伪的社交圈套,因此他们是不幸的人。” “还有一种人是幸运的人,他们能够碰到一生中命中注定的人,知己也好,夫妻也罢,他们往往携手并进,相互扶持,无论贫富,都能走到最后。” “在我看来,世子殿下,就是王妃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王妃在我心中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高贵,而在我看来这世上唯一能配得上您的,也只有世子殿下他一人而已。” 甄旖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奚落道:“嗤,在哪听的毒鸡汤?” 晓英没有多言,只是最后说了一句:“王妃,莫要让自己后悔。” 甄旖蓦然攥紧酒杯,脸色阴沉着说道: “不要教我做事,自己领十巴掌。” “是。” 啪—— 晓英没有任何怨言,一掌一掌打实了往脸上招呼。 她是真心真意想要帮助殿下,以报风雪之中递伞的恩情。 而且经过这么多风雨对话,她也看出了王妃心中那抹朦胧的情丝。 只是王妃自己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风雪将整座园林染的如同水墨画一般白茫茫一片,时不时有鹅毛大雪飘进朱楼沾在栏杆上变作水润。 整个地面往上堆雪足足可以淹没脚踝。 暖炉旁边,唯有呼呼火苗声响起。 “晓英,去将炖的乳鸽端过来。” “是,王妃!” 晓英面上一喜,连忙朝后厨小跑而去。 甄旖将裹着狐裘的胳膊往外探出,展开紫纱葇荑粘住一片八角雪花,轻轻抚弄直至化作雪水再也掌握不住。 甄旖脸色浮现恍惚,低垂着眸子轻声呢喃:“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第127章 吃蟹 京城城郊李卯落马处,青凤身后跟着一干子麻雀营的暗卫在周边寻找蛛丝马迹。 马车上老薛精神状态些许萎靡,靠在车厢边呼呼大睡。 青凤身着一袭碧青罗裙,外罩半透燕纱,裙摆曳地,袖袍飘逸。 英气十足的修长柳眉微微蹙起,光洁如新荔的面容黛着忧虑薄怒,头发随意绾起,脑后青丝如瀑垂落,身形高挑,清冷孤傲,反握碧竹剑,眉头紧锁朝四周不停张望。 青凤回眸轻声道:“老薛,你是说当日有个女人把殿下给带走了?” 老薛伸了个懒腰,拍拍嘴,睡意十足的说道:“没怎么看清,就看见是一个着装华丽,似乎是个富贵人家的夫人给少爷带上了马车。” “青凤你也别瞎操心了,我就是看见带走少爷的是个女人,才气一松瘫在了那边的树根。” 老薛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说道:“少爷那模样被一个夫人带走顶多牺牲点色相,玩够了就放人,别瞎操心了。” 而且少爷手里还有那部功法,他巴不得那个女子多蹂躏蹂躏少爷。 上上下下左右左右,啪啪啪啪。 青凤眸子半垂,额间青筋直跳,低声喝道:“我就是担心带走殿下的人是个女的!” “不说殿下身受重伤,万一那女人玩够了转手给殿下卖进了青楼该怎么办!” 想起朝夕相处的殿下被几个女人蹂躏的万念俱灰,青风心中就是一阵焦急,要来也是我来! 虽然她有些顶不住殿下的火力,但肥水也不能流了外人田。 老薛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忍着笑意道:“到时候少爷回来我可得跟他说说你说的这话。” 燕王园林,暗室。 “阿嚏——” 李卯靠在床头揉揉发红的鼻子,嘟囔一句:“谁在那儿说我坏话呢?” 叮当—— 瓷质器具碰撞的声音传来。 甄旖偏腿坐在一边停下手中搅拌的调羹,淡淡道:“怎么,着凉了?” 李卯摇摇头,微笑道:“王妃照顾的如此周全,我自然不会是着凉了,可能有人在后面念叨我。” 甄旖勾了勾发丝,紫纱葇荑握着汤勺再次舀起倒入,舀起倒入,面无表情道:“本王妃只是怕你死了没地方报复,可不是照顾你。” “是,王妃深明大义!” 甄旖冷哼一声,随后侧过头撅起妖冶的红唇,轻轻吹拂热气,之后才扭过了脸将手护在汤勺下面递向李卯: “张……” “啊——” 甄旖柳眉一蹙,有些不喜这畜生竟然越过了她的命令擅自张嘴,于是毫不犹豫地调转玉白汤勺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李卯也不恼,笑吟吟的看着王妃这小女儿赌气般的神态,心头涌上几分有趣。 “旖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甄旖嘴中含着鲜甜可口的乳鸽汤,嘴巴微微鼓起翻了个白眼将螓首扭到一边。 “咕嘟”—— 甄旖取出一方淡紫鸳鸯手帕在嘴边轻轻擦去汤液,冷笑道: “着什么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李卯笑容僵在脸上,这是什么话? 我再不急我人就没了! 李卯心头焦急但面上不敢有任何表露,他是真怕这疯婆娘一身反骨跟他对着干。 甄旖没有再提,端着一边放置的竹篓,掀开之后露出其中被草绳紧绑,三只金黄似火的螃蟹,上面放着些许姜片,紫苏叶。 甄旖捻起绳头,拎起一只在空中忽闪葇荑放凉:“算你运气好,前些日子我托人从长江捎来的鲜活大闸蟹一路上死了七七八八,就剩下这三只,一会儿自己剥。” 李卯好奇道:“王妃喜欢吃蟹?” 甄旖自顾自将草绳拨开,淡淡白了他一眼。 端的是风情万种,妩媚动人。 李卯眼角带笑的看着笨拙的丽人,想要把蟹壳翻开却始终被烫的不敢用劲。 李卯心底发笑,随手拿起一只放到手中处理。 咔吧—— 甄旖看了眼李卯之后视线回归手中的金黄大闸蟹,抿着唇皱眉苦思。 话说她以前吃蟹要么是有工具拆蟹,要么是有丫鬟在一边剥蟹,她好像不会用手剥…… 李卯干净利落的吮去蟹壳里的丝丝黄膏,随后将蟹身子对半分,露出其中油黄沁香的固形蟹膏。 到底是给官家的螃蟹,连蟹腿都浸满了黄油,甭说蟹身子里的了。 一整个满背的蟹膏,李卯咽了咽口水,他这辈子还没去过南方,没吃过这种极品大闸蟹,唯有前世也就吃过那些个无良商家挂羊头卖狗肉的阳澄湖大闸蟹,但是品质不高。 李卯择去蟹心蟹胃,刚准备将约莫一鹌鹑蛋大小的完整蟹膏往嘴里送去,却突然看见甄旖眉头紧锁,手不停摆弄却迟迟没有看见蟹壳打开。 李卯失笑着摇了摇头,将蟹膏捻在手中往前送去:“给。” 甄旖正心烦意乱的就要把滚烫的螃蟹扔到一边,嘴唇边就传来了一股温热的触感,以及阵阵浓郁醇厚的香味。 甄旖抬首看去,李卯正将剥开的一整个橙黄色蟹膏递了过来,眼底俱是情愿,没有任何犹豫不舍。 甄旖愣了片刻,蓦然想起晓英对她说过的话,这畜生还当真是没有一点王公贵族的拿大倨傲。 甄旖心底涌动无法言喻的暖意,强压着嘴角伸出纤纤玉手去接。 “我喂你吃,别脏了手。” 李卯却将手一抬躲开了甄旖的葇荑,绕了个圈再次抵到甄旖烈焰红唇边。 感受着唇边传来的香气,自幼爱吃蟹的甄旖不自觉伸出靡靡香舌舔舐,眼睛一亮随后张开樱唇直接将蟹膏给含了进去。 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味蕾迸发。 丽人发出满足的轻哼:“唔~” 期间自然是不可避免地碰触李卯的手指。 李卯笑眯眯的收回手,摩挲手指上的温热触觉,接着再次给给她剥起蟹身子蟹腿肉,虽说没有工具,但只要有技巧也不是不能行。 甄旖咀嚼完蟹膏之后意犹未尽的用手帕擦了擦嘴,随后再次带着几分期待的看向李卯。 李卯则是靠在床头乌发披散,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内衬,用指甲,或是用蟹腿尖刺,一下一下细心细致的拆去浸满蟹油的蟹肉,眼底尽是安然认真。 甄旖双手合拢于小腹,不觉间看愣了神,不知为何突然一股莫大的心安满足充斥心头。 就像是世俗中一对相亲和睦的老夫老妻一般。 李卯随之将其放在蟹壳中,不一会白花花的蟹肉堆积成小山但李卯却并未取分毫。 甄旖见状轻哼一声偏头将视线移开,手指不安分的绞着衣袖,玉耳竖起不停感知着李卯的动作。 不过咔吧声停下良久,她都没听见这畜生喊她的声音。 直到实在等不下去了,甄旖蹙着眉头,面带薄怒的扭头看向李卯。 却见李卯将一整个蟹壳的白肉就举在她脸前,只要她扭脸看一眼就能知道。 甄旖危险的半眯狐狸眸子,精准捕捉到了李卯眼底那一抹一闪而逝的促狭。 甄旖脸色一冷,涌上被人拆穿的恼羞成怒,一拍桌案呵斥道:“李卯你什么意思!都敢调戏本王妃了?不要忘了本王妃现在是你的主人!” 李卯摇了摇手中的蟹壳,仍是微笑道:“那王妃还吃吗?” 甄旖恶狠狠的夺过蟹壳,冷哼一声道: “怎么不吃?你也别吃了,今天你就给我剥,看着我吃!” 李卯无辜的躲避视线,拿过第二个螃蟹开始辛劳。 嘶,他也想吃啊。 甄旖吮指的时间,李卯竟然已经又剥完了一只:“喏,第二只。” 李卯将满满一蟹壳的肉膏递了过去,待甄旖冷着脸接过后,忽地往前伸出手指,将甄旖的一缕发丝挑到一边,随后拇指指肚轻柔拭去丽人嘴角的油渍。 甄旖眉头微蹙,螓首后仰,冷冷瞪了他一眼,丝毫不加掩饰的拉远了距离,留给李卯一个优雅万千小口吃蟹的侧身。 李卯也不失落,直接剥起了第三只蟹。 第128章 沉沦 随着三只大闸蟹被消灭殆尽,甄旖心满意足的单手撑在一边的桌案上闭目阖神。 期间李卯也吃了不少,不过是王妃吃腻不想吃的残余。 就像前世的一对小情侣,女友点的外卖,男友的外卖就是吃剩下的半份。 李卯回味无穷的砸吧砸吧嘴,随后小声提醒道:“王妃,吃饱喝足了,那事?” 甄旖眼眸仍是紧闭,开口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道: “闭嘴,我现在不想提这件事。” 她也不知为何,就是对于这件事抗拒的很,心中连提都不想提。 两人重归沉默。 约莫一刻钟过去。 李卯有些焦急,眸光变换,终是想了个法子,薄唇微张,面容严肃些许,轻声说道: “旖儿,你过来下,我有个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不能被别人听见。” 甄旖闻言愣了愣,睁开狐狸眼眸,蹙着眉峰一脸警惕的看着一脸急迫的李卯。 这畜生难不成是要骗她过去霸王硬上弓? 但是…… 甄旖又看了看他现在这副要死要活弱不禁风的样子,心底不屑冷笑一声,随后将螓首往前缓慢探去。 谅他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两人约莫临近一个巴掌距离时,甄旖竖掌挡在两人之间,停住淡淡道:“说。” 李卯摇摇头,招手示意让她再来一点。 甄旖盯着李卯那双桃花眸子,似要看穿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其中只有一望无尽的深邃,以及丝毫不加掩饰的温和。 甄旖撇了撇嘴,眼眸微阖再度往前探去,一股雄厚气息扑面而来,玉耳涌现丝丝缕缕的红晕。 却见李卯侧头越过天鹅脖颈,贴到甄旖晶莹剔透的耳畔,若即若离的轻轻碰触。 甄旖轻抿红唇。 李卯嗅着沁人心脾的暗香,吐息道:“旖儿……” 却见李卯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搂住甄旖的肩头吻了上去。 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办法! “唔!” 甄旖不停挣扎着身子,狐狸眼眸羞恼十分,手掌高高扬起就要直接拍到李卯背上。 但转瞬之间好似想起了什么,生生停在空中。 最后索性放弃了挣扎。 甄旖闭上眼睛睫毛轻颤。 她其实早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但,提不起半点拒绝的念头。 她到底想要些什么? 甄旖一面被迫回应,一面沉心恍惚。 良久,唇分。 两人重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李卯温柔的看着面前媚眼如丝的丽人,心中怜爱不已。 或许从这位蛇蝎美人心甘情愿亲手喂他喝汤起,他就无法对她以往那般无情,甚至多了几分独享其温柔一面的心中暗喜。 李卯大手探入,轻声说道:“旖儿,答应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李卯真正的女人,这辈子我都会好好待你,不会再像往日那样粗暴无礼。” “旖儿,我爱你。” 甄旖大脑轰然炸开,檀口微张,怔怔地看着面前说着铮铮誓言的李卯。 那双眼眸澄澈的不含有任何杂质,其中蕴含的如大浪席卷而来的温情坚定如闪电般直击丽人心扉。 她,似乎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的,就是他的承诺,就是同那刘氏一般的待遇。 甄旖愣愣出神,浑然不顾李卯那双不安分的手四处游动。 她是恨李卯。 但她恨的是,凭什么那个刘氏也不过是空有一副下流的身子,却能享受到这畜生的百般呵护。 而她被晾在一旁如同空气一般! 她为什么会抗拒给他疗伤? 她抗拒的不是与他欢好,而是她恨,她恨为什么她就要被当作玩物对待! 连被她俘虏都要利用她! 与她的任何亲昵举动不是报复就是利益勾结。 她甄旖精明一世,也不知为何到了这畜生面前却尽数收敛心机。 她的相貌身份地位身材,凭什么就要当作他呼之来去,弃之如敝履的玩物! 她想要的没有给她,她凭什么要热脸贴冷屁股帮他疗伤? 她也想要被他所尊重,她也想要感受那种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不要别人,就要这个畜生! 甄旖想起李卯刚刚眸中袒露的真诚,眉眼柔和几分。 有了肯定的应答,丽人心头的阴翳不翼而飞。 甄旖又回想起了宋律和郑氏那副面目可憎的样子,报复,怒气一股脑复杂的涌上心间。 须臾之间,甄旖心头的抗拒烟消云散,甚至狐狸眼眸都泛着红光,闪烁着盈盈粉雾。 甄旖神情陡转,轻笑一声,反身按住了没有多少力气的李卯,妖艳红唇轻咬纤纤玉指,眸光潋滟。 火辣丽人一旦想通了某些纠结,就会一发不可收拾,隐隐还有反扑的势头。 只瞬间,就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甄旖半眯狐媚眼眸,闪着幽幽水光,妩媚一笑道: “嗤,为了本王妃的报复大计,你最好不要昏死过去。” …… 大雪渐停,晓英裹着枣红花袄子迈入院子,欣喜的用力踏着厚实的雪面,直到踏出 雪 水来,化作泥浆朝四周流淌。 院中的小猫此时也已经迈入雪地,撅起尾巴伸懒腰,抖擞身子甩去白雪,亲昵的蹭在晓英靴子旁不停的娇声叫唤。 晓英蹲下身子爱不释手的揉捏着白猫毛茸茸的肉感十足的身子,小猫惬意舒服的躺在地上完全放松,被挤作一团。 蓦地白猫嘴中吐出水来,晓英脸色一紧连忙去察看,却见不过是吃饭吃得太饱溢了出来,这才放下心。 …… 甄旖狐媚眼眸勾神夺魄。 李卯眉头紧皱,眉宇间带着疲惫,嘴里塞着揉成一团的紫纱手套。 甄旖指尖划过李卯的背,唇间勾出摄人心魄的媚笑: “你说,本王妃以后就把你这畜生关到这暗室如何?” “啧,好像不行,毕竟你身份那么敏感。” “但……” “本王妃不给那些女人留一丝一毫。” 李卯欲哭无泪,只能暗中运转两仪圣法抵挡反客为主的攻势。 凤梧宫内。 太后钗紫夜那一张肤若凝脂的国色天香面庞正不减忧虑,眉头紧锁,青葱玉指揉着太阳穴,看着被风刮得起伏不定的字画一阵心慌,总感觉自己心爱的什么不舍得用的物件被人毫不爱惜的肆意祸祸。 “落雪。” 太后立在字画前攥着凤袍,将身上的完美曲线衬托的淋漓尽致,忧虑唤道。 宽过肩,赛神仙。 落雪上前一步扶着太后的胳膊,陶醉的嗅了口扑面而来的幽香,轻声道:“奴婢在。” 太后抚着胸口道:“回信说卯儿在某处疗伤,但他又怎么可能不亲自给我一封书信?” 太后踱步至窗前,眺望殿外的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拧眉低语道:“我总感觉卯儿现在正受着什么折磨,我总感觉卯儿正窒息着,好像被人坐在了脸上。” 落雪心疼的上前握住太后的葇荑,软语安慰道:“娘娘这是什么话,只怕是忧虑殿下太过这才产生了幻觉吧。” 太后摇摇头,解释不上来心头的那种怪异,只好说道:“我也希望如此,唉……” 落雪想到一事,扶着太后做到软榻上说道:“对了娘娘,诗会一事可还要开展下去?” 太后轻抬臀儿,从软垫下取出一张眉飞入鬓的俊朗男子画像,心头低落,玉指放在上面轻轻摩挲,慨叹道:“自然要推迟,本就是为他开办的。卯儿现在也不知穿的暖不暖,吃的好不好,哪有心思开办这劳什子诗会?” 落雪视线不觉落在那张俊美倾城的淡然温润的笑容之上,只一眼就移不开了视线。 “殿下,肯定会没事的。” 第129章 落难的武王世子 幽幽烛火之外,一个美艳女子蹲在地上,眉眼冷傲,眼角妩媚流韵。 冷艳丽人发丝披散,身上披着一件狐裘以外再没了庇护. 丽人不屑的睨了一眼,冷哼一声,随后将一只戴有绣着白花的紫纱手套的葇荑凑到嘴边,鼻翼翕动,红舌攫走紫纱手套上的白花。 冷笑一声:“就这?” “给我起来!” “废物!” 李卯捂着脸无语凝噎,他堂堂大宗师,一对一下还未尝一败,向来只有他虐别人的份,什么时候受过这气? 但是伤势未好,战力不足他愣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忍气吞声,卧薪尝胆。 好在随着两仪圣法运转,身上残缺的经脉保住,除去一身真气散去以外,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没了任何区别。 他就是有心驳斥她也没了底气。 而且就是两仪圣法也需要时间去冥想消化,哪有这么不讲理的? “嘶!” 李卯感受着丝丝温热凉意,脸一皱讨饶道:“旖儿!我错了!” 丽人含糊其辞道:“你没有任何可以跟本王妃讨价还价的资格。” 李卯眼神空洞,心如死灰。 晓英倚在门栏,刚刚准备呼喊两人出去吃饭的念头烟消云散,暗暗咋舌。 在看见地上一片混乱的时候眼角抽了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晓英轻叹一声,双手合十。 …… 澹台府。 院内几梢寒梅含苞待放,披着旧雪,吐露生意。 澹台玉容不安的坐在自家偌大的书房内,身后摆着满满几柜子的藏书。 少女支着脸颊趴在书桌上,一袭罩纱莹黄百褶裙,簪着俏皮的双丫髻,面若春花烂漫,粉嫩可人,臀儿不安分的乱动弹,烟眉紧蹙,杏眼微拢,娃娃脸上俱是忧虑失落。 百无聊赖地将头上某人送的玉簪取下来放在手心不停摩挲。 近日京城里出现的动荡事故过多,因此国子监选择将这些权贵家里的公子小姐遣返回家,让他们在家中自学准备十一月末的大考。 但其实若和国子监其他的书苑相比较,除去天天犯花痴的官家小姐,和混日子的公子哥,也唯有澹台玉容这丫头一人能够相提并论,因此对于回家读书会不会影响成绩,冯大祭酒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冯祭酒特意上门来给澹台烈虎说了说,一定要敦促这孩子好好学习,以她的天赋和用功的劲儿,就算入不了仕,将来当个名垂千古的女学者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给老爷子说的心花怒放的,当即就和冯唐称兄道弟起来,巴不得举荐他一家老小全都上战场。 冯唐冷汗直流,连连推辞脚底一抹油跑了。 但此时此刻澹台玉容哪来的心思学进去? 看着那什么“一箪食,一瓢饮”读着读着就变成了“一李卯,一簪子”。 澹台玉容犯着迷糊直晃青丝,但没过一会那些许笔墨较重的字迹连成一团,竟是映现出那坏蛋的容貌来。 澹台玉容嘟着嘴脸色不虞的趴在桌面,只觉得浑身没了力气,以往求知若渴的书籍此时此刻也看不进去一点。 她昨日去李府探看李卯,迎面就走来三位姿态各异的美人。 青凤她认识,一身飘渺青衣,眉目如画,长得跟个仙女似的。 还有旁来了个身材特别浮夸的夫人,面目慈和,胸襟宽广,天赋深厚,浑身就像个饱满多汁的梨子,手中还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少女,一根油亮的麻花辫披在肩头,眉宇颦颦,弱柳扶风,最是惹人怜惜。 但独独没有看见那坏蛋的身影。 问过去她们只是说莫要担忧,她也就没了法子折了回来。 “他为什么不当面和我说?” 澹台玉容闷闷不乐的拽着特供毛笔上的纤毛,一根一根打发时间。 “难不成是不想见我?” 澹台玉容嘟着嘴,突然娇哼一声道:“切,想见本小姐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说着还挥舞着丁点大的小拳头,凶巴巴喊道:“等到时候本小姐给你嘴打歪,看你还敢不敢不出来见我,哼!” 澹台烈虎拄着拐杖立在门边宠溺的朝里望去,失笑着摇了摇头。 对于李卯,他也想了很多。 事到如今确实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若是这次李卯就像圣上所说没有死的话,他也就不再管了。 人老了,对家眷的眷恋愈发深厚,不愿去和他们闹矛盾。 但唯一的难点如今反倒不是两家之间,而是龙椅上的那位意愿如何。 他不会争取也不会棒打鸳鸯。 走一步看一步,这事能不能成全看造化,全看缘这一字。 澹台烈虎喟然一叹,随后点着拐杖缓步离去。 傍晚,燕王园林暗室之中。 屋内稍显闷热,烛灯择去,挑来几盏宫灯悬在墙上照的室内明亮十分。 晓英拿着香水在屋子中走动喷洒,李卯仍然靠在床头,嘴唇有些苍白。 甄旖则是风情万种的坐在床边,一袭修身紫色连衣居家衬裙,细枝结硕果,曲线浮凸,窈窕多姿。 丽人双腿交叠,一只穿着紫色丝袜的莲足妖冶勾着一只绣花鞋,一勺一勺吹凉了往李卯嘴里送去,漠然命令道: “张嘴,专门给你炖的五鞭汤。” 李卯麻木的张开嘴,喉头滚动,将温热咸鲜的炖汤咽了下去。 甄旖满意的轻哼一声,随后腰间一阵酸软传来。 甄旖柳眉一蹙,玉手揉了揉腰间,恶狠狠的瞪了无辜的李卯一眼,也为自己添上一勺抿进口中。 丝毫不顾及刚刚李卯也用过这勺子。 毕竟两人都互相…… 也没什么好嫌弃的了。 李卯眼神空洞,两行清泪流淌而下。 他可以对天发誓,他是受害者。 甄旖看着李卯那副姿态,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眉眼冰寒化作春水汩汩涌动。 狐媚眼眸妩媚勾起,花枝乱颤,浑身上下散发着勾神夺魄的气韵。 李卯听着银铃般诱惑的笑声,又是痛苦的皱起了眉头。 甄旖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怎么,还有力气?” 李卯身子往里退了退,冷汗涔涔连声道:“旖儿,我错了,你说怎么才能让我歇歇!” 甄旖端着一小碗香气扑鼻的炖汤,坐到了李卯怀中,呵气如兰,妖娆魅惑的含入一口汤,随后凑着冷艳无端的白腻脸庞,渡入李卯口中。 李卯心底轻叹一声环抱丽人,搂在软腴纤细的腰肢轻柔摩挲。 甄旖睫毛翕动,趴在李卯怀中,玉颊涌上一阵红霞。 让这位蛇蝎美人心甘情愿地如同一只粘人的猫儿一般,他李卯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喜忧参半,无福消受。 晓英将手掌蒙在脸上,小心翼翼地透过指缝偷看着。 你来我往,良久后一碗炖汤悉数殆尽,甄旖端坐在桌前,红舌舔去嘴角的汤汁,扶正高耸的云髻,脸上残留着丝丝缕缕的红韵,面容恢复冷淡道:“你不是会作诗?” “一首让我满意的诗词,让你歇半个时辰。” 当初李卯给燕夫人做的那首词可谓传遍京城,她想不知道都难。 李卯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随后一脸这有什么难的神态,自信非凡说道:“王妃想要什么类型的?我保准让王妃满意!” 第130章 蒹葭 北风呼啸,雪林山涧。 室外重新刮起大风,黑云蓦地涌上穹顶,阵阵刺骨凉意投射大地,但暗室之内,此刻却和煦如春,甚至还有几分闷热。 李卯穿上甄旖为他挑的滚边金玉白袍,发束紫金冠,腰系白玉桥,几缕发丝垂落脸前,更显几分不羁洒脱。 甄旖则是一袭华美紫色宫裙,质地柔顺丝滑,簪着钿花金钗的云髻高耸,贵气眉眼冷艳,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俊俏公子,嘴唇微张,藕断丝连,瞳子深处恍然现出几分拉丝。 两人本隔着一方茶桌相对而坐,李卯却恬不知耻的绕过桌子,不管不顾一旁侍立的晓英,攥着丽人冷润滑嫩的葇荑,揽过腰肢陶醉嗅着郁馥幽香。 甄旖面无表情地抬手按着这畜生不停想要凑到她耳畔的脸,冷哼一声道:“快点,本王妃的耐心是有限的。” 李卯不急不躁,顺着丝绸宫裙捋去。 啪—— 甄旖不耐的半阖眸子,一巴掌将李卯的手打开,冷声斥道:“再乱动你就去当太监!” 她素来不喜她想要认真干某事的时候被人岔了话题。 刚刚你不摸,现在本王妃满心期待等着你说诗词,结果你给我看这个? “啧,不解风情,抛开欲望咱们才能升华情感,适当的碰触……” 甄旖冷笑一声,挣开李卯坐到一边淡淡说道:“今晚你别想睡了。” 李卯脸一僵,挠挠头弱弱问道:“那你也得跟我说你想要哪个方面的诗词啊。” 看着李卯这副小男人的样子,甄旖得意的翘起嘴角,心中一阵舒坦。 想起那日亭下伟岸天地,对她嗤之以鼻的态度,以及现如今的处境。 哼,任你再怎么高冷还不是被本王妃手到擒来? 甄旖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随后带着几分慵懒靠在椅子上,撑出完美的弧度,随意说道:“随便,你自己发挥。” “随便?” 李卯抿唇不语。 随便的意思就是,你需要在夸她好看,夸她漂亮和夸她美丽三者中间找出其中细微的差距且说出她想要的是哪一个并解释为什么,然后三个全都再夸一遍。 虽说很烧脑,但夸了总比不夸强。 李卯清清嗓子,背手站起身,原地踱步徘徊。 视线控制不住的乱瞟。 “嗤。” 甄旖翻了个白眼不屑冷哼一声,随后一脸嫌弃的将抹胸裙襟往下拽了拽。 “咳。” 李卯摸摸鼻子,清声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李卯期待的看向甄旖,温和笑道:“王妃,这首诗如何?” 却见甄旖眼中只是微微惊叹但并未有多少感触在其中。 甄旖沉默良久,终是说道:“这首诗虽然很能夸,但是夸所有女人都可以,这让本王妃不得不怀疑你这首诗是不是给别的女人写的,关于本王妃的特征太少,不合格。” 甄旖顿了顿,美眸斜睨瞪向李卯,其中威胁不言而喻:“而且比之你给燕夫人写的那一首,少了意境,本王妃要,就要最好的,你可明白?” 李卯张了张嘴,无处反驳。 王妃到底是大家闺秀,点评的出其中差异,他也无处反驳。 “但是——” 甄旖又突然转折,声线拉长,指节轻叩桌面,玉白眉宇间带着几分明媚:“念在你这个畜生辛苦的份上,这首诗就记下来,不准再给别的女子听到没?” 李卯愣了愣,随后失笑的摇摇头,躬身敬道:“是,王妃。” 甄旖瞥了他一眼,随后将紫狐裘围在肩头,惬意的依在靠椅上,狐媚眼眸半眯,妖冶妩媚,勾神夺魄:“哼,继续。” 李卯思绪流转,依然有了念头,颔首和煦问道:“王妃可是想要意境多些,还是画面多些?” 甄旖倦惰的将纤纤素手覆于檀口,哀声打了个哈欠竖眉说道: “自然是意境为高,画面为次。” “本王妃自知长相如何,何须多夸?” 李卯看向甄旖的眼神愈发柔和,柔声道:“王妃当真是令小人刮目相看。” “不若这一首如何?” 李卯心神沉浸进去,耳边万物皆寂,唯有隐隐约约风雪声响起。 甄旖屏息凝神,红唇微抿,眼中闪着炙热夺目的幽焰。 李卯往前迈出一步,张口吐字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李卯停了下来,甄旖美眸微蹙,心头拢上一层失落。 虽说这首诗工整且用词朴实,但表意不佳,完全读不出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实在称不上是一首佳作,比之原来那一首都有所不足。 甄旖登时心烦意乱起来,刚准备让他再作一首就听见李卯的声音再次响起: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甄旖眼睛一亮,口中喃喃重复着刚刚的诗句,其中来回念叨几番,其中表意就要呼之欲出。 只怕还有一段! 伊人,伊人,自己不就是那伊人? 从之,从之,不就是这畜生对她的死缠烂打? 甄旖檀口微张,呆呆的看向场中从容不迫,背手踱步的翩翩公子。 果不其然,又是一阙: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甄旖怔在那里依旧沉浸在那片广袤无垠的蒹葭土地,溯流大河之中难以自拔,眸光盈盈如水,面容如痴如醉。 通篇意境看似单薄无力,但三番咏叹,强化情感,亦能将其中炽热之求之不得情感表达的无比深入人心。 “伊人远在,小人求之不得。” “小人倾心,奈何伊人心不扣弦,如那水中月,镜中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李卯立于一处铜镜前,悄咪咪通过反光打量着身后丽人的反应,一句一感叹的慨叹道。 良久后,身后传来丽人毫不掩饰的情动妖娆之音:“李先生请移步桌前,本王妃要奖励先生大才。” 李卯透过铜镜朝丽人看去,却见丽人那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眸也正透过反光注视着他,妩媚勾人。 李卯眼角抽了抽,站在原地不动问道:“敢问王妃是要如何奖赏小人?” 身后窸窣声响起,丽人清脆的脚步声噔噔走来。 “先生一观便知。” 第131章 白玉球 夜里,昏黄灯光下。 甄旖站在门边,轻声说道:“畜生,你可知道如何最直接打消宋律碰我的念头吗?” 李卯茫然的摇了摇头。 甄旖眼角妖冶一勾,轻笑道:“那就是让燕王妃怀孕。” …… 时光荏苒,转眼间半月光景过去,步入仲冬,天气愈发寒冷起来。 随着武王世子一连这么长时间没有露面,京城的风言风语也是多了起来。 但奇怪的是,武王世子杳无音信这么久,西北那位肃武王却是一点都没有表态,当真是奇怪无比。 李家侧府,冬风凛冽,黄叶飘飞中,青凤领着一干子暗卫蹙眉听着老薛讲话。 无他,就因为李卯失踪的时间太久。 就是乡下里不识人的女子也该发觉捡走的那人正是武王世子,一旦这么久没了消息就说明李卯可能因为种种原因受制于人甚至是被囚禁虐待! 老薛脸上也没了调笑,满是严肃道:“那种气派的马车唯有京城那些达官显贵才能有资格乘坐,我隐约记得马车的尺寸和模样,倒是可以从这一点入手。” 随着老薛涂涂画画,一辆漆红明亮的气派马车现于画像之上,顶高车宽,釉润亮堂,车厢右上角点着一抹不太自信地紫色粉墨。 青凤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等,连忙招呼着暗卫传下去看,命他们穿上便服四处打探消息。 燕王园林。 一处依山傍水的湖边鹅卵石道上,澄湖潋滟,寒光摄人。 周围屏退左右,唯有一男一女缓缓依行。 男子一身白袍身形颀长,猿臂蜂腰,正搂着一位冷艳贵气,身着紫色旗袍女子的纤腰,对着大好景色指指点点,不时引得丽人揪耳掐腰,冷笑连连。 二人自然是如胶似漆,十天有九天半都未曾分开过的李卯甄旖二人。 这半个月来,李卯挥汗如雨,兢兢业业,就是为了完成授业重任。 李卯将手放在丽人增一分胖,减一分则瘦的软和小腹上轻轻揉动,温声道:“旖儿,这个月月信可来了?” 啪—— 甄旖拍开李卯的咸猪手,皮笑肉不笑道:“说话就说话,别给我动手动脚的。” 说着丽人双手环抱小腹,眼中闪过几分希冀,眉眼转变柔和,摇头轻声道:“确实是没来,延了大概五日,但经期本就有可能变化,不好说是不是中了。” 李卯摩挲下巴,对于甄旖的体质很是无奈。 这半个月来,他身上的伤也都好了七七八八,一身武艺虽说十不存一但也远超常人,但是王妃这吃了他那么多补品愣是一点动静没有。 甄旖看着李卯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哼一声道:“得了吧,没中才正常。要是这次真中了宋律不得被气死,为了备孕吃了大半年的药,被你一下截了胡。” 李卯一本正经说道:“说不定是知识的问题,下次再试试。” 如今他已不再是那个孱弱的小白脸,自然是不惧任何魑魅魍魉。 但甄旖可就过上了苦逼日子了。 一开始忍忍就过去了,到了后面必须得靠在床头休憩着,让李卯给她讲故事才能不那么咬牙切齿。 甄旖勾了勾耳畔的青丝,露出稍显红润的玉耳,不虞的哼了一声。 两人傍湖依行,享受着独处的惬意,平和。 待到一处芦荡边,李卯止住脚步,陡转话锋道:“对了旖儿,我什么时候你才愿意让我回去?我怕他们惦记我。” 甄旖唰一下脸色就冷了下去,狐狸眼眸闪烁寒光: “怎么,跟王妃贴这么近还惦记着你家那些骚蹄子?” 随后甄旖不屑冷笑一声,一把推开李卯,无所谓的拍拍肩头的发丝,摇曳着往前风情万种的走去:“你想走就走吧,反正我怀不上可就没理由拒绝宋律了,你自己看着办。” 李卯闻着空气中老大一股子醋味,失笑的摇了摇头,追了上去。 霎时间冰雪消融,丽人玉颊黛上红霞,软倒在某人怀中。 “那还浪费什么时间,走吧。” 踏踏—— 放眼望去却见燕王妃靠在武王世子怀中,但若要细看则会发现丽人的脚掌未曾落地。 翌日正午。 甄旖从一堆乱糟糟的衣物中混沌醒来,先是玉臂抵在额间失神回忆,蓦地羞愤的闭上了眼睛。 咔嚓咔嚓—— 突然一阵细碎声响传来,甄旖困惑的看去,却见李卯正恬然坐在桌旁用翠血雕刻着一方小巧圆润玉球,随后用砂纸打磨起来。 眉眼无比认真,打磨的不下几十遍,似是怕伤到了什么人。 甄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那人深邃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出神。 李卯用砂纸打磨过后,接着又用香水浸泡,再用一方绸缎擦拭,直到玉球变得无比光滑为止。 甄旖终是忍不住坐起身,勾了勾发丝支着身子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李卯闻言朝窝在被窝里的慵懒丽人看来,轻笑一声道:“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 甄旖一面穿着衣物,一面又是蹙着眉头疑惑出声。 不等李卯回答,晓英却突然匆匆下了楼来到床前躬身说道:“王妃。” “王爷在外面等着,说是要找您。” “奴婢跟他说您在如厕。” 甄旖待穿好衣饰,款款走至廊间满意的颔首道:“干得不错。” 李卯从后方赶了上来,环抱丽人暗香浮动的身子,亲昵道:“等会儿,我有东西要给你。” “嗯?” …… 躲在廊间里的晓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 这…… 却见王妃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后蹒跚的朝楼上走去。 第132章 燕王来访 一身靛青蟒袍,眉宇俊朗的宋律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大堂内品茶,满口溢香,却突然看见一道靓丽窈窕的紫色身影有些别扭的朝大堂走来。 宋律点头微笑:“王妃,你来了。” 却见王妃冷淡的远远坐到红木长桌对面,抿唇不语。 眉头微皱,眼角有些微微勾起,似是有些不舒服。 宋律只当是王妃受了凉,没有深想。 他此番来主要是为了李卯一事,顺带来请王妃回府,毕竟若是王妃能够怀上是最好的结果,他还不想两人因子嗣的问题而闹掰。 “王妃,你这些日子在园林难道不觉得无聊,都干了些什么?” 宋律朝丽人看去,发现王妃不知为何脸色有些发红,宛若桃花始盛开,愈发娇艳动人。 却听闻道:“咳,自然是为了怀孕做努力。” “比如扩展运动,练腰,深蹲之类的。” “哦。” 宋律不疑有他,不过视线调转,却突然看到王妃裙摆下露出的小腿处竟是着着一段紫色半透质地的袜子。 宋律揉了揉眼睛,笃定这俨然就是王妃说过不可能会穿的丝袜,又是惊奇问道: “王妃,你如今也愿意穿这袜子了?这袜子也确实好看,我去店里看了,有一款吊带的看上去精致的很,到时候我给王妃送几双?” 王妃仍然抿唇不语,裙摆往下抻了抻遮住小腿,螓首低垂,耳尖红润,有些难受的样子。 宋律尴尬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继而问道: “王妃,你说李卯他到底怎么样了,这么久了也没个音信,真是让人……” “嗯~” 宋律眸光一凝,却见王妃捂着小腹有些痛苦,当即急切道;“王妃,可有事?” 王妃轻晃螓首,似是压抑着什么,但仍是对他腻声说道:“前些天吃坏了肚子,有些难受。” 宋律手中握着紫檀茶杯,抿了口茶怜惜道:“唉,王妃还是回王府吧,你那些个妹妹也都想念你的很,常常对本王说要见见王妃。” 王妃没有回答。 宋律眉头一蹙,总感觉今天的王妃怪怪的。 而且他对于他的女人三番两次不去回应的这种行为很是恼怒。 “呕——” 不过不等宋律发作,丽人却捂着檀口俯身往下压去,眼角因为干呕而沁出丝丝泪水。 宋律面色一变,问询道:“王妃这是?” 甄旖愣了片刻,脸上阴晴不定。 随后一扫阴翳,明媚如春,脸上迸发出丝丝缕缕的喜意。 甄旖展露笑颜说道:“王爷,有个好消息。” “我有身孕了。” 宋律起初看见甄旖蓦然的嫣然花容一时间愣在那痴痴看愣了眼,但转瞬脑子一消化信息,猛然站起了身,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声调猛地拔高,颤抖着指着甄旖,面色铁青低吼道:“身孕?” “你我大半年未曾同房,你跟我说你有了身孕!” “怪不得你大半个月没有回家,只怕是在外面养了野男人!” 宋律指骨捏的青白,随手拿起一旁的盘子往地上一砸。 啪—— 瓷块四飞。 “你还有脸跟我说你有了身孕?” 王妃脸色蒙上冰寒,痛心喝道:“宋律,你不信我?” “我为你辛劳这么多年,你竟然觉得我在外面找了男人?” 甄旖一咬牙,眼眶通红,撕心裂肺的吼道: “我就是找了野男人!你给我滚!” 歇斯底里的指着园林殿外大吼:“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别让我再看见你!” “为了这个孩子,我整整大半年都没有碰半点油腻,天天都是恶心的补药,苦的发酸的药剂!” “到现在你竟然怀疑我!” “没了你,对我的孩儿没有半点影响!你给我滚!” 宋律张了张嘴说不出半个字来。 看着王妃的这副模样心头惊疑不定,怎么好像真是他的种? 但是是什么时候? 宋律皱眉苦思冥想,却始终没有任何记忆。 与此同时,甄旖眸光变幻,冷不防冷笑道: “宋律,你还记不记得那日李卯来到家中你喝醉了?” “你难不成都忘了那天你对本王妃做了什么?” 宋律拧眉沉思,突然想起那天他的确做了什么旖旎的梦,难不成那不是梦? 但是,这也太巧了。 真就是秘方太有用? 啪—— 王妃情绪失控的将桌案上的杯盏一股脑挥到地上,再度红着眼睛喊道: “你个王八蛋!你竟然怀疑我!” “我在你那苟且后宅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现如今有了身孕你竟然怀疑我!” “在那天你逼着我穿那下流的袜子你都忘了吗?” 宋律看着王妃委屈愤怒的样子,恍然想起那天朦胧中的怪异感。 对了,就是自己梦见王妃竟然穿上了曾经亲口说的不可能穿的丝袜! 宋律心头的疑惑烟消云散,转而涌上猛烈的愧疚。 宋律慢慢起身,一脸怜惜自责的朝甄旖走去。 却见王妃不停的摔着瓷器盆栽,不顾一切大吼道:“滚!别碰我!” “我要是流了产你们都得给我孩子陪葬!” 宋律呆在原地,讷讷收回了手,看着王妃这副样子心头愈发笃定那就是自己的骨肉,当即也顾不上什么夫妻嫌隙,只是心头涌上一阵莫大的喜悦。 “好好,王妃,我不动,我不动,咱们这就回府如何?呆在这里我照看不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甄旖却丝毫不领情,怒目颤抖着云鬓喝道: “滚!我辛辛苦苦给你生个孩子,你却这么怀疑我!” “滚!我不想看到你!” 宋律叹了口气,站立良久最终还是朝甄旖歉意十足的告了别离去。 他可真该死,怎么能如此怀疑王妃? 但王妃有了身孕,他还是喜悦更多一些。 毕竟,现在还是以那个位置为重。 哄得好就皆大欢喜,哄不好到时候就再换一个。 踏踏—— 马车离去,晓英走进来打扫残渣,甄旖神态瞬间变作淡淡羞恼,抚着小腹轻咬红唇,美腿严丝合缝并着。 今日第六天月信都没来,以及刚刚的干呕反应,让她愈发笃定的确是怀上了。 甄旖失神的望着前方的湖面,轻声呢喃道:“啧,你爹那畜生知道了肯定就想着回去和那帮骚蹄子鬼混了。” 而且若是有了这个种,李卯说什么也得帮她扶持燕王一脉荣登大宝。 到时候有了坐拥数万铁骑肃武王一脉的支持,王座岂不是手到擒来?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愿放弃那个朝思慕想,近在咫尺的位子。 虽然她心底深处不愿去利用李卯,但从小养成的观念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倏尔丽人眉眼又黛起些许冰霜薄怒,小腿不安分的厮磨着,冷声啐道:“这畜生!说什么吃醋看我和宋律见面,死磨硬泡非得...嗯~” 丽人脸上晕起红霞,眸中带着丝丝缕缕粉雾,阵阵氤氲热气麝香透过裙裳往外冒出。 宋律说对了,吊带丝袜确实很好看。 不过不是给他看的。 甄旖扶着椅子酸软着身子起身,一步一步挪去腿却直打颤。 剧烈的情绪退却之后,感觉就再也无法隔绝。 “晓英~” “过来扶着我。” 门外侍立的晓英听见王妃这隐约间似是喘息的妖娆声线,小跑进去扶着王妃宛若一滩烂泥的身子。 同时暗暗咋舌,真的这么厉害? “去,去喊女医过来,嗯~为我诊断,是不是来了,喜脉。” “把他们,全都屏退,喊那畜生,过来。” “算了,先喊那畜生,过来。” “本王妃,快……” 甄旖蹲伏在地上,难受的大口喘着粗气。 晓英感受着王妃滚烫火热的气息,但没有多震惊,脑海中萦绕着喜脉二字兴高采烈地朝暗室跑去。 肯定是殿下的种,这都不用想。 看到王妃和殿下重归于好,她打心眼里高兴。 殿下相貌堂堂,文武双全,就是剩下不到一半,子嗣长大后肯定也比王爷好得多,甭提王妃还心仪殿下,完全是两全其美。 至于燕王的子嗣是不是亲生的,她天天跟着王妃早已耳濡目染,情知王族家中此时此刻诞生的子嗣是不是亲生的根本无关紧要。 王妃也本就不是奔着和王爷白头偕老去的,自然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多时,李卯哼着小曲朝湖畔亭下走来,却见一道紫色倩影正端坐在亭中,闭目养神,呵气如兰,玉颊红润似火,眼角妩媚流韵。 李卯脚步不停,径直走过去,刚准备呼唤,就突感一道炙热的气息瞬间扑到了他的怀里,毫无顾忌地搂住他的脖颈,索取热吻。 李卯托住月亮,将丽人往怀里按。 “呼~” 唇分,丽人眼眸盈盈如水,潋滟波光,红唇微勾,吐息幽香,魅惑的看向这让她又爱又恨的畜生。 狐狸眸子中闪烁着情动的粉雾。 “唔!” …… 亭中风光好,依湖风波皱。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高挑身影立在某处隐蔽的枝头,看着缠绵的二人,凤眸微阖,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眼帘却突然映入圆珠,登时圆瞪凤眸轻捂檀口。 轻啐一口,晕红着双颊缓缓退去。 第133章 王妃:我有了 云消雨霁,丽人云鬓散乱,窝在某人怀中,露出新荔般圆润光洁的肩头,慵懒十分。。 啪—— 甄旖一巴掌扇到 李卯肩头。 “畜生不如!恶不恶心!” 丽人眉眼瞬间转至冰寒,瞳子深处闪过丝丝羞恼。 李卯轻笑一声,刮了刮丽人玉柱般的琼鼻道:“旖儿我怎么会嫌弃?” 李卯揽过纤细腰肢,轻声问道:“对了,宋律和你聊了什么?” 丽人半阖眸子随意道:“猜猜。” 李卯不确定问道:“关于我的事情?” 啪—— “别乱动!” 丽人含煞冷斥道:“说正事的时候别给我动手动脚的!” “是是是,王妃请说。” 李卯情知王妃刀子嘴豆腐心,也不生气。 丽人满意的将螓首往畜生怀里蹭了蹭,享受着男子和煦温暖的气息,轻哼一声道:“你说对了一点点,主要还是说我有了。” 李卯没有听懂说的什么意思,疑惑问道:“你有了?有什么了?” “哼,你说我有什么?” 丽人翻了个白眼,翻过身去不再理他。 她也想了很多,知道这畜生迟早是要离开的,还不如趁着自己怀孕这段时间挟天子以令诸侯,去他其他的女人那里耀武扬威一番,定然十分让人畅快。 特别是当初当着他家里那个星奴的面冷落她! 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势必让她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有了?” 一声惊喊响彻燕王园林。 李卯错愕的怔在原地,大脑瞬间有些空白。 甄旖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掐住李卯的腰冰寒道:“怎么?不想负责?” 甄旖狐狸眼眸眯起,不屑冷笑道道: “嗤,本王妃也不用你负责!我一个人也能给他抚养成人!” 李卯小心翼翼问道:“是我的?” 甄旖见状心情才好转几分,松开手腻哼一声道:“你说呢?” 李卯心中有些惶惶,不说是排斥,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和淡淡的怯懦。 他要当爹了? 总有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虽说两世为人,但他却半点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猛地,李卯又是想起一事,忙不迭问道:“那燕王那边你是怎么解释的?” 甄旖嘴角勾出一抹促狭调笑,叹了口气道:“唉,那能怎么办,只能是陪他睡一晚糊弄过去了呗。” “你敢!” 李卯剑眉竖起,冷着脸的把甄旖按在中间的冰冷的石桌上。 动作丝毫不温柔怜惜,皱眉淡淡道:“王妃可以试试。” “畜生!” 甄旖心头掠过嗔怒,看着李卯这突然强硬的样子,是笃定了她不会让宋律再碰她。 但是你就不会说点好话哄哄人? 不过... 看着李卯的这股无情的冷峻劲儿,丽人心中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眼神中还多了几分润意。 “我跟他说了,是上次你去王府那次他喝醉了。” “急个什么?跟个孩子一样。” 甄旖一面说,一面却突然怔在那里。 好像李卯的年纪对她来说,就是跟个孩子差不多。 她将近三十,他十八,甚至稍微笼统一下她都能当他娘了...... 念及于此,丽人突然呼吸急促起来。 这下子李卯在她怀里的那番作态可就说得通了。 甄旖揉了揉酸痛的腰间,但看着李卯俊美的侧脸,还是不自律的舔了舔妖冶红唇。 这畜生跟个人形春药似的,她能怀上估计纯属是因为基数大。 “那我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李卯刚一扭头,一道火热气息就扑了上来。 “唔!” 王妃,你这是不自量力! 翌日,冬日里迎来为数不多的和煦暖阳,松柏焕新,鱼鸟扑腾。 燕王园林大堂内,点缀着盆栽小树。 晓英垂首侍立一边,燕王妃甄旖冷艳淡然的落座圆桌旁,撩起紫纱衣袖露出半截藕段光洁小臂,一女医在一边沉心诊脉。 许久之后,女医皱起的眉头舒展,脸上浮现喜色,恭喜道:“王妃,是喜脉无疑了。” 呼—— 身后突然传来激动的呼风声,女医蹙着眉头往后看去,却见身后那丫鬟不知为何脸蛋红扑扑的激动得很。 丽人将衣袖拉展遮住玉白藕臂,漠然的美艳面庞压抑不住嘴角的弧度:“很好,赏银百两。” “晓英,带着她去领赏。” “是。” 女医眼中闪过受宠若惊,随后头也不回的快步跟着晓英走了出去。 丽人纤纤玉手置于小腹上轻柔抚摸,眼底尽是憧憬与柔情。 发呆许久之后,丽人眉眼弯弯,依旧摇曳着水蛇腰肢,踱步往暗室走去。 迈过廊间,推开门扉,丽人蹙眉朝四周扫视。 本应有一火热,迫不及待扑来嘘寒问暖的畜生,此刻却不翼而飞。 偌大的暗室之中,熏香依旧,宫灯明亮,却空无一人。 唯有一张被褥齐整摆放的圆床,一扇泛着些许水光的铜镜,以及随意堆放在桌椅上的衣物。 丽人款步走上前去,发现茶桌之上摆着一封信,以及一枚玉白圆球。 甄旖抿唇打开信封,凝神读去。 “旖儿,珍重。” 甄旖眸光一凝,气息瞬间紊乱起来,胸前起伏不定。 咬牙恨声道:“这畜生一声不吭走了就给我留四个字?” 甄旖面容冷了下来,抓住一边的白玉球就要往地上摔。 但举在空中良久,终是缓缓放下玉臂,怅然叹了口气落座桌旁。 玉臂支起下巴,红唇微张,双目失神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球。 许久后丽人从容一笑,摸着小腹自言自语道:“我留不住你爹,左右不了你爹的想法。” 甄旖眉宇之间泛着母性光辉,接着柔声言语道: “但是你能。” 丽人唇角轻勾,宛若一朵醉人盛开的大红罂粟。 “你可为娘亲博得了不少筹码。” 无论是后院中她的地位,还是政治上的。 与此同时,去京城三四里外的一条官道之上,一匹追雪踢疾上载着两道一白一绿两道人影飞速驰骋。 青衣美人沉腰撅起,捋着雪白的鬃毛笑语吟吟道:“殿下可真是勇猛,把这匹马调教的如此温顺,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丽人心中虽然有不虞,但看见殿下完完整整的归来,还是心底松了口气。 李卯轻咳两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你最好说的是这匹马。 但丽人语气深处带着丝丝缕缕的埋怨让李卯一阵干笑,贴了上去好生安慰。 “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吗?” 青凤玉耳微微颤动,瞬间就闭上了嘴,脸颊酡红,凤眸微阖,荡漾羞恼粉雾,轻咬下唇嗫嚅不语。 两人一马相对无言,只是驰骋风中,青白衣袂飘起。 片刻后追雪踢疾拐至一处尘灰扬起,空无一人,树林遮挡的小道上,马不停蹄。 颠簸十分。 第134章 李卯归来 开元大道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贩夫走卒奔走相告—— “号外号外!” “号外号外!” “武王世子经由养伤过后无恙归来!” “今日圣上于金銮殿前亲自接见武王世子,表示慰问!” “太后,太子,西苑贵妃,太师,左相等人悉数到场!” “金甲禁军千号人侍立白玉长阶,文武百官立于左右!” “其排场堪比接见亲王!” “号外号外!” 一个在街上晃荡的娇小官差听闻后,扶了扶头上歪扭的黑青官帽,随后激动的朝某个方向奔去。 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柱香时间,整个京城便已知晓李卯没死的消息。 李府中。 春光依旧,偏逢阳光蒙坠,寸草芳茵。 刘氏双手纠结在一块,紧紧抿着丰润红唇,站在一边眼巴巴望着占据公子怀抱的芽儿。 丽人今日一袭淡蓝曳地长裙,脑后随手用木簪盘起,腿着吊带黑蕾丝袜,裹在一水裙摆中。 身形浮凸,丰腴多汁,如流水般滋润曲线,动人心弦。 刘氏张了张嘴,看着一脸满足幸福,跟一朵粉红娇花似的的闺女欲言又止。 青凤姑娘与公子面圣回来的时候一向清冷的面孔残留些许淡红,依在公子身上直打瞌睡,迈过门槛就风风火火洗了澡回房睡下。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自然知道还未回来之时公子和青凤姑娘做了些什么。 可是这大半个月没见,她也....... 有些馋嘴了。 刘氏圆润大腿拢起几分,看着许久未见公子谪仙人的模样,心中直泛痒痒。 面色微红几分,终是忍不住把跟个黏人的八爪鱼般的芽儿强硬拽了下来。 小芽儿委屈巴巴的坐在石凳上,目泫欲滴,泪眼汪汪的看向李卯。 刘氏双手抱胸,汹涌十分板着脸说道:“芽儿,公子刚刚受伤回来,你好歹让公子多休息休息,不准这么缠人!” 小芽儿娇弱不忿道:“娘亲就是想要独占大哥哥!” 转而看向李卯,一双纤瘦玉臂打开呜咽道:“他们都说大哥哥死了,但是芽儿就知道大哥哥没死,芽儿再也不想和大哥哥分开了。” 李卯心头浮上阵阵欣慰怜惜,眸子中满是宠溺,忙不迭走了上去将小芽儿重新抱在了怀里,抚着少女油亮幽香的麻花辫,用指肚拭去少女眼角的泪花。 “大哥哥怎么会离开芽儿这么可爱的小仙子呢?” “过会儿大哥哥给你继续讲故事好不好?” 小芽儿眼角弯弯,重新将红扑扑的脸蛋埋入衣襟,乖乖的“嗯”了一声。 刘氏叹了口气,没了法子。 却见李卯看着刘氏的模样心中失笑,随后给丽人使了个眼色,专心哄起了小芽儿。 丽人看着公子冷冽如电的眼神心领神会,心脏怦怦跳着,久违的心悸酸软袭来,心间一阵水润。 丽人白腻如雪的脸上黛起红霞,眸光潋滟波荡,随后并着腿往屋里艰难挪去。 光是公子的一个眼神,她就有些把持不住。 氵氵氵 院中,藤萝下。 粉雕玉琢的小芽儿将脸深深迈进李卯衣襟中,贪恋的呼吸着男子身上的气息。 李卯捋着麻花辫,不时捏一捏少女的琼鼻,感受少女如同蛋清般柔嫩的肌肤与处子清香。 微风吹拂,心中唯有恬静祥和,毫无旖旎。 小芽儿手中捧着一本牛皮包裹的书,上面写着《三国演义》四个大字,声如甜莺,娇弱问道:“大哥哥,为什么你不把这本书出版了,芽儿觉得写的好好,肯定可以大卖的。” “是吗?” 李卯随手翻开一页,桃花眸子放出精光,指着上面的字轻轻念叨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嗓音低沉缓慢,眸子深邃恍惚。 言刚落去,大气磅礴,波涛骇浪之伟岸气息汹涌袭来。 不过短短几十字,贯穿意气风发,白头失意,扶摇直上,功败垂成。 朝阳当空,红日晖晖,转而白头夕阳,淡泊看空一切。 英雄可想当初,垂垂暮矣之时,势必聊以清酒慰风尘,一叹一笑入坟中。 这本书无论放到哪个时代,都将会成为不可替代的千古佳品。 当然,也是时候将这本书在这个世界流传下去了。 不过,按照最后司马家族篡位的结局来看,在这个年代没有真实史料依据,很大概率会被喷的狗血淋头。 但是非真贱,自有明目贤士来断。 小芽儿失神痴痴的看着李卯眺望远方的侧脸,荔枝圆眼当中俱是那人波光粼粼之倒影,一个不留神,就将鲜嫩欲滴的小巧樱唇凑了上去,在李卯脸颊上如翩飞燕子轻点湖面般轻轻一啄。 李卯怔然回过神,手捂在脸颊些许湿润上朝怀中的人儿看去。 却见娇小可人儿满面羞红的将马尾辫横在脸前,拉展衣襟挡住花容月貌,耳尖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美眸紧闭,修长睫毛轻轻翕动,好似真的睡着了一般。 李卯和煦一笑,随后凑到小丫头光洁淡香的额头处轻轻一吻,晃悠着哄人入眠。 小芽儿躺在臂弯中含羞带怯的眸子半睁打量而去,发丝因为暖热而浸着香汗贴在脸庞,片刻后弱弱道:“大哥哥,你的翠血硌到我了,好不舒服。” 李卯轻咳一声弯了弯腰,身子退后少许,小芽儿这才满意的闭上了眼眸,伴着冬日难遇的暖光安然睡去。 待芽儿躺下后,李卯第一时间并未前去刘氏的房间,而是来到书房修书一封准备递予太后。 虽然当时两人打过了照面,但迫于回家报安,还未有任何私下交谈。 丝袜以及各种蕾丝衣物试营业虽然已经取得了不少满意的回响,但若是想要做大做强还要有强大的营销宣传。 今日敢截杀他李卯,说不得明日就要兵变。 多囤些银子总是没有坏处。 至于自己的一身真气,他并没有多么焦虑,留得一条残命即是万幸,何必患得患失? 李卯手执细亳,提起袖口在书桌上写字。 “娘娘,见字如面。” “良久未日...” 划去。 李卯摸摸鼻子,干咳一声,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又拿出一张信纸写道:“娘娘,多日未见,卯儿甚是想念,诗会一事不必再推,娘娘只管宣传即可,日后卯儿必登门道讠射。” 李卯促狭一笑。 他特意把谢字偏旁分的远远的,既不怕被人拦截读出什么,也能惹得丽人阵阵轻嗔。 “对了,还有那几个黑甲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卯眉头蓦然蹙起,随后又是下笔给监察使那边写了一封慰问信。 若是没有他们,他还真的就死在那儿了,此等大恩不得不报。 第135章 大会前夕 仲冬出头,京城寒气朔爽。 远山黛白霜,青黄铺满央。 继武王世子归来之后,京城守卫愈发严密,就是你白天出城进城都得严查祖上三代,任你是牛鬼蛇神也得避让三舍。 同时,凤梧宫那位倾国倾城,地位尊崇的太后娘娘朝京城内有名的闺阁小姐以及高门夫人就上次延迟的诗会抛出橄榄枝,交流风雅,陶冶情操。 此番更是为武王世子接风洗尘的重要仪式。 于七日后,皇家四大园林,梅兰竹菊之梅林相聚。 一时间京城震动,其声势隐隐盖过前些阵子李卯受刺的浪头。 只要那些个贵妇小姐府上幕僚贤士有几把刷子的,均是踊跃呼应,摩拳擦掌。 与一国之母攀谈也好,或是一睹武王世子风姿也好,无论哪一点都令人意动。 京城狂热之下,七天时间之中,一本名为《三国演义》的通俗小说,以及珍宝楼丝质衣物,均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下悄然流入市场。 要赚,就赚大的。 与此同时,大运河下段一条巨大官船平稳行驶。 甲板上立一身姿浮凸丽人,一身牡丹缎裙,外罩火红狐裘,浑圆似磨盘,纤瘦如玉竹,发丝盘在脑后,几缕随寒风往后飘去。 一双眯眯眼看着行驶中的迷雾,眉峰不虞蹙起。 “湖兰,这船都跑了半个月,还没到京城?” 身旁一着淡蓝裙裳的纤瘦女子垂首道:“夫人,毕竟中间下了大雪,慢些也是正常。” 丽人不耐攥起拳头,心头又是涌上一层急色。 “还需要多久?” 湖兰小跑离去片刻后归来道:垂首道:“禀夫人,如果航路顺畅,七日后即可抵达京城。” 丽人抚着眉心,叹了口气后由湖兰抚着进了船舱。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留下小卯一个人在京城里。 若是她还在的话,保不准小卯就不会去瞎凑合那劳什子御前特使。 御书房内。 宋理手中攥着一卷经书,听着莫公公的汇报。 莫公公轻声道:“西门晃说那笔银子他也不知道去哪了,各种酷刑全都用了,仍是没有认罪。“ 宋理喃喃道:“几万两银子就给朕剩了不到十分之一,到现在说银子没了?” 蓦地骤起雷霆,一拍桌案怒声道: “他就是天天挥霍,又有什么东西让他半年花的丁点不剩的 !“ 莫公公垂首道:”陛下,他的意思是,其中银子经手的人太多,而且还赶上他们偷天换日这才剩下了一堆泥沙。“ 宋理仍是怒容不减:”都是鬼话!给朕查!“ ”喏。“ 寒风呼啸,七日光景恍然而过。 随着太后钦点之诗词大会临近,京城氛围变得越发热烈。 街头巷尾,邻里之间只要你不聋,天天脑子里都是诗会诗会。 文人骚客对于此次盛会眼放精光,抚须攀谈,毕竟太后的名头盖在那里,是无数才华横溢的寒门贤士求举无路,一鸣惊人的绝佳时机。 于是纷纷寻找权贵,毛遂自荐以相两全。 权贵府邸的门口,马车来往。 身着盛装的闺阁小姐坐于马车之上眸光憧憬,一道挺拔俊逸的身影印在心中久久难消。 甭提那位还才华横溢。 什么凤求凰,什么闺怨词。 这么完美还懂女儿家心思的好男人去哪儿找? 不少春心荡漾,眸子直泛红光或是想和太后套近乎的华服贵妇,亦然跟随着女儿后辈的步伐奔赴梅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们虽说正是虎狼之年,但碍于家族贞洁也就是只敢在心里想想。 不过真正所要争的,无非就是个面子,或是去太后脸前混个脸熟。 这些个小姐贵妇均是知道此次盛会的重要,自然是少不了一顿倒饰打扮。 把平常不舍得穿的裙裳拿出来,把不舍得戴的首饰通通装戴齐全。 你可以没有文采,但气势可不能输! 怎么贵气怎么来,怎么奢华怎么来。 那些个牌友闺蜜明争暗斗这么些年,往往一次争锋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紫禁城外,太子宋若温柔的挑着太子妃萧秋水的发丝,随后柔声道:“秋水,你今天很美,比以往都美。” “秋水过去之后只怕是要艳压群芳了。” 宋若看着他的太子妃略施粉黛的眉宇间发自内心的明媚,桃花眸子似笑非笑。 萧秋水捂嘴轻笑,眼眸弯弯,二八少女之靓丽娇嫩诠释的淋漓尽致。 今日萧秋水因是代表宋若而去,所以身着一袭金色曳地长裙,头戴金凤钗,贵气但不显老气,雍容但不减清丽。 萧秋水迈上马车,阵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响起: “宋哥哥,我这就去了,勿要挂念。” 马车远去,宋若摇着折扇,摇摇头折返东宫。 这傻姑娘,一点藏不住心事儿。 燕王府上,正堂中。 一面容姣好女子跪在地上对着前方冷艳刻薄的蛇蝎美人哀声讨饶: “王妃!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蛇蝎美人无动于衷,坐在梨花木椅上淡淡抿了口茶,说道:“晓英,赐郑氏喝酒。” 晓英颤抖着手不敢违抗,走到郑氏脸前不忍道:“夫人,请用酒。” 郑氏面无血色,披散着头发不停远离晓英,但却被两个丫鬟架的死死的。 “不!王爷呢?我要找王爷!王爷!” 甄旖嘴角浮起冷笑,你的王爷早就已经跑的远远的,现在看你还怎么跟本王妃横! 这臭婊子竟然敢给她的茶里下绝经的毒药! 幸好自己有所提防,不然现在崩溃的就是她! “旖儿,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一道温和淡然的声音传入王府,不多时,从门外踏入一位面目慈和,熟美端庄的美妇人。 云髻高耸,钗珠连缀。 一袭云白锦衣,外罩金色绸带。 前襟将宽松的裙裳高高顶起,往下看完全不可见脚尖。 珠圆玉润,玲珑多汁,眼角黛着淡淡的鱼尾纹,却不减美貌,更显几分成熟韵味。 其雍容贵气甚至隐隐盖过燕王妃一头。 “贵妃娘娘?” “您怎么来了?” 甄旖面色一变,匆忙起身上前扶着这位平日里不大见面的婆婆。 虽说是婆婆,其实也就大她六七岁,因为她本身就是等了五六年才入的燕王家的门,燕王年约二十二,其母西苑贵妃萧烟罗则是三十七岁左右。 西苑贵妃蹙着眉头看向地上跪着的郑氏,轻声说道:“你有了身孕自然是要来看望看望你。” 西苑贵妃不闻不问地上凄惨的郑氏,只是淡淡往旁边移了几步,眼底深处仍是淡漠不减。 她认得这女子,是律儿的小妾,刚有身孕。 旖儿虽然狠辣,但是不会无的放矢,素来有手腕心计,因此显然是这郑氏犯事在前。 虽说自己的这个儿媳蛇蝎刻薄,对权力极其渴望,但做事有分寸,对她很是敬重。 这也是为什么她很满意这个儿媳。 将来的后宫之主若是个傻白甜,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甄旖家族并不强势,所以到时候自然也不会出现什么与她撕逼的戏码。 “娘娘!救救我!娘娘!这个毒妇要杀了我!她要逼我喝这毒酒!” 郑氏面色仓惶,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挪向西苑贵妃。 西苑贵妃不着痕迹的轻动脚步,自顾自落座主座,问道:“律儿呢?他怎么不在?” 甄旖知道贵妃说的是郑氏闹这一出的缘由,于是奉茶上前揉动贵妃的太阳穴,冷声道:“娘娘,这郑氏前两天得知我有了身孕,在我的养胎茶中下了绝经的毒!” “哦?可有事?” 西苑贵妃受用的微阖美眸,淡淡挑眉,随后漠然睁眼看向地上哆嗦着嘴唇的郑氏。 甄旖冷笑道:“这倒没有,我事先有所防备,没有服用。” 却见西苑贵妃唇瓣轻张,淡漠吐字道:“把药灌进去。” 其坚定冰寒就是一边的丫鬟小厮都不禁毛骨悚然。 合着这俩婆媳一个比一个狠? “不!“我郑家给你们送了那么多银子!” 西苑贵妃猛然竖起烟眉,温和眉眼变得阴寒,又是坚决淡淡道:“灌下去!” “是!” “唔!” “咕嘟咕嘟”—— “救命!救救我!” ”甄旖你个蛇蝎毒妇!”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直到郑氏躺在地上没了气息,西苑贵妃这才重新和煦的握住甄旖的手掌,微笑道:“掌后院的,就该这么果决,一旦给了某些不长眼的人些许喘息,她们就会不顾一切的扑上来反咬你,旖儿可记住了?” “敢动本宫皇孙主意的,死不足惜。” 甄旖如逢知己般的投以笑容,身后的丫鬟吓得瑟瑟发抖。 比起这位婆婆,她的等级还是不够高。 西苑贵妃是面容慈善,但说变脸就变脸,杀人于无形。 而她则是不屑于伪装,将狠辣写在脸上。 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对了,旖儿可要参加这次诗会?” 甄旖一愣,随后脑海中浮现一张朝思暮想的脸,眸中涌出点点柔情,恍惚片刻。 西苑贵妃敏锐的察觉到儿媳的些许不对劲,眸子眯了些许。 她毕竟活了将近四十年,分辨的出这是什么神态。 这个眼神,怎么像是在想情郎一般? 第136章 众美齐聚 “旖儿?” 西苑贵妃拍了拍手中的葇荑,微笑提醒道。 甄旖回神,歉意的望向西苑贵妃那双暗藏锋芒的眸子,轻声道:“刚刚想起了王爷对我的叮嘱,这才走了神,娘娘恕罪。” 西苑贵妃淡淡轻笑,但眸中狐疑不减,旖儿是个什么性子她如何不知? 怎会对律儿生出来真感情。 虽然心头困惑但她总不能说她对律儿心生情丝不对,也只当是自己再次看走了眼,柔声道:“无妨,律儿叮嘱了什么?” 甄旖见状心底松了口气,涌现心悸。 跟这位婆婆交谈,完全就是高空走丝,一个不留神就能坠入深渊。 她不曾想刚刚就露出的一个眼神就给这位贵妃怀疑起来。 虽然仅靠一个眼神就能跨越几个层面,猜出来她跟李卯有染不大可能。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若是自己没有察觉,这个面相和煦实的婆婆她能顺藤摸瓜一言一语侧旁敲击出来某些东西。 甄旖挂上尊崇的笑容,接着去按捏贵妃的肩头,轻声道:“王爷说可以带上抱朴子一同前去,说不定还能给我涨涨声势,但被我拒绝了。” 西苑贵妃若有所思,葇荑至于圆润大腿上,美眸轻阖惬意享受着儿媳的孝顺,颔首赞许道:“抱朴子隐居多年心境通透豁达,而且文采斐然,作诗自然境界高深,若不是律儿答应他......” 西苑贵妃淡淡看了眼一旁的家仆,欲言又止道: “但此次乃是太后主办,的确不可抢了风头。” 甄旖嫣然一笑,扶着西苑贵妃的胳膊道: “那娘娘咱这就前去?” “你啊,莫要喊本宫娘娘,岂不是显得生分?” 西苑贵妃则是顺着起身,裙襟再次高高顶起,柔和笑道:“喊婆婆多亲切。” 甄旖心中一喜,知道这是贵妃对她示好的信号,当即迈开夺命长腿,谨慎伴着贵妃往王府外踱步而去。 丽人心思流转,飞越空间系在某人身上。 此番过去,想必看在自己怀孕的份上,让那畜生当面为她作首诗应该不难。 澹台府。 朱墙外。 一辆檀黄马车之后跟着三四辆随行的马车。 童颜巨如的澹台玉容立于檀黄马车外,一袭淡黄纱裙,婴儿肥脸蛋红扑扑,身旁的澹台烈虎正皱着眉,脸色不虞的对孙女叮嘱些什么。 “玉容,你作为那小子名义上的妻子,一定要看好别让他沾花惹草!” 澹台烈虎吹胡子瞪眼,一吐鼻息不满道:“不光是为你,更是为了你姐姐!” “办个诗会那么多闺阁小姐都过去看,真是显着他了!” 澹台玉容扬起螓首,轻哼道:“爷爷天天对他有那么大怨气干什么,坏蛋跟我说了他这次又不上去作诗,哪里能沾花惹草?顶多给我写一首罢了。” 澹台烈虎惊愕道:“他不作诗?” 嘿,真是奇了怪了,有风头不出还是他李卯? “哼,爷爷你就等着瞧吧,李卯要写诗也是给我写。” 澹台玉容背着手蹦跳上马车,少女的发髻一摇一晃。 咯吱—— 随着马车轱辘声响起,澹台玉容一张粉白的面孔透过车帘对着后方驻足远望的澹台烈虎做了个鬼脸,随后兴奋的扒着窗户不停东张西望。 澹台烈虎见状不觉间嘴角浮起祥和的笑容。 人有三大幸事,那就是年少风流,中年得志,老有幼侍。 他幸得其二,就已经算是万里挑一,不敢再奢求什么。 至于李卯。 ...... 你奶奶的。 老爷子笑容敛去,额间青筋乱跳,拳头在瞬间暴起握紧。 铜锣湾中。 一娇小捕快身着金边黑色官袍,立在铜镜前不停打理头发,束紧腰带。 少女虽然个子不高,但身段却并不单薄,官服被撑得鼓鼓囊囊,假以时日必然会是个千娇百媚的尤物可人儿。 本来楚休休也是想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前去,但上次去李府看望过李卯之后,发现去他家里看望的姑娘不是天潢贵胄就是美若天仙,她自认为若是自己打扮一番说不得就是那东施效颦,不如穿上金锣官服过去,也不会堕了他的威风。 虽然她这个金锣水分很多,但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体面职位了。 待到楚休休迈出铜锣湾门槛,一旁的铜锣银锣均是窃窃私语,看向楚休休的眼神愈发敬畏。 “头儿这肯定是要去见那位世子,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儿就要被革职专心在家相夫教子了。” “慎言!这位可是将来的世子妃!” “嘿,头儿心地善良,心思澄澈,遑论英武坚毅中带着几分娇憨,我看这世上也就那位殿下配得上头儿了。” 楚休休闻言脸色微红几分,心中虽埋怨这些孬货胡说一气,但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羞喜。 少女不愿在他们调侃面前落入下风,强行昂起黛着羞红粉霞的俏脸,挺胸大步往外迈去。 尖沙坞。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一艘庞然,漆红官船轰然靠岸,两道风韵倩影云髻耸动,波浪摇曳,风风火火的急促走到岸上,随后迈入一辆红顶马车匆匆驶过宽敞的围栏石桥,直奔梅林而去。 ...... 与此同时,梅林之中。 一处圆筒楼宇内,一巨大的平面上堆砌良多红木桌椅,正中央搭着一高台,两边砌着红木阶梯。 厅内广阔无边,容纳百把人绰绰有余。 楼墙不高,也就两层,楼上垂着藤萝绿蔓,愈显清幽。 但显然这边中间的空地才是主舞台。 诸多侍女小厮立于墙边恭候来客。 墙体四面镂空,一眼即可望见远山青峰,松柏蒙霜。 圆台之上立一丰腴妇人,身着一袭白金繁丽裙裳,头衔花钗,发丝盘起,耳戴鎏金百合挂坠,翠眉如烟,朱唇似火,衬得面颊温润蕴光,花颜光彩夺目,贵气逼人。 久旱逢甘霖,自然是愈发娇艳可人。 丽人面目温和,身形饱满,手中拿着一张彩纸不停的深呼吸念叨上面的字迹。 “欢迎各位小姐夫人,诗人词家前来参加本次由太后操办的诗词大会,妾身乃是珍宝楼理事,受命负责本次......” 刘氏葇荑不停颤抖,心中一股子没底气。 此时园林中人还没有到来她就如此紧张,甭提一会儿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夫人来了。 说着刘氏侧身看了眼端坐在主座上闭目养神的金红凤袍女子,眸中仍是闪过怔怔惊艳。 这可是太后啊,不光长相是她寥寥可见的国色天香,就连这身段都如此销魂浮凸。 抛开一身皮囊不谈,就是这初看亲切,近看不可亵渎的雍容气质放在那长相平庸之人的身上,也会迷倒一大片人。 很难想象这世上有如此完美的人儿。 刘氏心头涌上一阵自卑,她一卑贱村妇何德何能能这般一跃枝头变凤凰和这些大人物相来往? 太后若有所觉的睁开凤目,不虞睨向窥视之人,发现是卯儿府上的女人刘氏,这才眉眼归于柔和,轻轻颔首示意。 刘氏受宠若惊的弯腰一福,大好曲线展露无遗。 但转瞬丽人心中之怯懦就淡去不少。 不为别的,就为给公子争口气。 丽人见已经有人慢慢进到楼内,也不再逗留,转于幕后并膝端坐,回想记忆台词。 约莫一炷香时间。 人声愈发高昂起来,杂乱的脚步声处处响起。 踏踏—— “西苑贵妃同燕王妃携手而至!” 太后淡淡睁眼,朝这一对一冷艳,一温润的婆媳看去。 “西苑贵妃。” “太后娘娘。” 两位丽人颔首示意后便没有多交谈。 婆媳二人寻得一处中央圆桌坐下,身后站着近十个端茶倒水,手抬西苑贵妃裙摆,为贵妃撑伞遮阳的丫鬟。 “霍家夫人到!” 此番霍家已然没落,因此也是派上家中女眷前来捧场,对武王世子示好。 “刘家夫人到!” ...... “澹台家二小姐澹台玉容到!” 不等太监报完号,小丫头就进来蹦蹦跳跳的自顾自找着一处靠前桌椅坐下,浑然不觉四周传来的几道心思各异的目光。 甄旖眯着眼睛,嘴角浮起冷笑:“这就是那畜生的未婚妻?嗤,毛都没长齐。” 太后蹙眉看向那丫头片子的一阵晃荡波涛:“卯儿的婚事也不知道赶紧推了,再过段时间说不得就忘不掉这一对......” 刘氏则是静静注视着,眼中闪过羡慕后,转而涌上慈和。 “太子妃萧秋水到!” 一道金红蝴蝶倩影迈入楼内,随后对着太后与姑姑西苑贵妃甜甜一笑,亦然找着一处偏中间靠前的桌子坐下。 不多时,楼内密密麻麻坐满了人群,请来的幕僚书生若是声名远扬则是落座侃谈,若是声名不显那就侍立身后等待开会。 虽说人群繁多,但中间仍是空着几张桌子,以及几张桌子稀稀拉拉就坐了一两个人。 那里坐的不是王族就是权臣家眷,他们不敢不长眼凑上去。 以及门边一道黑衣身影刚刚递过请柬,手足无措的贴墙而立,跟个侍立的丫鬟一般。 厅内嫣声燕语,众人望眼欲穿,似在等待什么人到来,特别是中间那几桌均是冷清不语 不时朝门边打量。 弥漫着微妙的气氛。 与此同时,去园林约莫不到半里的路上,一匹白马上面坐着一不羁白衣公子,嘴角带笑,惬意十足的哼着小曲,晃悠悠赶马前行。 “小城故事多~” 第137章 坐哪一桌? 李卯驾马来到梅林前,门边侍卫打过招呼后将追雪蹄疾交至一边拴好,随后背手轻快的迈着步子,往中间醒目的圆楼踱步而去。 小芽儿这两日有些嗜睡,没有精力来参与这个诗会,刘氏早些时间已经提前到了这里,而青凤本就不喜掺和这种什么诗会,因此自告奋勇留在家中照看小芽儿,他也是只身前往。 李卯眺望朱楼,听着圆楼内热火朝天的嘈杂攀谈,心头舒畅无比。 这么多人,银子绝对少不了! 割韭菜,就得挑有钱的割! 他此番过来也就是走个过场露个脸避免被说虚假宣传,但并不打算参与进去。 片刻之后,李卯已是走到朱楼外,整了整衣冠腰带,满心期待的往里钻去。 待到悄然拉开门扉,看着其中热火朝天的人群后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到底是太后的号召力。 这里起码有将近五百多号人,而且全都是京城贵妇,官家氏族小姐,可能随手挑出来一个家中丈夫父亲都是官拜四品的命官。 李卯小心翼翼转身将门扉关上,点头朝门口侍卫示意。 侍卫认得出这是那位世子,不敢要请柬,慌忙回身一礼。 于后方安静的边缘位置处,李卯找着一个靠后的位置,惬意的呼吸着后方宽松空间中清新的气息,刚准备静静看着诗会。 盯—— 却突然几道视线倏一下直直定在他身上! 很快嗷。 寒光凛冽,逼视十分。 胶黏坚决,半分没有退让! 李卯浑身一僵,头皮发麻的朝场中间的视线来源看去。 却见场中央几张大圆桌旁,寥寥坐着几位丽人。 凤眸微眯,略带几分威胁的太后端坐中央,螓首昂起,露出纤长天鹅脖颈,不在意的将视线撇过。 身着金装的太子妃萧秋水,眉眼弯弯,甜甜一笑,挥着金袖示意身旁的位子。 燕王妃甄旖则是眼神勾人,似笑非笑,冷哼一声轻轻抚着肚子一脸随你便的样子。 “卯儿怎么次次都迟到,还不赶紧过来?” “世子殿下这才多久未见,身上又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淡然气质,看上去的确很养眼。” “你爹要是不过来,以后就狠揍你。” 不过瞬间,厅内人群均是意识到了几位领头人物的异常,大厅内变得落针可闻。 顺着视线,朝门扉望去。 有小姐掩嘴轻呼道:“是武王世子!” “好俊!一直想见见如今终于是偿愿了!” “好想被殿下吊着……” 澹台玉容听见一边传来的花痴声,俏眉一蹙,转目看见了李卯,拍桌子就站起来凶巴巴喊道: “李卯!” “你给本小姐过来!” 怎么这坏蛋一句话没吭还是有这么多花痴在那意淫? 烦人! 你们不知道他是我澹台......琼大姐的未婚夫吗? 太后凤眸微眯,对于这娇蛮小姐如此颐指气使的对卯儿很是不满,勾了勾发丝刚准备驳斥就听见燕王妃甄旖温声道:“素闻世子殿下温润风流,王爷托我这次前来务必与世子殿下交好,况我与贵妃娘娘均是对殿下神往已久,可否请殿下一坐?” 西苑贵妃温和一笑,显然并不否认燕王妃的说法。 甄旖心底冷哼一声,本王妃都不舍得这么吼他,你个未过门的毛丫头都敢如此? 当真是不知礼数。 太后眉头紧锁,丰唇微抿,脸色显然有些不大好看。 太子妃萧秋水肤若凝脂的玉面上俱是嫣然甜甜,嘴间抿笑婉语道: “世子殿下,自上次救得秋水后再没有登门道谢,还请殿下一坐,携太子美意告与殿下。” 澹台玉容听着几人报菜名一般的请求,一时间有些懵神,什么情况这是? 未婚妻不是我吗? 怎么弄得你们才是? 澹台玉容颇恼怒的瞅向一边几个或成熟多娇,或窈窕生姿的美人。 但几位丽人均是恍若未闻这位娇蛮小姐的视线。 不光她疑惑,就是那些个吃瓜群众都不解,这太子妃与燕王妃怎么会跟人家婚约在身的少女争抢世子的归属? 就是退一万步来讲,人家也理应坐一桌才是。 却见燕王妃甄旖嘴角带着和煦笑容,歉意道:“澹台小姐与世子有婚约在身,必然是日日夜夜长相厮守,但我等不过偶见世子,还请澹台姑娘见谅。” 甄旖说着笑眯了狐狸眼眸,笑语盈盈的看向站在墙边通体发寒的李卯道:“殿下,可请?” 要不是看在她是那畜生未婚妻的面上,她甄旖怕是一句话都不会多解释。 澹台玉容檀口微张,片刻后怒气四散,红着脸轻哼一声坐了下去。 众人这才恍然,纷纷投以好奇目光看向李卯。 话说这位世子倒底会选哪一桌坐下? “卯儿,过来。” 突然,居中端坐,一直闭目息神,缄默不语的太后娘娘突然发话道。 语气缓慢却带着坚决,带着对后生的慈爱温厚却不容置疑。 甄旖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解看向中间一身凤袍,金红凤冠拢着牡丹头,绝代风华的一国之母。 “嘶,这是什么情况?” “明面笑语相迎,底下暗潮涌动。” “不知道啊,你要不说这几位大人的身份,我还以为是什么争风吃醋的戏码。” “嘶,这么一说还真说得通了,但怎么也不可能的。” “你们想想,一个亲王王妃,一个太子妃,一个先帝遗孀,要是她们真和殿下有什么,我老朱第一个下油锅!” “哈哈哈,老朱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就是嘴上非得占些便宜。” 李卯挠挠头,回身朝侍卫轻声道:“小哥儿,这儿可是梅兰竹菊四大园林的竹林?” 侍卫闻言愣了愣,不太清楚这位俊美异常的世子殿下在打什么哑谜,但还是如实答道:“禀殿下,这里乃是梅林,并不是竹林。” 李卯懊恼一砸拳,眉宇间带上几分自责,闷头就往门外闯:“我真是糊涂了,怎么走到梅林来了?” “叨扰各位了,我这就先告辞。” 太后轻跺莲足,咬牙切齿:“你给我回来!” 燕王妃狐狸眼眸瞬间变得冰寒,抚着小腹的葇荑一停:“世子殿下还是三思为好。” 澹台玉容猛然起身一阵晃荡,蹙起琼鼻凶巴巴喊道:“大坏蛋你给我回来!” 太子妃萧秋水笑意不减,掩嘴不语。 墙边处一道官服身影静静看着,没有任何想要打招呼的念头。 幕后一位温润丰腴的丽人只是默默注视,眸中藏着滔天汹涌的柔情蜜意。 李卯僵在原地,随后硬着头皮折返而来,只觉得没了任何周旋余地。 但折返之时李卯却突然看见了一位熟人,当即眼珠子一转有了对策。 “仁兄!好久不见!”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之下,李卯突然偏移直线,加快了步伐,挥着手走向较偏僻的一处圆桌旁,其上坐满了书生打扮的男子,其中一张脸最是醒目。 不过与武王世子帅的醒目不同的是,是丑的醒目。 嘴角一个黑瘊子,年纪不大,但脸上的皱纹却像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般层层叠起。 整张脸就一个字,囧。 李卯大笑着,热络地上前拥住文丑的肩膀: “文丑兄!一日不见,如过一日啊!” 身旁的书生见状忙不迭站起身给李卯让了个位置。 李卯也不客气,坐下去就是对文丑一阵嘘寒问暖。 “往日本世子就想说,文丑兄果真是名如其人!本世子甚是仰慕!” 文丑越听越不对劲,登时就急了,急赤白脸道:“你!” “你可以说我文丑丑!但你不能说我文丑!” “再说,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李卯揽着文丑的肩头,笑眯眯道:“诶,人和人都会变熟的,本世子不过是把这个时间跳过罢了。” 李卯身子不断往下伏,躲避着刺眼的视线后心底暗喜。 这一招金蝉脱壳果然有用的很。 “喂。” 一道忍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文丑将将喝茶压惊之时,突然有人在她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138章 澹台玉容:这都是什么情况? 文丑回首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澹台家的二小姐,登时受宠若惊,惊喜慌忙的站起身道:“二小姐有何事?小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难不成二小姐回心转意发现了他文丑独一无二的美?这才要与他攀谈? 文丑心里美妙,但面上矜持含蓄微笑。 “你挡住本小姐了,上一边去!” 澹台玉容对于这个当初骂过李卯的丑八怪没有任何好感,一脚给他踹到一边, 随后直接贴着李卯坐到了一边。 文丑面色乌青,垂着头握紧了拳头,但不敢有任何怨言,旁边又没了位置,只能站在一边。 他一个状元竟然被如此当众折辱! 澹台玉容骄傲的仰起螓首,挑衅的将新荔般光洁的下巴对着李卯:“哼,只要我在你就别想着沾花惹草。” 话音刚落,又是一位金红少女,窈窕身影提着裙摆穿过中间堂道翩翩而来。 待到身前,欠身对李卯另一侧的书生软语相求后,那人嗅着豆蔻少女扑面而来的幽香,一阵魂飞梦绕,直犯迷糊的站起身,少女这才在另一侧落座。 萧秋水并膝端坐在李卯右侧,抿着粉唇,歪着粉彤彤的玉颊对着嫣然一笑,随后勾了勾发丝,搭在晶莹玉耳上,螓首低垂注视着雕着两朵相依小花的梨花木桌案,眸光含羞带怯,姿态小鸟依人。 澹台玉容指了指自己,又张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的指着萧秋水。 你!你欺人太甚! 不是我说。 你男人不是太子? 你一个有夫之妇这样凑到天天欺负本小姐大坏蛋身边是什么意思?! 还眉来眼去! 澹台玉容气的银牙紧咬,暗想她有必要宣誓一下主权! 小短腿踩在地上,费劲的将凳子挪了挪,再次贴近了李卯。 虽说两人之间还留有一拳的距离,但少女毕竟脸皮薄,饶是如此也已经有些热气红晕氤氲。 踏踏—— 又是一道清脆有力的脚步声响起,众人侧目看去,却见一金边黑色官服打扮的背影正朝李卯那一桌不紧不慢走去。 “哪来的捕快?谁让进的?” “这等粗俗武夫如何踏足的了太后的宴席?” 不少贵妇小姐都是蹙眉不悦,这等雅致地方,什么时候一小小捕快都能往里随意进出了? 虽然这人衣着看上去是个金锣,但也就算是个大一点的蚂蚁。 放在族中老爷面前也是见面点头哈腰的小人物。 甭提这人一出现实在是有些拉低她们的身份。 众人窃窃私语之时,却见那黑衣捕快立到李卯面前,将高顶黑帽摘去,一头青丝倾泻而下,露出一张娇憨中透露着丝丝缕缕的倔强英气的红润面庞,一双灵气十足的乌黑杏眼中俱是纯真澄澈。 这姑娘也不找位置坐,就是站在那位武王世子面前一动不动的看着。 “女的?” 有知情的人面露恍然,左顾右盼掩嘴小声道:“这好像是铜锣湾的那位唯一的女金锣,年仅十七八,本事不小,心地纯良,而且据传还是世子的禁脔!” “哦~想起来了!” “啧啧,怪不得。” “那这岂不是在外养的女人和大房碰上了?呵呵,也不知道世子会怎么处理。” “诶,算是二房。” 众人这才收敛轻视不满,带着几分羡慕的看向那黑衣娇小捕快。 在大周能与武王世子李卯地位比拟的也就太子宋若,因此一跃枝头变凤凰,完全是这位山野女子的真实写照,丝毫没有夸张。 那些个书生均是艳羡的看着一位位生平罕见,气质各异的美人如蝴蝶采蜜般扑到李卯面前。 这些佳人就是他们平日里说上几句话都能开心个三四天的,夜不能寐。 李卯目光抚慰楚休休过后,笑眯眯的起身越过萧秋水的肩头,拍着一个痴傻看着太子妃容貌的书生道:“仁兄,起来给我这位朋友让个位置可好?” 李卯并不准备让楚休休坐在澹台玉容这娇蛮小姐身边,虽然他们之间乃是清白的纯友谊,但说不准澹台玉容就听了进去欺负楚休休。 萧秋水感受着肩上压实的重量,阵阵阳刚气息往下涌来,眉眼弯弯,双颊染红,不但没有因男女之嫌避开,反倒还往上凑了凑,好让李卯接力轻松一些。 “啊,是是!” 书生回神惶恐起身,连忙退到一边。 毕竟这位是小王爷,他可不会跟那文丑一般不自量力的蹦跶。 楚休休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捋着黑色长裤入座。 澹台玉容见状半露虎牙,眸子半眯,一脚踩到李卯脚面上! 同时眸含敌意的不停朝楚休休身上打量。 若说太子妃是为了来感谢李卯这坏蛋的救命之恩,那么这个小捕快难不成是来帮他办案的? 其野心昭然显着! “嘶,呵呵,多谢仁兄。” 李卯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拱手艰难干笑着对那位书生告谢。 书生受宠若惊的连连摇头退后,心里对于这位世子的谦逊和善不免增添几分好感。 与此同时太后旁的圆桌,燕王妃甄旖狐狸眼眸冷厉,眉头紧锁看着李卯旁的莺莺燕燕。 虽然她们不过是黄毛丫头,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看见畜生被她们如此围着有说有笑,还是一阵气闷怨怼。 终于,甄旖青筋直跳实在是受不了那薄情寡义的畜生放着他们娘俩不管,和一群脂粉打闹说笑。 甄旖抚在小腹上的双手顺了顺紫色裙摆,侧首温声对西苑贵妃道:“贵妃娘娘,王爷让我多去和世子深交,我在考虑要不要过去卖个好。” 西苑贵妃黛着风霜涟漪的端庄脸庞如沐春风,拉过甄旖白皙玉手轻拍道:“旖儿有心了。” “本宫随你一同前去,这位武王世子值得律儿去打好关系,我这个当娘的总不能让儿媳一个人吃苦才对。” 甄旖一愣神,冷艳面庞上少有露出几分恍神。 “吃苦?” 其实吧。 不光苦,还有点月星,但是习惯了就好了,还挺上瘾。 甄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望向婆婆那张水润淡唇,眼神飘忽,微微合拢半分。 “走吧。” 西苑贵妃从容起身,随后向甄旖伸出胳膊。 “贵妃请。” 甄旖挽着西苑贵妃裹在洁白衣袖中的藕臂,身后跟着提裙摆的丫鬟,徐徐朝李卯那一桌赶去。 李卯大难不死,并且因为边关战事重新得到了圣上的关照,未死的李卯也就重新拥有了价值。 想必她身为后宫真正的掌权者,萧家二把手,降下身段过去找这位武王世子,就是再难啃的骨头也会心生感动。 那么接下来对于交好肃武王便有了一个切入点。 此时的西苑贵妃还并不知道她的儿子以及儿媳对于李卯的算计,只按着自己的打算一步一步前行。 李卯正轻轻拍着紧攥他腰间软肉的葇荑,大眼瞪小眼,呲牙咧嘴的低声讨饶。 但却突然一阵暗香袭来,李卯若有所觉得抬头望去。 却见走廊之间一位拢着高耸飞仙髻,簪着繁丽金凤钗,身着一袭云锦白裙,外罩金边绸带,双手拢于袖口,宽松的前襟被高高顶起,一步一晃荡的经由身边的紫色丽人搀扶而来,恍若月宫妃子,清冷似仙。 此人面目柔和,但眸光深处淡漠如冰,身形玲珑浮凸,不算高挑,但浑身上下散发着珠簪一般的凌厉气势。 眼角些许风霜,不过醇酒窖藏之色。 烟眉棱角之形,薄唇稍显削薄。 其高傲神态,在李卯印象中仅有太后一人可以比拟。 李卯闪过一瞬失神,随后淡淡皱起剑眉,直视那双深处发寒的眼眸,有些困惑这位西苑贵妃过来是要干何。 “姑姑。” 不等李卯与西苑贵妃打照面,太子妃萧秋水却是先打起了招呼。 圆桌旁的书生均是战战兢兢地不敢多看,连忙站起身退到了一边。 他们可不敢和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娘娘以及狠辣声名远扬的燕王妃同坐一桌。 说不准他们不小心多看了几眼就要被剁碎喂了猪。 澹台玉容嘴里塞着点心,鼓起嘴巴,蹙着娇嫩的眉头看着面前美艳逼人的燕王妃以及地位尊崇的西苑贵妃萧烟罗。 这都是什么情况? 西苑贵妃见李卯看见她竟然没有丝毫怯懦,反倒丝毫不避讳地直视她的眼睛,登时心底有趣起来。 这么多年了,敢这般看她的男子实在是没有见过。 但西苑贵妃并不着恼,她看得出这个世子眼中没有淫欲,唯有淡淡的警惕疑惑,同时一闪而逝的惊艳,倒是让她心中多了些微好感。 西苑贵妃哪怕对于外貌并不是多么看重,但心底还是涌现几许自持。 年近四十本就是黄花衰败之际,如此还能吸引到所谓的大周第一君子,纵容是铁树也会开花。 至于他眼中的警醒则说明并不是个蠢货,想必届时交谈会省去不少功夫。 甄旖轻咳一声先行扶着婆婆隔着圆桌在李卯对面坐下,随后狐狸眼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李卯,嘴角黛着妖冶魅惑的笑容。 争风吃醋? 嗤。 丽人心底冷笑。 无人问津之地,桌布之下,一只勾着紫色宫靴的罗袜莲足悄然出现。 当着未婚妻的面,一定很刺激吧。 第139章 西苑贵妃:不若太后娘娘过来? 甄旖慢条斯理地将紫纱手套摘下,随后轻轻叠起放在桌上,一双涂抹深黑眼影的,幽幽神秘贵气的狐媚眼眸微微勾起,衬得愈发勾人夺魄,朝对面那人看去。 但对面那人却丝毫不解风情,目不斜视的斜抬头颅,眺望中空的楼层。 甄旖眯起了眸子,眼底似有恼怒闪过。 旁边的太子妃萧秋水只是低眉往桌下看去,不时偷偷瞄一眼旁边那人。 楚休休拽着前襟呼扇着空气,不知为何有些燥热,粉润脸颊通红似火。 澹台玉容则是气鼓鼓的往嘴里塞着吃食,不停流转视线朝桌上另外那几个女人看去,眼中闪过困惑。 虽然这里她唯一的竞争者…… 呸,唯一窥伺她未来仆人的女人也就那小捕快一人,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桌子上人妻除去贵妃娘娘,好像看向李卯的目光都隐隐有火花闪烁。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一双圆润的,绷着李卯送的蕾丝白袜的美腿,小腿处是乳白的实缎,上端则是半透的轻纱,不安分的来回动着。 自小丫头收到这袜子后,一眼就爱上了这种舒适却又十分精美的袜子,恨不得天天晚上睡觉都穿着。 至此,一张约莫能容纳八人的红木圆桌已经被六人占据,那一张张或娇嫩或妩媚,或端庄,或贵气的脸庞均是注视着当中那一白衣公子。 李卯屏息凝气,不安的将视线扭转至那一道坐于大厅中央,金红的威严身影。 阵阵寒冷怨气如银刺般剑指他李卯! 李卯干咽了口唾沫,轻嘶一声就准备跑路。 他第一时间没有听她的话 就是还当众拂了她的面子。 如果说他找位置一个人坐还有一线生机,那么这一桌子莺莺燕燕围过来就是他李卯的死期! 虽然说这些女人大多都跟他没关系,气头上的女人从来不跟你讲逻辑。 居中端坐的太后凤眸紧闭,脸上布满黑线,青筋直跳。 一张白腻如雪,肤若凝脂的玉白面庞之上俱是肉眼可见的怒气。 太后胸前剧烈起伏,吞吐气息调理情绪,片刻后猛然睁开凤眸,柳眉倒竖,恶狠狠的瞪向李卯! 她差点被这叛逆后生给气死! 太后重重拍了拍身侧的椅子,含煞威严喝道:“给我过来!” “你娘将你托付给你燕姨,你燕姨不在本太后就代为看管,过来!” 本来她对于李卯的选位信心满满,成竹在胸,可谁知这厮来了之后三番两次忽视她的命令,现在还不听自己以前的叮嘱跟那澹台玉容厮混!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好听的话是不是只会在床上讲! 简直是欺人太甚! 太后熟美丰容之上,挂着道道寒泉冰峤。 她就不信了,此番发言于情于理均是辈分压制,他还能不长眼的留在他那小未婚妻处或是另外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桌旁! 众人听着太后娘娘的冷声呵斥,心中均是发寒战栗。 话说这武王世子坐到哪用得着发这么大脾气? 而且似乎往日太后在公共场合,对这位武王世子的态度都不是很好。 难不成两人心生了什么隔阂? 但他们不好多揣测,或是严母出孝子也说不定。 “咳咳。” 甄旖眸子眯起,黑色眼影愈发幽深,掩嘴对着某人咳嗽两声。 看着那双几分邪魅的桃花眸子,甄旖眼中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她倒要看看这畜生会怎么选择。 澹台玉容被吓得俏脸发白,揪着李卯的袖子道:“坏蛋,太后娘娘喊你呢,你不过去?” 澹台玉容作严肃脸,带着淡淡忧虑,一本正经凑到李卯耳畔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很想和我坐一块,但是太后娘娘一心为你好,你最好还是过去,大不了本小姐再让你坐一次好了。” 太后见状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李卯心底苦笑,面无表情稍稍拉开凑到他耳边轻语的澹台玉容的距离。 我的姑奶奶,你再多说一句话明天我就要归西了。 他现在就是过不过去那都少不了一顿骂,不让他碰是小事,但说不得还要某天找燕姨告状。 就在李卯进退维谷之际,对面那位熟韵贵妃却扭头对着太后抿笑道:“太后娘娘,武王世子估计是觉得坐在那中间总是被人盯着很让人不舒服。” 西苑贵妃掩嘴笑道:“您不在这边坐不知道,就是这偏僻的地方这无时无刻也有几百道目光看个不停。” 但转眼又听见西苑贵妃对李卯说道:“不如世子殿下将太后娘娘搀过来。” 太后烟眉一蹙,红唇抿起,心里有些不太情愿,毕竟卯儿身边的位子已经被人占了去,她还是更希望他能来她身边待着。 而且人多眼杂,说不得卯儿想要和她亲昵,忍不住说些体己话被人听了去。 西苑贵妃话未说完,又道:“坐在窗边通风透气,空气也清新,况且不会有那么多视线打扰。” 西苑贵妃看着李卯难以抉择的神情,只当是舍不得这边的妻妾,心想不如再卖他一个好,于是就提出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李卯眼睛一亮,登时如获至宝地忙不迭点点头,这才坦然将一直逃避的眸子望向太后,眼神中带着蜇人的炙热。 太后愣了片刻,不知为何西苑要替卯儿说话。 但她的这个提议,确实不错。 太后光洁如新藕般的指节抵在下巴处轻轻摩挲,凤眸中闪过思索。 卯儿来扶她,而那边刚好有两个空位,岂不是说能将澹台玉容与卯儿分开? 念头一转,丽人心下已然有了抉择。 太后轻声说道: “原来卯儿是这般打算,倒是我孟浪了。” 太后款款起身,板着脸双手拢在小腹,淡淡看了李卯一眼。 随后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对着李卯说道:“卯儿,过来扶着。” “是。” 李卯心中一松,站起身舒展白袍,旋即快步走上前去。 甄旖冷哼一声双手怀抱胸前,双腿叠起慵懒的靠在靠背上,旋即一脸扫兴的将视线撇到一边,浮凸身段展露无遗。 待到李卯在太后跟前站定,丝丝缕缕的幽香涌入鼻腔。 抬眼望去,只见今日太后浑身都散发着灼热流韵,花容森寒不虞,迸出威严不可欺负侵犯的气息。 眉心一点朱砂,唇间两抹丹霞,衬得人比花红,面比雪白。 丽人丰腴款款,前襟饱满,宽窄宽的玉体严严实实裹在金红凤袍中。 李卯恰到好处的流露几分痴迷,轻车熟路的挽住太后的玉臂,随后慢慢引着丽人往桌前挪去。 一如翻身撅起时的耐心温柔。 太后看见卯儿眼中的神态心底轻哼一声,脸上的冰寒不觉间消散许多。 凤袍掀开,一双倒三角圆润美腿迈动往前走去,凤钿轻摇,金坠晃荡。 一男一女,相挽前行,若是不说他们只当是哪里来的神仙眷侣,而不是相亲相爱的前后位,辈。 场中登时安静下来。 一白衣谪仙,一雍容凤后,交相辉映,隽美似画卷般。 场中不少人见状心底都不由闪过惋惜,太后这般第一流姿色却早早守了寡,当真是暴殄天物。 第140章 说得好! 澹台玉容看着那坏蛋白衣飘飘的冷峻模样,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心底咚咚直打鼓,檀口微张,心神恍然,暗松一口气。 若是这坏蛋因为不舍得她而忤逆太后娘娘,那她可心头难安,但好在现在有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李卯搀着太后娘娘在澹台玉容左手边坐下后,刚准备回到原位就被丽人冷冷盯着。 太后眉宇冰寒,咬着银牙强硬低声命令道:“坐下!” 李卯看了眼正不停朝他偷瞄的澹台玉容,一阵头大。 但眼见丽人眸中威胁冷色愈发浓重,也不敢再顶撞,一下子就坐在了旁边,另一边挨着西苑贵妃。 反正小姑娘好哄。 太后这才满意的冷哼一声,随后捧着茶水淡淡朝澹台玉容瞥去。 你跟卯儿是不可能的! 死了这条心! 澹台玉容笑容僵在脸上:“?” 小丫头满脸不可置信,伸出一根青葱玉指,指指自己又指指李卯,粉润娃娃面庞被气得一阵青一阵白。 “你!” 哪有你这么半途而废的? 亏她刚刚还替他担心! 白眼狼! 澹台玉容显然被气得不轻,但那旁边一个贵妃一个太后,她又不能发作,只好双手抱胸,将螓首转到一边独自生着闷气。 今天过后她澹台玉容再理李卯一次她就跟他姓! 西苑贵妃侧首隔着李卯对太后温声道:“看得出来太后与世子感情很好,虽然太后严厉了些,但还是为了世子着想。” 太后心底很受用,朝西苑贵妃投以微笑,桌下一只玉手揪着某人腰间轻声道:“这混账东西你对他松了几分,他就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所以你必须得紧,紧了才能箍住他,不然就一点不听话。” 李卯听着这浑话轻咳一声,想必娘娘应是无心之举。 西苑贵妃赞许地点点头:“确实,律儿在世子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很不爱听话,过两年自己就收心变得沉稳了,太后无需过于焦虑。” 李卯夹在中间只是苦笑,同时不停轻抚丽人葇荑讨饶。 西苑贵妃又是说道:“既然事情已了,那么诗会就现在开始?” 太后经由西苑一提醒,这才想起来他们要举办诗会,当即轻呼一声吩咐道:“不说我都忘了,诗会现在开始!” “是!” 站在台前的落雪听见娘娘的呼喊,小跑至幕后,对着那位世子府上的丰腴美妇轻声禀告。 风韵丽人起身轻柔一颔首,随后迈着细碎的步子往外走去。 经过青凤姑娘对她的礼仪,形态调教,她多多少少对于这种大型场合也有了不少底气。 丽人信心满满,暗暗提了一口气随后拉开帘幕走至台前。 放眼望去,一片片的人头攒动,眸光锐利扎人,全都直直的朝她看来! 其中不是衣着华丽的贵妇小姐,就是自诩清高的书生文人。 丽人登台之后,阵阵窃窃私语嘈杂响起。 “好大的……饭碗。” “嚯,这夫人是谁?怎么从来没听过?” “这身段当真是第一等,而且眉宇含春黛韵,只是举手投足间少了些富贵家中的气态,只怕是某位大人物的玩物。” “胡说八道!若是这种美人都是玩物,那那位大人物得有多大?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女神!” “呸,死舔狗!” 刘氏立在台上心中的自信不翼而飞,心头砰砰直跳,大脑触电般短路空白,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只是干咽唾沫,攥着衣摆的葇荑微微发抖。 “我,我要说什么来着?” 丽人脸上一片苍白,刚准备拿出准备好的信纸却发现忘在了台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群也感到有些不对劲,嘈杂声明显愈发杂乱巨大。 “咦?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感觉这位夫人好像有些怯场?但这种场合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哼,也是个花瓶,中看不中用,只会勾引男人。” 听着台下的质疑指责,丽人阵阵晕眩袭来,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难不成准备许久就要在今天功亏一篑? 她丢脸事小,但公子事大! 丽人紧咬下唇,将唇瓣咬的没有血色,双手指节纠结在一起,只能尽力调整心态。 李卯在台下眸光变幻,看着丽人这番作态只怕是紧张怯场。 念头流转过后,便有了决定。 李卯缓缓起身,和煦微笑着大声鼓起了掌。 啪啪啪—— “说得好!” “说的太好了!” 同一桌余下六人均是挑起眉头朝他看来。 不光她们,就是那些路人也是不明所以。 世子殿下,这位夫人说话了? 但这可是武王世子! 他们就是不迎合给面子也不能当众提出质疑! 厅内不过沉寂片刻,立马就有清高书生第一个站起身,声嘶力竭鼓掌喊道:“说得好!世子殿下说的没错!我国子监柳杨苑贾孟觉得这位夫人说的真好!” “世子殿下您听见了吗?” 虽然有不少人还在懵神,但已经有聪明人后知后觉的效仿起来。 呕心沥血:“说得好!我国子监西巷苑……” 涕泪皆下:“说的太好了!我祥瑞一年进士……” 震耳欲聋:“当真是仙音靡靡!我祥瑞一年贡士……” 一时间整个大厅鬼哭狼嚎,喊叫悲痛之声此起彼伏。 李卯心中有趣,心中暗暗记下前几个名字。 台上的刘氏也有些云里雾里,心神被吸引,竟然忘了紧张。 片刻后一双盈盈如水的温润眸子看向那位身形挺拔的白衣公子,眸心深处尽是绵绵情意与感动。 看着公子眼中的鼓励温柔,心头又是一阵安然舒心。 丽人心中了然,这是在为她着想。 说什么她也不能辜负了公子的心意。 刘氏轻轻吐息,转瞬间心态焕发,怯懦消散,大方明艳一笑,朗声道:“诸位,本次诗会由珍宝楼理事,也就是妾身主持。” “珍宝楼?就是燕王妃家里的产业?” “我跟珍宝楼理事认识,但原来的是个男的,难不成被替换了?” 刘氏深吸一口气,随后嫣然微笑,一手置于小腹,一手向外打开,从容朗声喊道:“诗词大会现在开始!” 啪啪啪—— “好!” “夫人说的太好了,我宋白五体投地!” 甄旖听着周遭的马屁声,冷冷盯着李卯。 她总感觉这畜生对这个星奴太好了,好的不像是一个只供玩乐的玩物。 还是这畜生对谁都是这模样? 想到这王妃又是不忿冷哼一声。 楚休休看着刘姨愈发坦然自若的姿态,心中暗暗涌上喜色。 当时刘姨站上去她也惊了一跳,原来刘姨竟然管着开元大道那么大一间销金窟! 但转念一想刘姨是李卯府上的人,在外面是个什么身份好像都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萧秋水双手呈花瓣一般托着下颌,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位理事的浮凸前襟,随后又垂首往下看去,眸子幽幽,无奈的撅了撅嘴。 刘氏又是微笑道:“这第一项,会端上些清茶甜点以及滋补煲汤供大家品尝,诸位请稍等片刻,上菜!” “是!” 一队队等待已久的丫鬟闻声而动,端着一个个精致的瓷碟,来来回回穿梭在圆桌之间。 步子轻盈,效率极高。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甜点。 李卯也是有些饿了,随手拿起一个桃酥就准备往嘴里塞去。 却突然几道冰寒视线瞬间如流矢电光般射到他身上。 李卯手一僵,唰一下冷汗涔涔差点没拿稳桃酥掉在了地上。 随后桃花眸子半阖,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就看看,我一点不饿。” 李卯讷讷将桃酥放回了原处,正襟危坐,无辜作态。 第141章 第一块桃酥 仲冬时节寒风凛冽,林琮雨啸,阵阵寒意席卷王土大地。 皇家园林梅林之中,一处桌上,此刻冰寒刺人之目光比之外界犹有过而不及。 几人均是看着桌上那一盒桃酥,眸子不停朝某人示意。 一位金红凤袍贵妇挑眉淡淡道:“卯儿,我饿了。” 一娇蛮小姐双手抱胸娇哼道:“坏蛋,给我拿一块桃酥。” 一美艳尤物掩嘴轻笑道:“世子殿下,妾身够不到那盒桃酥呢。” 一窈窕天仙似的少女勾了勾耳畔的秀发,眉眼弯弯道:“世子殿下可否给秋水递一块桃酥?” 楚休休眨巴眨巴乌溜圆的杏眼,自顾自挑着桌上的吃食往嘴里塞。 话说她们为什么不自己拿都让李卯帮她们? 真是搞不明白。 少女摇摇头,随后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星眸亮晶晶的,煞是光彩夺目。 到底是皇家的糕点,比外面的强了不知多少倍。 少女虎牙贝齿一露,嗷呜一声又吞进去不少点心。 澹台玉容看见这小捕快没心没肺,一窍不通的憨傻模样,心头轻哼一声。 虽然本小姐和你一样喜欢吃,但是也要分得清主次。 这种笨蛋还想和本小姐抢?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放眼桌上 几个女子如同巢穴中的幼鸟一般,嗷嗷待哺,一动不动,只会叫唤着对大鸟说我饿了,快来喂饱我。 群莺环绕,暗香浮动。 换做往常怕是李卯心头怡然,但现在只觉一阵坐立难安,手捂在脸上欲哭无泪。 这几个姑奶奶他是一个都不敢惹,别说一个最能记仇的还怀有身孕。 西苑贵妃饶有兴趣打量着这位武王世子,寻思他会怎么做才能平衡好与妻妾,长辈以及宾客的关系。 说来这后生女人缘也真是浓,时时刻刻这么多女子围着。 甚至当初还给澹台家一门双姝定下了婚约,当初只当是笑话,现在看来这位二小姐竟然隐隐有倾心的趋势。 但年少风流也无可厚非,反倒有所裨益,至少对她来说是如此。 西苑贵妃眼眸微阖,发丝飘然。 若一个人真的跟那天上的神仙一般表现的无欲无求,只能说他城府深,藏得好,不是他真是什么神仙转世。 那个时候双方若是有些利益纠结要进行交流,会无比让人头疼。 既然这位世子的好色不像是装出来的,那么届时为律儿拉拢西北的路子就有了明晰的方向。 他可以聪明,但不能太聪明。 且说桌上李卯扶额轻叹,左顾右盼找不到一个好地方能躲,最后在众女逼视之下实在是没了法子,只好先捡起一块捻在手中。 “咳,我不要,别给我。” 李卯朝左看去,太后将头扭到一边清咳,嘴上说着不要,但凤眸中的意味就是傻子也能品出来。 李卯知道自己要真的不给,太后转眼就会呵斥他: 我说不要,你就不给? 李卯心底呻吟一声,往斜前方看去,却见澹台玉容这妮子顶着一张粉红若霞的娃娃脸,暗暗挥着拳头朝他威胁。 樱唇无言变化,对出来口型就是:“要是不给我嘴给你打歪。” 李卯无语摇摇头,这丫头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但这妮子打他他还真还不了手。 李卯随后又往太子妃看去,而萧秋水只是掩嘴笑着,秋水瞳子弯成两汪晶光月泉,看上去并不打算有什么动作。 李卯这才欣慰许多,也不枉他救了她的性命。 就在李卯犹豫之际,甄旖的的痛吟声突然冷不防传来: “哎呦~肚子有些痛。” 李卯蹙起眉头朝丽人看去,眼中带着下意识的忧虑。 西苑贵妃脸色一变,连忙朝身旁的捂着小腹喊痛的甄旖探看。 “旖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燕王妃甄旖面色煞白,轻轻摇头道:“怕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贵妃我没事的……” “就是可怜我这肚里孩儿的爹不能照顾好我们俩。” 西苑贵妃急色稍缓,慨然一叹,只当是宋律事务繁忙冷落了旖儿,当即轻声抚慰道:“律儿他天天忙着政务,旖儿你作为大妇肯定会受些委屈,回来本宫替你好好说说他。” 甄旖身上出了毛病事小,但她的孙儿事大,容不得丁点马虎。 李卯满脸黑线,闭上眼睛平复气息,嘴角微微抽搐。 本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整这一出? 他还不知道这疯婆娘到底什么意思? 为了一块桃酥苦肉计都来了,至于吗? 现在还没出生都如此能吆喝他,到了以后还不得把天花板掀了? 甄旖抚着小腹虚弱的应了一声,随后一双妖媚的狐狸眼眸中尽是心碎的朝李卯看去。 如果这样你这畜生都不把第一块给我,我就算你狠! 她就不信了,算计大半辈子还能搞不定他一个色胚? 今天说什么那第一块桃酥都得给她! 果不其然,李卯见状沉默片刻,将手里捻着的桃酥往这边递来。 甄旖妖冶红唇微微勾起,脸上颓色消散。 嗤,这帮黄毛丫头拿什么跟我斗? 众人除开笑眯眯的甄旖均是脸色阴沉如水,尤其是太后,凤钿一阵轻耸,显然被气得不轻。 一边的澹台玉容气得小脸铁青,可惜小短腿够不到李卯的脚,不然非得给他踩的倒吸凉气,鬼哭狼嚎。 这坏蛋就是给太后,给西苑贵妃她都不会说什么,非得给了这个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带有敌意的燕王妃。 萧秋水撅着红唇,眼中的失落一闪而逝。 虽然这第一块本就没理由给她,但理性上这么说,感性上就不一定了。 楚休休仍是眨着眼睛不解的看着桌上的风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左一口桃酥,右一口清茶解腻,好不惬意快活。 却见李卯手中捻着的桃酥朝着甄旖的方向递过去,但在中间却直接停了下来,放进了...... 西苑贵妃面前的瓷盘中。 西苑贵妃惊讶的挑起柳眉,看着眼前青瓷盘中的桃酥朝李卯看去:“嗯?” 难不成这又是想让自己给他出主意摆平? 甄旖的笑容僵在脸上,蓦地怒气直冲天灵盖,情知又是这畜生弄的折中法子! 谁都不给,给了一个相对于桌上人最陌生的外人! 但给的又是她婆婆,她就是再有怨气也不能冷嘲热讽。 李卯徐徐微笑道:“贵妃娘娘与晚辈初次会面,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太后一双凤眸紧盯西苑贵妃得面部表情,希望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自西苑带着儿媳来到卯儿那一桌就已经很是异常,现在卯儿竟然还把第一块桃酥给了她。 甭提这位贵妃风韵犹存,清贵威仪,姿色比之她不过,但韵味却更加悠长,容不得她不提防猜测。 自己这一国之母就已经着了他的道,一个贵妃又有什么不敢的? 西苑贵妃只是矜持一笑,随手将这块桃酥放在了楚休休的盘子里:“世子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但本宫不爱吃桃酥,还是给那位姑娘吃吧,本宫看这姑娘一直在吃,想必很是喜欢。” 她就是再怎么想拉拢这位武王世子,也不会去吃一个经过男子手心的东西。 太后见其神色坦然,且没有回应李卯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怨气消散不少。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本太后仍是独一份儿。 楚休休看着青花瓷盘中多出来的一枚桃酥,闻言耳朵红了红,嘴巴停下咀嚼,只是含在嘴里选择当鸵鸟。 澹台玉容嘟起了粉唇,撅的快能挂起来油瓶。 怎么到最后这桃酥还是到了这傻姑娘盘子里? 难不成傻人有傻福? 哼,算了,反正给这傻姑娘也不是不行,反正本小姐心里不排斥。 之后李卯站起身一人盘子中都叨去了些吃食,燕王妃怀有身孕,李卯给盛了碗乳鸽汤。 太后喜欢吃醋,李卯就给叨了一块甜腻的桃花糕压去酸味儿。 至于其他稚嫩的少女,本性喜好甜点,李卯都或多或少夹了些。 而西苑贵妃从始至终都未曾动过筷子,只是不时看向李卯,淡漠眸中若有所思。 自第一块桃酥花落楚休休之后众人也就没了心思去争抢,至此明争暗抢暂告一段落,偃兵息鼓只是慢条斯理的各自吃着李卯夹的点心。 也算是给他糊弄过去了。 与此同时,一位丰腴丽人此时立于圆台之上,朗声喊道:“第二项,献诗开始!” 第142章 桌下风光 听闻献诗开始,众才子佳人均是跃跃欲试。 在这么个大周权贵眷属齐聚的场合,甚至太后与西苑贵妃都到了场,一旦一首诗词被人看重,很可能换来的就是未来的平步青云。 刘氏一身白金连裙衬得身段浮凸,丰腴饱满,光是站在那就如同一朵洁白的梨花般,吐露新芽,怒放花芯。 轻启红唇,大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这第一场,是太后娘娘钦点的,咏花,诗词不限,格律不限,诸位可以尽情发挥。” “作诗时间半个时辰,请各位把控好。” 言毕,刘氏一施福朝幕后款款退去。 李卯在下面摩挲着下巴看着浑圆摇曳的月亮,眯起了眼睛。 刘氏得了这层身份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上的错觉,总感觉丽人愈发勾人,或许,到时候可以玩一出珍宝楼老板潜规则理事的情景剧? “嘶!” 腰间突然传来刺痛,李卯眉头一皱,倒吸凉气的朝一边看去。 却见太后娘娘面容含煞的死命揪着他腰间的软肉,无死角的旋转。 太后压声恨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我坐你旁边你还敢看!” 太后盯着那不停摇曳的天赋,心头又是一阵火起: “看看看,看着人家那里盯个不停,你还有没有廉耻!” 李卯嘶声喊痛,温柔的将太后冷润的手握在手中暖着。 因为有桌布阻挡,别人倒也看不见。 李卯看着太后这模样心底苦笑,她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和刘氏的关系的,但现在说出来的话,绝对要被挫骨扬灰。 而且他何止是…… 那简直是恨不得吮个干净。 “娘娘,错了错了,卯儿再不敢了。” 李卯抚着玉滑,连声讨饶道。 太后象征性的挣了挣,一脸我挣不开的表情就气呼呼将脸转到一边,不再理会李卯。 “给我作首诗,这事就算了了。” 冷不防太后的声音传了出去,桌上几人均是整齐划一的放下手中的事物。 澹台玉容:“?” 萧秋水:“?” 甄旖:“?” 一时间六只玉耳均是动了动,直勾勾地盯着李卯。 以及,一张没停下过的嘴—— 楚休休:“唔,好吃。” 西苑贵妃则是眼中闪过几分期待好奇,没有说话。 李卯讪讪笑道:“娘娘,今日卯儿身体不适,怕是作不出与您匹配的诗词,不若改日?” 太后声音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远远的传到外面:“改日?一日就有二日,二日就有三日,你说改日谁知道日到……” 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呼吸一滞,脸颊羞臊似火,连忙更改道: “推到什么时候!” …… 嘈杂的大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那些激烈讨论的书生小姐均是沉寂缄默。 太后朝四周看去,脸色唰一下就白了下来。 难不成二人的关系就要因为一句口误而暴露了? 要是到时候卯儿因此出了事,她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自己。 “世子殿下又怎么惹太后生气了?” “嘘~别说话,仔细听。” “太后也真是给殿下操,心,这么好的长辈哪里找?” 太后听着若隐若现的交谈声,这才喘了口气。 但钗紫夜显然是关心则乱,若不是她知情,就是把刚刚那句话说一万遍估计都不会有人能点出其中真意,只当是口误罢了。 李卯苦思冥想该如何推下娘娘的要求,毕竟有了一首,另外那几个肯定也要嚷嚷着要,但他还记得上次因为多给太后写了首诗燕姨给他修理的。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记得的诗词都是经得住岁月考究的名作,任何一首单拎出来都能技惊四座,若是一次性写出来四首甚至五首风格迥异的诗词,不说买诗成不成立,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过于显眼的行为在这个时期他李卯还是要过多避免。 毕竟帝王心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也说不得那位圣上究竟是不是掏心窝子和他相交。 “嗯?” 李卯突然愣了下,先是朝侧方那人看去,却见一双勾神夺魄的黑影狐媚眼眸正不断朝他暗送秋波,眸心沁水,极尽妖娆妩媚。 李卯眉头一挑,皱着剑眉往下看去 “怎么了?” 太后疑惑的问道,随后同样探着螓首往那边看去。 却见李卯眼疾眼快撂下去一根筷子,用桌布盖住了腿,一脸正经的对太后说道:“没,没什么,就是筷子掉下去了。” 太后凤眸眯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卯,似在分析其中真假,淡淡道:“你不是为了转移话题?” 李卯摸着鼻子干笑道:“哪有,我说真的。” 钗紫夜看着卯儿脸上沁出的丝丝细汗,以及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燃起的红润,心头一阵困惑。 难不成是太热了? 不等太后细看,李卯已是低下头埋进了桌布之下。 却见桌布下,映入眼帘的即是一只莲足,正挑衅的朝他挥舞。 李卯一时有些看呆了眼睛,眼角直跳。 王妃与西苑贵妃相去不远,甄旖玉腿修长,因此也是轻易的绕开她婆婆裹在云白裙裳中的腿直接…… 李卯一咬舌尖,一把甩了回去。 但途中却不小心擦到了西苑贵妃的腿,轻柔拂过,好似有人不经意间揩油般。 甄旖脸色一变,瞬间就将脚收了回去,一脸肃容,正襟端坐,没有半分刚刚的勾人妩媚。 李卯心跳慢了半拍,就已经发现西苑贵妃的腿已经动了动,疑惑的掀开桌布,不虞的蹙着眉头朝他看来。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李卯机灵得很,当即从容道: “贵妃娘娘,这筷子掉到了您脚下,晚辈不小心碰到了您的腿,实在是抱歉。” 西苑贵妃看着李卯的脸眉头微蹙,但面上还是温和笑道:“哦,本宫还以为是什么腌臜玩意儿藏在了桌子底下,拿到就快出来吧。” 李卯摸摸鼻子,心头叹气一声。 她如何看不出来这位贵妃娘娘误会了他,心中已经生了嫌隙,但比起和旖儿的事被逮住,这位贵妃怎么看他倒是都无所谓。 但是到时候他一定要在某人身上发泄回来! 让你作! 让你找刺激! 李卯捡起筷子,无奈的坐起身子,剑瞳凌冽,威胁的看向丽人。 却见丽人不但没有任何悔改之色,甚至冷艳眉眼之间尽显得意。 她是拿捏准了他没有半点能教训她的地方。 李卯一拍额头,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无声沉吟。 得,挟天子以令诸侯算是给她玩明白了。 第143章 干娘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李卯闭目养神,任由身边太后死掐硬拽愣神没有半点反应。 刘氏看着时间过去,重新站在台上温声道:“诸位,时间还剩下一炷香,过候不待,请诸位将诗作写于桌案上的御纸,随后递予侍女,后面会有诗词大家进行初选,入选者即可登台亲自诵读释义。” “最后会有公票环节,一共两场,不同题材,一人最多参加一场,票高者排名后会有奖品。” “奖品会在最后时间揭晓。” 一时间窸窸窣窣的抖落纸面的声响哗哗传出,本来嘈杂的大厅瞬间变得落针可闻,唯有丝丝笔墨划过御纸的声音响起。 台下某处,压抑着怒火的低声呵斥响起。 “你写不写?” “不写。” “你真是反了!我的话你都敢不听?” “娘娘,卯儿头晕,晕纸,看见纸和笔就晕。” 太后一把将桌上的纸笔拿了过来,绷着玉白面庞生硬道;“你念,我写。” “我也要!” 澹台玉容刚刚举起的手,在看见太后那要吃人的眼神后,怯怯的放了下去。 少女不满的撅着粉唇,直犯嘀咕:“不让就让,凶什么凶,我是未婚妻,你是未婚妻?” 李卯迫于腰间源源不断地阵痛,扳住葇荑往外拽,嘶声道:“娘娘,等到回去你想要几首我给你写几首,好不好?” 关键是这次诗会就是他在后面一手操办,什么奖品全都了然于胸。 魁首奖的乃是在珍宝楼新划分的衣阁拥有一年的免费选取权,一次拿走的价值不得超过五百两,也就是二十件左右。 榜眼则是不超过三百两。 探花是半年免费选取权,不超过三百两,往下依次递减,直到十名之内。 他图什么? 而且搏美人一笑可以,但这么多美人他实在是没那么多精力,到时候几个人万一又因为诗词的参差比较起来,又让他写,完全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因此他必须得强硬的将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不好。” 太后言简意赅,冷着脸瞪着他,一双威严凤目之中俱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手上仍是不松。 她想要的就是这混账东西当着众人的面为她作一首诗,私下里说又是什么意思?怕被人知道? 她堂堂一国之母,当朝太后,要些东西还得藏着掖着? 周遭几人均是心中有趣的观察这一对前后辈的亲昵互动,原来太后看上去这么淡然威严的人物也有被气的凤钿乱颤,花容铁青的时候。 况且两人之间的举动实在是像极了一对小情侣。 但念头转而就被当成个笑话压了下去。 咚—— 小铜钟响起,时间结束。 丫鬟侍女迈着步子重新如同溪水般汇入错综复杂的廊道,一边笑语相迎。一面恭敬小心的收去御纸。 黄檀御纸一张张被收起,放眼看去竟然约莫有接近二百张,第一场就有如此数量,足以看出这次诗会的盛大程度。 刘氏站在台上又是补充道:“请诸位稍等,初次筛选需要小半个时辰,届时会直接按照名字喊人上台。” 说完之后,丽人不停的朝台下望去,寻找着某道身影,在看见公子身边环绕的诸多倩影之后眸子低垂几分,随后轻叹一口气回到幕后。 早知道她就不答应公子让她当这劳什子主持了,她也想坐到公子旁边,替他擦汗,喂东西吃。 找到一处更加偏僻地方的文丑摩挲着人中处的小胡子,眯着眼睛不停的构思着脑中的诗句。 他第一场并不打算参加,毕竟描写花这种时常与女人联系的艳俗之物,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他也不屑于去练笔。 相反不如先将第二场可能的题材先在脑中勾勒出雏形,多了些准备时间就算没有猜到心态上肯定也会更加有底气。 他鉴于第一场的题材是花,则去猜第二场类似的那一档的可能会是山,鸟,树,月,川流等天地自然具体景观。 以及截然不同的春冬四季,节气,人与自然等粗略范围。 就是每一个题材想到一句,那也是领先别人在起跑线上。 至于李卯那一桌,现在无人说话,均是风声鹤唳,氛围紧张。 原来太后眼看御纸已经截至,随后一偏头直接背着李卯将脸转了过去。 一时间无人敢说话。 良久后西苑贵妃才打破了沉默。 西苑贵妃风霜雪肤,启唇叹道:“世子殿下说来也真是令人心酸,一路波折,跌宕起伏,遑论王妃都遭了歹人之手。” 说着西苑贵妃眼角竟是沁出丝丝泪花,葇荑蜷着,翘起一根如玉兰花指拭去湿润,轻声道:“本宫与王妃年龄相去不大,且律儿也仅比世子大了几岁,因此本宫最是感触。” “若是律儿与本宫也有了那一天,本宫怎样无所谓,想到律儿受到这么多伤害,心里就一阵刺痛。” 西苑贵妃有些哽咽,最后红了眼眶,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还好世子福大命大,一直都逢凶化吉,本宫若是王妃,定然也欣慰得很。” 李卯听着这位未曾谋面的贵妃真情流露,想起娘亲心头微怅,不觉间眉眼柔和几分。 见其手帕过于小巧,全然不能裹去湿润,于是又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递与贵妃。 钗紫夜抿唇朝卯儿看来,见其笑容牵强,知道怕是受了感触,心中一颤,也不耍脾气,连忙将头正了过来端坐。 点到为止,她有脾气,但素来不会过劲儿。 西苑贵妃眼角微勾,自然的拿过手帕随手攥在了手心,依然只是轻轻啜泣。 “本宫失态了,诸位见笑。” 由甄旖帮着安慰擦去泪花之后,西苑贵妃整整头饰,这才恢复了柔和的面庞。 随后带着几分慈祥的望向李卯,柔声道;“世子与律儿实在是像极了,你瞅瞅这鼻子,就是旖儿肚子里的孩子长大后长得像世子估计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噗——” “咳咳!” 李卯刚咽进去的一口水给喷了出来,咳个不停,钗紫夜见状为他拍背顺着气息。 甄旖心中一突,脸色被吓得面无血色,心脏砰砰直跳,直要从嘴里蹦出来。 但观其口鼻,其中并未有兴师问罪在其中,反倒是调侃为多,当即松了口气瘫倒在靠背上。 她当时听见差点以为这神通广大的婆婆真发现了什么。 “开个玩笑,所以说世子要和律儿多走动走动,你们俩肯定很能合得来。” 李卯摸摸鼻子,跟宋律合不合的来他不知道,但是和燕王妃合的挺来的。 本以为这位贵妃还真是被触动到了,结果到最后还是绕回了让他和某位皇子亲近,果然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 李卯肃然一颔首:“贵妃如此美意,晚辈定然谨记。” 西苑贵妃心中一喜,突然心生了个念头,但也不知能不能实现,只是叹声试探道:“世子每每让本宫看见都会想起律儿在你这个年龄段的时光,煞是令人缅怀,且王妃早逝,不若......” 西苑贵妃顿了顿:“世子就此拜本宫为干娘如何?” 李卯惊愕道:“干娘?” 这会不会太快了? 西苑贵妃眼看有戏,又是叹声道:“若是世子无意也无妨,不过就一头衔而已,本宫日后仍会多加关照世子。” 西苑贵妃说着脸上又涌现几分悲色: “世子早年丧母,甚是惹人同情,本宫若是王妃那般遭遇,在天上也会希望会有个人在下面多加代为照顾,世子无需勉强,本宫只是随口一提。” 若是能定下这个关系,拉拢西北又多了一层保障。 甄旖柳眉一挑,心中涌现怪异之感。 西苑贵妃是她的婆婆,如果成了这畜生的干娘,那他们俩算什么关系? 真成嫂子了? 丽人长腿合拢半分,将螓首扭到一边,染上几分红霞不敢直视李卯。 太后则是抿唇看向卯儿,其实她心里对于卯儿多了个长辈并不是那么排斥,毕竟二人已经有了更密切的关系,要急也是小雪急,干她什么事? 况且朝中多了个关切卯儿的大人物,她心中也是替他高兴。 众人看着眸光不停变换的李卯,寻思他会不会答应。 李卯则是分析着其中利弊,抿唇不语。 若是自己拜西苑贵妃为干娘,岂不是与燕王一脉靠的太近了些? 而现在太子之位明确就是宋若所得,宋若与他也算是喝过知己酒,相互帮扶的交情,他对其也是好感十分,并不打算就此疏远那位势单力薄的太子。 李卯朝太子妃看去,却见萧秋水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见他看过去又是赧颜甜甜一笑,勾了勾耳畔半透的青丝,眸光清澈玲珑,没有半分杂质。 李卯见状叹了口气,还是准备拒绝西苑贵妃,折了面子事小,站错了队事大。 现在为时尚早,远没有到需要一分高下的时候。 但李卯突然转念一想,他与圣上也算是坦诚相交,况且未来传嫡本就是皇家稀松平常的事,他何不两边通吃? 只要自己不在明显上帮,而是两头暧昧,自己就不会被某一方波及。 毕竟燕王那边王妃是他的人,而宋若势单力薄,对他并不会有什么很大的威胁。 念头刚起,李卯下了决心,当即站起身拱手弯腰道:“干娘在上,李卯在下,请受晚辈一拜!” 西苑贵妃目视李卯头上的紫金冠,心中也想不到这武王世子竟然就这般答应下来,淡色水润唇瓣惊喜微抿。 随即眼底浮现几分精明,螓首微点,虚扶道:“好孩子,快快起身。” 李卯这才坐下:“是,干娘。” 甄旖扶额心中呻吟,她还能说什么? 婆婆您干儿子真棒? 第144章 女人四十水莲花 咚—— 铜钟再次响起,人群归于肃静,静静看着台上的珍宝楼的尤物理事。 李卯看着刘氏心头暗暗思量,也是时候给刘氏弄个名字了,这样天天刘氏刘氏的叫生疏得很。 他上次闻讯过丽人的名字,她说家中自幼贫寒,难以吃饱穿暖,女性根本没有地位,男主人懒得去给名字。 小时候姑娘姑娘的叫,大了嫁人之后就直接喊姓氏,根本用不着名字这一说。 后来他本想给她取个名字,但无奈碰上了刺杀,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不过现在倒是不急,来日方长。 刘氏仍是盈盈含笑,手边摆着一叠御纸,上面写着文人的诗作。 “诸位,经由选择过后,二百零七首关于花的诗作,现在剩下约三十九张,接下来会一位一位邀请上台来。” 哗—— 台下哗然,都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要知道来这里的可不是什么滥竽充数的迂腐秀才,那都是各个府上请来的,经过考究的书生,二百多首只剩下三十九张,其苛刻难度可见一斑。 也不知道这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礼品,如此高的门槛! “分别是,白家的唐梓骅。” “嗯,我家的,干得不错,赏金五两!” 立马就有一位稍显富态的贵妇人伸出穿金带银的胳膊高高举起,同时一脸得意的随手从仆从携带的红箱子中,取出五两金锭递到了一边站在身后侍立的文弱书生手中。 唐梓骅激动的将金子塞进怀里,兴奋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多谢,多谢夫人!” “嘿,真是给她走了运了,平常就显着她了。” “就是运气好,打牌的时候没见她有多少运气,白搭!” 另一桌旁一堆牌友,大龄塑料闺蜜表情滑稽,阴阳怪气。 刘氏对那位夫人柔和一笑,随即颔首继续道:“吕家的岳鸿。” “我家的!” 另一身着华丽绸缎的夫人蹭一下就站起了身,身形不高,其速度堪比飞天烟花,面容略显削瘦,骨相明显,不停的掌心朝自己的方向挥动。 “我家的,我家的。” “多谢太后!多谢理事!” “赏金十两!” 随即大手一挥,对着方才那夫人挑衅的挑了挑眉,从存银的箱子里取出几枚沉甸甸的金锭递到一边一国字脸的,面相忠厚老实的书生手中。 岳鸿缄口不言,生性老实的他不会怎么夸赞,只是生硬的道了一句:“多谢夫人。” 刘氏仍是风情万种的颔首示意,台下不知多少人都看直了眼,连连咽着口水。 西苑贵妃看着台上这个女子心中了然。 她明明裹得严严实实,但就是散发着一股媚态,举手投足间风情无限,随意就能勾动异性的欲望。 这种女子有一种统称,叫做媚骨天成。 也不知道这女子背后有没有势力,不然她都想将人给挖过来,这身段只怕是没多少男人能够拒绝。 西苑贵妃螓首不动,美眸瞟了眼一旁目不转睛盯着台上那人的李卯。 鼻挺眸清,眉飞入鬓,乌发随意束在发冠中,衬得愈发修长挺拔。 明明清冽俊逸如同谪仙一般,但眼中的炙火却看的她一阵心惊。 西苑贵妃蓦地收回视线,轻咽一口唾沫,抚在胸口,传来阵阵心悸。 眼角的风霜皱纹勾勒在雪白的玉容之上,如同湖面轻点的蜻蜓,点起阵阵涟漪。 不可否认,这位武王世子的容貌实属她生平仅见,况且其乐理诗词上一骑绝尘,同龄人想要挑出来不说媲美,就是有他一半的也难。 难怪澹台家里的人竟然容许二小姐和他亲密往来。 若不是怕皇上猜忌,只怕现在都已经完婚抱孙子了。 除去好色,真是无可挑剔。 但这孩子也不知道收敛,那眼神中的火焰差点给她也吞噬进去。 不过,越好色,也就越好切入。 不怕你不好色,就怕你不上钩。 “干娘,怎么了?” 李卯若有所觉得侧头看去,却见西苑贵妃正蹙眉深思什么。 西苑贵妃看着李卯关切的神情,眼底深处的整日涌现的寒泉化去些许,眼角的皱纹隐去良多,摇头轻声道:“干娘没事,就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李卯惊奇道:“哦?还有这事?” “干娘可知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四十是什么?” 西苑贵妃蹙起眉头,心中蓦然冲上怒气。 他什么意思? 这般调侃她的年纪是豆腐渣? 她虽然看似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心里比谁都在意年龄。 但因为修来的教养,以及这么多人在身侧,让她生生忍住没有发作,只是皮笑肉不笑平静道:“什么?” 李卯看见西苑贵妃的神态,以及语气中的寒意就知道她生了气,于是摇摇手指道:“干娘不要多想,在别人那可能是女人四十豆腐渣,但在我这则是女人四十水莲花。” “水莲花?” 西苑贵妃愕然中怒气散开,被挑起了兴趣追问道: “水莲花是什么意思?” 楚休休一直听着两人交谈,突然听见了自己知道的东西,轻呼一声,举着手中的果酒道:“水莲花?” “我知道!” “在我们家乡那边水莲花一到夏天就会开放,采摘过后会喷很多的水,而且叶子很大很白,特别好看。” “李卯估计是夸您像水莲花一样温润高洁的女人呢。” 李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反驳。 “咳,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李卯摸摸鼻子,滤过脑中联想,只是应和道。 西苑贵妃听着楚休休这娇憨丫头口中有些歧义的话,脸上闪过丝丝红润,但理解其中意思,没有再深想。 西苑贵妃眸光又是柔和几分,望向李卯轻声道: “好孩子,干娘谢谢你,但干娘知道自己情况,何须安慰?” 李卯则是摇头晃脑的驳斥道:“干娘此言差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干娘的姿容就摆在那,群众的眼光都是雪亮的,何须我安慰?我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 西苑贵妃眼睛一亮,心里一直念叨着刚刚的那两句诗。 身旁一直窃听的太后王妃脸色一沉。 李卯回过神来,突然发觉好似置身冰火两重天,一左一右夹得他一阵头大。 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桌上怨气丛生,逼得冷汗直流的李卯猛然想起一处关要,连忙补充道: “咳,对了,这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出自一位名作李白的诗人,非常出名,我觉得很是适合干娘因此脱口而出。” 王妃太后眼中闪过狐疑,什么李白,她们怎么没听过? 这么好的诗若真是他写的为何不出名? 李卯知道她们不信,又道:“这位李诗仙来自西北,平日隐居山林,不曾行走红尘,我不过有缘才与他相谈一二,方才不小心将其诗作外泄,也不知李兄会不会怪罪。” 几女审视李卯良久,见其面色坦然,最终还是相信了他的说法。 西苑贵妃则是看着李卯的眼神若有所思,她的眼力更加毒辣,看的出李卯乃是真假参半的讲。 李白,李卯。 李卯,李白。 都是姓李。 难不成……难不成? 西苑贵妃蓦然恍神,檀口微张,眼放精光的湛然朝李卯看去。 怕不是这孩子怕给自己作诗惹得几人争风吃醋这才化名为李白。 看他后来那茫然的样子只怕是出口成章,说完之后还不自知,完全就是才华横溢的大才子。 况且他说的李白她的确也没有听说过。 西苑贵妃心头涌上几分感动。 好孩子,当真是有心了。 李卯不知为何贵妃要看他,但还是投以微笑。 但这一笑放在西苑贵妃眼中,可就是两人心照不宣,证实了她的想法。 西苑贵妃看向李卯的眼神愈发柔和起来,至此两人这所谓的干娘干儿子的头衔才有了几分真情实意在其中。 第145章 桃花树下的身影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几人抬头朝台上看去,却不知何时那些个文人已经登台开始了诵读。 此刻站在台上的乃是吏部侍郎秦朗府上请来的文士,名为崔护,羽扇纶巾,两撇长须往下低垂,面容不俊但颇有一番儒士风雅。 这首诗一经念出,引得不少人鼓掌喝彩。 崔护轻扇羽扇,面露缅怀之色。 “说来也巧,记得去年大钟寺桃花下,在下偶遇一位桃面少女,记到现在耿耿于怀,今年春开之时却未曾再见,也算是心中一大憾事。” “因此当日做得这一首诗充当纪念,并不打算发出去,谁曾想今日之题如此符合,就令在下抛砖引玉,为各位贤士探探路先!” 崔护一抱拳,姿态洒脱自如却又得体合礼,很是讨人心生好感。 一直坐在台边梨花木椅上的刘氏,见状拍拍裙摆站起身,温声道:“诸位请拿出桌上的木牌,若是觉得此首诗入了您的法眼,那么就请选出一枚投上去。” “一人有两枚,一次只能投一枚,使用过后不可反悔,望谨记。” “那么这首《题都城南庄》,各位请开始票选。” 台下,李卯一桌。 “卯儿,你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太后手里攥着一枚刚刚落雪递来的玉质令牌,淡然询问道。 太后因为是坐庄之人,地位尊崇,因此拥有无限票权,且一枚玉牌可顶十五枚普通令牌。 李卯摸着下巴轻声道:“写的很好,虽然诗句简单明了,通篇空间感极好,先是门中,随后即是人面桃花两相叠加,自然而然的就透过门框朝那棵桃树下,掩在桃花后的粉面少女看去,明明近在眼前,却仍是隔着门框,桃树,桃花三处方位,作者并未进一步描写,说明仅仅止步门前,处处透露着距离感,将桃面少女朦胧美好的形象勾勒得淋漓尽致。” “至于对于诗中佳人的描写寥寥无几。” “仅有一个红字,却道出了无穷意味。” “究竟是少女的脸红,还是桃花映的人面红,抑或是,作者本人心中希冀的投影在事后渲染了记忆。” “我觉得应是后者,再看后两句。” 西苑贵妃侧目朝李卯看去,华美鹅蛋脸上俱是惊艳,微微颔首,心中赞许不胜。 太后则是凤眸晶亮,檀口微张,一时间忘了保持仪容,竟是痴呆的看着眼前这俊俏后生。 李卯又道:“后两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佳人芳踪袅袅,再结合上文去年,则说明作者次年再次来到这门前向其中眺望,却发现佳人不再,心头惆怅十分。” 李卯轻叹一声,似能体会出其中真意:“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后者再次点出桃花依旧笑春风,说明作者心中虽然失落,但那位留存在他记忆中少女的形象仍是积极正向的。” “得不到的朦胧,将是一个人珍藏一辈子的美好回忆。” “有的时候一个人,就如同作者那般,或许如果真正那天遇见了一生中,去年的那位佳人。” “两人相识,熟知,如果顺利的话,两人会相爱,携手并进,白头偕老,幸福度过余生。” 李卯再度轻叹一声: “但大部分情况下,基于过高期待的交流,会发现所谓记忆中臆想完美的人,跟面前这位大相径庭 甚至是大失所望,从而分道扬镳。” “所以诗中描绘的就是一个特定时间片段存在的形象,一个爱而不得的朦胧形象,在他的臆想中,这是他这一生都得不到的爱情,也正因为得不到才无比美好。” “换种说法,他喜欢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那道倚在桃花树下的身影,那道模糊的记忆那道经过大脑不断加工之后留存的美好回忆。” “他知道他留不住,不患得患失,对于生活的豁达乐观就涌上心田。” “因此桃花依旧笑春风。” 李卯蹙起剑眉,又是喃喃道:“但,说不准是其自嘲也不无可能。” 大厅内不知何时已经沉寂下来,唯有李卯清列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其中。 李卯从思绪中回神,却见周遭一干子人全都安静的看着他,当即抬眸疑惑的朝台上丽人示意。 却见刘氏满面桃花的盯着他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回应他的趋向,美眸盈盈如水,拉丝胶粘,葇荑轻捂胸口,欲语还休。 公子,当真是才华横溢。 丽人轻咬下唇,轻磨浑厚,心里已经想着今晚该如何将他榨的干干净净。 啪啪啪—— “小王爷大才,此间解析与小人所想不差一二,小人得殿下知己,甚是受宠若惊。” 崔护一脸赞叹的朝李卯看来,拱手作揖,眸中隐隐含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刚刚这位小王爷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是朝外扩散,随着一层一层的人群均是朝中心那位投入的世子看去,整个大厅全都安静下来,静静听着李卯的讲解。 这位小王爷果真是传言那般所说,惊才绝艳。 崔护又是拱手恭敬道:“小人不敢瞒殿下,最后两句小人自嘲以及释然各自都有,释然占九分,殿下果真火眼金睛,小人佩服佩服。” 李卯摇头一笑,显然觉得崔护夸的有些过了。 “世子殿下好帅!” “肤浅!比起其他造诣,世子殿下的帅是最不值一提的!啊!殿下看了我一眼!好帅!” 某处圆桌旁,一肚子怨气的文丑听着周遭的声响心头嫉妒,握着拳头咬牙低声道:“唱的一出好双簧,只怕是事先就有准备!” 说完看着那一大桌子地位尊崇,国色天香的女子,恨恨的仰首一饮而尽烈酒。 一边的书生均是提心吊胆的低声提醒道:“文丑兄这话可不兴说!世子殿下的才华那都是公认的,哪里需要什么设计?” “你懂个屁!” 文丑愤恨将酒杯砸到桌上后,哼哧着没再说话。 现在还是以第二场为重,万不可昏了头。 且说另一头,崔护心神一动,轻声问道:“小王爷这般了解小人,难不成殿下也曾遇到过这样的女子?” 李卯闻言脑海中闪过一道立在桃花树下,花海之中,飘渺似仙的白衣仗剑身影,记忆中和煦春风袭过,眸间一阵失神,随后桃花眸子黯淡些许,抿唇摇头没有回答。 崔护心中了然,暗道一声逾越就退下了场。 桌上几人均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埋头沉思的李卯,心思各异,但都出奇一致的没有打扰。 很难从这位完美无缺,风流倜傥的武王世子脸上看到这种爱而不得的表情。 这种不是什么郎情妾意因为某种外力而不得在一起,而根根本本是郎有意而妾无情的情形。 太后将两枚玉牌递给了侍女,随后默默守在李卯一边替他擦去额间的汗丝。 她从未想要独自占据卯儿,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注定一辈子见不得光,自然是希望卯儿能够开开心心的,虽然有的时候她确实心里会不舒服 ,但比起卯儿来说一切都能放下。 甄旖看着李卯眼中闪过的几分缅怀失落,心头浮上往日对于权力追求的铮铮誓言,一时间怔在那里缄默不语。 澹台玉容看着李卯的表情暗暗思忖,本小姐什么时候拒绝过他了?怎么怎么这么伤心? 除了澹台玉容和愣是没有看出半点端倪的楚休休以外,她们看得出,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随着场中令牌清点完毕,最后这首诗的令牌数量是七百枚。 厅中近八百人,除去太后的三十枚,也有八成都给了令牌。 当然其中功劳少不了李卯声情并茂的讲解。 随着第一首诗现出,后面几首相比较要么辞藻堆砌,要么酸臭拍马屁,均是比不过这第一首真情实感,意犹未尽。 估计后面的大家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放在了第一首。 到了最后统计,榜眼五百令牌,探花仅有四百令牌。 因此第一场这首诗也是毋庸置疑的夺得了魁首,但要最终排名还是需要放到最后两场进行完毕才能比较。 风韵丽人再次登台,朗声宣布道:“这第二场的题材,乃是月!天上月!” “仍是半个时辰,请各位把握时间!” 踏踏—— 轻盈的步子迈下台子,众人这才再次按照惯例先是一番热烈交谈起来。 文丑听完题目后一脸惊喜的拽着同伴的袖子不停晃动。 “杨兄!我猜对了!哈哈!” “我猜了很多个但是着重月和川流想了深了些!” “恭喜恭喜!” 文丑酒劲上涌,涨的面红耳赤,欣喜若狂的拿着毛笔就在御纸上先将原来构思好的诗句给写了上去准备润色。 写完之后,文丑又是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酒,随后对着李卯的方向冷笑一声。 哼,不过一个靠着祖上余荫的纨绔却处处打压我,但是有什么用? 看我文丑如何在这诗会上一鸣惊人! 第146章 杜渊 圆筒朱楼上,雕着张牙舞爪的金龙彩凤,漆红明亮,光彩夺目。 朱楼内,众人议论纷纷,小姐夫人叽叽喳喳,不停朝某张红木桌子看去。 西苑贵妃注视着起身给众女夹菜的李卯,眉头微蹙,平静道:“孩子,你这次诗会当真不写?好多姑娘家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你,为何藏着掖着?” “夹菜本就是下人该干的事,你贵为世子应当去台上崭露头角,如何这般自贱?” 西苑贵妃自从李卯那里得了两句诗之后,心中好奇期待愈发浓盛起来,因此此番话也是有几分敦促蕴藏其中。 李卯只是着玉筷叨着澹台玉容小短手够不到的黑金鲍鱼,并没有停顿,低着桃花眸子轻声道:“干娘,在晚辈眼中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一是都是我力所能及的地方,二是给她们夹菜晚辈并不觉得是什么丢脸的事。” “相反,” 李卯顿了顿,调转筷子操起一块开水白菜,挽袖放在了西苑贵妃的盘子中,温润一笑道:“给贵妃太后这些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夹菜,实属晚辈的荣幸。” “至于诗词,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不可强求。” 李卯微微一笑,坐到了位子上。 西苑贵妃看着自己干儿子和煦的笑容,一时间有些愣神,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将青瓷盘中嫩黄的白菜芯挑进檀口,掩口轻轻咀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这口白菜比之宫里的御厨所做的都要鲜甜许多。 与此同时,各个桌旁随处可见闷头苦思,或是神游天外的书生。 有的属于拥有自己一套的作诗体系,虽然死板但胜在稳定,遣词造句严谨不堆砌,对于情感意象的把控很是拿手,但会少了诗独有的意蕴无穷的美感。 而有的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有灵感找灵感,没灵感去他的,属于是灵光一现派,完全是一把双刃剑,上限极高,下限极低。 但总的来说,想要做出一首好诗,很难很难。 到了中间阶段,大厅内都是安静下来,为他们提供一个绝对安静的场合。 “老天爷你为什么不再给我一个字!哪怕是一个字也好!” “有人晕倒了!快喊医师!” “快!” 李卯抬眼望去,却见一人似乎是用脑过度,殚精竭虑直接晕了过去。 李卯摇摇头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一个文人所能依仗的无非就是一身文气,也不知费了多大劲才能跟着府上夫人来到这太后操办的诗会,完全是千载难逢的求贤机遇,自然压力山大。 又有二百存三十的前车之鉴,因此每一步都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只怕就会功亏一篑。 咚—— 铜钟再起。 “诸位,还有一柱香的时间!” 哗哗—— 取纸声哗哗一片,众人听见提示的钟声响起,均是到了誊写的阶段。 许多人热得满头大汗,奋笔疾书,但文丑却早已是端坐其中,手中端着酒杯慢慢品尝,成竹于胸。 看着与周遭地位尊崇的女子有说有笑的李卯,仰首喝了一大杯酒,心头郁结之气堵塞难受。 他文丑本来就要入赘澹台府一飞冲天!为什么你个亲王世子要横插一脚! 你明明不缺女人,为什么要和他抢! 本来那天过后,他一直等着李卯在接风大会上因为对他的扇脸折辱举动,被澹台家退婚,可到了后来李卯不但没事,澹台老将军还告知让他另寻高就! 天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撑过来的。 本来已经放下了,结果今天这尊煞星一来又是将他从桌上赶了下去! 奇耻大辱! 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看着李卯丝毫没有想要作诗的动作,文丑脸色阴沉,眸光变换,一个猜测涌上心头。 这小子只怕是没有准备,文丑眸光变换,当即心中有了打算。 李卯你给我等着,我文丑别的比不过你,但诗道上一定会碾压你,以解我心头之恨! 什么亲王八王的,他怕个鸟! 兴许是酒劲壮胆,文丑是一点也不怂,随后美美的打了个酒嗝,趴在桌子上眯了起来。 咚—— “时间到!” “请诸位呈递御纸,敬候佳音!” 有书生垮着高帽,捂着桌上的御纸惶恐道:“再给我一刻钟!再给我一刻钟!” 最后主家觉得丢脸,自然是被请了出去。 “呼——刚好写完。” 也有不少人压时完成,瘫在椅子上就是一阵侥幸后怕。 这场诗会一经宣布就备受瞩目,其中更是城中半数达官显贵家眷齐聚,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科举。 因此也是引得众生百态,有人欢喜有人悲。 文丑闻声爬起,看着身边大多手忙脚乱的身影,心底不屑,心想什么歪瓜裂枣也跟他文丑相竞争? 文丑缓缓起身,自信非凡的往前走了两步,准备到时候第一个上场念诗。 却见没一会儿身边竟然也站过来了一个同样等待的男子,容貌比之他高了不少,模样俊朗,且身姿挺拔,面相儒雅随和,腰间挎着几枚叮咚响的玉佩,甚有淡然气度。 “仁兄觉得这第一首是你我二人谁的?” 文丑看着这人的相貌姿态,总感觉有些熟悉,思索片刻后蓦地瞪大了眼睛,指着他失声道:“你!你是杜渊!” 一旁的人听见动静均是侧目盼来,议论纷纷。 “杜渊?” “杜渊是谁?” “你不知道?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诗道大家,年少成名!” “真的是杜渊!” “干娘,你可知杜渊是谁?” 西苑贵妃葇荑合于小腹,看了眼不远处那个男子,回眸直视李卯道:“杜渊,阴山杜家长子,少年天才,诗中神童,不过十几岁作出的诗就远超其中元老。成人后无心官场,四处游历,如今年约三十,看样子怕是来京城赏玩了。” 李卯轻轻颔首,思索着杜家这一字眼,好像听老薛说过。 是什么隐世世家,诗剑双绝,剑法于中原首屈一指。 李卯算是来了兴趣,摸着下巴不停的打量着这位被西苑贵妃称为诗中神童的男子。 太后则是淡淡打了个哈欠,将玉臂支在扶手上枕着脸颊,百无聊赖道:“什么神童,不过是没有碰见卯儿罢了,长得也没卯儿俊,你一会儿赶紧宣传完陪我去大钟寺里上个香。” 既然卯儿不作诗,这诗会也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身后侍立的落雪替太后揉着太阳穴,轻声道: “娘娘您歇息一会儿,结束了我喊您。” “嗯。” 太后淡淡嗯了一声,凤眸微阖,将身子往李卯那边靠了靠,镂金凤钿稍稍歪扭,随后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放在圆润大腿上,微蹙着眉头休憩起来。 李卯将手探到桌布下,安抚的攥着葇荑,哄人入睡。 太后白腻如雪的脸上黛起红霞,象征性的挣了两下,随后伴着一阵心安进到半睡半醒之中。 宛若一朵睡莲般,不怒自威,宁静祥和。 咚—— 铜钟又响,丽人走至台前相告。 “此次上交诗词二百三十八首,剩余三十首!” “这,这怎么更少了?” “将近十不存一,这也太恐怖了些。” “也不知道第一首会是谁的,按第一场说这第一首就是写的最好的那一首。” “不知道,听说去年的文状元,和那位天才诗人杜渊都在场,也不知花落谁家。” 丽人发间不知何时黛起了一枚粉白小花,尽显明艳大方,捡起旁边的一张御纸朗声喊道:“这第一首,乃是杜渊所作!” “请杜渊上台诵读!” “果然!” “文状元不一定诗词作的比人好,而且杜渊去参加科举,也未必不是状元!杜渊大才!” “杜渊!” 杜渊名声在外,且仪表堂堂,自然也有不少小姐夫人为其呐喊助威,但人还是不多,只有稀稀落落的,三三两两的掌声。 毕竟这里是武王世子的主场。 杜渊拍了拍身旁文丑的肩膀,随后大步踏上台去。 文丑心中并没有多少怨言,第一个上去的也未必就是最好的吗,他仍是自信十分。 而且他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一鸣惊人之后,诈出武王世子李卯乃是个买诗,钓誉沽名之辈! “呜!” “杜渊!” 杜渊淡然一礼,发带翻飞,十足十的江湖做派却不显粗俗。 但没人多说什么,他们都知道这位杜家长子时常游荡江湖,总不能让人家立马就将习惯给改了。 “在下与诸位问好,以及太后送上尊崇问候。” 杜渊说着朝那位至贵女子尊敬看去,毕竟东家乃是那位太后,他就是再不喜欢条条框框,该走的流程也是该走的。 杜渊转头望去,先是惊愕,因为那位国色天香的太后竟然倚在一俊美公子的肩头熟睡,气息平和,面容安详,眉宇甚是心安满足。 显然旁边那位公子就是武王世子李卯了。 那位俊美公子朝他和煦一颔首,旋即轻柔的取下外套披在了太后身上。 杜渊注视李卯良久,恍惚后闪过原来如此的神情,眸中蕴着复杂。 虽然只是遥遥一望,但其长相气度极是不凡,生平仅见。 怪不得…… 杜渊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苦涩轻叹一声,摇晃头压下思绪。 也不知这位世子是否交了诗,都传武王世子诗词造诣首屈一指,他心里也是好奇无比。 李卯所作的那几首诗词他听说了,脍炙人口,字字珠玑。 但因为对于王室的刻板印象,他杜渊又闯过天,到过北,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 因此不可避免地怀疑,这位亲王之子是否真的有真本事在内。 第147章 牛郎织女 杜渊当即不多看,只是视线调转看向手中的御纸,清声朗诵道: “孤月沧浪河汉清,北斗错落长庚明。” “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 “在下时常漂泊于天南地北,孤夜之中寂寥不胜,因此夜深人静之时常思考人生为何,但思来想去人之蜉蝣于天,不过短短数十载,不管如何生来死去也不过两大杯酒下肚,与其想生活苟且,蝇头小利,不如酣畅淋漓,一醉方休!” 话音刚落,场中不少人都是连连颔首,眸中赞同。 此诗高在境界,高在气势磅礴,乃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写得好!杜大家!” “杜渊当是大周此代诗道魁首!” 杜渊听着周遭一阵认同褒奖,心中虽然不大在意但还是阵阵愉悦,脸上浮现自持的微笑。 此次借着京城一位朋友的请柬这才来到了这场诗会。 目的有二,一是为了见夺得那位芳心的武王世子一面,形象确实如他人所说,俊美近妖,气度雍容淡然,温润如玉,他也算是不虚此行。 第二即是他刚刚来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若是能交得志同道合得一二友人,也算是有个伴儿,相互照拂。 文丑听见这些吹捧后,立在台下有些不满。 这诗好虽是好,但要说魁首还是差了些。 但随后文丑就不屑的摇了摇头,不过一群门外汉罢了,只会一通胡说。 西苑贵妃那张黛着些许风霜,肤若凝脂的玉颊上浮现赞许,随后侧着身子问询李卯道:“孩子,这首诗你觉得如何?” 李卯点评道:“诗句大气磅礴,意境高深,乃是不可多得的佳作,想必干娘也能看出一二,不知干娘想听我说什么?” 西苑贵妃淡淡摇摇头,金色绸带随意搭在高耸的怀间,凌厉眸中带着些许期待,淡淡说道:“没什么,就是想着你若是上去做的诗肯定能让干娘眼前一亮。” “这首诗通体无可挑剔,心思烂漫,上达九霄北斗,下至沧浪川流。” “但就情来说还是淡了些,最后的兴叹有些差强人意。” “或者换句话说后面的兴叹配不上前面的两处虚实结合。” 李卯听出干娘话外之音,当即轻声回道:“若是有机会,晚辈一定会给干娘展示,一定让干娘心满意足。” 西苑贵妃矜持一笑,眼角的风霜淡去不少: “好孩子,有心了。” 以前看来这位武王世子只怕是眼中钉,肉中刺,但随着相处下来倒是让她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那就是心无长志,待人随和,不盛气凌人,换句话说就是对于权力没有任何的追求,反倒天天沉浸在温柔乡之中,吟诗作曲,舞刀弄棒,全然没有半分一个亲王之子该有的模样。 但这也仅仅是一个唯一能挑出来的缺点。 甚至放在当今这个时代背景下,将来会是优点也说不定。 若是她这干儿子与律儿成了至交好友,届时不但可以借李卯之手登上王位,而且这么一个没有丝毫野心的亲王,对于皇室没有任何威胁。 她这个才貌双绝,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让她不时愉悦的干儿子,说不得也就能活了下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西苑贵妃心思一动,抿了口清茶似是随口一问道:“孩子,你和律儿关系如何?” 李卯愣了愣,随后如实回道:“我与燕王乃是兄弟之称,我称王妃为嫂子,关系十分融洽。” “嗯?” 甄旖蹙着柳眉看向那畜生,一阵咬牙切齿,但心间涌上阵阵酥麻悸动,只能厮磨消解。 这畜生什么意思?在这作诗呢反复强化? 西苑贵妃喜出望外,一向古井无波的雪白面庞突然激动起来,高高顶起的前襟珠钗一阵晃荡,情不自禁地拽住了李卯的衣袖: “此言当真?” 李卯坦然说道:“晚辈不敢骗干娘,上次燕王喊我去王府用膳,我与燕王一见如故,一醉方休,我认燕王为大哥,王妃当时也在,不信干娘可以问她,我都叫过嫂子了。” 西苑贵妃见其面色语气不似做假,激动稍缓等待儿媳反应。 甄旖狐媚脸庞寒霜一片,双手抱胸闷声“嗯”了一声,随后将脸撇到一边,心底只是一片湿润,咬唇不语。 西苑贵妃见儿媳作声,这才舒了口气,脑海中猛然浮现大片对美好未来的展望。 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激动之间攥住了李卯的衣袖,瞳孔一缩,天鹅脖颈微红,淡定自若的松开了葇荑,重新置于小腹端坐。 她已经许久未曾这般与一个男子这么亲近了,但想到这是自己刚认的干儿子,忸怩顿时散去不少。 西苑贵妃晃晃螓首,青丝摇络,眉头微锁,心头浮起些许不虞。 律儿和旖儿也真是,怎么不把这等重要的事情告诉她,也省得她自己再费力和李卯搞好关系。 但其实,她与这位武王世子相处还算融洽? 西苑贵妃正襟危坐,瞄了眼身旁这面如冠玉的干儿子一眼,以及一边靠在他肩头歇息的金红丽人。 她也有些理解为何太后会这般亲近李卯了,谈吐随和,出口成章,相貌俊美养眼,最关键的是会哄人高兴。 她与她均是身处寂寞冷宫,自然都是想要找个人解闷。 两人聊天片刻,台上文丑已是醉醺醺的站在上面,丑陋的蛤蟆脸上点着黑瘊子,鼻垮脸黑,手中拿着御纸大声读着。 台下寥寥无几的人正为其鼓掌。 澹台玉容见状心底一阵后怕恶寒,当初若是爷爷真的将他招上来给大姐当上门女婿,估计大姐这辈子都不会从边关回来了。 在前线辛劳几个月,回一次家看见这人顶着这样一张脸在家中等待,只怕会被气晕过去。 不是说她以貌取人,那种生理上的不适又岂是你修养好就能抵消的? 况且她澹台家的女儿既不缺钱财地位,也不缺男人追求,要什么有什么,为何就要招一个丑八怪进来? 一面想,澹台玉容偷看了李卯一眼。 小丫头眼中自带滤镜,只见李卯侧颜如青山般钟灵毓秀,神俊温润,就是十个,一百个,一千个文丑都没法比。 经由那双夺目的桃花眸子洗礼过后,小丫头心里的不适后怕这才缓解良多,粉润嘴角不觉间微微勾起。 还是坏蛋看着顺眼。 且听雕栏朱红台上文丑道: “遗珠散朽野,朦胧引白晕。” “金桂捉鹊桥,伊人盼目寻。” “牛郎已消逝,两相阴阳循。” “情真可断乎?明月代我心。” 杜渊心中咏叹几番,暗暗点头,这一首的水平丝毫不低于他杜渊,甚至如果比较主题,则更适合现在这些贵妇小姐齐聚的场合。 桌上一干子丽人下意识先朝李卯看去,却见李卯抿唇不语,微微颔首,显然是一首佳作。 李卯拧眉沉思,娓娓道来:“不说他这个人长得怎么样,做人怎么样,这个文章的确是写得好。” “七夕佳节,牛郎织女相会,借明月入典。” “颔联‘捉’一字用的也十分妙,以传说的中鹊桥形象引申出更加具体的缘由,乃是月中仙桂香气将喜鹊吸引,像是香气捕捉喜鹊从而形成了一条鹊桥。” “不可不感叹其心思丰富,遐想深远。” 李卯轻叩指节,脸庞冷峻无比,但却散发着淡淡伤感: “接着指出牛郎织女仙凡有别,势必阴阳两隔,也算是个悲剧。” “但最终以自问自答形式点出了其中主题。” “生死相隔之后,两人之间的情会断吗?” “‘明月代我心’,也就是明月与我心同在,望舒素来作为象征永恒的意象,即代表牛郎织女感情永不磨灭,歌颂了爱情的永恒美好。” 李卯轻吐一口气息,严肃道:“好诗。” 西苑贵妃侧首朝李卯看去,不觉间已经将询问李卯当作了下意识地动作:“比之上一首如何?” 李卯又夹起一筷子雪白温热的鱼肉夹到贵妃盘中,摇头道: “分场合,但现在关于情爱的描写,显然更能触动夫人小姐们的喜爱。” 西苑贵妃默然回首,凌厉美眸微微拢起,注视着点缀着红梅的瓷盘中盛放的鱼肉没有说话。 她素来不喜吃鱼肉,但…… “的确。” 西苑贵妃颔首答道,随即手着筷子将盘中的鱼肉捣碎,挑起些许碎肉抿在水润淡唇中,抿化成汁水咽了下去。 她当娘的,总是要回应儿子的孝顺的。 文丑听着台下众人的窃窃私语和赞美,神气十足的抬头挺胸,仿佛这次的魁首他势在必得。 丰腴丽人见人群已平静下来,这才徐徐道:“请诸位投票。” 约莫一刻钟过去,投票的人数比之前些人显然多了起来。 就事论事,无论这文丑长得再怎么不讨喜,实力在这摆着。 能来这里的人也不是什么没有教养,以貌取人的人。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会根据外貌打分。 不然还比个什么?直接让世子上去领奖算了。 丫鬟收起令牌退至幕后,丽人立于台上殷切的看向台下某位公子,四目相对,一番火花滋生,暗送秋波,目光调较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摇曳着蜜桃退去。 咚—— 一炷香后,铜钟响起。 丽人再度转至台前,嫣然笑道: “经过清点,文丑最终获得令牌数,为八百一十二枚!高过杜渊一枚令牌,暂列第一!” 文丑扬眉吐气,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气姿态。 又因为醉酒,大开大合却又稍显踉跄的踩着铺就彩方缎子的地板,昂首挺胸往下走去,显得十分滑稽。 文丑走着走着,却突然冷不防冒出一句: “嗝,我文丑,才是这一代诗道魁首!” “什么杜渊,什么魁首,在我文丑面前都是狗屁!” “还有你们吹的武王世子李卯,就是造假!不然为什么他这次不敢参加?” “你们不敢说,我文丑敢说!我文丑从来都不惧强权!” “只有我文丑才是你们的希望!”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所有人听清楚。 嘎嘎——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大厅一瞬间变得落针可闻,唯有一二乌鸦叫声响起。 与文丑同行的书生脸色煞白,豆大冷汗往外冒,小腿肚直打哆嗦。 仁兄,你找死前能不能先吱一声,你真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突然! 不少人都是惊惧不定的朝那位武王世子看去。 却见那位世子脸色淡然毫无怒色,反倒是桌上其他几位地位尊贵的女子面容含煞,钗珠摇曳,额间青筋乱跳。 甚至连台上那位一直笑吟吟的丰腴妇人也在瞬间冷了脸。 阵阵冰寒气息席卷朱楼,一瞬之间好似天寒地冻,冰雪交加。 第148章 燕姨到来 “嗯?” 却见圆桌之上,一连六个至尊至贵的女子都是皱眉冷声道:“嗯?” 澹台玉容拍案而起,粉润脸颊上俱是愤色:“你个丑八怪不要在这丢人现眼!再多说一句看本小姐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燕王妃甄旖眉头紧锁,语气森寒:“你是在找死吗?” 楚休休撅着嘴,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嘲讽李卯。 萧秋水亦然蹙着眉头,抿唇朝李卯看去,希望他可千万别被这种人影响了心情。 文丑干咽口水,站在那几道冰寒视线刺来,通体发寒。 他抨击李卯,为什么旁边这么多不相干的女子替他说话? 筒楼之内不少人心惊胆战,鸦雀无声,但也有人在一旁看个热闹,生怕闹得不够大,竟是隐匿在人群力挺文丑,吆喝起来。 李卯也不着恼,只是看着醉醺醺的文丑心头有趣。 合着前面说的那一句废话,那么大怨气,最后还是冲他来的。 文丑踉跄着步伐,光是站都站不稳,有了一些吃瓜群众的声援,胆子又是大了起来:“李卯!你有本事做首诗我们俩一决高下!” “你!” 澹台玉容见他还不死心,挥舞着拳头就要往他脸上砸去,但被李卯连忙拉住。 邀请文丑来的主家脸色吓得煞白,连忙一大家子女眷起身去拉扯文丑。 一珠光宝气的夫人身后领着三两小厮,小厮上去拉扯文丑,夫人则是对李卯屈身一福,忐忑不安道:“殿下,他喝醉了,实在是对不住您。” 李卯摆摆手道:“无事,快给他扶回去醒醒酒,别耽误……” 文丑挣开一边人的招架,气冲冲的就往李卯面前赶去: “我没醉!” “李卯你个懦夫!借着投胎来的身世,你凭什么处处折辱我!” 一边的小厮欲哭无泪,手脚直发哆嗦:“夫人,这……” 墙边的侍卫见状小跑着立在李卯桌前,挡住了文丑张牙舞爪的动作。 “李卯你就是不敢!你就是个买诗的!” “我辈文人的尊严骨气全都被你踩在地上!” “他今天不参加就是因为题目是现出的,他没有准备!” 哗—— 大堂之中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均是对于文丑这般质疑很是不满。 但还有些人显然对于文丑这番不怕死的言论有些动摇。 “世子殿下真的如同文丑所说?” “不知道,但其实殿下已经够优秀了,不需要诗词这种小道。” “我看中的是殿下的颜,诗不诗的干我什么事?” 那些个小姐夫人嘴上虽然还维护着李卯,其实心底深处已经隐隐相信了李卯买诗的事实,不然为何殿下到现在都未曾有过动作。 虽然诗词对于一个亲王嫡子来说乃是小道,但若是武王世子造假,岂不是说他的形象就要诞生一个极大的污点? 对于她们来说哪怕无关痛痒,但心中还是会失望。 李卯眯起了眸子,漠然攥紧了手中的青花瓷茶杯。 莫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这文丑三番两次蹬鼻子上脸,当堂喧哗,实在是恼人的紧。 西苑贵妃淡淡注视着李卯,想看看他会怎么处理。 念及刚刚的交谈,她有九成相信她这个干儿子不是造假。 至于那一成,则是丽人生性多疑,从不会完全的相信一种说法。 就在这时。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李卯若有所觉得朝门口看去,却见一道罩着火红狐裘的牡丹裙裳丽人立在门扉,身段浮凸,一眼忘不掉的饱满。 丽人柳眉倒竖,看着场中的文丑,咪咪眼中闪过滔天的煞气冰寒。 “燕姨?” 倩影调转螓首,往那一张全是美人的桌上看去。 再看见靠在小卯肩头的小紫时和澹台玉容,楚休休时眉头微蹙,心中奇怪但没有深想,只是在看见那双熟悉的桃花眸子时眸间闪过安然放心,面容变得柔和,长舒一口气强硬道: “小卯,写诗不要留手,狠狠的碾压他文丑!写的越好,姨罚你罚的越轻,可懂?” “既然燕姨说了,那么小卯在所不辞。” 李卯温和一笑,随即抬了抬肩凑到太后耳畔轻声道: “娘娘,该起床了,燕姨回来了。” “嗯~” 钗紫夜睫毛轻颤睁开一双贵气威严的凤目,眸中尽显恍然之色,随即将李卯手中攥着的葇荑收回,双肩打开伸展了一下,惹得凤袍一阵爆炸似的增长,李卯不敢多看只是目不斜视。 “什么燕姨?让我再睡会。” 却见太后只是翻了个身,又靠在了李卯的肩头闭上凤目,不过临闭上前余光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燕雪瑾眯着眼睛,心头暗暗思忖,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而且这小紫看小卯的眼神不对啊?怎么这么专注深情? “嗯?” 钗紫夜回想着刚刚瞥见的身影,以及卯儿刚刚说的什么燕姨,猛地坐直了身子,瞪大了丹凤眼,檀口大张的看向了不远处的燕雪瑾。 看着小雪眸中的凛冽,睡梦刚醒,迷糊之间的太后一阵被捉奸的既视感,以及帮人照顾后生照顾到床上去的心虚,双腿发软,心脏砰砰直跳。 花容一片苍白,连忙拉开与李卯的距离,站起身子提起凤袍就要往外跑:“小,小雪?你,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我还有事,先走了。” 燕雪瑾眸间狐疑之色更甚,想不通小紫这是什么反应,看见她不说激动,先准备跑路,好像干了什么坏事心虚害怕被她捉住了一样。 小紫身为太后,平日里的姿容仪态比起她要好的太多,素来泰山崩于前而不乱,怎得今天这么反常? 难不成是因为小卯? 燕雪瑾双手箍住玉球,眯着眼睛不停朝二人之间打量。 李卯无奈一叹,情知太后是心虚。 李卯探出身子,适时的拽住了太后的衣袖,轻声道:“娘娘,燕姨是为了我的事而来。” 太后扫视四周,发现众人不知为何脸上都异常严肃,但主角显然不是她,这才缓缓重新落座。 勾了勾额间的发丝,恢复威严对一边的李卯道:“卯儿,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的燕雪瑾身后跟着湖兰,已经来到了仅剩的一个位子旁,捋着裙摆自然的坐了下去。 “先别问了,小卯先上去作诗去。” 李卯看着燕姨几个月没见的容貌,一时间有些不舍的移开目光。 燕雪瑾嘴角勾起,心中柔软不胜,语气也缓了许多:“傻孩子,快上去吧,想看燕姨以后有的是时间。” “嗯。” 李卯缓缓起身,一袭修身白衣随着大步流星飒飒作响,箍在紫金发冠中的乌发随风向后飘扬,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薄唇微抿,神俊非凡! 只有与刚刚的杜渊文丑等人比较,才知道原来世子殿下俊的如此不像话! “殿下好俊!” “哇!” “世子殿下!” “殿下我爱你!” 啪啪啪—— 李卯穿梭堂道立于圆台之上,一时间掌声呼喊声如掩藏在怒涛中的雷声般震耳欲聋,直要将筒楼掀翻! 完全不是先前那些个书生上台所能比拟的。 杜渊看着立于台上的颀长身影,眸含期待,喃喃自语道:“澹台将军,就让在下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你倾心。” 文丑看着台上的李卯,光彩夺目难以令人直视。 文丑咬牙暗暗握紧了拳头,总有一天他文丑也会靠着一身才华拥有这般待遇! 李卯双手背后,淡淡道:“文丑,既然你说本世子造假,那么就由你来给我出题如何?” “有何不敢?” 文丑脸红脖子粗,大声喊道:“就是刚刚的月!天上月!题材不同创作难易程度不同,但我文丑又岂是那种占便宜的人?题目就是月!” “如果你能胜我,我文丑,” 文丑思来想去,最终一咬牙道:“我文丑就此归隐山林,不再入仕!” 哗—— 人群炸开,不少人都是不理解为何这文丑堵上官途都要跟这位世子对着干,难不成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李卯不再看他,只是将头抬起,目视万里无云的天空,百感交集。 月? 可是个好意象。 只是,你把握不住! 第149章 水调歌头 筒楼内阁之处,离中空大厅仅有一窗之隔。 三个发白老头正惬意的窝在红木雕花躺椅上吃茶聊天。 一头戴青色书生儒帽,方脸的老者吹着热茶,笑呵呵道:“老洪,你觉得这两场下来谁能取得甲第?” 被称为老洪的老头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摇头晃脑道:“只怕是文丑,崔护,杜渊三者之中择出。” “其中老夫虽然更喜欢杜渊所作,但若要论起这些个夫人小姐心头所好,只怕还是崔护与文丑更优。” 另一酒槽鼻老头顶着发白地中海,手里捧着酒水,腰圆的像皮球一般,含糊不清道:“嗯,老洪与我所想大差不差。” “老朱你好歹也是这一代豪迈派的诗宗,怎得看不出杜渊诗中的豪迈随性?” “诶,他就是再豪迈,那也顶不住这是夫人小姐们的诗会啊哈哈哈!” “哈哈哈!说的也是!别喝茶了,喝酒喝酒!” 方脸老头突然手中酒杯一停,耳朵动了动疑惑的朝外看去。 “你们听见了吗?” 老朱叨了一筷子花生米,困惑道:“听见什么?” 方脸老头压了压手掌,低声道:“噤声。” 三人凝神听去,却见豪迈清冽的声音如丝线般飘然入耳。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啪—— 筷子掉落在地上。 三人齐齐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俱是看见对方眼中的震惊。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方脸老头结巴道:“这,这是谁?” 两人没有回答,已经连忙爬起身往外跑去。 来到阁楼外,却见朱红楼台之上一道谪仙白衣身影三番步子折返,背手低吟浅诵。 李卯对于后来者没有半分察觉,只是自顾自地诵道: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文丑的蛤蟆脸上带着几分倔强,朝一边的人大咧咧说道:“不知所云!我看他这只有第一句能听,别的都不行!”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酒槽鼻老头看直了眼睛,啧啧称奇道:“这是谁,怎么这么俊?” “卧槽老朱,这就是武王世子李卯!” “卧槽你大爷的这么年轻?把老头子我置于何地?”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文丑听着李卯一句一句念出来,脸色愈发苍白,噔噔倒退好几步,连酒意都被这句子给吓醒了几分,活像个台上的丑角儿。 “不应有恨,何时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三位大宗眼前同时一亮,随后均是闭上眼睛不停的去回味这一句话。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洪知章不停念叨着这两句诗,最后眼中迸发出湛然精光,猛地一拍栏杆,发出巨大声响: “好诗!” “此诗当为大周近十年,不!近百年来魁首之作!” “好一个悲欢离合,好一个阴晴圆缺!” “好诗!” 有些个书生均是不虞的皱眉看向这突然发出巨响搅扰人的老头。 但也有明眼人见其气度不凡,问询身边人道:“那三个老头是谁?” “你不知道?这次皇上特意给太后娘娘请来的三位诗词大宗,负责在后面挑选诗词。” “那个地中海,看上去很亲切的是豪放派大宗朱圭,当朝中书令朱酿的亲哥哥!” “那个方脸书生,看上去很严肃的是田园诗大宗陶流芳。” “那个白须老头是洪知章,乃是咏叹诗体的大宗,会试的改卷人!” “三位大宗?我滴乖乖。” “这三位在大周诗词中的地位独一档,地位无论是官场还是诗人圈子中都无比尊崇,也就是太后出面这才能见得三人齐聚。” 朱圭挤开两个人,扶在栏杆上朝李卯吆喝:“世子殿下,你可有愿加入我豪放派一道?你可知你爹李青天当初乃是老夫的学生?” 陶流芳一手按压着朱圭的脸,费劲钻到了前边:“你给我上一边去!世子殿下,我田园诗派才最适合你,你词中的豁达通透心境我感受得清清楚楚!” 洪知章吹胡子瞪眼,一边揪头发一边揪耳朵后来居上:“滚蛋!此诗感情如此雄厚,自然是我咏叹诗的苗子,滚!休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文丑看着三位平日里他想见根本见不到的人物,知道已是一锤定音。 若说这世上谁最有资格评判两首诗的好坏,除去那些隐世的诗人,无非就是眼前这三位大宗。 三人就已经如此反应,可见这首词是多么出众。 文丑干咽了两口唾沫,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面色惨白,嘴唇直哆嗦,目光空洞失神: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不过几息之间就能做出这样的词来?”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押宝一切于李卯造假从而一飞冲天的算盘,被一首词轻飘飘的掀翻。 杜渊怅然看着台上的白衣挺拔身影,脑中不停回荡着刚刚的词句。 良久之后苦涩一叹,垂首退到了一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溅到衣服上,却恍若未闻。 难怪,难怪。 也唯有此等人物才配得上你。 我杜渊自诩人间第一流,碰到这位世子殿下也是心服口服。 “这孩子难不成真是文曲星转世?” 西苑贵妃看向李卯的眼神晶亮,放着异彩。 她就是没看见这三位大宗的反应,也能品的出来这首词究竟是多么的惊艳。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写的实在是好。” 西苑贵妃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此刻却俱是感慨,失神。 律儿,你可当真是交了个好兄弟。 若是说以前她靠近李卯是为了拉拢,那么现在可就实实在在的是因为她单纯的想要去了解一个男子。 这种感觉是她活了三十余年从未体会过的新奇之感。 每一次,他都能给人惊喜。 西苑贵妃手中攥着李卯当初给的那一方手帕,也不知为何,她竟然没了想要将它归还的念头,而是恍惚之下塞进了衣襟之中。 太后甄旖连同其余几位佳人也都是愣愣的看着台上那道白衣身影,心头潋滟如水,心间魂牵梦绕。 先是断琴曲《凤求凰》夺魁一鸣惊人,再有百年魁首之作,敢问这世上还能从哪找出这么一个哪怕占有其一半的男子来? 李卯对着三位老者和煦一笑,拱手道:“多谢三位美意,但小子无心诗词一道,只是平日里当作解闷。” 朱圭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是什么话!” “当作解闷?你可知你这话说出来多寒人心!” “你这天赋不去诗词一道上发展实在是暴殄天物!” “你跟我老朱走!我老朱家里还有个未出阁的闺女,二八之年,好生养的很!跟老夫走!” “我去你的吧!你那孙女他妈的年纪十六,体重二百八,你那叫未出阁的孙女吗,你那是未出笼的母猪!世子跟我走!我洪家……” “我去你妈的你再说一遍?” 李卯摸摸鼻子看着扭打成一团的三人不好意思的咳嗽几声,随后将目光转移到文丑身上。 不知何时这文丑就已经瘫坐在地上,双目失神也不知道在念叨个什么。 李卯也不想刁难他,淡淡说道;“文丑,你觉得本世子的这首词比之你如何?” 众人闻声齐齐朝文丑看去,却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上去好像还要辩驳一二:“我,你这词仍有……” 李卯剑眉一蹙,背手不虞冷声道:“嗯?” 淡漠凌厉的视线一瞪,文丑登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被抽去了脊梁骨。 失去全身力气的伏首趴在地上,无力哑声回了一句;“小人,服。” “小人服,小人服……”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力回天,甚至再多说几句说不得就要被乱棍打出去。 李卯这才满意的眉头舒展,颔首道:“这就对了,本世子也不为难你,自己归隐山林吧。” 若是这文丑还是不知好歹,他不介意再打他一顿。 说完李卯转身下台,往桌子旁走去。 邀请文丑来的主家的家仆收到命令,相视一眼后架着瘫软的文丑出了大门。 “我的仕途,我的未来……” 不少人均是有些不忍,毕竟去年的文科状元如今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 但不忍归不忍,心里还是鄙夷,还不是自己作的? 你惹谁不好你惹那位世子殿下,他李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你再瞅瞅那一桌坐的都是什么人。 澹台老将军最疼爱的孙女,太子妃,当朝太后,后宫实权掌控者西苑贵妃,燕王妃,铜锣湾的金锣,燕家掌上明珠也是钗家的夫人,这哪一个单拎出来那都是万人敬仰的存在。 你惹谁不好非惹他? 甭提家里还有个女将军还没回来。 想当初澹台将军率领五百从边关带回来的亲兵血洗友达山庄,这个大周能跟世子掰手腕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澹台将军没在这你就偷着乐吧。 这阵仗就是太子来了都不敢说稳压世子一头。 李卯走在过道上,堂道两边的夫人小姐均是两眼放光,捂着嘴不停的激动喊叫。 “世子殿下好帅!” “世子殿下看看我!我家闺女十五,貌美如花!我也可以带回家!” “夫人!老爷还没死呢!” 李卯自觉屏蔽虎狼之词,缓步移至桌前,嘴角带着和煦的笑容。 不等打招呼,燕姨却面带质问的似笑非笑道: “小卯,这首词,是给谁写的?” 李卯笑容僵在脸上。 却见桌边一连七位丽人均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视线灼热,隐含期待。 第150章 太后:? 太后:“卯儿真是有心了,为我写了这么一首传世之词。”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不就是说两人朝朝暮暮但注定不能在一起的遗憾?写的也忒直白了些,这混帐也不知道收敛。” “但看在你这么殷勤的份上,实在不行我就答应一次这混账东西的无理的要求。” 燕夫人:“小卯是我说让他作诗这才一下子就站到了台上,若说不是为了我作的诗我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但是小卯这是什么意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难不成小卯对我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但是我可是他娘的好友,这可如何使得?” “但小卯那么大的力气,真要是扑上来我根本抵抗不了。” “话说回来小卯怎么跟这么多女人厮混在一起,那个小捕快和澹台家的二小姐是什么情况?不想要命了?” 澹台玉容:“这坏蛋那么好色,但是才华横溢,本小姐看在这首词的份上,大不了月末大考的时候降低标准好了,前三,不,前五本小姐就亲你一口。” 燕王妃甄旖:“这词肯定是给本王妃写的,那小丫头片子能跟这畜生能有多大深刻经历?那句‘不应有恨’说的不正是愧对本王妃,莫让自己怨恨?哼,算你识相。” 西苑贵妃:“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为了谁所作,会是本宫?但一边这么多与他勾连深远的女子,本宫倒是希望但只怕不是,或许以后有时间让这孩子私下里见一见,单独为本宫做首诗。” 太子妃萧秋水:“虽然直觉告诉我这首词不是给我写的,但是我就是感觉这是给我写的。” 楚休休:“(???),唔,好吃,嗯,虽然听不懂,但李卯写的肯定很好。” 李卯左看看,右瞅瞅,四面八方全是花一般的娇颜。 太后叹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情愿道:“唉,卯儿这孩子倒也孝顺,知道我的不容易这才给我写了首词,但这般在大家面前诵读出来实在是显得有些卖弄,我三番两次说不要作诗不要作诗,可是这卯儿偏是不听,也是没办法。” 燕雪瑾眼眸眯成了一条线,看着钗紫夜那按捺不住的嘴角煞气直冲天灵盖。 “哦?难道不是我让小卯上台作诗的?怎么又成给你写的了?不知廉耻!” 钗紫夜不屑一笑,偏过头去一副我不跟你争的模样。 你真还以为卯儿跟本太后的关系如往常那般平淡? 现在除去卯儿的爹,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亲近卯儿?不是给我写的难不成是给李青天写的? 你怎么跟我比? 小丑! 燕雪瑾看着钗紫夜这副模样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双臂紧紧抱住前襟,满脸黑线的瞪着太后。 太后不甘示弱,亦然怒气冲冲地嘲讽回瞪。 两人眼神之间隐约有电光闪过。 本来有心辩驳的甄旖与澹台琼看见这等场面也是有些惊愕,一个是李卯亲近的长辈,她们不敢不敬,一个是一国之母,她们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但是她们心里怎么用感觉这个气氛怪怪的,好像她们的敌人在借着长辈的名义压人一头,争风吃醋? “小卯!” “卯儿!” 太后与燕夫人的喊叫同时传来。 两人回眸,柳眉倒竖异口同声斥道:“你来说说这首词到底是给谁写的?” 两人相视一眼,随后异常整齐的冷哼一声将脸撇到一旁,等待李卯答话。 李卯看着眼前两位千娇百媚的美妇人嗔怒不胜,心里直犯难。 说了肯定会有一方不乐意,甭提现在还不止这两个姑奶奶,那是一桌子姑奶奶。 李卯思来想去,最后眸光变得黯淡,声音低沉道:“这首词,是我写给这世上最最美丽的女人。” 太后:“?” 燕夫人:“?” 燕王妃:“?” 太子妃:“?” 澹台玉容:“?” 楚休休:“好吃。” 西苑贵妃:“这孩子只怕说的不是这里面任何一个女人。” 却见太后理了理金红的牡丹头,拍拍凤袍裙摆,也不知从哪里取出来的一面铜镜对着其中满面娇花的丽人嫣然一笑,接过话头道:“卯儿,其实人外有人,天……” 李卯抬头四十五度仰望蓝天:“那就是,我的母亲。” “?” 众女先是一愣,随后便传出一阵燕夫人丝毫不加压抑的笑声,笑弯了身子,笑的眼泪往外冒。 “哈哈哈!” 啪啪啪—— 燕夫人捧腹大笑,丝毫不顾及贵妇仪态的拍的桌案啪啪作响,同时不停的朝脸色铁青的太后捻着兰花指,阴阳怪气道:“卯儿~其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哈哈哈!” 其余几女看着杀气滔天的太后,以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燕夫人,均是忍俊不禁侧首掩口轻笑,但不敢发出声响。 一边的吃瓜群众以及想要拉拢李卯的三位大宗均是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一桌上爆发出的巨大笑声,以及嘴角抽搐,脸色冷的快要吃人的太后娘娘。 “这是怎么了?太后娘娘这么生气?” “不知道啊,是不是燕夫人开娘娘的玩笑了?二人从幼时就是闺中密友了,这般侃谈只怕是习以为常。” “为什么世子殿下脸色这么难看,感觉坐立难安,难不成是世子惹太后娘娘生气了?” 太后雄伟的前襟一阵剧烈起伏,闭目靠在靠垫上不停的深呼吸。 不要生气,那是卯儿给他娘亲写的,这个时候生气岂不显得她很不讲理? 待到笑声慢慢消失,太后这才顺着气息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准备说一番自己根本丝毫完全不在意的解释。 “哈哈哈!卯儿~其实……” 太后一秒破功,气的凤钿直耸,咬牙切齿的往一边红木扶手上一拍。 啪—— “你有完没完!” 燕夫人这才笑容收敛,圆润双腿交叠,双手抱着牡丹前襟冷笑道:“谁让你这般不知廉耻?” 太后冷哼一声将头扭到李卯那一边,有些心虚的嘀咕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燕雪瑾看着离李卯不过拳头距离远的钗紫夜又是一阵不虞蹙眉,心头冷不丁涌起一阵火气。 她现在愈发笃定小卯和小紫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两人不经意间的那种相处状况完完全全的超越了她和小卯之间。 刚刚小卯交谈之中看了澹台玉容两次,燕王妃甄旖三次,楚休休两次,太子妃萧秋水一次,西苑贵妃一次,看了她三次,而看了小紫五次! 燕夫人眯着的狭长凤目中闪过一阵狐疑,难不成她被偷家了? 她养了这么久的嫩白菜被朝夕相处的好闺蜜拱了? 但这个念头还是过于惊世骇俗,燕雪瑾也只是随口一提。 小紫作为一国之母,她又了解小紫的为人,操守底线还是有的。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小紫看上了小卯,那也是深藏心中,不会说出来。 但两人肯定也有了进展性的关系突破,不管是不是这一方面的。 这让一直将李卯当作宝贝的燕夫人一阵心烦意乱,想当初小卯和小紫初次见面时,小紫还对小卯颇有不满,但到如今竟然敢跟她掰扯了? 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去问什么,只能先会将注意力放在桌上的其余几个女人身上。 太子妃,安全。 燕王妃,安全。 西苑贵妃,安全。 小捕快,危险。 澹台家的二小姐,危险。 燕雪瑾眸子提溜一转,笑吟吟对着桌上人说道: “既然这首词是给王妃所作,那么我们也就放心了,也就王妃配得上这种词。” “对了小卯。” 语气陡转,李卯身体一僵,机械的将头转向燕姨,熟悉的感觉相隔几个月再次袭来。 果不其然。 燕雪瑾眯着眸子,笑意盈盈,雪颜之上绽放着一朵绚烂的绮罗海棠,危险而又高贵:“这两位姑娘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和姨解释一下?” 第151章 李卯的后台 澹台玉容轻哼一声扭过小脸,不想搭理这个对她一股子怨气的燕夫人。 楚休休则是讷讷放下手中的事物,垂首端坐,带着几分拘谨。 李卯干笑两声,知道燕姨还不知道他毒解的事,但现在也不好解释,只是顾左右而言他道: “燕姨,诗会好像结束了,太后得上去说两句关于西北的事儿。” “关于西北的事?” 燕雪瑾一听关于西北就被拉扯到了注意,连忙正襟危坐问询道:“什么事?” 不等李卯回道,身形窈窕的落雪已经款款走至太后身后软语道:“娘娘,名次已分,珍宝楼刘理事请您上台吩咐两句。” “嗯,走吧。” 太后淡淡睨了李卯一眼,随后伸出纤纤玉手递给落雪,身后又跟上几个帮忙提携裙摆的丫鬟,步步生莲的威严向台上走去。 台上,一面容清丽,但媚骨天成的丰腴丽人正孺慕的注视着当朝太后朝她走来。 话说公子说sun过太后,就是这位太后? 但太后这般气态姿容,当真不是开玩笑? 燕雪瑾看着台上的刘氏,好奇的将胳膊支在下巴处奇怪道:“小卯,这珍宝楼我也没少去,理事不是男的吗?怎么换了?” “还有这理事长得也太媚了些,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吃人不吐骨头,一般男子碰上了只怕最后会变成人干,你以后毒好了可千万不能找这种女人,不然以你的定力,只怕是难以自拔。” 李卯摸着鼻子,只能暂且先不停迎合燕姨。 得,这还没见面,刘氏就已经招燕姨不待见了。 但燕姨说的的确是实话,若不是他有两仪圣法,以丽人的索取频率,只怕没过两天就要变的面黄枯瘦了。 但既然他有,自然是想干吗就干吗。 有了穿甲弓,就是再肉的防御他也能凿动! 燕雪瑾注视小卯的桃花眸子良久,望着其中自己的倒影失神片刻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就知道他从来没听进去过,不然为何当初澹台琼与小卯那般亲密都没见小卯拒绝,而且现在这两位姑娘竟然都围着他坐? 但看着两个小丫头娇艳貌美的容颜,她的心中也是涌上一阵不忍。 若不是小卯中了毒,这位楚姑娘也是适合当媳妇,内敛而不张扬,逆来顺受,将来小卯肯定不会受了委屈,但可惜家世不好。 至于澹台玉容,虽然家世很好,但有大小姐脾气,进了后宅若是与小卯感情好还行,若是两人感情形同虚设,后宅势必鸡犬不宁。 思来想去,小卯还是跟她在一块最好。 找什么媳妇? 你想要什么姨不能给你? 相处这么长时间,这个闺蜜家的后生亲的跟自家亲儿子一样。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燕夫人脸颊上涌现丝丝缕缕的红霞,不经意间看着李卯俊逸的面庞紧紧不放。 两人除了那种事没做过,搂也搂过了,抱也抱过了,好像跟一对恩爱的夫妻实在是没了差别。 刚好小卯做不了那种事,她也不用担心擦枪走火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甄旖看着燕夫人的神态,白皙玉指抵在下颌,思索着刚刚李卯与燕夫人的对话。 这位燕夫人与他情同母子,而且还是钗家的嫡女,不能让她不重视。 听上去,燕夫人好像还不知道这刘氏是这畜生的星奴? 而且燕夫人似乎对于澹台玉容和那个小捕快颇有微词,言语中透露着抗拒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甄旖恍神之际猛然看见燕夫人眸中点燃的幽幽粉焰,心头一跳。 这个眼神,怎么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甄旖蹙眉深思,只朦胧中记得是一面铜镜中,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却见朱红圆台之上,早有丫鬟搬来雕着金凤的黄花木椅上坐着一位身着金红凤袍,脸带梅花妆的威严女子,正静静听着一边刘氏的汇报。 “太后娘娘,抛开公,世子殿下的《水调歌头》,位居甲第的是文丑的《织桥》,八百一十二枚令牌,次位是杜渊的《天河》,八百一十一枚,探花则是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令牌数七百二十八枚,娘娘您看?” 太后只是淡淡挥了挥手,端坐木椅上不耐道:“为什么要抛开他的?卯儿此次就是第一,谁有异议?” 鸦雀无声。 太后等待许久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是眉头紧锁,怒声道: “还有,将文丑这人的成绩给我抹掉,心思龌龊,三番两次污蔑武王世子,也不知是谁将此人邀请过来,实在是脏了我的眼!” 森寒的怒斥声响彻筒楼,邀请文丑过来的主家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先前的那个珠光宝气的夫人当即踉跄爬了出来跪在地上,首饰凌乱披散,惶恐叩首讨饶道:“娘娘恕罪!我陆家就是听说他才华横溢这才邀请过来,可谁曾想竟是这般品行不端之人,请娘娘恕罪!” 太后并未理会,只是不虞收回视线,凤眸凌厉:“这些个小插曲暂且不谈,若是再让我知道有谁敢对他再不敬,遑论你是谁,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来人!” 太后肃目怒喝,一拍扶手,身旁连忙小跑过来几个低眉恭敬的丫鬟。 “娘娘。” 太后蹙眉喝道:“休书一封递与圣上,就说是我的意思,革除文丑在朝中的任何官职!禁止他以后任何入仕的行为!” “是!” “这就是世子的靠山吗?一个李青天不够,现在还多了个太后。” “太后为什么对世子这么好?” “太后与燕夫人是闺中密友,相亲无间,应该是疼爱后辈吧。” “文丑惹谁不好非得惹世子!现在美了吧?你就是想不归隐都不行了。” 李卯看着台上花容冰寒的凤钿丽人,心头涌上一层暖意。 太后娘娘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是他的靠山,谁都不能动他。 丽人嘴硬心软,实在是甚得他心。 “肃静!” 随着落雪一声清啼,乱糟糟的人群安静下来。 太后扫视了一眼人群中占比良多的男子面孔,思忖片刻后说道:“最终的奖品与女子闺中物件有关,男子自行离开,只需留下女子即可。” “是。” 毕竟是太后的命令,虽然有疑惑但也不敢不遵循,就是那边翘首以盼的三位大宗也纷纷离去,不过一会儿筒楼内人群连带小厮,侍卫,书生就走了一大半,一时间偌大的楼内有些空旷起来。 李卯坐在原地没有动弹,毕竟是他一手策划的,总不能给他清出去。 而且接下来太后腿上穿的那双吊带淡金丝袜虽然是他亲手所挑,但一直还未曾一睹真容。 不看白不看。 太后见人群之中仅剩下了李卯一个男子后,这才缓缓舒展凤袍起身,葇荑拢于小腹徐徐说道:“诸位可知最近京城里有一种新型衣物叫作丝袜?” “丝袜?没听过。” “我好像隐约听说过,但好像并不出名。” “本次诗会的奖品,就是珍宝楼中丝袜,纱衣之类的新型衣物。” “奖品就是一堆衣服?这……” “嘘!就是一堆衣服你也不能当面说!太后她老人家还在这。” 这些个小姐夫人平日里什么衣服没见过,当即听见奖品是一堆不知所谓的衣服时大失所望,兴趣缺缺。 就哪怕奖品是太后钦赐的一件笔砚也好,却偏偏是那珍宝楼里的商品。 太后听着台下叽叽喳喳的交谈声撇了撇嘴,随后又支着下巴淡淡说道:“这种名为丝袜的袜子,乃是武王世子李卯所设计。” 人群寂静片刻…… 猛然爆发嘈杂。 “什么?” “世子殿下!” “这岂不是说我穿上丝袜后就是世子殿下在摸我的腿?” “骚蹄子不准想!让我想!” 第152章 丝袜现世 嘈杂声四起,太后看着那些个满面红潮的花痴女子撇了撇嘴,下意识的朝李卯看去。 在看见李卯身旁的身影后凤眸一滞,转眼涌现一阵恼火。 这燕雪瑾为老不尊,厚颜无耻! 她前脚刚走燕雪瑾就坐到了她的位置上挽着卯儿的手嘘寒问暖,那张脸直想贴到卯儿身上,哪里有半点矜持? 为老不尊! 厚颜无耻! “安静!” 太后柳眉倒竖,被楼内的嘈杂搅得心烦不已,怒叱一声,凤钿歪扭。 叽叽喳喳的女人堆立时安静下来,均是不清楚哪里又惹的这位太后不高兴了。 燕雪瑾只是淡淡瞥了钗紫夜一眼,随后仍是自顾自的拉着李卯的手,一筷子一筷子往他嘴里塞饭。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多吃点,姨不在你怎么都瘦了,天天没人催是不是都不吃饭?也不知道学业有没有搁置下来。” 也该让小紫知道究竟谁才是小卯最亲的人了,管你们趁我不在期间关系进展多么飞速,但在我面前什么都没用! 小卯最亲的除了逝去的王妃只能是她! 李卯嘴里被塞的鼓鼓囊囊,迎上太后那双圆瞪凤眸,皱脸苦笑,愣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太后看着燕雪瑾挑衅般的举动,又是一肚子的火,但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相对于小雪和卯儿来说,自己好像才是那个第三者,她生什么气? 她只要不急,急的就是小雪。 你就是喂再多的饭你也只是卯儿的姨,小丑! 念及于此,太后整理仪容,重新变得雍容淡然,看向举止亲昵的二人,眼神归于古井无波,甚至还带着淡淡的不屑。 你的小卯,早就在本太后这里被吃干抹净了,还傻不愣登把他当做祖宗供着。 本太后一个眼神他就得缴械投降,你能吗? 也不知道小雪知道后会不会眼里流水。 太后在圆台上徐徐踱步,冷哼一声,挥甩袖袍淡然道:“刘理事,过来说说丝袜一事。” 刘氏款款一福,随即迈步上前,从前襟中取出一条黑色丝袜,拎在手中说道: “这种半透长袜名为丝袜,材质优良,乃是西边高山之上的天蚕所吐,冬暖夏凉,质地柔滑,更重要的是外观惊艳,穿着得体,我本人也很很是喜欢,更重要的是......” 刘氏红着玉颊,抿唇瞄了场下的某人一眼,睫毛扇动,声音变得颤抖几分,浑身上下往外透着一股子媚劲,看的那些个女人都是心惊不已。 “妾身家中的男人,甚是喜爱,床帏之间更可以增加情趣,诸位可明白?” “这......倒是有点意思。” “此物当真有如此作用?” 那些个容貌不再的大房夫人均是亮了眼睛,要知道她们这个年纪本就是虎狼之年,但这个年纪的老爷那可都是不立之年,一整年都很难碰她们一次,基本上回来就是倒头就睡,就是有精力那也是年轻貌美的小妾受宠。 如今听见这么一个东西能加攻速,岂不是正中下怀。 但这袜子真的有用吗?虽然看上去很具有美感,但也有可能是她的一面之词。 说不得她家男人根本不是看中那袜子,完全就是这理事太媚了。 燕雪瑾蹙着眉头,眉眼略显不虞。 因为台上风韵的刘氏竟然对她的小卯暗送秋波,但是这女人明明刚才还说了她有男人,这是什么意思? 不光吃人不吐骨头,而且还水性杨花,看见俊俏的小卯就发春,春心萌动? 不行,我可得好好叮嘱小卯,就算以后毒好了也要离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远远的。 “诸位若是不信请看。” 刘氏并没有多说,只是含蓄一笑,旋即讲将白金裙摆往上一撩。 整座筒楼好似都为之暗了暗。 场中人倒吸一口凉气。 “嘶~” “咕嘟——” 不少夫人小姐都是看直了眼睛,连连咽着口水。 那双腿因为有了这袜子的缘故,突然变得无比诱惑。 虽说这理事刚刚就是一股媚劲,但是这双袜子的效果非常显着! 她没有骗人! 犹抱琵琶半遮面,半露不露,最是惹人发狂,不正是拿捏了那群臭男人的心理? 就连燕夫人都有些懵神,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腿上的袜子,眸光晶亮,捏着李卯的腰间软肉疑惑道:“小卯,这袜子真是你设计的?” “这么好的效果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李卯轻咳一声攥住燕姨滑嫩的葇荑,握到手心暖着,轻声道:“西北那边有类似的衣物,查查资料我灵感一现就设计出来了,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燕夫人显然有些意动,微微掀起裙摆,露出一双玉润小腿稍显急色的对李卯道:“小卯,那你给姨查一查姨穿什么样的丝袜好看?设计一下,这袜子确实好看。” 李卯不敢直视燕姨的腿,看了眼后就诵唱佛经连连静心。 听见燕夫人的话后又是剑眉一挑,面色古怪道:“查一查?” 燕夫人登时眯缝着眼,笑眯眯的将手再次叩到了李卯腰间:“怎么?不乐意?” 李卯连连弓着腰躲避纤纤玉手,陪笑道:“不敢不敢,既然燕姨要,我肯定给,不过等燕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给燕姨量一量尺寸。” “哼,这才差不多。” 台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刘氏已然将裙摆落下,风景完全消失。 虽然台下都是些女子和看习惯了的公子,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这般露出小腿还是有些赧颜。 接着就有不少夫人在台下急切的问道:“刘理事,难道这种袜子只有得奖的人才能得到吗?难道我们就买不到了?” 对于她们来说,这种闺中小情趣完完全全的就是勾引老爷的大杀器,如何不让她们心动? 刘氏螓首轻晃,不紧不慢道:“诸位夫人小姐莫要急躁,其实这种袜子太后也有在穿。” “什么!” “太后也穿?” “小紫?” “那可是一国之母!” 却见金红丽人眉眼高傲,双颊微红,掀起火红凤袍,随即快速放下,其中淡金色吊带袜子一隐而逝。 但哪怕就是这样也引得不少人呼吸停滞,张大了嘴巴。 “理事如何才能买!” “刘理事!太后的同款怎么才能得到?” 底下的夫人跟发疯了的丧尸一般从座位上站起,将圆台围了个水泄不通,眼睛发红的朝台上的丽人不停发问。 刘氏一拍手几个丫鬟从后台搬来几个大箱子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丝袜。 “诸位,本次诗会第一名可以获得一年的丝袜新型衣物挑选权,一次限五百两银子,第二名......” “以此类推!” 一个体格彪壮的夫人皱眉苦声道:“那我们没有名次的呢?理事你就卖给我们些吧。” “对啊!” “诸位稍安勿躁,对于没有名次的,我们珍宝楼将决定采用限量贩卖式的方式售卖。” 说着丽人却突然蹙眉朝一边的丫鬟问询道:“这袜子准备卖多少钱来着?” 丫鬟凑到刘氏耳边,但声音却丝毫没压着:“那边的人说了,一双得卖五十两!” 丽人咬牙切齿道:“什么?这么贵?他们是想钱想疯了不是?” 台下的夫人也都是窃窃私语,一双袜子五十两,她们就是再有钱那也顶不住! 登时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啪—— 丽人一拍镶金的檀红木箱,皱眉干脆喝道: “不管了!诸位夫人们过来是对太后的敬意,也是对我们珍宝楼的面子,怎么能让各位至爱亲朋空手而归!” “我说一个数!” 丽人伸出四根手指,严肃道:“四十两一双!” 一边的丫鬟花颜失色,连声劝阻道:“理事万万不可!这样我们还如何朝上边交代?” 丽人又是蹙着眉头低喝一声:“三十两一双!” 丫鬟一脸土色,隐隐有泪花闪烁:“使不得,使不得啊!这样咱们珍宝楼要亏死的理事!” 刘氏咬牙闭目,吐息良久后一甩一袖铿锵道:“三十两,买二送一!” “三二一,上链接!” 丫鬟跪倒在地上紧紧抱着刘氏的腿悲嚎道:“理事!使不得!使不得啊!” 刘氏一脸痛心,斩钉截铁道:“为了不让诸位夫们失望,不要再说!为了大家,我们的利益暂且搁置又如何!” 诸位台下的夫人先是惊愕,随后蓦然爆发出感动狂喜,如同看见肥羊的狼一般发了疯的拿着银票就往台上冲。 这种天大的便宜她们怎么能不占? “我要!我要十双!” “我二十双!穿不完还能送人!” 丽人嘴角按捺不住的笑意,又是吆喝道:“对了,还有太后同款,吊带金色丝袜,一双一百两,限量一百双!” “我要!我要五双!” 第153章 你简直就是奇才! 与热闹嘈杂截然不同的李卯一行人,正静静地看着李卯默不作声。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李卯的主意。 燕夫人手里拿着几千两的银票,眼里直放光,掂着裙摆就要站起来往外跑:“快,我也要去买!” 李卯连忙拉住燕姨的手,往座位上拽:“燕姨,你忘了这是自家的东西了吗,你想要小卯过两天就送到你府上。” 燕夫人一脸嗔怒,打开李卯的手就要跑:“你懂个什么!一双袜子本来卖五十两,现在三十两一双而且还买二送一!岂不是说六十两买了三双?合计二十两一双!天大的便宜!” “让你天天上学你不上,怎么脑子这么不灵光!” 李卯头痛扶额,小声说道:“那燕姨你可知道这一双袜子算上手工,运输,存放,护理的费用,合到一双多少银子?” 燕夫人扳着玉指一本正经道:“材质是西北的天蚕,路途遥远,少说也得一双十几两银子,但以珍宝楼的地段来说,才翻了区区两倍,刘理事真是为我们着想,竟然如此杀价!” 李卯呼吸一窒,刚准备辩驳,但燕姨突然对刘氏有了好感,当即眼珠子一转也不准备戳穿。 反正燕姨有钱,钱最后还是落到他的口袋里,就让燕姨去买个舒心,而且正好还缓和了刘氏和燕姨的关系。 待到燕姨急匆匆的摇曳臀线,揣着银票离开,桌上其余知情人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李卯身上。 西苑贵妃勾了勾耳畔的麝香发丝,温声道:“孩子 所以这一双袜子合计成本是多少银子?” 李卯感受着周遭的视线,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成本不到一两,人工,路费等其他的合一双袜子二两,也就是不到三两。” ...... 澹台玉容咬牙骂了一句:“奸商!” 随后小短腿在桌下踹了李卯一脚。 李卯一脸无辜的摊开双手,心想你腿上还穿着我送的丝袜,扭过来头就骂我奸商? 甄旖早就知道因此并没有多大惊讶,只是风情万种的喝着茶,心里琢磨究竟是吊带的穿上好看,还是蝴蝶结的更好看。 西苑贵妃暗暗点头,这个比例对于从商之人来说倒也正常,她更感兴趣的是刚刚的那种营销方式,她总感觉台上的那一番对话是演出来的,但效果非常的突出,就连她都有些心动。 西苑贵妃捻起一块桃酥放入嘴中,嚼完之后顺着清茶咽下肚,随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方手帕擦拭,随后眸光好奇的朝李卯示意道:“孩子,那她们所说的原价五十两?” 李卯知道瞒不过这位精明能干的干娘,而且他本来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微微一笑道:“那是干儿子设计的一出营销手段,其中有三处折叠。” “哦?” 西苑贵妃立时被勾住了兴趣,手帕停在嘴边,轻声疑惑道:“是哪三处?” “本来我的定价就准备定到二十两一双,但先通过哄抬原价,接着降价给她们一种贪小便宜的狂热激动,从而拉高她们购买的欲望,此处乃是第一处。” “后面迅速跟着买二送一这一意料之外的更加让人惊喜的设计,让本来就犹豫的人下定了决心,这是第二处。” 李卯随即伸出第三根手指,云淡风轻道:“第三处,则是利用太后的名人效应,拉高产品的档次,让她们觉得物超所值,售卖同款,最后进行收尾,让她们更加期待下一次的发售。” “这一套流程下来,我愿称之为割韭菜,一茬接一茬。” 西苑贵妃美眸垂落,脑中不停的进行头脑风暴,片刻后猛然抬眸,迸发出一阵精光,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卯,蕴藏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惊叹。 西苑贵妃轻摇螓首,慨然叹道: “孩子,你简直就是从商的奇才。” “环环相扣,一波接一波,让人不断拉高预期的同时立马给予更高的优待,将本来过高的定价却让人觉得落了天大的便宜,实在是妙!叹为观止!” 西苑贵妃手中紧攥一方缀有红杏的锦缎手帕,看着这个认的干儿子愈发顺眼起来。 这后生当真是几番出乎她的意料,经过一番深入了解后她才发现,原来她往日里的看人准度竟然差的如此离谱! 李卯腼腆一笑,拱手恭敬道:“干娘谬赞。” 这些都是前世一茬一茬韭菜网民用血和泪淌出来的,他李卯只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矮子罢了。 虽然道理很简单,但效果也实在是好。 澹台玉容呆呆的看向李卯,檀口微张,杏眼之中俱是惊叹,揪了揪肉乎乎腿上李卯给她亲手挑的吊带乳白丝袜,心里一阵得意。 她腿上这一条可是那坏蛋亲口说的专门为她定做的一条,以后不会售卖,只有她腿上这一条。 这坏蛋虽然学习不好,但是好像什么都会。 太子妃萧秋水则是若有所思的低头看了看澹台玉容腿上的精致的丝袜,随后往自己纤细笔直的小腿上打量。 似乎,自己穿上也会很漂亮? 甄旖则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丝袜她早就穿腻了. 这畜生还给她弄了不少别的衣饰,但大多都难以启齿,三两布片中间用细绳连着,连盖都盖不住。 楚休休点着脸颊想起了李卯送给她的一个礼盒,她当时打开后看见里面是一堆布料以为是做衣服的布匹就没有细看,现在想来就是这所谓的丝袜,也不知道自己穿上会不会如同太后和刘姨那般好看。 台上风卷残云,不过半个时辰,满满两大箱丝袜就被抢购一空,换成了满满两大箱银票。 这丝袜对于她们来说已经不单单是穿在身上的衣服,而是一种不买就浪费了的心理,以及走街串巷吹嘘的谈资。 刘氏站在台上攥着衣裙,看着两箱银票如梦似幻,美眸中尽是恍然。 整整两千条丝袜,一条二十两,足足卖了四万两白银! 以及太后的同款丝袜,一百两一条,一百条一条不剩,又是一万两白银! 这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就已经五万两白银进账! 丽人呼吸急促,玉面之上冉起一朵大红海棠,看向李卯的眼神愈发炽热。 公子,当真是天神下凡! 她现在好想...... 丽人媚骨天成,不仅对异性诱惑万千,自身的情潮也汹涌无比。 燕夫人则是美美的往回走着,身段摇的喜气洋洋,汹涌波涛,身旁的湖兰手中拎着一大包东西跟在后边。 刚回到位置上就得意的对李卯说道:“小卯,你可知道燕姨我抢了多少条丝袜?” 李卯眨眨眼睛,看着湖兰手中的一大包东西心底苦涩一笑。 燕夫人自顾自坐下来喝了口茶顺着气息,随后兴奋的说道:“燕姨我上去看着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丝袜实在是不想挑,于是就和那位刘理事打个招呼,结果人也很好,二话不说各种款式颜色都塞给了我一条,而且还不要钱。” 燕夫人喘了口气,声情并茂道:“我说那怎么行?咱又不是差钱的人,湖兰点了点大概有五十条,于是你燕姨我撂下一千五百两银票就走了,买二送一这小便宜我也不占,就是看这个刘理事很好相与。” “买的不是东西,买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真诚!” “小卯,你说姨大方吗?” 桌上众人:“......” 燕夫人奇怪的侧眸朝几人看去,怎么都不说话? 但转念一想这桌上几个人不是王妃就是太子妃,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燕夫人好阔气,休休崇拜得很。” 楚休休则是一脸崇拜的看向燕夫人,心里对于一千五百两这个数字很是震惊。 要知道普通家庭一年下来也就二十两银子,一千五百两瞬间就花出去了,实在是阔绰的很。 燕夫人看向小丫头的视线愈发柔和,心里慨叹一声这孩子就是不当正妻,其实做个妾室也算小卯沾了光。 这情绪价值完全是拉满了! 与此同时一道金红身影冷冷走至燕夫人身后,一脸嘲讽的看向她手中攥着的丝袜。 小丑,还在这得意呢? 你个怨种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还在这沾沾自喜。 太后双手环抱高耸的前襟,冷哼一声怒斥道: “给我起来!回你的位置上去!” 燕夫人耳朵动了动,顾若惘闻,拉着李卯的手就往袜子上碰。 “小卯,你摸摸,这袜子手感相当柔顺,完全是物超所值!” “我是不是很有眼光?” 李卯感受着发凉的脊背,大气不敢喘一下。 第154章 太过聪明 桌上几位女子将头偏过,心照不宣的各干各的事情,掰手指,摸手心,或是将腿叠起老神自在的眺望楼外品茶。 对于即将到来的风暴好似漠不关心,但那一双双玉耳却又不停的耸动。 太后双手抱胸,额间青筋直跳,压着怒气竖眉道:“我再说一遍,给我起来。” “你的教养是不是被狗吃了?难道没人教你一声不吭占据别人的位置是很不合礼的?” 燕夫人冷冷翻了个白眼,实在是被吵的心烦扭头轻哼道:“没人告诉你先来后到这个道理吗?你作为东道主,最起码的礼让呢?那边难道没有位置?” 太后凤眸圆瞪,迈上前一步一甩凤袍:“强词夺理!” “你鸠占鹊巢在先,如何指责得了我讨回位置?我看你就是想跟卯儿坐到一块儿!” “你个厚颜无耻的老女人!” 啪—— 燕夫人云鬓散乱,一拍红木桌案咬牙切齿道:“钗紫夜你再给我说一遍!” 太后似乎也觉得说的有些过了,冷哼一声偏过头没有再理她,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的燕夫人甚是恼火。 西苑贵妃在一边看的瞠目结舌,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根本不是在讨论什么礼法,完全就是想抢这孩子身边的位置。 但说来这孩子确实很讨人欢心,也难怪平日里话都不肯多说一个字的太后如今这般作态。 西苑贵妃看着面如土色的李卯心头有趣,但心头更是拢着一层阴翳。 她总感觉这位干儿子的人脉实在是有些恐怖,而且对于人心把控实在是聪明过了头。 西苑贵妃轻咳一声捂着小腹说道:“太后娘娘,本宫突然想要去小解,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说完西苑贵妃款款起身,不等回答拉过太后的葇荑就往位置上拽:“太后先坐下,莫要等本宫。” 她有事要出去求证一趟,刚好卖太后一个好,也算是顺水人情了。 太后本有心拒绝,毕竟小雪这副无耻作态实在是惹人恼火,但又不好意思拒绝这位贵妃的美意,只好半推半就的落座。 不过落座以后螓首往外扭,纤纤玉手却已经叩在了李卯腰间。 手上暗暗用劲旋转,玉颊之上却尽是淡然。 李卯一面苦笑,一面弯腰躲避,但突然另一边也有一只葇荑按了上来。 李卯头皮一发麻,连忙一边一个握在了手心。 太后脸色一红,但转而化作得意,螓首前伸一脸挑衅不屑的朝燕雪瑾看去,琼鼻挺立,柳眉微挑。 而燕雪瑾则是反手握住李卯的大手,嫌弃的对钗紫夜翻了个白眼,随后将李卯往自己怀里扯了扯,又拿出另一双吊带红丝袜让李卯点评。 “小卯,你看这袜子怎么样?适不适合姨?等到一会儿回家了你给姨看看。” 李卯咽了口唾沫道:“燕姨,你肯定穿什么都好看,但是咱真的犯不着买,我不是说了专门给你设计吗?” 燕夫人一本正经道:“这不一样,你年纪还小,不懂。” 李卯:“......” 他只希望以后燕姨知道真相后不会打死他。 太后见两人将她晾在一边,撇了撇嘴,凤眸闪烁寒光,随后一把挣开手死命掐着李卯腰间软肉,阴阳怪气道:“呦~还在这稀罕这袜子呢?我们家小雪肯定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老得意了吧?” 燕夫人冷着脸,眸子眯起,刚刚散去的怒火再次燃起,一把将暗红丝袜拍到了腿上,掀起一阵涟漪:“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太后呼吸一窒,登时被气得胸前剧烈起伏。 我会不会好好说话? 当初是谁先阴阳怪气的? 又是谁恬不知耻占我位置的? 合着都怪我了? 燕雪瑾你好厚的脸皮! 既然你这般无耻,就休怪我不讲情面! 太后深呼吸调理气息,随后轻哼一声,倏而展颜一笑:“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小雪我错了还不行吗?” 燕雪瑾眉头蹙起,看着小紫的笑容一阵诧异,这流程不对啊? 她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认错? 两人往日不说吵架,就是拌嘴那也是各自回家冷静几天才慢慢重归于好,这般利落的认错八辈子估计都难见到一次。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卯看着太后灿烂的笑容,心头悚然,不好的预感涌上。 难不成? 只见太后抱着高耸的前襟冷哼一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当做宝贝的袜子成本多少钱一双?又是怎么卖的?” 燕夫人:“?” 李卯:“诸位,我有事要先离开一下。” 筒楼外的园林之中,那些个小厮书生均是在假山廊道旁边休憩聊天,时不时好奇的往筒楼中打量。 与此同时一处方檐亭下,三位大宗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又惬意十足的对饮起来。 这三位德高望重,自然与其他人的待遇不同。 酒槽鼻老头朱圭骂骂咧咧对洪知章说道:“妈的,我说老洪,你不是说好大考之后接任少师吗?怎么跟我们抢世子的落处?” 洪知章不屑吐了吐鼻息,举着茶杯挑起方正的粗眉,斜睨朱圭道:“怎么?不服?” “工作是工作,衣钵传人是传人,这冲突吗?” 朱圭一下子来了火气,酒槽鼻一耸一耸: “老子就怕你风大扯了腰,真是口气不小!不好好教太子读书搞什么分心动作!” “滚犊子,老子做事用你教?诗词跟学问不是一回事,完全不会分心,你就别揣着你那张猪脸瞎叭叭了。” 朱圭被气得脸色通红如猪肝,搭上那个大圆脸,一红温跟个太阳似的,捋着袖子就要往洪知章脸上干: “我去你妈的洪知章,你个制杖你再说一次?” “咳,贵妃娘娘往这边来了,你俩收敛些。” 朱圭怒气一顿,回头看去却见一神仙似的标致人物,身后跟着一大队丫鬟,缎带飘舞,正摇曳生姿的朝三人走来,立时收敛怒火,正襟危坐。 洪知章冷哼一声捋着胡子,同时满面敬意的朝那位贵妃看去。 “诸位,不知本宫可问询一二事?” 一道清冷却不显疏远,温和却不显亲切的威严声线传来,几人听在耳中均是神情一肃,不敢有任何逾礼举动。 比起那位倾国倾城的皇后,这位西苑贵妃才更显得像个皇后。 西苑贵妃款款走至亭外,三人站起身躬身示意:“贵妃娘娘。” “三位大宗免礼。” 西苑贵妃淡淡虚扶示意,随后径直走入亭下入座,三位大宗很识相的退了出去,侍立亭外听着这位娘娘的吩咐。 “本宫要问的,是那首词。” “武王世子作的那首词究竟是什么级别的?竟要你们疯抢。” “还是说......” 西苑贵妃眸子猛然变得凌厉肃寒,声音趋于森然:“这本就是你们联手演的一出戏?” 同时不停盯着三人的反应,哪怕任何一处细微动作,都不会瞒过她的注意。 “娘娘在说什么?” 却见一连三人都是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没有半分虚假在内。 西苑贵妃仔细的观察着三人脸上任何一处细小表情,却发现均是正常。 西苑贵妃见状心头微松,那一抹阴翳也随之消散。 经过一番倒腾下来,她愈发觉得这个干儿子不简单,从诗词一道的惊艳,再到售卖的设计,每一处都是让人叹为观止,甚至连她都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而且这一桌上的权贵,似乎都与他关系十分良好。 这让生性多疑的她不免有些更高层次的设想。 她说过与她合作的人可以聪明,但不能太过聪明。 因此不可避免的对李卯产生了怀疑,怀疑这次诗会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目的就是为了打造人设,继纨绔世子,正直世子之后又一醉心从商作诗的闲散形象,甚至连她也都骗了进去。 洪知章眸光隐去,似是知道了什么,眼睑低垂恭敬道:“娘娘要问世子作的那首词?” 朱圭在一旁拍手应和道:“写得好!实在是好!” 朱圭越说越起劲,满面红光,热血澎湃,丝毫不加收敛的赞美:“世子那首词可谓惊天之作!横空出世,就是说成我大周第一词!” 儒雅老书生陶流芳摇头晃脑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都希望世子能拜入我们各自门下,其天赋实在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西苑贵妃看着滔滔不绝夸赞的三人,凌厉肃然的眉眼不觉间柔和几分,眼角的风霜淡去些许。 心头隔阂消除后,西苑贵妃对于三人这般夸自己的干儿子,自己好像与有荣焉。 突然,筒楼内蓦然爆发出一声嘹亮愤怒的娇叱:“什么!” 园林中的人齐齐朝里看去,鸟雀惊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西苑贵妃听得出这是那位燕夫人的声音,疑惑的伸出手由丫鬟扶着,随后朝筒楼走去。 第155章 左丝袜,右三国 “什么!” “你们为什么不对我说!” “小卯!给我滚回来!” 燕夫人指着偷偷摸摸跑的李卯就是一顿震怒,白腻如雪的熟美面庞俱是愤然雷霆,眉宇冰寒,萦绕层层黑线。 “这袜子一双成本合到三两银子?后面的主家还是你!你为什么不对我说!” 一边的吃瓜群众掩嘴捂笑,其中就属太后笑的肆无忌惮。 “姨买的不是东西,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诚意~” “她不收钱姨都得给呢~” “噗嗤——” 一边的澹台玉容终于是忍不住笑意,冷不防的就笑出了声,一边憋笑的诸位丽人被这么一带,也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惹得燕夫人本来白皙的皮肤愈发阴沉。 李卯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一块糕点,结巴说道:“燕姨,我,我早就给你说了,你不听啊,还说我没上过学,您忘了......” 对于李卯来说他在这世上没几个怕的,但恰巧燕夫人就是其中一位。 “闭嘴!我说是你错就是你错!” 燕夫人一阵气堵胸闷,坐在椅子上柳眉倒竖,轻拍胸口顺气。 她怨的是小卯? 呸! 要是没人知道她买了就买了,权当是给他的零花钱。 但偏偏这旁边这么多人看着! 而且更气人的是小紫还刚刚跟她拌过嘴,正是针尖对麦芒之际,她却突然被人拿捏了把柄一通奚落! 她还没有半点反驳的理由! 那能怎么办? 只能找个受气包发泄甩锅,稍稍挽回丢失的颜面。 至于前面小卯劝没劝她,没听见一律当没有说! 满打满算一百五十两的东西,你竟然敢卖我一千五百两! 更气人的是,所谓的降价买二送一都是她这个好小卯的精心设计! 让本来以为占大便宜的燕夫人更是窝火至极。 差点没气急攻心翻白眼昏死过去。 现在想想当初自己说的话简直就是无地自容。 完全就是两个字,小丑! 燕夫人手中还攥着刚刚的暗红丝袜,现在看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举到空中就准备往地上扔,但想了想还是委屈的塞回了湖兰怀里,扭到一边哼哧喘息着生闷气。 李卯轻轻一叹,胳膊展开揽住燕夫人绣有盛放牡丹的肩头滑动安抚: “姨,别说了,反正我赚钱还是给您花,就当给底下人发福利了呗,怕甚?相反人还会感谢上面的东家这么好,还会涨工资。” 李卯顺着柔滑的腰线揽住丰腴的腰肢,嘴唇往前凑了凑,隐约触碰到燕姨鬓间幽香的发丝,轻声安慰道: “别气了燕姨,回去小卯再给您量身定做一双,绝对让您觉得物有所值,大不了小卯给您设计一辈子,好不好?” 太后得意的眉眼慢慢消失,听着听着转而严峻的蹙起淡眉,笑容收敛,抿唇不语。 看着贴的无比相近的两人,突然感觉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哼,这还差不多。” 燕夫人这才展露笑颜,一番冷静过后,扭过头心疼的捋着李卯额间的发丝:“小卯,都是姨不好,刚刚那么大声吼你,原谅姨好不好?” 李卯摇摇头,紧了紧臂弯中的腰肢柔声道:“我怎么会怪燕姨,我比谁都相信燕姨是真心对我好,就是燕姨背后捅了我一刀子我也会觉得燕姨是在帮我。” 燕夫人忙不迭将手指竖在李卯薄唇间,眸中尽显慈爱感动,红着眼眶凝噎道:“傻孩子,莫要说不吉利的胡话。” “姨就是让你捅我,这辈子也不会捅你的。” 太后看着你侬我侬的两人,眉头紧锁,随后蓦的被自己气笑出了声。 怎么到最后反倒是让这个厚颜无耻的塑料闺蜜给沾了光? 但转眼笑声就被咬牙切齿压下,怒气冲冲道:“你们俩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看着腻腻歪歪成何体统!有完没完!” 太后气急败坏的将李卯一拉离开了燕夫人的怀抱,如同防止自己心爱的娃娃被抢走那般往自己怀里拽。 燕夫人慢条斯理的拢着衣襟,心中弥漫着淡淡的喜悦,对于小紫的幼稚举动嗤之以鼻。 心情好了,似乎现在小紫对她干出任何事她都能以平常心淡然处之。 燕夫人整理云鬓端坐,淡淡挑眉道:“你再多说几句信不信我让小卯以后不再见你?” 太后登时来了劲,拽着李卯的领子往后边拉去,两张国色天香的面庞直直对视,一个不屑眼神微眯,一个凤眸倒竖恼怒。 视线间电光火石,寒气凛冽。 “哦?卯儿,你说说你燕姨不让你见我,你听不听?” “咳,娘娘,燕姨,我还有正事要上去,这个话题能不能过会儿再聊?” 两位熟美丽人齐齐回眸,异口同声:“不行!” 李卯讷讷摸摸鼻子,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了?” 突然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却见是西苑贵妃归来,正眸含关切的朝几人询问。 李卯眼见有了理由离开,连忙站起了身上去搀着西苑贵妃的袖子往位置上坐。 西苑贵妃微微一愣,看着袖口旁男子的手眉头微蹙,但最终还是抿唇没有说什么。 “干娘,也没什么,就是我燕姨和太后时常拌嘴,已经习惯了,您过来刚好劝劝她们,我上台还有些事要交代,就先失陪了。” 说罢李卯歉意一笑,干脆利落的丢开西苑贵妃打袖袍大步往台上走去。 西苑贵妃坐在带有余温的凳子上,目不斜视,美眸略显失神,身旁坐着两个各自将脸撇到一边,怨气十足的美妇人。 台上,李卯凑到刘氏身边不易察觉的腻歪一番,随后从满面春花的丽人手中拿过一本约莫二指厚的书,站在台上吆喝道:“诸位刚刚买过丝袜的夫人往这边看!我们还有赠品!” 台下那些个手里拿着丝袜喜气洋洋的贵妇人听闻世子殿下竟然在台上发话,还有字里行间透露的赠品二字,立时如同看见美女的痴汉一般提着裙摆就往台边靠拢。 看着台上那位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的世子,忍不住又是一阵春心荡漾。 “小卯上去干什么?难不成上去选女人去了?” “他敢!” “我家小卯你急个什么?小紫,我发现你最近是越来越飘了。” “呵,小丑。” “?” “世子殿下,赠品是什么?” 台下的小姐夫人将台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眼睛放光的朝李卯问道。 李卯嘴角勾起,拍了拍怀里的书,随手翻开一页说道:“就是这本书,你们可以带给家里的老爷或是令尊观看!本世子保证开卷有益!保证你们老爷心花怒放!” 他李卯从打算开始,要割的可不止一波韭菜,卖完丝袜再诱导府上男丁读三国上瘾,而他只二十章二十章的饥饿营销,后面再发行刊印收藏版,典藏版,至臻版,又将是大赚特赚。 一会儿这些个夫人小姐走了以后,再把外面的书生拉进来宣传一波,赠品则是袜子+。 带动他们家中女眷购买丝袜。 左脚踩右脚,假以时日,这两样东西必然会风靡整个大周! 第156章 我要两本丝袜 “这个书真的有世子说的那么神吗?” “这你就别管了,以后出去打牌聊天拿出来说是世子给的多神气!” 随着一茬又一茬夫人恋恋不舍的领着残篇《三国演义》离去,李卯又对身边的丫鬟吩咐一番,喊外面的书生进来。 不多时人还没到,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 “世子殿下你可考虑清楚了要加入我们三人中哪一门?” 却见人群之中一个酒槽鼻,地中海老头捧腹大肚便便走来,身后跟着乌泱泱约莫五百上下的书生文人。 李卯背手微笑道:“朱老不急,我这儿还有东西要给诸位先生看。” 一干人都是一愣,随即洪知章捋着胡子发问道:“敢问世子说的东西是? 李卯从怀中取出一本比起刚才要精致不少的牛皮书,举在手中晃了晃道:“就是这本书。” 陶流芳眯着眸子往书皮上看去,却见刊印着四个鎏金大字——《三国演义》 登时心头迷糊,这三国演义指的是哪三国? 是史书,还是什么类似《学论》这一种的高深书籍? “敢问世子殿下这书是什么类型的书?” 李卯拿过三本走下台,给三位大宗一人发了一本说道:“这书,乃是章回体的通俗小说,虚构的,其中主要描写的是人际关系,战争,国与国之间的虚与委蛇,相互钳制,忠,奸,义,胆等等,囊括的方面很多。” 洪知章登时脸上泛起了难色,这书竟然是小说? 要知道平日里就属他觉得那些非学术,非真理类的书籍最是不入流,如今世子给他们塞了一本此类通俗小说,难道要他违心去夸不成? 三人都是低吟犯难:“这......” 李卯面色不变,只是点头轻声道:“三位可以翻开看看。” “既然世子如此所说,那就看看。” 三人忐忑的掀开扉页,心中已经在想等会儿该如何委婉的去点评这本书。 洪知章捋着胡子,叹了口气浸神看去:“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几人越读越不对劲,蓦然抬头凝重对视一眼,随后又用指头比着一个字一个字读去。 唉声叹气声隐去,转眼是死一般的专注寂静。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第一回 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这......” 咕嘟—— 三人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随后眼睛放光的往下读。 洪知章小心翼翼地翻开另一页,瞪大了眼睛往下看去。 “第二回 张翼德怒鞭督邮,何国舅谋诛宦竖。 ” ...... 唰唰的翻页声不绝于耳,后面的书生都是好奇的看着前面三人,究竟是什么书让三位大宗如此如饥似渴的半天一声不吭。 “第二十回 曹阿瞒许田打围 董国舅内阁受诏” ...... 三位大宗一目十行,略读过后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尾页。 三人正像以往那般眼睛狂热的朝下看去。 却见一排截然不同的娟秀小字横在下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什么东西?” 啪—— 朱圭一拍大腿,悲痛欲绝骂道:“晦气啊!” “看的正兴奋,你给老子说没了?” “我真是去你大爷!” 说着陶流芳已经举着残篇快步走到李卯旁边,急声道:“世子!这书可还有下册?” 身后不明所以的书生文人均是面露好奇,心想到底是什么书竟然让三位大宗如此捶胸顿足。 李卯面露难色,犹豫不决道:“有是有,不过还未刊印,主要是为了看市场反响如何。” 三人看得出李卯的犹豫,脸色一紧生怕他就将这本书当作废品扔掉,连忙赞同道: “好!写的实在是好!” “这本书里面的内容完全都不像是编出来的,完全是佳作!” 李卯脸色渐缓,这才对三人问道:“三位觉得这一本书定价几何合适?” 洪知章凝重道:“老夫觉得,这书是好书,而且是无人涉及的战国对弈,一经发刊必会掀起风潮” “甚至千古流芳也说不定!” “世子实在是文采飞扬,不光诗词登峰造极,甚至连对写作都有如此深厚的功底天赋!” “这种好书可以定价高,但老夫觉得世子不差钱,更希望定价低一些好让此书让更多人读到!” “届时,就是世子名满天下之时!” 一番肯定之后,洪知章试探道:“不若一两银子如何?既不高也不低。” 李卯思索片刻,摇摇指头道:“便宜的自有便宜的版本,这一种典藏版我准备定价五两。” 他李卯自有原则,割韭菜只割不差钱的韭菜。 最普通的那一版纸质他准备定价三十文铜钱,完完全全是成本价,为的就是不辜负那些好读之人,但自然是等他割完韭菜之后再说。 这种珍品他也希望可以久远的在这个世界流传下去。 三位大宗眉头纠结拧在一起,五两这个价格对于一本书来说实在是有些昂贵,但听世子说还有便宜的版本也就不再过多纠缠。 “这......也好,能来这里的多半不差这五两银子。” “对了,世子可要拜入......” “三位老先生莫急,以后有的是时间,缘分到了,我自会拜入三位门下。” “这,唉,倒是我们唐突了,叨扰世子了。” “不敢。” 李卯见状不再多说,再度登台扬起手中的书朗声喊道:“诸位可曾听过《三国演义》?” “《三国演义》?我好像在书店里翻到过,虽然文笔斐然,人物鲜活,但仅有三章,因此也就没有多留意。” “我当时还在找后续在哪,原来在世子这里。” 一时间人群嘈杂起来,李卯当初投入的试读篇规模很大,有不少人都是已经了解过这本书。 “现在我手里这本的章节达到了二十章,而且还是只会在这里发售的典藏版,五两银子一本!” “五两?” “这是不是太贵了?” 李卯顾若惘闻,一脸肉痛的取出一条半透丝袜,举到空中让他们看清:“为了鼓励此次售卖,我决定,再加五两银子即可带走丝袜一条!” 食色性也。 往往越是正人君子打扮的人,就越是看重俗物。 当然这不包括他李卯,他李卯对天发誓,他李卯从来不自诩君子,也从来没有藏着掖着,向来光明正大! 果不其然,台下自诩君子的那些个书生看见这前所未见的袜子款式,立时看直了眼睛。 他们就是没见过上身图,那也能想象出来这袜子穿到身上是多么诱人。 这要是给楼里的那些姑娘送上一条,说不定能白嫖个几晚! 一时间不少家中有女眷或是楼里有相好的文人书生都是呼吸急促起来。 场下夫人一瞬间站来了一大片,眼中闪烁着吃人的红焰: “什么?十两银子一条?” 燕夫人檀口微张,刚刚抬起的臀儿也在几个美人的注视下,尴尬的落在椅子上。 “呵,小丑。” 太后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偏腿将脸扭到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那人。 燕夫人面容含煞,但最后还是没有发作。 好像确实是她自己的问题。 但是她不承认那就是小卯的问题。 “诸位有所不知,刚刚卖给这些夫人的丝袜乃是三十两银子一条,现在为了扶持珍宝楼新兴的书籍产业,出此下策。” “我草,什么东西在挤在下?” “诶!夫人别挤!” 李卯看着后面气势汹汹涌来的贵妇人,嘴角抽了抽,连声喊道: “诶!夫人小姐们别急!这些先紧着没买的人来!” 那些个书生一看这架势,登时明白这位世子说的是实话,连忙拿出银子一顿吆喝:“我要!” “世子我来两条,呸两本丝袜!” “本夫人要三十本!” 刘氏累的香汗淋漓,不停的用玉臂擦拭细密的汗珠。 刘氏点着收来的银子,只觉得这辈子除了和公子在一块儿的时候,从没有这么充实过:“诸位慢慢来,不要急,人人都有!” 一个打心眼里充实幸福,一个也是打心眼里幸福。 她终于是能为公子做些实事了。 不枉公子每次都给她那么多好吃的。 第157章 大会结束 一袭牡丹缎裙的燕夫人看着台上忙忙碌碌的李卯,烟眉轻蹙,心头一阵不解。 家里那么多钱根本花不完,就是她这两个月没在家也天天叮嘱着府上丫鬟每周都去李府送上几百两的银票,不是李府给的不够花,而是就是疼他。 也不知道小卯这般操劳是为了什么,而且这一连两个月过去,她总感觉小卯瞒了她很多事。 还有小卯伤势是否痊愈,以及让他把那劳什子御前特使给推掉。 晚些时候找个时间好好说道说道他。 人群乌泱泱的来,再如退潮一般走,台上立时只剩下了几大箱子银两银票,以及兴奋的满面红潮的刘氏。 李卯站在刘氏身侧,不易察觉的将手搭在月亮上轻声道:“卖了多少钱?” 刘氏轻咬下唇,眸子盈盈如水,身子侧了侧好让公子更容易,点着银票道:“最开始印的一千本,现在全都卖光了,又是一万两白银进账。” “今日这一场一共卖了五万两银子,净利润是四万两,与王妃二八开,那就是前后短短几个时辰公子就赚了三万两千两白银!” 李卯看着丽人雀跃的模样,嗅着鼻间的幽香,心里也是高兴,不觉间手掌嵌进去些许。 这一次售卖实在超乎了他的预期。 一次发售三万两白银,还不包括以后的长远收益。 等到口碑一树,以后的收益只会如雪球般越滚越大,越来越多。 “公子~这里还有人……” 丽人弱弱的回了一句,随若即若离靠在李卯怀中,双颊染霞,眸心沁润。 呵气如兰,吐出氤氲如春风细雨般的温暖气息。 “好了,我就不多待了,全权交给你处置。” 李卯轻轻拍着,和煦一笑放开刘氏,随后往台下走去。 丽人在台上掩着檀口,紧盯着李卯的背影久久不放。 咚—— 人影绰绰之时,传来铜钟轻响。 丽人花红渐退,唯有淡淡粉红残留,饶是如此亦然看直了不少人的眼睛。 刘氏在台上朗声宣布道:“此次诗词大会,就此结束!” “感谢诸位厚爱!若是感兴趣以后可以前往珍宝楼进行采购!” “获奖者可以持分发的令牌前往免费挑选。” 台下,人群没有再待的欲望,手里拿着丝袜均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试穿。 桌上一干子佳人翘首以盼,终于是在往筒楼外如潮水般退去的人群中,看见一道不紧不慢的白衣身影。 与周遭花花绿绿的繁重衣饰形成鲜明对比,既不花哨,也不寒酸,仅仅一袭白衣,竖在紫金发冠中的乌发自然晃动。 恰似一棵嶙峋山崖处盛放的劲竹般醒目挺拔。 眉挺眸清,薄唇峻鼻。 一双狭长桃花眸子邪魅而不显轻佻,妖异而不显文弱,恐怕只消一眼就能让无数小姐夫人魂牵梦绕,夜不能寐。 其中就属澹台玉容,萧秋水这两位豆蔻少女表情呆滞,杀伤力最足。 一个看呆了樱唇微张,一个杏眼瞪直了看。 哪怕是一窍不通的楚休休也停下了咀嚼。 咽下去嘴里的吃食,不由想到,李卯可真好看。 另外两个吃过荤腥的美妇春心荡漾,轻轻厮摩。 太后偏头一边,但眼神却没有半点放松。 甄旖红舌轻舔,狐媚眼眸中勾着炽热的焰火。 燕夫人倒是还没到这个阶段,只是看着小卯一如幼时讨人喜的模样,打心眼里想要将他揉进怀里呵护。 至于西苑贵妃则只是眸中惊艳一闪而逝,但仍是风轻云淡。 美色如骷髅,视之为无物。 这么多年能独守后宫熬过来,光靠毅力决心可不行,自然是要摒弃一些有的没的欲望,固守本心。 况且这位是她认的干儿子,也是律儿的兄弟,她怎么也不能有了那种心思。 西苑贵妃轻晃螓首,对于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哑然失笑。 不多时,李卯已经临近桌边。 诸位芳华正茂的丽人均是想要看看他会先找哪一个搭话。 “坏蛋!” 澹台玉容却突然不解风情的站起身喊道。 “我爷爷喊我回去了,不让我多待,本小姐走了你可不要想我!” 李卯看着小丫头红扑扑的粉嫩脸蛋,眼神中想要亲近却害怕被发现的强自羞赧,心底一阵失笑。 其实,少女比之少妇,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青涩滋味。 其他几个女子出奇的没有产生怨气,觉得她反正就要走了,让你多说两句又何妨? 澹台玉容不耐烦的朝一边一直催促她的侍女摆了摆手,随即蹦蹦跳跳的往外跑去。 “不要忘了你的学业和我们的赌约!” 少女的声音随风飘逝,唯有两抹小辫子向后飘扬。 李卯无奈的摇摇头。 待到澹台玉容远去,李卯收回视线。 萧秋水低眉走至李卯身前约莫两步距离,随后抬头仰望那双夺人心魄的桃花眸子: “世子殿下,若是有闲暇时间可以去找太子聚一聚,宋哥哥他时常念叨你。” 李卯静静的看着太子妃柔美晶亮的眼瞳,轻轻颔首道:“我定然不负太子美意。” 说完后李卯对太子妃微笑示意,却发现太子妃一直同他对视着,半点没有想要躲避视线的打算。 修长的睫毛下是一双灵动澄澈的眼眸,正带着几分失神的紧盯他不放。 “咳咳!” 李卯笑容愈发僵硬,最后实在没了法子握拳挡在嘴边将脸扭到一边咳嗽起来。 一旁的燕夫人听见李卯一咳嗽,忙不迭就站起了身快步走到李卯旁边,蹙眉柔声询问道:“怎么了小卯?可有事?” 李卯摆摆手道:“没什么事,就是口水呛到了。” “晚上姨给你熬些冰糖雪梨茶,不管你身子有没有毛病都能喝,好不好?” “嗯。” 李卯被燕夫人上下检查时,看见太子妃回神,刚准备伸手告别,却见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李卯不明所以,讷讷收回了手。 他惹太子妃生气了? 却见一身金红裙裳,头戴繁丽金凤钗的萧秋水,身后跟着十几个来时的侍女丫鬟,低头看脚尖,耳尖通红,玉颊白里透粉,眸光沁水似月泉。 “世子他,看完我说咽口水呛到了。” “这不就是说他对我有意思吗?但是我可是太子妃啊!” 待萧秋水轻跺莲足离去后,西苑贵妃先行起身告别,并告知李卯下次会邀请他进宫促膝长谈。 楚休休则是被李卯塞了一大堆吃食,揉揉乌黑顺滑的青丝,随后李卯亲自招呼着人将她送回家。 至此,原本莺莺燕燕一大堆的桌旁,只剩下了太后,燕夫人,燕王妃甄旖三人。 李卯轻咳一声对甄旖使了个眼色,说要上厕所往外走去,甄旖心领神会的翻了个白眼,约莫几息过去,朝二位夫人告别后,摇曳水蛇腰往外走去,来的时候倒没有多少丫鬟,只有晓英一个人跟着。 穿过雕龙红木门,越过月白石拱门,终是来到一处清幽的溪边亭下,一道白衣身影正背手远眺远山。 “吭,有什么事,说吧。” 丽人眉眼冷淡,自顾自落座一旁,晓英见状识趣的退了出去给二人把风。 男子回过头来,眸光温柔道:“旖儿,我找你难道不能是想你?” 甄旖涂抹深黑眼影的眼角一挑,狐媚眸子半阖道:“世子莫要说笑,你在那儿有说有笑调情打趣好不痛快,怎么会想起我们这一二残母败儿来?” 李卯看着样子情知自己刚刚没有顾得上她,心里吃醋,轻叹一声上前也不顾甄旖挣扎,将扭脸抱胸的丽人抱起,嗅着冷韵幽香的发丝,搁在腿上好声言语道:“我这不是怕有什么下意识地举动让别人发现了什么?” “你伸脚勾的那一下是不是就差点被西苑贵妃逮到?”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嗤,早点来本王妃那一桌不就好了?” 甄旖本来没有怪他,只不过被那些个女人压在头上,看着和这畜生调情打趣自己却一句话说不了,心里郁闷十分,说到底还是因为这畜生! 丽人冷哼一声:“赶紧说你的事,本王妃时间有限。” 李卯看了眼天色,已经临近下午。 来日方长,他也不打算多做逗留,翻手取出一小包东西,拉过丽人滑嫩的葇荑放在手心。 甄旖眸光一凝,蹙眉道:“这是什么?” 李卯微微一笑道:“是药,是给你……” 话音未落,却见甄旖瞳孔猛然瞪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卯。 药字如同魔咒一般回荡在脑中,日日夜夜做的全是李卯抛弃她们两人的噩梦一股脑涌上! “你甄旖不过是我李卯中迷药后,失去理智才发生的关系,现在却要我抚养?真是可笑!” “带着你这孩子滚!” 溺水般的窒息堵的丽人一阵心悸惶恐,喘不上气。 李卯不明所以的止住了话口。 甄旖一把拽下了头上簪着的锋利金钗,一头及腰乌发顿时如同瀑布倾泻盖在浮凸身段之上。 铮—— 不过瞬息之间,金钗比在白皙脖颈间! 甄旖眸子瞬间变得狠戾通红,犹如一头护犊子的母狮般咬牙低吼道:“李卯!你若是想让我打掉这个孩子,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累赘,想跟我断绝关系!” “你要打掉这孩子我就死在你面前!” 李卯愣在原地,看着满目血丝的仓皇丽人先是困惑,随后发现丽人眼底的那一抹不安惶恐,明白了什么,转而涌上愧疚。 旖儿的安全感太少了,是他计划想要得到这位蛇蝎美人的心若即若离拉扯的太多。 或许在她内心深处,两人的关系仍是一次阴差阳错之下酿成的差错。 导致他拿出来的一小包粉末,旖儿看见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自己要让她打掉这个孩子。 李卯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搂紧了甄旖,利落的扳开金钗,直接吻了上去。 “唔~” 甄旖感受着有力的心跳,轻柔的动作,手中的金钗紧了紧,随即无力的松开,砰然落地。 这一次,李卯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安心。 她显然也明白了什么。 良久之后,唇分。 甄旖窝在李卯怀中,眉眼间的狠辣褪去,转而涌上安详。 李卯抚着柔顺的乌发,促狭道:“疯婆娘,我这药乃是退阳散,你回去掺水喂给宋律,让他以后不会再有碰女人的念头,你想哪去了?” “燕王妃给本世子生孩子我觉得刺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打掉?” “滚。” 丽人低声骂了一句,但心底徜徉的甜蜜潜入身体每一处,导致语气中的凶狠都是如同羊羔般的嗔恼,没有任何杀伤力。 丽人心里不由想到,这药倒也有用。 不仅让这畜生放心,而且还能替他们未来的孩子断绝一切夺嫡的可能性。 李卯紧紧环抱丽人,下巴抵在光洁如玉的额头上摩挲道:“旖儿最近喜欢吃酸的还是吃辣的?” 甄旖想都没想就回道:“酸的。” 李卯看着甄旖坚决不容置疑的眉眼哑然失笑,轻轻摇头抚着丽人腰线。 “这药你记得。” “需要让他一天喝一次,坚持一个月,一次微量,温水即可。” 甄旖看着李卯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整理散乱的衣襟与温热的裙摆,姿容重新恢复冷淡,起身风情万种的朝晓英走去。 谅你也不敢抛弃我们。 呸,是本王妃念在你可怜的份上没有抛弃你! “回王府。” “是,王妃。” 第158章 将军她很想你 筒楼之内多数人已是离去,唯有侍卫在门口把守,台上一丰腴丽人东张西望,台下两位雍容美妇各自捧茶,眉眼冷淡半阖,谁也不想搭理谁。 身后两侍女倒是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太后红唇轻启,抿走一缕清香龙井: “小雪,待会儿你就自己回去吧,卯儿说了等诗会结束后陪我去大钟寺上个香。” 燕夫人烟眉一挑,不屑冷哼道:“我这两个月不在家,刚回来小卯还能将我这个日久生情的长辈晾在一边,答应你不成?” 太后眉头一蹙,茶水顿住,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也是,小雪离家两个月刚刚回来,若是被小雪这个厚颜无耻的人横插一脚,说不定卯儿就推去了陪她上香的约定。 但是…… 太后凤眸一竖,竟是自信坚定起来。 我这个日久生情肯定比你这个日久生情,更久,更多! 你燕雪瑾是卯儿的长辈,难道我就不是了? 但是我还是帮你家小卯做青春期疏导的长辈! 你拿什么跟本太后比! 太后裹在凤袍中的双腿交叠,螓首后仰,睥睨十足的躺在靠背上,老神自在的晃着手中的翠绿龙井。 “小雪啊,不是我说你,你回来之后是不是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 “虽然你刚嫁入我钗家就做了寡妇,但是回来之后你难道不得回去报个平安?不然可就寒了人心啊。” 太后语重心长的起身拍了拍燕夫人的香肩,随后一脸忧色的再次说道:“可怜我那位老母亲平日里膝下没个一儿半女,就盼着家里的媳妇常回去看看,步嫂子回家省亲,钗洛珩那混蛋天天混迹教坊司,我在宫里回去一趟实在是费劲,也就小雪你能给老太太些许安慰了。” 钗紫夜说着眼角竟是带着几滴泪花:“唉,我娘她……” “够了!” 燕雪瑾满脸黑线,怒叱一声,双手抱胸坐在椅子上喘气不停。 钗家老夫人身体硬朗的很,而且人际关系很好,哪有她说的那么可怜? 但她回来若是不回去看一趟,夫家的脸面终是有些挂不住。 虽然她有心去问小卯一些事,但现在看来只能晚会儿在问了。 “哼,跟我斗。” 钗紫夜脸上浮起胜利者的笑容,随后就畅想着一会儿去大钟寺上香上多长时间。 丽人脸颊上泛起丝丝缕缕的热晕,轻咬下唇难免浮想联翩。 卯儿到时候肯定死皮赖脸要,但她拗不过他只能给。 上三炷香? 不行,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燕雪瑾眸子眯起,看着钗紫夜的神情愈发狐疑起来。 这人,怎么跟发春了一样? 筒楼外,一处雅致红廊间,往回走着的李卯迎面走来一身形挺拔的侠客打扮的俊朗男子。 李卯认出这人,乃是刚刚诗会上的杜渊,点头打过招呼后,迫于两只母白虎并没有想要多攀谈的意思,快步与其擦肩而过。 “世子殿下。” 杜渊却突然喊住了他。 李卯回头看去,发现杜渊正一脸和善笑容的朝他示意。 杜渊看着面前那张只怕让人如痴如醉的俊美脸庞,叹了口气道:“在下行走江湖,闯南到北,前些日子刚从北边的草原下来,好巧不巧碰见了北上的澹台将军。” 李卯眼睛一亮,轻呼道:“娘子?” 杜渊见状心头苦涩。 这两位当初一个三句两句不离武王世子,一个开口就喊娘子,其中感情浓厚可见一斑。 杜渊调整心态,微笑道: “在下好奇这位女子将军于是与其行军同行三天,愈发惊奇这位女中豪杰,后来迫于南下事宜与澹台将军分道扬镳,临行前澹台将军嘱托在下,若是途径京城,向您问好。” 杜渊顿了顿,抿唇道: “将军她,很想你。” 李卯脑海中浮现澹台琼英气十足的面庞,以及那天秋风凌冽中肃杀淡漠的凤眸,心中掀起阵阵思念之情,嘴角控制不住的荡起笑容。 片刻后李卯拱手感谢道:“多谢杜兄弟,你可随我来,我送你几双丝袜。” 杜渊连连摆手苦笑道:“在下家中并无女眷,倒是辜负了世子美意,若是无事在下就此离去,世子勿送。” 说罢,两人再次一拱手,随即一同转身离去。 走了两三步之后,杜渊再次回过头来失神的望着那道颀长的白衣身影,心头涩然。 想当初他杜渊少年成名,面容俊朗,待人随和,诗道剑道两开花,可谓真正的男儿样,女儿梦。 可谁曾想,他这种条件不曾动情近三十年,一动情就惨遭迎头棒喝。 还记得澹台将军提起世子的那般神情。 因为战场无情造就的冰寒淡漠,竟然也会流露出那般直教钢铁尽断,似水般的柔情。 命也,命也! 杜渊喟然一叹,摇摇头转身离去,此间事了,他也该忙他的事去了。 他此次南下,就是因为传言先朝古迹大门的钥匙有了下落。 待到李卯回去之时,两位长辈已是等的颇不耐烦,但看见他之后不耐烟消云散。 “小卯,过来,姨叮嘱你点事儿。” 太后心情十分不错,好整以暇的对着落雪递来的镜子补妆,描眉。 过会儿带他去大钟寺,这混账肯定要给她脸啃花。 至于小雪,就让她说,跟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婆一样,什么事都管着,卯儿迟早要烦! 李卯闻言走近燕夫人,手臂自然的环抱燕姨软腴的腰肢,和煦一笑道:“燕姨说,我听着呢。” 燕夫人见李卯乖巧听话的样子,心中的怨气才褪去不少。 纤纤玉手挑着李卯额间的发丝,随即将手掌贴在李卯的脸颊上。 燕夫人看着李卯明显瘦了几分的脸,心间传来阵阵酸涩,瞬间就红了眼眶: “小卯~” “姨为什么要走呢?” “姨要是不走我根本不会同意你去干那什么四面树敌的御前特使。” “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李卯眼底俱是柔软温情,没有说话,只是上前将燕姨紧紧搂进了怀中,交颈互相感受着燕姨的温暖。 太后出奇的没有怨言,看着已经有些啜泣的小雪,轻叹一声涌现几分怜惜。 小雪对卯儿的照看她就是没有过多关注,这些年也看的一清二楚。 从一开始因为王妃的嘱托而对他的百般呵护,到现在两人已经完全无法割舍。 对于这个不吃窝边草,有底线的好姨,自己自然是没有资格在这节骨眼上吃醋。 良久后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四目相对。 燕夫人仍是捧着李卯的脸,肤若凝脂的花容之上满是心疼,语气轻柔好似雨过清风,蕴满惊心动魄的柔情: “今晚燕姨去王府上陪你好不好,你不在姨身边,姨总觉得没有安全感,生怕你那天像上次一样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出事了。” “好不好?” 李卯心中感动,反手握住燕姨的葇荑,正要斩钉截铁地“嗯”声应下来,却突然看见燕姨身后,台上的一位风韵丽人正朝他眺望。 李卯笑容一僵,心思如电,转眼就想好了措辞。 李卯摩挲着手中冷润如玉的葇荑轻声道:“燕姨,不如我去你府上住两天?家里这些日子事儿太多,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操曲过燕姨的那把琴了。” 刘氏与他的关系最好还是先别让燕姨知道了,保不准自己脱层皮。 燕夫人点点头,随后起身任由李卯挽着朝远处踱步: “嗯,都依你,等到你陪小紫上完香之后,晚上就来,姨给你炖着雪梨茶,给你做些你爱吃的果酥,琴也会替你洗的白白净净的,等你来操 曲。” “燕姨你放心吧,我晚上一定会到。” “别送了,去陪陪你的太后。” “燕姨这是哪里话,我肯定要送到门口。” 李卯亲昵的挽着燕夫人,身后跟着湖兰,三人越行越远,直到消失在门扉。 太后微微掀起一角凤袍,朝里面的淡金色吊带丝袜看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染上微乎其微的红霞。 李卯归来后先是上台寻着刘氏,对银子的存放叮嘱一二,待到目送丽人离去后,这才随从太后浩荡的车辇朝南郊的大钟寺驶去。 第159章 老僧 虽说正值仲冬,但天气好的日子仍是风光明媚,万里无云,道道金光射在大钟寺朱红的寺门上。 大钟寺庙群规模中等,分为三大寺,又分若干殿。 左寺连通僧人居所后院,诵经念佛,无甚出彩。 中寺则是香火长盛之地,一眼望不到头的金顶寺院。 其中设有大大小小佛殿十余间,地藏,观音,佛陀等三人高的金光塑像形态各异立在其中。 右寺则是富贵香客逢年过节,可独一家进行包场的地方。 绝对隐私。 瓦檐朱墙下,一两灰衣小僧在门口拿着扫帚打扫落叶灰尘,门内一尊插满香火的大青铜鼎显眼无比,香气缭绕,后方即是盛放香火铜钱的宝龛。 说来这大钟寺人气也足,临近下午时分香客游人依然是络绎不绝,穿行来往。 眺望远处,却不知何时人群之中隐约出现一堂皇马车,顶上飞着一尊金凤,车旁还有几个侍卫正开着路。 其中就属那匹白马上的公子长的俊,往那一站跟你不说我还以为是武王世子。 几个路边正徐徐游玩踱步的寻常人家,看见这阵仗登时瞪大了眼睛,议论纷纷: “那是谁的车辇,好生气派!” “金凤立于顶,不是皇后就是太后,快让开!” “那不是武王世子吗?” 人群突然嘈杂起来,门前昏昏欲睡的小僧童看着避让人群开出的一条道上,远处车辇前三匹高头大马并驾齐驱,身边跟着十几位随行的侍卫,立时瞪大了眼睛清醒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寺庙里钻去:“方丈!方丈!” “有贵人来了!” 游人均是有眼色的退到一边,给这位能让武王世子在一边护驾的贵人让路。 “只怕这里面就是那位太后了。” “听说太后倾国倾城,也不知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两道不易察觉的视线正盯着白马上的那白衣公子不放。 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拽着身边那人的衣摆低声道:“剑主,既然都来了为什么我们不去见剑子一面?” 却见身边那位头戴白纱斗笠的白衣高挑人影收回了视线,淡淡道:“他已经不再是剑子。” 声若九曲回肠,清霄动人心弦。 “剑主……” 斗笠人影语气稍显不耐: “既然此番来访并未与慧光大师相遇,说明吾等无缘,也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突然斗笠人眉头一挑,轻咦一声: “嗯?” 娇小人影还在恋恋不舍的看着白马上的那位公子,突然被身边人一把拽走,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人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与此同时,白衣公子蹙起剑眉,猛然朝两人刚刚落位的地方看去,眉头紧锁,默然不语。 “怎么了?” 一边马车里一直透过窗帘缝隙打量白衣公子的某人,掀起一方小角问询道。 李卯摇摇头,长舒一口气:“娘娘,没事,就是碰见一个很像故人的人。” “嗯。” 帘子放下,李卯眼睛闭上再次睁开,抿唇不语。 怎么会这么像? 他的师父,清璇剑主。 李卯再次晃了晃头,压下心底的些许记忆,往前赶路而去。 某处树梢之上,斗笠人影看着白马上那人的侧脸片刻,随后猛地一蹬,拎着身边那人的衣领不见了踪迹。 车队前行几丈,本应一条大道走到尾的宽敞的路上,却不知何时突然盘坐着一道衣衫褴褛的的灰衣老僧,神色疲惫,像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 若不是地上放着木鱼,不停敲打,甚至看上去都不像是一个和尚,倒是一光头乞丐。 “吁——” 马车上的车夫连忙一拉缰绳,六只马蹄骤然前抬,猛地一颠簸,车厢这才停下。 车厢内传出太后带着几分压抑怒气的声音:“怎么了?” 车夫骇得说不出话,李卯接过话头道:“回娘娘,是有一僧人正在路中央打坐。” “这和尚什么时候坐这儿的?” “这是和尚?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得了皮藓的乞丐!” “他是真傻还是故意的?那可是太后的凤辇!” “老和尚,要敲木鱼去你的寺里敲!莫要挡了我家娘娘的去路!” 一边的几个侍卫气势汹汹地骑马来到老僧身旁,将其团团围住,就要用绳索将其绑走。 李卯见状皱眉不喜,不过是挡了路,何至于如此对一个老人? 邦邦邦—— 老僧面容瘦削安详,有种说不出的从容:“心中有佛,何处不能拜佛?” “心头有悟,不可拖延。” 邦邦邦—— “老秃驴说什么鸟语!” 几个侍卫相视一眼,均是不敢耽误身后那位的行程,绳索一抛就要将这老僧捆住拉走。 “退下!” 身后的金凤门帘突然掀起,丛中探出一张不怒自威的玉脸来: “他不过是挡了路你们就要如此对他,这以后传出去,我这个做太后的难道就是这种盛气凌人的毒妇?” 李卯按住缰绳的手一愣,看着太后如画的眉眼,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久居上位却有这种体恤他人的心思,实在是难得,如此倒也不用他上去多嘴。 几个侍卫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将绳套收起来下马跪地请罪。 “我等僭越!请娘娘恕罪!” 太后也不想怪罪他们,随意摆了摆手,脸色不虞道:“卯儿,过去将这位大师扶到一边。” “是,娘娘。” 李卯按剑下马,徐徐踱步至那老僧前,伸手朝那老僧示意道:“大师,可要换个地方?” 却见老僧眼皮子微抬看了他一眼后,再次闭目敲起了木鱼:“此路乃是天地之有,何要老衲让路而不是诸位让车?” “我佛家有云,我佛面前,众生平等。” “嗯?” 凤辇中闭目养神的太后柳眉一挑,蓦然睁开凌厉的美眸,蹙起烟眉神色很是不悦。 就是她再有善心,见状也心生不满起来。 她的面子是小事,但她让卯儿去扶这和尚本就是折煞了卯儿。 如今还被拒绝拂了面子,让他的脸往哪搁? “我嘞个乖乖!武王世子都下来请他了,怎么还这么硬气?” “太后真漂亮啊!跟仙女似的!连发怒都这么惊艳。” “我要是能被太后骂两句死了都值了。” 李卯看着这老和尚死犟的模样,还真有那么几分看破红尘的高人之象。 但他作为一名世子,这般和善对他属实是上辈子的思想混迹其中,若是换个人,只怕就要恼羞成怒将他给押入大牢了。 也不知他这般作态是要干什么。 李卯轻叹一声道:“大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番作态难免会沾染血光。” 老僧道:“老衲自会占卜,今日并无血光之灾,只知老衲在此打坐会有一有缘人得见。” “施主莫要劝我。” “横竖不过红尘泥胎一体,如何动我佛心?” 李卯想了想道:“不知大师可要等何人?” 老僧道:“有缘之人。” “何为有缘之人?” “有缘之人即为将来遇见之人,即为有缘之人。” ”前因后果何不能是后因前果?“ “究竟是有缘才相遇,还是相遇才有缘,世人道不穿呐!” 李卯仰天长吟,这杠精他实在是没了辙,但他听着偏偏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但此时并不是多想的时候。 李卯眼珠子一转,再次问道:“那我现在遇见了大师,是不是就是有缘之人?” 老僧敲着木鱼,笑呵呵道:“施主心不诚,自然不是。” “唉。” 李卯不想再浪费时间,他还急着去右寺吃新鲜的海鲜,多耽搁一秒就少吃一次,少喝一次海鲜汤,实在是耽搁不起。 他也自认为礼数周全,并没有仗势欺人,如今实在是没了法子。 李卯上前一步也不多说,双手放在老僧肋下就要将他抱起换个位置。 就可谁曾想刚刚扎下马步往上提,却突然发现这老僧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实际一抬却好似千斤金钟一般浑然不动。 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偏移。 李卯摊开自己的双手诧异的瞪大了双眼,自己什么时候虚成这样了? 虽然真气没了,但好歹以前的体魄还在,难不成自己又中了谁的暗算? “世子在干什么?” “难道是在给这个老和尚量尺寸做衣服,好感化他不成?” “世子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不要多嘴!” 李卯若无其事的拍拍手,背到身后,走到凤辇旁边轻咳一声道:“过去几个人将这位大师抱到一边,我怕力气太大伤到他。” “是!” 四个战战兢兢的侍卫连忙爬起身,奉命去抬这个老僧。 几人看见这老秃驴的瘦弱模样,心里没当回事,只是两个人上前去搀扶这老僧的胳膊。 但往那儿一站,胳膊一抬,两人突然脸色一变,但不敢声张,只是不动声色的再次提了提劲儿。 随后两人面色惊骇的扶了扶歪扭的盔帽,咽了口唾沫,连连对那两个人摆手。 “快过来!这秃驴会妖术!” 另外两人见状虽然困惑,但也不敢怠慢,连忙加入进来。 四人呈合围之势,两人抬胳膊,一人扶腰,一人抱腿,卯足了劲就要一下将他抬起来! “三二一!嘿咻!” “三二一!” 仍然纹丝不动。 期间老僧不停敲着木鱼,对于周围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 “我草,咱们完蛋了,太后和世子都在看着!” 李卯摸着下巴,看着坦然自若敲木鱼的老僧拧眉不语,心想这是碰上哪座庙里的圣僧了? 但你就是再高的高手,碰上太后岂能如此拿捏自己的身份? 太后看着天色愈来愈晚,以及眼前这群没用的东西,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道:“算了,绕开他,浪费时间。” 她本来就很难出来一趟,更别提与这混账独处的时间,若是再在这秃驴身上浪费几炷香,不是得不偿失? “是!” 几个侍卫汗流浃背的回身上马,引着马车从一边的吃瓜群众再次让开的路上行驶。 李卯翻身上马,回眸看着地上仍然在敲木鱼的老僧,着重留意了几分。 他总觉得这老僧很是不同寻常。 第160章 庙中 待到寺前,已是有数十僧人立于中寺门前面容恭谨,翘首以盼。 为首的方丈觉悟大师披着红袈裟,手里拄着一柄佛杖,两道白眉长及下巴,面容和蔼很是具有高僧气象。 身边周遭和尚也都衣着鲜亮,全然不是刚刚的小和尚所能比拟。 “我等庶民参见太后!” 却见凤辇其上由武王世子搀扶,踱步走下来一位雍容万千,不怒自威的凤袍丽人来,头着红宝石金凤冠,脸黛梅花妆,两翠烟眉似蹙非蹙,靡颜腻理似怒非怒,端的是一个气度雍容,倾国倾城。 众僧见状忙不迭跪在地上叩首参拜。 这等丽人,遑然是他们这些出家的也不敢多看。 觉悟大师感动至极,悲声呼喊道:“太后娘娘喜好佛事,对于我寺香火捐赠良多,我等感激不敬!” “免礼。” “为我备好佛殿。” “是。” 李卯饶有兴趣地侧头看着太后那一张宛若冰莲却又透着丝丝红晕的脸颊,拜佛必有所求,也不知所求求的是什么。 太后感受着侧边的目光,冷冷斜睨了李卯一眼,随即轻哼一声示意往右寺赶。 李卯装模作样的低头诚惶诚恐道:“娘娘先请。” “嗯。” 太后眉眼冷淡,随即率先摇曳着莲蓬一般的裙裳往右寺走去,身侧的落雪则为太后掂着裙摆。 李卯则是从怀中取出一串约莫六七颗鸽子蛋大小连在一起的珠子,轻轻摩挲,嘴角带着坏笑。 穿过飞马,蟠桃状的黝黑石雕,以及一座不高的红砖钟塔,终是来到一处佛装宝相的金顶大殿前。 太后回眸挑眉示意,一边随行而来的侍女心领神会的退到外院门边。 娘娘过来上香素来喜清净,一般只会同意落雪大人跟从。 “卯儿,过来拿着香。” “是!” 李卯小跑跟上,从落雪手中拿过粗大的香,亦步亦趋的跟在太后身边,越靠越近。 一边的落雪见状叹了口气,立在后面挡住身后人的视线。 李卯回望一眼,赞许的朝落姨颔首示意,随后身子越靠越近,一双手不觉间搂住了太后的腰肢。 太后身子明显一僵,慌乱的回望一眼,见没人看这才轻拍胸口松了口气,转眼玉颊之上就黛起的冰霜。 太后皱眉咬牙低喝道: “谁让你擅作主张碰我的!” 李卯抚着凤袍柔滑冰凉的凤袍,轻声道:“娘娘,卯儿只是看你腰不舒服这才想要给您按摩罢了。” 太后脸色稍显红润,冷哼一声:“胡说八道!” 李卯闻着扑面而来的幽香,距离殿门也仅有几步之遥,也并不打算再磨迹。 “嗯~” 太后嘤咛一声,腿一软倒在李卯怀中,脸上冰寒不觉间悄然融化,化作汩汩春水晕满双颊。 随着一阵庙香传来,粉雾密布的盈盈双眸这才恢复些许思考的能力,大殿正中央为首一捻着兰花指的观世音菩萨正面容祥和的注视着二人。 太后心一惊,眸子恢复清明,一把拍开李卯作妖的手,呵斥道:“混账东西!谁让你这么自觉地!” 李卯若无其事的回身对着落姨和煦一笑,后者低眉抿笑的心领神会。 嘎吱—— 大门关闭。 本就密不透光的殿内此时唯有一二金阳透过纸窗丝丝缕缕的照进殿内菩萨塑像之上,显得无比神圣。 太后坐在一边的木椅上,见状心头微沉,看着李卯插香,点火忙碌不停的身影犹豫不决。 本来想着半推半就就从了,可是事到如今自小对神佛的敬畏竟是袭上心头,并不想就此亵渎这位神通广大的菩萨。 但是…… 丽人一想到一会就要在这塑像前…… 心底虽说有抵触,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花容大红似火,酒醉如醇。 “娘娘,该上香了。” 李卯立在菩萨像前,挺拔站着,手里拿着三炷香躬身往下拜去。 太后见状微微回神,“你……” 刚刚开口却发现语气是媚入骨髓的颤抖,当即心尖一颤清了清嗓子再度淡然说道:“卯儿,你拜菩萨为什么不跪?” 李卯三拜之后将香插入香炉,随后转身大大咧咧坐在蒲团上说道:“卯儿不信佛,为何要跪?” 太后蹙眉道:“这是什么话?你既然来拜,心不诚岂不是白忙活?” “心不诚?” 李卯闻言暗暗思忖,这话那老僧也对他说过,心不诚难不成指的就是这个不诚? “对了,你求的是什么?” 李卯起身走至太后旁边,将手搭在香肩之上轻轻揉捏,薄唇凑到丽人晶莹剔透的玉耳旁吐息道:“自然是与太后娘娘在一起一辈子。” 太后微微将头偏到一边躲开李卯的灼热吐息,眸光荡漾,轻咬红唇,熟美的脸蛋上俱是纠结。 “娘娘,该你了。” 李卯抚着丽人肋下,轻轻将其扶起,随后往蒲团走去。 太后脚步越发虚浮,甚至大脑一片空白也停下了思考,直到跪在了蒲团之上这才如梦方醒的手中捧香,抬首仰望菩萨那张普渡世人,神圣的脸来。 李卯看着太后跪伏在蒲团上的大好风光。 他想吃海鲜了。 太后感受着那灼热的视线却也没了法子,只是浸心下去拜倒:“观世音在上,求菩萨有朝一日我与卯儿……” 太后回想着与那混账相处的日日夜夜,自嘲的摇了摇头。 卯儿平平安安就好,她何须再奢求什么? “求菩萨保佑卯儿一生平平安安。” 太后虔诚的拜倒在塑像前,拜了三拜。 待到最后双手合十进行最后的祷告时,身后传来李卯的声音:“娘娘可求了什么?” 太后扶了扶凤钿,冷哼一声道:“求菩萨早点将你这个魔王给收走当座下童子,就不用让你出来祸祸别人了。” 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近,太后的红润的耳尖微颤。 “娘娘,让卯儿孝敬孝敬您可好?” 阵阵凉意传来。 太后不过恍神一瞬,就已经为时已晚。 李卯微笑道:“娘娘,就这样挺好的。” 太后花颜酡红,不停的挣扎着低声骂道:“混账!” 良久之后,李卯怀中的珍珠手链不翼而飞。 太后眸子略显迷茫,良久后眉头微蹙,难受中又欲罢不能的闭上了眼睛。 他就是她命里的魔星! 落雪倚在门外柱子上,出神地看着高大的松柏,不时脸颊微红。 清幽的院落无人踏足,唯有紧闭的大门外络绎不绝的游客。 但过一会怕是就会开门迎客了。 第161章 小友与我佛有缘 临近傍晚,声声鸟啼遁入山间,涌入寺庙。 蓦地,山林之间的杜鹃突然传出泣血般的哀响。 观世音殿中,李卯抹了把脸。 太后凤钿摇缀,蹙眉道:“卯儿,让我,歇会。” “娘娘,将这盘棋下完再说。” 天色渐晚,外面的游人大多也都上完香回家吃饭,因此也是寥寥无几的人在路上游荡。 却见一道突兀的干瘦身影,仍盘坐在路中央。 “这和尚这是在做什么?” “你不知道!这和尚那叫一个犟。” “今天武王世子跟着太后来寺里上香,这老和尚往那一坐挡着太后的凤辇,硬是不动!” “您猜怎么着?” “太后看他年纪大,让武王世子亲自下来给他扶走,但是他还是不动!” “我滴个乖乖,这是神人啊。” “太后那般心善的一个人,到最后您猜怎么着?” “怎么?” “被逼着绕路走!” “嚯!” “我都怀疑这厮他都不是和尚,在这坑蒙拐骗等着碰瓷来了。” “敢让当朝太后都让路的,您见过吗?反正我是没见过。” “你们瞅瞅那寺里的大师哪个不是红袈裟,琉璃杖,你再瞅瞅这个,跟个叫花子一样。” “咦?那个戴斗笠的人朝那老和尚走过去了,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别多管闲事,那人看着就是个练家子,跟把剑一样。” 路中央,一头罩斗笠的白衣身影立在老僧面前,微微躬身。 老僧眼皮微抬,从身后的布包中取出一扇蒲团,随手一推放在地上:“施主请坐。” 白衣身影没有多说,盘膝坐下。 “慧光大师。” 老僧抬眸,蓦然迸发出道道金光似要透过斗笠看穿其中人的相貌,随后双手合十躬身道:“人人都说江湖天南地北有四大美人,东剑主,北青衣,南疆女,东圣尼。” “清璇剑主别来无恙,老衲怠慢了。” 斗笠人影回道:“大师多礼了。” “本以为我等无缘,可谁曾想还是遇见了大师。” 老僧轻轻摇头,闭目轻叹一声道:“自上次分别已是三年有余。” “但剑主,你不是老僧要等的那个有缘人。” 清璇剑主缓缓开口,之音如清泉料峭般涓人肺腑:“我不是为了那件东西。” 老僧又道:“那施主可是要来占卦?” 清璇剑主沉默良久,终是说道:“是,关于先朝古迹钥匙的卦象。” 老僧又是抬眸看了她一眼,手作指禅,沉吟许久后说道:“与施主无缘。” “施主可信,也可不信,全凭凭施主自行定夺。” 清璇剑主伸展衣袍站起身,扶了扶斗笠,面纱之下一双飘渺却凌冽如剑的眸子一隐而逝:“我自然是信大师。” “不过我此番东行还是因为预兆大师即将圆寂,特来护持大师。”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老僧笑呵呵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清璇剑主闻言斗笠微抬,怔然片刻后再次目视地上的木鱼。 “老衲命里注定有着一遭,劫数已定,何需做那无用之举?” “施主自可远去,无需多留。” 清璇剑主默立片刻,回望一眼大钟寺,随后如风一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老僧眼底的赞叹一闪而逝,昆仑山的梯云纵当真身法无双。 慧光大师思索着清璇剑主身上缠绕的一缕几乎透明的红线,瞬息后随风喊道: “剑主,需遵循本心呐。”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唯有残阳挂在天边冒着黄晕。 观世音殿中太后与李卯正对而坐,衣饰完整,但丽人脸上却是黛着不少流韵,比之眉心的梅花更是妖冶几分。 不过太后虽然面目平静,但不时呼吸急促几分,忽而张开凤眸怒瞪对面那俊逸公子一眼。 啪—— 太后一掌拍到桌案上,咬牙训斥道:“哪有你这么对待长辈的!” 一想起自己连好哥哥都喊了出来,就一阵恼怒无地自容。 “百般欺侮于我!我就是对你太好这才让你蹬鼻子上脸!” 李卯手中盘着一条玉珠项链,手法轻柔无比,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太后见状猛然闭上眼睛,哼哧着将宛若大红海棠的绮丽面庞扭到一边生着闷气。 李卯将手链收起来,微微笑道:“难道是卯儿按摩按的不舒服?” 太后眼神飘忽的看了眼李卯的嘴和收回去的手链,冷哼一声道:“这倒不是,主要是你太放肆了,眼里半点没有我这个长辈!” 李卯摇摇头打断道:“娘娘舒服就好了,还管什么法子。” 说着李卯抬头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这一待只怕又是一个多时辰下去,既然喂也喂饱了,吃也吃好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落姨,进来帮忙收拾一下。” “喏。” 落雪进来之后看着殿内的景象咽了咽口水,随后面红耳赤的拿着扫帚打扫起来。 菩萨眼睛瞪得那么大,也真是放得开。 李卯也起身从一边拿过拖把拖起了地。 太后用手背贴着燥热通红的玉颊,烟眉微蹙,柳叶般的唇瓣微抿,脸上的妆容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七七八八。 太后略显失神的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幕幕场景。 一身名贵价值千金的凤袍竟然被垫在了地上使。 实在是胡闹得很。 但偏偏她当时脑子混沌一片,根本没法思考。 下次绝对不能再这样! 不然以后恃宠而骄保不准提出更多无理的要求! 至于会不会怀孕,反正这么久了她什么措施也没做,肚子也没一点动静,或许跟她的极阴体质有关。 而且回去得赶紧洗个澡。 三人出殿门之时,外面的太阳已经完全消失了踪迹,落雪扶着步履蹒跚,酸软发胀的太后,艰难的朝院门移去。 李卯则是春风得意。 娘娘体质使然,每一次都可以显着恢复伤势。 神清气爽地背手往外走去,来时的凤辇与追雪蹄疾放在寺院门口,一干子人等了一下午但不敢有任何怨言。 太后深吸一口气,步子重新变得沉稳有力,面容肃然不复殿中风情。 “回宫。” “是!” 李卯翻身上马,对着正上着凤辇的太后恭敬道:“娘娘,卯儿这就先回去了,期待下一日。” 太后眼角一抽,忍着怒气冷声应道: “嗯。” 一旁的侍卫见这架势又是一阵不明所以的胆寒,太后怎么跟那二月天一般说变就变,也不知道在里面世子又怎么惹太后生气了。 李卯纵马率先飞驰而去,待到路中央看见那皮包骨的邋遢老僧仍然在打坐又是一阵疑惑。 但仍是没有停下,往前奔去。 但在半路却碰见了一处卖烧饼的铺子,李卯思索一二,买了一大油纸包的喷香烧饼折返回去,没有多说什么给那老僧递过去就要加快速度赶去燕姨府上。 燕姨说了给他炖雪梨茶,不能耽搁。 “小友。” 老僧蓦然抬头,眼放精光的盯着即将上马的李卯说道。 李卯疑惑的回头看去,只见老僧高深莫测一笑,徐徐说道:“我佛,与施主有缘。” 李卯蹙眉不语,怎么刚刚还说没缘,现在就有缘了。 难不成这老头看自己对他态度好,这才想要传授他一二武功秘籍? 但是他一身真气散去,只怕神仙难救,而且他还急着去找燕姨,并不想多待。 当即拱手道:“大师,我有要事在身,只怕不能多待,告辞。” 老僧释然一叹,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小友尽管去,老僧在此地等你。” “你,即是我佛等待之人。” “再说吧。” 李卯云里雾里的摇摇头,转头毫不留恋的策马奔去。 就现在这个局势来说,个人的武艺可有可无。 不如多花些时间陪陪燕姨。 第162章 燕王:我娘都是为了我啊! 夜晚,燕王府上。 主屋内点着三足青铜香炉,熏香四溢,暖气呼呼。 甄旖一身淡色素服坐在窗边,不时挑眉冷哼或是嗔恼轻啐,注视着茫茫夜色暗淡下来,手中摩挲着一颗白玉球。 片刻之后,庭院中一道人影快速穿过庭院,走进房屋立在甄旖身后轻声道:“王妃,王爷他回来了。” 丽人手一顿,随后将白玉球搁在抽屉里,转而取出一小包粉末,勾了勾耳畔的发丝,对晓英淡淡道:“取温水来。” 晓英看了看那包粉末,没有多说:“是。”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在背后默默支持王妃了。 甄旖整了整裙裳,低头看去发现袒露大片风光,本不甚在意,但想起某个畜生那股子醋劲儿,还是款款起身,摇曳腰线,风情万种的朝储衣间踱步而去。 挑开柜门,甄旖从应接不暇的衣物中挑出一件厚实的紫色宫裙,以及一件紫狐裘。 待整装完毕后将粉末往茶水里倒入些许粉末,对着铜镜扯出一个笑容,这才趁着宫灯夜色,端着茶水往主府走去。 燕王正府,燕王宋律正坐在红木长桌边拧眉不展,沉吟不语。 “王爷,怎么了?一回来就沉着张脸。” 阵阵香风袭来,宋律回神抬头看去,却见王妃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近前。 宋律看着王妃愈发娇艳的花容,只觉一颦一笑无不在勾人火气,当即动了一些心思:“也没什么,就是财务上有些纰漏,不碍事。” “王妃快过来,本王已经是好久没有同王妃亲热过了,想必王妃也馋的很。” 甄旖看着宋律的笑容,比起那畜生只怕不足他万一。 丽人眼底不屑一闪而逝,随后缓步上前将茶放在了宋律面前桌案上,又如同风一般一眨眼就落座在了长桌正对面。 宋律双手僵在空中,惊愕道:“王妃,为何要坐的这么远?” 甄旖狐狸眼眸半阖,手里捧着晓英递来的热茶,轻启妖冶红唇吹着氤氲的热气:“王爷莫不是忘了我怀孕了?” 宋律则是摇摇头,循循善诱道:“王妃难道不知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替本王解乏?” “比如说……” 宋律眼含狂热的瞄了眼甄旖娇艳欲滴的红唇。 啪—— “宋律你不要太过分!” 甄旖瞬间就冷了脸,促然用力一拍桌案,震得茶水溅出来些许: “皇家仪容岂实可以如此儿戏?若是要让贵妃娘娘得知此事,你看你待如何!” “我永远也不会干这种东西!” “这……” 宋律手伸到一半随后又讷讷地蜷了回去。 这要是给他娘知道,只怕免不了一顿训斥。 唉,还是那些个小妾好,没那么多规矩。 甄旖还在回想着怀孕也有别的法子解决这句话,失神的轻轻抚过红唇,以及低头往前襟看去,片刻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玉颊染上些微红霞。 或许到时候可以答应那畜生的别的要求。 虽然那个要求有些惊世骇俗,但她不想就此将这畜生拱手相让给别的女人。 最起码,要时常身上有她的气味。 她要不断加深在那畜生心里的地位。 一边的宋律蓦然想起王妃还在怀孕,自己就这般急色,心头一阵惭愧懊恼,柔声致歉道:“王妃,倒是本王唐突了。” “对了,此次诗词大会我听说我那位贤弟可是人前显圣,三位大宗争着都想要?还有那个丝袜卖的怎么样?” 甄旖轻轻喘息压去心底的旖旎,并未回答只是举起茶杯,对着宋律遥相示意,温婉一笑道:“王爷,干杯。” “王妃……” 宋律看着王妃陡转的风情登时看直了眼睛。 其实若是王妃能对他好一些,听话一些,就是那些个小妾他都可以统统不要。 宋律怕辜负美人好意,二话不说仰头就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甄旖少抿些许,面无表情的看见宋律饮尽之后,随手将茶水搁置在桌案上,双腿交叠,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徐徐说道:“这次诗会丝袜大卖,八二分,我方得八千两银子。” 宋律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失声喊道:“什么?八千两?” “一场诗会就进账八千两?” “我那位贤弟果然是诚意十足!” 宋律激动的站起身反复踱步,最后猛地一砸拳激动道:“想必以后这丝袜会越做越大,王府的开支也能缓解一二,他真是我宋律命里的福星!” 甄旖眼神飘忽,深呼吸后又是说道:“还有,贵妃娘娘与李卯定下了干娘干儿子的关系。” “什么?” 宋律感动的热泪盈眶,悲声道: “真是苦了我娘,我这个当儿子的岂不知道我娘做的是什么打算,那都是为了我啊!” 甄旖淡淡道:“我看贵妃与他相处的也颇融洽,倒不是完全是因为王爷的缘故。” “那更好!” “我娘本就独守后宫,如今多了另一个能作伴儿的干儿子,不是填补了我娘的寂寞?” “亲上加亲!” 宋律欣慰的笑道: “这下本王可就是一语成谶了。” “本王真就变成他的大哥,王妃,你可真就变成他的嫂子!” 这人,真是个人才。 怕自己头上不够绿,还忙不迭往上堆buff。 甄旖眸心深处的悸动羞恼一闪而逝,随即起身款款踱步朝厢房里走去。 “王爷,孕期嗜睡,我这就先回房睡了。” 宋律看着王妃浮凸的背影,心底一阵激动兴奋。 一阵口干舌燥之下又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满了茶水,一饮而尽。 说来今天这茶比起以往倒是好喝上不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高兴了,嚼蜡都是香的。 宋律心情良好,大步往侧府的妾室居所走去。 这大好的日子不得多庆祝庆祝? 与此同时,燕府,燕夫人居所。 一匹白马正停在一处高门大宅之外,驻马叩门。 因为原属于燕夫人那刚刚拜过堂就一命呜呼的亡夫的府邸过于冷清,因此就搬离了那边,转而搬来了离肃武王府较近的宅邸。 叩叩—— 李卯拉响金质兽嘴中的门环,轻叩门扉。 “谁?” 片刻后,从中传出湖兰的询问呼声。 “是我,李卯。” “世子殿下?”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不过瞬息大门已是缓缓打开,其间宫灯之下站着一身着天蓝裙裳的靓丽女子,正惊喜的看着他。 李卯进过燕姨的门不知多少次,因此也是不用多说,轻车熟路的往院里走去。 燕姨的府邸比起王府并不算大,但花草齐整,石板路面纤尘不染,一看燕姨对于平常的管理就没少上心。 李卯穿过鹅卵石路面,伫立着石门的石板廊道,却见正府的灯光稍显昏暗,显然其中并无人在内。 李卯立于一藤萝环绕的石柱旁,侧首轻声问道:“燕姨呢?” 湖兰正招呼着几个丫鬟去将追雪蹄疾栓进马棚,引着李卯来到正府,稍显埋怨的说道:“夫人原来在煲汤做甜点等世子过来,但等了好久世子都没来,就先去洗澡了。” 李卯闻言心中涌上愧疚,摇摇头往正府走去。 以后要好好孝敬燕姨,特别是这两天住在燕府多陪陪她。 不是他不想来早,关键就是珍珠项链的太后换谁谁把持的住? “世子殿下,您的屋子就在夫人那间厢房侧边,若是您不想等可以先去里面歇息。” 李卯摆摆手和煦一笑道:“不了,我就在里面等着吧。” “嗯,我去给您点灯。” 湖兰看着世子俊的不像话的脸庞,心脏一阵怦怦直跳,哪怕看了这么多次还是让人上瘾。 湖兰不敢多看触犯了世子,转身走入正府中掐去幽暗的烛火,换做明亮的灯罩,一时间正府瞬间被明亮所笼罩。 其中展台之上萦绕着层层油绿的绿萝,中央摆着一张硕大茶桌,地上铺就毛绒牡丹软垫,以及各式各样的典雅的红木家具。 李卯坐在一雕花檀木扶手椅上,四处打量。 只觉府上虽然整洁,但止不住的一阵冷清,想起以往燕姨对那首词感触颇深,叹了口气闭目养神。 燕姨过的也很苦。 但他也没什么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多陪陪燕姨。 约莫一炷香后,轻柔的脚步声伴着刚刚出浴暗香郁馥热气,阵阵传入府内。 “小卯?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卯抬眼望去,却见一三千烦恼丝倾泻而下的美妇人,正侧首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带着几分惊讶笑眯眯的朝他示意。 李卯只是看了一眼,唰一下血气就往上涌。 李卯忙不迭轻咳一声躲开视线,脸上发热。 “燕姨你好歹穿好衣服。” 第163章 美人出浴 外面天寒地冻,但燕府内时常点着香炉,倒是温暖如春。 却见门扉莹黄宫灯之下,一位肤若凝脂,不施粉黛的美妇人,层层幽幽灯火笼罩其上,仅用一层白色抹胸紧紧箍住,肩头如新荔般光洁。 美妇身上还残留着些许刚刚出浴而未来得及擦拭完全的水滴,端的是一个美艳脱俗。 面对李卯的视线,燕夫人无所谓的扬起玉臂擦拭头发,宛若出水芙蓉,清丽不胜。 “这有什么,反正又没有外人。” 李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盯着桌案上的果酥咽了咽口水。 这果酥又大又圆,看上去就好吃的很。 燕夫人自顾自走到李卯旁边的椅子旁,深厚缓缓堆放下去。 丽人双腿严丝合缝,偏到一边诧异的看着李卯道: “小卯你愣什么呢,过来帮姨擦擦头发。” 李卯深呼吸一番,看着前边的空气仍是没有扭头:“燕姨你让湖兰帮你吧,我先吃些果酥。” 燕夫人闻言手中的毛巾顿在空中,一双美眸眯起: 语气危险,挑眉笑眯眯道:“嗯?” “怎么?连帮姨擦擦头发都不愿意了?” 李卯强自镇定着气息,脸色微红。 话音刚落,燕夫人突然看见李卯耳尖的那一抹红润,先是怔了怔,随后若有所觉得低头往下看去,发现完全看不见脚尖,心中登时了然小卯这般作态的原因。 燕夫人看着如同黄花闺女版娇羞的李卯,笑容愈发灿烂起来,眼睛眯成了一线天:“怎么?小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过来。” 燕夫人看着李卯那窝囊劲儿又是一阵不容拒绝的命令,翻了个白眼道:“屁大点孩子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你身上有毒,天天胡思乱想的,哪天毒发一命呜呼了你看谁救得了你。” “给我擦擦头发,就当是给你的考验了。” 李卯叹息一声没了法子,只好不情愿的起身。 起到一半,出于对长辈的恭敬,于是躬身前行。 燕夫人看着李卯别扭的姿态,心底暗啐一声,白腻如雪的脸蛋扭到一边,黛上微不可见的粉红。 但随之还是从一边的软垫上拿过一件狐裘围在了肩头上。 小卯毒还没解,她自己哪怕并不在意,也得注意些。 李卯接过燕夫人手中的毛巾,走到椅子后面看着桌上的饱满果酥又是咽了口唾沫。 他是真想吃。 李卯深呼吸默念“她是你娘的闺蜜”,“是你至亲的长辈”! 李卯摒除杂念,随后撩起燕姨香气郁馥,湿润的发丝开始擦拭。 燕夫人慵懒的靠在背垫上,随即打了个哈欠将肩头的狐裘紧了紧,遮住大好风光,玉臂支在扶手上假寐。 李卯见状才松了口气,微微挺直腰杆,细心温柔的替燕姨梳理着头发。 青丝如流水般柔顺丝滑,伴着冷韵幽香极是摄人心魄。 也算是个称心的活。 李卯正进行第二遍擦拭时,燕夫人冷不防开口道:“小卯。” 李卯微微一愣,柔声回道:“嗯,我在。” 燕夫人将螓首往后靠了靠,抵住李卯的肚子,这才心安的阖目说道:“你上次被刺杀受的伤,可好了?” 李卯抿唇不语,在思考着如何应答。 待到擦拭的七七八八,李卯轻柔的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枚黑不溜秋的木簪子,熟练的给燕夫人盘了个他最喜欢的妇人髻。 这簪子是他亲自给燕姨雕的,一般就算燕姨会戴些别的头饰簪子,这个木簪也永远会在最里面簪着。 待到事宜完毕,李卯将手探入白色狐裘,缓缓揉捏燕夫人圆润的肩头这才说道:“那自然是好了,我就是因为伤好了这才敢再露面。” 燕夫人身子不易察觉的一绷,随后又整个人放松开来,眸光失神,惬意的享受着李卯的按摩,一开口竟是语气有些柔媚: “嗯~那就好。” 李卯又突然说道:“但是……” 燕夫人猛然坐起转身,面容一肃,睁开带着几分审视的眸子,灼灼的盯着李卯急切道:“但是什么?” 动作之大,竟是直接挣开了狐裘。 李卯没想到燕姨这般大反应,而且他语气中的犹豫很是明显,事到如今也不好再推辞。 以燕姨的聪慧,如果找个借口含糊其辞,肯定是能知道他在说谎。 李卯不受控制的飞快地瞥了眼雪白,弱弱道: “虽然伤好了,但是我的一身武艺比起上次渭水旁的情况,更加糟糕,可以说只比普通人强上些许。” 燕夫人静静看着李卯的桃花眸子,片刻后见李卯没再说话,挑起烟眉诧异道:“就这?” 李卯两手一摊,耸肩道:“就这。” 燕夫人神情一松,惊魂未定的瘫在椅子上,一双葇荑不停的拍打胸口。 “我还以为你又中了什么毒,当真是吓人。” “下次把话说完整,不上不下的真是吓人。” 李卯撇了撇嘴,心想不是你自己打断的。 但这话只敢在心里想想。 燕夫人翘起腿,随手捻起一块五仁桃酥朝李卯嘴边凑去。 注视李卯张口咀嚼吞下后,燕夫人这才脸上有了几分喜色,无所谓的摆摆手道:“武艺顶什么用?比起军队来说什么都是虚的,你没了那一身卖弄的本事之后,以后说不定还能消停点,姨倒是觉得这是好事。” 李卯看着燕姨翘在空中一晃一晃的腿,听着家长里短的唠叨,不觉间出了神。 “小卯?” 燕夫人见李卯一直不回答,困惑的抬头向上看去,却见一双炙热的眸子正紧盯着自己的腿不放。 燕夫人蓦然收起了腿正襟危坐,突感有些闷热,呼吸变得急促几分。 小卯,怎么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唯有青铜火炉之中流出丝丝靡靡的热息。 良久后燕夫人压下心底的那一抹惊悸,重新眯起眼眸拧住李卯腰间的软肉道:“小卯,不想要命了?” “想看?给。” 燕夫人将腿抬了抬。 “给你看个够。” 李卯被抓包之后干笑两声,看着燕姨煞气十足的眯眯眼,和红扑扑的玉颊又是一阵打趣。 “燕姨这么漂亮自然忍不住想看。” “嘴贫。” 燕夫人轻哼一声一巴掌往李卯头上拍去,发现够不着又是笑眯眯道:“小卯,头低些。” 李卯苦着脸将头往下凑,却见燕夫人的手将要打到李卯头上的一瞬间突然变成了抚摸。 燕夫人轻叹一声,面容变得慈爱宠溺,拿过一张毛毯将腿遮住,柔声道:“小卯,不是姨不给你看,你这个情况没有自制力那可是会危及生命的。”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必须得有人监管。” 李卯满脸不相信,可怜说道:“燕姨就是嫌弃我。” 燕夫人轻啧一声,寻思她什么时候骗过他?怎么这般说话? 燕夫人看着李卯带着几分憔悴的脸,以及明亮中带着几分疲惫的眸子,想起前些阵子的风波,心中涌上一阵怜惜。 当即也没了再去训斥他的想法,只是抿着粉红唇瓣,将李卯的手握在手心说道:“姨怎么会嫌弃小卯呢?” “等到小卯毒好之后,燕姨让小卯看个够好不好?” 美妇说完之后心中忐忑,也不知这般算不算有伤风化。 但是小卯这个模样那怎么也不可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只要…… 美妇轻咬下唇,眸光潋滟。 只要不逾越了那底线,她的心中均是对于与小卯亲密相处竟都是没有任何的抵触。 不然,当初她也不会那般轻易的同小卯在一张床上共度了一晚。 想当初,小卯的手可是不安分的很。 但过后她仍是没有半分排斥。 李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是喉头一阵干燥。 他当然不能现在将他毒已经解了的事实说出来,肯定要有个过程。 不然燕姨说不定就会觉得他是在待价而沽,诓骗她。 “燕姨,我给你按按,你小憩一会儿。” 燕夫人满意的闭目歇息。 还好小卯没有提出更过分的条件,不然到时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卯躲避视线,细心的为燕夫人按摩起来。 “燕姨,这个力度如何?” 燕夫人修长浓密的睫毛轻轻翕动,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嗯,刚刚好。” 虽然只是肩膀,但上次按摩是隔着衣服,这次丝丝热力却是能直观的感受到。 至于小卯会不会偷看,她还是相信小卯听进去了她说的话。 因为小卯素来起了心思就会痛吟,这次竟然一次都没有,说明小卯实在是对她敬重得很。 但不知为何…… 她心底更有一丝失落闪过。 但享受着一位对力度掌控直达大宗师的男子按摩,转眼烦恼就悉数忘却。 不过几时,李卯刚刚按到胳膊,燕夫人传出沉稳的呼吸声,竟然睡了过去。 李卯见状叹了口气,收敛心思,拦腰抱起燕姨往主卧走去。 燕姨这些时日在运河上颠簸了大半个月才抵达京城,到了之后又是马不停蹄地前去找他。 而且前些时候自己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只怕燕姨最近都没有睡个好觉。 李卯注视着如同睡美人一般的燕姨,那泛着光泽的粉唇,抿了抿唇,怜惜的捋着燕夫人额间的发丝。 湖兰则在一边打着下手,直到李卯细心的将燕夫人的被角掖好。 随即李卯起身默立良久,许是在纠结什么。 到了最后李卯在湖兰惊愕的注视下,在燕夫人白里透红的玉颊上轻吻一口: “晚安,燕姨。” 李卯这才缓缓踱步离去,湖兰将烛灯熄灭,跟着垂首走了出去。 待到李卯将将走出房门,床上的燕夫人猛地睁开双眸,失神的伸出葇荑抚摸着脸颊上刚刚李卯亲过的地方。 一向预示着生气的眯眯眼,此时眸光却荡漾着惊心动魄的柔情,柳唇弯弯,一如天上之月。 燕夫人翻了个身,随后美美的睡了过去。 今夜,注定是个久违的好觉。 第164章 会面老僧 夜深人静之时,京城已然宵禁。 明月高挂,冬风凛冽,天上竟是毫无征兆的飘起了雪花。 李卯背手立于燕府亭台下,眺望月亮逐渐顶上正空,一旁守着他的湖兰螓首一点一点,摇摇欲坠。 李卯饶有兴趣的看着,只见湖兰的身形越来越偏移,倚在柱子上马上就要倒下去。 李卯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湖兰的纤腰。 湖兰在睡梦中跌下悬崖惊呼一声,猛然回神后,这才发现原来只是一个梦。 待湖兰羞红着脸颊站定之后,李卯撒开手说道:“湖兰,你回去睡吧,我自己在这里待一会。” 湖兰低眉顺眼,怯懦的回了一句道:“夫人让奴婢守着殿下,我听夫人的。” 李卯看着湖兰看似柔弱实则犟得很的神态一阵哑然失笑,随后摇摇头道:“随你。” 李卯再次眺望天上的圆月,心想今夜要不要去见见那个老僧。 在他的观感中,那老僧不像是一个坑蒙拐骗的和尚,所以对于他口中,自己身上有他要的东西这一说法很感兴趣。 “呼~” 没一会儿,李卯听着耳畔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起身拍了拍衣袍,叹了口气道:“罢了,就去会会这个老和尚。” 李卯将沉沉睡去的湖兰拦腰抱起,走进自己的屋子替她扫去头上的白雪放在床上,随后取出一件厚棉被子细细掖好。 之后则是跑到了燕姨屋中给暖炉再次加了果木续炉,以及非礼勿视的在挂满女子衣饰,胸衣亵裤的衣柜中取出一层薄毯盖在了燕姨身上。 看着燕夫人一只脚俏皮的伸出了被子,李卯无奈的弯腰攥住冷玉,给掖了回去。 “小卯~” “那里不行!” 李卯恍然抬头朝床头看去,却见燕夫人那张熟美的脸庞仍然沉睡着,月光透过窗纸映在燕姨肤若凝脂的脸颊之上,宛若玉生流光。 修长的睫毛如同羽扇一般将美眸遮盖,没有任何要醒的趋势,只是翻了个身就没了动静。 也不知道燕姨做了个什么梦…… 李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随后起身随手拿过一件白色长袍披在了身上,趁着雪夜往外大步走去。 燕姨家里也有不少他的衣服,甚至为了好收容竟然同她自己的衣服放在一块。 因此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郁馥暗香,倒是熏得李卯鼻腔阵阵甜腻。 大雪纷飞,飘扬而下,不过短短几刻钟,天地一片就涂满了白妆。 大钟寺外约十丈处。 一个光头老僧盘膝而坐,身上仅有一单薄灰色僧衣,准确来说是素色,但沾满了灰尘。 寺门口两个守夜的小僧看着那老和尚窃窃私语道:“你说这老和尚这是在干什么?” “听说自打上次堵过太后的凤辇后就没再起来过。” 一小和尚打了个哈欠,身子往白边花色棉毯里面缩了缩:“管他呢,你说这雪天他不会冻死吧?” “不然你把这棉毯给他?” “去去去,你怎么不给你的。” “噫,冷死了,快把门关上。” 两个小和尚看了眼外面那头上堆满雪花的老和尚,随后缓缓将寺门关闭躲去风雪。 老僧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串念珠,不停的在手中拨动。 “阿弥陀佛。”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此时风雪已经将要盖住老僧的膝盖,地上堆起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绒毯。 老僧哪怕已经跟个雪人一般无二,却始终未曾动过一下。 嘎吱嘎吱—— 一道披着白色披风的白衣身影,正踏雪缓缓朝这边走来,身后是一地的脚印,但在瞬间又被风雪覆盖。 身形挺拔,腰佩一柄翠绿宝剑。 乌发被白雪覆盖,向后自然飘去。 白发不但不显老态,配上剑眉星目,脸若斧削,更添几分冷峻妖异。 嘎吱—— 脚步停下,立于雪人约莫十步之外。 “施主,你来了。” 老僧终是开口,眼睛一睁,身上的雪花竟是缓慢消融,变作雪水。 但奇怪的是,衣衫竟半点不显湿润。 白衣公子蹙眉看着老僧身上悄然蒸发的水汽,瞳孔一缩,当即肃容三分。 在他的视角里,天上的雪花在刚要接触他的一瞬间,都会被这老僧身上的一层若有若无的热气所阻隔,消融不见。 这等深厚的至阳真气,李卯自认为他的巅峰状态也难以做到。 真正意义上的落雪即化,化雪即散。 这老僧,果真有些东西。 李卯默默按剑,开门见山道: “不知大师白天打的什么哑谜?” 老僧看着李卯突然摆出的防御姿态,眉慈目善笑道:“施主大可不必防备老衲,若是老衲想要拿下施主,左右不过一招。” 李卯心头一凝,将翠血拔出来寸许,往后退了半步,两脚一前一后站着,腿弯微躬。 老僧仍是笑呵呵道:“施主自认为这种站姿没有破绽,但在老衲眼中却处处都是破绽。” “与其如此施主不如随意些,老衲没有恶意。” 李卯对于这老僧的一阵点评听的云里雾里,实在没了耐心,皱起剑眉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僧一双浑浊老眼盯着李卯不放,深处蕴有淡淡的湛然金光。 “施主请坐,老衲不过一孱弱和尚,倒是对施主这般谨慎对待受宠若惊了。” 李卯暗暗腹诽,这和尚,前一秒说他随便能擒下他,下一秒又说孱弱? 李卯眉头始终未曾舒展,抬眸看去,只见刮着的风雪之间,蓦地雪地荡开,显露出一个檀黄的蒲团来。 李卯犹疑不定,再三打量这老僧对他没有恶意之后,这才于他约莫五步处盘腿坐定。 “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卯仍是开门见山问道。 老僧默然一颔首,双手合十,掌间挂着念珠,顾左右而言他道:“施主对佛道有何看法?” 李卯从盘腿的姿势变作不羁的单腿弓起,将手搭在上面漫不经心的拍着肩头的雪,蹙眉道;“看法?” “我不信佛算不算是看法?” 老僧也不恼,面色毫无波澜,点头平静道:“自然算是。” “但就算施主心里不信佛,只怕我佛也会以别的形式存活在施主心中,无伤大雅。” “毕竟人活在世上总是要信些什么的。” 李卯终是没了耐心,又是不虞道:“大师,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为何你出口就是让人听不懂的哑谜,到底我身上有什么?” “若是大师再不言明,我家里还有人在等着,只怕要辜负了大师的美意。” 老僧皱纹密布的脸上不喜不悲,张口稍显唏嘘的吐字道: “如此年轻的大宗师。” “只可惜一身真气都被打散,一身本领尽数消失,唯有性命保存了下来。” “实在是令人可惜。” 李卯神情一肃,看着老僧和煦的面庞,脸色阴晴不定。 这老和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老僧不过前后短短几炷香,就将他的底细看了个一干二净? 他可以肯定,就是被称为江湖武林第一人的武当派张散人,来到他面前估计都看不穿他的底细,结果却被这老僧一眼道出。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卯本有心离去,但思索良久还是沉眉往下听去。 这老僧,只怕不是不简单这么简单。 老僧蓦然抬起头颅,眼皮耷拉下的眸光灼灼,直视李卯说道;“若是老僧有法子,不但恢复施主身上的真气,而且还能让施主的功力再上一个台阶,又当如何?” “什么?” 李卯心中一突,宛若一个响雷般在脑中猛然炸开,懵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弱不禁风的老僧,一阵不可置信。 李卯失声喊道:“你有法子?” 他的身体情况如何他再清楚不过,经脉损坏,完全无法再容纳真气。 从小养到大的功夫说没就没,就是他也难免黯然神伤。 但比起一条命来说,也算是苦中作乐,而且这一身真气恢复的概率几近于零,这才没有任何的奢求,自怨自艾。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想恢复。 若是其他人这般在他面前说,只怕会被他当作招摇撞骗的半仙,嗤之以鼻。 但在这个起初仅看了一眼就将他的底细全盘托出的老僧前,容不得他不认真对待。 说不定,真就成了呢? 但这老僧要这般帮他,后面肯定所求不小,李卯心中的激荡敛去一二。 李卯眉头拧起,神态稍缓,抿唇直接说道:“条件。” 老僧缓缓起身,双手合十再次对着李卯躬身道: “还请施主与我一同辩论佛法。” “是否施主有缘得我佛造化,全看施主一颗诚心罢了。” “当然,另有一种法子倒是简单的很,若是施主答应老衲现在就可以传授施主解决之法。” 李卯耳朵动了动,讶异道:“什么条件?” 老僧再次躬身徐徐说道:“阿弥陀佛。” “我看施主具有慧根,很是适合入我佛门。” “若是施主愿意拜入我佛家……” “免谈。” 李卯翻了个白眼,心底一阵扫兴,干净利落的驳斥回去。 憋了半天,在这等我呢? 若是让燕姨知道自己不过一夜之间直接就变成了不沾荤腥色欲的和尚,指不定怎么训他。 他家里还等着他传宗接代,虽说甄旖有孕,但总不能给燕王子嗣抢回去当肃武王的子嗣吧。 而且他宅子里那些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他实在是舍不得。 夹珍珠的太后,百依百顺的刘氏,自不量力的青凤,还有喜欢白玉球的王妃,更遑论还有一个正等待他,喜欢杵花的步姨。 他就是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第165章 何处染尘埃 后半夜,明月愈发明亮,鹅毛大雪也渐渐停歇,最终悄然融入风中消失不见。 大钟寺外,两道身影于雪中盘坐,一高一矮,一老一少。 两人披着皎月白辉,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友以为,人之在世是为何而活?” 李卯随手抓起一捧雪花,在手中揉成水往下流去,漫不经心道:“人之不同,各有所异。” “小友是为何而活?” 李卯眼中闪过一瞬的思索,随后坦然一笑道:“自然是为了快活而活。” “我人之辈,不过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思来想去那么多,不如时时刻刻都快活。” 老僧轻声念叨着李卯刚刚说的话,眼中并没有多少惊讶。 老僧微微一笑又是问道:“那小友现在可曾实现?” 李卯自信一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 蓦地,李卯突然一顿闭上了嘴,缄口不言。 自然是快活吗? 扪心自问,他现在的处境更多的是苦中作乐。 说来自然快活,毕竟王妃,太后竟都变成了他的女人。 不愁吃,不愁穿,时时刻刻都快活得很。 但是,若是一番细想—— 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回到西北。 他究竟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回到西北接位肃武王的爵位。 他爹的头发在他离开的时候及已经白了半边,中途他娘离世,他又身受重伤,若是再见,头上必然是如同枯槁般的银灰。 李卯眼中的悲色一闪而逝。 西北的那一片黄沙是否重现绿洲,以及他的一身学识是否有用武之地。 那些个战死沙场军士的家眷,是否又会得到善终? 或许本来被他所掌握的所有美好的事物,在第二天他身死之后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老僧看着李卯突然陷入的低沉,摇摇头说道:“小友心中所求太多,如何能做到时时刻刻都快活?” 老僧如同梦呓一般,缓缓从口中吐字,直直的飘入李卯的脑海:“唯有无欲,才会无求,唯有无求,才不会被人的本性所钳制。” “色欲,食欲,贪欲,皆为人之常理,而唯有佛祖光耀之下,清明神台,压制消弭欲望,方才寻得人生意义。” “消弭欲望……” 李卯听着老僧的话语,不知为何明明刚才还是清醒无比,却突然一阵昏睡袭来。 飘飘欲仙,好似飘洋过海去到了那西天大雷音寺之中聆听无上佛经。 李卯脑中疲惫停止思考,突然觉得这和尚说的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 “消弭欲望……” 老僧看着昏昏欲睡,双手即将合十的李卯,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友,老衲也不想这般对你,只不过老衲不想自己的衣钵传人对佛道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 “时也,命也。” “既然卦象所卜,老衲也就无需再多去找寻……” 老僧话口突然一顿,看着李卯脸色拧作一团,似是陷入了某种魔怔之中,纠结不已。 须臾之后,一道不易察觉的清光自李卯明台之间迸出。 “消弭你大爷!” “你知不知道太后是我……” 李卯蓦然回神,骂骂咧咧的指着老僧差点说漏了嘴。 他当初为了太后差点死在山崖下边,现如今好不容易才慢慢调校到珍珠环节,以后更待开发新板块,如今你两句话就要本世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放你娘的狗屁!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老僧脸色呆了一呆,随后又是惊愕,又是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究竟是何等执念,能让小友如此念念不忘?” 李卯冷哼一声,愤然拂袖起身,一对剑眉不虞蹙起:“虽然不知道你使了什么妖术让我有些癔症,但是我李卯就是俗人一个,舍不得这红尘中的胭脂粉墨。” “比起你们这些道貌岸然,压抑本性的和尚来说,我还是更欣赏那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高僧。” 老僧眉头罕见的不虞拧起,挑眉重复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胡说八道!” 老僧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面庞不复祥和,皱纹密布的的干瘦面皮挤作一团,涌上几分数年都未曾显露过的怒气: “酒肉已经是对佛祖的亵渎,如何心中留!如何是高僧!” 老僧激动之余涌上异常潮红,随后闷哼一声再次盘起念珠打坐,强行舒缓气息后缓声道:“小友你去吧,我佛与你无缘。” 李卯看着这老和尚生气却又强行憋着的的模样,心头冷哼一声大步离去:“莫名其妙,本世子还不屑你帮我。” “什么无欲无求,宁静淡然,不一样会生气?” “都是放屁。” 李卯踩着雪晃晃悠悠的朝来时路踏步离去,放声对着明月喊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老和尚,你着相喽!” 闭目凝神的老僧心神一震,猛然抬眸灼灼盯着那年轻后生离去的背影。 待到白衣身影消失不见之后,老僧怅然若失的不停回想着三句李卯脱口而出的箴诗句。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老僧三番回味,眸子再次亮了亮,仿若有所心得,最后失神的长舒一口气。 “呼——” 老僧口中的热气吐出,在冰天雪地之中化开,变作纯白的雾气。 “倒是老衲着相了。” “贫僧受教了。” 老僧缓缓起身,背起打着补丁的包裹,弯腰驼背的朝着大钟寺的方向踱步而去。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良久后老僧回望一眼李卯消失的方向,自嘲的笑了笑:“也罢,老衲传你衣钵,还管你信不信佛的闲事。”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老衲活了近百年,竟然没一个毛头小子活的通透。” 叩叩—— 老僧缓缓叩响朱门,片刻后从中传出一二小僧的稚嫩喊声。 “谁啊?” “老衲法号慧光。” “慧光?没听过。” “不对啊,我想起来是有慧字辈,但那都是师祖级别的了,早就死光了,这老和尚多半是来骗吃骗喝的。” “莫理他。” 慧光大师含笑摇头不以为意,靠着门板坐了下去,缓缓阖上眼皮. 干瘦皮囊下,疲惫悄无声息的融入暗夜。 燕府。 朱墙边一道人影猛地窜上墙头,随后立在上面颇为自得的拍拍衣领,准备接着往下跳。 但谁知一处瓦檐松动,白衣身影刺溜一声就跌了下去。 扑通—— “你大爷的!”—— 惊叫划破夜空。 嘭—— 主屋之中,烛火蓦然点亮,从昏黄窗纸中映出一道不安乱动,丰腴多姿的身影来,战战兢兢的声音向外喝出:“谁!” “小卯!湖兰!来人!” 李卯跌坐在碧绿的草丛中,吃痛的倒吸凉气,随后忙不迭一路小跑来到了亭下燕姨的那把琴旁边坐着。 对于这孱弱的身子,他还是不大习惯。 李卯调整气息,摆弄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温声道:“燕姨,是我。” 屋内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片刻后。 吱呀—— 门扉打开,美妇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朝外看去。 见月光下那对熟悉的桃花眸子,以及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这才轻拍胸口倚在门边松了口气。 燕夫人披着一袭白色狐裘,肌肤白腻如雪,睡眼惺忪,仍是傍晚的那个打扮,摇曳生姿的往亭下走来: “大半夜的不睡觉给你姨都吵醒了,好不容易睡个好觉。” 第166章 月下旖旎 银辉月华之下。 燕夫人匆忙之间踱步而出,一头如瀑青丝倾泻而下搭在一边遮住半边,抹胸竟是稍稍错位。 下摆穿着一件淡黄色的亵裤,将将遮住要害。 “吸,呼——” 李卯猛的闭上眼睛,深呼吸镇定心神。 燕夫人摇曳腰肢,水波轻颤走至红檐方亭下,李卯旁边,一双盈盈如水的眸子看着李卯,贝齿半露温声道:“小卯是睡不着?” “夫人!” “发生什么了?” 一边的侧房中湖兰猛的推开门走出,脸色焦急的朝燕夫人喊道。 “无事,你回去睡吧,我和小卯说会话。” 燕夫人摆摆手示意湖兰无事。 “喏。” 湖兰看了眼夫人和世子一眼,随后自觉的退了下去。 突然一阵寒风袭来让燕夫人不觉间拢了拢狐裘,的身子瑟缩几分。 李卯轻轻一叹,起身将外袍脱下走到燕姨身后,嗅着那扑鼻的幽香,两手环抱将外衣给紧紧的包了上去。 燕夫人感受着身后小卯阳刚至极的雄厚气息,一阵醉醺醺不知所处,瘫软在身后那人的胸膛之间。 不过瞬间,自脚尖到耳垂都浮起了晕霞。 燕夫人感受着也不知有意无意的碰触,眼中闪过粉雾羞恼,但最后还是紧咬着下唇缄默不语。 既然小卯没有吸凉气,说明他并没有什么龌龊的心思。 李卯一阵干咽唾沫,扶着燕姨新荔般圆润光洁的肩头落座亭下红椅旁。 随后将燕姨紧紧搂在怀里,替她抵御寒风。 期间燕姨软玉生香,呵气如兰。 宛若一个小女人一样靠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燕夫人蓦然抬眸看着小卯那张冷峻的侧脸,眉眼拧起,似是有些痛苦。 燕夫人葇荑紧紧攥着外面披着的白袍,一时间有些失神。 明月当空,古琴旁。 丽人不免遐想。 原来小卯是想王妃了这才睡不着。 丽人心中怜惜之意顿起,或许是害怕李卯着凉,往里挤了挤,将自己的温度传给小卯。 李卯感受着胸膛上温暖,闷气咬牙,心底火气莫名。 “小卯。” 美妇眼波流转,一如古井映月,闪烁着看不真切的朦胧。 “燕姨,怎么了?” 李卯勉强一笑,尽力让翠血远离燕姨,随后揽着燕姨狐裘下的温热如玉的肩头,轻轻摩挲。 燕夫人吐气微微,眸心潋滟,双颊酡红似火道:“你,你得把那劳什子御前特使给推掉。” “不然你虽然当了回铁面无私的判官威风得很,但肯定会树敌良多。” 燕夫人又是低呼一声,娇颜再度染上晕霞,宛若大红海棠般沁香四溢: “小卯你身上为什么这么烫?” 燕夫人抬起螓首看去,李卯猛的将视线扭到一边躲开深渊。 这风景换谁谁不热? 但他身体这般热,好像跟那个两仪圣法有些关系。 “燕姨,我知道,后面我会专心考试,不再让燕姨担心了。” “嗯。” 燕夫人轻声应道,随后修长浓密的睫毛一扇一扇,轻咬下唇,暖热的身子朝外不易察觉的移动了些许。 寒冬腊月,外面一片银装素裹,但亭下却燥热无比,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燕夫人美眸中闪过无地自容,随后强行提气压下旖旎绮念。 燕雪瑾,小卯可是你闺蜜的儿子! “呼~” 粉霞热息从樱唇檀口之中氤氲而出,又是一阵寒潮掠过,至此美妇眼中才稍显清明。 “还有。” 燕夫人窝在李卯怀中的螓首直起,捋了捋幽香青丝端坐在一边,稍微拉开与李卯的距离。 “姨平常给你那么多银子不够花吗?怎么想着去卖袜子?”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燕姨拉开身子之后,李卯怅然若失的注视着指尖,随后摇头道:“银子怎么也不嫌多。” “燕姨你可知道这一场诗会丝袜连同书卖了多少钱?” 燕夫人将狐裘再次紧了紧,灼灼看着小卯雀跃的样子,心底也是不觉一阵喜悦荡开,柔声道:“多少?” 美妇思来想去,想必顶天了也就几千两银子,折腾半天估计成本都不一定能能够上。 但小卯这副模样估计是偶然对从商起了什么兴趣,一时半会热情满满,她一会儿无论如何还是得多夸夸小卯。 “大概三万两千两白银。” 燕夫人将李卯的手攥在手心,笑眯眯的安慰道:“小卯已经很棒了,三千两......” 燕夫人话头猛然止住,眯眯眼蓦然瞪大,失声惊呼道: “多少?!” 李卯摸摸鼻子,随意的抚弄着琴弦发出澹澹的清音。 “三万两千两,净利润。” 燕夫人惊容僵在脸上,久久不散。 心想那些袜子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是能卖几万两白银? 李卯失笑的摇摇头,重新揽住燕夫人的丰腴款款的腰肢轻声道:“燕姨你当时光顾着抢了,你也没看多少夫人小姐都上台去疯抢。” 燕夫人收敛表情,想起来这事就一肚子恼火。 嗔恼轻哼一声,没好气的将李卯的手给拍开,翻了个白眼: “你赚的这么多,合着我们这些人都成了冤大头呗。” 李卯看着燕姨又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娇嗔风情一阵心中怦然,忙不迭晃晃头压下不该有的心思。 “燕姨这是什么话?” “小卯都是燕姨的,那我的不就是燕姨的?” 李卯竖起大拇指丝毫没有任何虚假的夸赞道: “燕姨多聪明?那是你宰她们!” “噗嗤——” 燕夫人蓦然笑靥盛放,葇荑掩嘴,爆发出一阵咯咯如银铃般的悦耳笑声,一双晶亮盈盈的眸子弯成了一线天,与另一只眼睛遥相呼应。 “小狐狸精,就知道怎么会哄我。” 燕夫人葇荑再次伸到李卯腰间捏着软肉,晶眸之中闪烁寒光,威胁的笑吟吟道: “好了,跟姨说说你要那么多银子是要干什么,不会是要瞒着姨出去包小妾吧。” 李卯叹了口气,一手揽着燕夫人的腰肢,一手将那只冷润如玉的葇荑握在手心摩挲。 燕夫人刚刚暗淡下去的双颊再次染红,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 李卯抬头看着已经往下坠的明月,声音低沉道:“燕姨,我以后不想再花我爹的钱了。” 燕夫人心神一动,心想小卯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让她养他? 哼。 燕夫人心中得意地轻哼一声,随即再次往下听去。 “毕竟西北那边虽然有贸易往来但军费庞大。” “还有前些阵子那些烈士的遗孀子嗣,仅凭朝廷发的抚恤金想要达到富足的生活水平是完全不够的。” “所以我想着,自己赚些钱尽些绵薄之力。” 明月当空,红亭之下,一把碧琴旁,一男一女贴身而坐。 燕夫人默然不语,抿唇怔然的看着小卯悲戚的神色,眼眶微微一红。 小卯他,实在是背负了太多太多。 想起小卯今夜还因为思念王妃而枯坐亭下,美妇心中又是一阵窒息般的抽痛。 “小卯~” 燕夫人心疼的上前一把将李卯按进了怀中,无语凝噎,浑然不顾歪扭的狐裘。 燕夫人轻柔的拍着李卯的背,极尽温柔的柔声道:“今晚,和姨一块睡好不好?” 李卯嘴唇微动,埋进去闷声应和: “嗯。” 燕夫人将李卯轻柔的抱进怀中,宛如哄婴儿般轻轻拍抚。 李卯则是惬意的窝进温暖,心头涌上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母亲般的慈爱。 两人就这般恬静的相拥在一起,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安宁,感受彼此的心跳。 火热减退,寒风复醒。 美妇刚刚说完那番话之后,冷静下来就后悔,毕竟她身上还是难受的很。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到如今也只能等到明天再洗了。 希望小卯发现不了。 不然她以后还怎么跟小卯相处? “喵~” 窸窣—— 一只黑猫蓦的一现,嘴中叼着一个什么物件,但两人并未留意。 直到燕夫人支支吾吾,犹豫再三要不要履约之时,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只绣花鞋不见了。 第167章 心思各异 李卯看着燕姨不知何时裸露的一只玉足,眉头微蹙。 难不成刚刚那只黑猫叼走的是燕姨的鞋? “小卯!不许看!” 燕夫人一把拧住李卯的腰间,忙不迭将脚放在阴影中,脸颊红扑扑的煞是动人。 李卯眨眨眼,询问燕姨道:“燕姨,那现在该怎么回去?” 燕夫人被李卯看见了脚,一时间有些嗔怒,语气竟是重了些:“你回去去给我拿鞋!” 李卯愣了愣,稍显惊愕,但没有多想还是乖乖的往府上走去。 燕夫人看着小卯独自离去的背影,略显孤寂落寞,嘴唇嗫嚅,对于刚刚的语气自责不已。 “小卯你回来。” “算了,过去一趟费时间得很,我一个人在这里又冷,你回来背着姨。” 见李卯拐了回来,燕夫人才是舒了口气。 同时心底暗暗发誓,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她都不能再这么对小卯说话。 毕竟王妃走得早,她就是小卯的另一个母亲,无论如何都得让他感受的满满的爱意。 李卯站在燕姨前边,看着将脸扭到一边,花颜黛皎月,嗔恼纠结十分的燕姨一阵发笑。 李卯转过身蹲下身子对燕夫人说道:“来吧燕姨,小卯肯定稳稳当当的背着你。” 燕夫人看着李卯结实宽厚的肩膀,又是轻咬下唇踌躇不决。 毕竟若是她趴到了小卯的背上,指不定会害了小卯。 她害怕小卯因此为她毒发受苦 。 但是到如今,骑虎难下,她实在是没了拒绝的理由。 “唉~” “呼——” 淡淡的妥协叹气声,以及压抑什么的呼气声一股脑传出,不过片刻,李卯就已经感受到了身后的燕姨正朝他踱步走来。 燕夫人趴伏在李卯背上,勾了勾发丝稍显扭捏。 李卯两手抱着大腿,稳住后这才往屋中走去。 静谧的燕府当中,白玉石道之上,一白衣公子正背着一美妇朝着屋里前行。 燕夫人收紧胳膊,抱住李卯的脖颈,呵气如兰,麝香吐息打在李卯耳边。 李卯紧了紧手掌,快步往主屋赶去。 燕夫人默默拉开了上身避那后知后觉的男女之嫌。 两人相对无言。 主屋内。 轻纱帷幔遮盖的雕木红床边。 燕夫人抿着鲜艳欲滴的唇瓣,看着李卯从衣柜中再度取出一床绣着墙头红杏的檀黄被子铺在床上。 床上空间极大,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 待到铺床工作完成后,李卯对着燕夫人和煦一笑:“燕姨,睡吧。” 燕夫人款款踱步至床边,百感交集的和衣躺了进去,随后严肃的对李卯叮嘱道:“小卯,你不准晚上趁我睡着不安分或是偷跑出去,听到了没?” 李卯乖乖的点头道:“我一定听燕姨的。” 燕夫人脸色红霞未褪,这才满意的闭上眼睛将脸扭到了另一边背对着李卯。 李卯见状将烛灯吹灭,亦然穿着一层里衣躺到了另一床被子里。 李卯枕着双臂,双眼失神的看着天花板,没有任何睡意。 燕夫人侧趴在床上,将手背贴在火热的脸颊上失神不已,亦然毫无睡意。 随后翻了个身将玉臂横在额间,双颊羞臊似火 。 她到底在乱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火炉逐渐熄灭,闷热消退。 伴着窗外新鲜的空气透入,两人沉缓的呼吸声向外扩出。 燕夫人刚刚兴奋过度自然疲惫,而李卯则是吐纳调息间不觉入睡。 毕竟就是燕姨再孤独,那也是长辈。 就是有,也得压下去。 翌日清晨。 金阳冉起,投射没有温度的刺眼光芒。 雪后,雪化之时才是最冷的时段。 李府,刘氏母女居所。 随着晨间的第一抹晨曦透过窗纸投射进屋中,床上的丰腴丽人睫毛轻颤缓缓醒来,随即失神晃晃青丝往下看去。 却见一粉雕玉琢的少女正津津有味的啧啧称奇。 刘氏眸中闪过宠溺,随后缓缓起身。 丽人无奈的摇摇头,自顾自嘀咕道:“年纪都十四了,虚岁十五,都该嫁人了还这般贪睡。” “跟公子一个样......” 丽人突然顿住,蓦的脸上冉起红晕。 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好像有一天两个人会争抢起来。 丽人哑然一笑,随后起身前往梳妆台前进行一番洗漱打扮。 今天是珍宝楼开业的第一天,她这个做理事的,自然不能迟到了。 待到丽人弯腰屈膝,打开一处红木箱子,从中取出一狐狸尾巴。 刘氏注视良久。 等到公子回来看见这肯定会很惊喜。 “娘,这尾巴是什么东西?” “嗯?” 刘氏大惊失色的忙不迭将这东西给塞了回去,慌张的将箱子盖好回望床上。 却见小芽儿不知何时已经揉着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她,粉嫩玉指抵在粉唇间疑惑问道。 “难道娘其实是妖怪,一到了晚上就会变身?” 刘氏支支吾吾,双颊酡红,双手纠结的搅在一起,半天道不出个所以然。 其实,芽儿说的也在理。 “娘亲你怎么不说话呢。” 小芽儿勾了勾白色纱衣掉下去的衣带,走下床来找到刘氏一阵撒娇。 “娘亲不然你也教教我怎么让大哥哥开心呗?” 刘氏葇荑捂脸,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娘亲还说烫,但是我看娘亲身上没有被烫伤的痕迹啊?” “芽儿别说了,再说娘亲就要罚你了。” 刘氏再也听不下去芽儿这童言无忌,可算是硬气了一次,粉眸微恼,扬起手掌就要作势往小芽儿身上拍去。 可谁曾想小芽儿不但不躲,反而看着娘亲的行为眼睛一亮,单纯说道:“对,大哥哥......” 刘氏滑跪在地上,捂着海棠般彤霞的玉颊无言以对,黑裙如同一朵瑰丽的黑玫瑰一般绽放。 随后打断小芽儿斩钉截铁的说道: “芽儿,你已经十四了,娘亲也该教你一些东西了。” 良久后刘氏看着闺女愈发强韧的身体,心头下了决定。 她管不了,就让公子管。 第168章 晨间 雾蒙蒙的天的伴着沁鼻的凉意,晨间的雾霭中燕府一片宁静。 与此同时的主屋当中,雕木红床之上,两道身影正抱在一起。 本来床上的两床被子,其中一床也不知何时被蹬到了地上。 “唔.” 床上的美妇浓密修长的睫毛翕动,随后失神的将玉臂抵在额间一阵迷蒙。 美妇一阵青丝晃动。 “啊!” 美妇恍然片刻,随后猛地迸发出一阵尖叫。 但还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掩住了嘴防止惊醒李卯。 燕夫人难受掩嘴,见小卯仍在熟睡这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夫人才艰难的坐到了梳妆镜前,看着镜中花容似火的丽人一阵无地自容。 小卯怎么能? 也不怕她责怪他! 虽然她隐约好像记得,昨夜是她钻进了小卯的被子,而且还是她主动抱了上去。 但是,她不说那就是小卯的错! 美妇眸光潋滟,虽说脸若娇花但仍是心底坦然。 说到底不还是小卯在动手动脚,我可没有对不起王妃。 待到燕夫人在衣柜中挑好要换的衣服后,这才蹒跚的摸着墙壁栏杆朝浴室走去。 “夫人,您怎么了?脸这么红?” 门扉缓缓关闭,从外传出湖兰的惊呼。 “没事,给我备热水。” 继而传出燕夫人淡然吩咐。 “是。” “对了。” 燕夫人又是叫住湖兰。 “怎么了夫人?” 湖兰看着夫人带着几分忐忑的神情心头好奇。 “给我准备两大杯水来,冬天太干燥了,我得补些水。” “是。” 湖兰疑惑的摸摸下巴,心想这是什么要求。 屋中的李卯默然睁开双眼,失神的将指尖递到鼻下,心跳加快几分。 其实他早就醒了,但是感受着软玉在怀,不知为何竟是有些不想动弹。 长舒一口气之后,李卯也坐起了身,窸窣穿着衣物。 自起床之后,李卯游荡在燕府上看着风景,但一上午都未曾再见过燕姨,仿佛燕姨在有意无意避着他。 直到中午时分,燕姨才过来喊他吃饭。 餐桌之上俱是满满当当,色香味俱全的白瓷菜肴。 燕夫人今日一袭火红裙裳,枣红腰带自然垂落,鸳鸯裙摆曳地流云。 衬得人比花红,娇艳无双。 燕夫人看着对桌坐下的李卯,伸手拉开座椅,熟美的脸庞上俱是纠结羞愤。 但思忖良久,看着小卯身边的冷冷清清,美妇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整理仪容,重新挂上笑眯眯的笑容朝李卯走去。 昨天只不过是意外罢了,就当是一出小插曲,以后他们只要还能相亲相爱就好了。 毕竟他们都是无意的。 “小卯,姨喂你吃。” 燕夫人筷子挑起一块巴掌大的酱香味的红烧肉,嫣然笑道:“这是燕姨专门给你做的。” “小卯快吃。” “噗嗤——” “咳咳咳,咳咳!” 李卯嘴里的茶水喷了出去,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燕夫人看的心惊胆颤,将红烧肉搁在白盘中,颤抖着声音摸着李卯的胳膊:“小卯?怎么了小卯?” “湖兰快去叫医师!” 李卯苦笑一声,随后攥住燕姨冷润的葇荑轻声安慰道:“没事的燕姨,我就是呛住了而已。” 燕夫人下意识的身子一僵,轻咬下唇,眸光恍然,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明明以往牵手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为何如今她却如此敏感? 待到燕夫人僵硬的身子恢复舒展之后,很寻常同李卯的十指相扣。 燕夫人则是慈爱的一勺一勺补汤往李卯嘴中喂去。 待到一碗参汤悉数消灭殆尽,燕夫人这才眼含柔情的用青葱玉指拭去李卯嘴角的汤液,随后才拿出一方手帕搁在上面擦干净。 看着李卯愈发俊美成熟的脸庞,燕夫人眼中闪过恍惚失神。 “还记得当初王妃带着你见姨第一面的时候,你还是在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小娃娃,当时还哭着闹着要吃奶。” 燕夫人脸颊微红,但并没有什么遐想,只是沉浸在回忆当中,蓦的挑起烟眉,促狭一笑: “真是个缠人精。” 李卯不受控制的打量着火红前襟,随后燕夫人视线转过来,才连忙轻咳一声躲避视线。 “再到了后来你三四岁的时候就去了西北,在一见面你就已经是个十几岁的大男子汉了。” 燕夫人声音趋于平缓,带着神圣难以亵渎的光环,不停轻柔的拍打着李卯的手背,美眸中俱是对昨日的唏嘘恍然。 “然后,就是你和王妃在渭水边遇难,自此与姨相依为命。” 说着燕夫人想起那年渭水边闹的沸沸扬扬的动乱,红了眼眶,一时间浑身随着抽泣起伏,难受的顿在那里也停下了抚摸李卯的手背。 “小卯,姨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小卯~” 李卯看着燕姨憔悴的模样,情知这些年她为自己操了不少心,自己又几番出事,其中若说谁最担惊受怕,那必然是燕姨。 燕姨嘴上虽然不责怪他,但心里一定惊颤的很。 怕是不知多少个日夜都在为他默默流泪。 李卯抿唇不语,一阵怜惜涌上心头,伸出胳膊将燕夫人搂到了怀中,轻轻拍打背部安抚。 燕姨过的也苦。 事到如今燕姨怕是心里的盼头也就他一个了,但他又何尝不是离不开了燕姨? 他不能保证别的,只能保证以后陪在燕姨身边。 但...... 李卯眉头微蹙,怅然十分,摩挲着指尖,心中的某个念头挥之不去。 燕夫人窝在李卯怀中,抽抽鼻子说道:“小卯,下午陪姨去上个香,我给你拜拜菩萨。” “嗯,都听燕姨的。” 李卯抚着顺滑的青丝,拨弄着燕姨脑后自己雕刻的木簪,嗅着扑鼻的暗香,心头一片安详。 至于某个念头。 李卯下巴枕着温软的肩头,眺望窗外芭蕉树上的雪盖,有些出神。 还是随缘吧。 啪—— 燕夫人双颊染红,笑眯眯的一把拍开李卯的手。 李卯讪讪一笑,双手举过头顶讨饶道:“燕姨眼睛雪亮,小卯可不是故意的。” “哼。” 燕夫人将脸扭到一边,腻哼一声,露出发丝遮盖下稍显红润的耳垂。 只要不过了那层底线,两人这般相处她也…… 不反感就是了。 第169章 卯儿没死 金銮殿,御书房。 皇帝宋理褪下沉重的珠帘衮冕,一如往常那般坐在梧桐木桌边批阅着奏折。 莫公公垂首侍立一边,似有事要禀明。 但只是静静站着,没有任何想要打扰圣上的意思。 书房中寂静悠然,宋理眉目峻然,唯有挥斥的毛笔在宣纸上刷刷写个不停。 良久之后,宋理拿起桌边的一杯乌龙茶,吃入口中漱口一二,旋即又吐了出来,靠在椅背上似有些不舒服的的揉着眉心。 “说。” 宋理淡淡睁眸,手中再度拿起一本牛皮小书,眼睛放光的注视着。 莫公公心领神会,躬身上前不敢抬首,只是拱手跪在了地上: “圣上,武王世子殿下最近在那场诗会上赚了不少银子。” “卖品是丝袜和《三国演义》,目测有个几万两的流水。” 宋理似是无所谓的翻看着手中的那本《三国演义》,自顾自颔首赞叹道: “卯儿这书当真是奇书,下次问问他后面的版本还写出来了没,若是写出来了,朕就早点让他拿出来,也享受一回那天子的特权哈哈哈!” ”世子殿下将几万两的白银抽出来一半都给了那些烈士的家眷分了去。“ 宋理仍是眼皮不抬,看着书道:“唔,好事。” 莫公公顿了顿,知道皇上想听的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度伏首说道:“但此次诗会乃是世子与燕王联合筹办,而且,听闻太子妃所说,世子似乎与西苑贵妃认作了干娘干儿子的关系。” 宋理蓦然抬头,眼神幽然深邃,将漆印有鎏金四个大字的书皮缓缓扣上,驮着的背竟是直起些许。 “西苑她许是寂寞了吧。” 莫公公沉默不语。 宋理摩挲指节片刻,随后看着前方的山河图,眯着眼睛轻声道:“传朕圣旨。” “是!” “朕念及肃武王世子李卯才华横溢,宣其为太子伴读。” 莫公公猛然抬起头,白眉连成了一片挂在干瘦的脸皮上,眼神复杂的看着宋理所做的这个决定,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是!” 与此同时,一队马车车上驮着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货物驶出城门。 “爷,您这里面拉的是什么?” “那是你能多问的?我家主人可是肃武王世子!” “滚蛋。” “是,是。” 马车后的拉车中突然被风掀起一角,从中显露些银光发亮的东西。 黑衣随行者快步走上前去用绳索再次紧了紧,随后冷着眉头四处打量,见没人看见后这才一路西行北上。 江南,金陵,步家大宅之中。 步家的府邸其中宛若一处山林游园,中间一片巨大的湖泊,风平浪静,暖阳熏熏。 一白裙丽人正坐在湖边的亭台下失神的望着手里的一张白帛,只见上面写着—— 一从别后各天涯,欲寄梅花,莫寄梅花。 踏踏—— 沉稳的脚步声突然响起,白裙丽人蓦然回首,待看清来人之后抿着嘴唇,神态自如的将白帛紧攥,揉到了掌心中。 却见一白衣老者正含笑朝白裙丽人踱步而来。 白须白发如同一头雄狮的鬃毛那般布满脸庞,但银白中透着光亮顺滑,脸上沟壑密布,端的是模样周正,儒雅但又不怒自威。 一向在江南出名的暴脾气,在看见面前的女子时却流淌出无穷的柔情。 “颦儿,怎么又坐在亭子下边闷闷不乐了?” “爹,你怎么来了。” 步颦香款款起身,葇荑合于小腹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外走出,上前扶着老人,也就是上一任帝师的步洪。 ”唉,爹不来你多半还是这般顾影自怜,自怨自艾。“ 步洪安抚的拍了拍闺女的肩头,眼中带着微不可察的不忍,但更多的还是骄傲的说道:”颦儿,虽然你丈夫死得早,但是你也要看开,不能老是念着他。” “人吗,都是要向前看的。” “你想想洛珩,想想爹,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落下病。” 步洪看着女儿愈发温娴的气质,心底一阵自豪。 谁曾想那钗家的钗贾都死了,女儿还是恋恋不忘十几年,贞洁又痴情,当真是我步家的儿女! 步颦香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随后勾了勾鬓间的发丝,涩声道:“女儿没有在想他。” 步洪只当是女儿家羞赧,哈哈大笑道:“都多大了还是这么女儿家家的。” “颦儿你在家里多呆些日子,等到以后我跟你一块北上,我看钗洛珩那小子还敢怎么蹦跶。” 步颦香勉强一笑算是回应。 步洪察觉到女儿心情有些低落,当即大声夸赞道:“颦儿,你不知道你的事迹在江南多么出名。” “那些个书生将钗家的长女,也就是当朝太后,以及钗家的媳妇,燕家的燕雪瑾,还有你并称为三枝寒梅。” “花开三朵,各表一枝。” “均是傲雪脱俗的人间贵物!” 步颦香看着父亲那般雀跃的模样,眼底闪过黯然,随后苦笑一声勉强说道:“世俗家中这般坚守贞洁的女子不在少数,人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大加褒奖于我。” 步洪将一头的白发摇的如同柳絮般飘荡:“什么话!我步洪的闺女自然不需要别人来夸,但人家夸了就说明我家闺女可是好样的!” 步洪嘘寒问暖两句,随后意气风发的迈着步子离去。 步颦香黯淡的垂下眼睑,浮凸的身段落于木椅之上,再次将掌心的白帛展开轻轻念叨。 伴着湖边凉丝丝的微风,以及娇啼婉转的鸟叫声,步夫人嘴角勾起惊心动魄的温柔一笑,随后再度涌上神伤的悲戚。 “卯儿,你怎么就死了呢?” 步夫人摸着白帛上的遒劲字迹,不觉间红了眼眶,无语凝噎,两行清泪缓缓流淌而下,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滴落在白帛与裙摆之上,印出深色的点迹。 “你死了也好,既然生时无法做那夫妻,等到洛珩变得沉稳能担起担子,我就去下面陪你。” “反正活着也没了意思。” 步夫人说着抬头仰望蓝天,凄然一笑,愧疚十分的说道:”钗贾,你是个好人。” “但我始终未曾对你动过男女之情,对不起。” “夫人!” “夫人!” 步夫人猛地回头,看见一道宛若红蝴蝶般飞舞的身影,正脸色惊喜的大步朝她跑来,头上的两个小辫子甩得晃荡不停。 步夫人将小红搂在怀中轻轻替她理顺气息,温和问道:“怎么了小红,这般急躁?” 小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伏在步夫人怀中,结结巴巴道:“世子他.......” “世子他......” 步夫人抿起淡唇,不施粉黛的烟眉玉颊俱是困惑:“什么世子?” 小红轻拍胸口,闭口不言,直到平息下来才满脸喜悦地放声喊道:“您的卯儿!世子殿下!他没死!” “世子还办了个诗会!身子骨可棒了!” 步夫人恍若被雷击一般怔在原地,瞳孔放大,满脸不可置信的,双手微微颤抖,手中的白帛如白雪一般飘然落地。 步夫人身子先是一阵巨震传出,随后竟是直接瘫倒在了亭台红柱上,眼睛失神的看着前方的空气墙,嘴里喃喃重复道:“卯儿没死......” “卯儿没死......” “夫人,世子作了首词,叫做《水调歌头》,我觉得殿下是给您写的,您听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 步夫人将葇荑捂在檀口,眉眼凄迷,眸光含泪如星碎斑驳,泣不成声。 “夫人您别哭了,会伤眼睛的。” 第170章 圣旨 正午,东宫之中。 太子宋若一袭金黄缎袍,正坐在一处书桌旁,桃花眸子微微勾起,执着太子妃萧秋水的葇荑正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若水,你别总顾着学怎么跳舞,这字也不能停下来耽搁,等过两天我去给你寻个老师,你跟着好好学一学。” 萧秋水一袭碧绿罗裙,外罩淡粉轻纱,头上簪起朝天髻,耳边坠着紫檀花。 玉白脸蛋红扑扑的,嗅着太子哥哥身上的清香,只觉得心田一阵宁静安详。 “嗯,秋水晓得。” 虽说她的字在寻常人家中已是登堂大雅,但比起太子哥哥的高要求,以及皇家渲染熏陶之下,她的字体只不过刚刚入了门。 “殿下。” 蓦的,从东宫主殿外快步走进来一个手拿拂尘的红袍太监,凑到两人跟前躬身轻声说道: “圣上让贱奴给太子说一声。” 宋若温润笑容不减,仍是拿着萧秋水的手比划不停,细眉轻挑:“父皇说什么?” 太监道:“圣上宣武王世子殿下,为您的伴读。” 宋若手一顿,扭头看向红衣太监,似有些惊诧,脸上的神情让人难以揣摩。 太子妃萧秋水猛然抬头,檀口不觉间分开些许,笔墨顿在纸面,笔尖的墨迹如同一朵墨花一般绽放在淡黄的宣纸之上。 良久之后,宋若摇头笑了笑,随后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喳。” 太监垂首躬身倒退离去。 待到太监出了殿门之后,宋若眉眼深远,摩挲着怀中萧秋水的沁香发丝轻轻说道:“秋水,我以后让世子教你练字好不好?” “他可是个大文豪呢。” 萧秋水星眸之中荡起波光粼粼,喜悦浮于言表,紧紧抿着樱唇脸颊激动的涌上一层淡淡的粉红。 “真的吗?” 太子哥哥这般替她着想,甚至世子当了他的伴读第一时间想着的还是她。 而且宋哥哥在与她日常的生活当中,对她百般照顾,事无巨细。 甚至都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太子是她的哥哥而不是丈夫。 不,说姐姐才更恰当一些。 宋若屈指轻弹萧秋水粉白的额头,随后摇头背手朝着内室走去。 “等到李卯来伴读的时候我和他说说,看在我的份上应该不会拒绝。” 萧秋水怔在原地,看着宣纸上娟秀的字迹,嘴角微勾。 世子就是不看在太子哥哥的面子上,看在她的份上肯定也会答应的。 萧秋水再度伸手接过侍女递来的另一张,唰唰写了起来。 说来也怪,这第二次的字迹歪歪扭扭,比之刚才竟是丑了几分。 燕府大门,李卯牵着追雪蹄疾站定,燕夫人眉头微蹙,眼含关切的不停拢着李卯紧的不能再紧的衣襟。 “圣上说要你去接圣旨也不知要说什么,万一是责怪你的,你千万别犟,立马去找小紫,还有那贵妃娘娘不是认你做了干儿子,能求求情就求求情。” “西北那么远,你那亲王世子的头衔比不得当地的天潢贵胄,知道了吗?” 燕夫人玉白雪容之上俱是慌张,一双盈盈如水的眸子中噙着莫大忧愁,心里一阵惊悸不定。 本想着下午去寺里给小卯求平安,结果上午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她怕是会后悔一辈子为什么不早点去求菩萨。 李卯听着耳边的唠唠叨叨,心头涌上暖意,反扣燕姨的葇荑举在胸口温润安慰道:“我都记着,燕姨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最近一直好好的待在家里,哪有什么时间去犯事。” 燕夫人抿着红唇,虽然她也觉得不会有什么大事,但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又是殷殷叮嘱道:“到时候圣旨下来了,不准犟,不准端架子,哪怕是看见那个太监也得给我恭恭敬敬的,听见了没?” “人人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就是再正直也遭不住有些小人在圣上耳边灌迷魂水。” 李卯失笑一叹,也不多说只是轻轻颔首,随后松开燕夫人的葇荑,操着缰绳,一双桃花眸子柔柔注视着美妇轻声道: “那我走了燕姨。” 燕夫人默然片刻,随后长舒一口气上前一步捧住李卯的脸,在其额间轻轻一吻,落下来两道火红印迹。 “不准擦,听见了没。” 燕夫人伸出玉手将那两道痕迹轻轻抹匀,留下澹澹的红色晕圈。 只见玉面公子眉心好似留下了一处桃花花瓣一样,妖异非常。 李卯微微一愣,随后粲然一笑,翻身上马对着燕夫人摆了摆手往王府赶去。 白马白衣渐渐远去,燕夫人立于朱门石狮子前,葇荑抚在心口,依柱长眺,哪怕视野中的人影消失在巷子尽头,还是不愿收回视线。 心底一阵空落落,怅然若失。 肃武王府,一位拂尘红衣公公正恭敬立在王府大门外,朱门大开,但是不敢往里多看。 朱门之中,一道风韵倩影抿着丰唇不停的打量这太监的神情,身后则是扒着一个天仙般的少女,怯怯的朝外四处扫视。 刘氏一手安抚着芽儿的油亮麻花辫,一手搁在前襟,柳眉微蹙。 看这太监的神情好似并不是什么来责罚公子的圣旨。 “大伯,请问你们来找大哥哥发的圣旨是好事还是坏事?” 芽儿冷不防粉指点着玉颊,清脆的问道。 为首阖目的太监微微一愣,随后这才敢朝里面看去。 只见一身段浮凸,风风韵韵的熟美人,身边还跟着个粉雕玉琢,梳着一根脉络分明麻花辫,眼眸澄澈晶亮的豆蔻少女。 太监眼中的惊艳一闪而逝,特别是少女靓丽丝毫不认生的美好姿态,心中好感增加几分。 随后将视线直自觉垂下,翁声道:“夫人莫担心,给世子的圣旨,是大大的好事。” 虽然不知道这二位是世子的什么人,但这美妇媚骨天成,浑身上下散发着绮丽气质,至于小姑娘更是貌美如花,而且两人关系亲昵,只怕就是...... 所谓并蒂莲之上的齐人之福。 太监暗念一声,世子真会享受,随后就不再言语。 本来他本不该多言,但顾着步步高升的世子的脸面,还是善意的提及一二。 芽儿不知道概念,只知道大哥哥迎来了好事,就蓦然爆发出一阵咯咯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荡入游满锦鲤的池塘。 随即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荔枝圆眼羞赧微垂,蒙坠的金阳透过微微翕动的修长睫毛,衬得脸颊黛着金光,吹弹可破。 两只粉嫩的小手扣在一起,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印出丝丝缕缕的粉霞。 刘氏面露后怕,轻拍胸口,呵气如兰,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是落了地。 同时公子喜事连同刚刚这太监喊的那一声夫人,竟是心花怒放,不觉间眉眼微勾。 自诗会宣传以后,今日珍宝楼开业来的人那是人山人海,络绎不绝,虽说她只负责在顶楼记账,但还是点银子点的手抽筋,浑身乏力。 今日中午本想着回来趁着公子不在家,再琢磨琢磨那些小玩具,也刚好教一教芽儿白天没教完的那些知识。 可谁曾想一回来就一行气派的皇宫打扮的人堵在了门口,老薛正和那些人说着什么。 随即丽人刚刚进去,就发现老薛又不知为何匆匆跑了出去。 后来一想,跟上次公子领圣旨的场景不是一模一样。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丽人先入为主,一颗芳心惶惶,始终怦怦跳个不停。 踏踏—— 快速的踢踏声响起。 一匹飞马快速奔来,众人不用看就知道来者是谁。 敢在王府前边策马狂奔的,除去那位世子殿下还有谁敢撒野? 众人齐齐看去。 果不其然,只见一追雪蹄疾之上,白衣公子黑发狂舞,眉眼冷峻,面容削刻,眉心一记桃花印迹与那双夺人心魄的桃花眸子相得益彰,显得妖异至极却又没有半点女子柔弱。 刘氏默默丢下身后的小芽儿,上前一步,紧紧抿着红唇,眸中之思念痴迷几近凝实。 公子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但她却觉得,一日不见,恍若隔世。 小芽儿看着前面将自己完全挡住的浑圆窈窕背影,一阵噘嘴轻嗔。 同时心底下了决心。 等到她将娘亲的一身技艺悉数学会,看看大哥哥会更喜欢谁。 但是,小芽儿看了看娘亲熟透了的梨子一般浑圆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娇小的身材,有些闷闷不乐。 话说大哥哥好像更喜欢软和一点的。 第171章 妖怪 “公子~” 美妇人看着近在咫尺,翻身下马的俊美公子,双手无处安放的绞在一起,轻咬下唇,绵绵情意自盈盈眸中靡靡拉丝,款款往前踱步而去柔声喊道。 刚刚站定的李卯眼见刘氏那副思恋如狂,滚烫火热的模样,心头一阵欣喜怜惜,随即也温润一笑张开手臂朝刘氏抱去。 刘氏花容嫣然,缓缓加快了步伐,宛如归巢的喜鹊般,荡起一阵冬日的涟漪。 “咳,殿下,不如先将圣旨领了二位再回去好好亲热亲热?” 蓦地一声咳嗽打断了二人的眉目传情,只见一红袍太监缓缓走到二人之间,面色恭谨的对李卯说道。 李卯微微一愣,随后歉意的对着丽人一笑。 刘氏显然也不是不分轻重的愚妇,只是温顺的点了点头随后扭捏着往府里走去。 也不知道她定制的那些小玩具,公子会怎么玩。 她光是想想就有些荡漾。 她原来还以为公子说的狐尾是戴在腰上的,可谁知…… 美妇人一阵红潮涌上,随后在小芽儿不解的注视下站在一边。 “肃武王世子李卯听旨——” 尖锐的公鸭嗓响彻王府门外的巷子。 李卯抖了抖腿边的长袍,随后垫着跪在了地上拱手说道:“儿臣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念及武王世子才华横溢,特宣李卯为太子宋若伴读!” “钦此!”—— “谢圣上!” “圣上万岁万万岁!” 李卯缓缓起身,拍着腿上的灰尘,一阵扬眉不解。 让他一个亲王之子给太子当伴读,是不是有些侮辱人? 当然并不是说他不想给太子当伴读,和蔼可亲,儒雅随和的太子与他一见如故,他倒是没有怨言。 所以圣上这般操作到底是有何目的? 难不成? 是看他和燕王走得太近? 李卯拧眉不语,突然被红衣太监打断道:“世子殿下,咱家祝贺殿下又与圣上亲近了些,若是殿下没事,咱家这就先走了。” 李卯随手从追雪蹄疾背上的包裹中取出约莫三十两银子,随后用布包了包悉数塞给了红衣太监。 随后自然就是拉着口袋说着不要不要的俗套戏码。 “公公慢走。” 李卯看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太监,失笑的摇摇头。 三十两银子,对于一个太监来说可真不少了。 待到一边的家仆退去,李卯这才背着手缓缓踱入正府。 吱呀—— 朱门关闭,王府再度恢复清净,院内仅有刘氏与芽儿一大一小两个美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一个粉的要吃人,一个亮的泛星星。 “大哥哥!” 小芽儿率先如风一般迈开步子朝李卯扑来,笑容甜美,纯白轻纱飘浮,麻花辫荡在后边引得李卯一阵留恋。 若是这辫子攥在手中…… 李卯念头刚起就慌忙地压了下去。 李卯你个畜生! 芽儿才多大! 李卯看着少女的雀跃,心底不该有的心思驱散,涌上一阵家的温馨,将芽儿紧紧相拥一番之后,一手抱起芽儿,一手朝远处驻足观望的丰腴美妇人招手示意。 刘氏看着闺女和公子相处的如此融洽,心间一阵幸福荡漾,随后迈开圆润美腿凑了上去。 “来了公子。” 李卯一手揽着芽儿,一手让丽人靠在自己怀中。 白金的阳光透过环绕石柱的藤萝碎隙,斑驳的照在紧紧相拥的三人身上,一度隽美似画卷。 李卯摩挲着丽人温暖软和的腰间,凑到晶莹剔透的耳边轻轻吐息道:“夫人。” 刘氏腿一软,醉醺醺的就倒在了李卯怀中,直想站不稳。 “嗯~” “我给你起了个名字。” “叫芝兰好不好?刘芝兰。” “一如灵芝般难得,又如兰花般清高。” 美妇人蓦然抬首,怔怔地看着眼前温润带笑的俊美公子,耳边不断回响着“刘芝兰”这三个字,同时嘴里不停喃喃念叨:“芝兰,芝兰......” 她,也要有名字了? 从小卑贱,劳碌一辈子的她,竟然也有如此被人重视的时候? 丽人鼻翼轻轻翕动,嘴唇微微颤抖,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一粒一粒掉在李卯的胸膛之上。 李卯默默抚去丽人眼角晶莹的泪滴,轻声道:“这有什么哭的?大好的日子,别哭了。” 丽人浑身一颤,随后眉眼弯弯,噙着晶莹四碎的泪滴重重点了点头,伸出玉臂勾住李卯的脖子,一下就吻了上去。 “唔。” 李卯投入的回应着丽人感动的涕泣,轻柔的顺着丽人丰腴的腰线。 小芽儿:“?” 您二位可还看见旁边还有个人? 小芽儿嘟起了嘴,见他们迟迟不松嘴,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竟也凑到李卯的脸颊上亲了起来。 李卯身体一绷,刚准备给小芽儿推走但却耐不住丽人过于热情。 “唔,大哥哥的身上怎么这么香,好像有很多个女人的味道。” 小芽儿收回粉舌,略显疑惑的说道。 与此同时,干柴与烈火也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瞬间就分开,李卯长舒一口粗气,折身去了自己房中。 小芽儿看着明明满脸柔情蜜意,黛染双晕的娘亲,却一脸坚决的将她抱起往屋里走去。 “芽儿,该睡觉了。” 小芽儿蹙眉道:“娘亲,午饭不是还没吃呢?” “难不成娘亲要背着芽儿吃什么好吃的?” 刘芝兰轻咬下唇,也不搭茬,抱起轻若鸿毛的芽儿就往屋里走去。 “娘,你是不是要变成妖怪吃掉大哥哥?” “芽儿也想看看。” 刘芝兰刚刚准备将被子盖在芽儿身上的手一顿,心里羞恼同时默默思忖道:“或许让芽儿观战学的会更快?” 但…… 丽人看着墙角的一个红箱子,默默轻咬下唇。 这次有些过于银珰,还是别让芽儿看到了。 “什么妖怪不要妖怪的,睡觉,娘是要和你的大哥哥谈论一些珍宝楼的正事,快睡吧。”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刘芝兰吐气如兰,轻轻拍打芽儿的胳膊哄睡。 这一招从来没有失过手。 小芽儿乖乖闭上眼睛,撇了撇嘴。 还正事,只怕又要怪叫。 “呼~” 约莫一炷香过去,小芽儿终于是传出了平缓的呼吸。 丽人心头激动,小心翼翼地抽出压在芽儿雪白脖子下的玉臂,随后艰难的朝箱子走去,从中拿出一白色狐尾,黑纱衣裙。 丽人呼吸急促,蓦地染上红霞,轻咬唇儿,摇曳生姿的朝主屋走去。 吱呀—— 门扉关闭,床上的芽儿蓦地睁开乌溜圆的双眼。 “嘻嘻,娘亲真好骗。” 小芽儿也聪明得很,知道等个一刻钟再赶过去。 “一息,两息,三息......” 小芽儿心里默默数着时间,随后没有穿鞋,踮着脚尖无声的出了门,来到了主屋窗下。 府门外靠着朱墙的老薛不耐的拍了拍手:“哪里来的蚊子?” 阵阵传入小芽儿耳中。 小芽儿满面羞红,靠在窗下浑身发热,头脑瞬间变得懵然。 啪—— 水壶打碎的声音响起。 “哦!”—— 小芽儿不由得蹙眉想到,难不成是娘亲被烫到了? 好奇心驱使下,小芽儿晕乎乎的站起身,透过一点点缝隙朝里面看去。 随后小芽儿瘫坐在地上,星眸不复晶亮,染上几分朦胧粉雾,樱唇之间呼出灼热的吐息。 娘亲她,果然变成了妖怪。 被热水烫到了都没事,水火不侵。 第172章 芽儿:娘亲喜欢什么属相? 临近傍晚,雨歇云霁,随着屋内火热的气息渐渐消退,廊间三足六耳的熏笼之中,麝香龙涎香气慢慢飘散,飘然于刺骨的东风之中。 屋外听墙角的小芽儿被冻的一颤,随后颇机灵的,昏昏沉沉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李卯房中,刘氏正慵懒的窝在李卯臂弯呵气如兰。 狐尾煞是扎眼。 李卯亲昵的在丽人玉颊上一吻,眼中带着温情轻声说道:“好了,外面天都快黑了,该起床了。” “过会我还得去陪燕姨上个香,你得好好看着芽儿。” 刘芝兰浑身酸软无力,但听见公子的话还是支着身子起来,窸窸窣窣的穿着衣服。 美妇坐在床边捋着发丝,冷不防轻轻开口道:“公子,芽儿年纪也不小了,你看什么时候?” “芽儿?芽儿怎么了?” 李卯老神自在的躺在床上,等着一会丽人穿戴好衣服后服侍他穿衣。 刘芝兰勾了勾耳畔的发丝,脸上仍残留着些许热晕,轻启红唇道:“妾身的意思是,芽儿以后若是能许配给公子,就是芽儿最好的归宿……” 李卯心头蓦地一惊,随后连连摆手道:“芽儿才多大?不行!而且我素来将芽儿当作妹妹看待,芽儿身子骨又差,如何……” 芽儿的麻花辫再度飘在李卯的脑海,李卯话口一顿,蓦地拧眉不语。 扪心自问,若是以后芽儿长大了,自己怕是不会愿意将天仙般的芽儿托付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手中。 那芽儿该如何安置? 真的总不能做出那等伤风害俗的禽兽之事吧? 但…… 想起若是有一天...... 嘶—— 李卯一时间怔在那里,咽了口唾沫。 …… 刘芝兰视线缓缓下移,见公子点了点头,双颊染晕,轻啐一声,心头又羞又喜。 公子嘴上说的什么不作数,但点头了说明是真的有想法。 而且保不准心里多了什么新奇的玩意。 刘芝兰不再多问,只是轻柔说道:“公子不用这么早给答复,妾身先服侍公子穿衣。” 李卯缓缓点了点头。 “公子,这……” 刘芝兰待到手中拿着衣物之时,这才轻咬下唇,含羞侧身示意李卯。 李卯则是轻笑一声,猛然拽着往上一提。 “主人!” …… 最后还是李卯自己穿的衣服。 李卯穿戴好衣物,系着腰带轻轻说道:“你就戴着吧,不碍事,芽儿又不懂,家里也没外人,而且我喜欢看。” 随后大步踏出了房门。 刘氏檀口微张,眼眸微微失神。 …… 肃武王府主厅之内,小芽儿正睡眼惺忪的窝在一袭淡黄荷花裙裳的刘芝兰怀中,一阵羞怯的不停打量着对面温润含笑的李卯。 见李卯瞅来,又是一阵忙不迭地将小脸扭到一边,兰草羞容之上瞬间就蒙上了少女清新的胭脂。 李卯诧异的摸了摸下巴,以往小芽儿都是巴不得两人多些亲近,怎得今天反而还避开了他的视线? “芝兰,青凤还没回来?” 刘芝兰捋着芽儿顺滑的发丝,轻声道:“青凤姑娘早些时候出去发银子,估计得到晚上吃饭才回来。” “嗯。” 李卯淡淡应了一声,随后惬意的打量着两个美人相处。 刘芝兰将小芽儿有些凌乱的麻花辫解开,重新绑了起来,为了不让她乱动,又温声细语的聊起了天:“芽儿还记不记得娘亲给你教过的十二生肖?给公子讲一讲。” 小芽儿原本不安分乱动的娇躯一时间被吸引了心神,立马就竖起了晶莹剔透的玉耳,忙不迭喊道:“芽儿记得。” “芽儿记得是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 “申猴,酉鸡,戌狗,亥猪。” 啪啪啪—— “芽儿真棒!” 李卯先行笑眯眯的鼓起了掌,眼中俱是赞许慈爱。 刘芝兰则是颇自豪欣慰的看看公子再看看芽儿。 芽儿能得到公子这般鼓励,自己这个当…… 岳母的,心底也很是高性。 小芽儿雀跃的再度将巴掌大的白雪脸颊大半个缩进了娘亲的衣襟中,不停的眨着星眸朝李卯身上打量。 话说大哥哥看起来这么纤瘦的男子,为何身上的肌肉却那般明显,好似一身的牛劲使不完。 “对了娘亲,你最喜欢十二生肖里的哪一个属相呢?” 小芽儿眼神流转,突然看见娘亲腰间露出了一根狐尾,心想这不是那时候的妖怪吗? 当即好奇的将小手探了上去,轻轻一拽。 “哇,好软和!” “啊!” 刘芝兰面容惊愕,片刻后不受控制的红唇微张,又蓦地慌张用葇荑掩住了嘴唇。 “娘亲难道你喜欢狐狸吗,但是十二生肖里没有狐狸啊?” 小芽儿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怀里毛茸茸的狐尾,却怎么也揪不下来。 难不成娘亲真的变成了妖怪? “娘亲,这尾巴是怎么戴上去的,芽儿也想戴。” “是,是,有一个,腰带,盘在,腰间的。” “芽儿,别,别闹,这尾巴,很,贵,重的~” 小芽儿眨眨眼睛,疑惑的将手按在了娘亲的滚烫的额头上关切问道:“娘你身体不舒服吗?” 刘芝兰嗔恼抬眸风情万种的瞪了李卯一眼,随后断断续续说道:“嗯,是,是有些不舒服,肚子有些不舒服。” 李卯讪讪摸了摸鼻子,他也没想到芽儿就这么直接注意到了那尾巴。 随后清咳一声企图解救丽人说道:“芽儿,你可知道你娘最喜欢什么属相?” 小芽儿停下动作,懵懂问道:“大哥哥是什么呀?” 李卯嘴角露出一抹坏笑,摇摇手指说道:“是申猴。” “申猴?” 小芽儿丢开尾巴,仰起玉白脸庞目视娘亲红扑扑的熟美脸蛋轻声问道:“娘亲,大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可是芽儿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娘亲说喜欢猴子?” 丽人喘气缓神,蹙眉念叨:“申猴,申猴?” 她什么时候和公子说过她喜欢申猴了? 李卯轻轻叩着指节,笑眯眯的注视着丽人的红唇,坦然道:“口上说说都是虚的,唯有口上见真章那才是真喜欢。” 刘芝兰惊愕的朝李卯看去,发现公子嘴边的那一抹坏笑,蓦地脑海中一个情景映入眼帘。 “这……” 小芽儿抱着丽人玉臂,不停摇晃的撒着娇:“娘~是不是吗~” 刘芝兰眸底闪过粉霞,随后螓首微垂,声如蚊蚋的细声道:“是,娘亲是喜欢,申猴。” “少爷!” “燕夫人让你半个时辰后去燕府陪她去上香!” 门外忽而传来老薛的呼喊,三人齐齐朝外看去。 李卯看了看天色,默然站起身整理衣襟,面容变得冷峻,随后看着丽人又是挂起澹澹的笑容:“芝兰,我回来之前,不许摘。” 美妇人看着主…… 公子冷峻的模样和霸道的语气,心尖一颤,随后轻咬下唇,双眸盈盈如水的温顺颔首。 随后李卯走过去与小芽儿作了一番告别之后,这才出了王府翻身上马朝燕府赶去。 第173章 大钟寺来了个高僧 雾霭沉沉,黄昏时分。 燕府大门处。 燕夫人早早等在了马车上,头顶簪着金质镂空百合花,脑后钗着一根黝黑木簪,唯有少许发丝脱出木簪垂落至雪白脖颈间,身着一袭曳地夹层深红的百褶裙,上面裹着厚实饱满的紫色渐层袄子。 美妇藕臂支着光洁的下巴,钗珠随着微风轻轻摇动,出神地眺望着帘外往来的人群。 “燕姨,小卯来了。” 突然一声温柔至极的呼喊传来。 燕夫人猛地回头,哪怕等了这么久,到小卯出现的那一刻她还是会由衷的感到满足开心。 只见一白衣身影正牵着一匹白马朝马车走来。 燕夫人笑吟吟的起身挑开门帘,钗珠摇缀发出沙沙声响,微微俯身衬出大好曲线,勾了勾雪白耳畔的幽黑发丝:“小卯快进来。” 李卯将追雪蹄疾随手递给湖兰,旋即一甩衣袍头颅微垂的避开有些低的帘框。 进到马车中后,李卯本想面对燕姨而坐,但却被燕夫人强硬的拉到了身边,紧紧挽着胳膊不放松。 “湖兰上来,车夫开车。” “是,夫人。” 湖兰小跑至车前登上了马车,随后坐在两人对面低眉顺眼不敢多看。 燕夫人眉眼明媚,再度将李卯的胳膊往紫红棉袄里紧了紧,玉白的面孔之上俱是激动兴奋的说道:“小卯,姨听说大钟寺来了个圣僧,连现在的方丈都是他的徒子徒孙,现在过去让那位大师给你祈个福,算个卦岂不是更灵验了?” 李卯失笑的揽住燕姨丰腴的腰间,随后轻声说道:“那有什么灵验不灵验的,还不如燕姨多亲我两口来得实在。” 燕夫人则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光洁的青葱玉指抬起一点一点李卯的额头,嗔恼道:“你天天这也不信,那也不信,姨的嘴难道是什么至宝不成,说的什么胡话,还不如我亲你两口。” “多一层保障总好过没有。” “燕姨在我心里就是什么也比不了的至宝。” “哼,小狐狸精。” “好了好了燕姨,我听你的还不成吗。” 马车缓缓远去,车轱辘发出吱呀声响,车厢之中传出阵阵埋怨以及无奈讨饶之声。 震的树梢上的麻雀歪扭着机敏的头颅叽叽喳喳的好奇打量。 大钟寺。 向来就热闹的寺庙门前如今的烟火气息更是多了许多。 比之以往的香客游人,如今到来的只怕是翻了一倍不止。 无他,只因为大钟寺传出说他们隐世的一位慧字辈的师祖,突然来到了大钟寺,周遭传的沸沸扬扬都说这位大师是多么神通广大。 因此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只见殿门大开的中寺,汉白玉柱之间,金檐朱红正殿之中,盘膝坐着一面皮干瘦,浑身灰布僧袍的老和尚,身边那些个披着光鲜亮丽红袈裟的高僧则是在一边恭恭敬敬地站着。 中间老僧掐指算了算,蓦地眼眸睁开迸发出一阵金光,张开嘴徐徐说道:“今日,老衲开坛卜卦,有意者即可上前来问询,并无条件。” 声音不大,却正正好好传入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什么?免费?” “走走走!别挡着别挡着!” 一时间人群骚动,趋之若鹜的震起层层尘灰朝中寺里面跑去。 与此同时,一辆奢华马车停在了寺外,从中踏下来身段玲珑的熟美贵妇,手边挽着一风流倜傥的白衣俊公子。 两人看着冷冷清清的寺外,一阵傻眼。 燕夫人掂起裙摆,急急忙忙拉着李卯的手就往里面赶去。 “小卯,这人呢?难不成那位大师换了地方?” 若是真换了地方他们可得赶紧过去,谁知道这大师能待几天。 李卯则是听着寺内隐隐约约的嘈杂声,无奈的看着燕姨拽着自己一路飞奔的颤颤背影,随后叹了口气只好紧了紧手中冷润的葇荑,随燕姨去了。 燕姨一向冰雪聪明,但碰见跟他有关的事就变傻了不少。 越过门前的小沙弥,两人身后跟着湖兰,终是来到了里面的中寺门口 阵阵呼喊声传出,燕夫人玉耳微微耸动,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人都在里面。 两人探头往里看去,却听见: “施主,你这桃花运相当饱满,似是找到了命定终生,心仪之人。” 那个看上去身体相当壮实的汉子得意的拍了拍胸膛,比着大拇指大声喊道:“那可是,谁不知道我家的翠花那是远近有名的贤妻!” 一边的人都投以羡慕的目光。 翠花那可是出了名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长相虽然没那么漂亮,但胜在面容白皙,身段好生养。 不少邻里街坊都是暗暗眼馋羡慕。 “但是——” 老僧眼皮微抬,陡转话锋道:“虽然施主的桃花运很旺,但在中途却被人横刀截断,似是有些不妙啊。” 汉子笑容僵在脸上,一边人群蓦的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我说这汉子家里有着美娇娘,但怎么一点颓态都没有,估计中看不中用。” “就是就是。” 汉子听着耳边的流言蜚语,额间青筋直跳,捋着袖子就要朝这和尚身上砸。 “你个王八蛋!我媳妇这几天天天在家,除了上门修家具的木工,都没见过别的男人,你什么意思!” “我看所谓的圣僧也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小人!” “你……” 汉子看着周边围上来的武僧,怯懦的向后退了两步,咽了咽口水。 慧光大师眼皮仍然垂着,双手合十,点着佛印的光头微微往下一拜,温声道: “阿弥陀佛。” “施主何不现在回去看看?” “对老衲动粗并不能让施主解惑。” “你!” 汉子愣在原地,皱着眉头似在回想什么,随后蓦地脸上一阵阴晴不定,终于是气势汹汹地踏出了寺门。 人群等到那人离去之后,不再藏着掖着,爆发一阵偷笑议论。 燕夫人将李卯的胳膊嵌进凹槽,一阵晃动雀跃道: “小卯!你看这男的表情,多半是说中了!” “我就说这位大师准的很!” 李卯则是撇着嘴看向那盘坐在人群中央的老和尚,若有所思。 合着这和尚还真是这庙里的圣僧。 慧光大师突然若有所觉得睁开了眼睛,朝一个方向看去看去温和一笑。 众人眼见这位半晌没睁开过眼睛的圣僧突然这副作态,均是好奇的朝那边看去。 发现一火红似花,一白衣胜雪的两道身影相依站立。 “我去,好美的夫人。” “好俊的公子。” “我觉得身边那个男的若是打扮一番比那位夫人还漂亮一些。” “别叭叭了俩二货,那是武王世子!” “世子?!” 见过李卯相貌的旁观者均是面色一变,认出来了那俊美男子正是武王世子李卯。 一声呼唤自老僧处唤来: “那位女施主,老衲见你面善,不知可否唤你上来占卜一番?” 燕夫人本就对这圣僧深信不疑,如今被这么一点,只当是自己万里挑一,成了那天运之人,碰到了跟当初在诗会上那样的意外之喜。 燕夫人脸上带着喜色,没有半点犹豫就惊喜喊道:“我当然!唔!” 李卯上前一步捂住燕姨的红唇,随后淡淡挑眉道:“大师,不知你要给我燕姨占什么卦?” 老僧面容和煦,不温不火道:“老衲见女施主亭台饱满染红,双眸萦绕粉气,说明近期红鸾星动,自然是要占姻缘。” “姻缘?” 燕夫人眸子一亮。 李卯眉头一蹙,正准备开口就突然感到腰间一痛。 “嘶,燕姨疼疼疼!” 燕夫人拍开李卯的手,一手旋转一周,白腻如雪的面容和蔼可亲:“小卯你什么时候敢插嘴了?” 李卯吃痛,眼中闪过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好声好气道:“燕姨你听他胡说,姨独自一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就红鸾星动了?” 燕夫人脸上晕上一层微不可见的红霞,再度扭转葇荑笑眯眯道:“怎么?姨要找到如意郎君了你还不乐意了?” “你燕姨我家里没什么严厉的族训,也不是嫁入了王侯之家,怎么就不能红鸾星动了?” 李卯见状脸色愈发焦急,却也不知道自己急个什么,连忙急声出口道:“燕姨……” 燕夫人不等李卯应答,美眸放光,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忐忑,火红的倩影风风韵韵的越过人群让出来的道路,来到了那老僧面前。 李卯在后面看着燕姨雀跃的身影,薄唇紧紧抿在一起,眉头紧锁,心头不知为何出现阵阵深沉的空虚失落感。 他本应该祝贺燕姨寻得伴侣的。 但燕姨就这么渴望寻得一个伴侣? 难道他李卯...... 李卯心头一惊,蓦地截断不该有的念头,闭目养神。 燕夫人立在那老僧面前时,又不易察觉的侧了侧身子回眸猫了李卯一眼,旋即又猛地移开了视线。 燕夫人放下火红裙摆,梳理着额间凌乱的幽香青丝,深呼吸按捺着语气中丝丝的颤抖问道:“大师,敢问怎么占卜。” 慧光大师温和一笑,颔首道:“施主将掌心打开让老衲看见即可。” 燕夫人问道:“大师等会能否替与我随行而来的那位白衣公子占卜一卦。” 燕夫人见老僧不应答,顿了顿又是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只能一次,大师还是替他占卜吧。” 慧光大师双手合十躬身一拜,随后温声道:“施主大可放心。” 燕夫人这才舒了口气,带着几分轻松,将握成拳头的玉白葇荑递到老僧眼前展开,一干子人均是拭目以待。 只见老僧饶有兴趣的看了眼明显有几分局促的燕夫人一眼,暗暗摇了摇头。 “老衲这就给施主一看。” 只见老僧眼中金光一闪,再度收敛之后,抬起眼眸看向李卯,突然表情变得无比精彩。 第174章 桃花满天 众目睽睽之下,肤若凝脂的美妇人正双手不安的拧在一起,抿着红唇,朝一脸似笑非笑,令人看不真切的慧光大师看去。 “大师,如何?” 燕夫人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只是心头一阵打鼓,既期待又害怕。 慧光大师看了眼面前这位美艳夫人,再度流转视线,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李卯,嘴唇动着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他就是想借个由头将那后生给叫过来,怎么就让他撞见了这档子...... 隆礼之事,他实在是不敢逾越点明。 罪过罪过。 燕夫人见慧光迟迟不说话,一颗心不上不下,不虞蹙眉道:“大师?” “咳,夫人原谅请原谅贫僧,老衲是将夫人的亲缘线误看做了红线,这才闹的这一出乌龙来,夫人罪过。” 慧光大师说着,眼睛不易察觉的东瞟片刻,但却逃不过一直高度紧绷,心思细腻的燕夫人。 只见燕夫人先是一阵如溺水上岸之人般的松气,随后便是眉头紧锁,玉颊之上再度涌上不满。 “老和尚,你什么意思?” 燕夫人陡然变脸,面容含煞,胸前起伏不定。 明明她害怕那个答案,等到被完全否决的时候却又忍不住气急败坏。 你个老秃驴你什么意思? 而且这老僧犹犹豫豫,明显没有说实话。 身后的李卯松了口气,微笑着走上前来想要挽住燕姨的胳膊:“姨,我就说嘛,这老和尚肯定是骗人的,咱们走吧。” 但死活拉不住燕姨的的那股子执拗劲。 “你再扯我胳膊你今天就跟这群和尚睡一块。” 燕夫人面目微侧,修长睫毛下一双微阖泛着寒光的美眸,红唇微张,传出冰寒如三千里雪原的声音。 李卯手一僵,随后讷讷的摸着鼻子退后一步。 完蛋了,燕姨是真生气了。 啪—— 燕夫人随手取出来一锭饱满成色相当完美的金锭,猛地朝一边的地面上砸去,柳眉倒竖冷声喝道: “老和尚,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砸了你这破庙!” 慧光笑容不减,但光头上却冒出来些许冷汗。 想当初他面对江湖上数十人围攻都未曾紧张分毫,到了现在他面对这妇人竟然是有些胆怯。 慧光心底叹气,果真是小人与女子难养。 再三揣度之后,慧光还是选择尊重他人命运: “老衲说就是了,夫人且听。” 燕夫人气势汹汹的前襟一平稳,这才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面前这尽打机锋的老和尚。 “夫人出嫁之后姻缘红线尽断,老衲说的可对?” 燕夫人抿着红唇,眼神深处闪过几分讶然,玉指紧紧攥着衣襟低声道:“大师料事如神。” 慧光再度闭上了眼睛,纠结的眉头皱起层层干皮。 一边的人都是不敢催促,都在等老僧回话,看这位燕夫人的反应。 良久后,面容苦悲的慧光睁开双眼,眼中平淡如一汪泉水。 我佛慈悲。 就当卖小友一个好了。 慧光缓缓开口道:“但夫人近来不知为何红线再度被续上,红鸾星甚是动荡。” “近来?” 燕夫人抿唇不语,眸子微微失神思忖。 近来跟她亲密接触过的男子唯有一人...... 这...... 美妇心头一跳,蓦地双颊染晕但又神情惊惶,葇荑捂在心口一阵惊心动魄。 不可能! 美妇摇摇头将那个惊世骇俗,不愿相信的念头驱赶出去。 慧光不管这位夫人有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说道: “老衲只送夫人两句话。” “若使花好月圆,待到千秋成败。” “莫要红颜枯骨,但使坟头哭爱。” 燕夫人隐约间朦朦胧胧,但还是抓不住其中关键,不懂这老僧打的是什么哑谜。 待到她还想要问的时候,老僧蓦地缄口不言,看上去坚决的很。 燕夫人见状心间一叹,心中登时明了,葇荑合十微微颔首一躬,随即怅然若失扭头朝身后的李卯看去。 在看见小卯那双明亮的桃花眸子后,心中涌上一阵心虚,不知为何突然将视线躲避开。 再三深呼气后,这才扭头笑眯眯道:“小卯,该你来占卜了。” 李卯迈着轻快的步子,笑容灿烂的朝燕夫人走去,上去就直接挽住了燕夫人的胳膊得意洋洋的挺胸抬头,似在宣扬主权一般。 “姨,我就说了,这世上谁能配得上您呢?” 燕夫人看着李卯这幸灾乐祸的模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出奇的没有训斥,只是蹙起柳眉,拉着李卯来到了慧光面前轻声道:“大师,我家的小卯您看看怎么卜卦,怎么准怎么来。” 李卯看着眼前这老和尚撇了撇嘴,他上一世为现代人,自然对这种占卜什么的没有任何好感,在这个世界他所能做的最大妥协估计就是远超现代的武力, 若说这和尚上次说他很准,但估计是武学之上一脉相通,这才被他看出来些许端倪。 但要论人生轨迹之上,他是怎么也不会信。 因此李卯只是随意的站在那,只等给燕姨一个交代,就准备陪燕姨上完香回府上。 “小友还请将手掌伸出来。” 李卯慢慢腾腾的将手抬起。 啪—— 燕夫人登时来了脾气,一拍李卯的手薄怒道:“墨迹什么!” “事关你未来安危,不许怠慢!” 李卯叹了口气,燕夫人就拿着他的手递到了慧光大师眼前。 “大师,您看看小卯测什么好一些?” “最好是全都测一遍。” 慧光温和笑道:“不知小友想先测哪一个?” “先测凶吉!” 燕夫人在一边急得额间沁出来细密的一层香汗,紧紧攥着李卯手的葇荑在微微颤抖。 “凶吉,别的都先放在一边!” 李卯看着燕姨焦急担忧的侧脸,眼瞳柔软,心头一阵感动。 他这辈子就是说什么也得好好照顾孝敬燕姨。 但是姨父还是算了。 慧光缓缓颔首,随后眸中金光一闪再度凝神看去。 蓦地,慧光大师脑后一圈佛光蓦地放出湛然金光,愈发炙目耀眼,但不过瞬间就消失殆尽。 时间流转,慧光眼中的金光渐渐淡去,温和面皮再度枯槁几分,一瞬之间好似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岁不止。 “咳咳。” 慧光咳嗽两声,伴着阵阵暗哑。 众人均是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着这等变故。 却见慧光大师仍然只是面容和煦,轻轻摇头沙哑道:“施主命格深厚,老衲不可窥测,还请二位施主见谅。” 燕夫人紧紧挽着李卯的胳膊,紧咬红唇,脸色忧虑,眉头紧锁。 “大师,这……” 她虽然不是此中道者,但也能看得出这位大师付出了不少代价,就连如此都没有测出小卯的命格,由不得她不担忧。 李卯则是沉着眉头看着这老僧,默然不语。 他曾是一名大宗师,自然对一个人的血气,精气神状态捕捉的更加敏锐。 这老僧的姿态丝毫不是装出来的,但他这般作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老僧缓缓阖目,温声中藏不住巨大的疲惫:“但老僧却看出来了小友的姻缘。” “噫,漫天的桃花。” 燕夫人闻言一愣,蹙着眉头朝李卯看去。 “世子这么优秀女人多不是很正常吗?” “对啊,我就是当世子的够我也愿意!” 李卯干笑一声,正准备狡辩却突然脑中传入一段声音: “小友,老衲可否请你来释迦牟尼佛殿中一叙?” “事关两仪圣法。” 李卯猛然扭头朝那老和尚看去,却发现老僧嘴唇紧闭,好似熟睡一般完全没有动弹。 燕夫人不停的琢磨着慧光的这番话,惊愕过后涌上巨大的狂喜,连连招呼身后的湖兰捧上来一小红木盒金锭递给了那眼睛直放光的袈裟僧人。 “我佛慈悲!燕夫人乐善好施,直像菩萨转世!” 几个袈裟僧人将金锭团团围住,嘴里不停念叨:“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燕夫人嫣然一笑,火红的娇靥粲然如玫瑰:“这是好事!说明你以后身上的毒就解了!” “这大师真是个好人!” 李卯被燕夫人拽着感受着美妇的浓烈喜意,不由想到刚刚是谁在那对人家恐吓的,燕姨的脸变得果真是得快。 李卯无奈摇摇头,抚着燕姨丰腴的腰肢,思索着那老和尚的话语。 说不得,这老僧刚刚付出很大代价给自己的卜卦,就是邀请自己表示诚意的投名状。 至于两仪圣法。 他一直都觉得这篇功法强的不正常,难不成还是什么佛道的经藏? 怎么的主掌阴阳双修的佛陀? 寺门外,一辆比之刚刚燕夫人更是奢华几分的马车停下,从中走出一柔柔抚着小腹的紫色倩影来。 “他们住持呢?” “他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 仅仅一开口,就是天寒地冻。 第175章 慧光大师:......唉,不说也罢 大钟寺外,三两冬叶漂泊,冷冷清清竟是无一人兽。 晓英战战兢兢的帮王妃提着紫色宫裙,垂首怯懦说道:“王妃,里面有声音,说不准是出了什么事。” 燕王妃甄旖勾人的狐狸眼眸中充斥冰寒,贵气美艳的幽深眼角俱是狠辣凌厉。 甄旖眸子半阖,随意的抚着玉白葇荑上的紫纱手套,淡漠道: “这个寺是不是昨个接待了太后就觉得自己行了,王妃就可以不放在眼里了?” 晓英硬着头皮道:“王妃,勿要动怒,您身体有孕。” 王妃自怀孕以来喜怒无常,对她虽然很好,但是对别的某些不长眼的,或是不知道哪冲撞到王妃的人,基本上没什么好下场。 而且背后有贵妃娘娘撑腰,就是王爷都无法左右王妃的举动。 甄旖寒容一顿,这才祛除寒意,将手放在没什么明显变化的小腹上轻轻揉动。 眉眼不复森寒,染上几分如春水般的汩汩柔情。 “算了,此番过来给我那孩儿求个观音玉,也不兴大动干戈,一会儿让他们全都跪在地上跪一个晚上就算了。” 晓英暗暗咋舌,王妃这是什么话。 甄旖淡淡伸出一只葇荑,晓英忙不迭快步小跑上去扶着,随后朝发出阵阵嘈杂的寺里走去。 越过门槛,突然一道扎眼熟悉的白衣身影映入眼帘。 甄旖一愣,蓦的心头涌上一阵喜意,但是又看清身边挽着个火红女子背影时,柳眉又瞬间沉了下去。 王妃森寒咬牙道: “那女的是谁。” 晓英听着王妃比之刚才还要严寒三分的声音,微微一愣,随后亦然朝那边看去。 “世子殿下?” “我问你那女的是谁!” 晓英听着王妃的怒斥,眼睛蓦的染红,委屈巴巴道:“奴婢不知。” 甄旖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她为这畜生受苦受累,如今自己大着肚子看见他正在跟一个不要脸的狐媚子竟然在寺庙里厮混,不是脏了她孩儿的福报? “小卯,还不谢谢这位大师?” 那道火红丽影突然爆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甄旖心中一松,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这才认出了那位天生丽质的丰腴女子是钗家的燕夫人。 甄旖抿唇看着一边低着头啜泣的晓英,眉头蹙了蹙准备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眉眼高傲,语气虽然仍是冰的硌人,但好在平和几分:“我最近有孕脾气不好,你多担待些。” 晓英猛的抬起头,眼角挂着泪花,一脸惊喜的朝王妃看去。 “嗯!” 王妃什么时候也会这么安慰人了? 好像自从王妃跟世子深入交流之后,王妃的脾气就收敛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要赐人毒酒了。 想必也是世子儒雅温润,王妃耳濡目染。 待到三人穿过汉白玉石柱站定之后,一边始终沉默不语的小厮适时的大喊一声。 “燕王妃到!” 人群先是一寂,随后就是齐刷刷的朝这边看来。 只见一身着一袭紫色宫裙,头簪繁丽金鸢钗的高挑丽人,正眼含淡漠的坐在随从之人搬来的黄花木椅上看着乌泱泱的人群,似是有些不喜。 丽人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眉不涂而染翠,唇不点而含丹,身段窈窕,一双裹在裙摆下的长腿最是养眼。 幽香青丝在脑后打了个发盘,但仍有如帷幕一般倾泻而下的发瀑。 “王妃?” “旖......王妃?” 李卯与燕夫人也看了过去。 殿前的红袈裟住持面色一变,连忙拄着佛杖一路小跑过去。 坏了,今天事儿太多,给这尊惹不起的大佛忘了。 王妃昨天就说要过来求佛,给他们打过了招呼,结果今天武王世子突然来了给他们一高兴就忘完了。 白眉住持冷汗涔涔,躬身在一边恭敬问道:“王妃,贫僧实在是事太多,还碰上了世子殿下,忘了去接您了。” “可要贫僧将人全给清走?” 甄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套,狐媚眼眸始终盯着李卯,随口道:“跪下吧。” “既然世子与燕夫人在此,本王妃就是有孕在身,天天睡不好,说什么也不能将人给清走了。” 那畜生在这看着,她也不能小气了才是。 虽然她确实很烦周边这么多闲杂人等看着,一阵不自在。 “这......” 住持脸色一苦,这么多人前他如何能跪? 只能转移话题道:“王妃不是要卜卦祈福?那位是我们如今佛家辈分最高的慧光大师,现今已是一百五十岁的高龄,就是一位圣僧,王妃不若?” 甄旖见燕夫人朝她看来,淡淡转移视线,听见这话也被勾起了兴趣,挑起烟眉道:“哦?还有这事?” “凑巧我这肚子里的孩儿也需要一番祈福,可惜他爹那负心汉天天也不陪着。” 李卯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酸味,摸摸鼻子清咳一声。 话说两人也没分开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两天,他也不能天天去燕王府上瞎逛。 燕夫人心情十分不错,紧紧挽着李卯的胳膊温和安慰道:“燕王事务繁忙,正恰恰说明了王妃乃是一个能将后宅收拾利落的贤妻良母。” 李卯看着自己陷入龙潭虎穴的孩子,汗颜的点点头:“是,是。” 孩儿他娘这个样,以后也不知道随谁。 住持见有用,忙不迭指着慧光大师道:“就是那位!很灵!刚刚还给世子殿下测了测姻缘,可是桃花满天飞,羡煞……” 住持声音越说越小,看着王妃眸子微微半阖斜睨而来,肃然冷漠的神情,心头忐忑,不知怎得就触犯到了这位蛇蝎王妃。 李卯看着丽人眼中的幽怨怒恨,头痛的揉着眉心,随后上前一步自然说道:“本世子与燕王素来为至交,如今嫂嫂前来理应我来招待才是。” 李卯快步走上前去伸出手,桃花眸子中中带着柔情的朝甄旖示意。 甄旖先是冷冷的盯着他半晌,最终狐狸眼眸微微撇到一边,没有用正眼瞧他。 一手摸着小腹,一手伸出玉臂搭在李卯的手掌间。 王妃有袖子遮盖,众人心中倒是没觉得多么不合礼。 王妃低声冷笑一声:“嗤,桃花满天飞。” 李卯听着丽人嘀嘀咕咕,唯有他能听见的奚落声,心底失笑,随后小心翼翼,分寸有礼的将甄旖扶到了慧光面前的一个小凳子坐下,自己则侍立一边。 俨然一副小弟照顾大嫂的模样。 慧光自然是不会拒绝李卯带来的客人,只是干脆温声道:“不知施主要?” 甄旖偏腿坐在木凳上,慢条斯理地勾了勾发丝,慵懒道:“自然是卜卦我肚里孩子的命格。” 李卯回想起刚刚这老僧的颓态,又是补充道:“若是算不出来命格,光祈福也是可以。” 甄旖蹙眉瞪了李卯一眼,眼底闪过怒火,疑惑这畜生为什么不给自己孩子弄周全的? 李卯看见丽人眼中不满,轻咳一声扬声道:“刚刚大师为本世子卜卦有伤身体,本世子的命格算不出来也罢,一定要好好给我的王嫂好好算一算。” 甄旖思虑片刻,心知这畜生话外之音即是他的命格算不出来,他孩子的命格也应该算不出来,当即也不蛮缠,冷哼一声按照李卯的指示将玉掌摊开。 “那就给我这孩儿祈个福罢了。” 慧光则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卯,随后带着几分感激的朝甄旖手掌看去。 这后生虽然行为上不羁得很,但心底良善,的确是他前些年卦象中的有缘之人。 慧光眼底闪过比之刚才暗淡几分的金光,随之倏而不见。 老僧拧眉闭目,脸上似有痛苦纠结闪过。 良久之后心弦一松,似是放弃了卜算什么,转而面容变得轻松。 约莫三息过后,慧光眉头再次惊挑起,眼瞳猛地睁开,看着李卯脸上少有的露出了震惊。 干枯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大张,表情精彩不已。 慧光蓦地收敛仪容,不停的敲着木鱼,带着几分不忍低声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这后生,当真是…… 唉,不说也罢! 这两仪圣法算是给你用明白了! 第176章 菩萨玉 李卯看着这老和尚又朝他看来,皱眉疑惑。 难不成你真能看出来那孩子是我的? “大师?” 燕王妃甄旖轻柔摸着小腹,蹙眉不悦的朝迷茫彷徨的慧光大师提醒道。 “我孩儿福报如何?” 慧光大师恍然回神,清了清嗓子,盘着念珠温声到:“施主莫急,您肚中的孩子自然是福运深厚。” 甄旖眸光一闪,压抑不住心里的想法急忙开口道:“怎么个深厚法?是不是帝……” 李卯不着痕迹的咳嗽一声。 甄旖抿着唇,翻了个白眼顿了顿说道:“位高权重?” “老衲看不透彻贵子命格,只能粗略得知其未来具有大机缘。” 慧光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于阳光下氤氲流光的白绿翡翠菩萨玉,上面系着一根红绳,递给了甄旖。 “若是施主不弃,这枚养心玉就赠与施主了。” “养胎期间好生戴在脖颈间,具有清心镇静的效用。” “待到孩子出生,即可转至其身上,观世音可庇佑贵子。” 甄旖将玉佩放在白皙葇荑间,凝神看去,却见这菩萨玉精雕细琢,栩栩如生,若是细看竟然还有七彩流光韵生,当即心头大喜,忙不迭就戴到了玉白脖颈锁骨间. 李卯站着看见王妃微微扯开的衣襟,菩萨玉嗖一下就丝滑的溜了进去,隐没于中间消失不见。 丽人若有所觉回眸冷冷瞪了他一眼,李卯这才摸摸鼻子躲开了视线。 “晓英,取三十两金子来,上上香火。” 王妃款款起身,整了整高耸如参天青翠般的云髻,侧首淡淡吩咐身后的晓英道。 晓英从一边取过小红箱子,在几个袈裟和尚放光的注视下,毕恭毕敬的捧到了大殿前,随后跪下去对着佛香拜了拜。 燕王妃对着李卯温和一笑,但眼底却是不满十分,伸出裹着紫色袖子的玉臂道: “世子殿下,劳烦你扶我一下去观世音殿里上个香可好?你们留下,晓英跟着就行。” 燕夫人诧异的挑起柳眉,青葱玉指抵在唇间,眉头紧锁,心想怎么这燕王什么时候和小卯关系这么好了? 不行,到时候得和小卯说一说离这些皇子都远一点,不去惹那些腥臊。 李卯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走过去和燕姨说了几声让她暂且等待,这就搀扶着王妃缓缓往右寺踱步而去。 “燕王妃哪怕年近三十都是这般美艳无比,实在是人间贵物。” “只可惜燕王妃那是远近有名的蛇蝎美人,要是什么时候能让这等女子对我由衷一笑,我就是死了也值了。 “诶,你们说世子不会看王妃长得这么美艳勾人动什么心思吧?” “想什么呢,燕王妃都能当世子他娘了,扯淡。” 燕夫人听着耳边的风言风语,不虞的眼眸眯起,随后漠然警告了一句这才安静下来。 小卯怎么可能对这王妃动什么心思? 家里有这么貌美的姨,他吃饱了撑的去外面偷吃! 我看要动也是这燕王妃动! 观世音殿,太后同款。 李卯刚刚被丽人拽进去,甄旖就吩咐晓英将殿门给紧紧关闭。 看着脸色染上几分红霞的甄旖,李卯挑眉忧声道:“旖儿,你刚怀孕这三个月不能……” “我知道。” 甄旖狐狸眼眸半阖,淡淡回了一句,随后也不知从哪取出来了一个头绳绾着脑后的如瀑青丝。 丽人轻轻舔舐妖冶红唇,嘴角带着勾魂夺魄的笑容:“不是你说的,方法总比困难多。” 李卯瞳孔一缩,心头怦怦直跳。 若说丽人主动的,这还是第一次。 …… 李卯轻柔的摸着丽人的青丝,双目有些失神。 曾几何时他也曾脑海中闪过王妃这般温顺的情形,但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将军。” “还算你有良心。” 甄旖长出一口气,将桌上的象棋盘收下,不耐的用手帕擦着脖颈。 冷着眉头终是提到了正事:“你跟那太子是什么情况?” 李卯叹了口气将丽人抱到腿上,摩挲着菩萨玉。 他就知道旖儿这般找他肯定不光是因为寂寞了。 李卯看着丽人冰冷的神情,苦笑一声道:“旖儿,我是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估计就是圣上看我跟你们燕王府走得太近,这才想要平衡一番。” 甄旖的脸色这才缓和几分,冷哼一声将螓首靠到了李卯的胸膛:“也是,圣上这般一安排,反倒还方便了你与燕王府往来。” “这下看谁还敢风言风语。” 甄旖眸子微眯,想起太子宋若眼底闪烁寒光。 我家孩儿他爹不过是与你们虚与委蛇,令你们沾沾自喜,等到时候当头一棒,看你们还如何跟我们斗! 李卯轻叹一声,搂着丽人的肩头享受着无欲无求的腻歪。 丽人想他了,隔着几层皮囊他也能感受到旖儿那颗思之如狂的心跳。 旖儿,也算是他熟知的女子当中嘴最硬的那个。 对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般毫不掩饰心头思念还是头一遭,怕是怀孕时分的一些孤独难以排遣。 李卯心头愧疚几分,紧了紧怀里的丽人。 甄旖感受着有力温厚的臂膀,睫毛微颤,随后狐狸眼眸蓦地变得认真。 丽人仰起花容,捧着李卯的脸颊,眸心荡漾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温情。 “李卯,他们都说我是个追求权势的蛇蝎女子,但你知道,我也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究竟是什么样的。” 李卯轻轻点头,等着下文。 丽人眼中闪过几分复杂,再度柔声道: “我不愿意因为我的缘故去要求你支持燕王一脉。” “但为了咱们的孩子,你好好想一想。” 李卯看着丽人眸间肆虐的柔情蜜意,但仍有几分心虚的深处,抿着唇没有说话。 “等到了将来咱们的孩子长大,到时候我成了太后,宋律身子出了些问题死了,再让皇儿任你作亚父,就是摄政王都给了你,这天下难道不就是你我二人说的算?” “到时候西北连同中原就是一家人,还何谈割裂?” 丽人越说越是憧憬,面颊之上黛起几分激动的红霞: “等到孩子出生,我不会让孩子与宋律培养感情。” “我会先带着孩子去园林过月子,正好避开夺嫡的风口,也躲开了宋律,届时你过来我让孩子给你认个干爹,你仍是孩子的父亲。” 李卯仍是没有说话,抚着丽人肩头拧眉不语。 旖儿她还是放不下权势。 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 亲密相处这么长时间,他自然是能够分辨出来。 比如,助燕王夺嫡,更多是为了满足她对权势的追求,并不完全是为了孩子。 不过他感受得到旖儿内心深处仍是不愿损害他的利益,很为他着想就是了。 而且这种局势之下也确实对西北很有利。 丽人心中对他如何,他始终明白,完全不是为了所谓的权势而与他虚与委蛇,为了燕王夺嫡而诱引他。 走到这一步或许也是看到了两全其美的法子,这才提出于他。 但,朝堂的局势过于复杂,旖儿有些想当然的简单。 她这一切的一切完全是基于燕王宋律登上那个位子所做出的假设。 但就据他所知,大周的天,现在可不是由皇子这一代说的算。 戍守边疆的肃武王当然很有话语权,但分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 因为铁骑但凡大动干戈,边疆局势必然陡转直下。 而且,这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未知。 旖儿那颗躁动的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他也只能慢慢让丽人的一颗心完全收到他身上。 李卯无奈叹了叹气,随后轻声回了一句:“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但到了时候,因为旖儿和咱们的孩子我自然会有所偏袒。” 甄旖脸上涌上喜色,随后二话不说竟是直热情的吻了上去。 丽人吐着火热的喘息,凑到李卯耳边妩媚妖娆一笑:“还记不记得上次你说过的要求,本王妃答应了。” 李卯咽了口唾沫。 燕夫人说对了。 第177章 一语惊人死不休 京城往南约莫三百里处,延师城内。 一处车水马龙,人群络绎不绝的流水桥旁,朱红酒楼中,一干子奇装异服的男女正团团围坐。 手里拿着的不是刀剑就是斧锤,竟是半点没把官差放在眼里,好在他们不像是惹事的,一边的掌柜也不敢多声张。 人中正中,一道脸颊围着素色薄纱,露出一双清冷狭长的丹凤眼的清冷女子,眉宇带着抹不去的忧愁,正端坐其中。 其余几人也都恭恭敬敬,唯其马首是瞻,哪怕心里有什么心思也都藏的严严实实。 女子梳着飞仙髻,身着云白衣裳,外罩淡绿纱裙,身段浮凸,手中攥着一柄淡蓝宝剑横在大腿上,正听着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的消息。 “祝夫人,听说慧光大师在京城一处寺庙里露了面,咱们?” 被称作祝夫人的熟美女子本就愁眉不展的细眉再次拢了拢,平和开口,阵阵清冷却带着磁性的成熟嗓音传出:“慧光大师三年前自从那一战之后就杳无音信,如今传出这么大的风声,说不得就有很多暗地里的宵小之徒就要去围攻慧光大师。” “此行要加快步伐了。” “祝夫人说的是。” 一边的人忙不迭点头道。 京城,大钟寺。 李卯目送一瘸一拐,回眸怒啐的丽人离去,随后则神清气爽的迈着大步朝中寺赶去。 半个时辰过去,不算长也不算短,但燕姨估计久等了。 待李卯迈过青石路面,来到青铜炉鼎前站定,却发现燕姨正坐在一处殿前,朱红璎珞珠帘之后,用雪白的玉臂支着光洁的下巴闭目养神,一边的湖兰正轻轻扇着扇子将熏香朝这边引来。 李卯抬手分开珠帘,刚准备和燕姨说离去,却突闻阵阵平缓的呼吸声传来。 只见燕夫人靡颜腻理的月白脸庞之上,瑞凤眸子微蹙,红唇微微翕张,挺翘的琼鼻之间喘出淡淡的麝香吐息,如花骨朵一般的发髻中蹦出一二沁香弯弯绕绕的搭在美妇额间。 李卯微微一愣,不觉间看直了眼睛,足足站了有一炷香,这才将外套脱了下来披在燕姨身上。 湖兰轻声问道:“殿下,要不要我喊夫人?” 李卯摆了摆手,桃花眸子柔和无比,轻声道:“燕姨这些日子殚精竭虑,让她好好睡一会儿,我还有事,刚好待会再过来一起走。” “是。” 李卯缓缓转身,抬眸扫视,发现寺庙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大半,而正中央的释迦牟尼大殿则是庙门紧闭。 李卯回想着老僧对他说的话,思忖良久之后还是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迈入殿中,李卯将镶着金丝的大门缓缓关上。 光亮渐消,唯有几缕阳光照在大半身子匿在阴影中的巨大佛像之上,阵阵庙香传入鼻腔。 “施主,你来了。” 李卯仔细朝声源看去,发现一瘦削身形正背对着他盘膝坐在佛像前的阴影中,盘着手中的念珠,腿边摆着一个小布包。 李卯大大咧咧拉过一处淡黄色的蒲团,支着一条颇潇洒的的坐下,姿态随意道:“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是我。” 慧光大师缓缓转过身,眉慈目善的笑道;“小友怎么就知道我不用看就不知道是你?” 李卯哑然失笑,挑眉摆摆手道:“得,随你。” “本世子可不随一老和尚插科打诨。” “你到底想要什么,咱们开门见山说。” 李卯吹了吹肩头的灰尘,扣弄着手指漫不经心道:“这么些年过来了,想要找本世子举荐入仕或者当我肃武王府幕僚的人多了去了,其中手段层出不叠,但无非都为了一个目的。” 李卯缓缓伸出一根手指,紧盯着这老和尚微笑的面庞道:“为了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法,不知从何得知我的底细和身上功法,但你确实勾起了我的兴趣。” “所以我在等你开条件,除了当和尚,能够恢复我身上的真气的条件你尽管提,但你如果再打机锋,我绝对掉头就走。” 慧光大师始终嘴边带笑,温和平静的等李卯说完,随后平和一躬身,开口道:“小友所言极是,是老衲前些阵子着相了。” “但老衲所求绝不是为了什么名利,甚至此前老衲根本不知道小友的身份。” 李卯眨眨眼,心底对于这老僧突然低头有些诧异。 “那你为何说我是有缘之人?” 慧光再度拜了拜说道:“自然是卜卦而来。” “虽然不知为何小友对老衲的卜卦一道如此不屑,但老衲确实略懂一二卜算之数。” 李卯见老僧提起卜卦一事,猛地想起方才慧光给旖儿肚里的孩子卜卦时,他竟然有些怪异地朝他看来,登时心底忐忑,蹙着眉头开口道:“对了,刚刚你给燕王妃,也就是给我王嫂卜卦时为什么看了我一眼,而且给我燕姨卜卦时也看了我一眼?” 慧光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但立马就吐息恢复了平静,眸子半阖淡淡道:“小友以为呢?” 李卯试探道:“觉得我长得帅?” “但我事先说好,我对男的没有任何兴趣!” 慧光面上有些无语,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就这后生在他面前敢这么不正经,当即深深的看了李卯一眼道: “老僧所想之事,就是小友心中所想之事。” 李卯心中一突,脱口而出道:“我和王妃清.……” 李卯蓦地缄口不言,冷哼一声,面上无动于衷道:“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慧光沉静闭目,静静的看着他自己表演。 李卯心思峰回路转不由想到,难不成这老僧看出来了些什么,在侧旁敲击? “我压根就没想事,老和尚你是不是诓骗我?” 慧光仍是闭目不语,面容似是有些无奈。 两人无言沉默良久之后,慧光冷不防出口说道:“燕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燕王的血脉。” 一言出,石破天惊。 天空中突然炸响雷声,震得佛殿内荡出阵阵回响,连同释迦牟尼的温和笑容变得威严震怒。 李卯瞳孔一缩,面容突然变得苍白无血色。 唰! 李卯猛然起身,拔出翠血直勾勾横在老僧脖颈间,冷眉喝道:“老和尚,你说这话可是要掉人头的!” “你竟敢说我王嫂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王兄的亲生骨肉!” “那你说是谁的!” 老僧面庞不喜不悲,缓缓开口道:“小友真的要听?” 李卯声音微微嘶哑几分,咬牙道:“听!怎么不听!” 李卯手腕调转剑柄,翠血微微嵌入老僧脖颈寸许:“不过你要注意好措辞,不然是会死人的。” 慧光双手合十,温和笑道:“是施主你的。” 咔―― 嘭―― 剑光飞舞,朔气三千。 殿中释迦牟尼旁,一座下罗汉的头颅瞬间落地! 李卯满脸不可置信的持剑僵立,握着翠血的手在不停颤抖,嘴中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若是谁都像这老僧看一眼就能看出关系来,那这事完全就会变成一个定时炸弹! 届时将因为他李卯一个人的缘故而导致大周掀起腥风血雨! 而且,他凭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藏得这么深的血缘关系! 慧光似是看出了李卯的忐忑不安,不顾脖颈间的血丝,轻声说道:“小友不必惊慌,此事唯有老衲一人知道,且此术也唯有老衲一人习得。” 李卯眼瞳微微回神,拎起翠血再度横在了老僧脖颈间,咬牙切齿道:“我怎么信你?一个死人才最让人安心!” 慧光摇摇头道:“老衲能看出施主心底的那颗良善,大义之心,不会就此滥杀无辜。” 李卯被气笑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心胸宽广? “笑话!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小友似是对于这卜卦之术很是震惊?超乎了常理不是?” 李卯抿唇不语,翠血始终没有放下来。 “施主可知佛教因果业力一说?” “越超乎常理,付出的代价就越是庞大。” “老衲所占卜之事沾染因果越多,业火就越多。” “比如小友的命格,沾染因果之复杂,业火之庞伟,老僧哪怕消去几年寿元也窥探不得。” “而一些梢轻松些,但仍牵连极深的事件,老衲能算出来,却说不出来。” “不然。” 慧光抬眸看了眼脸色阴晴不定的李卯,缓缓说道:“会被业力焚烧之死,魂飞魄散。” “而施主与燕王妃一事,即是第二种情况,所以小友大可放心。” 李卯打量着老僧的面孔,却始终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假话的迹象,而这种秘密是说谎能编出来的? 慧光再度抬眸道:“其实,老衲活到如今已有四百个冬夏,不过一百五十年前偶然出世一次,这才有人记载老衲一百五十岁。” “小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但此种卜卦之术,老衲却甚是自信,并且老衲对小友无恶意,大可无虑。” 李卯的手终于缓缓放下,怅然一叹,不得不接受这一说法。 或许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截然不同。 “现在,你有资格跟本世子坐下来慢慢谈了。” “关于两仪圣法的事。” 慧光淡然一笑,摊开手掌道:“小友请坐。” 第178章 圣灵诀 大钟寺,释迦牟尼殿内,地上躺着一颗木制鎏金佛头,周边飘落着白丝丝的木屑。 如来佛金漆塑像前,一老一少盘膝坐于蒲团上。 慧光眼角耷拉,面容温和,徐徐开口道:“小友可知当时我为何突然点明你是我佛有缘之人?” 李卯看着这活了四百多岁的老和尚,不确定开口道:“因为我对你彬彬有礼?” 慧光和煦一笑,摇摇头又道:“小友的确与其他王侯之子甚有不同,但这并不足以让老衲刮目相看。” “说到底,还是因为小友在出寺门之时,老衲在你身上感知到了两仪圣法的气息。” 慧光作禅指,抬起手来点了点李卯: “两仪圣法乃是双修之法,运行过后身体上会残留此种气息。” “还有一个极阴之体的气息是谁来着?” “若不是老衲几百年前碰到过此术修行者,还真不一定能识别出来。” 慧光说着又皱起了眉头,摇头晃脑道:“但是,小友也未免太过胡闹,寺院此等佛家耳根清净之地,如何能够在寺庙里行那云雨之事?” “佛寺至阳,而同你双修那人体质至阴,多待下去必然会两相损害……” 李卯摸着下巴暗暗思忖,自觉屏蔽唠叨声。 原来这老僧看上的是他身上这功法。 但这功法他一和尚肯定是不会觊觎,因此心中松了口气。 李卯耳朵动了动,突然发现老和尚唠唠叨叨的说教声刹那间变得无比死寂,于是疑惑的抬头朝老僧看去,却发现慧光大师蓦地张大了嘴却缄口不言,表情怪异至极,无比精彩。 甚至眼神深处还隐隐带着佩服。 李卯看着这老和尚好像什么都懂了的猥琐微妙表情,心中一突,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一时间空旷清净的佛殿内,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几息过后,慧光颇尴尬的扭过头无辜说道:“咳,老衲什么也没说,小友莫要恶意揣测。” 李卯气的牙根紧咬,攥着翠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张嘴就骂:“老秃驴!” “你什么也没说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去你妈的,这才见几面你他妈把老子底裤都扒干净了!” “你个王八蛋!天天算算算,算你母的算!” 慧光淡然道:“小友莫急,老衲素来游走于世俗之外,自然不会插手此等红尘之事,自然是冷眼旁观。” “只是小友之彪悍,让老衲一和尚都深感敬佩。” “一国太后……” “闭嘴!” “阿弥陀佛,佩服佩服。” “你个老秃驴!” “你就该算算自己今天会不会死在这佛殿内!” 李卯气的坐在蒲团上举着翠血不断朝慧光脸上比划,一向从容不迫的神情转而变成面红耳赤,脸色涨红。 但李卯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心头震怒一时间按捺不住,但还是知道此番不过是无能之怒,与其如此不如先问问真气怎么恢复。 而且他也相信这老和尚说的多半不是假话。 李卯怒容缓缓收敛,最后重新面色古井无波,不过眼角勾起,剑眉微皱,看起来很是不忿。 “说正事。” 慧光眼中闪过赞许,随后点头一躬,平和开口道:“小友可知你那两仪圣法有何来头?” 李卯思忖片刻,随后说道:“书上所留,说是崇祯帝之皇后。” 慧光缓缓摇头,轻声道:“百年前,崇祯帝之后魏氏不光是一位皇后,也是一位圣手。” 李卯失声惊道:“圣手?” 圣手,乃是大宗师之上的境界。 凤毛麟角,可以说历史的长河中都出不了几个。 当今的大周明面上,也就那位武当山的老掌门张须然以及天火教的教主抵达此境界。 慧光大师又道:“当时魏氏独步天下,武艺高强,人人都知这两仪圣法落到了她手里,但碍于其身份与实力,无人敢去争抢。” “后来就消失匿迹,没想到被小友得到。” 李卯蹙眉道:“照这么说,这功法并不是魏皇后所留?” 慧光自顾自道:“两仪圣法并不是一篇单纯的双修之法,或者说它是一本功法的前篇。” 慧光蓦地面容变得凝重,缓缓吐出三个字道:“圣灵诀。” “圣灵诀?” 慧光讶异道:“小友知道?” 李卯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身体缓缓前伸,缓缓吐出五个字道: “是什么东西?” 慧光:“......” “圣灵诀是一篇相当强大的功法。” “分为前中后三篇,小友手中的两仪圣法,即是前篇的别名。” “这篇功法涵盖至道大理,阴阳调和。” “常人得到一篇,就是毫无天赋,宗师也是信手拈来,遑论三篇齐出。” 慧光又淡淡说道:“而旁人最关注这篇功法的原因是,” “长生。” 李卯瞳孔一缩,眉头蹙起转瞬之间说道:“长生?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是谁胡说一气?” 慧光双手合十,缓缓摇头道:“只是有人这么说,至于真假老衲也不知,因为从来没有人完整的修行过圣灵诀,没有任何一个人。” 李卯挑眉问道:“没有人修行过怎么就长生了?” “老衲不知,因为从来没有人修行过。” 李卯再度挑眉道:“没有人修行过怎么……” 李卯话口一顿,满脸黑线。 这老和尚看似正经的很,其实明着阴着在这绕他。 李卯不耐的摆摆手,将翠血放在膝盖上说道:“行了,我也不多问,我的真气到底怎么能恢复。” 慧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随后弯腰从一边的小布包里取出一本黄澄澄的书来:“这本书,是圣灵诀的第二篇,名为阴阳诀。” 说罢竟是大大方方的直接将书递给了李卯。 李卯凝神接过,翻开扉页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阴阳循和,生生不息。” “欲练此功,男不可破身,女不可破贞……” “啊?” 李卯眸光一顿,惊叫一声,一脸懵的朝老和尚看去。 “你确定这是那劳什子功法的第二篇?” “第一篇双修功法,第二篇来了个不能破身,你逗我玩呢?” 慧光温和一笑,毫不在意道:“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没有任何人能够完整练成圣灵诀。” “那你丢给我什么意思?让我干看着?” “起初老衲也觉得这篇功法匪夷所思,可是直到老衲碰见了小友,茅塞顿开。” 吱呀―― 殿门突然被推开。 “小卯,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天色暗了,咱们该回去了。” 李卯回头一看,发现青丝稍稍有些凌乱,身着火红裙裳的燕姨正倚在殿门朝他柔柔呼唤,身后湖兰娇怯侍立一边。 “小友若是有碍,夜半来时即可。” “老衲在此殿等候。” 李卯手里攥着那阴阳诀,思索良久之后还是将书抛了过去。 事关重大,不是他不信这老僧,但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先回去问一问老薛。 念头一定,李卯也不想耽搁,立马朝慧光拱手告辞,随后快步走到燕夫人身边,搀扶着美妇往寺外走去。 “小卯,今晚你在哪里睡?” “自然是在燕府。” 美妇眉宇间闪过羞恼纠结,但最后还是无奈柔声道: “这……拿你没办法。” “但是你晚上不准乱动。” 李卯微微一愣,看着美妇微微翕动的睫毛,鹅蛋般光滑的的肌肤上浮现的淡淡腮红。 难道燕姨把他的话理解成了同床上一起睡? 李卯嘴张了张有心想解释,但最后眸光闪了闪,还是紧紧抿起了薄唇没有言语。 第179章 慧光大师 天色渐晚,一抹夕阳挂在天边荡出橙色晕黄。 李府,正厅当中。 雅致的红木家具旁,一丰腴丽人正打扫着卫生。 狐尾丽人正一摇一摇拿拖把拖着地,不时拄着拖把立在原地气喘吁吁。 喘过气后,脸上不知为何沁满了红霞,眼眸潋滟。 小芽儿的视线随着娘亲摇摆的狐尾一动一动,捧着粉嫩的脸颊,兴趣盎然。 “话说,娘亲说腰间有扣子,我怎么没看到呢?” 小芽儿蹦蹦跳跳的来到娘亲身边,又是好奇无比的一把拽住了毛茸茸的狐尾。 “娘亲!” “啊!” 小芽儿得意洋洋的拽了拽尾巴说道:“娘亲,芽儿是不是吓到你了?” 刘芝兰掩嘴痛苦的闷哼了一声,随后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声音微颤道:“是呢,芽儿真厉害。” 丽人不动声色地将芽儿白嫩的小手拨开。 一时间丽容宛若盛开玫瑰。 小芽儿则是指着狐尾好奇问道:“娘亲,为什么你打扫卫生还要带着这个尾巴?” 刘芝兰则是勉强笑了笑,不再言语,随后拄着拖把朝另一边的地面上拖去。 “净会给娘亲添乱,去一边玩去 ” “娘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小芽儿从桌上拿起一根裹满糖皮的糖葫芦,美美的舔了一口雀跃道:“芽儿当然记得,不就是将糖葫芦外面的糖霜舔完后再吃果肉吗?这有什么难的?” “吸溜,还是山楂的好吃!” 刘芝兰欣慰的点了点头。 以自家闺女这体质,怕是担不住几次雨露。 所以要趁早打好其他本领。 刘芝兰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再次拖起了地。 芽儿则是吃着糖葫芦,若有所思的想到,为什么娘亲刚刚拖完的地面还残留有水洼。 于是好心大喊提醒道: “娘,你地都没拖干净就走啦!” 刘芝兰紧咬下唇不敢再说话,风风火火的向外逃去。 夜色缓缓降临,躺在床上的刘氏母女二人正温馨的抱在一起。 直到母亲缓缓沉入睡眠,小芽儿鬼精鬼精的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掀开被子趁着月光凑到娘亲腰间打量个不停。 “娘亲胡说,哪有什么扣子? 小手好奇的再度攥了上去,兴致勃勃地往上一拔:“嘿咻!” “芽儿!” “娘亲骗人!” …… 金陵,步家府邸。 “卯儿!” 小红站在步夫人门前抬手顿住,欲言又止。 良久后一声似泣非泣的叹息声传出,小红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夫人,可要我准备热水?” 步夫人青丝披拂在肩头,花颜瑰丽似火。 “小红,你!” 步夫人又急又羞,嘴唇嗫嚅。 小红走到床边收拾着夫人残局,红着脸叹了口气:“夫人,是不是又想世子了?” 步夫人眼眸之间闪过慌乱,忙不迭清叱道:“不要胡说!” 小红撇了撇嘴,夫人这消遣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嘴里喊的谁真当她聋? “夫人,小红这就退出去了,若是有吩咐就喊奴婢。” 收拾完东西后小红也不多留,只是看了眼一塌糊涂的夫人后就匆忙退了出去。 步夫人失神的瘫倒在床铺上,将玉臂横在额间,脸颊发烫,一阵无地自容。 原来,小红一直都知道吗? 但她,实在是太想他了。 月儿立于树梢,燕府主屋内,粉色帷幔之中。 李卯蓦然睁眼,无奈的看了看怀里丰腴的娇躯。 将手举在空中微微失神的放在鼻下轻嗅。 李卯无奈的看了看原属于燕姨的被子。 他可是一下没动,完全是燕姨她自己蹭过来的。 李卯闻着指尖幽香,深吸一口气坐起了身子。 “小卯!” “不准这样!” 突然燕夫人传出两声义正言辞的呵斥声,在李卯惊愕之中,再度抱了过来。 李卯呼吸一滞,随后忙不迭将燕姨往外拉开。 青丝凌乱的燕夫人发出一声哀息。 花容似火,喘息如绵。 李卯猛地一咬舌尖,坚决的推开燕夫人,随后狼狈的披上白袍翻过院子,趁着夜色朝大钟寺赶去。 燕姨到底和太后是闺蜜,连身材都是如此同样的傲人。 但说到底燕姨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有些反应很正常,但这不代表两人就可以逾越底线。 他对燕姨心不诚就已经犯了大忌,最起码的尊敬他心里还是得有。 燕府外约莫半里地的一处酒楼马棚下,李卯看着眼前惬意饮酒的老薛,也倒了一杯坐在了圆桌旁。 老薛呲出来一口大黄牙,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少爷,你来了。” 李卯仰脸先饮了一杯,擦嘴说道:“老薛,你可知道慧光大师,一个和尚。” 老薛老眼昏花,笑眯眯道:“自然知道,前些年为了不造成更多人命,在一众高手中将争抢源头的一篇秘籍抢了出来,最后还扬长而去,你说他厉不厉害?” 李卯心中一动,问询道:“那秘籍叫什么名字?” “似是叫什么阴阳诀。” 李卯道:“如果说他说他要教我这篇秘籍可信度有几分?” “十分。” “他说他活了四百多年可信度有几分?” “十分。” 李卯眉头微蹙,对于老薛答应的如此干脆有些不太满意。 “你可知那老劳什子阴阳诀要男的不破元阳?” 老薛则是深深看了李卯一眼,抽了口旱烟看着天上的圆月轻声道:“他,可以说是真正的人间圣僧,超凡脱尘,不惹尘埃。” “占卜一道一骑绝尘。” “他值得老奴相信。” “若是不信他,老奴实在是没了能相信的人。” “少爷你还年轻不懂。” “圣手在他面前,也只能毕恭毕敬。” “你的境界越高,就会觉得他越恐怖,越无法触碰。” “所以他说能让少爷学会,那就是真的能学会。” 李卯瞳孔一缩,抿唇不语。 老薛这般敬佩的神态,除去他父亲之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去吧少爷,慧光大师找上你,一定有他的理由。” 第180章 大自在法 大钟寺,棕榈树下,一丛丛芭蕉树旁,一老僧正坐于空旷的院落之中闭目打座。 月光洒洒,黛上银辉皎洁,印的寺院清幽寂静无比。 踏踏—— 沉稳的脚步声从寺外响起,随后凌空声传来,转瞬之间一白袍公子就衣袂飘飘的落在了寺庙之中,黑发将将自空中飘下落在匿在月光中俊逸的脸庞之上。 白衣公子拂去肩头灰尘,在看见老僧之后微微一愣,随后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老和尚。” 慧光缓缓睁眼,随后温和一笑,仍是如同往日里那般说上一句:“施主,你来了。” 李卯坐到老僧前的一处石桌旁,将翠血捧在怀中擦拭问道:“你跟武当山老掌门张须然哪个更厉害?” “他也一把年纪了,好像是一百来岁,但身体硬朗的很,你这个活了四百多岁的跟他比如何?” 当初他随着他的师尊清璇剑主前往过武当山论过剑,张须然老掌门仙风道骨,白发柔顺,完全看不出是活了一百多的年纪,而且看他骨骼清奇,还传授他一招武当山的四两拨千斤,他倒是记在心里。 慧光一愣,随后沉吟道:“武当山的张须然小友与老衲在数十年前见过一面,那时他就已经与老衲几近齐平,如今寥寥数十年过去,只怕老衲已远不如他。” “老衲本就不胜武力,不如张小友倒也正常。” 李卯咋舌的撇撇嘴。 叫张老掌门小友,这天底下估计你是头一遭。 但这老和尚倒也谦虚,听说当时从几位大宗师团团包围中取走这本阴阳诀,若说不如张须然只怕是谦虚过头了。 李卯到了如今对于真气的解决法子反倒没想象中那么急切,转而好奇这和尚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老和尚,你那个占卜之术当真那么邪乎?什么都能占?” “小友要占什么?” 李卯眼神动了动,再次张口道:“家国走向能不能占?” 慧光徐徐摇头,耐心解释道:“小友可知我等占卜之人有哪三不占?” “国运不占,业力太大,占之必死。” “神鬼不占,凡人枯骨,占之必灭。” “己身不占,心燥不诚,占之必反。” 李卯蹙起剑眉,疑惑道:“前两个我能理解,后一个是什么意思?” “不能占自己?为什么?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的有缘之人?” 慧光颔首道:“第三种,倒也不是前两条那般占之必死的苛刻。” “容老衲给小友讲个故事,卜卦一道相当出名的小故事。” “说,很久以前,有个小道士略懂一二卜卦之术,突然有一天在给自己占卜之时,算出来了他的邻居乃是他的大凶之兆,血光之灾。” “因此在第二天,小道士上门将邻居一家老小全都杀了。” “第二天下午,他就被压入了大牢,游街示众,午时问斩。” “最后头颅呱呱坠地,死不瞑目。” 李卯听完觉得这小道士傻得很,心中有趣正准备开口调侃,却见老僧面容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卯猛地一回想,脑海中恍然,脸色变得凝重,剑眉蹙起开口道: “他占对了。” 李卯长长舒了一口气,怅然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慧光温和笑道: “小友真是出口成章。” “没错,他占对了。” “他的邻居的确是他的大凶之兆,但就如同当日老僧第一面就对小友说的话一般。” “究竟是因在先,果在后,抑或是果先知,使因现。” “所以卜卦自己,不但难以让人揣摩,还会让人徒增烦恼。” 慧光缓缓起身,走到李卯面前踱步说道: “老僧三年前隐入山林之时,卜卦算出三年后老衲会遭受血光之灾,并且会在此地得遇有缘之人。” “福兮祸兮,福祸相依。” “老僧自知躲不过,就尽可能的朝福门靠拢,打点好一切身后之事。” “但老衲活了四百余年,相识之人早已魂归故里,黄土一捧,如何谈得上料理后事。” “但老衲又不愿意身上的一些本事失传。” 慧光笑眯眯的端着木鱼,再度看着李卯说道:“所以,老衲要穿小友三样本领,以承老衲衣钵。” “第一样,乃是金刚怒目。” “第二样,乃是大自在法。” “第三样,则事关你身上的真气。” 慧光摊开手,目光灼灼的对李卯说道:“小友,不知你可愿承老衲的情?” 李卯抿唇不语,只是半阖桃花眸子躲去老僧的目光,轻声道:“金刚怒目是什么?” “观心之法。” “何为观心之法?” “观人心意,观心善恶。” “是老衲卜卦的根本,但小友未曾学过占卜一道,因此只当甄别奸恶良善之法。” “大自在法又是何物?” “御敌身法。” “很是适合小友如今处境。” “任他矛利刀锋,砍不到身上仍是白搭。” “不如小友用剑刺我试试。” 慧光向后迈出一步,双手随意背后,背部微陀,光是看着就漏洞百出,瘦弱无力。 “一见便知。” 慧光手里挑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刚好同他肩宽的圆圈。 李卯手里摩挲着翠血,蹙眉道:“老和尚,我这剑可是这江湖最利的宝剑,刀剑无眼,你真要试试?” 慧光仍是含笑不言。 李卯也想领教一下这位被老薛称为圣手之上的老僧有几斤几两,当即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凝起剑眉,抬剑横在脸前,并指缓缓擦过剑面。 “老和尚,接好了!本世子可不留任何力气!” 几片枯黄叶子自两人之间缓缓飘下,碧绿的翠血于银辉之下绽放妖异碧光。 “神避!” 李卯黑发无风自动,在脑后狂放翻飞随后桃花眸子蓦然一抬,一点红芒穿梭黑夜直指老僧! 这一剑哪怕没了真气的加持,仍旧恐怖至极! 却见老僧赞叹的点了点头,但仍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流星般的剑芒朝他袭来。 李卯穿梭的身形一顿,心头诧异十分,思来想去之时却听闻老僧朝他说道:“莫要收力。” 李卯闻言不再踌躇,翠血握在手中平抬齐视于眼前,半当途中再一蹬地面加速飞刺。 慧光大师看着越来越近的红尖,动作却越来越慢,最后竟是稍稍挺起胸膛似要更好的让翠血贯入。 李卯一咬牙,翠血往前一按。 老和尚,你说的让我刺的,死了可不能赖我! 嗤—— 剑声裂空,两人交错而过。 李卯猛然回首,随后紧握翠血再度杀了回去。 这和尚,什么时候躲过去的? 翠血不停刺向老僧但每次却都被老僧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姿态稍稍躲过。 但凡差了一毫厘都将会冒出源源不断的血来。 李卯越刺越急,越急越刺,到最后索性直接屏住了呼吸,专注的去寻找老僧的破绽。 但,虽然他的站姿处处都是破绽,他却迟迟无法用剑触碰到。 “老登看剑!” 李卯举剑从老僧脖颈间挥砍而下,却被老僧轻飘飘的一侧身躲过。 “太慢了。” 慧光大师一边游刃有余的躲闪,一边缓缓摇头。 “老秃驴!” 李卯怒喝一声,又是一剑一剑不要命的砍去。 李卯属实是打红了眼,从小就是一骑绝尘的天之骄子,练剑奇才,就是大他十几岁的练剑之人都不曾达到他的境界,十八岁跻身大宗师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到了如今连一个人的衣摆都沾不到,属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剑如雨下,瓢泼倾盆。 直到李卯扶着膝盖,实在砍没了力气,慧光移动的距离从始至终都未曾越过那个圆圈。 “你,你这他妈是什么身法。” “忒怪异!” 李卯双手支着地面瘫坐在地上,脸上俱是汗珠,上气不接下气喘个不停。 “自然就是大自在法。” “小友现在可愿意学?” “你愿意教?” “如何不愿?” 第181章 宋理:谁当大哥合适? “你的意思是,平常我们对敌之时,需要分心思去闪避,所以战力会大打折扣?” 慧光颔首赞同道:“是极,对敌需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其中最关键的部分无非进攻与防守两部分。” “而大自在法则是让你的身体自动处于闪避的姿态,进而使你对于局势的把控更加清晰,对于敌人的分析更加明了。 “而且,己身本能的闪避攻击,速度比之用思想控制,快上不知几倍。” “至于能快多少则取决于自身的天赋。” “所谓的大自在法,即是身体自在,比思绪更快一步做出判断决策。” “你的心神也可以更加投入到对敌当......” 唰―― 李卯猛的一剑刺向正在说话中慧光的脖颈。 只见慧光嘴还在动,但是身子却已经闪避开来! 李卯瞠目结舌,呆滞的注视着手中的翠血。 这个反应速度简直匪夷所思,最主要的是他的话还在说着,身子就已经有了躲避的趋势。 感觉身体里有器灵在争抢主控权一般。 他现在已经完全理解了他嘴里的身体自在是什么意思。 “你确定要教给我?” 李卯有些不确定的再度问了问,因为这身法他就算用脚去想也能知道这大自在法是多么珍贵,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完全更是一保命的利器。 “当然,老衲说要教,就绝不会反悔。” 李卯喜出望外,率直喊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快教!” ...... 白玉望舒之下,一袒露上身的公子正闭目盘坐在地面,身后的一老和尚手里拿着一粗实的木棍子往他身上砸去。 男子身形一动一动,拼命躲闪棍子的落点,但却次次都被砸了个结实。 “来!老秃驴你有本事打的再狠点!” 砰―― “我去你大爷的!” “老秃驴!” “你当真不是趁机报复!” 砰―― 砰―― 砰―― …… 至晨间渐渐拂晓,天边露出一片雾霭的鱼肚白,足足挨了有几百棍,浑身都是淤青红印子的李卯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重新翻回了燕府。 回到燕姨房中,阵阵麝香气息涌入鼻腔。 李卯看着美妇身子随着平稳地呼吸起伏,心头稍稍安宁,随即去外面的水潭里随便过了遍水,擦干了身子才躺上了床榻。 燕夫人玉臂置于璎珞红绵被上,或是李卯打开门带进了些许的凉风,让美妇白腻如雪脸庞之上,一双细挑的柳眉蹙了蹙,旋即翻了个身背对着床边的李卯,却不小心带着被子稍稍上撩,露出白新如玉般的腰肢。 李卯猛地闭上眼睛,深呼吸良久后,走上前去替燕姨掖好了被子,将地上原来燕姨踹掉的被子盖在身上,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圣灵诀……” “对我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卯抿唇看着燕姨裹在被子中窈窕的背影,一阵心底焦躁。 自从他修行了那什么两仪圣法之后,心底的火苗愈发炽热。 现在就是与燕姨平常牵手拥抱的举动,都能让他一阵口干舌燥。 “呼――” 李卯吐出一口浊气,随后翻了个身背对着燕姨枕在胳膊上阖上眼皮。 “随缘吧。” 一夜无话。 咚―― 翌日清晨,晨钟奏响京城内圈。 李卯照惯例拉开不知何时钻进自己怀抱的燕姨,随后在美妇的嗔恼呵斥之下塞了几口早点就匆匆回了李府。 今日是他即任太子伴读的第一天,而且昨个圣上给他写了封信说是想看《三国演义》的后续,他不得不起了个大早回李府来取书。 至李府后见刘氏母女正相拥而睡,芝兰听见了动静睡眼惺忪的朝他示意,李卯只是上去安抚了一番狐尾之后,就在丽人羞臊的目视下取走《三国演义》二十一至四十回,翻身上马朝紫禁城里赶去。 “唉,主人……公子也真是的,又得洗衣服了。” 里厢的丽人脸上黛起红霞,轻啐一声,摇摆着狐尾朝衣柜走去。 紫禁城,金銮殿,御书房中。 将将下完朝会的宋理回到御书房中,屁股还没坐热,莫公公就领着李卯进来。 李卯待看见宋理后,作势要跪下请安,却被宋理叫住。 “卯儿,何须与朕如此生分,莫跪。” “卯儿能进宫来看看朕这个孤家寡人,朕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哈哈!” 本就有此预想的李卯干脆利落的站起了身子,从怀中掏出一本《三国演义》,躬身上前轻声说道:“皇上受命于天,勤政爱民,天下亿万万百姓都是您的子民,何来孤家寡人一说?” “这是《三国》续二十回,后面的还在写,请皇上恕罪。” 既然皇帝对《三国演义》起了心思,虽然实际上已经完本,但他还是不能说真话。 正所谓你不顾一切的对一个人好没什么用,唯有让他知道你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才对他好才能让他感恩戴德。 宋理看着李卯的眼神一顿,随后深处的凌厉柔和几分,蓦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 “卯儿说得好!说得好!” “莫公公,去库房里拿一条琅玉腰带来,赐给卯儿!” “是!” 莫公公弯腰退下,但等到了门边却不动声色的回首,疑惑的看了眼李卯的背影。 怎么会这么像? 那天夜里潜入后宫的蟊贼。 宋理则是等莫公公出去之后,温和朝李卯摆了摆手:“卯儿,过来离朕近一点,朕有话要对你说。” 李卯没有犹豫,大步迈上前去,侍立在淡黄色的梧桐木桌边,垂首等待吩咐。 宋理摩挲着书皮,爱不释手的掀开扉页,温声道:“这书可写到第几回了?” 李卯道:“禀陛下,就写到了第四十回,就马不停蹄独印一本,送到了皇上您面前。” 宋理则是看着书皮上的鎏金丝线,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随后翻开书页,双眸沉浸说道:“这书,可真是一本奇书,其中的三国背景栩栩如生,好似真实发生过一般,卯儿真是了不得。” 李卯垂首一笑:“皇上谬赞。” 宋理另翻开一页,喃喃读着上面的内容,随后似是唠家常一般随口一提:“听说卯儿认了律儿作大哥?” 李卯心头一惊,连忙将头低了再低,恭敬回道:“燕王盛情难却,卯儿不想拂了燕王的面子。” 宋理墨眉微蹙,抿着嘴唇轻轻点头,衮冕上的珠帘一阵晃荡。 片刻后又是问道:“卯儿。” “儿臣在。” “若是你,律儿,和若儿你们三个做那一出桃园三结义,卯儿觉得谁当那个大哥最合适?” 李卯听着这道送命题,倒吸一口凉气,嘴唇嗫嚅着难以给出答案。 谁大哥,谁就是主导者,言外之意就是太子归属。 但是,他这个肃武王世子支持谁都有些不妥。 李卯绞尽脑汁,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觉得这位皇帝说出这番话的本意或许不是让他支持哪一方,而是敲打他不要插手夺嫡一事。 思绪流转片刻,李卯已然有了应对之策,装傻充楞。 “卯儿以为,卯儿做大哥最合适。” 宋理眼底带着些许笑意看了眼李卯,淡淡问道:“为何?” 李卯眉眼认真,一本正经分析道:“太子殿下年纪过小,当大哥有失稳重,而燕王后宅之中王嫂强势,府上鸡犬不宁,若是我们三人聚上一聚指不定要被王嫂戳脊梁骨,说我们是猪朋狗友,酒肉之交。” “而儿臣家中无人可以管束,且比上太子更为稳重,乃是大哥刘备的不二人选。” “哈哈哈!” “善!” “卯儿实在是甚得朕心!” 宋理一时间竟又是抚掌放声大笑起来,面上甚是喜悦,同时心中慨然一叹。 若是卯儿是他的子嗣该有多好。 做事有分寸,说话很讨人喜,而且一瞬之间就能把握话语之中的本意,实在是不可多得,也难怪太后与西苑都乐得亲近卯儿。 只可惜…… 宋理回想起密探传来的消息,肃武王府之上竟然养着一对貌美如花的母女花。 真是可惜了如此俊杰沉迷美色。 但对于大周来说却是好事,至少说明了其胸无长志。 他相信李青天的人品,但不代表他相信李卯。 但如今看来,他想来不用再对其如此猜忌。 御书房中,两人蓦地归于沉默,李卯只是垂首恭立一边,眼眸半阖。 宋理靠在椅背上,一页一页翻着《三国演义》,良久后冷不防轻轻念叨了一句:“卯儿,萧家的势力太大了。” 李卯心神一凝,随后低声应了一句:“是。” 第181章 即任太子伴读 东宫,大殿之内。 冬风呼呼,正是一天之间最冷的晨间,太子宋若一袭修身淡黄长袍,坐在书桌旁看着柃窗外凋零纷飞的梧桐叶 。 黑发并没有束起,反倒是随意的披散在黄裳肩头,平添几分贵气优雅之感。 桃花眸子半阖,眼角微勾,眉眼间俱是自如坦然之色。 踏踏——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肃武王世子李卯到!” 宋若桃花眸子蓦的一亮,随后低头拢了拢衣襟,舒了口气,这才徐徐站起身背手走至殿门前相迎。 李卯仍旧是一袭白衣,立于殿门前看着这位长发披散,俊美无俦的太子一阵恍惚。 有那么一瞬,好像面前站的不是一个男子,而是一位倾国倾城的丽人。 但随着那男生女相的面孔愈来愈近,李卯心中的念头这才消散许多,转而感叹于太子的淡雅气度。 要知道太子之母裴皇后裴圆圆就是一民女,朝政之上丝毫没有势力依仗。 而太子宋若在此等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还养成如此云淡风轻的气质,若说他不是傻,那就是真的有帝王之相。 李卯盯着那双灼灼的桃花眸子恍神一瞬,随即遥遥躬身一拜:“太子殿下。” 宋若亦然遥遥一回礼,随后快步上前去迎李卯。 两人并行朝大殿走去,中间相隔约莫一拳的距离。 “听说父皇将世子殿下宣为太子伴读之时,我可是受宠若惊。” “世子文采斐然,只怕独属大周第一流,如此人物当了太子伴读实在是屈尊了世子。” 李卯闻着身边传来的清香,则是摇摇头淡淡笑道:“当日寿辰之上,太子以酒慰风尘,我李卯落魄之时有此知己,当伴读又有何不可?” 宋若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随后又再次舒缓。 两人移至书桌旁还未坐下,宋若就吩咐着宫女拿来了一壶上好的宫廷御液,一人一杯倾尽倒满。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同时一饮而尽。 李卯酒力好,感受着口腔间火辣醇烈的酒液,仍是一口倾尽,因此率先放下杯子和煦的朝宋若看去。 却见太子宋若也不知怎得突然呛到了一般,白玉酒杯顿在唇边咳嗽起来,呛出丝丝缕缕的酒液。 李卯看着太子因咳嗽而起伏不定的胸膛眉头微微蹙起,话说太子的胸肌这么发达? 但没有深想,只是见状从怀里取出一方锦鲤绣帕,缓步走上前去,先是随手将宋若白皙脖颈间的酒滴擦拭,接着递到了他手中。 宋若身子不易察觉的一僵,随后将酒杯放下从容不迫的接过手帕,置于唇间慢条斯理地擦拭。 白如玉一般的脸颊之上晕起许是酒冽上涌的红晕。 面如冠玉,酒醉如虹。 李卯不禁看直了眼睛,但转眼就惊恐的收敛了心思。 他什么时候对男的感兴趣了? 就是他宋若长得再俊,你也不能这般自暴自弃! “世子当时受刺之后我命人将京城里外几十里都围了个水泄不通,却只发现了歹徒的尸体而不见世子,我倒是好奇世子究竟是怎么在中毒的情况下逃出生天的。” “当时但凡去过那里看过遗留痕迹的,都觉得世子是必死无疑。” 李卯回想起老薛过后萎靡不振的状态,默然叹了口气道:“在山庄里我因些蛛丝马迹看出那人不是个好人这才有所防备,而且那些黑甲军牺牲自己为我拼出一条血路,让我逃到了山林间。” “到了那里则是我的一位从小到大的侍卫拼着命给我拖的时间,随后我歪打误撞进了燕……” “燕雀丛生的园林,在那里修养完备之后这才重新露面。” 宋若恍然点点头,听起来平平无奇,但谁知道其中蕴藏着多么大的凶险。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福运深厚。 “世子命不该绝,此番不死倒是上天嘱意。” 说着宋若眼中带着几分有趣轻声道: “你可不知秋水在知道世子罹难之后那可是整日整日吃不下饭,天天就在那颦眉哀叹。” 李卯笑容一僵,不太清楚太子此番话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干笑两声道:“太子妃待人良善随和,只怕与我有一面之缘,心中善良感性,不忍相识之人死去罢了。” 李卯拱手一礼,严肃道:“还请太子代我谢过太子妃。” 宋若则是摆摆手道:“你好歹也是救过秋水命的恩人,哪有你说的如此生疏。” “一会儿秋水就过来了,你当面对她说吧。” 李卯脑海中浮现那日太子妃不告而别的场景,摸摸鼻子迟疑道:“这……是。” 太子妃似乎对他颇有不满,也不知道见着他会不会陷入尴尬。 宋若那张比寻常美女都要白上几分的脸庞之上,一对细眉微微蹙起,纤长的手指握着白玉酒杯,晃荡着其中清冽的酒酿,若有所思道:“当日仅剩下来的一个歹人是十二恶人里的村夫,据极刑逼供下来,说幕后的主使者乃是霍家的霍谨记,你觉得可信度有几分?” 李卯在桌面上叩着指节,发出清脆的声响:“十成。” “ 哦?” 宋若诧异挑眉道。 “霍谨记当真如此深藏不露,竟然心思如此缜密?” “但最后被人供出来岂不是说仍是蠢货一个?” 李卯摇摇头道:“他是第二手的行凶雇主。” “你的意思是?” “他与本世子的冲突是个人都能看见,不过正好趁了本就有心对我下手的人的心意,因此只要稍加一引导,他就是那个没有鱼饵也咬钩的冤种。” “我怀疑。” 李卯剑眉皱起,抬头凝重的盯着正静静看着他的宋若,面容冷峻,幽黑深邃的桃花瞳子中倒映着宋若的模样。 “幕后的指使者,与渭水边的是同一拨。” “其手段之铁血,其心思之缜密,其决心之强烈。” 李卯剑眉倒竖,冷声道: “如出一辙。” 宋若看着突然李卯变的如嶙峋峭崖一般冷酷的神情,薄唇微微分开些许,比之李卯柔和几分的桃花眸子闪烁着灼灼之芒。 宋若勾了勾耳畔的发丝,躲开李卯闪烁着幽幽冷芒的眸子,正准备说话表示赞同殿门口却蓦地传出一声雀跃的娇啼—— “宋哥哥!” 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只见一身着翠绿烟衫的窈窕少女身后跟着三两宫女,粉白面庞之上俱是浓烈的喜色,欢快的迈着轻盈的碎步一溜烟朝殿中两人之间跑来。 飞仙发髻中俏皮跳出来的蒙络青丝,随着微风飘浮在脑后,头簪之上一朵洁白的花朵扎眼靓丽,纯洁澄澈。 一双琉璃珠子般的杏眼星眸弯成月牙,半露贝齿,施施然微笑着,明眸善睐,齿若瓠犀。 天仙般的少女今日格外高兴,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李卯看着佳人纤细窈窕的身段看出了神,单论相貌上来讲,太子妃在他见过的女子当中可论前三。 至于另外两个是谁,李卯细细想了想。 好像他看谁都是前三。 而论身材上来讲,少女有少女的好,美妇有美妇的好。 不可相比。 宋若则是灿烂笑着,起身张开手臂朝萧秋水走去。 “秋水,看看是谁来了?” 第183章 教太子妃练字 萧秋水双剪秋水瞳子朝里张望,待看见双臂大开的宋若之后自然错开视线,在看见后方坐着那人之后蓦然迸发出秋波盈光。 少女驻足在不远处,莲足并起,睫毛轻轻翕动低垂,勾动耳畔青丝露出一只小巧剔透的玉耳:“世......宋哥哥,秋水来了。” 宋若见萧秋水停在不远处没有要投入他怀抱的念头也不恼,双手自然垂落,站在一边看着少女萌动羞涩的姿态,好似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有的人啊,相处一辈子估计都处不出来什么感情,但是一旦碰上对的人,就根本压不住那些小心思。 李卯麻溜站起身,看着太子妃赧颜作态只当是怕生,躬身说道:“太子妃,好久不见。” 太子妃却仍是轻咬着粉唇缄默不语。 李卯见状尴尬的咳嗽两声,随后不知所措的朝宋若看去。 太子妃好像还是不太待见他,他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触犯她的事。 宋若淡淡收回视线,上前拉着萧秋水的葇荑于书桌前坐下,轻轻摩挲着手中温软的葇荑轻声道: “秋水一向念叨世子,今天世子来了怎么这般生疏?” 萧秋水玉耳蓦的染红,微微抬起杏眼朝李卯打了个招呼:“世子,殿下好,好久不见。” 语若清风拂柳,燕点湖面蹁跹。 软糯至极,沁入心间。 李卯这才重新温和一笑,回了个招呼回去。 随后萧秋水便支支吾吾没了下文,只是乖巧的坐在宋若一边螓首低垂。 宋若揽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对李卯笑道:“若说这太子伴读其实也没什么事,顶多就是配我一同读书,敦促罢了,但我素来让老师省心,因此管教并不严厉。” “如今过来我倒是有一事与世子相求。” 萧秋水玉耳竖起,杏眼却紧紧盯着纤尘不染的桌面不曾抬起。 葇荑连同烟衫衣襟搅在一块,花容之上黛起淡淡的羞喜。 宋若手顺着腰线上滑,最后摸在萧秋水头顶柔声道:“我家这个傻秋水喜欢世子......” 萧秋水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朝宋若看去,脸色一紧就要解释道:“宋哥哥你听秋水狡辩......解释......” 李卯刚刚喝进去的茶水一口往外喷了出来,好在没有喷到对面那两位至贵的人身上。 “?” 宋若眼神深处涌现几分有趣促狭,随后不紧不慢的补充道:“的字,因此想要世子教她写字。” “秋水,你刚刚说解释什么?”宋若朝萧秋水温和一笑。 萧秋水眼神一呆,后又勉强的抿唇一笑:“秋水,秋水想说世子的字确实很好看,但如果世子事务繁忙,也不必专门为了秋水劳累的。” 李卯则是笑着说道:“太子妃说的是什么话,就是我们没时间也得挤出来时间,毕竟给太子妃这种美人做教培完全是一种享受。” 萧秋水嘴角缓缓勾出弧度,随后终是羞怯散去许多,明艳大方一笑,一排贝齿皎洁如月:“嗯,多谢世子殿下。” 宋若心底失笑,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拍拍萧秋水玉臂轻声催促道:“去吧,给世子看看你的字,让大文豪指点指点你。” “秋水写的字差,还望世子多担待一些。” 萧秋水起身微微屈身一福,随后提起淡绿裙摆,露出一双藕段般光洁的小腿,掀起香风阵阵来到了放有砚台的朱红写字台,李卯则是毛遂自荐,颇有风度的跟了上去给她研墨。 李卯立在台前耐心细致的研墨着,一如对待太后刘氏那般不上不下,温柔至极。 萧秋水则是怔怔看着屈下身段,主动给自己干这种粗活的武王世子,一时间双剪秋水瞳子中尽是那人潋滟的倒影。 随着砚台中的墨汁被磨的均匀油亮,李卯将砚台推至淡黄宣纸旁,等待萧秋水下笔。 萧秋水嫣然感激一笑,随后挡起裹挟少女芬芳幽香的袖摆,优雅万千的着毛笔轻轻蘸取墨汁,在宣纸上勾勾画画。 约莫桌上一柱檀香消灭的时间,宣纸上已是布满了字迹。 不等李卯凝神看去,却见宋若已经立在了桌前俯身观察着笔迹。 宋若瞳子一缩,只见上面摘录的《学论》字迹歪歪扭扭,只怕连她寻常的一半功底都没有。 宋若看着少女红扑扑的面颊,乌溜圆的灵动眸子中却又带着几分忐忑心虚。 宋若心思如电流转,登时似笑非笑的朝他的好太子妃萧秋水说道: “秋水,今天是身体不舒服吗?感觉没有发挥你的实力。” 萧秋水心口怦怦跳着,但面上却坦然自若:“秋水也不知道为何,应当是功夫不到家。” 宋若凝重的点点头:“说的也是,世子可一定要好好教教秋水。她平时只顾着练舞,学业上稀松平常,世子一定要不遗余力,不可松懈。” 李卯肯定道:“这是自然,太子放心。” 踏踏—— 一红袍太监快步走了进来,跪伏在地上对宋若说道:“太子殿下,有皇后娘娘的来信。” 宋若桃花眸子一亮,随后匆忙跟着太监走了出去。 至此殿中只剩下了李卯萧秋水二人,以及寥寥无几侍立一边的宫女若干。 萧秋水看着太子哥哥不见的踪迹,不知为何心头放松几分,抬眸轻启粉唇,软语对李卯柔声唤道:“世子殿下~不知秋水写的字如何?” 李卯听着如脆嫩的黄莺叫声般的柔柔呼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子妃莫要动,我过去看就好。” 李卯制止了要捧着宣纸过来的太子妃,若是让宫女看见太子妃倒贴过来,传出去指不定要说他不尊皇室。 “嗯。” 萧秋水赧颜一笑,随后抿着唇瓣勾起沁香的发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着李卯过来。 李卯立在萧秋水一旁约莫两步外,看着太子妃这般乖巧的模样心底感慨一声。 这要是谁娶了太子妃当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完全将少女的娇羞与妇人的包容顺从完美的平衡在了一起。 温顺不显死板,俏皮不失分寸。 身材娇小窈窕却不显瘦弱,因为时常练舞,身上总是萦绕着青春与活力的气息。 看上去柔中带韧,好似什么严苛的动作都能摆出来。 或许唯有此种女子才能配得上一朝太子。 太子除去太子妃没有任何妾室似乎也侧面印证了这位少女的魅力几何。 李卯摇摇头不再多想,俯身朝桌面上的字迹看去。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君子当慎独,笃行而明智”几个大字。 李卯眨眨眼朝太子妃看去,太子妃也对着他疑惑的眨眨眼,扑闪着修长的睫毛,煞是可人。 “太子妃是刚入门吧,其实有这种水平已经很有天赋了。” 萧秋水闻言粉唇扁了起来,只是委屈巴巴道:“妾身自幼三岁习字,已有十三年光景。” 李卯:“......” 其实他想劝她放弃这一道,但转念一想太子妃作为皇室家族,书香门第,对于此类文墨之术很是看重,当即也不多做无用之举,低下头细细观察着字体上的错漏不足。 “嘶,这里下笔重了些,这里上下宽度又不一致,这里该悬针竖,却用成了垂露竖......” 李卯越看眉头越皱,但萧秋水确实一点没听,只是用手捧着粉润的脸庞出神的看着李卯认真的侧脸,眼波流转,玉颊微红。 世子他认真的样子,真的又俊又冷。 第184章 太子妃:我想要带卷卷儿的 李卯愁眉不展,打自小就样样齐活天赋的他,在这一世自然写的字也没有丑过。 一手瘦金体就是幼时王府上的那些个夫子看了都啧啧称奇,自愧弗如。 如今看了这么一虽然称不上丑,但难登大雅的胖头体,实在是不敢恭维。 萧秋水也感受到了李卯身上散发出的烦躁不满,一时间撅起了嘴静下心来去听李卯的点评。 ...... 就差没把垃圾两个字说出来了。 萧秋水不虞的垂着睫毛,眼眶微红,只怕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她好歹也是太子妃,怎么说起来一点情面都不留? 她要是写得好还用人教吗。 “太子妃,我给你写一遍,你看看我的落笔姿态与行笔轨迹,有什么感触没有。” “对了,你喜欢什么字体?”李卯着着雪白毛笔,手顿在砚台之中,抬起桃花眸子压下不耐,温和对萧秋水问道。 萧秋水这才委屈驱散不少,抽抽鼻子将青葱玉指在空中比着画了一个小圆圈,轻声道:“我喜欢娟秀一些的,比如字的尾端小小的勾一个卷卷儿。” “......” 李卯无语的深吸一口气,随后闷头写字道:“太子妃还是看看我写的吧,其实每个人最后的字体都会有所不同,就算你学了也不过是成为自己风格的养分,只要方法对了怎么写都不会难看。” 只见李卯云淡风轻的一下笔,不过走龙笔蛇之间,不过须臾片刻,一行字就浮现在了宣纸上。 萧秋水心想写这么快如何写的好看,难不成是草书? 于是好奇的往李卯那边靠了靠,垂首往下去。 一时间倒是没有注意避嫌,肩头靠了上去,几缕弯卷的发丝打在李卯身上。 待看清写的字体之后,萧秋水不过瞬间就瞪大了星眸,葇荑掩于檀口,盈盈秋水瞳子中俱是按捺不住的崇拜激动。 只见宣纸之上写着一排字苍劲嵚崎,铁画银钩的瘦金体,一勾一画尽显竹骨之高节,银针之锋芒。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哇!” “世子你!” “你怎么这么会!!” 萧秋水眼睛放光,见他不光写了字,而且还自己又加上去了一句诗,惊艳喜悦溢于言表,紧紧攥着李卯的衣袖不停晃荡。 李卯只是淡淡一笑,随后轻声问道:“太子妃可看清了我刚刚的下笔?” “这是写给我的?” 李卯一愕然,随后迎上太子妃那双殷切期待的杏眼,只觉得太子妃虽然地位尊崇,但心性其实还和一个邻家妹妹一般,倒也不忍拒绝。 良久后李卯心底一叹,和煦笑道:“太子妃想要,我怎么能不给?” “你真好!” 萧秋水喜出望外,玉臂招展着就要揽住李卯的脖子紧紧相拥。 李卯立时傻了眼不过好在眼疾手快,立马退后一步将毛笔送到了太子妃手中。 自远处看来,倒像是太子妃过来拿笔突然绊倒了脚,而武王世子将笔递给了太子妃同时借力将太子妃扶稳。 后知后觉的萧秋水一脸羞红的垂首往后退了两步,纠结着玉手嗫嚅说道:“多谢世子。” 她怎么这么糊涂,差一点就抱了上去! 但她却没有半点后悔的感觉,反倒是觉得...... 觉得那些个宫女待在这里很是碍眼。 那世子给她写诗,是不是就说明了他喜欢她? 少女心中窃喜,看着李卯的桃花眸子更加大方了起来。 她有必要跟他说明,她是太子妃,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萧秋水勾了勾耳畔的发丝,盈盈眼波潋滟,轻启粉唇道:“世子,我刚刚没有看清,你写的太快了,能不能再多写两遍?” 嗯,正事要紧,拒绝什么时候不能拒绝? 李卯无奈一叹,随后走上前去再次拿起毛笔写了起来。 太子妃当真是没长大的小姑娘家,激动之时竟然也会如此不拘小节。 红木桌旁,一男一女相距不过一拳之遥,伏在桌面上写着字,彼此的体香均是通过清新的空气传入鼻腔。 男俊女靓,周边的宫女看着均是恍然好似这才是那么一对金童玉女,才子佳人。 “你看,弯钩的时候一定要快,不然就会难以达到利剑出鞘的那种锋芒之感......” “世子殿下,我想学卷卷儿的那种小字,你会吗?” 李卯咬牙道:“会!怎么不会!” “你看,这里拐过来之后,像小花一般,像蜷起的线头一般轻轻那么一勾,就好了。” “唔,我试试。” 萧秋水自己挑起一根纤细的细亳,沾了些墨水在宣纸上比比划划,不时朝李卯写的字上看去临摹。 “呀!怎么我写的这么丑!” 李卯无奈扶额,耐心解释道:“你写的字太少了,对于笔画字体的把控不过关。” 李卯用手比着刚刚萧秋水写的字,凝眉说道:“你看看,这字有时候重,有时候浅,一看就是力度不过关,而且左右大小不一,看起来很不协调。” “你再写一遍,我给你一笔一笔看着。” “嗯。” 萧秋水感受着身侧那人不小心靠在她肩头传来的温厚气息,脸颊泛红,眸光熠熠却不出一言。 “横。” “对,一拉就要过来,要快,最后顿笔。” “撇。” “嗯,写的越来越好了。” 萧秋水听着耳畔那人传来的声声赞叹,心间一阵甜蜜,飘飘然的加快了速度。 “捺。” “嘶,起笔太靠下了,感觉就像是个矮老头。” 萧秋水蓦的嘟起了嘴,闷闷不乐的就没了写下去的动力。 世子他骂人也忒难听了点。 李卯看的心急不已,看着完美的结构被人一点一点瓦解分崩离析,总感觉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攀爬。 忍无再忍,无需再忍。 李卯大脑间只充斥着对于文字的美感渴望,而且对于教学生来说着手教字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于是一把攥住了太子妃软嫩温热的葇荑,一点一点教着。 “横撇捺。” “大字,很简单,但想要把他写好看却不容易。” “对于写字,你要心中有一个结构框架,那一笔该在哪,哪一笔该如何起伏,心中都得有个数。” “但这些都是日积月累下来的,我今天给你打个样,以后你就照着这么来。” “来,我再教你一遍。” 萧秋水嘴角荡漾着惊心动魄的笑容,眉眼弯弯的看着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有力修长的大手,直觉前所未有的安心舒适涌上心头,一如那天面对斑斓猛虎之时他的怀抱。 “老师,多来几次,秋水笨。” “这,好吧。” 李卯倒是没注意到萧秋水转变的称呼,只是想着一会儿就算太子看到了估计也能理解。 “那就再来几次,横......” 太子宋若手里揣着一封信,倚在门边饶有兴趣的看着靠在李卯怀中的萧秋水,随后摇了摇头,转身朝外走去。 第185章 辅导功课 “老师,你看,秋水的字好看多了!” 萧秋水一脸喜色,邀功的将宣纸朝李卯那边推了推,玉白的面庞之上俱是红霞喜意,氤氲丝丝少女清新的芳香娇嫩。 李卯轻轻颔了颔首,被一声声老师喊的有些飘飘然,虽然他义正言辞的拒绝过了,但还是遭不住太子妃的热情。 李卯颇欣慰的注视着纸上明显好看多了的字体,心底感慨一声其实太子妃颇有悟性,只不过一直没有他这个好老师罢了。 此等迅速的进步,他只能夸一句汝子可交也! “老师,你看看秋水刚刚写的这个字,感觉很像老师刚刚写的。” 萧秋水软和散香的娇躯朝李卯挪过来,手里攥着刚刚风干好的宣纸,就准备从砚台底下抽出来给李卯看。 “老师,你看......” 宣纸刚刚抽出,却不小心带着砚台直直往地上掉去。 还不等李卯张开嘴提醒,萧秋水已经是动若脱兔,约细腰肢往后一弯,一手掂着宣纸,伸出一条纤腿一下就将那砚台稳稳的端在了宫靴脚尖。 其动作之大,一腿平抬几乎快要与腰部齐平。 萧秋水绷着花容,正心底暗自松气,但她虽然精通舞艺,但对于端盘子这种戏子花活却不甚精通,因此一等大脑反应过来,一只脚摇摇晃晃就要向后跌去。 李卯正惊叹的看着太子妃这纤细柔软的体态,感叹一声这柔韧性就是一字马或是直接按到肩头估计都不会有任何困难。 发丝自然下落垂于腰际,白腻如雪的脸颊之上蒙起丝丝艰辛吃力的红霞,沁出微微香汗,更是惹人怜惜。 不过还不等李卯欣赏完全,少女就已经摇摇欲坠就要往地下跌去。 “啊!” 李卯面色一变,眼疾手快的撩开衣袍,大步迈开上前一把搂住了太子妃柔若无骨的腰肢,同时拂动衣袖,四两拨千斤柔柔一带,就将宫靴上的山河砚台重新置于案台之上。 四目相对,萧秋水痴痴注视着李卯看谁都深情的桃花眸子,以及微蹙的眉头,心脏蓦的停跳半拍。 檀口微张,眸光潋滟,躺在李卯臂弯一时竟然有些不想脱离出去。 世子他皱眉了,岂不是说他关心我? 他关心我,岂不就是说世子他钟意我? 还有这眼神? 怎么如此深情? 李卯则是看着太子妃粉白的面庞上,一双柔美的杏眼中荡漾的些许水光,以为是二者亲昵的行为有些逾越而感到羞恼,当即也不让太子妃难做,自觉的等她站好后退后两步躬身道:“事出有因,还请太子妃多多担待。” 萧秋水愣了愣,随后勾着耳畔的幽香发丝,嫣然笑道:“多谢老师相救,不然这裙子要是沾上些墨迹我姑姑肯定要说我又调皮不知礼节的。” 李卯默然颔首,心知太子妃说的姑姑是西苑贵妃,那位地位尊崇的的后宫之主,随后看了看太子妃重新写的一幅字,赞许地点了点头温和笑道:“太子妃写的确实有我的几分形似。” “进步相当之大,看来太子妃在这一道上很有天赋。” 萧秋水不好意思的微微垂下了螓首,慧黠的眨了眨修长的睫毛轻声道:“都是老师教得好,以后老师就叫我秋水吧,我以后就喊世子老师如何?” 李卯迟疑的沉吟道:“这,会不会不太合礼法,毕竟我只大太子妃两岁......” 萧秋水却仰起红扑扑的脸颊,硬气十足道:“哪有,老师才高八斗,文采斐然,光是这一身本领都压死其他那么多老夫子,如今看年龄不可称师岂不是掣肘于繁文冗节?秋水觉得世子能做我的老师就一定能。” “况且大了两岁也是大,师为尊长,又不是秋水大老师两岁。” “想必太子哥哥和姑姑都会支持我的。” 李卯看着太子妃认真的神情,眉眼柔和许多,随后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了太子妃,秋水的愿吧。” 稀里糊涂收了个学生,就当是卖太子一个好了。 况且太子妃的性格也十分讨人欢喜,他也不排斥相反还有几分好感在内。 太子妃嘴角按捺不住的喜意,随后徜徉着翠虹般的眉头,又是凑了上去柔柔撒娇道:“老师,国子监月末就要考试了,但是秋水还有的地方不太明白,老师能不能辅导辅导秋水?” 李卯剑眉拢起,想着最近的那些事。 珍宝楼的第二批银子传输,大钟寺老和尚传授他大自在法,还有得多陪陪燕姨芝兰青凤一干子女眷,这时间多少有点...... “老师~好不好嘛~” 萧秋水见李卯犹豫不决,白嫩如如雪的脸庞一紧,随后看了眼一边垂首侍立的宫女,忙不迭扯住了李卯的衣袖轻轻摇晃,呵气如兰,阵阵香风自少女檀口中吹拂而出。 李卯一颗少女心哪受得了这些? 当即心底叹了口气,还是无奈说道:“好吧,你说说你哪里有什么缺漏模糊的地方,我给你开个小灶。” “老师最好了!” 不多时,本来于书桌前写字临摹的一男一女,突然就趴到了长桌边看着上面历年的试题琢磨起来。 “老师,一个月过了半旬,打一字是什么东西?” “一个月过了一半,那就是月半,不就是胖字吗?” 萧秋水在桌子上面比划了比划,蓦的爆发出一阵喝彩。 “哇!” “是真的!” “老师好厉害!” “这个,那这个呢?” “乖字,打一成语?” “一个字如何猜得出四个字来?这题是不是出错了?” 李卯手指点在桌案上,沉吟道:“乖。” 萧秋水檀口微张,眨眨眼睛,蓦地染上了红霞朝李卯看去:“?” 他叫她乖? 他们有这么熟吗? 萧秋水赧颜垂下睫毛,轻咬粉唇:: “嗯~秋水在。” 却见李卯仍是蹙着剑眉,抿着薄唇道:“应该就是乘人不备,乖,趁人不备。” 萧秋水笑容蓦地收起,撅着嘴脸上一阵幽怨。 不觉间两人越凑越近,最后发丝竟是若有若无的勾连在一起。 萧秋水睨过来眼眸,悄悄地注视着李卯严肃侧脸,随后将身子不动声色的往李卯那边靠了靠。 少女不知情为何物,只是发自内心的想要靠近再靠近一些。 ...... 国子监,正一脸沉浸背着《学论》的澹台玉容身边突然来了个衣着华丽的官家小姐,身后同样跟着几个眼含笑意的小姐,凑到澹台玉容耳畔突然说了一声:“世子妃!” “啊!你要死啊!” 澹台玉容被吓了一大跳,站起身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看着面前时常打趣她的几个少女,但听清她口中喊的什么后,脸颊微红,轻哼一声摆了摆手道:“今天本小姐脾气好,不跟你们多计较。” “临近考试,世子妃为何不让世子来陪同你一块读书?” “谁人不知世子殿下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而且这一连一个月都没再来一次国子监,难不成是世子不参加考试了?” “还是世子妃根本就请不来世子?” 澹台玉容杏眼一瞪,凶巴巴的娇叱道:“白小蝶你别在这阴阳怪气,你出去打听打听,李卯看见本小姐是不是言听计从,为我马首是瞻?” “我请不来他?” 澹台玉容语气蓦的拉长,摇摇头不屑道:“我不过是看他当太子伴读太累,这才没让他再过来陪本小姐罢了。” “再说,” 澹台玉容磨着银光闪烁的尖尖虎牙,怒哼一声道:“谁不知道呢你们这几个骚蹄子对那坏蛋觊觎已久,想见他,没门儿!” “我要替我姐姐看好这个坏蛋!” “小气。” 几个小姐扁着嘴扫兴的四散离去,不就是看看,又不是睡,真小气! “哼!” 澹台玉容宛若胜利者一般抱着胸脯,趾高气扬的看着几个灰溜溜的背影,随后重新坐了下来准备读书,但却发现脑海中那张坏笑的笑脸再消失不去。 澹台玉容轻咬玉指,不由想到若是自己跟爷爷说去当太子妃的伴读,是不是就能跟坏蛋在一块学了? 呸,她才不想跟那个对她动手动脚的坏蛋在一块儿学。 她是为了不让,嗯,对,万一太子妃看上了他怎么办? 她有必要去把把关。 第186章 李卯:芝兰,你也不想? 自东宫走来,李卯则是犹豫再三要不要去凤梧宫见见太后,毕竟那里身处清宫禁地,最适合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转念一想李卯还是摇了摇头,双手背在腰后,大步迈过白玉官道朝宫外走去。 这些日子太忙了,不能贪一时之欢而误了正事。 珍宝楼开业两天,也不知道入账了多少银子,他也得赶快清点清点才是。 只怕丽人一个人数不过来,快数抽筋了都。 虽然他去一样抽筋。 李卯埋头赶路,迎面却走来一青服官袍打扮的人,手里捧着一本书凝神看着,两人都没有抬头倒是撞了个满怀。 砰—— “对不起,小人看书入了迷,诶?世子殿下?” 李卯随意的拍拍胸口,随后伏下身子捡起书籍,果不其然就是四个鎏金大字,《三国演义》。 而对面这人他也熟悉,其貌不扬,面容和善,是当日领他进兵部库房的胡彦君。 仍是谦卑的姿态,倒是一点没变。 李卯轻轻吹去书皮上的灰尘,双手将书递给了胡彦君。 胡彦君看着李卯的双手神情明显一怔,随后毕恭毕敬的接了过来。 “自上次一别小人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报答报答世子殿下。” “那西门晃落马以后,诸位大人念在我帮助世子有功,因此擢小人为兵部郎中,堪堪居于朝堂一隅,小人喜不自胜。” 李卯摇摇头,调侃道:“这都是你应得的,毕竟那么有眼力见,哈哈!” 李卯拍了拍胡彦君的肩膀,随后笑着摇头大步朝外走去。 胡彦君则是出神的看着世子白衣飘飘的颀长洒脱背影,心想若是有朝一日,他必要报得此恩。 旋即翻开手中的书,再度浸神往前走去。 开元大道,珍宝楼前。 开元大道街宽数丈,就是十几辆马车并行都绰绰有余,可现在中间最为繁华的地段,竟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临近正午,比起昨日天气算是暖和不少,但身着厚重棉装,人挤人不免燥热。 饶是如此,珍宝楼前仍都是举着着银票金子招手,人声鼎沸的夫人小姐。 她们本可以托下人来,但人珍宝楼的理事说了,这种闺阁之物私密金贵的很,必须得是女子来,而且款式很多,为了挑到自己喜欢的,最好还是亲自来一趟。 于是,京城中不说九成,就是半数的富贵人家中的女眷均是聚集在了这楼前。 不少周边被抢了风头的衣铺,知道这后面乃是武王世子跟燕王妃的产业都是望而生畏,合作和打压的念头那是有都不敢有。 “张夫人,你昨个不是来过了吗?怎么今天还跟我们争?” “你不知道,我昨天拿回去的袜子,家里的老爷硬是回光返照!听说今天又上了些更勾人亵衣亵裤,这不得来看看。” 张夫人脂粉密布的说着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 一边不停扇着羽扇散热的好闺蜜,均是知道她家里的那死鬼是个什么状态,听见这话不免眸光一亮,挤着圆滚滚的身材就往里面进。 李卯看着楼前的大片密密麻麻的人群,嘴边带笑,随后背手绕道侧方,走了后门直上阁楼。 后门好啊,走后门。 前门走多了走走后门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么些人,起码得几万两白银起步。 待到后门守卫看清来人相貌之后,均是垂首不敢阻拦,毕恭毕敬的喊了声世子殿下后就仍然恪守着岗位。 与此同时,珍宝楼三层顶楼内阁中,吊兰翠萝旁。 一身淡蓝棉裙,头着兰花簪子的丽人正满脸愁容的点着铺满了桌上的银票,腰肢笔挺,还有一边箱子里满满登登的银两。 柳眉微蹙,红花般的唇瓣抿起,裙裳之中并着一双红丝袜。 踏踏—— 丽人玉耳竖起,面容带着几分严肃,双手环抱胸襟等着外面那人进来禀报。 随着上任两天以来,丽人算是知道底下掌管有人,严肃一些的仪容会更好管理,因此一般都是不苟言笑,带着几分疏远。 叩叩—— 刘芝兰缓缓顿住葇荑,将铜镜从抽屉里拿出来对着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严肃的表情,眉头微蹙,美眸稍稍拢起,随后勾了勾发丝清声道:“进。” 活脱脱一被事业拖垮,愁眉不展的女强人姿态。 吱呀—— 雕花木门缓缓拉开,从中踏出一个男子身形,背着脸将门反扣。 咔吧—— 门锁扣上。 刘芝兰心中一突,眼瞳微缩,烟眉不虞皱起,悄然从抽屉中取出一柄精致锋利的短刃藏于袖口之中,煞气十足的怒声呵斥道:“你难道不知道男子不得踏足顶楼?有什么事和主管说让她代为禀报!” “刘理事,你难道连本世子都不认识了?” 却见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眼眸微眯,似有寒光闪过。 刘芝兰待看清来人之后,惊喜的瞪大了眼睛,眉眼间冰寒不翼而飞,喜上眉梢,放下短刃就要蹿入李卯怀中。 走到跟前却突然发现公子的表情有些不对,好似有些觊觎她身子那般的神情。 不对,她为什么要用觊觎这个词,明明什么...... 李卯缓缓走到一边,拉过刘芝兰的手,笑眯眯轻轻的拍着玉华凝脂:“芝兰啊,你做这执事未来可没什么前途啊,一年到头来才几个银子?” 李卯说着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丽人丰腴的身段。 不比当初,倒是出落得愈发丰满。 李卯笑吟吟道:“不如夫人?” “公子......” 刘芝兰欲言又止,柔美丰熟的眼眸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一把挣开李卯的咸猪手,揽住前襟,一脸惊惧的朝后倒退两步,咬牙齿寒道: “世子请自重!” “妾身乃有夫之妇!” 李卯一脸无所谓,缓缓挪步至丽人脸前,轻轻抚着玉白的脸颊,柔声说道:“你这么美的夫人,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锦衣玉食,麝香暖炉,丫鬟成群,要什么有什么。” 刘芝兰看着公子深情眼神,差点就没把持住搂上去。 再三冷静后这才冷着眉头,将花容撇到一边,冷哼一声躲过李卯的轻抚,不屑道:“我不是那种贪恋钱财的女人!还请世子自重!” “哦?” 李卯猝然一推,将丽人推至软榻上。 丽人期间不停挣扎,但哪里是男子的对手? 只是紧咬红唇,酡红花颜之上俱是羞耻嫌恶。 刘芝兰始终轻咬红唇,眸中潋滟着波光粉意,但仍是倔强的螓首高抬不去看李卯一眼。 “我就是死,也不会从了你的!” 李卯走到桌子旁轻车熟路的从抽屉中取出珍宝楼特产,随后缓步走到丽人面前。 “夫人最好是从了本世子,不然以后所有利益往来都会一笔勾销!” “你珍宝楼的丝袜代理本世子将会悉数夺回!” “你无耻!” 刘理事 眼 中滴出水来,满脸悲愤欲绝。 “夫人,希望你能喜欢。” 刘芝兰碧口间喘出热气,张大了嘴,双目失神茫然。 “想想珍宝楼,想想你的事业。” 李卯在丽人脸上拍了拍。 丽人流下两行清泪,说不出半个字来。 但妖尾一摇一摇,看起来煞是雀跃。 叩叩—— “理事在吗?” “好汤火!” “理事?” 叩叩叩—— 门外的敲门声更加急促了些。 李卯处理着残局,丽人醉醺醺的从衣柜中取出一套新的衣物来。 待将公子的礼物堵的严严实实,这才来到桌子旁侍立在公子一边。 李卯只给了一个眼神,丽人心领神会染上醉人酡红。 吱—— 门扉再次打开,女总管小心翼翼探头朝里看去,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男子。 但是她刚刚分明听见了理事的声音。 待看清男子面容后花颜失色,忙不迭就跪在了地上:“世子殿下?” “你们理事出去了,不在这里。” 总管朝世子看去,却发现世子桃花眸子微眯,似在养神休憩,当即也不打扰就准备告退。 总管不敢多想,朝桌下看了眼后匆匆离去。 第187章 西苑贵妃:要好好奖励奖励这孩子 大雪悄然而下,伴着无声的北风,萧萧落叶,如鹅毛般悄无声息瓢泼入人世间。 紫禁城后宫,雪云宫,西苑贵妃居所。 金檐下立着几尊凤头三足青铜鼎,燃着果木檀香,龙涎暖意。 驱散丝丝凉意,熏得大殿如春般和煦。 太子妃萧秋水一身粉红雪服,正挽着姑姑西苑贵妃的手臂立在窗前看着一望无际的宫殿群雪景。 西苑贵妃今日一袭纯白棉裙,外罩白色狐裘 ,前襟高耸,眼角黛着抹不去的风霜,仅仅描了细眉却不怒自威,韵味十足,唯有视线转移至娇花一般的外甥女身上时才会柔和少许。 与雪天相称,肤若凝脂的肌肤更是白上那么几分。 “姑姑,秋水想换个老师。”萧秋水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随后仰起粉白面庞,摇着西苑贵妃的手臂。 西苑贵妃淡淡蹙起烟眉,疑惑道:“换老师?” “为什么?” 萧秋水忐忑的看了眼姑姑,心里直打鼓。 姑姑对她很好,但是若是不允许的事,谁也没法改变。 如今姑姑这幅作态,怕是免不了她一顿软磨硬泡。 萧秋水又是弱弱道:“这个老师更好,秋水学业上进步会更大。” 西苑贵妃又是一挑眉,转眸对着萧秋水柔和一笑,葇荑抚在萧秋水脸上轻轻抚弄:“既然如此,过段时间本宫和皇上说一声即可。” 随即西苑贵妃淡淡转过身,眺望着雪景,丰腴身段于窗前软榻处坐下,支着下巴道:“这个老师是哪个学殿里的?” 萧秋水连声道: “他不是学殿里的,但他人可好了,而且很有风度,学识也高深,秋水想把他请到宫里教我。” “风度?是个年轻男子?” 西苑贵妃听着这个明显不是形容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夫子的词语,细眉不虞拢起,蓦的神情变得森寒几分。 萧秋水脸色一白,嗫嚅着不敢再多言。 姑姑发起火来就是圣上都不愿跟她拌嘴。 气势过于凌人,太强势了。 “我给你找的女夫子你觉得不好?” 西苑贵妃慢条斯理的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正准备擦去因为殿内闷热沁出的汗,却突然一怔,待想起这手帕的来由时淡唇微抿,摇摇头朝雪白的脖颈上擦拭。 “你是太子妃,不要与其他男子有过多往来,那个老师叫什么?你怎么就碰上他了?” 西苑贵妃瑞凤眸子深处淡漠如一片死水,随后将手帕攥在手心,双腿交叠,语气温和却绝对不容置疑。 这个男子,在她眼中已经与死人无疑。 无论是否他是不是有心让秋水在她面前举荐,擅作主张接近太子妃就已经是心思叵测,不得不防。 萧秋水单纯的很,见姑姑问起,只是垂首如实回道:“是世子殿下,武王世子李卯。” “嗯?武王世子?” 西苑贵妃诧异一回首,瞪圆了美眸似有些困惑。 萧秋水眨了眨杏眼,问道:“姑姑怎么了?” “世子与太子哥哥伴读时指点了秋水一二,秋水觉得很有裨益,因此就想着让世子同时也为我辅导一二。” “没想到世子不光有才,连教书育人上都很有天分,秋水不过与世子待了一上午就有很大的进步。” 西苑贵妃眸光变换,思忖良久,最后似是明白了什么。 丽人瑞凤眼眸柔和几分,前后态度竟是来了个大反转,温和一笑道:“既然是世子当你的老师,又有何不可?本宫许了。” “毕竟他的文采冠绝大周,人品更是没的说,姑姑将你放在他那里也放心的很。” 萧秋水眸子一亮,登时喜出望外,扑进了西苑贵妃柔软的怀中就是一阵磨蹭亲昵。 “姑姑最好了!” 西苑贵妃则是轻轻摩挲萧秋水馨香的发丝,若有所思。 她那干儿子本来被皇上宣去当太子伴读,她心里还有些担忧。 如今看来这孩子估计是为了让自己这个做干娘的放心,故意多亲近了秋水一些,好让她知道他虽然与太子更近,但心却离她这个干娘更近一些。 当真是个好孩子! 到时候说什么干娘也得好好奖励奖励这乖孩子。 西苑贵妃摩挲着手心里的手帕,沉吟良久。 诚心该给还是得给,有的时候时间过了反而就没那么印象深刻了。 “秋水,你将这个到时候递予世子,就当是姑姑的谢礼。” 西苑贵妃拉开纯白衣领,随后从中拉出一条带着温热乃香的翠绿玛瑙项链来。 萧秋水则是将项链揣入粉色衣襟中,同时好奇的朝衣领里边看去。 怎么都这么胸怀大志? 太后是 那位燕夫人是,那天台上的刘理事也是,甚至澹台玉容都是! 萧秋水看看金色肚兜,随后瞥开视线,眺望窗外一望无际的白雪皑皑,深渊谷地,撇撇嘴嘟囔道:“知道了,姑姑。” 珍宝楼。 李卯身着淡色里衣,好整以暇的坐在桌前点着银子,刘芝兰则是身着一袭黑色轻纱,双颊染红,眉宇满足的拿着拖把在厅内拖着地。 一根狐尾摇摇晃晃最是扎眼。 墙边点着熏香火炉,窗外白雪皑皑而下,极是惬意温馨。 “公子~”刘芝兰顿在原地,轻哼呼唤道。 李卯长舒一口气,将最后的银票叠起放在一边,朝丽人和煦看去。 “怎么了我的小狐狸?” “公子!” 刘芝兰一阵咬唇嗔恼,眸光潋滟。 但丽人心中并不嫌弃羞耻,相反还觉得是房中促进感情的小把戏。 “公子,你说芽儿也老大不小了......” “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 李卯一听就知道丽人要说什么,当即头痛扶额,连连摆手止住话口。 芽儿那么小,身子骨又差,就算他要答应也得再等等才是。 刘芝兰看出了李卯的忧虑,当即抿着唇,摇曳腰肢,走至李卯身后为其轻轻揉捏太阳穴。 “公子,这两日一共点了多少银子?” 李卯轻轻伸出手指摩挲着账本上的数字,轻声道:“两天,十一万两银子,咱们这边的净利润。” “这!” 刘芝兰惊呼一声,掩住檀口红唇满眼不可置信。 早上她点的时候也不过点了两万两左右,怎的公子这不一会儿就点出来了十一万两? 李卯靠在丽人胸口,晃晃脑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随后闭目轻声道:“这笔银子还是老规矩,四成分给青凤让她去发了,五成让麻雀营运到西北,一些碎银子就留下来当开销发工资了。” 若不是他觉得这产业能大发一笔,他也不会费这么多功夫去忙碌。 如今看来果然不负他的期望。 刘芝兰看着公子倦怠的眉眼,心里一阵怜惜,将前襟拉了拉好让公子睡得更舒服一些。 这些天公子两头跑,忙这边又忙那边,晚上也不知道睡没有睡好觉。 “公子,其实妾身可以自己来,你不用那么劳累的。” “公子?” 刘芝兰垂眸看去,却见李卯默然不语,一阵舒缓的呼吸声穿出,竟是沉沉睡了过去。 刘芝兰百般怜惜的抚摸着李卯的脸庞,随后将李卯的头放在了大腿上,把红唇印了上去,留下一道麝香鲜红的印子,久久难消。 公子真是爱煞了她,从来都不饿着她。 澹台府。 “玉容,你要去作太子妃伴读?” “对啊,不行吗?” 澹台烈虎一阵无语,用脚想也知道这妮子是为了李卯那小子。 “傻丫头,太子妃哪里来的伴读!” 太子有伴读,但是太子妃哪有什么伴读一说? “我不管!” “当初萧秋水不也是在国子监上课,你跟皇上说一说让我进宫就好了。” 澹台玉容油盐不进,愣是半点不听。 随后自顾自嘟囔起来:“这坏蛋十天半个月不来主动找我,真是个坏蛋。” “等到本小姐也去了东宫,看不吓你一跳!” 澹台烈虎欲哭无泪,只是拄着拐杖的手不停颤抖。 养的十几年的嫩白菜,连根拔起往猪嘴里塞,换你你不急? 李卯,老夫与你誓不甘休! 第188章 太子妃伴读 晚间,燕府主屋。 燕夫人那张只比雪中仙妃的花容之上俱是宁静祥和,于烛灯下凝神绣着手中的男子衣袍。 青丝随意披拂在肩头,一身淡黄色柔缎睡袍,露出精致冰雕般的锁骨与半片风光。 天鹅脖颈间如玉石般倒映着氤氲流光。 李卯在门口跺了跺脚,落下雪花,美妇若有所觉得抬头盼目顾来,随后一双狭长秋水美眸蓦然迸发出惊喜,将手中的针线活丢在一边,快步掀起阵阵香风踩着紫罗兰软垫,步步生莲的朝李卯扑来。 燕夫人双手环抱李卯脖颈,将脸埋进了胸膛中贪恋的呼吸着他的气息,语气带着丝丝难以察觉的惶恐与颤抖。 “小卯~你回来了。” 李卯看着燕姨光洁的肩头,双手顿在空中,良久后才重重放下,摩挲着滑嫩的肌肤,将燕姨搂进了怀里。 感受着美妇怦怦跳的心跳,李卯心中叹了口气,涌上几分愧疚难受。 燕姨,只怕还是没有从前些阵子他出事的阴影中走出来。 虽然燕姨一直未曾表露出来,但相处良久的他如何察觉不到? 有了一次刺杀,第二次接踵而至,第二次之后谁又说得准有没有第三次第四次? 不过美妇一直将担忧深埋心头,不愿惊扰了他罢了。 或许他离开的每一分每一秒燕姨都会在脑中胡思乱想。 相拥良久之后,燕夫人的呼吸趋于平缓。 “小卯,姨先去洗个澡,一会儿你也洗一下,身上好重的汗味。” 燕夫人风情万种的白了李卯一眼,随后摇曳丰腴的腰肢朝里厢走去,其中湖兰正看着一大桶玫瑰浴。 李卯则是摸摸鼻子,心想自己不过操劳了一上午,也洗过了澡,有汗味儿? 李卯摇摇头,随后待在床边看着花屏后木桶中窈窕氤氲热气的人影。 哗哗—— 李卯眼神一呆,怎么燕姨一声不吭就进去了? 他不是还在外面? 李卯刚准备起身往外走去,就听见燕姨慵懒道:“小卯,待在屋子里,外边冷。” 李卯无声抿唇,看了眼投影上的黑色浮凸人影,闭上了眼睛。 “是。” 哗哗—— “哼哼~” 美妇欢快的哼着小曲,出水的美妙声音响起,李卯不自觉的睁眼看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 颀枝硕果。 约莫一炷香过后,燕夫人肩下围着一层薄薄的白毯,若无其事的迈开长腿走至床边。 似是有些冷,又取了件狐裘围在肩头,贴着李卯严丝合缝坐下,让湖兰擦拭着头发。 燕夫人紧紧搂着李卯的胳膊,笑眯眯道: “话说小卯设计的亵衣确实清凉舒服,不过就是......就是有些伤风害俗,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愣什么,快进去洗。” 李卯张了张嘴,眼神飘忽不知道该往哪放。 “燕姨,我都这么大了,是不是不太好?” 燕夫人眼底闪过丝丝缕缕的红晕,但转瞬之间就变得笑吟吟,半眯眸子道:“怎么,嫌弃姨的洗澡水脏?” “嗯?” “你才多大就羞涩上了?小时候你什么没被姨看过?” 一只葇荑不觉间叩在了李卯腰间,李卯腰间一凉,连忙苦着脸,站起身告饶朝里厢快步走去。 燕姨她也太没把他当个男人了。 燕夫人看着李卯挺拔的背影,双眸染润,蓦的将手背贴着粉霞脸颊,一阵失神轻啐。 小卯果真是长大了,眼神不安分的很。 火辣的眼神,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她这个年纪徐娘半老,顾影自怜,却能让小卯如此上心,也是不可避免的一阵窃喜。 不过他这个年纪倒也是情有可原,若不是身上的绝嗣,只怕孩子都有几个了。 里厢之中,李卯褪去衣裤盯着玫瑰花瓣漂浮的水面良久,嗅着空气中丝丝的甜腻,脑中浮现一片雪白,随后出了一口气钻进了浴桶。 李卯扎了个猛子自水底再次浮出,视线流转蓦的瞳孔一缩。 只见墙壁上衣篮中,珍宝楼的新型衣饰挂在上面,点缀着紫色玫瑰。 “呼——” 李卯眉头紧锁,靠在浴桶边缘,闭目凝息。 待李卯洗漱过后,燕夫人已是躺在了床上背对着李卯,枕着玉臂好似已经睡去。 李卯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是吹灭了烛灯,钻进自己的被窝闭目养神。 黑夜中,燕夫人趁着月光扭脸看了眼李卯,随后丰腴的身子朝里边靠了靠。 明亮的美眸出神的注视着地上的银辉,也不知何时就闭上了眼眸,睡了过去。 夜半之时,李卯睁开眼睛,给燕夫人掖好被子后,披上外袍朝大钟寺赶去。 这大自在法他不得不上心,梯云纵跑得快,这大自在法保命强,两者相加全然是一加一大于三的组合。 嘎吱—— 白衣公子踏着雪地,翻过城墙,飞驰前往南郊的大钟寺。 约莫小半刻钟,大钟寺,红墙院内。 “施主,你来了。” “老和尚,休要和你爷爷我套近乎!” “你就说你昨天是不是公报私仇,报复于我!” “小友着相了。” “阿弥陀佛。” “去尼玛的,老子今天绝对一下让你打不到!” “来!” “老衲要打左边。” 砰—— “不对,是右边。” 砰砰砰—— “小友如何不信老衲,老衲打的就是右边。” “你个老秃驴!”—— 哀嚎荡入黑夜,鸟雀惊飞。 ...... 翌日清晨,李卯经过一夜的雪中大自在法特训,拖着疲惫的身子自美妇怀中脱身,大脑传来阵阵疲惫。 那老和尚好在没有下死手,下手极有分寸,身上的淤青红肿一夜的时间也差不多消的了无痕迹。 李卯苦恼的坐在床边,再三思索今天究竟是先去找青凤芝兰充个电先,还是直接去东宫伴读。 毕竟东宫伴读说来也闲得很,本就是皇帝为了敲打他才提的点子,并不是专门让他去当一个小小的伴读的。 但蓦然想起太子妃那双希冀崇拜的眸子,李卯轻舒一口气,随后缓缓起身系着腰带。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他什么时候也得跟上班一样东跑西跑这么不自在了。 好在过去有一位天仙似的太子妃在近前可以养养眼。 李卯立在床边轻轻捋着燕姨额间的青丝,随后轻轻一吻脱身,上马前往紫禁城中。 燕夫人幽幽睁开眸子,盈盈秋水中俱是那人倒影。 直至大门关闭,这才恋恋不舍的将凌乱的衣襟拢了拢,再度阖上了双眼。 东宫。 太子宋若正惊愕的看着前方两位少女聊天聊地,热火朝天的洋溢着雀跃的神色。 少女本就烂漫贪玩,沉浸在玩伴与新场合的新鲜感之中不可自拔。 澹台玉容这姑娘倒也可爱,虽然嘴上说着最讨厌世子,最傲娇,但只怕心里最在意他,而且那点小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少女却还傻傻的不自知。 只怕这憨而不自知的一点,最讨男人怜爱欣喜。 “武王世子到!” 殿中两位女子美眸均是一愕,随后扭过脸去不约而同的整理衣襟,发箍头饰。 今日太子妃一身宽松凤袍,倒是正式许多,头上戴着一璎珞珠冠,耳坠凤挂,粉面朱唇,俏脸绷紧,似有神威仪容,颇有西苑贵妃七分神似,三分太后雍容。 澹台玉容则是一身黄裙粉纱,满脸无所谓的看着窗外的雪景,白里透红,肌肤胜雪,但一双乌溜圆的荔枝圆眼却不时瞥到一边打量。 窗外丝丝缕缕的冰霜寒意透至屋中,不但不增寒冷,与屋内热气一冲反倒还清新凉爽几分。 不多时,从中迈出一挺拔颀长的白衣公子哥来,双手背后,猿臂蜂腰,眉飞入鬓,面如冠玉。 白衣胜雪,发束紫金冠,腰配光润琅玉带,一双桃花眸子凌厉冷峻,傲气十足,神俊非凡,待看见殿内几人后这才涌上柔和。 殿内三人均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看,隐约间有粉霞氤氲而生。 “嗯?” 李卯蓦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惊叫出口道:“玉容?你怎么在这儿?” 澹台玉容得意地仰着螓首,少女幽香的发丝自脑后半透染晕垂落。 这坏蛋果然第一句提到的就是她。 但他问她为什么来? 哼,本小姐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 澹台玉容娇哼一声,走到萧秋水身侧挽着她的胳膊,没有给李卯任何好脸色看:“本小姐来自然是为了多陪陪秋水,当初在国子监我们俩都是朋友了,现在更是太子妃伴读!难不成你还想着我是因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坏蛋?” “呸!想得美!” 李卯讷讷的摸摸鼻子,轻咳一声默然不语。 太子妃伴读? 他只能暗叹一句澹台老爷子手眼通天。 一边的太子和太子妃都是抿唇含笑,都没有打扰二人之间的拌嘴。 李卯哪还不知道这妮子什么性子,也不打算多纠缠,只是坐到一处软垫上对着一袭杏黄龙袍的太子宋若说道:“太子殿下,今日是个什么安排?” 宋若微微一笑道:“今日自然是要世子陪陪这二位小祖宗,我的功课一直都很不错,不需要世子来督促辅导。” 李卯轻轻颔首,看着面前这两位或眨眼注目,或螓首高扬的窈窕刁蛮少女。 话说,他这个太子伴读的意义在哪? 帮太子教培太子妃? 现在又教培自己未婚妻? 太子呢? 第189章 西苑贵妃:干娘等你 暖融融的大殿之内,四人并膝相对于一小圆桌而坐。 明明是两对名正言顺的男女,此刻三双目光却全都聚焦于一个男子身上。 桌上摆着一叠叠娟黄的宣纸,上面印着国子监历年来大考的试卷。 李卯正凝神朝试卷上看去,倒是没有注意到旁的目光。 “做一篇文章,文体不限,字数不限,叙述人生在世当如何而立?” 萧秋水眸光动了动,玉指凑到李卯比着字体的手指边蜻蜓点水般的碰触,轻点纸面道:“老师,这题目虽然看似很随意,但随心而论要得高分实在是难,这题该怎么写?每年都有,而且占比还高。” 李卯蹙眉不语,心想这不就是前世考试里的作文大题? 但比之应试又有许多不同,毕竟国子监的考试可以直通会试,因此更像是机关考试里的申论或是会试中的实用类文章。 细想几个得分点。 无非是,字好,思想深,或是文笔好。 这题目涵盖很广,他的脑海中倒是浮现很多篇对症的文章。 李卯思来想去觉得这还是教不出来的,当即回道:“这样,晚会我给你誊一篇文章你自己看看。” “坏蛋。” 澹台玉容撅着粉唇显然不乐意了,也不管你是什么太子妃,双手搂住不符合年纪的前襟,撞了撞李卯的肩,也不怕羞捞过李卯的指头就直指页眉上的一行小字道:“这个农业主题怎么做,我每次都没有一点头绪。” 李卯先是凝神读了遍题目,随后微微一笑,屈指弹了澹台玉容光洁的额头一下,笑道:“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还指望做这有关农业的题目?” “你把诗词赏析,学论这一栏好好学好就行了。” 澹台玉容吃痛捂住额头,凶巴巴的上去揪住了李卯的耳朵,亮出晶莹的虎牙,张嘴就要朝李卯脖子咬去。 李卯面色一变,连忙一手按住澹台玉容的额头,一手箍住少女的腰肢令其动弹不得。 别看这牙口精致白洁怪漂亮,但银牙虎齿要是挨上一下可得疼半天。 一时间两人亲密搂在一块僵持不定,但谁都没有发现此中旖旎。 萧秋水本来还打趣地笑容僵在脸上,刚刚从怀里取出的姑姑给的玛瑙项链,顿在手心有些玉指僵硬。 “你个坏蛋!老是对我动手动脚!” “你个刁蛮丫头,我是你未婚夫,动动手怎么了?” “我就是把你就地......” 李卯轻咳一声,看着少女通红的快要滴血的脸颊顿住了话口。 “你!” 澹台玉容咬牙一阵气闷,胸前起伏不定,耳尖殷红似血。 这坏蛋亏他那么直白粗糙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老师~” 萧秋水突然唤了一声,李卯扭脸看去,发现太子妃正垂着澄澈眸子,似有水光莹润。 “早知道老师精力有限,只能专心传授一人功课,秋水就不多此一举让老师过来教培秋水了,让世子与二世子妃在宫里也好不舒坦不是?” “倒是秋水擅作主张了,惹老师和玉容闹矛盾不高兴了......” 说着萧秋水揉了揉微红的眼眶,欲语垂泪,睫毛轻扇,似是相当愧疚。 澹台玉容听见太子妃的话,这才发现二人之间过于亲密的动作,当即闹了个大红脸,娇哼一声拉开了与李卯的距离,同时抱胸睨着荔枝圆眼,暗暗嘀咕了一句: “坏蛋,就会欺负本小姐。” 李卯则是听着太子妃话里有话的哀声,剑眉一挑。 这哪来的一股子林黛玉味儿? 但转念一想,说来也是,他本就是太子伴读,如今又当了太子妃老师,就算打情骂俏也不该如此目中无人才是,毕竟这里乃是东宫,还是得以正事为重。 宋若则是头痛扶额,伴着那双无奈的桃花眸子,倒是颇与李卯神似。 就在李卯准备歉意对哭哭啼啼的太子妃一笑时,殿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公鸭嗓。 “西苑贵妃娘娘到!” 几人均是齐刷刷转头,不解的朝门口看去。 “姑姑?” “干娘?” “她来干什么?” 宋若桃花眸子凌厉几分,细眉挑起,抿唇不语,随后找了个借口去了里室。 既然知道这位娘娘不是因为他才来的,他也没必要贴上去自讨没趣。 李卯情知太子一脉与燕王之间的隔阂,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外两个烂漫少女则是朝着门口看去翘首以盼。 踏踏—— 人未到,清冷之音先至。 高领纯白宫靴踏足玉石地面,叩起清脆声响,荡于空旷大殿之内。 殿中三人均是恭敬起身,目视殿门,身后的宫女则是俯首跪了下去。 只见一身着月白长裙,肩绕金色缎带的神仙妃子,云髻高耸,眉眼柔和,耳垂挂着莹润粉白珍珠耳饰,朝殿内款款走来。 身后几位宫女帮着提携裙摆,垂首亦步亦趋跟着向前。 肤若凝脂,唇含素丹。 烟眉肃容,眼角黛着风霜雪蓉。 西苑贵妃如同一国之后般,先是柔和缓缓扫视殿内,眼底淡漠。 但没有看见那人身影后,连同看见他那好干儿子以及外甥女,眸光冰寒才消去许多,挂上丝丝由衷的笑意。 “好孩子,干娘可得谢谢你这般用心去交秋水。” “听说秋水拜了你做老师,今天本宫说什么也得过来拜访一二才是。” 西苑贵妃看着李卯的桃花眸子,嘴角含笑微微颔首,迈开玉润美腿,衣襟颤巍巍的往几人走来,洁白衣袂掀动,伴着阵阵冷韵清香。 李卯静静看着面前这位不描眉涂唇的清丽韵雅贵妇,躬身一礼,垂眸诚恳道:“干儿子与太子妃相谈甚欢,却难以推却秋水热情,因此不屈之才堪任太子妃老师,若是能使干娘高兴,最是再好不过。” 萧秋水则是先迎了上去,挽住姑姑的胳膊一阵撒娇亲昵,月牙弯弯:“姑姑,老师他对秋水可好了,就是世子妃在一边,都先帮着我温习功课。” 澹台玉容:“?” 她怎么感觉这太子妃来者不善? 好歹在国子监两人还是一对好伙伴呢? 怎得当面就背刺? 西苑贵妃看向李卯的眼神愈发柔和,又是轻启檀口,叹了口气颇怜惜道:“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让一位世子给太子当了伴读,岂不是折辱了你?过段时间我得好好说道说道他。” 李卯拱手惶恐道:“娘娘不敢,干儿子唯皇命是从,就是不提圣上,干娘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西苑贵妃眼底闪烁精芒,阵阵舒坦欣慰涌上心间。 “但你不但没有心生怨怼,反而更亲切了秋水些,本宫这个做干娘的心里又苦又涩,实在是怜惜你的很,也感激的很。” 贵妃说着朝萧秋水平和一挑修眉,温声道: “秋水,吊坠给了吗?” “没呢姑姑。” 萧秋水展开手心,从中露出一碧绿的玛瑙圆珠,以小节筒状玉柱为绳,滢转流光,绝不是凡品。 西苑贵妃接到掌心,以白里透红的手心翠绿衬着细细失神的打量。 随后叹了口气走至李卯身前约莫两步左右,摩挲着玛瑙朝李卯看去:“孩子,这是干娘戴了十几年的挂坠,今日就送给你了,以表干娘的感激。” “干娘,这会不会太?” 李卯嗅着鼻腔间幽幽的清香,寻思他的这位干娘虽然眼角已经黛着风霜,但却并不像其他这个年龄段的妇人般喜好浓烈的香味,反倒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包容淡香。 贵妃矮他半个头,李卯将头低垂,却见干娘天鹅般的脖颈下,莹润如玉的锁骨映入眼帘,再往下是微微张开的衣襟...... 李卯蓦的闭上眼眸。 西苑贵妃抿着淡唇,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俊逸非凡的男子,刚刚李卯的轻佻视线显然躲不过她细腻的心思。 她这个干儿子,有些逾越了,但好在有所分寸。 更像是无意间瞥到的意外。 见其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当即也不多想,压下心头的杂念。 寻常人,看见了不该看见的,是要掉人头的。 西苑贵妃拢了拢衣领,重新温和一笑,将吊坠比在李卯胸前,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道:“多好看,这吊坠就给你了,不然干娘心头难安,收着。” “干娘给你戴上。” 李卯心里叹了口气,随后只好放松身体等待干娘动作。 西苑贵妃双手绕过李卯脖颈,螓首微微侧开,前襟若有若无的碰到李卯衣前。 扑面的幽香发丝打在李卯脸侧,李卯看着干娘鹅蛋般光滑的肌肤,以及时隐时现的触感,长舒一口气,凝神敛思。 西苑贵妃待为李卯悬挂好后,退后两步,看着其衣襟前的圆珠吊坠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己这个干儿子到底是俊,什么都很搭。 李卯将冰冰凉凉,带着一股莫名香味的吊坠揣进衣领,随后抬起桃花眸子,对西苑贵妃诚恳说道:“干娘,日后若是有机会,干儿子一定会给您送更多更大的珠子。” 西苑贵妃看着消失不见的玛瑙,下意识低头往前襟看了眼,月白衣领下全然不见脚尖,随后破天荒的,淡然白腻面庞之上冉起微不可察的胭脂。 “好孩子,当真是有心了,干娘等你。” 第190章 雪中人 待到李卯离开紫禁城时,已是下午时分,期间西苑贵妃离去,太子妃愣是要拉着他中午聚餐,盛情难却只好应答。 本来澹台玉容这妮子让他送她,结果澹台老爷子就在城外汉白官道上等着,李卯一脸懵的挨了劈头盖脸一顿骂,就被灰溜溜赶了出来。 李卯骑着追雪蹄疾赶往燕府的路上,天上下着柳絮般的小雪,不温不冷,倒是景色宜人。 燕府,正厅之中。 燕夫人并腿而坐,手里依旧是一件白色衣袍缝了又缝,不时眼角黛上温情笑意,或是捂着心口一阵酡红轻啐。 踏踏—— 马蹄声自朱墙外巷道中响起,燕夫人猛的抬起螓首,手里攥着白袍摇曳生姿的忙不迭朝府门口走去。 身后湖兰则是快步走至燕夫人身前去开门。 吱呀—— “燕姨,我回来了。” 李卯灿然一笑,展开双手。 燕夫人红唇弯弯,美眸眯成了一条线,青丝上落下些许雪花,拿着白袍就往李卯身上比划。 李卯抻展衣袍,自下而上挡住燕夫人头上的雪花,随即揽着美妇软腴的腰肢往府上走去。 “小卯,喜欢看雪吗?” 燕夫人淡淡扒开李卯的衣袍,仰头朝天上看去,眸光朦胧,不多时鹅蛋般的玉白脸颊上就落满了白雪。 “看雪?” 李卯轻声重复道。 “喜欢看小雪吗?” 燕夫人又是问了一句。 李卯抿起薄唇,咽了口唾沫。 “都喜欢。” “都喜欢?” 燕夫人有些不解,但随之就了然。 “是呢。” “王妃,也很喜欢。” 燕夫人温婉一笑,随后拉着李卯于院中亭台下贴身而坐,拉过李卯的手不停轻轻拍打,脸上安详满足无比。 李卯轻叹一声,将燕姨拉进了怀中,捋着发丝,抚着丰腴的腰线。 燕夫人脸颊染上红霞,只是享受着男子雄厚的温暖与安心,没有呵斥,没有抗拒。 只要小卯毒不发,不逾越底线,怎么她都愿意。 小雪中,亭台下。 一白衣公子与一火红裙裳的美妇相拥看雪,红白交映,一时间好似雪中的火莲,瑰丽浴火而奋不顾身。 湖兰看着夫人与殿下的背影,一时间看直了眼睛,不觉间已是白头。 李卯嗅着冷韵幽香,再三犹豫道: “燕姨,其实我......” 燕夫人眼神动了动,竖起一根青葱玉指,抵在李卯唇边,嫣然笑着,眼底深处藏着一抹看不真切的忐忑。 “嘘,不要说话。” “既然犹豫,那就想好了再说。” 李卯默然缄口,良久后抬头望着亭外的雪。 将手探出亭台下,轻轻捻起几片瞬间就化作雪水的晶莹,轻轻念叨:“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燕夫人裹在火红裙裳中的娇躯一震,瞳孔蓦然失焦,失神不语。 一晃间,十日已过。 距离国子监大考还有两天时间。 这十天内李卯活的倒是充实自在,白天教培太子妃和澹台玉容,正午去珍宝楼威胁刘理事,下午犒劳受累的青凤,晚间则是去燕府好好陪着燕姨。 半夜,自然是去大钟寺特训。 期间去凤梧宫东炮炮,或是又去珍宝楼西窜窜,惬意十足,但就是有些废腰子。 太后娘娘已然进行到了绾头发的阶段,不过还是有些生疏,总是磕磕绊绊,半途而废,不得善终。 而刘芝兰与他则是次次都能玩出来新花样。 就是尾巴都有了什么兔球尾,魅魔尾。 不过风韵的美妇人对于自家闺女的终身大事还是念念不忘。 至于青凤看似热辣的很,其实骨子里还是清冷放不开,但只要触发关键词,倒也依得李卯胡来。 夜间,大钟寺内。 攒石池塘边,绿影枯草旁。 李卯赤膊而坐,蒙上眼睛,耳朵轻动,心神放空。 一缕青叶飘荡在黑夜中缓缓落下。 倏—— 棍影蓦地袭来! 李卯身子云淡风轻一侧,乌黑的发丝翻飞虚空,游刃有余的躲避着身后那干瘦老和尚的棍棒敲打。 次次都是擦着汗毛而过,但次次却都能完美躲避。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就是这堪堪差去一厘的距离,让李卯足足困了有七八天的光景无法进步半分。 按老和尚的说法,那就是快去快回,在躲避第一次攻击之时就要立马归位,重整最好的姿态防备下一次攻击。 只见背后棍棒挥出了残影,呼呼震出音浪风波。 若是自远处看去,则是棍棍均砸到了李卯身上。 但若是凑近了细看,始终都没有碰触到李卯分毫,砸到的不过是他的残影。 这次慧光大师破天荒的喘着气,直至再也挥不动棍子。 李卯却仍然放空思绪等待,生怕老僧这是又玩的一出出其不意。 老僧惊叹的摇着头,满眼欣慰的看着李卯精壮的背影,随后将棍子扔到地上,双手合十轻声道:“阿弥陀佛。” “此法本就不是一般人所能领悟。” “如今小友这般进度,老衲实在是闻所未闻。” ”只怕这世上现在一对一,能够沾你衣衫的人寥寥无几。” “小友当真是天赋异鼎。。” “阿弥陀佛。” 李卯这才挑起剑眉,得意地将里衣穿上,随后面对着慧光说道:“老和尚,你当时用了多少天学会的?” “老衲愚笨,用了三年有余。” 慧光仍是和煦一颔首,不骄不躁,半点没有将其当作耻辱。 李卯眼角一勾,听见这话只想要笑出声来,本想在他面前趾高气扬嘲讽他一番好解他心头之恨,但蓦的看见老僧隐隐约约的颓态,却闭上了嘴。 月光下的寺庙中,倾颓的黄草,破败的花圃,一片枯槁死寂,连同那干瘦老僧也是。 李卯眼神复杂,抿唇道:“老登,你说你的劫难就要来了,我有什么能帮你的不能?” 老僧仍是和煦一笑,就地盘腿坐了下去,盼着佛珠,面容祥和。 “小友,老衲不是说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命里有这一遭,是怎么也躲不过的。” “看见有人能够承载老衲的衣钵,已经是老衲的福报,是佛祖送来的福音。” “至于劫难,说不得就是明日老衲被小友请进王府喝凉水呛死,亦或者待在寺庙里被乱棍打死,各种原因皆有可能,小友何须挂念老衲一半身入土之人?” 李卯眉峰蹙起,欲言又止道:“你......” 老僧又是补充道:“若是小友询问真气一事,大可放心,老僧自会传你秘诀,切勿担忧。” 李卯叹了口气,看着老僧枯槁的面容良久,终是心情沉重的扭头离去。 这十几天来,虽然这老登对他百般刁难击打,但大自在法的实实在在的愈发精湛。 他知道老僧这般刁难他的良苦用心,毕竟真正对敌之时敌人可不会按部就班的和你规规矩矩练手。 唯有出其不意,电光火石之间的一抹神机,才最能淬炼真本领。 起初李卯还有些担心这东西一碰见实战就失灵了,但随着老和尚精湛全面炉火纯青的攻击。 他就知道了,这和尚是全心全意的为他好。 但,李卯却不知道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再度想起老僧那日的卜卦后,难免会动些想要帮忙的心思。 可是听了老和尚的话后,他倒是有些畏手畏脚,不敢动作起来。 或许让他独自待着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卯翻身出了寺庙,回望一眼朱墙后,趁着月色朝燕府赶去。 京城外圈,幽暗窄道上,两侧酒楼屋舍大门紧闭,唯有一二昏黄的烛灯悬挂墙外放着黄光,却仍旧只能照的脚下的一亩三分地。 这里不比内圈,夜里说不上安全,巡逻打更的人均是下意识的不想往这边来,因此也是风声鹤唳,说不得就有一二鬼怪哭嚎。 而巷道之中却突然从阴影里慢悠悠踏出来一白衣公子,神情自若,云淡风轻,甚至看见听见诡异的声响还会去驻足观望。 “什么玩意儿,本世子当是鬼呢,扫兴。” 白衣公子一踹被风刮过来的草篓子,随后摇头晃脑的背手往内城赶去。 叮铃—— 叮铃—— 明月当空,阵阵铃响自屋檐之上传入李卯耳内,李卯默然驻足,皱着眉头朝直要捅破天际的阁楼顶端看去。 另一处高耸阁楼上,一驼背老者眯起了眸子。 踏—— 一声微乎其微的脚步声轻轻响了一声,街道上的烛火猛然全部熄灭。 李卯只是驻足蹙眉看着阁楼,丝毫未曾察觉。 倏—— 破空声猛的刺到脸前,电光火石之间李卯完全不得反应! 碧蓝的反刃匕首荡着磷幽月光,不过瞬间就直刺李卯脖颈! 却见李卯头还没有扭过来,身子却匪夷所思的侧了过去,完美的将这一击躲去。 “怎么可能?” 一声诧异低吼传出。 李卯桃花眸子冷冽无情,淡然转过身子朝阴影中看去。 却见一头戴蓝色尖罩,挡住面庞唯露出一张嘴和下巴的刺客,正呈进攻姿态两脚一前一后站定。 李卯嘴唇刚动了动,还不等说话就见蓝罩刺客再度冲刺袭来! “老子就还不信这个邪了!” 蓝幽反手刃再度横砍而来,李卯自信敛容,中途却突然鬼魅般飘然出现一驼背老头,举着一随手掰下来的屋檐挡住反手刃。 咔吧—— 反手刃嵌入木头,木屑四飞。 蓝罩刺客待灰尘四散,看清面前这老头的样貌时,瞳孔一缩,默然看了眼李卯身子向后倒翻,不过瞬间就隐匿在阴影中消失不见。 “原来是鬼圣,晚辈久仰大名。” “冲撞武王世子实属小人有眼无珠。”—— 阴恻恻的笑声回荡在黑寂的夜里。 老薛不敢追敌,只能待在李卯身边护着。 “老薛,他是谁?” 李卯半眯眸子,轻声问道。 老薛惊魂未定的颤抖着皱纹密布的手,不停的去摸索李卯身上观察有没有伤势。 刚刚那一下突然而动差点没把他心脏吓出来。 想当初他鬼圣纵横江湖四十年,一招偷天手,鬼影步快意江湖,孑然一身,何曾担惊受怕过? 可是这人一到了年老,难免会眷恋来之不易的亲情。 哪怕二人不是真正的祖孙。 老薛见李卯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刀口或是血丝,终是恢复了常态,轻声凝重道: “他是天火教地煞坛的坛主,七十二地煞之首,夜煞。” “老牌大宗师。” “专挑夜间落单之人行凶。” “出了名的嗜杀,无理由杀戮。” “但刚才并不像是专门针对少爷你的刺杀。” 李卯蓦的握紧了拳头,桃花眸子蕴着肃杀寒风般的淡漠凌冽。 “传铜锣湾,羽林卫,虎贲军,三日内,本世子要此獠项上人头!” “是!” 李卯突然想起燕姨那张担忧不显的花容来,抿了抿唇补充道:“就说他偷窃本世子的财物。” “是!” 第191章 其乐融融 翌日,楚家铁匠铺内。 一小山丘般的汉子正站在火炉旁砸着铁锤。 砰—— 火花迸溅,赤焰色的熔铁固在铁板上,被锤的坚韧,之后按入水槽发出刺啦一声巨响。 登时屋内烟雾缭绕起来。 “爹,一大早的好吵。” 一青丝凌乱,睡眼惺忪的大眼睛豆蔻丽人,身着一身黑色官服,正晃晃悠悠的走进了铁匠铺。 “丫头,昨天晚上你们被喊起来去干嘛了?” 楚阔擦了擦手上的热浪,随后转过身温和的对着自家闺女笑道。 楚休休眨着宛若一汪清泉般纯净的剔透眸子,轻声道:“是李卯,他说有人昨夜偷他的东西,要让我们这些官差去抓人。” “但他不让我去,我就只好去铜锣湾整理文件了。” “啊——” 楚休休打了个哈欠,随后揉着眼睛扭身朝房里走去。 楚阔闻言愣了愣,又是叫住闺女问道:“经过上次现在还有人敢偷他的东西?他身边少说有不少侍卫才是,没丢什么东西吧?” “唔,对,李卯什么也没丢,就是觉得气不过。” 楚阔见李卯没什么事,扭身擦了把汗铁锤再度落下。 砰—— 这位世子性子与他倒合得来,洒脱通透,人还长得俊,比他老楚家的糙汉子好看不知多少。 若不是他的地位过于超然,就是一走卒贩夫他也不介意将闺女许给他。 前些阵子还帮扶休休不少,他们就是帮不上忙也得在后面祝福才是。 楚休休嗅着屋外传来的饭香,杏眼一亮,随后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对着楚阔嘀咕道: “李卯说那个小偷头上戴着蓝色尖头罩,浑身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拿着一把蓝色的反手刃。” “说来也奇怪,他一个小偷为什么手里拿着刀。” “我今天下午还得去帮着调查一二,不能睡懒觉了。” 楚阔举在空中要往下砸的铁锤猛然顿住,瞳孔一缩,手掌握紧了锤柄,手臂青筋凸起,铁锤迟迟砸不下去。 “丫头。” 楚休休困惑回头道:“怎么了爹?” “这两天去请个假,爹身子有些不好,你得过来帮忙劈柴。” “啊?” “哦。” 楚阔望着熊熊烈焰,瞳孔中倒映火苗,凝重低声道:“夜煞,来了。” 砰—— 铁锤下落,火星四溅。 肃武王府,府门前。 李卯牵着芽儿的手,朝着马车上带着醉人笑容的刘芝兰摆手告别,身后的青凤依在门边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嗯,丈夫妻子和继女。 或者丈夫妻子和岳母。 怎么有性致怎么来。 不由得想到这将来要是开了两扇门,殿下该怎么挑? 但刘氏那么贪吃,芽儿会不会嘲笑她娘? 或是埋怨? 家里多了张缴粮的嘴巴,她倒是无所谓,但刘氏只怕会有所影响。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青凤绝美脸庞之上涌现一层红霞,随后轻啐一声揉了揉肚子。 今早殿下没有去宫里伴读,那自然是给她做了很多好吃的,期间顺带着拉上那位丰腴的理事。 但殿下倒也宠她们,就是刘氏饭量大,做的饭也量大管饱,一直到芽儿起床。 “芽儿,在家好好听公子的话,不准调皮。” 小芽儿今日仍是一条油亮的麻花辫绕过脖颈搭在前襟,缀着一朵清兰白花,外罩粉丝轻纱,里面裹着厚实的亮金袄子,腰间以一条枣红缎带打了个蝴蝶结,眉眼弯弯,如月牙般可人粉嫩。 “大哥哥~” 小芽儿张开双臂,柔柔呼唤。 李卯宠溺一笑,蹲下身子让芽儿的软嫩玉臂一把搂住了脖子,随后托着少女大腿抱了起来。 小芽儿将琼鼻埋进李卯肩窝之中,不停的欣喜磨蹭。 至于母亲的呼唤,是一点不理会。 刘芝兰撩着窗帘往外看,白腻如雪的脸上还留着澹澹的石榴红晕,但此刻却俱是惊愕。 看着闺女争宠的模样一时语塞,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随车走了。 这丫头,到时候可别喊痛。 “公子,妾身就先走了。” “嗯,早点回来,公子还有新玩具。” 李卯和煦的朝丽人招着手告别。 待看不见马车之后,李卯一手揽着少女娇软的身子,一面对着青凤说道:“青凤,今天还得你去看着那笔银子运到城外。” 青凤温顺的点了点头,自是没有什么怨言。 但李卯看着丽人丝毫不埋怨的神情,却心头蓦的有些愧疚。 青凤也算是王府里的半个女主人了,却天天忙的不行,好不容易自己有了时间留在王府,还要她去看着那笔银子,腻歪温存的时间实在太少。 李卯默然抿唇,随后桃花眸子深情认真的朝青凤看去:“好姐姐,此事事关重大,我只相信你,你现在忙碌些,以后我这个做弟弟的一定会更加孝敬姐姐。” 青凤不过瞬间,花容上就黛起了娇艳似火的胭脂面纱,眸光粉润,朱唇嗫嚅着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家的这个坏殿下,总是掐她的软肋。 而且动嘴皮子的功夫愈发炉火纯青。 李卯走上前拉过青凤的葇荑,又是温声吩咐道:“这几天珍宝楼的盈利越来越多,运银的次数也大幅上涨,这十五万两银子不要再用王府的名号,用货物挡住,掩人耳目运出城外即可,不然频繁往外运东西不免引人猜疑。” 青凤念及有关西北的事,面容肃穆,心底旖旎尽褪。 待李卯交待完事宜之后,青衣美人终是按捺不住心中情潮,反手握住了李卯的大手,凑过去揽住李卯肩头吻了上去。 小芽儿学的有模有样的也将粉唇凑到了一边吻着李卯的脸颊。 青凤姐姐对她很好,而且跟大哥哥光明磊落,她才不会吃青凤姐姐的醋。 但是娘亲却老是偷偷摸摸的,惹得少女心里一阵娇嗔不满。 良久,唇分。 丽人先行离去,李卯则是准备带着芽儿出去逛一逛。 今日无人在府上,他也该带着终日待在府上的芽儿出去逛一逛了。 李卯找了一面薄纱围在了小芽儿粉雕玉琢的面容之上,自己则是随手拿了个斗笠盖在头顶。 出去逛自然是要低调一些,给予芽儿充分的隐私与安全感。 毕竟他的身份和芽儿精致宛若瓷娃娃一般的相貌摆在那,必然会引来不少狂蜂浪蝶或是令人着恼的视线。 “芽儿,想去哪里逛?” 李卯刮着少女白里透红的鼻头,看着芽儿愈来愈健康的身子,心中愈发喜悦。 这么多天的相处时间,小芽儿可谓是王府上下的小太阳,与刚来时的病殃殃虚弱不同,无时无刻不洋溢着黄莺般的笑声。 一眼就让人心醉的娇人容貌与声音,换谁谁都迷糊心喜。 小芽儿始终紧紧抱着李卯的脖颈,美眸微阖,一刻也不愿分离。 “芽儿想吃东西,想吃糖葫芦。” “走着!” 李卯颠了颠少女轻若鸿毛的身子,随后大步朝城郊走去。 京城外围,安居坊旁。 “芽儿谁教你这么吃糖葫芦的,这也......”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一人一根糖葫芦走在街道之上,修长高个因为这斗笠打扮倒是惹得不少人回首注目,小个子约莫到了高个子男子胸口,但一双星眸澄澈无瑕,亦然令不少看过的人失神回味。 “娘教芽儿的,说是大哥哥喜欢,让芽儿好好练一练。“ “胡说八道!你娘......” 李卯有些心虚的闭上了嘴,轻咳一声压低了嗓音:“别听你娘胡说,好好吃,咬碎了吃。” 小芽儿疑惑的收回了正舔舐糖葫芦的粉舌,随后嘟着粉唇,张开手娇声道:“大哥哥你凶芽儿了,芽儿要抱!” 李卯无奈一叹,随后利落的将芽儿抱入怀中,轻柔的抚摸着芽儿的马尾辫。 “哥哥错了还不成吗?” 小芽儿则是不管不顾,抬手撩起李卯的斗笠,直接将螓首钻了进去。 取下轻纱,仰脸凑去。 蓦的,李卯瞳孔一缩。 处子清幽的香气伴着发丝靡靡涌入鼻腔。 看着少女满面粉霞,醉醺醺的模样,李卯轻轻舔去唇齿间残留的糖葫芦甜腻,一时间大脑有些空蒙。 少女蹙着细眉,眸间荡漾着令人怜惜的委屈: “大哥哥,你什么时候和芽儿一起玩?” “芽儿不想大哥哥总和娘亲在一起冷落了芽儿。” 李卯看着芽儿与刘氏几分相似的眉眼,以及少女发自内心的委屈,沉默良久。 李卯脑中不断做着纠结的斗争,最后终是长舒一口气,沙哑道:“过了这个年,好不好?” 扪心自问他的确不舍,既然不舍又为何要做那虚伪的君子? 他李卯向来随心而动,所谓的名声,爱他妈滚哪就滚哪去吧。 小芽儿欣喜的搂紧了李卯的脖子,眷恋窝在温热宽厚的胸膛,如小猫般娇糯嗯了一声。 李卯轻柔的将面纱再度给芽儿戴上,随后呼吸着清凉的空气伴着丝丝缕缕香气扑鼻的肉香。 李卯咽了口唾沫,转眸朝一处餐馆看去。 稀拉行人经过处,红檐门柱边,招牌上写着几个金色大字—— 百年老字号。 铜锅涮肉。 李卯想起火炉铜锅中,经过十几秒涮烫而一筷子叨起的皱巴巴的肉片,裹满了麻酱辣椒油,塞入嘴中,一时间食指大动,心思顿起。 想必冬天里来上一锅暖和的很。 “芽儿,吃肉去?。” “大哥哥吃什么芽儿吃什么。” 小芽儿说完含羞带怯的垂着修长浓密的睫毛看了李卯一眼,刹那娇羞风情无比动人心弦: “大哥哥想让芽儿吃什么,芽儿就吃什么。” 李卯摇头失笑,眸中俱是如水般的柔情,拉过小芽儿的软嫩葇荑朝餐馆走去。 到了红楼近前,李卯抬首看去,却见餐馆二楼雕花窗棂之间,蓦然睨过来一双狭长柳叶眼眸,下方罩着一层白纱,看不真切相貌。 李卯蹙眉一怔,只觉得这双眼眸熟悉无比。 第192章 芽儿:娘亲的也是这样的 热热闹闹的涮锅店内,一桌桌食客热火朝天的围坐一团高谈阔论,谈天论地。 上到家国大事,下至邻家寡妇。 不时将锅里的羊肉,牛肉片捞出来陶醉的闻嗅。 若是拮据,买上那么些羊杂碎,毛肚牛下水也是颇有滋味。 捞出来配上店家特制的粘稠麻酱以及油亮发黄的辣椒油一淋,再那么往嘴里一塞。 唇齿留香,肉味十足! 嗯,这小味儿! 那叫一个地道! 店家之中,靠窗的一桌子上的一干子男女最为瞩目。 虽然有些藏着掖着,但还是能看见那么一两刀剑藏在衣袍下。 其中就属那位倚在窗边,愁眉不展的柳叶眼眸女子显眼。 一袭淡蓝连衣长裙,体态丰满却不显臃肿,窈窕而不见瘦弱,玫瑰黑发盘仅簪一木钗,高高耸起。 端的是韵味十足,风韵流转。 虽说眼眸以下罩着白纱,但见其明台肤若凝脂,氤氲流光,无需窥得全貌便知这女子乃是不可多得的美妇人。 半着面纱,不仅不让人惋惜无法一睹这位女子真容,反而更增添几分神秘之感。 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觉想要一探丽人为何这般忧愁。 周遭围着一干子明显侠客打扮的男子,看向其中的那位女子明显仰慕向往十分,但还是敬畏多些,均是自觉的退后几步给这位女子留出不小空间。 某桌上的一锦衣食客,将筷子挑在手中,嘴嚼个不停指指点点道:“诶,你们听说没,前些阵子外城那边夜里死了不少人,据说都是独自走夜路被恶鬼给索了命。” “起初还传的挺邪乎。” “但后来官府说了,那是一个歹徒!出手利落狠辣,都是一击致命!” 锦衣食客说着斜睨着那一桌江湖食客,声音不大不小,也不知道是在给谁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子最近总是遇见那些个江湖上所谓的侠客,一帮子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来了京城多半就是烧杀抢掠,我看那凶手就是这帮所谓的江湖侠客。”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一来就撞上这种糟心事,若说没有关联那是怎么也不信。” “但关你是谁,只要来了这天子脚下,是龙你也得盘着,想必没过几天那凶手就一定会被斩首示众!” 一边的同伴见不少人都是朝他们看来,特别是那位忧愁的风韵夫人,忙不迭应和道:“那可是!咱大周的官差可不是吃素的!” “昨个还有个小偷偷到了武王世子身上。” “哦?还有这事?” 锦衣食客脸上那叫一个自豪,比划着指头颇自得说道:“你可不知道,昨个夜里惊动了半个京城的大人物!” “但武王世子是什么人物?岂是宵小之徒能够触犯的?” “那是!世子殿下英明神武,刚正不阿,甭说人还俊,势力又大,偷到人家身上就只能自认倒霉喽。” 忧愁女子淡淡收回视线,随后将手中的牛皮小书合上,蹙眉对周边按捺怒气的随行之人提醒道:“诸位,这里是京城,看管严密,能忍还是忍着些。” “你我都是正道人物,当务之急乃是护持慧光大师。” “祝夫人说的是。” “夫人说的是。” 周边一抱剑周正男子率先忙不迭应和,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赞同声。 被称作祝夫人的忧愁女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垂眸摩挲着牛皮小书轻声道: “这位武王世子当真是个奇男子,若是有机会定要见面相交一番。” 踏踏—— 人群鼎沸之中,一白衣男子手中牵着一豆蔻少女的葇荑,缓缓踏着阶梯向上而去。 “不长眼!” 李卯正悠哉悠哉的上着楼梯,突然旁侧抢出来一风风火火赶路的汉子,膀大腰圆,腰间悬着刀,俨然一副练家子派头,挤着李卯就往下赶。 李卯笑眯眯的牵着芽儿侧身躲过,同时暗暗寻思,这最近京城里怎么来了这么多江湖打扮的人? 不是说以前京城不让那些个侠客进,而是京城周边兵力精良,严加看管,若是江湖人士以武犯禁,则不免产生冲突。 因此大多老江湖都是绕开京城走。 江湖汉子在看见芽儿熠熠生辉的眸子时明显愣了愣,随后回首诧异的看了眼这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斗笠人。 这么怂包身边却带着个如此标致的可人儿,当真是那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吕布骑狗了。 若他不是个外来人,只怕就要上去争抢一二。 汉子惋惜的看了眼躲在李卯身后的芽儿,随后大步离去。 李卯则是笑容收敛,看着汉子的背影桃花眸子眯起,闪烁寒光。 “鱼龙混杂。” 这也是为什么此前芽儿一直不轻易在外走动。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窈窕佳人。 直至小芽儿拽了拽他的衣襟,李卯这才将少女娇软的身子抱在怀中,朝香气扑鼻的二楼走去。 刚至红漆木装饰的二楼,就有一小二忙不迭洋溢着笑意朝他们招呼: “呦√客官,吃点什么?” “嚯!好漂亮一姑娘,这是您妹子?” 李卯轻柔的勾着芽儿的发丝,随后只是看着窗边的那一干子侠客打扮的人,自顾自说道:“先来一斤百叶,半斤嫩豆腐,看座。” “一斤百叶?” 小二笑容凝固在脸上,转而就扫兴的摆了摆手,蔫啦吧唧的朝着后厨一喊:“来一斤牛百叶,半斤嫩豆腐!” 本来想着看着人衣服挺齐整,闺女也漂亮,多半是个正经人,结果到最后还是个穷酸跑江湖的。 小二朝李卯腰间的翠血看了看,随后鄙夷的挥了挥鼻子前的空气转身离开,也忘了给李卯找位置坐下。 李卯淡淡收回视线,挑起剑眉不虞的看着这小二大步离去的背影,心里多少对这态度有些不满。 就是他是个乞丐,进来你们店消费容的了你这态度? 但李卯不想多事,抱着芽儿找了个仅剩的圆桌坐下。 “大哥哥,百叶是什么东西?牛肉吗?” 小芽儿坐在李卯旁边,扒拉扒拉李卯的胳膊,随后艰辛的爬上去,颇兴奋的坐到了李卯怀里看着桌上的铜锅。 雪白的面容之上俱是好奇与雀跃。 “嘶——” 李卯脸色一苦,连忙调整了一下位置。 “牛百叶很好吃的,一会儿大哥哥烫给芽儿吃好不好?” 李卯摩挲着少女晶莹的耳垂,嗅着香甜的幽香,随后轻声说道。 李卯不敢对芽儿说百叶是什么,就怕少女听了之后不敢吃就错过了这美食。 不过看刚才那小二的态度,现在这个时代好似牛下水还并不是流行的时段,更像是处于没钱才吃的东西。 至于点菜的数量。 好吃就再点,不好吃也不浪费了不是。 芽儿眼眸闪了闪,随后脸颊红扑扑的再度往后坐了坐,舒服的缩着天鹅脖颈靠在李卯怀中。 翠血被卡住,李卯只能暗自提气,强笑给芽儿讲解着怎么个涮法。 “毛肚,讲究七上八下......” “你们的菜。” 小二冷着脸端着两个盘子走到桌前,砰一声随意砸到桌子上,头也不回的就往回走。 似乎多在这里待一秒都是煎熬。 李卯拧眉良久,看着芽儿有些被吓到瑟缩的神情默然不语。 这世上到底还是狗眼看人低的多。 “大哥哥,芽儿要。” 但小芽儿倒底是少女心性,不过片刻就忘了这一小插曲,只是指着冒着热气翻腾的汤汁眼睛放光。 小巧粉润的鼻翼翕张颤动,丝丝缕缕的白气涌入鼻腔,自是相当陶醉。 李卯见状摇摇头压下不满,温柔一笑。 何须跟这种人置气?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好好投入心神陪伴芽儿才是。 李卯搂着芽儿不堪一握的腰肢,嘴角和煦,一手着筷子叨起几片黑如果碳般的颗粒百叶往锅里涮去。 “大哥哥,这个黑黑的抹布好像我娘亲那个的尾巴材质一样哦,就是上面的点点小了一些,但多了一些。” “唔,还软一些。” 芽儿眼睛晶亮的晃了晃身子,摸着薄片百叶一阵按压。 李卯搅在铜锅里的手一僵,倒吸一口凉气,咬着牙身子稍稍向后弓去。 芝兰怎么回事? 怎么什么都跟芽儿说? 听这口气怎么还让芽儿摸过? “喂,小二,怎么的小爷没有位置了?” 回去可得好好的罚一罚她。 “亏老子还这么照看你们生意,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一声大喇喇突兀的喊叫盖下了嘈杂的人声,煞时间餐馆内响起一二窃窃私语声。 但面纱女子与斗笠男子那两桌倒仍是和煦依旧,恍若未闻。 只见楼梯口一锦衣桀骜男子双手背后,趾高气扬的正朝着小二吆喝,身后跟着三两家仆,腰间佩着叮咚作响不下五枚玉佩。 小二一看这位餐馆里的大财主脸色一喜,连忙迎上去点头哈腰,毕恭毕敬说道:“爷!爷!” “小人这就给您找位置,找位置。” “掌柜的马上就来。” 小二挺直了腰杆威风十足的扫视四周,一周的食客均是暂避锋芒的将头垂下。 这桀骜男子乃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名为周全,其父官拜六品司直郎。 虽然官不大,但周全其姐乃是五皇子宋启的小妾,比着外城的一般人,自然是威风凛凛。 不知多少家的小姐被糟蹋后都是用银子人脉掩人耳目。 他们这些就是来吃饭的平头老百姓哪敢多看? 小二目光先是在那一桌忧愁女子停留,不过见其一行七八人,又是摇了摇头朝一边看去,最终视线停在了李卯那一桌。 小二冷笑一声,大步走上前去,正准备让两人滚蛋,却突然听见背后的主子笑眯眯说道:“小二,咱家这铜锅店一直都是能拼桌的吧?” 小二一愣,刚准备否认就见那位周少爷正慢慢踱步向那位忧愁夫人的桌子走去。 小二眼珠子一转,登时了然于胸,如同小鸡啄米般忙不迭喊道:“是是是!” “咱家的餐馆一直都是让拼桌的!加一锅铜锅就行!” 第193章 李卯:你好大的胆子 一时间白纱女子周边的侠客打扮男子均是群情激愤,不善的瞪着这一纨绔子弟。 见其眼神轻浮,淫笑连连,狼子野心昭然显着! 几个男子剑柄微微外抽,周全身后的家仆也手里攥着小刀,一时间餐馆中剑拔弩张起来。 李卯淡淡看了一眼那愁眉不展却云淡风轻的女子一眼,随后从素汤铜锅中,将涮了七上八下的百叶叨出来吹凉,蘸满了麻酱放进了面前的瓷盘中。 虽然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熟悉感,但他确定这女人并不与他相识。 其姿容不俗,或许是久往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另一桌边。 周全手中蓦的出来一柄折扇,轻轻呼扇,颇有风度的对着几人温和说道: “诶,诸位这是要做什么?” “都把刀收起来,本公子不过是见没了位置想要和这位夫人凑一桌吃个饭,怎的就舞刀弄棒起来了?” “岂不是唐突了佳人?” 桌边几人均是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任何想要妥协的举动。 这纨绔笑里藏刀,虚伪作派,看了直让人恶心! 周全见那白纱女子仍是面容不改,心头无名火起,色眯眯的又是调笑道: “不如夫人来本公子这里,本公子这里可是有让夫人馋的流口水的东西呦。” 原来的抱剑白色发带男子率先忍不住,铮一声就将明晃晃的剑抽了出来,脸色铁青斥道: “这张桌子已满,如何拼桌一说!” ”你个纨绔张口闭口调戏夫人,此地还有没有王法!“ 祝夫人面色一变,连声警醒道:“张少侠,莫要冲动!” 周全面容瞬间变得阴翳,折扇叠起寒声道:“怎么,你想要在京城里动手杀人?” “你可知我姐姐是五皇子宋启的妾室!” “光是你这威胁的一下我就能让你在牢里求死不得!” 张不讳听见皇子的名号,一张还算白净的面容一紧,握着剑的手颤抖几分。 但回望了一眼身后那位夫人和周边路人的注目,还是咬牙顶在了前边。 周全面色阴沉,自是相当不满。 身后一家仆此时走上前来在他耳边嘀咕道:“少爷,您身体金贵,说不得就碰上了那什么不知好歹的疯子,最好还是事后跟官府说一声,让大小姐交待一下,那女的不就是您的囊中之物了吗?” “一帮子江湖野狗,如何犯得着您大动干戈,冒这个险?” 周全咬牙不语,攥紧了扇子显然不想就此善罢甘休,丢了脸面。 餐馆内落针可闻,僵持着上下不定。 突然,一声娇婉撒娇声响起自寂静人群中响起,一双双眸子均是齐刷刷朝那张桌子看去。 “唔,大哥哥,芽儿咬不动。” 只见一貌若瓷娃娃般精致的粉嫩少女正扒在一斗笠男子胸前,粉唇中咬着一片百叶,却迟迟撕咬不下来,只是一双秋水眸子盈盈如水,淌着令人心怜的晶莹。 “大哥哥你帮芽儿嚼碎好不好?” 只见少女将螓首缓缓凑进了斗笠之下,斗笠男子明显身体一僵。 斗笠人感受着唇齿间挑动舌头,乱动的百叶。 有些晕乎。 芽儿怎么这么会? 难不成都是芝兰教的? 芝兰也太懂......胡闹了些! “唔。” 餐馆内,人群再次静了静。 咕嘟—— “好标致的闺女。” 也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感叹。 周全面容呆滞的咽了口唾沫,随后折扇不觉间落在了地上。 眼睛如饿狼般放出精光,喉管间发出不明意义的吭哧声。 比起人妻少妇,他还是更钟爱少女一些。 此等娇嫩可人,不过十三四岁的佳人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红妆豆蔻,粉霞玉关。 而眼前这少女的相貌只怕是他生平仅见,像极了那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儿。 “小二,既然这位夫人桌上已满,那本公子也就不强求,这二位周遭可是宽敞的很啊!” 周全拿过一边小厮递过来的折扇轻轻呼扇,眼神泛着红光,丝毫不加掩饰,也不屑于掩饰。 至于一边那个跑江湖斗笠人已经被他自行忽略。 在这京城,官大才能压死人。 管你是她爹还是她情郎,踏足了这片地你就得给本公子拱手相让! 不让也得让,本公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妥协! 周全眼珠子一转,蓦的指着李卯面色惊惧怪叫道:“不对!” “这位姑娘怕是被此獠要挟!” “看其身着鲜亮华丽,粉雕玉琢,多半是大户人家小姐!” “再看这位姑娘一边这斗笠人,遮遮掩掩不敢露面,穿着穷酸白袍,若说他们是一家人本公子是怎么也不信!” “来人,给我围住这歹徒,二狗你去报官,找林统领,就说是我周全找的!” “好嘞少爷!” 一边的恶仆心领神会的一溜烟跑了下去。 周全摩拳擦掌,心中瘙痒难耐。 平日里他最爱干的就是强抢民女,不图漂亮,就图一个刺激! 今天送上门来了个这么漂亮的一天仙可人儿,他说什么都不能将人给放了! 待到官兵将人一带走,进了牢里不都是他说的算? 祝夫人看着小芽儿的面容,眼中闪过恍然凄迷,随后再度涌上关切。 看着周全的背影,远山黛眉又是蹙了蹙,握着碧蓝长剑的葇荑一阵气的颤抖。 随着周全一拍手,一连十几个家仆如水一般涌上二楼,将李卯一桌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奇怪的是,桌上二人仍是云淡风轻的吃着涮肉,好似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顾若罔闻。 甚至连那个豆蔻少女都只是好奇的眨着眼睛朝四周打量,手臂揽着李卯的脖子就没有松散过。 两人之间亲昵无比,耳鬓厮磨。 但凡眼睛不瞎就知道这周全说的就是屁话。 但在官威面前,他们不敢声张,只是将头埋下去沉默不语。 唯有一边那白纱女子却是紧锁眉头,握着剑站了起来。 “祝夫人不要冲动,此事不关我等闲事!” 方才还大义凛然的白缎剑客,此时却对着女子连连摆手,急切的不停劝阻。 却见祝夫人缥缈眉眼坚决,握着长剑猛然向前一挥,引得前襟一阵晃荡: “本宗就在这里站着,若是他敢光天化日之下强夺豪取,无论他是谁本宗都不会放过他!” “吾辈侠客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白纱女子紧紧抿着苍白的唇瓣,声震清霄荡云天。 虽是女子,但一腔热血却是比之男儿都要沸腾。 虽然她看得出这纨绔身份定是不凡,但看见那姑娘她就忍不住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如果当时也有人能够对他们伸出援手,他们一家也不会就此破碎不堪! 念及于此,白纱女子眼中的精芒愈发坚决起来。 周全脸色阴沉,但嘴角却带着狠厉笑容。 他本来还想放她一马,可谁曾想这婊子般没有眼力见的顶撞于他。 这么大义凛然,高冷清高,不知道到了床上灌下去几副春药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掷地有声! 以及那个面不改色的斗笠人,让他看的甚是恼火。 他倒要看看这些跑江湖的能弄出来多大的水花! 啪—— 周全一合折扇,漠然命令道: “帮我制住这歹徒,本公子去营救美人。” “若他胆敢反抗,届时羽林卫到来就地格杀!” 几个家仆看着白衣斗笠人桌上摆的翠血,虽然有些胆怯,但有官府在后面撑腰笃定这男子不敢放肆。 一时间气焰大涨,举止愈发肆意,挥舞着棍棒佩刀就向上靠拢。 周全则是悠哉游哉的被簇拥着来到斗笠人前面,看着桌上摆着的,还未出鞘的翠绿宝剑,一阵撇嘴不屑。 看着这人被吓得没一点动作的神态,周全嗤笑一声,只当是被吓傻了,旋即亢奋的大笑一声,伸手就往芽儿身上拽去。 “小妹妹,跟哥哥.......” 铮—— 嗤—— “啊!”—— “我的胳膊!”—— 白衣斗笠人缓缓起身,并指擦过碧绿剑面上的丝丝鲜血,喃喃自语道:“本来老子还心烦一肚子火,这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斗笠人伸出一只手蒙着少女的眼眸,随后也不知使了个什么身法,在惊惧不定的家仆之中来回穿梭,不过瞬间就将少女送至了那白纱女子身旁。 “夫人,多谢先前仗义执言,还请夫人蒙住她的眼眸,莫要多看。” 祝夫人搂着芽儿,随手挥舞袖袍遮盖住少女眼眸,看着那慵懒背手,踱步朝人堆里走去的斗笠人影,欲言又止。 虽然她有心想要提醒这纨绔多半是什么大人物的亲属,但看着地上还滴着血的断臂,情知此事无法善了,不如等到时候助其一臂之力,若实在不行,帮他安置这位少女也是可以。 而且看这男子仪容虽然不羁朴素,但身上弥漫着一股难以说清的从容贵气,好似身居高位,事事尽在掌握。 衣袂飘飘,发丝飘然,更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坦然。 让人提不起什么质疑抗拒的念头。 “我去你妈!小爷的胳膊!”—— “啊!”—— 只见斗笠人闲庭信步于团团将周全包围保护的家仆之中,准确的掐住了正捂着缺口哀嚎的周全的脖子。 一手高举,桃花眸子半眯。 语声如同雨丝般轻柔,却充斥着直让人肝胆欲裂的杀气与漠然! “周全,你好大的胆子。” 第194章 目中无人 周全被高高举在空中,脖颈被一只大手掐的朝里凹陷,脸色胀红肿成猪肝色,死鱼眼朝外凸出,嘴里发出一阵不明意义的哼哧声。 一边的家仆将将反应过来,颤抖着手中的小刀色厉内荏吼道:“放开我家少爷!” “我家小姐周妍乃是五皇子宋启的妾室!” “你这个野狗!放开少爷!” 冲在最前面的恶仆报出来名号给自己壮胆,看着身后一众人的注视不敢不上,咽了口唾沫高举柴刀就往李卯身上砍去。 却见斗笠人不过脚步虚点,不过须臾之间躲避柴刀,再度归位一气呵成,留下道道残影幻影,好似从来都没有动过。 甚至连看都未曾看过这恶仆一眼。 手中捏鸡仔一般的周全脸色愈发青白。 至于劈砍而去的恶仆则是一个猛子扑空,往前趴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再也趴不起来,埋头嘶声惊叫道: “我明明砍到他了!” “他是鬼!” “他不是人!” “好俊的身法。” 正温柔揽着小芽儿的白纱女子柳叶眼眸之中闪过惊艳,眉头愁锁舒缓几分,但仍有不解。 此人身上无真气波动甚至没有内力波动,如何使得出来此等精妙的身法? 而且听声音此人不过一年轻后生,不说实力如何,就是这身法也太过老练了些。 擦着刀锋躲避,倏而瞬间归位,这一层次的身法,她只在那位慧光大师身上见到过。 原先嚣张无比的小二此时也乱了阵脚,干咽着唾沫瞳孔惊颤。 他们都是不敢相信,这么个跑江湖真的敢在天子脚下袭击这周家的公子! “周全,你姐姐不过是一皇子的小妾,怎么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歹。” 斗笠人声音凛寒,掌上力气再次增大,不断朝里箍紧。 周全几近昏厥,说不出半个字来。 但瞳子仍是充血血红,死死盯着斗笠人面纱不放! 显然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踏踏—— 齐整划一的步子传来,伴着鱼鳞甲碰撞的声音。 餐馆内又突然爆发出一阵嘈杂窃窃。 祝夫人顺着窗棂往下看去,只见一队约莫二十来人的羽林军正气势汹汹的朝二楼赶来。 “夫人,咱们得走了,不然留下来多半会被波及牵连。” 另一年纪稍大些的黑衣剑客,中气十足,对着白纱女子拱手一拜,急迫劝道。 白纱女子却紧紧攥着怀里少女的衣襟,摇了摇头,没有半点打算离开的念头。 “刘老,若是你们先走本宗也不会怪罪你们,这个小姑娘现在不能没有人看护,实在不行一会本宗自会带着她先离开,诸位莫要担心。” 周边几人听着喊声震天的官兵呵斥,脸色就是不苍白也暗淡几分,但这位祝夫人还在这里待着,谁敢当着佳人的面当那怂包临阵脱逃之人? 因此犹犹豫豫之间,最后互相看看,都是靠窗边而站。 祝夫人愁眉不展,玉指捏的发青,对着斗笠人小声提醒道: “楼下来了官兵,若是有需要本宗可以先看护这位姑娘,日后在做联系。” 他们这些跑江湖的被官兵通缉屡见不鲜,但不是人人都能被逮住。 但若是想要逃脱,孑然一身自然少不得。 她所能做的最大不过是替他照顾好后路,但若做的更多她也鞭长莫及。 砰—— 却见中间的斗笠人对她的话顾若惘闻,一把将周全踹到了地上,语含不满,森寒的看着周全胯间涌出来的腥臊。 “废物。” 周全重获新生般的大口呼吸着空气,同时伏在地上,发出阵阵歇斯底里的咳嗽声。 右边是一血淋淋的肉墩子,带着不少扳指的手臂就在不远处静静躺在地上。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等众人反应,一干子羽林卫已是如潮水般涌入了二楼。 “少爷!” 起初还趾高气扬领路的二狗,在看见地上周全的惨状后惊呼一声,直接悲声扑倒在了地上,惊恐的察看着周全的状况。 羽林卫林统领一身精良铠甲,按刀皱眉看着面前那行凶之后还镇定自若的斗笠人,以及地上躺着的手臂,怒火直冲天灵盖。 安等杂碎卑贱之人在京城如此行凶! 一边不知何时躲到人群里的小二此时看见兵爷到了场,腰杆立时挺直,大摇大摆的就站出了人群叉着腰指着李卯就是骂道:“你个畜生,当初小爷我眼睛雪亮没有给你好脸色看,现在想来当时就应该一口唾沫吐到你脸上!” “兵爷已来!你个畜生速速束手就擒!” 羽林卫将中间团团围住,但因为李卯相距周全不远,都是在一边观望不敢轻举妄动。 周遭的食客害怕的退的远远的,但又好奇不愿离去。 周全被搀扶着坐起身,靠在那二狗的怀里,吐了口血沫,捂着断臂面无血色。 仗着身后的一干子羽林军,这桀骜纨绔咬牙切齿,表情狠厉狰狞,怒吼道:“杂种!来!杀了我!” “你个杂种!” “贱种!你不是很横吗?” “我看看你现在还能不能这么威风!” “等到小爷我养好了伤,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那个小娘子跟你全家都得死!” “你个不长眼的垃圾!” “你个没娘养的贱种!” 吼声连连,震得人耳膜生疼。 好似这番说辞对斗笠人奏了效,只见站在二楼中央斗笠人身子猛的一僵。 身后窝在白纱女子怀里的少女眉眼怜惜,情知这坏人真的刺中了李卯心窝,担忧的娇声喊了一句:“大哥哥~” “怕了吧?怕了就赶紧现在跪下来磕两个响头,我让你死个痛快!” 周全肆意狂放大笑着,心中玩弄权力的快感再度涌上大脑,冲的脸色红润不已。 “哈哈哈!额......” 周全坐在地上仰头朝那斗笠人嘲讽看去,却蓦的从斗笠之下看清了其中那双煞气淡漠的凌厉桃花眸子。 周全眼瞳猛然一缩,笑容猝然收起,化作直冲天灵盖的惊恐,浑身上下剧烈颤栗! 嘴里的笑声蓦的堵在喉管吭哧着发不出半点声响! 豆大的瞳孔不停的收缩再收缩,如同一水中的波浪般惊骇颤抖! 他是!他是! “世......” 一道剑影瞬发而至,自周全大张的嘴中捅穿至脑后。 “额,唔......” 周全身子晃了晃,血花喷涌,表情惊恐,死不瞑目。 一边的二狗身上溅满了迸溅的腥臭血液,脸色惨白,双手如猴子般蜷缩在胸前颤抖不停。 大堂内瞠目结舌,鸦雀无声。 “你......” 白纱女子死死捂着怀中少女的眼眸,轻启檀口,瞳子惊惧不定。 “啊!”—— “杀人了!”—— 二狗率先爆发出尖锐的爆鸣,随后一把丢开周全的尸体连滚带爬的跑回了羽林军之后。 周边吃瓜的食客呕吐连连,捂着嘴面无血色的朝楼下抢去。 林统领脸色铁青,抽刀指着斗笠人,被这一突然变故气得手臂发抖,青筋暴起,怒声喊道:“来人,给我拿下此獠!” 周家的少爷死在了他脸前,就是他没责任也得背这个锅! 但谁又能想到这人在军兵面前,天子脚下,还敢如此将人一剑杀害! “是!” 砰砰—— 齐整喊声先提士气,恐吓敌人。 随后精甲护盾手上前,身后长矛刀斧手在后,餐馆内空间狭小,任你是落地的神仙也难逃! 此乃必杀之局! 身后的白纱女子依在窗边,只等情况不对就将少女找个地方保护下来。 虽然此举风险很大,但退一万步来讲少女本就是受害者,何来拼了命的追捕? 想必只要过了这阵子,就能安然度过风波。 至于这斗笠公子,她不觉得此人的身法这些笨重的官兵能够留住他。 就算打不过,跑也是跑得了的。 “夫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杀了官家的人!” 张不讳面皮焦急,但纵使百般劝阻白纱女子却始终未曾移动过寸许。 林统领肌肉虬起,虎吼怒斥一声: “畜生!你杀了当今皇子妾室的弟弟!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罪!” “为何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他?” 林统领嗤笑一声道:“杀人就是不对!况且听周少爷说你乃是挟持他人的歹徒,何须再问!” 斗笠人摩挲着剑穗又是问道:“他说你就信?” 店家的小二和掌柜底气十足的站了出来,雄赳赳气昂昂喊道:“怎么不信?” “我们可以证明!周少爷死不瞑目!” “歹人,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束手就擒还能走的轻松些!” “你们!” 白纱女子正欲替斗笠人打抱不平,却突然看见那人将剑收入剑鞘,缓缓朝严阵以待的羽林军走去,登时心头诧异十分。 难道他就这么妥协了? 但是他何错之有? 明明他的一身本领,想要逃脱不是轻而易举? “好大的威风,好大的戾气。” “我若是换做常人,估计连死讯都传不出去丁点。” 斗笠人喃喃低语,打着让人听不懂的哑谜: “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羽林卫统领可是很容易死的。” 林统领听着这平静的低语,没来由的汗毛倒立,心底一阵发寒。 好似一尊无上杀神,伫立在他面前! “聒噪。” 一双无情桃花眸好似直接透过斗笠,睥睨冷射羽林军! 第195章 玉衡山道宗 看着斗笠人风轻云淡,缓步朝他们走来。 林统领下意识往后倒退一步,直到碰上身后士卒的胳膊这才回神停下。 这斗笠人身上好浓的杀气! 林统领见其将剑收入剑鞘但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将刀横在胸前硬声道:“你若要自首就速速跪下,将腰间佩剑扔到一边!不准再往前走!” “否则格杀勿论!” 但斗笠人仍是顾若惘闻,自顾自迈着步子,白衣飘荡,背手而行,端的是一个洒脱自如。 直至胸口到了那林统领胸前横着的黑龙刀尖约莫三寸之处,众人均是不解的看着这斗笠人的怪异行为。 难不成是觉得杀了大人物,自知闯祸不想活了? “这位统领的意思是,就因为他周全地位尊重,所以就不该死,所以我这草莽之人就一定是错的吗?” 林统领眼神眯起,正气凛然道:“自然不是,但你当众杀人在先,已是对羽林军的挑衅!杀你乃是天经地义!” “说得好!杀了他!给周大少爷报仇!” “还有他的同伙,给她押到周府上赔罪!” 斗笠人缓缓侧头,看着那不断蹦跶的小二温和一笑。 片刻后扭头轻声道: “这位统领,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敢杀我吗?” 林统领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回话,只见白袍斗笠人动若电弧,身若游龙,一把就夺过了黑龙佩刀,袖袍一甩,如流矢般直刺小二胸口! 噗嗤—— “啊!”— 小二应声倒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显然还没死透。 周边站着一干子不断向后退去的吃瓜群众,满面惊惧。 林统领面色一变,不敢置信自己的佩刀如此轻易地被人夺去。 “给我拿下......” 林统领刚准备一声令下捉拿此獠,却见斗笠人于空中腾转横挪,将斗笠一掀—— 登时显露出一张俊美异常的脸来。 乌发如墨,白衣胜雪,随着身姿而随风舞动,衬得全然不食人间烟火。 面若勾玉,其上一双桃花眸子凌厉淡漠,妖冶狭长,闪烁着噬人的无情冷冽。 “林统领,来!杀了本世子!” 林统领待看清那人面容之后蓦的瞪圆了眼睛,嘴巴大张,说出一半的话瞬间被堵了回去,一时间大脑宛若雷击一般轰然迷蒙停转! 这斗笠人竟然是他妈的武王世子! “世子殿下!” “世子?” “我草!这斗笠人是武王世子!” 李卯再度提气怒喝一声:“本世子现在问你!” “我该不该死!” “我给你机会,你杀不杀!” 李卯倏而凑到那统领脸前,将刀塞给统领,指着自己心口,冷眉怒声呵斥道。 林统领连连干咽唾沫,颤抖着手不停向后退去,一个不稳佩刀就掉在了地上。 浑身颤栗不停,刷一下眼泪就冒了出来,跪在地上不停的将头朝地上磕去。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属下就是死也不敢动您分毫啊!” 林统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地上哀嚎连连,哪里还有刚才半分的魁梧高大的威风模样。 身后的羽林军看见这一变故面面相觑,不少人都是没有见过武王世子长的什么样,但见统领这般作态,亦然头皮发麻的齐整跪了下去。 “殿下!” “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殿下!” “小人什么都不知道,都怪周全那个为非作歹的畜生!” “殿下!” 这位活祖宗又不是没杀过统领,而且刚刚即任太子伴读,圣上对其恩宠可见一斑! 而且刚刚那二狗也跟他说了是要仗着官兵霸占一民女,那可不就是这位世子的女眷? 在更强权前,本就是周全的错,他如何敢再不敬? 他妈的家里坐拥四十万铁骑,媳妇家里又是将军府,左边跟燕王称兄道弟,右边和太子伴学而论。 若要说当今大周最惹不得谁,当属这人脉通达,地位超然的武王世子! 地上躺着的小二,胸口正淌着血,本想看这歹人如何被就地伏诛,但这斗笠人摇身一变竟变出来了个武王世子! 当即心血一激,双眼泛白,一命呜呼死了过去。 窗边白纱女子周遭一行人呆滞的看着这一变故,均是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 本想着这斗笠人同他们一样也是个外来者,再神通广大也顶多算是过江龙,但谁曾想这人竟是当地的一尊活阎王! 白纱女子柳叶眼眸熠熠的看着面前这俊美无俦的世子,见其行事与心性,果真同传言那般是个奇男子。 一亲王嫡子,竟然就这般遮遮掩掩的出来一小餐馆里用餐。 白衣不见血,一剑封人喉。 名不虚传。 见其白衣腰间的翠绿长剑,她也该有所联想才是。 “大哥哥好帅!” 芽儿杏眼泛着星星,满面春花的捧着俏脸连连娇呼。 祝夫人柔柔注视着芽儿粉雕玉琢的面孔,轻叹一声心想:“也唯有这么一位地位尊崇世子才能将这姑娘护的这么周全。” 桌边簇拥白纱女子的剑客心思各异。 张不讳看着祝夫人盯着那道挺拔的身形不放,张了张嘴心头郁闷,但却连一丝嫉妒都生不出来。 这位世子太优秀了,优秀到他们所谓的江湖天骄连望其项背的资格都不曾具备。 若是武王世子一旦入世,只怕各个榜单的年青一代通通都会改头换面! 且说乌压压跪着的羽林军之前,站着个颇威风的白衣公子。 “怎么,现在不说那慷慨义正之辞了?”李卯随手拔出翠血,冷漠的抵在那统领脖颈边轻声道。 林统领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颤巍巍回道:“小人在世子面前不敢自称仁义。” 李卯用剑尖划过林统领面皮,引得后者阵阵瑟瑟发抖。 啪—— 一牟足了劲的巴掌直接扇到了这统领脸上。 林统领头盔歪扭,脸颊高高肿起,嘴里瞬间就充满了血丝。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却不敢有任何怨言,甚至还将脸扬起来好让李卯扇的更舒服些。 “仗势欺人,为非作歹!” 啪—— 李卯低吼一声,震得吊灯摇曳,骇得一干子羽林军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若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武王世子而是一无权无势之人,只怕就要被逼的走投无路!” 林统领另一脸颊上又多出来一鲜红巴掌印,几颗带着血丝的牙被狠掌顿出。 “辅助纨绔强夺民女,你又该当何罪!” 这武王世子的气势,比之校尉统领不知强上了多少倍。 “本世子要你去官府自首,将周家勾连贿赂仗势欺人的证据呈堂证供,能否做到?”李卯看着死不开口的统领思绪流转,淡淡收回手掌漠然道。 林统领脸一皱,心里暗暗叫苦。 这都是上头布下来的命令,他一小小统领如何敢抗拒? 但世子在前头,剑指在脖颈间,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 李卯眸子半眯,将翠血收回剑鞘说道: “将后面兴风作浪的人通通招出来,本世子罩着你。” “如果三日之后我见不到幕后之人被揭发,那么你就等着本世子来取你项上人头。” “明白?” “明白明白!” “小人明白!” 林统领面如死灰,只是连声应和不敢有任何忤逆。 “没事就滚吧,把尸体收拾干净。” 李卯不再多留,冷着脸转身随意摆摆手朝芽儿走去。 “是!” 林统领面容阴晴不定,终是咬牙带着一干子人折返离去。 去他妈的,揭发就揭发,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顶撞了这武王世子,说不得龙颜大怒自己九族就没了! “大哥哥!” 不等李卯过去,小芽儿就已经如同翩飞的蝴蝶一般扑进了李卯的怀中。 李卯重新挂起和煦的笑容,不易察觉的用衣袍挡住身后的血腥场景,牵着少女的葇荑朝那白衣女子桌旁走去。 桌边人均是不敢怠慢,站起身等待李卯到来周边的男子剑客都是复杂的看着这好命的世子。 当真是完美满足了一个人对完美君子的任何幻想,让人提不起丁点嫉恨之心。 李卯不复此前森寒,重现温润,随和一拱手道: “多谢夫人对芽儿的照顾。” “世子这般道谢倒是折煞了妾身。” 武王世子恭敬当前,白纱女子也不自持,称谓也从本宗变作了妾身。 李卯看了看这女子手中的碧蓝宝剑,只见其中镂空,外韵神光,登时想起江湖上一位声名远扬的女子来。 玉衡山宗掌教,正道公认的女子道宗,祝梓荆。 “夫人可是玉衡山之掌教祝梓荆夫人?” 白纱女子明显一愣,随后惊奇道:“世子殿下认得本宗?” 李卯摇头失笑道: “夫人怕是小瞧了自己的名声。” 祝夫人愁眉不展的眉头舒展许多,柳叶眼角微微勾起显然对李卯这番说辞很是受用。 蓦的,李卯话锋一转道: “夫人与诸位好汉千里迢迢奔袭而来,不知来京城是为何?可要本世子引荐一二?” 李卯笑眯眯看着对面几人面色突然一变,眉头不易察觉的挑起。 显然几人对他生了些许警惕。 连同刚刚还笑意嫣然的祝夫人神情都有些僵硬。 果不其然让他给猜对了,这些江湖汉子只怕来京城不是单单什么巧合。 须臾之后祝夫人对着李卯歉意道: “世子无需担心,我等不过是来探亲,不敢劳烦世子殿下。” 李卯见状淡淡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 祝夫人或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先行开口道:“本宗这般戴着面纱,藏着掖着也倒是对世子不敬,不若本宗......” 祝夫人说着就要将面纱取下,好表示对这位世子的尊重。 却见李卯冷淡的摆了摆手,牵着小芽儿的手转身便走:“萍水相逢罢了,何需多做牵扯。” “走了。” 李卯将芽儿抱进怀中,哼着小曲朝餐馆外走去。 她帮他照顾芽儿,他帮几人解围,也算两不相欠了。 至于为何京城多了这么些跑江湖的,既然他们不说,也就没了待下来的意义。 “大哥哥,那个姨姨身上好香,而且还特别软和。” “大哥哥把她娶回家好不好?” “别胡闹。” “芽儿,你还没说你那花招都是跟谁学的,是不是你娘?” “嘻嘻,大哥哥你猜。” “大哥哥,芽儿甜不甜吗~” “......” “大哥哥~” “甜!” 祝梓荆手僵在面纱旁边,抿唇看着那一渐渐远去的白衣身影。 这位世子虽是男子,却心细如发。 不过瞬间就察觉到了几人的异常,以及她在说谎。 后面的冷淡似乎是觉得他真心真意想要帮助他们,得到的却是猜忌不信任的对待,这才心生隔阂。 倒是显得他们小人心态了。 祝夫人幽然叹了口气,随后再度皱起眉头,打点着众人收拾离开。 但此事事关重大,也只能抱歉这位世子殿下。 第196章 吊死城头 翌日京城清晨,冰天雪地渐渐化冻,迎来了长达十几日的天寒地冻后的第一抹暖阳。 京城城尾的那一小节城墙上,城头不知何时吊死了一羽林军统领。 据说是昨个冲撞了武王世子神志不清,竟然跑去将羽林军和周家周妍以及其他官员阿党比周,结党营私的诽谤之言都编了出来。 最后许是幡然醒悟,自觉愧对诸位大人,自己吊死在了这城头。 令人不免赞叹一声孺子可教。 与此同时东边的第一抹晨曦照耀而来,照的冰冷尸体上传出些许温度。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燕王府。 今日乃是燕王府一年一度的胭脂联谊会。 旨在一叙风雅,结交联谊,算是一贵族阶级的的解闷方式。 胭脂联谊会上,聚集了大大小小王侯权臣的女眷,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燕王妃甄旖一袭紫色宫裙,端坐于茶会中央,看着其中一个哭哭啼啼,浓妆厚抹的浮夸女子脸色阴沉无比。 “贱女人。” 甄旖狐狸眼眸愤然倒竖,眼角美人痣凌厉十分,叫住晓英就要请那个周姓女子过来。 晓英忐忑的小跑至那惺惺作态博取她人同情的女子身旁,交代了几句。 那浓妆艳抹的女子闻言迸发狂喜,一时间泪水尽褪,忙不迭快步走来,恭敬地侍立在东道主燕王妃的身前。 “王妃,您喊妾身?” 甄旖狐狸眼眸半阖,慢条斯理的用戴着紫纱手套的葇荑翻着茶盖,吹着呼呼热气:“你可是叫周妍?” 那颇有几分姿色但却浓妆艳抹的浮夸女子连忙点点头道:“是,妾身正是周妍!” 啪—— “本王妃让你说话了?” “王妃......” 周妍满脸呆滞,一张还算娇艳的脸上登时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头簪被抽的散落而下,嗫嚅着有些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情况。 “这,燕王妃这是怎么了?这周妍犯了什么错?” “不知道啊,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也太不给这周妍面子了一些。” “她好歹也是五皇子的妾身啊。” 啪—— 又是一竭尽了全力的巴掌。 燕王妃怒容呵斥道:“你个贱人为何不讲话!本王妃在问你!” 啪—— 啪—— 一边的女眷瞳子惊惧,噤若寒蝉,站在外围看着不敢出声。 直至甄旖的手掌抽的微微颤抖,这周妍脸肿胀如猪头,沁出血丝才堪堪收手。 或是觉得不够解气,甄旖又是端起一杯热茶直接浇到了周妍脸上! “啊!”—— 甄旖看着地上不停打滚发出凄厉惨叫的的周妍,胸前剧烈起伏,眼眸中狠厉久久难消。 你这婊子的弟弟竟然敢骂他是野种,是贱种? 那个畜生,孩儿他爹。 这世上除了她能骂! 谁也不能骂! “来人!送客!” 甄旖站起身斜睨地上这五皇子的小妾,冷哼一声扭头摇曳腰肢离去。 妾? 嗤—— 就是他五皇子的正妻在这她照抽不误! “是!” 燕府内。 大雪逐渐消融,顺着枯黄的枝丫往下流淌。 染翠菀,红檐方格的雪卯亭下。 燕夫人一袭檀黄牡丹裙裳,腰间以一白色缎带竖起,衬得腰肢愈发纤细。 青丝随手以一黝黑木钗簪起,以花团锦簇般的高耸立在脑后。 一白衣公子立在旁边,轻柔的揉捏着美妇的肩头。 端的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美妇正蹙着眉头,葇荑中端着一本小书,不时盖住上面的内容,仰起花容,眯着眼眸向李卯提问道:“小卯,这形容君子应不贪恋外物的句子是哪一句?” 李卯成竹于胸,随口道:“这句话乃是《学论》第三章上善若水,第七条。” “一箪食,一瓢饮,其人苦不堪言,君子不改其乐。” 燕夫人蓦的惊诧的瞪大了眼睛,透过指缝不停的朝书上看去,却发现跟小卯说的完全一样。 “奇了怪了。” “当初我背了那么久都没有这么流畅。” 燕夫人眉峰紧锁,那叫一个百思不得其解。 这学论她小时候自然也学过。 但这书本就枯燥,她天天背才堪堪记下来应付了考试,到了现在更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怎的小卯天天都不去上学,却连出处都能说的如此清晰? 她本来还担心明日大考小卯会过不了关,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李卯轻咳一声,看着燕姨蹙眉深思的样子,有些不愿移开视线。 凝润的肌肤转着玉白流光,鬓间的发丝伴着冬天的煦日而微微弯卷粘在脸颊旁侧。 微蹙的柳眉,抿起的柳叶红唇,均是引得人流连忘返。 李卯回过神,微笑打趣道:“燕姨难道不知道人与人之间亦有差距,说不定就是燕姨太笨了。” 燕夫人烟眉一挑,淡淡抬眸:“?” 李卯笑容一僵,摸摸鼻子讪讪笑道:“燕姨我开玩笑呢。” 燕夫人轻哼一声这事算是过去了,随后又慵懒的靠在李卯怀中,似是随口一提,淡淡问道:“对了小卯,昨个餐馆里的那周家的纨绔死透了没?” “没死透姨找几个人去再给他捅几刀。” 李卯摇头失笑,按揉着美妇的肩头愈发卖力了起来。 “死的透透的了,一剑穿透脑后,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一个小小的周家以为攀上了一皇子就能呼风唤雨仗势欺人!” “当真是该死!” “姨定要让家中族老在朝堂上参他宋启一本!” 燕夫人越说越起劲,到最后竟是罕见的在笑吟吟的玉容上见到了怨恨。 李卯轻柔的捋着燕夫人鬓角暖绒的发丝,捧着美妇的光滑玉润的脸颊轻轻摩挲。 经过那一夜夜煞突来的刺杀,李卯愈发觉得人生无常,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会先发生。 因此...... 李卯缓缓上滑,将手掌敷在燕姨的天鹅脖颈上,眸光复杂,注视着美妇高耸的发髻轻声道:“燕姨。” 燕夫人身子一绷,听出来了自家这小卯语气里的不同意味。 美妇不觉间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背过身子轻轻“嗯”了一声,乌蒙青丝披拂下,耳垂极是红润,美眸翕张,睫毛轻颤。 “其实,我身上的毒有法子能解开了。” 燕夫人先是蓦然回头,看着李卯不似说假话的神情,肤若凝脂的鹅蛋脸上迸发出一阵狂喜。 “但是那位慧光大师告诉我说,需要你......” “少爷!” “那羽林军的统领被吊死在了城头!” “什么?” 李卯猛然缄口,如雄鹰一般漠然将目光刺向府门口,冰冷桃花眸下压抑着莫大怒火! 燕夫人眉目担忧,关切的站起身,上前挽着李卯的胳膊一阵问询。 李卯只是安抚的拍了拍燕姨的胳膊,随即一甩袖袍往府外走去。 第197章 羽林监 五皇子府,正厅之中。 被雕木家具团团围绕的厅中央。 周妍脸上裹着绷带,正跪在地上对着面前其貌不扬,瘦削颀长的宋启连声哭诉。 哭诉弟弟的死状多么悲惨,哭诉自己在那燕王妃面前是多么卑贱不堪。 宋启一袭青色蟒袍,自始至终都是面目沉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但握在扶手上的手掌青筋凸起,显然其内心并不沉静。 与此同时,一边侍立的黑衣打扮的守卫上前一步,垂首说道: “五皇子殿下,那林统领已经处理完毕了。” 宋启眸子这才动了动,颔首道:“干的不错,把后事料理好,不要声张。” “再准备几个贿赂官员顶上去,若是那李卯问起就供出去。” “是!” 五皇子宋启面庞削刻,比起其他几位皇子少了几分气度却多了几分阴翳,也就是因为如此,宋理对这个儿子不甚欢喜。 宋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周妍出去,随后依在雕花红木扶手上眯起了眼睛:“皇兄,你真是好大的威风。” “还没有即位,但好像那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似的。” “这般急着卖那李卯一个好?” “来人。” 自屏风后悄无声息踏出一人影来:“在。” 宋启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随意道:“李卯要人,将周妍一同交出去,这是休书。” “是。” 黑衣人毕恭毕敬,颔首隐没不见。 来无影去无踪,好似就从未来过一般。 羽林监门前。 李卯背手看着两列手持利矛,身披精甲的羽林军在门口精神烁爽站立,锃亮的盔甲连同眼眸精光熠熠,背直腰挺,身材挺拔,显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苗子。 帽尖一抹红翎更是衬得威风神武,不可侵犯。 李卯牵着追雪踢疾,孤身一人顺着开阔大道,缓缓朝着羽林监大门走去。 “嚯小子,好俊的白马,这马卖不卖?” 突然一糙声汉子出声喊道。 李卯扭头看去,见一黝黑汉子正蹲在地上两眼放光的看着他的追雪踢疾。 虽是冬天,但这汉子却只披着一件灰色单薄袄子,露出两条粗壮的胳膊。 身前摆着一些野菜,想来是哪里来的村夫卖菜来了。 李卯默默看了眼汉子藏在斗笠下的脸,但脸上都是乌黑的印子,全然看不清半点特征来。 “这马不卖。” 李卯摇了摇头随后牵马离去。 “唉,那真是可惜了。” 黝黑汉子惋惜一声,随后盯着那匹白马紧紧不放,眼中意味莫名。 羽林监中,一干子统领校尉恭恭敬敬的站在大厅中央,李卯好整以暇的坐在红木桌边小口呷着他们奉来的茶水,同时指节轻点纸面上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人名,若有所思。 “这就是跟那姓林的勾结的名单?” 一干人群中军衔最大的中郎将刘千钧额头冒着冷汗,快步上前恭敬道:“世子殿下,这里就是我们清点的名单了,您看有没有漏的?” 李卯眯着桃花眸子看了这中郎将一眼,看的刘千钧一阵心底发寒,头再次低了低,干咽不语。 李卯修长指节缓缓划过一系列大小都有的行贿官员,终是将所有人名都掠过了一遍。 刘千钧见这位武王世子沉默不语,没有发作,只当是皆大欢喜,小心翼翼道:“世子殿下,那咱现在就去抓人?” 李卯淡淡抿了口茶水,轻声道:“这名单上周妍哪去了?” “周妍?” 刘千钧面色一变,冷汗唰一下就流了下来,面色难看道: “世子殿下,那周妍可是五皇子的小妾,我们......” “哦?” 李卯将青瓷茶杯放到桌面上,看着价值不菲的杯子轻声道:“你们这羽林军过的还挺有滋味,用这么贵的杯子。” “就是本世子是肃武王李青天的独子,澹台上将军的孙女婿,皇上钦点的御前特使都用不起!” 啪—— 茶杯四碎,水花迸溅。 砰—— 一干子军官脸色苍白,齐刷刷跪倒在地上,齐整发出一声巨响。 这御前特使在大周确实是独一份的权力。 皇帝亲授,闻所未闻。 但是其他那两个身份也不是好惹的! 别说更有传言当朝太后示其为宗族后代般照拂,后宫实际掌权者西苑贵妃认他为干儿子! 李卯起身背着双手,冷着眼眸低声呵斥道: “明日,本世子要看到那周妍,被押入大牢。” “也要看到害死那姓林的幕后黑手被绳之以法,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本世子以御前特使的身份命令你们!” “是!” 众军官趴伏地上,均是不敢抬头与李卯那双凌厉锋芒的眸子对视。 “敢杀本世子罩的人,这世上还没有也不需要有!” 嚓—— 李卯面沉如水,猛然将地上的碎片再次踩得粉碎,发出一声清脆巨响! 羽林监门口。 在一干子军官簇拥下离了羽林监的李卯牵过追雪踢疾,漫步在升明大道上皱眉思索。 虽说事情顺利无比,但他总感觉这羽林监办事效率也太高了些。 那姓林的早上才死,下午名单就做了出来。 但能逼死一个羽林军统领的人凭什么这么快就被调查清楚,浮出水面来? 毕竟顶包这种事太过常见。 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有几分可信度的,反倒是这份名单上没有周妍的名字。 或者说,没有她的名字才正常。 李卯摇摇头压下思绪,牵着白马顺着原路返回。 不管怎么样,这后面必须要死一个身份足够大的保护伞! 别人畏手畏脚,怕这怕那,他李卯会怕? 折返路上李卯又是碰见了那原来想要买马的汉子。 这次那黝黑汉子倒是直接站起了身,手里拿着一把胡萝卜朝着李卯吆喝道:“嘿,小子先别走,我给这马喂点吃食。” 李卯随手挡开这汉子的热情,蹙眉道:“这马不吃胡萝卜,还是别喂了。” 倒不是他嫌弃这农家打扮,他王府又不会饿着追雪踢疾,要是里面掺了些什么东西,届时他找谁哭去? “诶,这是什么话,好马可都不挑食的,我看这匹追雪宝驹只怕比很多一般的汗血宝马都要名贵!” 汉子眼睛放光的捋着追雪蹄疾的鬃毛,黢黑的手掌在其上留下了些许黑色,像煤炭渣子一般。 追雪蹄疾不耐的扬起前蹄,对于这陌生人的自来熟很是抗拒。 李卯仍是蹙着剑眉,刚刚从羽林监出来糟心的很,也不愿意多掰扯,牵过追雪踢疾就往前赶去。 而且这汉子...... 李卯看了眼这黝黑汉子的手,眼眸微微眯起。 落下那黝黑汉子约莫一炷香后,终是走到了宽阔的地方,翻身上马,朝着李府驰骋而去。 他已经是很多天没有在王府过夜,今日也特地跟燕姨说了一声,因此倒不用再去和燕姨打招呼。 “驾!”—— 尘埃扬起,马蹄飞奔。 升明大道上那个黝黑汉子将地上的蔬菜打包卷起,随后从裤腿的口袋中取出来一小盒子。 盒子打开,只见从中飞出来了一只类似天牛的半个手掌大的黑色飞虫,摇摇晃晃的朝白马离开的方向飞去。 白马之上,一白衣公子若有所觉的回望一眼。 第198章 盗马贼 月上枝头,拨云见雾。 夜间时分,李府之中灯火通明,笑语嫣然。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王府上渐渐熄了灯,人影寥寥,幽然静谧。 唯有晚风吹拂树叶藤萝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道壮实的黑衣蒙面人影悄无声息的自王府朱门前的阴影中走出,不过轻盈一跃就翻过了高墙。 这府上人倒也少,伴着空气中飞虫的嗡嗡声,东绕西绕,轻而易举的到了一处侧府的马棚下。 只见昏黄灯火下,一约莫能盛放十几匹马的马棚竟然只有一匹白马悠哉悠哉的立在草料前嚼着嘴,对于男子的到来没有任何预知。 “这马真他妈的俊!” 蒙面男子的眼神在黑夜之中熠熠生辉,看着追雪蹄疾就移不开了视线。 这马的品相实在是高的让他这个自称识尽天下好马的人都直心痒痒。 若不是这马实在是好,他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来偷。 今晚还有相当重要一事他都偷摸溜了出来,回去指不定一顿毒打。 但是挨打也值了! “到底是京城气派,住这么大的宅子,骑这么好的马。” 蒙面人嘴上不饶人,颇有不忿,随后自顾自从夹层中取出一小包粉末,涂在手上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白马昏昏欲睡的站在马槽前,睡眼惺忪但又舍不得嘴里的那一二鲜嫩的青草。 嗒—— 一声轻响坠在了地上,追雪踢疾蓦的睁开眼睛朝地面上看去。 只见一黄嫩的玉米棒子在地上静静躺着。 追雪蹄疾一下就来了精神,晃晃悠悠的迈开马蹄朝玉米棒子赶去。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绕到了白马身后,轻盈一跃,不等白马惊骇发狂,就已经将手盖在了马嘴边。 不过瞬间,白马本就昏睡的体态愈发昏沉下来,但仍是能够站稳。 “好马儿,跟着我以后你可有福了!” 黑衣汉子压抑着心底的激动,轻柔抚摸着马脖子上雪白柔顺的鬃毛。 随后小心翼翼的牵着迷蒙无神的追雪蹄疾牵到阴影下,来到了根本没有人看守的侧府小门。 “奇了怪了,这府邸怎么连护卫都没有?偷的一点成就感都没。” 黑衣人观察良久,随后隐匿在黑影中,牵着追雪蹄疾轻轻将小门一开,就这般轻而易举的走了出去。 门外,黑衣蒙面人心中狂喜,按捺着怦怦跳的心脏骑上追雪踢疾就往城南逃遁。 踏踏—— 约莫一息之后,小门再度打开,从中踏出来一道挺拔颀长的白衣身影,身后跟着一高挑,一驼背的男女。 “少爷,这世上有人喜欢钱,有人喜欢权,有人喜欢少女,有人喜欢人妻。” 白衣身影身体一僵,转瞬舒缓。 他总感觉老薛在内涵谁。 青凤眼角带笑,上前挽住了白衣身影的胳膊。 老薛无奈摇头,又是补充道:“但有的人喜欢的与其他的截然不同,这人的手法与习惯江湖上名号马官的盗马贼马原一模一样。” “别人采花,他盗马,而且方式极其精妙。” “他会先用甲壳粉标记要偷的马,然后用角天牛寻迹而跟。” “而且手里的迷药则是将这马变成了一副任人摆弄的傀儡,却不会昏迷。” 老薛说着说着又是自信一笑:“但是我老薛叱咤风云之时,你们可知我的名号?” 李卯揽着青凤纤细柔软的腰肢,轻声道:“鬼圣?” 老薛双手背后,灰白的须发随着夜间的微风轻轻飘拂,脸上神情意气风发好似又回到了年轻那快意江湖的时间。 “鬼圣,不过我归隐后的雅称。” “而真正的我的名号是——” “盗圣。” 老薛从怀里亦然取出一小木盒,从中竟然也飞出来了个与那黑衣人的一般无二的飞虫来。 “这些,都是老奴玩剩下的。” 大钟寺,如来佛祖宝殿。 殿内没有燃灯,唯有丝丝缕缕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殿内。 一枯瘦老僧盘膝而坐,面朝佛像,邦邦敲着木鱼。 当当当—— 踏—— 一声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老僧耳朵动了动,随后仍是自顾自敲着木鱼。 “慧光大师,好久不见。” 一阴恻恻的森寒声音蓦的从背后倏而响起。 老僧手中棒槌一停,虔诚的对着佛像作了个稽首,随后蹒跚的扶着膝盖缓缓起身。 “施主,你来了。” 只见殿门幽蓝的月光之下立着那么一道蓝衣人影,脸用尖罩遮住,手中攥着一把磷幽反光的反手刃。 颇潇洒不羁的倚在门柱上,百无聊赖的旋转着刀把。 “上次一别可是三年有余,你这个老和尚可是让我好找。” 老僧面色古井无波,双手合十,仍是淡淡道:“施主,一对一你是碰不到老衲的,何须白费力气。” 尖罩刺客狠戾一笑,将反手刃蓦的刺进木柱。 刺啦—— 削铁如泥,轻而易举的从中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想到出老子手下的人命也有了千条,大宗师也杀了两个,可偏偏碰见了你却连一刀都刺不到!” “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刺客是多么大的侮辱!” 蓝衣刺客歇斯底里,疯狂无比的咆哮着,随后拍了拍手猛的从殿外阴影中涌出来了一连只怕将近三十号人! 夜煞缓缓舔过刀面,残忍一笑道: “但现在谁说老子要和你一对一了?” 蓝衣刺客嘲讽一笑,但突然听见佛像后一声细微的声响,登时警惕的向后退去。 面色一边阴冷怒斥一声: “老秃驴你这殿里藏的有人!” 那大殿深处,佛像后藏匿的人见已经暴露,均是光明正大缓缓现出了身。 不过顶死了也只有十几号人,而且神色苍白无比,看起来战意很是萎靡。 “夜煞......” 张不讳咽了咽唾沫,瞳孔一阵惊惧收缩。 本来她只在江湖上听过这尊杀神的名号,心里本想着不会有什么害怕。 但到了如今真看到本尊,那浑身的血气萦绕左右,看的人阵阵心底发寒。 “夜煞领着地煞坛三十号的人来围杀慧光大师。” “为什么会是夜煞......” 其余几人的表情也都大差不差,均是不易察觉的向后轻微挪动,到了最后顶到最前边的竟然是队伍中唯一的白纱女子。 其眉头紧锁,却坚定不移。 一身素白长袍沐着月光,恍然间宛若仙子下凡。 “施主,你们还是离去吧,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留下来只是平白增添死伤。” 祝夫人脸色难看无比,手中握着的镂空长剑湛月剑竟是微微颤抖。 要知道地煞坛七十二地煞,其中夜煞乃是大宗师的第一流人物,而剩下的则是有十几名宗师,排名末尾的地煞也有着不俗的实力。 但他们这一行人之中唯有她是大宗师,但比之夜煞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鸡仔。 夜煞,地煞之首,在江湖之上无人不闻风丧胆,小儿止啼。 曾在三年前的那一次乱战之中趁乱秒杀一位大宗师,逼的就是修炼了大自在法的慧光大师都不得不连连后退,暂避锋芒。 至此一战成名,无人敢小觑其雷霆万钧刺杀之势。 谁也不愿意被这么一位江湖上唯一的大宗师刺客记恨盯上。 刺客,卑鄙无耻还是大宗师,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看着那把闻风丧胆的反手刃逐渐逼近脖颈,知道自己会死却手足无措的绝望才最令人恐惧。 “祝道宗,何必为了这老秃驴送了命呢?” “现在滚蛋,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慧光!交出阴阳诀!” 蓦然一声炸响,震的漆金佛像簌簌! 第199章 佛殿围攻 祝梓荆脸上的白纱不知何时已经摘去,露出一张华美风韵的脸庞来。 烟眉紧锁,紧紧咬住唇瓣将湛月剑横在胸前。 “三年前我玉衡山没有退,三年后我祝梓荆依然不会退!” 这铮铮誓言却刚刚出口,就有一道尖锐的惊叫声响起。 “我走!我要走!” “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打了!不打了!” 祝梓荆猝然回首,看着身后一抱剑之人小腿打颤,畏畏缩缩的往一边躲去。 祝梓荆眼中虽有些失望但并没有怪罪。 因为面对这悬殊的差距,的确是半点没有胜算。 足以排进天火教前三的夜煞,光是站在那就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让人战意全无。 祝梓荆叹了口气,心底苦涩,也确实怨不得他们。 夜煞微微颔首,示意手下这几十号地煞给他让路。 那畏缩男子咽了咽唾沫,随后亦步亦趋小心朝让出来的小路走去。 阴暗大殿内,一个个冷酷黑影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临近走到了金柱边,夜煞身旁,男子怯懦的看了眼身旁的夜煞,微微拉开了距离。 却突然一阵破风声袭来! 嗤—— “啊!”—— 只见夜煞将反手刃往这边一挥,畏缩男子瞬间涕泪皆下,把剑一扔挥舞着手就大哭着往外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哈哈哈!” “鼠辈!哈哈哈!” 夜煞嗤笑一声将手收了回来,身后的地煞人众一时间捧腹大笑,笑了个没完。 “还没开打人心就已经涣散了,你们确定还要帮这秃驴?” 夜煞舔着反手刃,反光着嶙峋蓝光,冷冷看着面前这白衣女子。 他倒不怕这几个人跑了出去报官,私斗本就是违禁之事,都已经活命了还报什么官? 而且京城内负责巡逻的羽林军已经被他们踩点踩了个透彻,这个时间段,大多都在城北换班,就算要赶过来也得半个时辰,这么些个时间完全够用了。 夜煞不屑道:“祝道宗,我提前说好,我夜煞可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说捅一个窟窿那就是一个窟窿。” 祝梓荆冷眉以对,默然不语。 “我再给你们三息时间,再不走这辈子就别走了。” “三。” 夜煞漫不经心的倒数着,不时用刀剔一剔指甲盖里污垢。 那轻松写意的样子愈发给了对面几人焦急不安之感。 窸窣—— 祝梓荆身后,又一面色惶恐的剑客复杂的看了眼身前这位貌美尊贵的道宗。 虽然玉衡山没落了,但祝夫人依旧是高山峭岭上的一朵寒梅红花,令不少人垂涎十分。 都是希冀或是有朝一日能够拦美入怀,舒展佳人眉头,软玉生香,一品红胭脂。 说实在的,他们这一干子人有几个是真的心怀大义的? 他们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都是因为那前朝古迹钥匙的线索北上而来,顺路着来帮扶这位祝道宗一把。 虽然祝道宗平日里高贵不可亵渎,但顺带卖个好,说不定运气一好,就擦出了些火花。 但若是美人还未入怀,命没了,还谈什么大好人生,红颜为伴? 而且前面那人也已经证明过了夜煞确实会放他们走,他也不想当这什么凛然大义的君子。 当即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二。” 踏踏—— 又是一人。 “一。” 踏踏—— 又是两人。 每走一个人祝梓荆脸上的表情就会难看几分。 在三年前慧光大师毅然决然站出来止住了江湖上的争抢风波,也救了不少人的性命,如今...... 唉,不说也罢,她也不能强求他人。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感同身受的处境。 三息已过。 夜煞见再没人动弹,侧头对一边的人问道: “马官呢?” “不知道,可能又去偷马了。” 夜煞脸色唰一下变得狰狞,低声森寒骂道: “傻毕东西,回来再收拾他。” “关门!” 夜煞冷喝一声大门怦然合拢,随后冷冷注视着殿内剩下连带慧光仅剩的十人,嘴角戏谑。 “祝夫人,我敬你是女中豪杰,侠义之士,一会你死的时候我不会让他们奸淫你的尸体,夫人大可放心。” 他现在最忌惮的并不是这些剑客,而是害怕人一多,那老秃驴混乱中取得章法逐个击破他们。 他三年前叱咤风云,问鼎江湖第一人的情形如今还是历历在目。 一人面对十几位大宗师都不落下风。 真正意义上的圣手之上! 他即使三年前受了重伤,现在实力仍是不可小觑。 祝梓荆光洁皓腕之上青筋凸起,烟眉蹙起,显然对这恶俗发言恼怒十分。 张不讳怒喝一声,将剑抽出: “我去你妈的夜煞!有本事你就上!” “站在那里只会言语侮辱一介女子算个什么好汉!” 夜煞看这就是一小宗师的男子嗤笑一声,摸着刀面说道:“躲在女人后面大放厥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勇敢呢。” “小子,别为了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丢了自己的性命,这种级别的美人可不是你能把握的。” “别到了时候替人家战死,结果这美艳女子投入了其他人的怀抱。” “你!” 张不讳一张脸胀红如猪肝色,脸红脖子粗,但被戳中了痛处愣是半天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夜煞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将将开口又好像要说些什么。 月儿缓缓当空,殿内光亮愈发昏暗。 一声细微的脚步声倏而响起。 铮—— 却见夜煞嘴巴猛然闭上,根本不给反应的机会。 张不讳刚刚说完还在调顺气息,夜煞就猛然退后隐入黑暗,操起反手刃猛然蹬地穿刺风声直接砍向为首祝梓荆。 幽幽刀刃闪烁蓝光,祝梓荆瞳孔一缩,这夜煞根本就不打算再等说些什么! 猝不及防之间祝梓荆仓皇举起湛月抵挡胸前,但却为时已晚! 砰——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震起尘灰,站在祝梓荆身前挡下了这一击。 尘灰散去,只见其中显露出一道魁梧人影来,满脸络腮胡,双臂拳头上覆盖着精钢铁甲,上面正抵着一把锋利寒光的蓝色反手刃。 “夜煞,别来无恙。” 夜煞眼瞳蓦然一缩,随后翻飞倒退拉开了距离。 “楚阔。” ...... 大钟寺外几丈处处,李卯看着寺门前拴着的追雪蹄疾心思莫名。 希望不是他想象中那般。 不多时老薛就已经察看完折身返回。 老薛看了眼李卯,说道:“少爷,天火教地煞坛约莫三十人,正在佛殿内围攻慧光大师,以及那玉衡山道宗祝梓荆和楚阔,逼问阴阳诀。” “但说实话咱们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李卯双手背后蓦的打断了老薛的话,冷漠不容拒绝道:“青凤,回王府调来二百麻雀营!” “要快!” “是!” 青凤看了他一眼,随后没有任何质疑犹豫的重重点了点头,牵过追雪蹄疾策马狂奔赶往王府。 “老薛,你先跟我去看看情况。” “少爷,这......” 老薛脸色一苦,左右为难。 那可是夜煞,藏在暗处的毒蛇,一个不好说不定少爷就没了,他怎么敢将人带过去的? 李卯注视面前的红墙寺院良久,眸光幽幽。 老和尚,你教我那么多东西,我也该还了。 李卯背手而立,眯着桃花眸子淡淡道:“你相信我,慧光和尚教了我大自在法,我不会有事的。” 老薛脚步一顿,愕然看向李卯说道:“什么?” “大自在法?” 老薛脸上蓦然迸发出狂喜: “那和尚竟然教给你大自在法?” “少爷你发了少爷!” “噫!我嘞乖乖,不得了不得了。” 老薛长嗟短叹,站在原地激动了大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学了这大自在法。 难怪少爷前天晚上竟然能将那一刀躲开,原来是得了这身法。 当年慧光能在一干子顶尖高手中游刃有余,匪夷所思的拆招架招,这个大自在法实属首功。 若是他学得了这大自在法,不敢想,就是皇宫后院他进去住上几年估计都不会有一点事! 老薛当即不再劝阻,攀越屋檐,引着李卯就往佛殿赶。 第200章 青凤?柷夫人? 深夜,偌大的中寺中穿出阵阵巨响,一边巡夜的小僧只当是鬼怪显灵,佛祖来镇压,躲得远远的一点不敢来看。 尖檐屋顶上,李卯与老薛正趴伏着掀开一片青瓦往下看去。 待看清场中人影后,李卯登时瞪大了眼睛: “那是休休她爹?” “休休他爹原来这般强悍?” 放眼望去,楚阔正与夜煞斗的不分上下你来我往。 到底是富裕至极的寺庙,这座大殿之中就算容下将近五六十人都是显得宽敞无比。 夜煞素来以毒蛇一般的进攻着称。 而恰巧,拳圣楚阔正以铜筋铁臂,防守闻名。 慧光大师周遭围绕着约莫十五位地煞,而祝梓荆一行人周围则是环绕着约莫十多位地煞,包括今日李卯遇见的那黝黑汉子。 “楚阔!你自诩隐世中立,今日为何又要阻我天火教夺阴阳诀!” 夜煞怒火十分,反手刃直指面前那小山丘一般的铁手楚阔,怒声喝道。 楚阔面无表情,只是挡住夜煞平静道:“慧光大师于我楚家有恩,我不能放任不管。” 夜煞沉默不语,无声将磷蓝弯刃横在胸前,睥睨看着楚阔道:“那就来!” “今日我倒要看看,是我成为这最利的矛,还是你成这最坚实的盾!” “蓝麟!” 夜煞低沉怒喝一声,随即身体同流水般隐匿于无边黑夜,消失不见。 楚阔双手交叉于胸前,不停扭头朝四周打量。 李卯眯起桃花眸子看着消失不见的夜煞,蓦的瞳孔一缩! “啊!”—— 只见夜煞转瞬即逝,将一剑客背心捅穿后,再度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这就为何江湖上人提起夜煞均是闻风丧胆! 他明明能打得过你,却偏偏要找一个最没有风险的法子让你瞬间被穿刺而死! 让你陷入惊慌恐惧当中却又无能为力! 或是让你时时刻刻都担心他何时会钻出来给你致命一击! 来去自如,如恶鬼般无影无踪,出手凌厉狠辣。 目前能让夜煞在毫无防备下刺杀第二次的,只有两个人。 自然是修炼了大自在法的李卯与慧光。 另一边,楚阔粗眉皱起,握紧了拳头朝一边的地煞群众奔袭而去。 夜煞显然不傻,不打算跟他多周旋,而是准备将其余人速战速决从而包夹他们。 那他就只能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铮—— 身后突然一阵风声传来,楚阔面色一变,迅速回身将铁臂挡在身前。 利刃与铁臂相撞发出轰鸣一声巨响! “楚阔,你要去哪?” 夜煞不知何时再次显露身形,面罩下嘴巴大大咧开,阴冷一笑。 楚阔看了眼苦苦支撑的祝梓荆人众,面色不复平静,变得无比难看。 虽然慧光大师仍是轻松自如游离在包夹之中。 但一旦其他人被解决,地煞众人合围,慧光大师落败也是时间问题。 正当楚阔思索对敌之法的时候,夜煞狞笑一声,再度遁入了黑夜之中。 屋顶上。 李卯眼神微动,看着屋檐之上突然一闪而逝的蓝色,随后又在贴着墙角的黑影中看见了这抹蓝色。 李卯顺着痕迹一点一点看去,只见蓝色逐渐显着,好似海中显露鱼鳍的鲨鱼般浮出水面。 幽光蓝刃直指一道白衣身影。 只见白衣女子缓缓转身,容貌借着月光朦胧而显。 李卯抬眸看去,瞳子瞬间呆滞放大,失神惊呼一声:“青凤!” 砰—— 李卯大脑一空,来不及细想,自一边的窗口破窗而出。 也不知哪里来的巨大力量,一蹬横柱,飞身往下飞去,白衣飒飒作响,一把就抱住了那人群之中正招架三人合围的女子身躯。 阵阵馥郁香气传入鼻腔,怀中掌间俱是柔软如水般的触觉。 “啊!”—— 祝夫人惊呼一声直接被推倒在了地上,抬眸惊神看去却见一个白衣男子正伏在她身上,一手揽住她的腰,脸因为冲力直接闷进了她的怀里! “你个畜生!” 祝梓荆悲愤欲绝,满脸恶寒厌恶,扬起手中的湛月就要朝这无耻男人子刺去。 但突然两人空中一道蓝光倏而贴着她身上那男子的衣服穿刺而过,划过一道瑰丽的残影,划破其背上白袍,留下破烂的大洞。 祝梓荆眼神一滞,登时了然这人刚刚这番鲁莽之举是为了救她。 “你.....” 不等开口说话,那白衣男子抬起头来,借着银辉月光显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冠玉面庞来。 祝梓荆又是张大了檀口,失声惊呼道:“是你?” 李卯蹙着剑眉,凑近了不停打量着面前这女人的相貌,同时试探性的喊了一句:“青凤?” “你不是回王府了?” 李卯毫不避讳的凑到这女人脖颈边嗅了嗅,果决说道:“不对,香味不一样。” “你是昨天餐馆里的那祝夫人?” 祝梓荆哪怕就是再有修养,被这么毫不避讳亲密接触,也不免生出几分怨怼来。 祝梓荆皱着烟眉看了眼不远处的战场说道:“世子殿下,虽然不知道你说的青凤是谁,但现在本宗还有事要做,还请你先从本宗身上下来。” “至于世子对本宗做的逾越行为本宗就当是世子无心之举。” 这人的脸还凑在自己脖子边,她都能感受到他嘴里的热息打在肌肤上,甚至他的唇瓣隐隐约约有所碰触。 而且压在她胸前,实在是闷得很。 祝梓荆匿在夜光中的面颊染上淡淡霞红,眉宇仍然紧紧锁起,不停的催促着李卯起身。 夜煞眯着眼睛看了眼这不速之客,以及守在两人跟前的鬼圣,暗骂一声随后回眸看了眼慧光。 发现本来十五个围攻慧光的地煞已经在地上躺了四五个,登时眼眸凌厉几分,拉了拉面罩再度藏在了黑影之中。 李卯将将起身,但仍是紧盯着身边这祝夫人的脸不放,甚至手还不自觉的搭在她软腴的腰间。 “世子殿下请自重,本宗还要对敌,恕本宗不能作陪。” 祝梓荆轻咬唇瓣,不着痕迹躲开李卯的手。 见李卯仍是盯着她看个不停,心头颇恼怒。 只觉得刚才这轻挑世子就是编出来了一个人的存在好对她动手动脚,登时心里对于这副好皮囊的主人大失所望。 但大敌当前,当即也不愿多掰扯,只是提起湛月就加入了乱斗。 李卯则是摸着下巴看着那丰腴的白衣背影拧眉不语。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相象的二人? 细看确实能看出来两人不同。 但...... “噗嗤!”—— 一声凄厉喊声传出。 “慧光大师!” “哈哈哈哈!” “慧光秃驴!你终于是着了我夜煞的道!” “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来老子最想捅的人是谁?那他妈就是你个老秃驴!” “哈哈哈哈!” 狂放的欢呼声骤然响起打断了李卯的思绪。 李卯闻言勃然色变,一转眼担忧冰冷的朝慧光看去。 只见如来佛像前,一灰布僧袍腹间冒出汩汩鲜血,其面色惨白无血色,却仍然淡然仿若无一物。 “我佛慈悲,老衲如何受得施主三年之执念。” “老衲倒是受宠若惊了,咳咳。” “老薛,拦住夜煞!” 李卯施展梯云纵穿梭于人群之中,倏而就到了慧光和尚面前,与面前几人对峙着。 老薛闻令而动,亦然挡在了李卯前边,袖口中藏着一把剧毒短刃。 一时间殿内人群不约而同的停滞下来,看着中央的几人默契的没有出声。 一个亲王世子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好事。 “施主,咳咳,你来了。” 慧光仍是如同往日夜间二人会面那般,和煦一笑,带着些许勉强的稽首一拜。 李卯眉头紧锁,看着慧光虚弱的神态眸光浮现些许悲戚。 李卯沉声沙哑道:“老登这就是你说的劫难?你要死了?” 慧光摇摇头笑道:“老衲还未曾传授小友真气恢复之法,如何会轻易死去?” 李卯深呼一口气,对老薛说道: “老薛,帮我拦住他们,我送他去后面等麻雀营过来。” “是,少爷。” 李卯搀扶着慧光朝殿后里间走去。 一边的地煞人众眼神示意夜煞,夜煞面目阴晴不定,随后手猛的往下一按。 “动手!” “不要杀那小王爷,别的一个不留!” 事关阴阳诀,他们不允许失败! 第201章 慧光传功 夜煞大喝一声,身后三十余地煞人众闻声而动,齐刷刷再次朝面前的正道之人攻去。 夜煞狠狠盯着面前的老薛,不屑吐了口鼻息。 他们天火教不缺被朝廷通缉的亡命之徒,只要不杀了你家这小王爷,难不成他李青天还能扔下边关不顾南下围剿他们不成? 夜煞看了眼躲入里间的李卯与慧光二人的背影,心下放心许多,只要不让慧光逃出去,短时间内还是在他们掌控之内。 夜煞眯起毒蛇般的尖长眼睛,攥紧了手中的磷幽刃,不停寻找着招架几人围攻鬼圣的破绽。 “来两个人去守好里间向外的门,如果那小王爷执意要带着慧光逃,就打断他的腿” 夜煞又猛然想起李卯可不是个纨绔子弟,一身武艺只怕有了宗师的水准,为了保险起见又是低喝道: “不,来四个!” 夜煞狰狞一笑,隐匿黑暗之中。 殿内乒乒乓乓,剑拔弩张。 佛殿里间,朱红的栋梁下摆着一个个陈旧的金色宝龛。 虽然东倒西歪,但倒也整洁,显然经常有人来打扫。 李卯搀扶着慧光落座于一蒲团之上,自己则是随意的垫着长袍屈腿坐在了冰冷的石板地面上。 里间没有月光能照进来,但隐隐能看见外面巨大无比的佛祖塑像,丝丝缕缕的阴影往里渗,笼罩在慧光身上。 李卯眸光复杂,看着老和尚腰间汩汩而出的鲜血,以及苍白枯瘦的面皮,叹了口气。 旋即用百病休淋在上面,使着翠血将袖口上的白布割下来,在他腰间打了个结包扎妥当。 “还好没毒,不然你可就死翘翘了。” 李卯屈指弹了弹老和尚的脑门,同时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风声。 “老和尚你放心,等到本世子手下那二百麻雀营一来,就是吓也给他们吓死。” 慧光柔和的看着面前这不羁后生,脸上和煦一片倒是半点没有中刀后的痛楚。 李卯听着外面持续不断的刀剑声,突然一阵脚步大喝声响起,显然后面又突然加入了一拨人来。 李卯皱起剑眉,握紧了翠血朝门口盯着,口中喃喃自语道:“老和尚,你说的劫难就是这被人围杀,那福运是不是就是我来救你?” 见外面的兵械交击声久久不散。 李卯这才默然回眸盯着萎靡的慧光,淡淡问道: “老和尚,你会死吗?” 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慧光微笑道:“小友,一切自有天命,你我何需强求?” “你还没教我佛怒金刚,以及恢复真气的法子,你不能死。” “小友,你过来。” 李卯闻言怔了一怔,旋即将身子探了过去。 “老衲现在就教你老衲的第二绝学,佛怒金刚。” 李卯惊愕道: “嗯?现在哪里来的时间......” 却不等李卯说完,慧光干瘦的手掌直接按在了李卯额头,自掌间氤氲起七彩佛韵流光。 李卯刘海向后漂扬,露出亮堂的额头。 乌发无风自动,流转金光。 于黑夜中衬得一张冠玉般的面孔愈发神俊脱俗。 一双桃花眸子染上些许金芒,妖异英武,直像那二郎真君在世,谪仙下凡。 不过瞬间,李卯眸中的迷惘即消失不见,转而恢复清明澄澈。 脑中多了些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金刚怒目。 慧光的精气神再度萎靡几分,缓缓双手合十,暗念佛咒。 直到李卯逐渐消化了记忆,嘴唇微动还未说出话来,慧光就已经开口道:“小友,金刚怒目本是我佛道卜卦之基础,老衲于东海佛陀山之上修炼一百余年这才至臻大成,而你短时间内想要一蹴而就显然不合实际。” “但此术可以使你提高警觉,探察周遭居心叵测之人。” “但要切记,并不是所有人你都能看。” 慧光许是有些脱力,喘息良久后接着说道:“比如身居天子之位者,沾染牵扯巨大因果,业力深厚。” “又比如浑身萦绕真气者,会感知也可以屏蔽你的窥伺。” 李卯凝神听着,蓦的桃花眸子忽闪一亮,冒出金光好奇的朝慧光看去。 却见其身上萦绕着一层淡淡金光,令人琢磨不透。 “我若是看了呢?会怎么样?” 李卯用手不停用手掌遮挡视线再拿走,玩的不亦乐乎,几乎都忘了两人还是在绝境当中。 “看了轻则耳聋目眩,重则折寿天人五衰。” 李卯猛的一激灵,甩甩头将这金刚怒目给收了回来。 “那刚刚你按在我头上的是醍醐灌顶?这么玄乎?” “这世界可当真是神奇的很。” 慧光听不懂李卯打的什么哑谜,只是柔和欣慰的看了李卯一眼,酝酿良久后说道:“还有一事便是你的真气一事。” 李卯面容一肃,静下来倾听。 慧光似是有些唏嘘,抬眸看着巨大的佛像背部,说道:“老衲本以为圣灵诀本就是编纂出来的噱头,打着长生的旗号让整个江湖动荡不堪,拼死拼活。” “毕竟,哪有第一篇为双修功法,第二篇却又要求你拥有至阳真气?” “自相矛盾,贻笑大方。” 慧光深深地看了眼李卯,轻声道: “可是这个矛盾直到老衲看见了小友第一眼起,便迎刃而解。” 李卯抿唇道:“是什么?” 慧光轻轻稽首道: “那就是以我真气,灌你阳脉。” 李卯心神一震,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以我真气,灌你阳脉。 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大方的人? 如此重若千钧的话,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福兮祸兮,福祸相依。” 慧光和煦一笑道:“看来也确实如此,老衲刚刚入了这合围,小友给老衲带来了喜讯。” “小友恰好修炼了第一篇两仪圣法,而又恰好被人打散了真气,老衲这才有机会传你真气。” “否则一旦两种真气相激,则会丹田紊乱爆炸而亡。” “圣灵诀的创建者可谓万中无一的天才,他的构想乃是一个人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真气于体内生生不息,循环交融。” “一种至阴,一种至阳。” “而老衲则可以满足你一种真气。” “当你寻找到另一条至阴真气之后,双脉在身,只怕天下无敌。” “甚至连那传说中的圣灵诀第三篇也都有了修炼的资格。” 李卯聚精会神的听着,不愿放开每一个字眼。 “阴阳诀,阴阳相融,如太极图般对立而又共生。” “其本质,在于阴阳倒转二字。” “但具体怎么使用老衲也甚是模糊,只能待小友日后自己琢磨。” “现在,该老衲传你真气与阴阳诀了。” 慧光将手颤悠悠按到李卯头上,李卯却皱着眉头向后躲去,复杂问道:“老和尚,你把真气传给我你怎么办?你不会死?” 慧光似是有些疑惑,惊奇道:“谁说老衲会死?老衲可舍不得死。” 李卯这才出了口气,将头凑到了那粗糙的手掌旁边。 一阵金光涌现。 慧光浑身发出湛然金光,最后缓缓流入李卯体内。 “切记,暗无天日之时,世间天地之力会化作至阴之脉涌入你身,可暂时充当你所缺少的至阴之脉。” “期间,你的即战力比之圣手都有过之不及。” “但平日里,只与普通人无异。” “切记,切记。” 金光黯淡下去。 佛呓如洪钟般向外扩散。 李卯意识陷入昏沉。 慧光的气息萎靡再萎靡,只瞬间神态就宛若老了几十岁,手掌微微发颤却始终未曾移开。 殿内,乒乓声越来越小。 只怕就要分出胜负。 第202章 力挽狂澜 大钟寺的十几个武僧终是发觉了不对劲,闻声而来加入战局,稍稍缓解众人压力。 但是作用并不显着。 大多都是疏于实战的闭门武僧,也就那么一两个稍稍迈入宗师之流。 颓败之势仍然不可阻挡。 一声阴恻讽笑猝而回响大殿。 “尔等不过不入流的小小武僧,竟也敢闯进来挡我夜煞?” “杀!一个不留!”—— “是!” 地煞三十二人,或两人人一阵,或四人一阵排队列开。 四人列阵围着中间的楚阔与祝梓荆。 两人列队对付那些孱弱的武僧以及不入流的剑客。 夜煞一人则是牵制鬼圣,只等处理完其他人之后全面反扑。 一边祝梓荆袖袍挥舞,一身月白裙裳舞动如同月下嫦娥,一手手持碧蓝湛月剑,柳眉倒竖,发髻耸动。 祝梓荆翻飞在四人包夹之间拆招解招,同时不停寻找这几人的破绽寻找破敌之法。 能够坐上正道道宗的位子,显然不仅仅是长得好看,其舞的一手千变万化的纤云十三巧更是出神入化。 哪怕身陷四位宗师包围但仍是游刃有余,隐隐有反压的势头。 “纤云十三巧!” “第一巧,折云!” 祝梓荆清叱一声,旋即手中宝剑挽了个剑花。 纤纤玉手一抖,如同一条驰骋的飞燕般躲过迎面而来的铁锤,直接刺入了对面那地煞宗师的胸膛。 噗嗤—— 径根没入,溢出血水。 祝梓荆见好就收,立马收剑退后,警惕的看着其余三人的动作。 只见三人先是上去护住了受伤的地煞,随后相视一眼,让那伤员跟在身后,三人联袂并行,又是一遭攻势袭来。 祝梓荆云淡风轻,一双柳叶眼眸泰然自若,抬起湛月剑就有破敌之法。 “救命啊!”—— 但突然一声惊惧无比的求救声响起。 祝梓荆微微回眸,却见那张不讳双手大张落荒而逃,脸色苍白,浑然没有半点原先的男子气概。 祝梓荆察觉到他身后的黑暗当中,正跟着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不禁瞳孔一缩。 地煞第二煞,黑煞! 几近大宗师,一手玄冥掌杀人于无形,不容小觑! “张少侠你且撑住,本宗马上就来助你!” 祝梓荆咬牙取出剑,就准备速战速决身后三人去帮这张不讳。 毕竟人命关天,张不讳更是为了大义这才过来帮助慧光大师,她不能见死不救。 却见张不讳越跑越快最后竟是直接堪堪躲在了祝梓荆身后五步之处。 祝梓荆见状松了口气,蹙眉道:“张少侠你先牵制住他,本宗马上就解决这三人!” 却见张不讳默然不语,祝梓荆只当他听了进去,当即不再管身后,拿起剑就朝三人刺去。 突然身后一道破风声袭来! 砰—— “噗!”—— 祝梓荆感受着后心传来的猝然猛烈冲击感,大脑呆滞片刻,瞪圆了美眸,素唇之中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失神的回望身后。 却见张不讳已经一溜烟跑到了大殿门口一跃而去,黑掌煞则是重重一玄冥掌在她背上轰了一击。 祝梓荆柳叶眼眸恍惚片刻,意识趋于朦胧,窈窕身躯在空中摇摆不定,就要如一秋后枯叶一般落寞入地。 一边与老薛正僵持不定的夜煞心思机敏,瞬时就获悉了这一情况,粲然一笑立马遁入黑夜直奔祝梓荆! 老薛面色一变,看着隐入黑夜的蓝芒立马跟了上去,面前却突然堵上两个地煞拦住了他的去路! 虽然以他的身法这两人拦不住他多长时间,但就是这么一息,可能就是决定战局成败的关键! 蓝芒离祝梓荆越来越近。 祝梓荆眼神迷惘,身子虚浮,身体前倾,白衣飘浮,马上就要重重摔落在地。 昔日时光如同走马灯一般浮现脑海,以及那张稚嫩可爱的面庞。 幽芒倏而靠近,老薛在不远处全力奔赶,目眦欲裂! “祝夫人小心!” 去他妈的来不及了! 差的正是他被拦住的那一息! 等到祝梓荆一落败,他们被解决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鬼知道能不能撑到麻雀营到来! 祝梓荆看了眼身前的蓝芒刃光,眼神之中倒映着银辉月光,浮现怅惘不甘。 她就要死了吗? 囡囡,娘来找你了。 倏—— 电光火石之间,蓦的一阵踏碎风声传出阵阵炸响! 一道翩飞白衣身影自里间猛然飞遁而出,比之那道蓝芒快了不知道几倍! 只瞬间就揽住了即将倒地的祝梓荆。 祝梓荆没有看清这人相貌,只是怔怔看着一双突然映入眼帘的桃花眸子,柳叶眼眸恍然思索着这男子的身份。 是他? 紧皱的眉峰渐渐舒缓,螓首一歪倒了过去。 与此同时,幽蓝匕首瞬发而至! 铮—— 却见,幽蓝匕首被一翠绿宝剑猛的一挑,脱手飞入空中。 “你他妈的怎么次次坏老子好事!” 夜煞发出一声怒吼,蹬地而起,攥住反手刃再度隐匿入黑暗之中。 只见皎洁月光之下,一脸蒙月辉银纱的冠玉男子正缓缓走出黑影,白衣胜雪,颀长挺拔,好似一座参天大岳气势浑厚! 白衣人影露出一双杀气十足的漠然桃花眸子,一手揽着貌美道宗,单手持剑斜指三十二地煞群众。 蓦的身上萦绕一层金色真气,气场全开! 睥睨十足,端的是冷峻神武,俊美无俦! 李卯抬头看了眼窗外至阴的银月。 旋即垂眸看着殿中的地煞人众,宛若死神低语般的漠然之声响起:“就你们叫地煞?” “那老子——” “就是天煞!” 李卯一手怀抱祝梓荆,将剑面竖在两眸之间,其上倒映凌寒月光。 蓦的剑面一转! 剑锋正对前方站立的六个地煞! “神避!” 清扬之声震彻云霄,震的庄严宝相之佛祖金塑都为之抖了三抖! 朔白剑气瞬发而出,斩断声波,剑影如游龙般呼啸至前面瞠目结舌的地煞喽啰! 一声声凄厉的嘶吼响起: “大宗师!”—— “他是大宗——” 呼—— 声音戛然而止。 唯有剑气的声音刮起和煦的晚风。 断头砸在地上,死不瞑目。 带着新鲜的血丝滚了三滚。 夜煞藏匿在横梁之上,瞳孔紧缩,手心冒汗,半点没有想要再去招惹这尊杀神的打算。 这他妈根本不是什么大宗师! 这后生隐隐迈过了圣手的门槛! 他他妈还会大自在法,别说还有昆仑山第一剑的天堑还未出。 他上去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 真你妈晦气! 他们明明就差一步就能取走阴阳决! 夜煞面容阴晴不定。 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这小王爷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改变就如此巨大? 难不成? 慧光情知必死,将阴阳诀传授给了他? 夜煞眸光一动,想通了某些关要。 不管不顾底下的地煞,奋力一跃破窗而出。 只要知道阴阳诀还未失传,以后就总有办法偷过来。 而且官兵只怕就要过来,他不能多留。 殿中一白衣身影见蓝芒朝着殿外一闪而逝,眸光微眯但不打算追击,只是横起翠血,揽着怀里的美妇人,缓缓朝一干子瑟瑟发抖的地煞走去。 李卯下巴微挑,湛然桃花眸子闪烁精芒:“下一个!” 踏踏—— 犹如白衣阎王在世般,每一步都叩在他们心神之上,猝然回响。 翠血剑尖之上流淌血丝,顺着步伐流成一条血溪。 嚓嚓—— 噗嗤—— 砍瓜切菜般,人头纷如雨下。 就是他们困兽犹斗,仍是摸不到李卯半点衣袍。 踏踏踏—— 寺外齐整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殿中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尊杀神,就是他们不是地煞也都暗暗咽着口水,抹了把额间沁出来的冷汗。 楚阔随手捏死手里的一个喽啰,看着李卯暗暗颔首。 你别说,就是休休这辈子能跟这后生一块儿过过日子,也算是值了。 他自问做不到一剑砍完四五个宗师的壮举,更别说这一身武艺在他身上算是最没用的亮点。 什么长得俊,什么腰缠万段...... 咳,腰缠万贯,身世显赫,才华横溢,人脉通广。 但偏偏就可惜了生在这么一个风声鹤唳的时代。 身穿精甲的麻雀营如潮水般涌入佛殿,进不去的就在外面等着,围了个水泄不通。 里面本就丧失战意的地煞群众只当官兵来捉,狗急跳墙,跑的跑,自杀的自杀,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麻雀营乃是自渭水出事之后,圣上特许李府的暗卫,其中的人选都是自西北而来,绝对的精良忠诚,体格矫健。 不过一会儿,除去死的,地煞十余人就被全部缉拿。 “殿下!” “贼寇已悉数逮捕完毕!” 李卯随手挥了挥,随后看着怀里酷似青凤的祝夫人,将指肚凑了上去拂过那紧紧锁起,丹润的柳叶眉。 长舒一口气道: “这也太像了。” “来两个人去请医师,诊治里面那老和尚,他现在中刀不能多走动。” “是!” “青凤,回王府。” 青凤抿唇看着李卯怀里的丽人,紧紧抿着唇瓣,一模一样的柳叶眉蹙起,手中的碧竹剑不觉间攥紧了几分。 “是,殿下。” “诶!祝道宗是......” “闭嘴!” “啊?那万一夫人......” “世子的名声在外,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不轨之事?” “别忘了你我的狗命都是世子救的!” 那黑衣剑客压了压声音小声道: “而且你别忘了咱们可是私斗!都有责任!” “这,倒也是。” “殿下一路走好!要照顾好祝道宗!” “祝殿下早生贵子!” 李卯挑了挑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一边沉思不语的青凤,摇了摇头朝楚阔颔首道: “楚伯父,小子这就告辞了。” “代我向休休问声好。” 楚阔抱拳回礼:“恭送殿下。” 唉,到底是有权力的好。 你瞅瞅那些个苦练几十年好不容易混到地煞坛的老江湖,到最后还不是一句话就被拿下了? 但最气的不是被抓。 最气的是打也打不过,比背景也比不过。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第203章 祝夫人入王府 李卯抱着丰腴款款的祝夫人回到王府之时已经是临近深夜。 月明星稀,乌啼霜寒。 王府门口此时正灯火通明,一丰满美妇青丝披散,熟美凝玉脸蛋之上俱是担忧关切之色。 身着一身轻纱睡衣,身上披着青色狐裘,眼含问切的朝李卯怀中的女子看去。 李卯摇了摇头,旋即走上前去在丽人额间一吻,轻声问道:“芽儿呢?睡了?” 丽人勾了勾发丝,好奇的看着李卯怀里的美艳女子,这姿容身段怕不是又去哪拐回来的夫人。 刘芝兰上前轻柔挽着李卯的胳膊,温顺柔声道: “芽儿睡的很死,倒是不用担心......” “嗯?” 丽人蓦的轻咦一声,脸上瞬间就燃起了丝丝缕缕的红霞,好奇的看着李卯的胳膊,嘤咛支吾道:“公子,你身上,怎么好,热?” 李卯眨眨眼睛,问道:“怎么个热法?” 丽人美眸朦胧,轻咬下唇,盈盈秋波暗送,盯着李卯那张眉飞入鬓的俊美脸庞,腻哼道:“就是...那种钻人心窝般的痒痒,好像公子出去一趟之后身上的阳刚之气雄厚了不少。” 丽人鼻翼轻轻翕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动就浮现一股子雄性气息。 丽人咽了口口水,不觉间就凑到了李卯身边,若有若无的碰触着李卯的胳膊。 李卯看着丽人的暗示,苦笑一声示意自己双手丢不开闲,只是轻声安慰道:“日后有的是时间,芝兰你先回去睡,我晚上还有事。” “青凤,你跟我来,一会儿给这位夫人上个药。” 一边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青衣美人这才迈开步子,蹙着柳眉盯着那怀里的身影紧紧不放。 刘芝兰美眸中闪过失落,但转瞬便被自责与关切顶去。 公子说了有事就一定是正事,你个骚蹄子怎么就这般不懂事儿? 这才多久没沾荤腥就想的这般紧? 但是...... 刘芝兰又是惆怅的拢了拢肩头的狐裘,长吁短叹的进了芽儿的屋子。 她实在是不想跟公子分离,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有一夜。 而且这次真的不是她的问题...... 丽人脸上再度蒙上红纱,与月光之下银辉交相呼应,端的是美艳逼人,婀娜流韵。 李卯屋中,灯火忽的骤亮,映的屋内红木雕饰昏黄和煦。 一座蜿蜒起伏的小山正躺在轻纱帷幔之中,呼吸平缓,凹凸有致。 肤若凝脂,面目恬和,却始终愁眉不展,似乎心里始终埋着什么心结。 李卯一手扶着下巴,一边不停的朝青凤与祝夫人二人之间不停打量。 这根本就是青凤的成熟版本。 这祝夫人身段浮凸,风韵十足,举手投足尽显成熟韵味。 而青凤则是身材窈窕,清冷英气,尽显女子青春魅力。 各有各的好。 “青凤,你跟她怕是有什么血缘关系,以前的事你真的丁点都想不起来了?” 青凤一袭修身青色裙裳,腰间用白色缎带束起,衬得腰肢不堪盈盈一握。 那张绝美清冷的面庞之上,黛着点点英气,只是现在却有些疑惑彷徨。 “殿下,我的确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李卯喟然一叹,上前揽住青凤的腰肢,将脸埋进那沁香的发丝之中耳鬓厮磨。 青凤来他家王府那一年,正是寒冬腊月时刻,那时的他还未出生。 他爹李青天那时也才二十来岁,但已经是和他娘定了终生。 听他娘说,那天的雪下的很大,鹅毛大雪都不能形容那场雪。 天寒地冻,人影稀少。 可就是这么一个天气,一个身穿烂布片,头戴破草帽,满脸污泥的小乞丐累倒在了王府门口。 起初没人发觉,直到他娘坐着轿子从外面赶回来,看着地上堆起的雪堆,一时兴起想要堆个雪人。 可是在铲第二下雪的时候便发现了那么一个小小而又单薄的人儿。 接着,那小乞儿就被火急火燎的请进了王府。 但这小乞丐状态不容乐观,一连发了好几天的高烧。 灌了热汤,点了暖炉,请了好几个有名的医师,却都是没用。 到了最后人人都说让王妃放弃,但王妃只是摇头,始终守在那人旁边亲力亲为的替她更衣沐浴,替换尿布。 直到一次在庙里求了菩萨之后,奇迹发生。 这小乞丐突然就醒了过来,但却丧失了之前的所有记忆。 问医师说,只怕是高烧烧坏了脑子。 但就算丧失了记忆,自那以后小乞丐却极其黏着王妃,好似在昏迷中感知到了这位贤淑的女子对她做的一切。 在到了后来,就是他李卯出生的日子。 李卯听着佳人舒缓的心跳,捋着指缝间的发丝一阵心疼。 两人相顾无言,却都不约而同陷入了以前的回忆当中。 李卯凑到青凤红唇旁轻轻一点,怜惜道: “等到她醒了之后,你好好问一问好不好?” “嗯。” 李卯看了眼床上的女子后,背手踱步走了出去。 “殿下!” 却还没走两步青凤就叫住了李卯。 李卯蹙起剑眉,回首看去。 却见帷幔纱帐之中,雕栏红木床上。 青凤已经扒开了祝夫人的前襟,露出一水青色锦缎肚兜。 灯火幽幽,衬的天上月儿明亮而又饱满。 李卯蓦然瞪直了眼睛,将将准备扭过头去非礼勿视,却突然发现祝夫人侧着身子的光洁背部周遭竟是淡淡浮现黑色晕气。 当即心神一凝快步走了过去仔细观看。 青凤将背上肚兜的系绳打开,将祝夫人侧过身子,满背的乌黑掌印登时映入眼帘。 好似一尊美玉瓷瓶之上皲裂着四面八方的裂纹,还沾染着浓重的墨迹。 上面的青丝脉络纤毫毕现,但黑色掌印周遭亦然连满了黑色的纹理。 李卯轻轻将手指点了上去,却突感一阵刺骨般的冰冷,又猛的收了回来。 “这,只怕无比痛苦。” 李卯凝重的看着祝梓荆的绝美的侧脸,见其柳眉再次皱了皱,心中了然。 “殿下,玄冥掌至寒,我们得赶紧给她驱寒添暖,不然到时候只怕寒气攻心,生机渺茫。” 青凤看着面前这美妇痛苦的神色,没来由的心中一痛,亦然蹙起眉峰迫切道。 李卯点点头,快步去厨房打了热水用毛巾湿了湿,让青凤抚在掌印之上。 嗤—— 热气与寒气对冲,冒出袅袅的白烟。 不过一会儿,那毛巾之上的热气就消耗殆尽,转而凝固几许料峭冰霜。 青凤绝美妩媚的脸色一变,连忙将手收了回来,准备再次浸到水盆里打湿。 但期间不过几息,那祝夫人柳叶眉梢就已经同样挂上了冰霜,甚至本来白皙的脸蛋蓦的涌现寒冰般不正常的霜白。 青凤花容之上俱是惊慌失措,急呼一声:“不要!” 李卯猛然想起老和尚传给他的至阳真气,来不及反应,眼神一动直接调转真气至手心,一把直接按了上去。 顾不得谈手感怎么样,阵阵发自肺腑的寒意侵上心头。 不过瞬间,李卯额间沁出汗珠,但眉梢却诡异的浮现些许冰霜。 李卯见她脸色逐渐浮现红润,咬了咬牙再次加大了真气运转的力度。 “青凤扶她坐起来!” “是!” 至此,李卯与祝夫人于床上均是盘腿而坐。 李卯双手置于祝夫人光洁却又乌黑的背部,源源不断的热力自丹田传入美妇体内。 熏得屋内都隐隐像是来到了春天一般。 美妇人螓首无力垂落,高耸的云髻却依旧坚挺。 因为坐起了身子,被解开系绳的肚兜难免会滑落。 素白衣袍自然垂落至光洁如新荔般的肩头,若有若无的暗香自天鹅般的脖颈传入李卯鼻腔。 但此刻李卯眉眼勉强的聚精会神输送着真气,无人窥得其中一二美景。 就这样直到晨鸡报晓,天边浮现出一抹鱼肚白。 李卯收手之时,脚步落在地上一阵晕眩虚浮。 祝道宗迷蒙中醒来了一次,只是看见一道白衣身影之后伴着浑身暖融融的和煦,便沉沉睡了过去。 良久后,一声孱弱嘀咕声在房中响起:“妈的,今天早上还得考试!” 但就算考试他也得先去探看老和尚。 第204章 李卯又双叕迟到了 翌日晨间,国子监中一片严肃静穆。 往来的学子两袖清风,什么也不用带,往那考试座位上一坐即可。 国子监大院之中,四面站着面容严肃的监考夫子。 中空庭院摆着一张张精致的拱桥红木小桌,上面铺就锦缎桌布,摆放笔墨纸砚,下面放着小木凳,地下身侧是那么一小壶清水。 天上的朝阳倒是和煦,不冷不热,温度宜人。 约莫半个时辰,陆陆续续的学子无论是破落小官之家亦或是钟鸣鼎食之家,均是落入了位子。 或闭目养神,或激动的四周看个不停,又或是嗤之以鼻对这考试没有一点感觉,已经想着一会儿考试完去教坊司点头牌该怎么玩。 反正他娘不在家,谁也管不了他。 乌压压一片竟是有约莫二百来人。 但好在国子监广场足够大,就是再来二百人也绰绰有余。 而那些个想要翻身改命的学子,则极是看重此次大考。 此次考试不但大程度影响平时的成绩,而且史无前例的前三名可以直接参加圣上年后钦点的联考之中。 也就是说跳过乡试,直接进入会试,乃至殿试。 对于一连十几年都难过乡试的科举制度来说,只要国子监的考试进了前三竟然就直接让你参加会试,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毕竟国子监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富贵人家,对于科举只怕没什么兴趣,那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冯大祭酒白眉紧紧拧作一团,看着那个始终空着的位子,以及日晷之上临近开始的考试时间,手中的教尺越握越紧。 考座之中。 “咦?我大哥去哪了?” 钗洛珩随之就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嘀咕道: “嗨,我大哥那么优秀,参加个鸡毛考试。” “你给我闭嘴!” 钗洛珩被这一声稚嫩的训斥吓了一跳,怒容顿起刚准备发作,一转头就发现面前呵斥他的是他的二嫂,澹台玉容。 钗洛珩干笑两声,摸着头小心翼翼道: “呵呵,嫂子,我大哥怎么没来?” “安静!” 啪啪啪—— 冯唐一张老脸不断阴沉再阴沉,拿着教尺重重的在案台上拍打。 澹台玉容怒哼一声转过了头,同时双手抱住檀黄前襟不停的朝门口张望。 粉白娃娃脸面庞之上满是希冀困惑。 难不成这坏蛋睡过了头? 但燕夫人肯定会提醒他啊? 难不成他又要卡着点进来显摆? 小丫头心思冗杂,舒缓的眉头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皱。 直到,分发试卷的人进入了考场。 “考试开始!” “考场禁闭,后方再来者一律不给通过!” 澹台玉容身侧空着的那张桌子始终都没有人过来。 澹台玉容嘴一扁,紧紧咬着粉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眼角微红,双瞳宛若古泉映月,倒映着波波粼光。 他为什么不来? 明明...... 明明这次考试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约定。 难道他觉得太难了所以不想丢脸? 还是他起初就根本不打算履约,所以当时才自信满满? 少女徒自烦恼之间,少年已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我大哥好样的!要不是我外公那个老王八,你他妈看老子来不来!” 钗洛珩双眼放光,对于这种特立独行的事向往的很,提起李卯那脸上崇拜的神情怎么都压不住。 要不是他家里没有什么姐姐妹妹,不然非得把他大哥留在钗家! 冯唐足足多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对他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 见那人还是没有露面,当即不再多等,挥了挥手就要将大门锁上。 “慢着!” 蓦的突然从门外飞快跑过来一白衣公子,姗姗来迟。 白衣公子将身子卡在门间,脸上淌着汗滴,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 两声惊呼响起。 钗洛珩破笑为愕:“大哥?” 澹台玉容破涕为笑:“坏蛋!” 台上的冯唐眼皮子微抬,只是淡淡说道:“关门,迟到者一律当作没有成绩。” 澹台玉容登时就急了,连声娇呼道:“大祭酒,您就让他进来考试吧,他一向都是这样,次次都迟到!” 李卯双手抚着膝盖,堵在门边,一边负责关门的守卫也不敢关门,只是好言相劝让李卯离开。 李卯拧眉不语,用袖袍擦了擦脸上的汗仍是喘息不断。 他妈的去城南看老和尚,结果回来的时候天亮了。 天亮了阴气没了,浑身的纯阳真气没地方使,一路梯云纵往回赶。 但是没有真气护持,用梯云纵长途跋涉简直就是折磨。 到了最后硬是一路跑来,哪怕费死费活也还是迟到了一段时间。 虽然他知道这老登做的没错,他也没有任何资格撒泼耍横,但这次考试他是必参加不行。 一来是燕姨一直都希望他课本上的知识能够学好,二来是这次考试他还跟澹台玉容那小丫头有个约定。 少妇的期望和少女的春心,无论哪个他都不敢辜负。 而打碎这两处美好事物的最令人失望的方式,只怕就是连考试都没参加。 因此无论说什么他也得参加此次大考。 至于参加殿试谋得官职,这倒是小事。 毕竟以他的身份,到时候腆着脸去找皇上讨得一文官也不是不行。 李卯沉稳着呼吸,桃花眸子认真无比,看着冯唐说道:“大祭酒,这次考试对我来说很重要,希望你能通融一二。” 冯唐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不温不火,言简意赅道:“免谈。” 你妈了个巴子。 李卯心底暗骂一声,就知道好言相劝这死板老头肯定不搭理。 李卯深呼吸一番,缓缓直起身,一时间那天朝堂之上舌战群雄的从容气度四散而开,面目沉静冷峻,睥睨冯唐淡淡道:“老登,本世子......” “咳咳!” 澹台玉容忙不迭葇荑掩嘴咳嗽两声,一双晶亮的荔枝圆眼不时鬼精的朝李卯挤眉弄眼,看着这坏蛋又要大放厥词的样子一阵嗔恼。 冯大祭酒是出了名的吃软不怕硬,你好说歹说认个错低个头说不定就让你进来了呢? 毕竟天子脚下,就是再正直的人也得给王公贵族行些方便。 就冲着这坏蛋的名声在外,别人怕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李卯将将要说的话被澹台玉容给噎了回去,他如何看不出这妮子是想让他低个头。 但问题是这大考迟到是低个头就能行的? 瞅这老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而且书生最讲究的就是规矩二字,若是一般书生还好,但这偏偏是天下书生的头子,国子监大祭酒! 李卯沉下心,语气缓和几分,温声道:“老头,你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给我放进去?” “好歹我也是皇上特供的御前特使。” 冯唐面无表情的拆封着试题,淡淡道:”世子这尊佛太大,我国子监何德何能容得下世子。” “旷课几个月,考试还迟到,那就是太子来了老夫都不会让行。” “既然世子是御前特使还参加这考试干什么?” 一口一个老头,真当他冯唐好欺负的? 李卯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腹诽。 太子参加个锤子考试,咋的以后夺嫡都别打仗了,改成科举制了呗。 李卯思忖良久,终是对这老头低了头。 这次算是真真正正的恭敬姿态,抱拳一礼道:“大祭酒,还望通融一番,而且这次我就是奔着大考第一去的。” “若是祭酒不放,因为一条死规矩而为国损失一名栋梁,实在是得不偿失。” 冯祭酒吹胡子瞪眼,停下了拆封的动作气冲冲的奚落道: “哦?你就这么有信心?你可知我国子监有多少年轻才俊?” “就是你诗词一道再有造化,但放在人文政农的文章里你就一定是第一?” “人各有长,话不要说的太满!” 李卯眼眸坚定,抱拳的姿势不变,轻声道:“那咱们一观便知。” 冯祭酒的湛然双瞳微微眯起,硬朗的身躯也不觉间坐直。 已经很久没有后生敢在他面前如此夜郎自大了。 冯唐扶了扶头上带的儒帽,捋着胡子漫不经心的看着桌上的试题,旁边还摆着一份独一无二的试题,说道: “若是你不是第一该当如何?” 李卯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道:“小子自当奉冯祭酒为长辈,一日三奉茶,过节必登门。” “只要祭酒所驱,小子在所不辞。” “如果小子是第一,那么就将此条作废。” “大祭酒可谓稳赚不赔。” 冯唐若有所思的摸着胡须,不由寻思到这国子监的图书馆有些杂乱,但里面典籍珍贵,不好找外人修缮整理,如此一来李卯倒成了不二人选? 而且,他实在是想挫一挫这小子的锐气。 大考第一? 笑话,是当他国子监下没人? 而且,他不可能第一! 冯唐将桌上一份不一样的试题拿了起来,随意的抛给了李卯。 “君子一言。” 李卯自信一笑,一把接过试题攥在手中说道:“快马一鞭。” 澹台玉容看着李卯自信洒脱的模样,不觉间嘴角浮起笑容。 注视着李卯落座之后,亦然接过一边递来的试题埋头写了起来。 第205章 李卯:这卷子怎恁的难? 国子监考场之上。 李卯看着满满登登一页的大题沉默不语。 自第一题农业开始,接着往下便是各种促进市坊经济政策。 李卯翻过来看过去,愣是没有从这一张试题卷之上看见任何一道小题! 什么《学论》的理解性默写,什么趣味的字谜,统统都没有! “今年的卷子这么难吗?” 李卯一双剑眉紧紧皱起,不停思索着卷上的大题,随即抬头看着身边笔耕不辍,笔龙走蛇的澹台丫头。 李卯:“......” 你什么时候这么天才了? 难不成因为自己教了她十几天之后突然脑袋瓜子就开窍了? 李卯长舒一口气,不再怨天尤人,沉心朝卷上的试题看去。 第一题,农业。 大周国土辽阔,涵盖四海八荒。 但年年的整体收成都大相径庭,为了使粮食稳定,国泰民安,请问该如何改善? 李卯沉吟一番,随即蘸墨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上去。 其上内容大概就是因地制宜,根据当年气候退田还林亦或是退林还田云云。 毕竟是过来人,一些随口拈来的农时经验只怕就是这年代的至理名言。 第二题,商业。 随着大周国力日渐增强,国内个体小商户的重要性愈发显着,但发展限制性也随之而来,请问该如何完善商户发展体系,促使商业愈发强盛? 李卯没有多想,又是下笔唰唰写了起来。 自然是根据自由交易度以及赋税两个大方面下笔,不一会儿又是几百字完整齐备。 二百余考试的学子间约莫有四五十位夫子监生监考,冯唐坐在台上作为主考官,好整以暇的翻看着手里的牛皮小书,同时不停抬眸诧异的朝奋笔疾书的李卯看去。 这小子不会是在这蒙他? 每次看完题想都不想就下笔了? 冯唐看了眼手里的《三国演义》,吹胡子瞪眼一把将书给合上。 “净会一些诗词小说的旁门左道,不学无术。” “老夫还就不信了,前些年会试的所有实用类大题放在一块,你能拿几分?” “哼!” 冯唐怒哼一声,随后继续翻开小书看了起来。 “嘶,这诸葛亮胆子恁大,空城计都敢使出来?到底是小说,扯淡!” 日晷上影子慢慢走着,不少人已经自信满满意气风发的提前交卷走了出去。 就连澹台玉容也都交了卷子,蹙着圆短眉担忧的看了眼脸上冒着大汗的李卯,恋恋不舍的跟着监考夫子走了出去。 坏蛋他怎么回事? 明明这次卷子这么简单。 她平常里天天让李卯教着,自然是知道他的水平,这种试题对他来说只怕是小意思。 她除了最后一道农业大题没有做出来以外,别的都毫无疑问的成竹于胸,至少不会丢太多分。 难不成坏蛋昨夜出了什么事这才迟到而且还发挥失常了? 澹台玉容走出大门来到外面的郎春苑。 阳光正明媚,苑内一树树没有柳叶的枝丫随风招展却也另有一番滋味。 澹台玉容找得一处石凳坐下,蓦的发现一发髻繁丽,弱柳扶风般的窈窕金袍少女正朝里翘首以盼。 其身姿纤细,双腿修长笔直。 哪怕裹着厚重的凤袍都遮不住其中柔韧匀称。 澹台玉容一看是萧秋水,快步走了上去与其汇合。 太子妃考试独自一个包间,也不知道她考的怎么样。 “秋水。” 一声婉转轻啼响起,使得佳人猝而回神。 萧秋水待看清凑到她跟前的少女之后,挽住少女娇嫩的手掌,肤若凝脂的面颊之上俱是惊喜,问道:“玉容,老,世子呢?还没出来?” 澹台玉容登时撅起了粉唇,闷闷不乐道:“那坏蛋不知道昨夜干了些什么,今天早上迟到了。” 萧秋水葇荑掩口,失声轻呼一声:“迟到了?” “迟到了那怎么办?” 转瞬之间佳人烟眉之上便浮现了莫大担忧,挽着澹台玉容的手不禁攥紧了几分。 她可是知道冯大祭酒多么严格,而且刚正不阿,说不通融就是半点不会讲情面。 记得原来一位尚书之子,大考同样迟到过,就是那位尚书本人来了,好说歹说仍是不得进去。 “但是还好,李卯说他必考第一,冯祭酒最后被这么一激,还是让他进去了。” 萧秋水这才长出一口气,葇荑轻轻的拍着微微鼓起的金红前襟,一阵心惊后怕。 旋即便重新挂上嫣然笑意,拉过澹台玉容的手轻柔拍打道: “既然进去就好,你担心什么,这么简单的试题你还怕他不会不成?” “若不是《学论》的有一个字我给写错了,不然分数还能再高些。” “反正得个丙等及格肯定是没问题的。” 嗯,只要不看后面几道大题,那就不是她不会。 而且有一道大题刚好用上了李小老师教给她背下来的文章。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云云。 想必这次一定是她有史以来的最高分。 萧秋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边的澹台玉容,心想这事要不要和她说? 但思来想去之后还是不了。 不然她一发现老师对她比对她这个未婚妻都要好,两人之间生了些小嫌隙,岂不是她萧秋水的不是? 唉,老师也真是的,就不知道收敛些。 不觉间,萧秋水淡唇微微勾起。 澹台玉容却始终愁眉不展,一向大大咧咧,奔放开朗的娇嫩面庞始终被乌云笼罩。 澹台玉容心里一阵难受,将脸趴在膝盖上蔫了一样无神的望着前面。 “明明试题那么简单的......” 其中有一道大题题目乃是富贵与清贫选择哪一个。 当时李卯还特意让她背了这么一篇文章。 什么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什么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李卯跟她说了如果到时候碰见就大胆用,他还有别的。 谁曾想真的就刚好用在了这地方。 澹台玉容抬眸看了眼萧秋水,心想这事还是不要和她说了,不然到时候岂不是成了他们孤立这位太子妃? 若是如此以后只怕不能愉快玩耍了。 但享受这坏蛋的特权,心里还是一阵窃喜。 两人同行异梦,心怀鬼胎。 终是小姨子打破了沉默。 澹台玉容叹气道: “但是李卯还没出来,而且脸上全都是汗,嘴唇还隐隐发白,我害怕他是出了什么事这才迟到而且还一直没交卷。” 萧秋水笑容顿在脸上,随后便同样与澹台玉容一般,不顾仪容的趴在膝盖上怏怏不乐起来。 “老师,你要加油呢,秋水会一直默默在身后支持你的。” 郎春苑,一处亭台下,三两国子监有名的学士正对着题目大谈特谈,其声音之嘈杂直想让这苑内所有人都听见。 一书生摇头晃脑扇着羽扇:“你们说这最后一题农业收成,当如何解法?” 另一头戴青色缎带,面皮白净的儒生,“谦卑”十分说道:“这题可是前些年会试的原题,在下不才堪堪用了三种解法。” “哦?敢问李仁兄何解?” “自然是存,省,买!” “存与省相同却又不大相同。” “存,乃是收成大好之年存起多余的粮食来待收成不好之年使用。” “而省则是收成不好之年借用上年存的粮食,省吃俭用。” “买,自然是粮食不足只是朝外国番邦去买!” 一边的书生眼睛一亮,小鸡啄米般点头应和道:“有道理,李仁兄看来此次前三必有你一席之地!” 李守仁抱拳谦虚道:“哪里哪里,小生愧不敢当!” “哪里话哪里话!” 他们这些头部的学子,对于前面的基础题早已滚瓜烂熟,往往取胜之道便是后面的几道开放性大题,其中就属这道会试原题占比最大。 一小麦肤色,稍显粗犷些的学士蹙眉道:“此言差矣!” “前面的存,省,治标不治本,而且我国命脉如何托于买之一字?” 那李守仁被这么一呛登时有些不乐意,冷眉朝着这人说道:“那王仁兄有何高见,不如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 王宝器拧眉低眸,颇勉强道:“我愚笨,想不出来什么精妙的解法,但我觉得世子殿下一定能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举措!” “不如到时去问一问世子,想必不是此等儿戏之言!” 李守仁正装着必却突然遭到质疑,心里不爽十分,不屑嗤笑一声,摆了摆手道:“得了吧,世子才华横溢我李某认,但不代表他事事都面面俱到。” 李守仁淡淡摇摇头,斜睨这人说道: “再说了,这位世子到现在都还没从考场里出来,哪里来的这么一说?” “还当第一,唉,在下可不敢说了,不然又要被世子胖揍一顿。” 王宝器脸红脖子粗,被这伶牙俐齿的小人噎的一个字说不出来:“你!” 随后一言不发,愤然拂袖离去。 尔等跳梁小丑,虚伪小人,王某羞与为伍! 与此同时一处石凳旁,两位少女的眉梢愈发担忧。 “坏蛋,就是你这次倒数第一,本小姐也都看在你天天辅导我的情分上履约,你可千万不要勉强了自己。” “老师,秋水会一直支持你的,等到考试之后秋水就给你抄,抄诗。” 咚—— 钟声响起,袅袅余音回荡于偌大的国子监之中。 距离考试收卷还有最后一刻钟。 第206章 尽力了 国子监院内,与此同时乌泱泱的二百余人头此时只剩下了约莫二十来人,其中包括李卯。 学的好的写的快,自信满满,走的自然也早。 而早就无心考试内容的差生,自觉不会自然也都一抹脚底板溜之大吉。 只剩下几个中不溜不上不下,在几个题目上商酌良久,揪发苦闷。 一两闲散夫子见人少了许多,忙里偷闲聚在一块聊闲话。 手里捧着茶杯小口小口抿着。 “这武王世子怎么脸这么白,许是生病了这才一直磨蹭不停?” “要不要跟祭酒说一声?” “祭酒一直都在看着世子,咱们还是别管了,世子可不是什么花瓶,能撑肯定也不愿意半途而废。” “倒也是,这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世子能不能写完。” 主台上。 冯大祭酒怅然若失的合上手中牛皮小书,随后好整以暇的拍拍衣摆喝了口茶朝李卯看去。 低哼一声,看上去很是成竹于胸。 小子,这份空白试题根本就不是卷子,而是老夫整理了前些年最重要的几道会试大题,准备连同几位老夫子讨论,谁曾想你就撞上来了。 脸这么白,是不是压力山大? 你还是乖乖给老夫当苦力吧。 冯唐舒畅的将龙井一饮而尽,随后长出一口气轻吟一声:“美!” 嗯,到时候还能让这小子给他说说《三国演义》后面的剧情,说不定还能走个后门提前拿到下一册。 李卯看着试卷上密密麻麻小字下留下的最后一片空白。 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只有那么一口气吊着,这才没有晕过去。 昨夜一宿没睡,而且还大量排放了至阳真气。 早上又一路奔袭,再加上这试卷上的烧脑题目,只是一阵心力交瘁。 一时半会只怕唯有两仪圣法能够恢复过来。 李卯晃晃头醒神,朝试题上看去。 只见空白上面写着一行字样—— (殿)论当今朝堂百官究竟要不要舍生取义,冒死直谏朕? 李卯挠了挠头,豆大的汗珠不停的顺着下颌往衣襟上流淌。 这殿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殿后的殿? 这自称为朕? 只怕要写的是百官与皇帝的关系。 但什么时候国子监的大考这般开放了? 李卯大脑一时混沌不已,想不通其中关要,只是不停的在脑中思索着相应的篇章。 要命还是要大义? 李卯沉吟连连。 既不能卑微,又不能亢奋,既要真情实谏,又不能真的得罪了帝王。 难,当真是难。 但换个思路来讲,我们这些臭做题的哪里轮得到当面直谏的份上? 如果说因为你这个皇帝有不足,但你又不爱听,所以我们百官才有生命危险。 只要你大度一些我们就不会死,岂不是双赢? 但显然不太妥当。 只怕下一秒就要滚蛋去牢里领九族消消乐。 毕竟有的谏官可是直接指着皇帝鼻子骂的。 而且皇帝专横独断,不需要看别人脸色。 能采纳的进去建议就已经极是不易,若是有人当面指出不足,也只有明君贤君可以虚心采纳。 因此因直谏而死的言官不知凡几。 李卯擦了把汗,再度凝神思考。 或许,自己可以委婉一些,不直接写文武百官的与皇帝的关系。 而是偷换概念,写不得不舍生取义的理由,岂不是皆大欢喜? 毕竟忠言逆耳,只要淡化了皇帝作为被抨击者的对象,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 恰好,他脑中就有这么一篇符合的文章来。 李卯当即不再劳神费脑,提笔就将脑中镌刻的记忆映于纸面。 鱼,我所欲也; 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生,亦我所欲也; 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舍生而取义者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 ...... 待到通篇完备,李卯将毛笔置于桌面,长舒一口气,仰头长叹。 李卯眯缝着桃花眸子,透过指缝注视着和煦的暖阳,心头终是轻快几分。 无论写的怎么样,总算是写完了。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就是处处行事方便。 李卯放笔前后不过相差瞬息。 咚—— 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监考夫子纷纷走入场中收卷 。 而台上的冯唐则是亲自走了下来,手里端着茶悠哉悠哉的走到李卯一边。 看着李卯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冯唐挑了挑白眉,看着李卯闭目养神的姿态吐了口鼻息。 呦呵。 小子,你还挺能犟。 就这几道题你能给我写满了? 估计都是一大堆废话欲盖弥彰。 你要真能写出来我跟你姓! 冯唐脸上的皱纹如同海中的波浪一般起伏不定,手里端着一青花瓷杯,茶盖不停在上面剐蹭。 冯唐盯着那卷子良久,却发现一个字都看不清,旋即怒哼一声将卷子收走,大步流星离去。 李卯疲惫的趴伏在桌案上,再不想动。 费脑费神费体力一天之间全齐了,就差一个费腰子了。 但有两仪圣法加持,倒也算不上费腰子,反而会洗涤精气神。 踏踏—— 两声轻柔却又急促的脚步声往里走来。 不过几个呼吸,阵阵香风便随着掀动的香裙涌入至李卯鼻腔。 “老师。” “坏蛋。” 李卯趴伏在桌案上,将将抬起眼皮,发现一左一右两张或娇嫩或精致的貌美花容正脸含关切的朝他顾目盼来。 不对啊,萧秋水他能理解,就是这么个关切人的性子。 但澹台玉容这妮子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竟然也会过来安慰人了? 澹台玉容看着李卯眉眼倦怠,嘴唇发白的颓丧的样子,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的嘲讽被死死按在了嘴中。 她见过李卯失落的样子,但却哪里见过李卯如此虚弱的样子? 小姨子眉宇忧愁,粉面之上俱是焦急,一只手不觉间放在了李卯胳膊上轻轻摇晃:“坏蛋,你到底怎么了?” 一边身着金红曳地凤袍的萧秋水亦然将鲜红唇瓣紧紧抿住,一双秋水瞳子中荡漾着令人心碎的怜惜星光。 老师他,这是怎么了? 李卯心头温暖,轻轻挽住小丫头伸过来的手,攥在手心摩挲。 感受着柔若无骨的触感,心头的倦怠也淡去几分。 少女神色一呆,只瞬间脸上就黛起了大红胭脂,忙不迭就要将手抽出来。 这手法跟揉什么似的。 坏蛋! 澹台玉容脸颊鼓起,本想张嘴就用皓齿虎牙去咬。 但....... 她哪里是这坏蛋的对手? 与其白费力气不如养精蓄锐。 少女娇哼一声,玉颊红扑扑的煞是动人,手里就再没了动作。 萧秋水眨眨眼睛:“?” 不是我说二位,刚刚还在那嘘寒问暖的,怎的一眼不看就在这卿卿我我上了? 而且你也忒没骨气了一点! 怎么脸上这么凶,手上一点挣扎都没有? 于是乎,萧秋水悄然伸出手,攥在了李卯另一只袖口上。 李卯只当是太子妃关切他,温润一笑后对两位少女说道: “昨夜没睡好罢了,没什么大事。” “倒是你们考得怎么样,试题难度如何?” 李卯心底叹了口气,这两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只怕碰上那些枯燥无味的大题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一个是未婚妻,一个是自己的学生,自己也得安慰安慰她们才是。 澹台玉容言及如此,神色多了几分雀跃: “很简单啊,秋水你说是不是?” 李卯如被雷击,怔在原地薄唇微张。 简单? 你管这叫简单? 你真开窍了? 萧秋水噘着嘴看了眼两人紧紧相叩的手,只怕挂个油瓶上去都能稳稳挂住。 但还是轻轻颔首应了一句:“是呢,都是老师教得好。” 话音刚落,萧秋水勾了勾耳畔的蒙络青丝,嫣然笑道: “玉容,你那只手给我看看呗,我看看你的两只手有什么不一样?” 澹台玉容有些懵神,不清楚太子妃这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叫两只手有什么不一样? 澹台玉容杏眼困惑,随后轻而易举的将手从李卯掌间抽了出来,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打量。 手掌稚嫩如美玉,白润指甲上点着粉红朱彩,可人无比。 “嗯,若说不同的。” 澹台玉容眉眼认真,一本正经的对萧秋水说道:“那就是一个大拇指在左边,一个大拇指在右边。” 萧秋水“恍然”长哦了一声,随即眉眼弯弯的将澹台玉容的两只手全都拉住,轻柔抚摸。 “玉容的手真软呢,我都不想丢开了。” 李卯此时正蹙着剑眉,百思不得其解。 这题真的那么简单? 难不成是昨夜太累给脑子累坏了,脑子转不过来,把一些常规题都当做了极难的大题? 完了。 李卯叹了口气趴在桌案上。 连秋水和玉容都觉得这题简单,更不用说那些国子监里的头部学子了。 只怕自己不但会落得一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名头,而且还要给那个老头奉茶鞍前马后! “李卯,你考的怎么样?你是不是为了不出错才写的这么慢的?” 少女的殷切问询声再次响起。 李卯有气无力的回道:“不好说,那题都是开放性的,谁知道我的答案他们认不认。玉容,只怕这次我考不了第一了。” 李卯又是强笑一声,说道: “到时候你去挑簪子,我给你买,多少钱我都买。” 事到如今他心里也没了自信,鬼知道他写的那些东西这时代的人认不认,但他真的尽力了。 考得不好也不能怪什么,只能怪他江郎才尽。 至于和少女的约定,反正横竖都是促进两人关系,无论哪一个都可以接受。 但他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燕姨。 当初多么信誓旦旦,今天脸就有多疼。 澹台玉容看着李卯这般低落的样子,只当是后面大题没有写好,眉眼微怔,心里流淌苦泉。 坏蛋,原来这么看重他们之间的约定? 澹台玉容吸了吸小巧的琼鼻,玉山眉峰间尽显明媚,轻哼一声道:“哼,就知道你这个坏蛋大放厥词,但是念在,念在......” 小丫头看了眼一边目光灼灼的太子妃,一下就没了下文。 脸若彤霞,支吾着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这话。 第207章 澹台玉容:再打个赌 “什么?” 李卯看着少女脸上的粉霞,不由得心头意动,微笑轻声问道。 萧秋水则是月牙弯弯,歪着头看向澹台玉容,“不小心”就将螓首靠在了李卯肩头。 感受着一袭云白锦袍下有力的臂膀,小凤后甜甜一笑:“玉容想说什么呢?” 少女身娇体柔,这点重量倒是让李卯没有半点察觉。 只是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两馨香的发丝打在侧脸,带着温热的气息,痒痒的。 澹台玉容皱着粉眉,粉红的唇瓣微微翕张。 看着前边一俊一美的两张面孔凑到一起,两人这亲昵模样,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但心里奇怪是一回事,能不能说出来那股子奇怪劲儿又是另一回事。 忽而,一片冬日里少见的鲜翠欲滴的叶子,摇摇晃晃伴着寒风轻轻的落在了澹台玉容头顶。 少女看着两人心中旖旎尽褪,轻哼一声微抬下巴,抱胸道:“没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着本小姐看你可怜,不问成绩也要亲你?”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萧秋水美眸眯起,修长如同羽扇般的睫毛轻轻颤动。 原来老师和玉容打的是这赌注。 这两人都定亲了这么长时间,到现在连亲个嘴都要如此约法三章? 一面想着,萧秋水不着痕迹将脑袋从李卯肩上移开,一面抬起眼眸朝李卯的薄唇看去。 不觉间,眸光荡漾金水涟漪,轻轻抿住了红唇。 玉容她,可真是暴殄天物。 “对了玉容,这次考试是只有一套卷子吗?” 李卯冥思苦想,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的脑子没问题,转而去问她们的卷子如何。 如果说是卷子问题,那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 澹台玉容不假思索道:“国子监大考自然是只有一张试题卷?对了,你那道农业大题写的怎么样,会不会?” 李卯问道:“哪一道?” “就是稳定收成那一道,还能是哪一道?笨蛋!” 澹台玉容翻了个俏皮的白眼,刁蛮小姐的形象在得知李卯无事之后再度浮现。 李卯稍微回想一番便想起了那开头的第一道题。 但这也侧面印证了两人写的就是同一张卷子。 李卯心底叹了口气,侥幸散去 。 但话说回来。 那一道农业收成试题,是为数不多他觉得很自信的一道题。 于是也不扭捏,直接回道: “那个我觉得我写的挺对,但是不知道夫子觉得对不对。” 澹台玉容娇哼一声,斜睨着李卯满眼嫌弃,又是一通冷嘲热讽。 “嗤,自恋狂!” “虽然本小姐承认你有几把刷子,但是也不能这么狂妄自大......” 澹台玉容灵动的杏眼一转,话锋陡转道:“不如这样,咱们再打个赌。” 李卯愣了愣,看着少女满眼憧憬烂漫,嘴角不觉间勾起,温润微笑点头。 “若是你这次考的没有本小姐好,你就去我们澹台府上当下人服侍本小姐当一个月。” 萧秋水修眉蹙起,暗暗看了眼李卯的冠玉面庞。 玉容,说真的你要是不会用老师,你就别瞎用呗? 而且老师现如今正失落着,怎能如此落井下石? 这时候不就是她萧秋水该发声的时机? 萧秋水刚准备开口替李卯说话,就听见李卯轻柔的好似春风拂面般的声音响起。 “既然是玉容要求的,自然是可以。” “但若是你没我考的好呢?” 澹台玉容听着李卯温柔的语气和对她的宠溺满足,心中喜悦隐而不发,绷着脸却按捺不住嘴角的雀跃。 澹台玉容清清嗓子,故作随意姿态道: “咳,若是本小姐没你考得好,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食言!” 李卯眼睛一亮,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番小姨子窈窕天赋的体态,摸着下巴笑意十足。 玉容不同于太子妃窈窕,也不和娘子那般高挑。 但哪哪儿都多肉软和。 澹台玉容哪受得了这流氓如此直白的视线,一看那色眯眯的眼神就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腌臜玩意。 当即气的后槽牙都快要咬碎。 “流氓!” “坏蛋!” 澹台玉容羞红着脸颊,圆瞪眸子愤恨的怒视李卯两眼,随后气冲冲的掂起绣着芙蓉花的檀黄裙摆,朝外风一般跑去。 一边萧秋水眼看正宫跑没了影,眨巴眨巴眼睛,又是一个“不小心”靠在了李卯身侧。 阵阵馥郁幽香自两人相接处传递。 丽人软语生香,沁人心脾。 “老师,你可千万不要太过担心自己的成绩,一次失利说明不了什么,毕竟老师已经那么优秀了。” “而且老师优秀只要秋水知道就好了,还管他们怎么说。” 似是学生对老师的殷殷关切,佳人秋水瞳子蕴满潋滟波光之际,一双柔润葇荑就是一个不注意握在了李卯手上。 捧在胸口欲语还休,眸子澄澈真诚。 “老师,你说秋水说的对不对?” 李卯看着太子妃白皙的手掌,呼吸一窒,连忙不动声色轻轻的挣开了手,咳嗽一声道:“秋水说的对。” 李卯看着太子妃的眼眸,心底感叹一声萧秋水到底是大世族出身。 如此尊师重道,却发乎内心而不拘泥言表之形。 一时间竟忘了他其实与她年纪也差不多大,也需要注重男女避嫌。 但就是此等真情流露,让他甚是感动! 惭愧惭愧。 他李卯何德何能有如此知恩图报的学生! 李卯无语凝噎,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萧秋水则是柔柔注视着李卯那眉飞入鬓的眼眸,两人相顾无言。 气氛稍稍有些微妙。 冥冥之中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缓缓牵引二人往一起凑去 。 “不对!” “有问题!” 这不是澹台玉容,这是太子妃! 李卯轻咳一声瞥过视线,差一点就鬼使神差的酿成了大错,冒犯于太子妃。 也不知道是谁在那乱点鸳鸯谱。 萧秋水眸光动了动,旋即甜甜一笑,将玉白脸颊旁的青丝勾至耳后,柔声道:“老师,希望以后你还能来教秋水写字。” 李卯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轻声道:“太子妃有邀,我自然是不敢推却。” 萧秋水柔美杏眼微垂,阳光下剔透的肌肤蒙上一层白里透红。 微声羞赧又带着几分失落: “仅仅是因为秋水是太子妃吗?” “嗯?” 李卯一愣,对于太子妃这番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还不等询问,萧秋水已是雍容雅步离去,回到了萧家丫鬟的簇拥之中。 李卯讷讷摸摸鼻子。 他是不是又惹太子妃不高兴了? 但他还能怎么回答? 说太子妃如同亲妹妹一般? 李卯揉着眉心,经过两位少女这么一打岔抚慰心间疲惫淡去不少。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快到了晌午。 虽说他有心想去李府补充能量。 但燕姨对他学业一直颇叮嘱,只怕此刻燕府里已经摆满了佳肴。 倒是想让他先去燕府一趟。 而且...... 李卯想起那日还未来得及说出的话,心底一阵忐忑。 人生在世,短短几个秋。 有些事再不做,可能只怕就没了机会。 无论成功与否。 李卯起身拍拍金丝衣袍,扶了扶紫金冠,孤身朝燕府赶去。 第208章 燕夫人:我是小卯当今最亲的女子 天高气爽,霜露挂梢。 将将考完试的学子人流熙攘,朝外各自寻着马车回家中等待七日后揭榜看成绩。 人流之间,李卯拧眉背手来到国子监外。 发现宽敞开阔的康庄大道之上,老薛已经驱驾马车等待良久,当即迈开步子大步走了过去。 老薛替李卯拉开车帘让他钻进去,旋即爬到车厢前面操持缰绳。 等到李卯在车厢中坐稳,老薛拉开了车厢前的一个小方格子,冲里面说道:“少爷,今天早上,那周家的周妍被五皇子亲自给押送了大牢。” “经过调查,周家确实有贿赂勾结羽林军一事。” “而且,宋启为了表示歉意与诚意,还特意调来了监察使,将周家给抄了。” “周妍又在不久前在狱中自缢身亡。” 李卯微微颔首,心头虽然有些疑惑,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这周妍不过是一小妾,宋启如此爽利也算是情理之内意料之外了。 老薛点起烟枪,吸了一口气后再次喷涌而出:“呼——” 浑浊老眼盯着前面袅袅的烟雾,眼中闪过有趣:“而且老奴还听说了,前些阵子在燕王府的胭脂会之上,燕王妃蛮不讲理的对那周妍大打出手,最后硬是又将热水倾洒至那女子面皮之上。” 李卯剑眉一蹙,不觉间眉宇间拢上担忧,迫切问道:“旖...我王嫂和那周妍大打出手?她可有事?她不是怀孕了 怎么如此儿戏?” 老薛眸光浮现恍然,又是抽了口旱烟,叹了口气道:“少爷不用担心,倒不是大打出手,而是燕王妃狠狠抡了那周妍几巴掌,也不知哪里来的怨气。” 李卯这才放下了心,靠在软垫上心思悠悠。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冷艳刻薄的狐媚脸来。 但逐渐变化,最终变作了一张黛着傲气红霞,满脸母性光辉,口是心非的美艳面孔。 他自然知道丽人这番大打出手是为了什么。 旖儿,虽然别有所求,但不代表对他不好。 过段时间也该去看看丽人了。 老薛感受到了车厢内的沉默,自觉放慢了马车赶路的速度,使得行驶愈发平缓悠然。 “少爷,回哪个府?” “燕府。” “好嘞。” 踏踏—— 马蹄清脆作响,拉着一气派十足的车厢缓缓朝内城驶去。 燕府之中。 燕夫人正在偌大的厨房中忙碌不停。 厨房内烟气缭绕,五六个丫鬟侍女照看着火苗柴火。 燕夫人系着一白色花边围裙,内罩火红棉裙。 丰腴的体态摇曳多姿,流转于灶台火炉上,不停的揭开瓷锅,翻看其中的炖汤成色。 眼角妩媚明艳,嘴里哼着小曲,被娇花一般的裙裳映衬的容貌似火。 燕府院内,湖兰正指点着府上的丫头,踩着梯子拉起红红火火的大红缎带。 “今个世子殿下凯旋,咱们说什么也得把手里这一亩三分地认真的打理完了才能休息。” “干好了夫人保你们一人十两银子赏钱!” “好嘞姐!” 一干子小丫头嬉笑活跃,叽叽喳喳热闹无比。 恍惚之间还以为是谁大婚的日子,端的是喜庆十足。 燕府大门外,一白衣公子悄然落地。 听着府内传来的叽喳清脆笑声,白衣公子蹑手蹑脚的来到了门口。 却见镶金边的朱红大门竟是微微开了一条缝,当即推开半个身位侧身钻了进去。 老薛摇摇头,随后驱车到了巷子尽头等待。 燕府内。 李卯扫视着院内绿树下,小溪旁。 一个个身影忙碌拉绳结彩。 但扫过来看过去,却唯独没有某道丰腴的风韵背影。 唯有湖兰等一干子丫鬟在院内忙碌不停,竟是连家里进了个人都没有发现。 蓦的,一身水蓝衣裙的湖兰若有所觉的顾目盼来。 待看清白衣人影后先是一愣,旋即迸发出惊喜,就要吆喝夫人人来了。 但李卯连忙做噤声手势,止住了话口。 湖兰腼腆一笑,心中了然,指了指侧苑的厨房,示意燕夫人就在里面。 李卯嘴角带笑,也不多留,背手缓缓踱步朝厨房走去。 轻手轻脚,唯有踩着鹅卵石道上的干枯叶子树枝会发出些许声响。 李卯穿过玉石廊道,立于红檐之下看那烟囱袅袅,快步走了过去。 约莫十步以外,一红木厢房之内,透过薄纱窗纸,一道熟悉的红衣丰腴身影映入眼帘。 李卯眼角带上喜色,悄无声息的就进了门。 厨房内滚滚热浪喷涌而出,光是一会儿,李卯脸上就暖熏熏的涌现了几分红润。 李卯看着燕姨浑圆窈窕的背影,以及韵味悠长的妇人发盘之下,那只熟悉的黝黑木簪,心头怡然。 美妇摇曳腰线不停挪转于灶台之间,高耸的发盘轻轻摇曳,掌管着手下的煲汤与甜点。 燕夫人倒是娴淑能干。 虽然平日里慵懒高贵,十指不沾阳春水。 但一到了忙碌时候,身上围着的那一层白色围裙,显得那叫一个干练十足。 就以燕家大小姐的身份来说,这些断不是她从小学来的东西。 更多的是自嫁入钗家守寡之后,闲来无事自己琢磨的。 特别是李卯吃完她做的美食后,脸上洋溢的喜悦陶醉。 更是让美妇发狂般如痴如醉的沉浸在厨艺当中无法自拔。 燕夫人取出白瓷勺,自砂锅中的汤舀出来一勺,轻噘鲜艳红唇吹拂热气。 待到温热之后缓缓放入口中轻抿。 “唔,有一点咸,但是小卯喝起来应该刚刚好。” 美妇蹙起烟眉,但接着再次舒展。 就在燕夫人刚准备去看那一炉点心是否做好时,却突然一双大手自背后搂住了腰肢,被顺势搂进了那人怀中。 “嗯?” 燕夫人美眸一滞,有些惊愕。 这手散发着不同于高温般暖煦的热气。 明明温度不高,却直钻心窝。 蓦的美妇脸上就燃起了红霞。 燕夫人感受着熟悉的气息,美眸之中涌现喜色。 “小卯?” 李卯眷恋的搂紧了美妇,将脸埋进美妇脖颈间的发梢之中,轻轻吐息热气: “燕姨,小卯回来了。” 燕夫人眸中闪过嗔恼,红唇轻咬。 腻哼一声推开了李卯,转过身风情万种嗔恼一瞥。 “就知道吃姨的豆腐。” 美妇旋即上前一步拢着李卯的金丝衣襟,仰起玉面轻声问道:“小卯,这次考的怎么样?” 李卯见燕姨提起这事,叹了口气道:“只怕这次考的不怎么样。” 李卯转而眼中带着几分愧疚歉意,拉过燕姨的冷玉葇荑轻声道:“燕姨,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燕夫人怔怔的看着李卯那令人怜惜的眉眼,抿唇慈和一笑,伸出一只手抚着李卯的侧脸轻声道:“傻小卯,这有什么对不起燕姨的?” “你考得不好难道还对姨有什么影响?” “影响姨一个月给你两千两银子的零花钱,还是影响你来陪姨一块吃饭?” “再说了,这成绩还没出,你感觉考得不好可不算数。” “姨相信小卯日后一定会金榜题名!” “燕姨......” 李卯欲言又止,静静注视着美妇柔情蜜意的眼瞳,直接分开手臂抱了上去。 紧紧相拥,久久不分。 燕夫人被搂的一阵胸闷气短,一阵拍打李卯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臂。 燕夫人稍显埋怨的看着被挤扁的大红衣襟,随后慢条斯理的拢着发丝问道: “对了小卯,你上次说你那个绝嗣有解决的法子了,是什么?” 美妇被上次李卯吊在半空的话弄得不上不下,心里牵挂得很。 如今一见面自是迫不及待的先开口问道。 李卯面色坦然,这次没了半点犹豫不决,干脆利落道:“慧光大师说了,是当今这世上与我最亲的女子的吻。” 燕夫人错愕的张开了红唇,双手横抱沉甸甸的胸前,诧异道:“这么玄乎?真的?” 李卯一本正经道:“是真的。” 燕夫人狐疑的蹙起了烟眉,将指节顶在下巴处沉吟不语。 当今世上与小卯最亲女子的吻? 那不就是她? 吻? 她又不是没亲过小卯。 但显然没作用。 再说了,这绝嗣害了小卯两年,那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现在能解毒了,就如此简单? 燕夫人又是紧锁眉峰,拉过李卯的手语重心长道:“小卯,你说是不是那和尚蒙你?毕竟姨又不是没有亲过你,但哪里见得你的绝嗣好了?” 难不成那最亲女子不是她,小卯此番过来只是向她报备一番? 念及于此,燕夫人眉头一沉,唇瓣瞬间就抿了起来。 但还不等燕夫人胡思乱想,李卯一把攥住了美妇的葇荑。 桃花眸子深情勾起,语调温柔至极,却又坚定不移:“燕姨,那老和尚说的一定不会出错。” “但那个吻,” 李卯顿了顿,轻声道:“是嘴对嘴的亲吻。” 燕夫人檀口不觉间分开些许,露出一粉润的香舌。 李卯温润一笑,揽住燕夫人腰肢搂进了怀中。 李卯捋着美妇额间的发丝,情深深道: “燕姨,你是我李卯当今最重要的女子。” “所以,燕姨会答应吗?” 燕夫人蓦的瞪圆了美眸,纤纤玉指摸在红唇之上,一双盈盈秋水瞳子颤动不停。 信息量过大,让美妇一时之间不知道先该消化哪一条。 美眸之中复杂不已,闪烁些许波光粼粼 似有心悸,似有期待,似有纠结,似有惶恐。 但更多的,还是喜悦。 原来在小卯心中。 她是当今最重要的女子。 第209章 吻燕夫人 燕夫人心中甜蜜过后,便是一阵惊愕忐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先行将那些个丫鬟全都轰了出去。 美眸稍稍避开李卯灼热的目光,眼睑低垂,羽扇睫毛翕张,若无其事的整理着火红的襦裙。 纤纤玉手搅在一起,清雅的声线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卯,这治疗法子是真的假的?这是个个什么糊涂法子?” “我毕竟是你长辈,这会不会太胡闹一些?” 李卯将额头顶住燕夫人的额头,温声道:“燕姨,难道你不愿意给小卯解毒吗?” “而且,咱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燕夫人瞳子深处涌现几分雾霭红霞,嘴唇嗫嚅,语声磕磕绊绊:“小卯,我,我是你长辈!” 李卯看着燕夫人蓦然变得娇羞无比的样子,一阵心悸。 燕夫人心里的抗拒,或者说心里的自持也正在被一点一点瓦解。 唯有一丝丝理智,还在让她将玉臂抵在李卯胸前不让他亲上来。 不过力气甚小,脸上俱是红霞。 没有半分坚决的样子,倒是像极了欲拒还迎的娇羞小媳妇。 “燕姨,小卯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一声魔鬼般的低语自地狱传入美妇心神,霎时间恍若雷击一般,引得意识无限沉沦。 “燕姨,不过是亲吻罢了,你说是不是?” 燕夫人呵气如兰,大脑混沌。 感受着脖颈间传来的灼热,美妇眼中噙着粉雾,鬼使神差的嘀咕了一句:“好像是......” “唔!” 一股子迫不及待恣睢袭来。 厨房内袅袅的炊烟晕在一边,冉起闷热的气息。 火柴的噼啪声响起,带起动听的鼓点。 燕夫人无力的推搡着那人的胸膛。 但没有任何效果。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燕夫人缓缓放下了葇荑。 又不知是什么时候,又将葇荑搭在了李卯脖颈间。 美眸静静地看着面前这朝夕相处的男子,旋即闭上。 “唔!” 燕夫人猛然睁开美眸,嗔怒的瞪向李卯。 却在瞬间就再次目光迷蒙,气喘吁吁的忘记了抗拒。 燕夫人心底混沌,却被李卯牢牢搂住推却不得。 但心中却没有任何恼怒排斥。 唯有羞耻与嗔恼。 小卯从未有任何一刻安分过。 她从中感受到了澎湃的情感。 难以分辨这情感到底是个什么性质。 但染的她阵阵心惊甜蜜。 罢了,小卯这个年纪血气方刚,自己这个长辈也该多多包容一些。 不过是亲吻罢了。 燕夫人眸光恢复清明,支着身子强硬的推开了李卯。 青丝披拂,淡妆已经花了脸。 美妇风轻云淡的拢了拢火红衣襟,慢条斯理的盘着秀发。 两人做了似是什么再正常不过的等闲之事。 “好了小卯,吻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但微微颤抖的声线,显然预示了美妇此时此刻心里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李卯上前揽住燕夫人的腰肢,看着美妇脸上红晕未褪的模样又是笑吟吟道:“怎么,燕姨害羞了?” 燕夫人眯起了眸子,笑语嫣然。 大有一副秋后算账的意味在其中,丝毫不给反应时间的就将葇荑攥在了李卯腰间。 没有任何犹豫的拧过来拧过去,惹的李卯一阵嘶声讨饶。 燕夫人霎时间眉眼气愤,羞恼十分。 似怒非怒,却又没多少威慑力在其中。 “坏小卯!” “谁让你率自亲上来的!”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你给我出去!” 砰—— 大门紧闭,李卯被灰溜溜轰了出来 站在门外李卯失神的摸着唇边的湿润,傻傻的笑着。 刚刚发生的一切美妙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呼——” 伴着厨房外料峭寒意,李卯长舒一口气,大步踏向了正厅。 与此同时,门的另一侧。 燕夫人瘫坐在一小木凳上,失神的摸着唇瓣。 她为什么提不起一点拒绝的念头? 明明小卯是她的晚辈,甚至她都没有求证这一法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这般稀里糊涂的被亲了。 但是...... 燕夫人蓦的又想起小卯的手,以及眼中的炽焰。 美妇不由得诧异。 小卯此番作态定然是动了绮念才是。 但为何这次绝嗣没有发作? 难不成? 燕夫人惊愕的檀口微张。 这法子还真有用? 美妇虚浮着步子再去看砂锅,漫无目的的搅着锅里的炖汤。 比起小卯的健康安全,那所谓的贞洁也不过是浮云耳耳。 更何况,也只是亲吻呢? 凤梧宫。 和煦大殿四角点着三足凤顶香炉,自其中传出袅袅馨香温热。 大殿中,三两宫女侍立远处一角。 中央一绣有金凤软榻之上,一不怒自威的雍容佳人靠在上面,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手中男子画像。 不时眼角妩媚流韵,又或咬牙暗啐。 太后今日一袭素黄柔顺丝绸睡衣,裹在浑圆浮凸的身段之上,肩头披着一毛绒毯子,脚边放着一麝香铜炉。 虽然在宫里看不到几个人,但头饰仍旧是繁丽冗重,高耸入云,钗珠连缀。 脸上黛着梅花妆,沁着暖意熏来的红润,自是白里透红,国色天香。 太后钗紫夜指腹抚着那画像上眉飞入鬓的俊朗男子,凤眸中丝毫没有压抑思念之情。 这混账,都多少天没来看她了? “啊——” 太后打了个哈欠,微抬眼皮询问道:“对了,今天是不是国子监大考的日子?” 落雪躬身道:“是呢娘娘。” 太后眼神微动,将画像置于臀下软垫下。 出神的看着窗外朔寒的景色。 “今日出宫,我要去问一问族里后生的学业如何。” “嗯,就问钗洛珩那小子吧。” 落雪“喏”了一声,随后心里暗笑。 娘娘,若要问学业谁的最多,那还得是您呐。 第210章 太后:小雪这么大方? 今日是腊月初,期间天上飘起了柳絮小雪。 厨房内,砂锅炖汤在火灶之上咕嘟咕嘟,盖子跳个不停。 一缕缕飘香蒸汽充斥着整个屋子。 屋外红檐之下侍立的丫鬟见夫人一直不曾喊她们进去,也都颇自觉的站在外面安静等待。 火红丽人不时坐在的小凳上,捧着脸颊,眺望着窗外纷扬的雪花。 思绪流转,不觉间就回到了那天冬日里,王妃怀里小娃娃与她相遇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刚刚嫁入钗家,也是刚刚守寡的时候。 看着王妃怀里唇红齿白,不过一岁的可爱娃娃,她是打心眼里衷心的祝福羡慕。 连同想要生一个孩子好好抚养成人的夙愿,也在那时完全的灌注在那娃娃身上。 呼—— 阵阵北风呼啸,掀开红雕木窗,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丝丝缕缕的凉气透入屋内。 美妇紧了紧衣襟,旋即款款起身上前将窗户关闭。 却在触碰窗板之际,视线瞟到了那天两人安静相拥看雪的亭子。 丽人瞳孔失焦。 蓦然之间,那张娃娃面孔就变作了一张风流倜傥的脸来。 一双桃花眸子摄人心魄,正对着她温柔至极的笑着。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燕夫人回过神,晃了晃青丝,心里一阵按捺不住的心悸。 长舒一口气过后拿起棉布,端着砂锅黑青色的耳柄,推开门向大厅走去。 呼—— 寒风裹挟着雪花将初来乍到的热气吞噬殆尽。 燕夫人打了个寒噤,身子瑟缩几分,眉宇间涌上几分苦色。 本想着叫人来给她添一件衣服,但想着也没有几步路,走到屋里就暖和了,也就咬咬牙端着炖汤,沿着鹅卵石路面朝正厅走去。 “燕姨。” 燕夫人将将迈开步子绕过弯角,却突然被一和煦如春,宽厚的怀抱搂住。 自那人口中传来一声醇和至极的呼唤。 “我来给你送伞了。” 燕夫人身子一僵,旋即再度舒缓。 美妇低垂着螓首,看着地面上一双华美冬靴,以及另一双自己亲手挑的金丝滚边白色高马靴,眸光幽幽。 感受着白衣男子衣袍内的温暖和头上偏斜的碧青竹伞。 美妇蓦的抬起了头,嫣然笑眯眯道:“真是个小狐狸精。” 白衣男子温和一笑,搂紧了燕夫人的肩头,旋即携手朝正屋走去。 不管怎样,小卯依旧是她的小卯。 顶多算是...... 更亲密了些。 钗府。 太后的凤辇停在府门前,一双清冷高贵的眸子透过窗帘朝外面那皮松小子不悦睨去。 丝毫没有想要下去的欲望。 这混账东西竟然试题都没做完就跑去了教坊司鬼混! 这要让他外祖父知道非得来京城一趟打断他的狗腿! 平常仗着她爹对他百般宠溺,就敢如此无法无天! “姑姑!你快看这是什么!” 钗紫夜烟眉一挑,掀开窗帘朝外看去。 “什么?” 只见钗洛珩从怀里取出一条珍宝楼的丝袜,变戏法似的套在了头上,将五官紧紧兜住,挤作了一团。 嘟囔闷塞声从丝袜内响起:“姑姑,你看!你是不是认不出来我了?” 钗紫夜被气的翻了个白眼,捂胸一阵气闷。 满眼不可置信,凤眸之中的煞气冰寒几近快要凝实成型。 钗洛珩望闻问切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眼瞅着姑姑半阖淡漠的眸子,心头直犯怵,弱弱喊了声:“姑姑?” 钗紫夜紧咬银牙,眉峰蹙起怒喝一声:“来人!” 一边因步夫人不在家,照看钗府的管家忙不迭跪在了地上惶恐道:“小人在!娘娘您说!” 钗紫夜伸出一根青葱玉指,指着头套丝袜当悍匪的钗洛珩一阵颤抖,怒声道:“从今天起,一个月看住他不准再去那教坊司赌坊半步!” 声音震碎雪花,如同冰雨般胡乱的拍在懵逼的钗洛珩脸上。 太后愤然转头揉着眉心,不耐道: “摆驾,去燕府!” “喏。” 钗洛珩站在雪中凌乱,丝袜上面随着寒风一阵飘荡。 “姑姑,我咋的啦?” 马车轱辘转动声响起,钗洛珩将将回神,蓦的想起一事,连忙跑了上去。 从怀里掏出一封印有火红信印的洁白信封从窗户塞了进去。 “姑姑!这是我娘给我大哥的信,你帮我捎去!” 车厢之中,钗紫夜看着金凤冬靴旁静静躺着的洁白信封,眉头疑惑挑起。 大嫂给那混账的信? 他们俩能说些什么? 一只葇荑将信封捡起,另一只手伸向那火红的信印却又猛的顿住。 随后冷哼一声揣进了衣襟 她就是再好奇也是有底线。 而且大嫂一向忠贞高洁,待人温和,岂会被那一无是处的混账勾走了心神? 只怕信里说的不过是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罢了。 踏踏—— 凤辇缓缓移动,往另一头的燕府赶去。 与此同时,燕府正厅之内。 湖兰正诧异万分的看着夫人这次用膳竟然没有坐到殿下身边投喂,而是两人之间隔了一个位子。 只见一身火红襦裙,裹着浮凸身段的燕夫人目不斜视,双腿交叠,葇荑合拢置于小腹,优雅端庄的嚼着嘴中的糕点。 一张美艳无端的脸庞之上带着盈盈笑意,但却没有看过李卯一眼。 唯有李卯盯着那一红花唇瓣不放之时,美妇脸颊上才会浮起些微不可见的红胭脂。 湖兰瞪大了美眸,犹豫再三的朝殿下旁边的位子看去。 心想难不成这是给她留的? 是夫人暗示要让她去服侍殿下,将她许给了殿下? 湖兰生性腼腆,但这念头一起,竟也是按捺不住喜色,就准备朝李卯挪去。 夫人,这多不好意思,呵呵。 其实奴婢馋世子好久了,多谢夫人成全。 “太后娘娘到!”—— 一声成熟软糯的喊声自府外响起,厅内几人齐刷刷朝门外看去。 李卯惊喜,燕雪瑾惊诧,湖兰惊愕。 “娘娘?” “小紫?” 踏踏—— 不多时,自府门雪中,踏出来一身着曳地凤袍,头戴红宝石凤冠,仪容万千,不怒自威的标致人物来。 一身金红,映的雪地融融。 太后身边跟着搀扶,掂裙的丫鬟,端的是身份高,排场大。 太后本来紧锁的眉头,在看见厅中端坐的白衣男子后蓦然涌现惊喜。 但不等眼角勾起,就已经按捺下去。 本想着先找个借口,呸,想着一会顺带去看一下这混账,可谁曾想就这般碰上了。 这难道就是上天所说的缘分? 太后绷着脸,勾着光洁的下巴,轻哼一声。 “嗯?” 待到走至近处,太后突然眼睛一亮。 看着李卯与小雪之间隔着的一个空位子,顿时凤冠摇曳,不觉间加快了步伐。 眼神如同看见了羔羊的饿狼一般,迸发着兴奋的光芒。 这不就是给本太后量身定做的? 小雪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燕雪瑾眉头一蹙,看着小紫突然加快的步伐,顺着视线朝一边的位子看来...... 而她家的小卯也正目不转睛,带着惊艳的朝小紫看去。 燕夫人肤若凝脂的雪容之上浮现一层黑线,眼眸微微眯起,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旋即拍了拍裙摆,慢条斯理的起身往一边移了个位子。 随后又在钗紫夜要吃人的目光中招呼湖兰在李卯另一边坐下。 “呼——” 燕夫人端起桌上的白瓷碗,将里面的乳鸽炖汤轻轻吹凉。 抿唇试热之后凑到李卯嘴边。 碗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石榴红唇彩。 钗紫夜蓦的顿住了脚步,看着小雪挑衅般的动作,猝然握紧了拳头。 你个小丑! 你就是再怎么喂,你能像本太后那样捧着喂? 第211章 争风吃醋 眼瞅着良久不见,对他顾目盼来的丽人儿目光灼灼。 但李卯感受着身边两个人影只怕没了位子,他也不敢让任何一个女子起身让位。 落雪目光微动,撑着伞跟着太后一路来到了门前屋檐下,雕花朱门前。 看着世子一侧身着湖蓝色衣裙不谙世事的腼腆闺女,摇头失笑。 闺女啊,咱还是不要掺进来这争风吃醋了。 “湖兰,你过来,咱们去侧间说说体己话。” “落姨?嗯。” 湖兰勾了勾发丝,不易察觉的赧颜看了李卯一眼,旋即低垂眼睑,将手枕在小腹跟着落雪去了侧间。 太后撇撇嘴,捋了捋浑圆的裙摆于李卯另一边坐下 。 一边的燕夫人好整以暇的半阖眸子,面无表情抿着茶水,不时从桌案上取得些亲手做的着菜肴,放到李卯面前的白瓷盘当中。 让湖兰坐到一边就是为了打消这没脸没皮老女人的念头,让她换个位置坐。 但谁知被落雪给化解了,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总不能让一国之后连挑位子的权利都没有了。 太后螓首高扬,宛若一求偶大胜的洁白天鹅般,雍容万千的落座于红木扶手椅中。 仪容万千的勾着玉白脸颊旁垂落的青丝,眸子微阖,轻咳一声。 “咳。” 早已亲密无间的李卯自然听得出这是个什么信号。 当即失笑摇头,在桌上夹断一块清淡些的嫩豆腐,放在勺中带着金色的汤汁,颤巍巍朝缀着红杏的白瓷盘中送去。 啪—— “小卯,姨要吃豆腐。” 燕夫人面无表情的将象牙筷拍在桌案上,双手抱胸,眸子低垂,语气不容置疑。 李卯悬在空中的手一僵,干笑两声停在二人正中间。 东也不是,西也不是。 这种情况最好是塞进自己嘴里。 与其偏袒一方,不如两边都得罪。 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 钗紫夜眯起了凤眸,颇不善的看向这从小玩到大的好闺蜜。 嗤,小丑,本太后就是给这豆腐让给你如何? 太后不屑冷笑一声,旋即大度的摆了摆手示意李卯将豆腐送过去。 李卯闻言心中一松,大口呼吸着空气,小心翼翼的护着调羹朝燕姨盘中送去。 燕夫人正襟端坐,看着李卯诚惶诚恐的样子石榴红唇瓣微微勾起。 这倒是显得她跟个毒妇一般了。 燕夫人微微颔了颔首,檀口微张,脸上黛着些许红霞。 李卯看着那鲜艳的红唇,吸了吸鼻子,眼神微动轻声道:“燕姨,我来了。” 钗紫夜蹙眉疑惑:“???” 若不是我在这看的清清楚楚,保不准你们俩在这洞房花烛夜呢? 待到燕雪瑾将白嫩豆腐卷走,优雅万千的咀嚼,李卯就已经趁着那同一勺子将汤汁抿了干净。 这俩人你要不说谁能看出来是什么尊老爱幼的一对男女? 好像帮卯儿解毒的不是她,是这醋坛子一样。 “咳。” 太后又轻咳一声,颇期待的注视着桌面上的一盘子红烧肉。 虽然她不喜油腻,但小雪做的红烧肉还是一绝。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李卯心领神会,手着筷子就朝那绑着香草绳的方块红烧肉叨去。 太后颇自得的轻抬光洁下颌,挑衅似的朝满脸不耐的燕雪瑾看去。 那神情好像就是在说:“看到没,卯儿与我心有灵犀,根本不像你还得说话,就是一点头一个眼神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燕夫人不觉间眯起了瑞凤眸子,手中攥起玉拳,放置在腿面银牙紧咬。 瞅这自恋狂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小卯的姨! 我燕雪瑾跟小卯在一块亲热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冷清大殿里哭! 简直是欺人太甚! 燕雪瑾将将准备开口让李卯将红烧肉挑过来,却突然一只大手直接凑了过来,握住她的手轻柔安抚。 燕夫人愕然抬眸,看着小卯的侧脸旋即又涌上阵阵嫣然笑意。 好小卯,也不枉姨将初吻给了你,算你有良心。 太后本来还得意洋洋的眉眼,再看见小雪突然明媚的表情浮现后消失不见。 蹙起凤眸,顺着桌案向下看去,只见一双手,丝毫不顾及的紧紧十指相扣。 霎时间,太后一张雍容华美的脸庞之上变得无比阴沉,簌簌颤抖的凤冠在瞬间变得平静。 你们身为前后辈,竟然在她面前做出此等伤天害理,有伤风化之事! 当真是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到最后反倒是她钗紫夜成了小丑? 绝对不能忍! 啪—— 太后将筷子拍到桌面上,发出清脆声响,怒叱一声:“卯儿,喂我!” 不等李卯叨起肉,燕雪瑾反手握紧了手中的手掌,拍案起身! 啪—— “钗紫夜你什么意思!” “身为一国之母,来他人府邸做客还这般大呼小叫,你的修养都被狗吃了?” 啪—— 钗紫夜亦然冷眉起身,攥住李卯另一个手寒声怒道:“燕雪瑾你又什么意思!” “你让卯儿喂,我就不能了?” “为老不尊,倚老卖老!” “三番两次干扰卯儿孝敬我,你是要上天?” 李卯咽了口唾沫,身子微微后躲。 两位美妇口诛笔伐,他夹在中间沾之必死,须臾间灰飞烟灭。 一个是至亲而且刚刚啵过嘴,另一个亦妻亦长,一起扛过枪。 手心手背撕逼起来,他是一点偏架不敢拉。 “我是小卯他姨,你是谁你就让喂?” 燕雪瑾攻势不减,语言愈发凌厉:“当朝太后不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小心传出些风言风语脏了名声!” 钗紫夜嗤笑一声,无所谓的翻了个白眼,回怼道:“本太后行的端走的直,身正不怕影子歪,爱护后生本就是我大周的传统美德,如何不能关照卯儿?” “倒是你!” “一言不合吃飞醋,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澹台氏不是未婚妻,你才是!” “你!” 燕雪瑾蓦的面色有些艳红,咬牙切齿的从嘴里挤不出来半个字。 美妇大脑一冲,突然冷不防气急败坏喊道: “她澹台氏不过是歪打误撞,算什么未婚妻!” 钗紫夜神情一滞,缄口不言,看向好闺蜜面色胀红的神态心中一突。 明显感觉到了小雪话里的不同意味。 小雪她这什么意思? 钗紫夜猛的看向李卯,蹙眉深思不语。 直觉告诉她,小雪这一反常态有些突兀的反应很不寻常。 燕夫人胸前起伏不定,气喘吁吁,一番冷静之后显然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怪异逾越。 美妇红润面庞隐匿在青丝之间看不真切,神态不耐,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出去:“我去小解。” 李卯看着燕姨的背影,眸光深邃幽然,心思难测。 吱呀—— 门扉缓缓关闭。 一时间,偌大的正厅之中就剩下了李卯与太后两人,孤男寡女独处。 李卯正怡然自得的叨去桌上的吃食,却被一道冷光似电般的视线蓦然紧盯! 李卯身子一僵,干笑两声侧头对一旁的美妇道:“怎么了娘娘?” 太后一对淡然翠眉之侧眉头微蹙。 雪容花颜之上,一双威严凤眸带着几分审视,凤冠上的红宝石散发着威严不可亵渎的气势。 红唇微张,吐出淡漠字眼:“你跟你燕姨,是怎么回事?” 第212章 燕夫人:你跟小紫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李卯汗毛瞬间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额间微微沁出冷汗,但面不改色。 仍是疑惑问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紧盯着李卯的神情,却在上面找不出任何一点破绽,当即困惑的皱起了眉峰。 难不成真是自己多想了? 就是小雪操心这混账过头,连他婚姻大事都安排好了,中间被截了胡这才有些失态? 但刚刚小雪的作态实在是耐人寻味。 “娘娘?”李卯握住丽人葇荑,轻声和煦道。 钗紫夜将将回神,按下狐疑,冷哼一声将手从李卯掌间挣了出来。 从容淡定的整理着凤冠裙裳,侧过头去半点不给李卯好脸色看。 “我就是给你好脸色给多了,此前那般折辱于本太后,现今连夹个菜都这么含糊其辞,可有半点当时你吃本......” 太后面颊一红,怒哼一声再度将螓首撇到一边不搭理李卯。 李卯嘴角带笑,缓缓起身。 在太后斜睨的余光下走至正门将门锁住,背着身子轻声问道:“娘娘可曾想卯儿了?” 钗紫夜顿了片刻,旋即对着铜镜正着头上的凤冠,冷哼一声:“没有。” 李卯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走到侧门又“咔吧”一声,再度锁上。 “那真是遗憾,卯儿倒是想煞了娘娘,可无奈最近事务繁忙一直不得时间寻的娘娘孝敬一二。” 李卯蓦然回首,笑眯眯的朝一身凤袍的雍容丽人看去。 桃花眸子中依旧浮现惊艳。 娘娘本就美,盛装凤袍更是给人视觉上和心理上的的冲击。 太后若有所觉的将葇荑蜷缩在前襟,紧紧攥住,声线威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道:“卯儿,你要做什么?” 李卯将红木门关上之后,背手缓缓来到圆桌前,自顾自的在太后诧异又羞愤的目光下,抱起了明明丰腴却又轻若鸿毛的丽人。 丽人眸光潋滟,却又揪住李卯腰间软肉一阵发泄不满。 李卯挽着丽人的葇荑,闻那软玉生香。 “娘娘,卯儿想你了。” “三日不见,思之如狂。” “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太后嘴角微勾,手中的力气缓去几分,靠在那人怀中听着平缓的心跳声。 屋外绵绵降雪,屋内和煦如春。 约莫一刻钟过去,李卯在太后慵懒的目光下,叨起那块盘子里的红烧肉,放入口中。 “唔!” 太后柔弱推搡着李卯,直到感受到红烧肉的甜腻香味化在口中,缓缓搂住了李卯的脖颈。 嫌弃也嫌弃够了,也就没必要装了。 良久,唇分。 一番接触下来,丽人已是云鬓散乱,凤冠歪扭。 面若二月红花,唇若激丹含素。 眸光潋滟,吐露着初春的嫩芽暖意 此时此刻,丽人心中怨怼尽去,在一番柔情蜜意当中欣喜欣慰。 李卯眸光微动。 雍容美妇恐惊屋外人,低声呵斥道:“你个混账!你燕姨随时都会回来!” 李卯邪魅一笑。 太后语气瞬间就软了下去,将染上大红胭脂脸埋进李卯胸膛低声哀求道: “卯儿,小雪很快就来了!不要让她知道!” 这要是让她知道了,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她? 李卯温和一笑道:“娘娘,快餐,有快餐的吃法。” 踏踏—— 屋外脚步声响起,太后猛然惊恐的坐直了身子。 “咳咳咳!” 李卯喝水太过急躁一时间竟然被呛到了,咳嗽个不停。 “卯儿!” “你燕姨回来了!” 太后隐隐带着哭腔,哪里还有先前跟燕夫人撕逼的嚣张气焰与当仁不让? 李卯抹了把脸,轻声道:“没事的,门锁着。” 屋外,燕夫人自院中闲逛以后调整心态,立在门前整了整衣襟木簪,这才准备推开门进去。 可一推门却突然发现门竟然锁住了。 燕夫人雪白花容之上俱是疑惑不解,本想敲门让人把门开开。 但一番思忖之下,鬼使神差的将玉耳贴在门扉上静静倾听。 “娘娘,我都喝饱了,别再给我喝茶了。” “滚!” 燕夫人听着小卯模糊的声音以及小紫有些软糯的声线,又是皱了皱眉。 虽然对话没问题,但是这声音怎么这么不对劲? 砰砰砰! “小紫?怎么把门锁了?开门。” 燕夫人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拍了拍门让他们把门开开。 “啊!小,雪,你回,来了。” 燕夫人瑞凤眸子拢起,心中再度涌上狐疑。 “小紫,怎么你不舒服?快开开门我带你去看看医师。” “不,不用,了,我就,是有,点咳嗽。” 说着屋内传出些欲盖弥彰的咳嗽声来。 “咳咳!” “咳!嗯!” 燕夫人又是不耐的拍了拍门: “小紫?” 李卯的声音伴着脚步声响起: “来了燕姨。” 吱呀—— 门扉打开,燕夫人朝里看去,屋内场景登时显露出来。 只见一身凤袍的小紫正坐在桌边抿着茶水,脸上黛着若有若无的腮红。 小卯则是满脸笑容的朝她看来,搂住她的腰就往里面请。 待到燕夫人落座于桌边,那蹙起的眉峰却始终未曾舒展。 精致鼻翼轻轻翕张,但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味道。 蓦的,燕夫人死死盯着太后那张雨后红花的娇艳面庞,漠然吐字道:“小紫,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太后端着茶杯的玉手明显一僵,但熟美面上仍是泰然自若,说道:“你这破屋子四面漏风冷得很,我就让卯儿把门关上,结果门关上后还热,脸红都是闷出来的。” 李卯暗暗竖了个大拇指,随即恭敬站在燕姨身后为其揉捏着肩头。 燕雪瑾又是皱了皱眉,眸光困惑低垂,语气舒缓几分:“是吗?” “那为什么上锁?” 李卯忙不迭接过话头道:“燕姨,不锁门那风就给门吹开了,所以还是得锁上。” 燕夫人淡淡挑眉道:“哦?是这样?” 李卯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是是是!” 燕夫人拧眉沉思。 这两人话口统一,而且屋内也确实没什么异常的,难道真是自己多虑了? 但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钗紫夜见小雪不再逼问,心中松了一口气,扯出一个微笑。 燕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长舒一口气,但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美妇抬头看向太后,刚准备问她菜好不好吃。 却突然看见小紫唇瓣上深浅不一的唇彩,猛的眼瞳一缩。 燕夫人云淡风轻的撇过视线,眸子低垂,只是淡淡说道:“小卯,给我夹一块鲫鱼来。” 李卯自然迅速领命,小跑到那鲫鱼炖豆腐盆边,用瓷碟装上一大块白嫩的鱼肉又是一路跑到了燕夫人身边。 “给我吹凉。” 李卯微微一愣,总感觉燕姨语气有些冷,但没有细想还是遵命将盘子凑到嘴边轻轻吹拂。 燕夫人抬起美眸,眼瞳复杂。 美妇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唇瓣上的些许红彩,蓦的眼角染上了几分红意。 那是种什么感觉? 就好像是从小养到大,平常摸都不敢摸的宝贝,一夜之间长了腿主动跟别人跑了。 美妇眼神恍惚,抿住唇瓣,惨白无血色。 直至这次聚餐结束,说的话都没有再超过三个字。 临行前太后叫住李卯交给了他一封信,又看着独坐发怔的燕雪瑾,倒是忘了李卯如何吃快餐的旖旎。 钗紫夜柔柔的紧了紧李卯的衣襟,带着几分命令认真叮嘱道: “卯儿,好好看住你燕姨,今天她一天状态都不对劲,或许是碰见了什么难过的事,多陪陪她。” 虽说二人时常拌嘴,但内心深处比谁都关切对方。 李卯将信收入怀中,郑重的点了点头。 李卯将太后拉至一偏僻角落,柔声和煦道:“这阵子事多,卯儿不好进宫,倒是娘娘若是想要见卯儿的话可以出来寻我。” 钗紫夜将要否认她才不想这混账,但不等开口就被李卯拥住。 小半刻钟后,李卯拂袖迈开步子,折身返回了大厅。 太后依在柏树边,失神捂着唇瓣。 荡漾起甜蜜的笑容后,又生硬压下。 理了理云鬓,面容恢复肃穆,雍容雅步的带着落雪朝外走去。 燕府正厅。 李卯将将抬腿迈过门槛,就听见燕夫人笑吟吟的声音:“小卯,你是不是跟小紫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厅内,燕夫人背对着李卯,坐在红木椅上给那翠绿的藤萝浇着水。 月牙弯弯的眼角正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第213章 坦白 微风微微带动朱门,飞雪缓缓飘入室内。 落在白衣男子肩头,落在那火红裙裳女子的发梢。 李卯听着美妇深藏声音下的颤抖,叹了口气。 旋即将外袍褪去,缓步走上前环抱披在美妇肩头,将丰腴的身子搂在怀中,拂去那青丝之上的点点白雪。 李卯轻轻用指肚拭去美妇花容之上,那修长轻颤睫毛下晶莹的泪珠。 再将那晶莹剔透的泪珠吮在口中,轻柔的不能再轻道: “燕姨,小心着凉了。” 美妇抿唇不语,将头侧到一边倔强的不去看他。 燕夫人哽咽着,感受着屋外凌冽的寒风,颇委屈道:“姨,姨又不是不让你去找媳妇,但是你为什么就要和小紫在一块?” “你知不知道她是一朝太后?” “是大周最后的脸面!” “也是我燕雪瑾从小玩到大的闺中密友。” “你就是去找那西苑贵妃鬼混我都不会这么伤心。” “你看看小紫嘴上的唇彩,都跑到你嘴上了!” 李卯眸子复杂,不觉紧了紧怀里的丽人,桃花眸子最后趋于深邃沉静,变得坦然自若:“燕姨,都是我的错。” 紫夜为了救他抛却国母仪容,大族贞洁,他怎么也不能将这责任半点推却。 燕夫人瞳孔瞬间失焦,檀口微张变得煞白无比。 哪怕她仅仅是半信半疑,可亲耳从小卯口中听见这番话,依旧是晴天一霹雳。 他们真的? 阵阵晕眩传入大脑,美妇青丝晃荡,满面苦色。 李卯揽着燕夫人的丰腴腰肢,在一雕花木窗前坐下,将脸埋进美妇青丝之中贪婪的呼吸着那沁人心脾的幽香。 “燕姨,你听我讲个故事好吗?”李卯示意惊的嘴都合不拢的湖兰,将麝香铜炉推过来,旋即摩挲着美妇发盘下的木簪轻声道。 燕夫人紧咬下唇,感受着和煦的暖意,脸上稍稍恢复几分红润,但仍是默然不语。 李卯看着如同一个婴儿般蜷缩在他怀中的燕姨,眉眼间染上几分怜惜,摩挲着那肩头柔顺丝滑的绸缎,眼眸沉浸,眺望窗外的皑皑白雪,呢喃道:“那是一个下午——” “那时候还是秋天,秋猎结束不久,我恰巧在山崖下救了太后一命。” 燕夫人眸光微动,看着小卯那沉静的俊美侧脸,心思莫名。 李卯面目平静接着道: “不久后,我中了一次阴险无比的暗算。” “一次,足以让我死几百次的暗算。” “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燕夫人猛然坐起了身子,失声惊呼一声。 一双藕臂揽住李卯脖子,面色惶恐的不停掀开李卯的衣服,在他身上察看。 但翻来覆去都是精壮如大理石般的腱子肉。 燕夫人没有看见有任何伤疤,这才安分了些磨盘,静静地等待着李卯的下文。 “我当时怕姨担心,就没有说。”李卯苦笑一声道。 毕竟当时九死一生,而且神态萎靡,燕姨视他为心头肉,如何受得了如此刺激? 待燕夫人平和几分之后,李卯喘了口气接着道: “有人用诱饵激了我身上的绝嗣,蛊虫暴动,险些使我血液肿胀淤堵致死。” 燕夫人紧咬银牙,葇荑不觉间紧紧攥住了李卯的衣襟,微微颤抖。 额间不知何时出现了豆大的冷汗,顺着白皙脸庞缓缓自下巴滴落。 李卯眉眼深远,摸着美妇顺滑软腴的火红腰线,轻声道:“但小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那么一篇救命的无上功法,其中的必要条件就是与一至阴之体女子交合。” “而......” “而小紫正是那百年难得一见的帝后之命,极阴之体。”燕夫人恍然想起幼时大街小巷,京城里家家户户都在传的传言,接过话头喃喃道。 “所以......” 燕夫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忐忑内疚的李卯,不知为何心底间的难受消去良多。 原来,小卯是有不得不干的理由,而不是什么两个最亲密的人背刺于她。 她还是小卯最亲的女子,而不是什么被蒙在鼓里的苦主。 心头的郁闷与被背叛的支离破碎之感消弭良多。 李卯温和一笑,接着回道:“我将娘娘骗到了王府,威胁她,若是不答应就再不放她出王府。” 李卯耸耸肩,风轻云淡道: “于是娘娘就失足于我。” 燕夫人听这糙话半点不信,但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也都慢慢的串联起来。 小紫绝对不是那种受威胁就会放弃贞洁而选择活命的女子。 她如此了解小紫。 只怕小紫与小卯阴阳调和就是她自己的意愿,不过顾及她那面皮,被小卯一个人揽在肩上。 虽然她一直都有所怀疑小紫对她家这后生心怀不轨,但始终都很放心。 因为她知道小紫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爱的死去活来也会因为肩头的担子摒弃个人意愿。 但,显然凡事都有例外。 而这次让两人捅穿那一层薄纱的契机,就是那劳什子救命功法与小卯之前歪打误撞救了小紫一命。 也难怪本就不该有什么交集的两人,在她离去的一个月内关系突飞猛进。 那小紫竟然都敢当着面跟她抢小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燕夫人心头的悲戚难受渐渐消散,沉浸在小卯劫后余生的福运之中,登时眉眼明媚,低沉尽褪。 “原来如此......” 燕夫人怅然回神,拍着金红前襟一阵后怕,美眸红意退散,嘴角释然勾勒出盈盈笑容。 比起小卯会死,还是这个结局更让人能够接受一些。 而且,小紫与小卯本就是干柴烈火,郎才女貌。 若不是那头衔挂着,两人倒也般配。 扪心自问,若是小卯要她如此来救,她会不会答应? 燕夫人瞟了眼正柔柔注视她的李卯,蓦的睫毛轻颤,眼神飘忽躲将过去,玉颊之上浮现些许红润。 想都不用想。 她不会有半点犹豫。 无论真假。 她都不会让小卯受到半点危险。 李卯将额头抵着美妇的额头,看着近在咫尺那肤若凝脂的雪容,以及若有若无的冷韵幽香,轻轻吐息道: “燕姨,都是我的错,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娘娘她脸皮薄,这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她知道。” “而且太后对我做的牺牲太大,这辈子我都不敢有半点辜负。” 燕夫人轻轻颔首,心中对好闺蜜的怨怼亦然不翼而飞。 她了解小紫,知道这后面要有多么大的决心。 只怕那救命之恩以及对小卯的情意少了哪一样,小紫连看不都会看。 倒也是天公作美了。 但美妇蓦的想起一事,美眸再度变作招牌的眯眯眼,嘴角弯弯,扣住李卯腰间,笑吟吟道:“对了小卯,既然小紫都跟你那样了,那你身上的绝嗣?还需不需要姨亲你了?” 李卯肉眼可见的神情一怔,眼神飘忽,片刻后却再度坚定起来。 燕夫人细腻的捕捉到李卯的小动作,抿着红唇没有说话。 李卯大手攥着燕夫人的葇荑,温声道:“燕姨有所不知,这绝嗣自那次以后被压制许多,但仍旧没有根除,而慧光大师说的也是真的,根除真的需要燕姨的吻,这事关以后的传宗接代。” 李卯看着燕夫人静静看着他不说话,心底发虚,脸色一急就要发誓 。 只见李卯举掌对天,神色肃穆道:“我李卯对天发誓,如果我有半句假话......” 李卯自己停下来,僵硬的看着腿上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燕姨。 “说啊,怎么不说了?” 李卯桃花眸子一蹙,狠了心将将出声道:“就让天......” 燕夫人脸色一慌,连忙竖起青葱玉指堵在了李卯唇边,捏住那嘴唇不让他发出半点声响。 “傻小卯,姨信还不成吗?” 李卯眉眼坚决,蓦的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小卯就是死,也值了。” 燕夫人看着李卯漆黑深邃的桃花眸子,霎时间就红了眼眶。 瞳孔波荡粼粼,紧咬朱唇,嗫嚅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傻小卯......” 李卯微微一笑,露出一个杀伤力十足的笑容:“燕姨,小卯想跟你在一块一辈子。” 一阵恣睢气息袭来。 燕夫人瞳孔中那人的倒影越来越近。 “唔!” 燕夫人裹在红袖中的玉臂僵在两人之间,随后缓缓上滑,勾住了男子的脖颈。 美妇徐徐闭上了眸子,忘我的听着窗外绵绵的雪声,与铜炉中噼啪的火苗燃烧。 小紫她是太后都迈出了那一步,她一个连丈夫都没见过的寻常寡妇,凭什么要把亲手呵护的宝贝拱手相让? 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更何况,她也是在给小卯疗伤。 她问心无愧王妃。 第214章 冯唐:万中无一的天才 雪花渐消,但仍有丝丝缕缕的银芒映着金阳在天地之间飘洒而下。 燕府,依旧是那红檐方阁的亭子下。 火红丽人与一白衣公子相相互依偎,听那冰面之下缓缓涌动的暗流,以及一二声寂寥清幽的麻雀啼声。 白衣公子的嘴唇之上不再是素色的淡红,而是布满了那韶红佳人唇上甜丝丝的石榴红彩。 “小卯。” 美妇慵懒的动了动脸颊,让自己更贴近那男子的胸膛。 高耸的云鬓钗着木簪,发盘微微顶在男子下颌处,伴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火红的裙裳在这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下,裙摆曳地流韵,宛若一朵大红的海棠。 “嗯,小卯在。” 白衣公子摩挲着丽人冷润柔滑的葇荑,眺望着雪景,轻声应了一句。 “你们这事一定要藏好,不能给别人知道了去,平常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最好以后就别再去找她了。” 李卯干笑两声,没有接茬。 燕姨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响。 见李卯没回答,燕夫人瑞凤眸子眯起。 美妇眼底深处带着几分促狭,惬意的将手举在空中透过指缝看那绚烂的阳光,悠然道:“小紫那天哭了没?” 李卯微微一愣,但看着燕姨挑眉好奇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燕姨说的是哪一天。 娘娘哭了没? 李卯轻咳一声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那何止是哭,流的泪估计都有二斤了。 李卯心虚道:“就哭了一小会儿,我对娘娘还是敬重得很,不敢逾越。” 燕夫人风情万种的白了李卯一眼,纤纤玉指点着李卯的额头没好气道:“我信你就怪了,单了十八年一直没有沾荤腥,鬼知道你给小紫欺负成什么样了。” “而且姨又不是没有看过……” 燕夫人玉颊一红,蓦地顿住了话口,轻哼一声侧过头去。 “小紫真是没用,天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色厉内荏,到头来还不是一任人拿捏的弱女子?” “那时候肯定哭哭啼啼的没有一点太后的样子。” 小紫从小就怕疼,怎么可能不哭? “燕姨你别说了。” 李卯越听越无奈,本来这事给燕姨知道就已经是阴差阳错,若是到时候再在那面皮薄的丽人面前嘲讽两句,自己怕是几年都吃不到海鲜了。 “是是是,你跟她亲,你跟她亲喊她姨去,别跟我亲近。” 燕夫人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李卯柔声细语好言相劝的紧紧搂在怀里。 燕夫人脸色这才缓和几分,又是不带停息的说道: “截胡我……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家都求着我和你搭线,怎么就被这无耻之人给截了胡。” “日防夜防,闺蜜难防。” 燕夫人又是哼了一声,颇不忿道:“你都忘了当时你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紫在我面前怎么说你坏话的?” “怎么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敢在我脸前掰扯了!” 燕夫人越说越激动,圆瞪美眸,白皙如鹅卵石的脸庞黛上点点红霞。 哪怕被气了不少次,但每次一提起来还是一股子心火往上直冒。 “别跟我说什么是你强迫她的。” “就她那个争风吃醋的样子还有脸说我吃醋?” 燕夫人指着自己的脸,满脸不可思议:“她还有脸说我吃醋?” 李卯摇着头,看着美妇突显娇憨的一面哑然失笑。 旋即细声劝慰道:“燕姨你到时候还是先别坦白了,娘娘面皮薄,说了只怕天天给自己关进凤梧宫不出来了。” 燕夫人眼眸眯起,恼怒神态在瞬间消失殆尽,转而涌现笑意嫣然:“姨当然不会跟她说的。” 她要找一个最能羞辱她的机会揭穿她。 她救了小卯是一回事。 先前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她又是一回事。 李卯听着燕姨有些不对劲的笑声,讷讷地摸了摸鼻子。 他还是过段时间给娘娘打根预防针比较好。 …… 国子监。 大祭酒冯唐左手提着一壶不知道从哪里讨来的白玉酒壶,右手掂着一牛皮油布包,脚步轻快。 嘴里吟着:“明月何时有,把酒问青天。” 沿着那平整的石板走向中间一间三层高,五丈宽的尖檐红木小楼。 此处乃是国子监夫子的办公地点,水育楼。 今日是国子监夫子统一改卷的日子,他作为大祭酒自然是不能有什么特权,不过稍稍来晚一些,改卷的时候来上那么几小杯这辛辣的醉人春,也不是不行。 那些个夫子都在一楼大厅之内统一改卷,每人约莫五张匿名试题卷,用时均下来则是两个时辰左右。 大祭酒冯唐因为嘴比较刁,所以大多数夫子为了那些学子好,仅仅给了他两张卷子,以及那张他自己挑出来的众人心知肚明的世子卷子。 踏踏—— 脚步声远去,冯唐迈入红楼,踏上顶层钻进了自己亮堂的厢房。 看着那梨花木桌案上摆着的齐整三张卷子,冯唐捋了捋胡子将吃食摆在脚边,走到跟前俯首看去。 待看见那熟悉的瘦金体时,这才满意的入座,挑出笔山之中一纤细的毛笔。 再倒上那么一杯小酒,摆上那么几包熟食,花生米,改卷开始。 “啧!” “这酒,味真足!” 冯唐一手举着酒杯,一手看着一张字迹有些歪扭的试题卷尾看去。 根据这么一道卷尾题的水平,就能让他大概知道这张试题卷的主人是个什么水平,他改卷的速度也会更快一些。 冯唐沉眸看去,顺着那令人难受的字体,刚刚轻松的神情缓缓消失,脸色越来越难看。 “狗屁不通!他奶奶的让你谈收成稳定,你跟我说让其他行业全都解散去种地?” “这是哪个混蛋的卷子!”—— 冯唐气的吹胡子瞪眼,冲动之下就准备揭开一边的封皮去看这人是谁,但最后还是生生忍住。 毕竟这规矩那是传了几百年的,不能随便破。 于是冯唐眯着眼睛,拿起一边的红印子,在那最后一道大题上盖了个祭酒印,做下标记。 “混小子!你给老夫等着!” 与此同时,正在钗府之中,百无聊赖钓冬鱼的钗洛珩,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阿嚏!”—— 钗洛珩怏怏不乐的摸了摸鼻子,将几十两银子买来的鱼竿随手丢进池塘里,瑟缩的往屋里赶去。 “是我大哥想我了吗?” “这大冬天的,不去教坊司找美人暖身子,我感冒了怎么办?姑姑也真是的。” 国子监,水育楼。 冯唐满面恼火的将那两张批完的卷子随手扔到一边,旋即眯起了眼睛一把将那瘦金体的试题给拿了过来。 脾气之大竟是微微扯皱了那檀黄的纸张。 冯唐不耐的吐了口鼻息,手里攥着那么一捧煮熟的花生米,不时撬开外壳往嘴里塞去。 “小子你可算是完蛋了,老夫我现在脾气大得很!” 冯唐将卷子随意的铺展在桌案上,旋即将胳膊垫在桌子上,侧身剥着花生米,漫不经心的朝那试卷上看去。 “唔,老夫倒是差点忘了,这卷子第一题,就是这回考试的最后一题,只怕一开始这小子就傻眼了哈哈哈!” 冯唐仰天大笑,笑的颇畅快。 一想起那小子脸上的苦色,先前心里的那些不快全都一股脑消失不见。 “来吧,让老夫看看你凭什么敢说拿这次第一?” 冯唐捋着白胡子满面春风,抬眸朝卷子上看去,往嘴里塞着花生,念出声来: “大周地大物博,跨越多种气候,因此各地的作物都有所不同。” “但当今大周在于农业上有一巨大缺点,即是无论什么地段,均是不顾成本与收成之间的差值。” “始终秉行北小麦,南水稻的单一耕作方式。” “而觉得其他作物产量少,没有必要耕种。” “其实不然,只要得到了相应作物适宜的环境,哪怕旱地也能结出米粒来。” “很多种作物都没有得到很好的发掘,或是地皮的管理不尽完善。” “因此因地制宜……” 冯唐眨眨眼。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啪—— 冯唐手中的花生米悄然落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微笑的表情表情僵在脸上,手上还保持着两指夹着花生米的姿势。 不过花生米早已消失不见。 不过刹那间就收敛了笑容,瞪大了眼睛,埋低了头接着迫切的朝下面的题目看去。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冯唐心中一突,用手比着往下看,满眼不可置信,摇头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怎么可能......” ...... 冯唐的嘴巴逐渐逐渐张大,最后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马不停蹄往下看去。 直到那道殿试原题——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冯唐长吐一口气,怅然若失的瘫倒在椅子上,双瞳失神的喃喃自语:“天才。” “天才!” 第215章 步姨的信 燕府,柳树枝叶萧条,但却缀着一个个小小的骨节,韬光养晦待来年春天绽放。 亭下。 待燕夫人如同一只娇软的猫儿一般窝在李卯怀中沉沉睡去之时,雪色渐融,天色已经稍稍暗了下来。 李卯将红裙美妇横腰抱在怀中,一手穿过肋下,一手揽着圆润腿弯,缓缓踱步至主屋之中。 湖兰在后边眼神怯懦,垂首纠结着葇荑,有些不知道该上去还是该在外面。 自己要是进去万一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殿下要杀人灭口怎么办? 但万一自己要不进去,殿下趁机将夫人…… 湖兰长吁短叹,原地徘徊。 但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毕竟夫人和殿下又不是什么亲属,夫人也都可怜了这么多年了,总不能真的枯守到老吧? 而自己是通房丫头,在旁边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 湖兰脸蛋红粉,轻盈迈开步子,快步跟了进去。 吱呀—— 雕花朱门缓缓推开,李卯蹑手蹑脚的抱着美妇放在床上,又跑到墙边用火砂纸点起果木铜炉。 接着再度立在床边,看着丽人鬓间稍稍冒出的细汗,伴着沁香弯曲的发丝,心头怡然祥和。 那花骨朵般的发盘则是微微被挤扁,但发丝足够柔顺,倒是不会硌。 李卯见状在那布满珍宝楼特产以及盛装裙裳,或是男子衣饰的柜子中,取出一件稍微薄一些的缀梅棉毯,走到床边细细的将美妇丰腴的身子裹在其中。 湖兰恭敬站在后面,静静的看着殿下温柔细致的一举一动,眉眼放星星,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 殿下他,真的是夫人的最好归宿呢。 人长得俊,家境好,才华横溢,而且还心思细腻。 不知是多少人的梦中情郎。 蓦地,李卯看着燕姨微微敞开的金红领口,呼吸顿了一顿。 舒了口气后将手伸了过去。 湖兰在后面屏息凝神,不觉间抿紧了唇瓣,大气不敢喘一下。 难道殿下真的要? 但是夫人还在睡觉,而且夫人素来很看重仪式感。 就是再宠溺殿下也说不得会有些怨怼。 湖兰眉眼郁郁,她还是更希望殿下能够多和夫人交心。 两人关系很是微妙,此番直接将夫人吃干抹净,只怕会起了反作用。 湖兰心中七上八下的的朝李卯看去。 却见他的手在领口处顿了顿,旋即将燕夫人的那缀着一朵胖胖的金色芙蓉花的衣襟拢好,再度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那天鹅般得凝脂脖颈,好让美妇更透气一些。 湖兰登时松了口气,看向李卯的眼神愈发拉丝。 李卯起身站在一边,看着燕姨那宛若娇花般淡淡挂着喜色的花容,情不自禁嘴角也勾起了弧度。 一番心结除却,只怕燕姨心底高兴得很。 至于两人的关系该如何发展。 燕姨与他此时将将掀开冰山一角,但若真的要相互坦白,还需要慢慢来。 一定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 毕竟将朝夕相处的长辈,慢慢变作可供攫取的伴侣。 不但燕姨脸面上上会有些放不下,而且这个过程他也是乐在其中。 李卯目光游移,看着燕姨那唇瓣上已经淡去许多的石榴红,眸光微动。 随后也不顾身后的湖兰,自然而然地俯下身子凑了上去轻轻一吻。 捋着那额间的温热青丝,抚着那鹅卵石般流光的脸蛋。 当亲吻成了常态以后,别的自然是水到渠成。 他心知肚明,燕姨…… 怕是也隐隐有所觉。 “湖兰。” 李卯起身冷不防回头道。 正凝神观看的湖兰被吓了一跳,连忙捂着眼睛转过身去,仅留下一个婀娜的蓝色背影:“殿下湖兰什么都没看到!” 李卯哑然失笑,走过去牵过正垂眸嗫嚅的湖兰的手轻声道:“湖兰,我这就先走了,你代我照顾好燕姨。” 湖兰脸上羞红,垂眸看着那双温热有力的大手,声如蚊蚋道:“是呢,殿下。” 李卯轻柔拍了拍湖兰的手,旋即迈开步子朝外面铺着细雪的石板路上走去。 出了燕府大门,老薛正悠哉游哉地靠在墙边抽着烟。 老薛见李卯出来,于是将烟枪在青砖上磕了磕,拍拍屁股上的灰挑开了门帘。 “少爷,外边冷,赶紧上去。” 李卯没有多说什么,弯腰坐了进去,拉开窗帘,自怀中取出一封带着幽香的洁白信封来。 嘎吱—— 轱辘声缓缓响起,李卯将那红印泥挑开,旋即举在空中透着光亮安静的看着。 老薛若有所觉的回望一眼,一边驾马一边好奇道:“少爷,这是谁给你写的信?” 李卯警惕的将信往自己那边揣了揣,不让老薛看见。 老薛摇头失笑,嘴里哼着民谣小曲儿往王府赶去。 “十八山的郎儿呦~” “遇着了姑娘丢了魂儿~” 马车外伴着轧雪的嘎吱声,以及老薛高亢的歌声。 李卯忐忑的抬头看去,却见信封上写着那么几行娟秀的小字—— “卯儿,一别数月,不知你过得还好?吃好穿暖睡好?” “郎儿有意妾无情呦~” “只把那大山当丫头~” “老薛你给我闭嘴!” 李卯没好气的低喝一声,旋即蹙着眉头接着往下看去。 “期间步姨听闻你中间遭了刺杀,也不知是否有碍?” “但最近临近了新年,运河只怕结了冰,步姨短时间内赶不到了京城,怕是还得等到了年后。” “嘿嘿。”—— 老薛怪笑两声清了清嗓子,旋即又换了个调调。 “草原上的闺女胭脂马~” “草原上的儿郎意气风发~” “不要管她应不应~” “不等她回答就扛回家——” “——步颦香” “勿念。” 信封戛然而止。 李卯恍若回神。 看着那信上嘘寒问暖,殷殷情切的关照,心头惆怅感触。 伴着朔爽的寒风,以及飘荡在风中的歌声,李卯长出一口气,摩挲着那信上几点黑色的湿润怔怔出神。 嘎吱—— 轱辘不停,歌声悠扬。 但车厢内却安静十足,好似把一切声响全都置之门外。 唯有一个男子支着下巴靠在窗边眺望着外面的微风雪景。 人生在世,不得意之事十之八九。 想做的事往往有着太多约束阻碍。 就像那词里说的。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没有什么是能让你无忧无虑动作的。 步姨虽然一个字都没有提他们二人之间的尴尬关系,但心中的忧思想念却一点不落的传到他心中。 换之外人来看这封信怕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只当是关心他这个后生。 但亲密接触过的两人,李卯如何感受不到其中意味? 冷战疏远,本来就是她想要的结局。 但碰上这么一遭,想要关切却不敢写的太过直白,想要问询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只怕这一关切就要让二人的关系重新回温。 因此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仅仅化作那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衣食住行。 信虽短,但却是话在心头道不出。 尴尬的关系,以及严厉的族训,只怕稍微有了偏差都会被人戳脊梁骨,让家族蒙羞。 短,但却是千万遍推翻,再重新打磨的如履薄冰。 李卯靠在软垫上,将信收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在怀里,闭目养神。 步家,自大周建朝以来便是根深蒂固,江南首屈一指的庞大世族。 其中刚刚卸去太师一位的步家老爷子更是德高望重,虽然身在朝野,但仍然影响力十足,一呼百应。 不知多少朝堂中的文士官员都曾承其恩惠。 让步姨改嫁于他一个年轻后生? 而且还是那李青天的儿子。 只怕是难如登天。 但是...... 李卯蓦然睁开桃花眸子,幽黑深邃,回荡着睥睨的自信。 还是那句话。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李卯从小到大,还真没怕过什么。 马车缓缓远去,王府门前,一树寒梅正浴雪而立。 静静发着余晖。 “对了少爷,慧光大师离开了,给您留了一句话。” “什么?” ...... 大钟寺,风雪之中,一枯瘦灰衣老僧手着枝条,嘴角含笑,在尘土地面上勾勾画画。 一边画,一边嘴里嘟囔道: “古迹前朝圣灵出,风云诡谲群狼现。” “皇土......” 老僧蓦的捂住心口,嘴间沁出来腥甜血丝。 旋即颓然停手,对着那佛殿前躬身一鞠。 “我佛慈悲。” 老僧面皮疲惫,半阖眸子,转身挎着小布包,一脚深一脚浅的越过那朱红的寺门。 萧瑟的寒风吹拂着飘荡的衣襟。 萧条的身影往那一望无尽的大山走去。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小友,你我就此别过。” 第216章 昏迷的祝夫人 深夜,肃武王府。 李卯在旁遭的刘芝兰房中补充过能量后,神清气爽的披着衣袍,趁夜来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屋内,一睡美人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肩头光洁如新荔,往下则盖着一袭大红鸳鸯锦被。 肤若凝脂,唇含素丹。 光洁眉宇间,带着阴寒郁郁之色,脸颊之旁俱是细密的冷汗。 看起来煞是惹人怜惜。 一眉眼神似几分的青衣美人正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中的热毛巾,不时看向那女子的面孔,默然不语。 “青凤,还是没醒?” 李卯上前搂住丽人腰肢,将那沁香的青丝捋在掌间轻嗅,眼中带着怜惜柔声问询道。 青凤眼神恍惚的将头埋进了李卯的怀里,不见昔日那叛逆的模样,只是看着让人心碎。 李卯叹了口气将青凤再度往怀里搂了搂。 只怕他这好姐姐这一天都未曾离开祝夫人半步,就是为了等她一睁眼就问询那扑朔迷离的身世。 “她,没有要醒过来的趋势,只是那天殿下给她输送真气时微微会有些动作。” 李卯安抚的摩挲着青凤的腰肢,没有多说什么,从桌边拿出一条白色缎带蒙在眼前。 上了床一如昨日那般将双手抵在祝夫人光洁如玉的背部。 毕竟这女子很有可能是青凤的长辈,最好还是非礼勿视。 只见那上好的玉石画屏之上,黑色掌印已经随着药物作用而淡去许多,但仍然布满黑色血丝。 青凤抿着唇瓣,站在门边看了眼床上盘坐的二人,随后无声走了出去。 呼—— 不多时,本来点着熏香而暖融融的房间,又暖和了几分。 从中氤氲出丝丝缕缕的金光。 床铺上,不着一缕的丽人惨白面容恢复几分血色。 一炷香的时间,那一双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旋即无神的睁开,侧首回望。 玉润的下巴抵在肩头,大脑一片空白的看着身后那眼眸蒙着白色缎带,眉头紧锁,面容有些吃力的男子。 柳叶眉微微蹙起,淡色红唇微抿。 但大脑迷蒙,却又不知道为何自己要恼怒。 不过睁眼瞬息,就再度晃晃头昏沉过去。 李卯耳朵轻动,再度加大了输送量。 ...... 时光恍惚,伴着枯黄的叶子落地,一瞬七日而过。 清晨李府,李卯屋中。 李卯一袭滚边金丝白袍,头戴紫金冠,薄唇微抿,站在床边拧眉不语。 青凤那妩媚不显,清冷英气的眉眼稍显倦怠,并腿坐在床边,白纱青裙披散在地上。 看着那床上呼吸平缓,柳叶眉微蹙,但一连七天始终都没有醒来的祝夫人。 “青凤,我去衙门问过了,那黑煞在庙里的时候就已经假死脱身。” “问同伙也是对着玄冥掌一窍不通,唯有那么一两有用的信息就是这玄冥掌至阴,需要至阳之物缓和温养。” “得慢慢来。” 青凤款款起身拉过李卯的手,摸着李卯鬓间的乌发,凝噎愧疚道:“殿下,这些日子你受累了。” 青凤如何不知李卯夜夜那般不吝啬真气都是为了她? 不然就凭这一身好看的皮囊? 殿下身边不缺钟灵毓秀的女子。 自是怎么也不可能让殿下亲自做出那损耗极大的事来。 李卯柔和一笑:“这是什么话,我有两仪圣法,再怎么也不会枯竭了。” “倒是我的好姐姐,你该多努力努力才是。” 青凤想起殿下每次输送完真气面色惨白的样子,以及现在满脸无所谓的神态,眼眶一红。 翩然起身,带起阵阵香风,直接将红唇凑了上去。 她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从未将她当作一个丫鬟或是随手可以抛弃的侍卫。 对她的心意,只比她高,而不比她低。 她此生已经是殿下的人,已经没了什么能够报答的手段。 只能将这些恩情记在心底,无条件的满足殿下的条件。 李卯回应的将丽人揽到怀中。 绵绵悠长。 良久,李卯拉开身子,拍了拍月亮柔声道: “好了,今天国子监放榜,你家殿下得去金榜题名,一鸣惊人了。” 青凤经过这么一吻,柳叶眼角郁郁淡去许多。 温顺坐在床边对李卯微微一笑,脸色稍显憔悴,但仍是不减天仙美貌,窈窕婀娜。 李卯心思一动,但又想起今日揭榜,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青凤看着李卯的小动作忍俊不禁,嗔笑一声,旋即再度叹了口气去将墙角的铜炉添上果木。 清晨寒风鼓瑟之时,国子监,鹿邑广场。 密密麻麻在那蒙着红布的牌匾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国子监揭榜的规矩就是无论你家里多大的官,放榜之日你必须得本人到场。 但本来才二百余的学子,此时广场上却塞了足足有千把人。 那巨大的盖着红布牌匾跟前,一粉裙少女翘首以盼,身侧立着一发白威严的拐杖老者,跟着十几个随从的丫鬟小厮。 以及一张镶着金丝的藤椅之上,坐着那么一个金红凤袍的威严女子,面容很是不虞。 身后毕恭毕敬站着一瑟瑟发抖的纨绔。 身侧不远处,亦然坐着一袭乳白色长裙,外罩金丝绸带的淡然女子,眉眼柔和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远。 身边挽着一面容绝美的豆蔻少女,亦然东张西望的朝周边看去。 没过一会儿,又是一列人穿过人群在前边落座。 为首乃是一身火红裙裳,身材浮凸的美妇人。 慵懒的支着手臂,眼角黛着抹不去的喜意。 至此人群之中那些家里身世显赫的人家也都在后面窃窃私语,百思不得其解。 说来也怪,这大考虽然有那么些名额直通会试。 但这些地位尊崇的主,又怎么会看得上这一小小的国子监大考? 调人上任不都是一句话的事? 竟然连太后,贵妃,大周上将军都是悉数到场。 为了一考试此等阵仗,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冯唐在那红木小楼上眺望着广场,看着那黑压压前边熟悉的尊贵身影,咽口唾沫,抹了把汗。 我滴乖乖,虽然澹台家的闺女跟太子妃都过来考试了,但用的着这么大动干戈? 冯唐折身站在铜镜前,忐忑的整了整衣襟,旋即迈开步子朝广场上走去。 鹿邑广场之上。 密密麻麻的人头之中,不少小姐夫人都是跟着自家学子往这边赶。 平日武王世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见得一面都是烧了高香。 今天听说世子要来,那都是起了个大早浓妆淡抹,满心激动地赶来了这老死不相往来的广场。 人群之中有那么一两锦袍男子正窃窃私语:“诶,你们说世子能不能一举夺魁?” “这还用说?世子才高八斗,一次小小的考试算个什么?” “但是我听说世子考完试神情很低落,而且到了最后才交了卷,只怕会有些发挥失常。” “今年这次大考可是有一享誉京城的大才子刘青书参加。” “他可是大祭酒的得意门生,据说也是文采斐然,而且更擅长文试。” “还有第一寒士贾烨,拼着一身学问才破格被录进了国子监。” “这......这就不好说了。”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响彻在广场各地,没有半点要停息的痕迹。 “世子过于狂妄了些,我也不是说世子文采不行,而是他生来吃穿不愁,对于那些农业什么的总不可能面面俱到。” “说的也是。” “玉容,别乱动!” 澹台烈虎看着坐在一边一直不安分动着身子的澹台玉容,哪里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心里一阵恨铁不成钢,但又不敢呵斥,只能压低了声音缓声劝导道。 澹台玉容抱胸哼了一声,扭过头半点不搭理澹台烈虎。 澹台烈虎怒哼一声转而将矛头对准李卯,一叩拐杖道:“那小子大放厥词说什么大考第一一定是他,如果这次名次出来后他不是,那后面一个月你都不准再见他!” “我澹台家不欢迎这种行事乖张之人!” 澹台玉容又是仰起粉白面庞,双手抱胸,将光洁的下巴对着爷爷,轻轻哼了一声。 我就不听,你还能把我关在家里不成? 本小姐还要让那坏蛋来给我当下人,怎么能不见面? 坏爷爷! 西苑贵妃那边。 萧秋水正忧心忡忡的看着那盖着红布的巨大牌匾之上,听着一边人对于李卯的议论纷纷。 一边的西苑贵妃见状伸出手,攥住娇软的葇荑,柔声关切问道:“怎么了秋水?” “姑姑,老师说他这次考的不好,秋水担心......” 西苑贵妃摇摇头,打断了萧秋水淡淡道:“他人之言,浅听即可。” “他说考得不好乃是跟他自己相比或许有所不足,但比之他人只怕仍是遥遥领先。” “你与世子相处良久,自己判断即可,何需他人混淆?” 萧秋水愣了愣,看向姑姑眼角的风霜轻声道:“姑姑,那您觉得老师他?” 西苑贵妃不由想起那日太后举办的诗会之上,她那干儿子与她相谈甚欢,出口成章的温文尔雅模样。 不过瞬息间,丽人就嘴角勾起惊心动魄的微笑,自信非凡道:“自然是非魁首莫属。” 第217章 李卯:在下不及世子十一 清晨的太阳缓缓上移,直至冒出火辣辣的阳光,照的偌大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燥热不已。 伴着闹哄哄的人声嘈杂,大多数人都是扇起了薄扇,嘴里埋怨不停。 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时候要在这儿不是人待的环境下受苦受累了? 但是前面那几位大人物,他们一时间也不敢造次,嚷嚷不满,只能等人家先说。 不知何时,一白衣公子悄然出现在队尾,看着前面摩肩擦踵的包围圈有些犯难。 这堵的那是密不透风,半点看不见。 但隐约能看见那红柱上悬挂的巨大牌匾。 白衣男子最后无奈站在了尾端,静静等待揭榜之时。 “呦小哥!长得这么俊!” 一边一个身穿青色直裰,身材中等的长须儒帽中年人,看见白衣公子的相貌后眼睛一亮,立时攀谈起来。 “往这一站那叫一个劲如松,我都以为你是武王世子呢!” 李卯摸摸鼻子咳嗽一声道:“世子才高八斗,面如冠玉,小人自是不敢与其相比。” “小子可别这么说,你这样貌体格就是不比那位世子,也都差不多了。” “虽然我没见过世子,但也估计不比你帅到哪去。” 李卯叹了口气,一副心服口服的模样,颔首道: “不敢不敢,在下不才见过世子一面。此前本以为在下乃是京城第一美,可谁曾想一看见世子的相貌竟难免心生自惭形秽之感。” “在下不及世子殿下十一。” 那直裰中年人立时瞪大了眼睛,上下不停打量白衣公子的体态,惊讶道:“连你都自惭形秽,那位世子倒底得有多俊?” 两人交谈之间竟是也吸引了不少旁的目光,纷纷向他们俩投来。 李卯被那些目光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诸位到时一观便知。” 李卯说完又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道: “伯父,今日可是陪你家孩子看榜?” 直裰中年人一提这可算来了力气,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袖子,面容自豪,那叫一个从容骄傲。 “犬子不才,说是这次考试有把握进前三,我起了个大早推了衙门里一堆事儿,就是为了亲眼见证我那孩儿一鸣惊人之时!” 李卯点点头,又是疑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往前走,在这看的清?” 儒雅中年人扁着嘴,摇头道:“前边其实宽敞的很,但是没人敢往前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卯心思一动,疑惑道:“前边宽敞的很?” 中年人一拍大腿,激动道:“是啊!前面很宽敞,就是再塞千把人都绰绰有余。” “借过,多谢,借过。” “别挤小子!” 中年人摇头晃脑,竖起指头对着面前的空气谆谆叮嘱道:“但是你可知为什么大家都不敢往前去?” “因为今天......嗯?人呢?” 一道白衣身影此时正在不善的目光下,艰难的越过了人群,终是在前面看见了石板地面,而不再是乌压压的人头。 “呼,果真是宽敞的很,但为什么都不敢来前边?难不成是不想立马就看见名次,而是待在后面做好心理准备?” 李卯正低头整理着被挤皱的白袍,却突然有一大片电光般的视线,直直的射到他身上。 李卯疑惑回眸看去,发现多数人都是困惑不善的盯着他。 倏而回首,却见连几个熟悉的婀娜背影。 或聚在一团小声私语,或端坐一边庄严不语。 李卯瞪大了桃花眸子,心中直突突。 深呼吸一口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要往身后的人墙里钻。 李卯脸色焦急,急迫道: “诸位让一让,让在下进去。” 但人墙坚硬无比,直接被人挤了出来。 “这人是谁啊?好俊!” “长得俊有什么用?没一点眼力见,你瞅瞅前面这都是什么人物,怎么就出去了?” “出去了就别回来了哈哈!” 这些个人等着揭榜也都等的有些无聊了,都想寻着个乐子解解闷,因此都是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愣头青。 仗着长得好看就想为所欲为? 你以为你是那武王世子呢? “不是,这公子怎么这么像武王世子?” “怎么可能,世子地位尊崇,真要来难道不带家仆小厮,而是独来独往?” “切,年轻后生就是喜欢出风头,愚蠢!” “你们瞅瞅澹台家的二小姐,还有太子妃,还有钗家那纨绔,不都是跟着前面那些大人物。” 半圆弧的嘈杂人群之前,围着那么几簇身份显赫的达官显贵。 而在中间,则是突兀的站着那么一道白衣身影,进退维谷。 就一次国子监大考,用得着都过来? 李卯垂首不敢声张,静静待在后面等待揭榜。 要是被看见估计又是要上演那争风吃醋的戏码。 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选哪个都不太好。 只要她们不回头,他...... “大哥!” “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蓦的,一声诧异惊叫传来,李卯呼吸一窒,咳嗽两声连忙将头低低埋了下去。 “大哥,你低头干什么,我跟姑姑在这呢!” 唰—— 几道快若电弧般的视线锐利的直直射向李卯,李卯浑身一僵,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大哥?” “这纨绔他大哥是谁?你们听过吗?” “不知道,估计是更大的纨绔。” 有不少人都是躲在人群里幸灾乐祸。 “你们瞅瞅,那太后脸色阴沉的,这小子倒霉喽!” “甭提太后了,你们瞅瞅澹台老将军的脸色,我滴乖乖,感觉跟上了战场一样,恨不得把这小子生吞活剥!” “啧,这就是武王世子啊,蠢货吗你们?” 但也有侧边能窥见一二侧脸,知情的学子在那里打抱不平。 但人数较少,发出的声音只是瞬间就被淹没。 “大哥你快过来,我姑姑一直在念叨你,说你一定能夺魁的!” 啪—— “哎呦!姑姑你打我作甚?” 钗洛珩吃痛双手抱头,抬眸埋怨的朝姑姑钗紫夜看去。 却见钗紫夜脸色薄怒,凝脂花容之上俱是怒色,带着几分雾霭红霞,似是气出来的。 举着手中的玉扇,气冲冲咬牙呵斥道:“我,我什么时候念叨他了?你给我闭嘴!” 钗洛珩疑惑的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姑姑......” 话还没说完,看着那丝毫不惯着的扇子,连忙将嘴紧紧闭了起来。 一袭火红裙裳的燕夫人看着这边的动静,依在扶手椅上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 钗洛珩垂头丧气的站在了一边,但还是不时抬眼激动的朝李卯打招呼。 太后正襟端坐,对着手中的铜镜勾了勾耳畔的发丝。 看着镜中娇颜似火的丽人,太后忙不迭摆出了一个严厉威严的表情,将眉梢的喜色按捺。 待脸上红润退去许多,太后将铜镜递给落雪,板着脸对一边的侄子说道: “说话啊?你不是让你大哥过来?怎么不说了?” 钗洛珩懵逼道: “啊?” 太后凤眸眯起: “啊什么啊?” “哦。” 又是转眼间,钗洛珩颓态一扫,又是迸发出满满的热情,挥着手臂大喊道: “大哥!大哥我在这大哥!” 澹台玉容站起身,浑然不顾澹台老爷子要吃人的目光,婉转娇啼道: “坏蛋!你给我过来!” 澹台烈虎怒声道:“小子,你敢过来老夫就打断你的腿!” 澹台玉容轻哼一声道:“听见没坏蛋,我爷爷说你要不过来就打断你的腿!” 萧秋水眉眼含笑,柔声细语呼喊道: “老师,秋水姑姑想让您过来见见她。” 一边的西苑贵妃正眉眼柔和的朝李卯微笑颔首。 燕夫人笑眯眯的靠在扶手上,支着光洁的下巴言简意赅: “小卯?姨跟没跟你说过早上陪姨一块来?” “小卯?!” 后方的人群爆发出一声整齐的惊呼,面面相觑。 “我草!这真是武王世子!” 那直裰中年人捋着胡须的手僵硬停下,一想起刚刚那武王世子在他面前王婆卖瓜,就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世子当真是一点不端架子。 做男人,只怕有了世子三分,都不愁没有人倒追啊! 第218章 揭榜 李卯正扶额犯难之时,冯唐姗姗来迟,倒是给李卯吸引了注意力。 一时间众女收敛心思,均是将注意力落在那大祭酒身上。 只见冯唐身边跟着个将手拢进衣袖,背往后靠,下巴抵在脖子处,满脸无所谓的年轻书生。 那一双眼睛好像喝醉了般始终都没有睁开过。 西苑贵妃螓首点了点,示意萧秋水道:“冯祭酒旁边的那人就是这次魁首的有力争抢者,大祭酒的得意门生,刘青书,最擅长那舞文弄墨之事,本宫在皇上面前听见提起过两次。” “学问自然不会差。” 萧秋水忧心忡忡的看了眼在后面的李卯,但她那小老师仍是老神自在,云淡风轻。 也不知是对这魁首势在必得,还是对这次大考满不在乎。 少女心中的焦虑淡去几分。 她怕的就是老师不得意而失落。 但如今见其这副作态,倒是心神放松许多。 冯唐身边的那个书生面对这近在咫尺的权贵,不但没有任何胆怯,甚至那散漫无所谓的姿态都没有任何改变。 倒是让不少人心里暗暗赞叹。 心中唯有书而无名利,才能如此淡然处之。 只见冯唐大手一挥,朗声宣布道: “揭榜,现在开始!” 红色的盖布随着刘青书的拖拽缓缓垂下。 霎时间人群嘈杂不已。 对骂嘲讽声此消彼长,口水喷溅。 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在朝当官的,但一遇上事关子嗣优秀程度的事,还是会不拘小节。 揭榜前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悲。 “老王,我家崽子要是比你家水生考得好,你家那三尺的珊瑚树可就归我了!” “放心,就你家那蠢货怎么也考不过的。” “你!” “现在说再多都没用!” “咱们排名见真章!” 两个四品文官吵的面红耳赤,只怕下一秒就要动手打起来。 众人看着那巨大的牌匾,均是在上面寻找着想要找的人名。 只见最上面排排坐排着三个名字。 分别是—— 刘青书 贾烨 李守仁 不多时,先是狂喜的呼声传出。 “我草!老子第一百!” “爹!你看到了没!爹!” “光宗耀祖啊爹!” “那家庄子你必须得给我买下来!” 钗洛珩抬头看了眼那缓缓落下的红布,咽了口唾沫,不着痕迹的慢慢远离坐在正前方那脸色阴沉不定,雍容至极的姑姑。 “给我滚过来!” 太后凤眸斜睨,煞气十足的回瞪一眼钗洛珩,冰寒无比的眉宇间俱是掩盖不住的怒火。 “你名字呢?” 钗洛珩垂头丧气的立在跟前,小心翼翼道:“这个榜,不会有倒数前十的名字。” 钗紫夜愤恨的瞪了他一眼,“等会再收拾你!” 旋即凤眸微抬,期待又迫切的往上看去。 却见最开头竟是没有她想要看到的名字。 丽人烟眉一蹙,又仔仔细细的往中间瞅去。 “嗯?小卯的名字呢?” 燕夫人不觉间锁起了眉头,坐直身子朝牌匾上仔细看去。 “爷爷,我考了第二十名!厉不厉害!” 澹台玉容揪着澹台烈虎的胡子对着那耳朵一顿喊。 澹台烈虎又是高兴又是激动,搂着孙女一阵稀罕。 “我澹台家终于出了一个读书人了哈哈哈!” “咦?那坏蛋的名字呢?” “姑姑,秋水排名五十,好高哦!” “姑姑?” 萧秋水朝西苑贵妃看去,发现丽人正蹙着淡柳眉峰,满眼疑惑不解。 蓦的,一声肆无忌惮的笑声扩散在鹿邑广场之上,扇起阵阵嘈杂。 “姑姑!哈哈哈!” “我大哥跟我一样在这上面没名字!” “我跟我大哥一样哈哈哈!” “我钗洛珩出息了哈哈!” 唰—— 蓦的几道冷光刺向钗洛珩。 太后淡漠的声音响起: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打断你的腿。” 钗洛珩笑声堵在喉管中,嘴角肉眼可见的往下坠,笑容瞬间收敛,古井无波。 随后感受着那几道刺人的目光,钗洛珩心头惶惶,嘴角再次下压,自然而然的化作悲愤哭声:“大哥!我的好大哥!” “为什么没有我大哥的名字啊!” “黑幕!黑幕!” 嘿,连我大哥都没考好,这下家里那些老不死总不能说我了吧? “太后娘娘,以后晚辈的嘴可得管的紧一些。” “不然被我家小卯听见指不定要伤心呢。” 燕夫人眸子半阖的靠在红木椅上,冰寒怼道。 太后冷冷看了钗洛珩一眼,出奇的没有回怼。 她自然是知道那混账傲的很,这次受挫指不定心里会难受。 钗紫夜不易察觉的回望了李卯一眼,但见其神色平淡,忧虑淡去良多。 太后轻哼一声,脸色好看几分。 也是,不过是一次考试罢了,她背靠钗家,又是一朝太后,家大业大,难不成还喂不饱这一张嘴? 太后面色微红的拢了拢看不到脚尖的金红衣襟。 虽然卯儿跟个婴孩一样。 但他一张嘴如何吃得了两家饭? “这榜上确实没有世子的名字,世子呢?” “国子监有个规矩,后十名不能上榜,后面还要被祭酒当面训。” 有人淡淡摇了摇头,耸耸肩道: “世子当初说的那么自信,我还以为是真的要第一了,怎么到最后混了个后十名?” “啧,少年爱出风头,据说当时未婚妻就在一边看着,可不得大放....说些好话吗?” “话可不能说太满,哪怕你是全才。” 满脸苦色的黝黑书生王宝器身旁,正有那么一二书生打扮的学子正对他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正是那天的李守仁一干人。 “哎呦,王宝器,这就是你说的世子肯定有好方法的。” “真是笑死个人,你看看我,第三!直通会试!” “说前三就前三!谁敢质疑我李守仁!” 王宝器握紧了拳头,虽然仰慕世子已久,但事实摆在这他也没了反驳的底气。 澹台玉容则是激动的瞪圆了美眸,沉浸在一个月两人独处的憧憬当中。 但待看见那孤零零的白衣身影后,心中喜色不过瞬间就被苦涩淹没。 坏蛋他肯定很失落。 明明平常比她们聪明的多,但最后考试却考了个后十名。 澹台玉容看着那背手而立,倔强的身影,粉唇扁起。 他越是表现的不在乎,就说明他越是心里难受。 大不了,她亲他就是了。 反正她迟早都得过门。 不如让这坏蛋心里高兴一些。 李卯站在那人群正中央,不过瞬间就成了那众矢之的,但身姿依旧挺拔,颇有清风拂山岗之淡然。 对他来说,夫子不满意他的答案,关他什么事? 西苑贵妃微微颔首,眼中闪过赞许,对于李卯的姿态很是满意。 她这干儿子事事顺心,偶尔来一次挫折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活了这么多年,身居高位见的人自然也多。 那些自诩天才,但在殿试或者诗会之中失利,从而一蹶不振,丧失信心的人比比皆是。 若是她这干儿子露出一副颓态,她倒是得过去疏导一二。 不能让这孩子心里留下什么阴影郁结。 但眼看现在的架势,显然是用不上了。 忽的,一个眼尖之人呼喊道: “诶,祭酒,那上面怎么还有一张匾?” 众人闻声看去,却见那巨大牌匾之上有一方稍显小巧的牌匾,上面用金布盖着,还用红丝带缀着一朵颇喜庆的大红花。 众人原以为就是个装饰品,可是随着下面的红布被扯下,有人隐隐约约的就能看见下面好像写着什么字,但看不真切。 而且旁边还有一条垂下来的麦穗绳,显然也能扯开。 冯唐轻咳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拽着那绳子将金布扯了下来。 众人凝神看去。 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鎏金大字—— 李卯 “嗯?世子的名字在这!” “小卯!” “卯儿怎么在这儿?” 冯唐雄厚的大嗓门回荡在蓝天之上,荡碎云层: “我国子监此次大考,魁首者,李卯!” “圣上特许,直通殿试!” 第219章 鸦雀无声 嘈杂的人群静了静,一二黑鸦在天上飘过,发出阵阵嘎嘎声。 人群转而瞠目结舌的看向那广场中央,身姿挺拔的白衣公子。 一时间忘了动作,唯有那白衣公子飘逸乌黑的发丝随风缓缓飘起。 眉目如刀刻,神俊非凡,端的是烨然若神人。 接着广场之上又迸发出一阵哗然繁杂之声。 “什么?!” “圣上特许?” “直通殿试?” “这......” “咳,在下收回刚刚说过的话,世子确实是有狂的资本。” “大哥!你这是要弟弟的命啊!” 钗洛珩哭的稀里哗啦,跪伏在地上捂着心口,半点没有先前的有气无力。 钗紫夜一扇子敲到钗洛珩额头,留下一道红印子,没好气喝道:“安静!卯儿考的这么好你在这鬼哭狼嚎什么?” “我这不是喜极而泣吗。” 钗洛珩缓缓起身,抽泣两声拍拍衣摆,弱弱回道。 太后眼角微勾的看着那泰然自若的身影,以及冷峻的神态。 凤眸中寒意尽褪,俱是似水般的柔情。 她就知道以卯儿的文采,就是没有拿第一也不可能跟她们家那纨绔一个水平。 燕夫人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打了个哈欠,雪白面孔之上淡然慵懒。 浮凸的火红裙裳妖娆婀娜,如同水做的一般,随意的软在木椅之间。 唯有盯着那男子眉飞入鬓的俊逸容貌,以及那两瓣薄唇时会微微黛上红霞。 丽人捂着嘴唇,失神不已。 小卯他最近向她索吻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她可是他长辈! 岂能容许他如此胡来? 但想起小卯的绝嗣,她还是牺牲一下自己好了。 澹台玉容看着那牌匾上的两个大字,本想雀跃出声,但突然想起之前一连两个赌注。 霎时间杏眼中就蒙上了粉霞,本来活泼乱动的娇躯也在瞬间就安分下去,螓首微微扭到一边发呆。 他们打的第二个赌说是她任他处置。 但那个坏蛋色眯眯的眼神,只怕她就是羊入虎口! 这可怎么办才好? 万一还没洞房就将她吃干抹净,岂不是有违风化? 少女胡思乱想之间,另一红粉丽人亦然紧紧搂住西苑贵妃丰腴的腰肢高兴不已。 ”姑姑!老师他真的是第一!而且还直通殿试!” 西苑贵妃看着在自己前襟前不停磨蹭的少女,眼中闪过宠溺与些许嗔意。 转而将少女稍稍挡开,拢了拢素白衣襟说教道:“所以说,要多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人云亦云,别人说什么你都得信几分。” “是呢姑姑!” 西苑贵妃转眸看向那场中始终神色淡然的男子,眼睛熠熠闪烁,心头感叹。 此前在失意时不曾有低落,此刻得意之时又不见喜色。 此等心态的确不像是一年轻后生所能具备的。 但是...... 西苑贵妃心头浮现一层困惑。 虽然她心里也高兴干儿子夺得了魁首,但是仅仅取得了这国子监大考的第一,如何能够让圣上特许入了殿试? 难道就不怕有心之人点出这是什么裙带关系,走了后门? 念头刚起,却突然有人大声问询冯唐。 “大祭酒,敢问若是武王世子排魁首,那么我李守仁在下面那张牌匾上排名第三又当如何?”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面皮白净,但言辞尖锐的书生正脸色难看的朝冯唐问询。 冯唐不温不火,捋着白胡子淡淡道:“自然是没有进入年后联考的资格。” 李守仁一张脸霎时被气得通红,身后的那些随从书生见状也都默默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王宝器则是摇了摇头,并不打算落井下石报那奚落之仇。 这与人的素养有关,就是这李守仁再狼狈,他也不会出言嘲讽。 李守仁一手指着那牌匾,声音气的发抖道: “这是什么道理!” “安排这一遭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平凡书生充当绿叶,好衬的世子尊贵不可目视?” “搞这种特殊待遇,就因为他是世子?” “我李守仁不否认世子文采斐然,但直通殿试是否有些不妥?” 李守仁言辞铿锵,最后竟是直接抨击起了李卯。 虽然行为有些不智,但这番话确实有道理,挑不出来毛病。 在场人众虽然不敢开口应和,却都是暗暗颔首认同。 因为前些年的那些大考确实没听说过什么魁首压轴登场,搞什么特殊对待。 而且直通殿试,这...... 实在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若说这强权之间没有什么互惠互利他们是半点也不信的。 李卯站在那里拧眉不语,也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他就得了特权就直通殿试了。 难不成是皇帝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算计他? 但是没道理啊,他毕竟作为亲王独子。 就是别人心有怨言估计要就能发发牢骚,这脏水泼不到他身上一点。 这样针对他有什么用? 一时间广场上再度静默下来,团团盯着冯唐想要听他怎么解释。 只见冯唐眼神飘忽,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似是有些心虚。 人群见状表情精彩无比。 有人担忧,有人幸灾乐祸。 只怕这里边还有什么猫腻他们不知道。 李守仁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上前两步踏出人堆,掷地有声道:“还请大祭酒告知个中缘由!” 一边那些家境并不显赫的书生也都是拱手躬身,朗声喊道:“还请大祭酒诉说其中缘由!” “我辈书生不容欺辱!” 他们书生文人最看中的就是那么一个理字,最值得颂扬的就是一身骨气。 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因为一场考试国子监就对一权贵大开方便之门,完全就是蔑视他们! 折辱他们! 丝毫不顾及书中之忠信仁义! 毕竟你一位世子就是不参加这考试都能荣华富贵过好一辈子,又为何要跑到这里扬眉吐气一番? 还破了他们坚守的规矩。 实在是欺人太甚! 踏踏—— “祭酒!还请告知我等缘由!” 齐刷刷的一干子书生踏出人群躬身拱手,朗声恳求。 李守仁见状一喜,见风使舵站在最前边朗声应和。 一袭金红凤袍的太后娘娘见状眉眼冰寒,凤眸凌厉竖起。 看着这一个个哗众取宠的迂腐书生心中恼火至极。 大周那些文人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联合抨击游行的事屡见不鲜! 可偏偏宫里那位最是看重文官治国,因此给与那些文人极大便利。 说什么忠言逆耳。 抓了放,放了抓,反反复复。 这也造成了那些个书生知道示威不会有事。 有些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 但如今倒反天罡,在他们面前都敢如此的猖獗,甚至敢当着她的面抨击卯儿! 当真是活腻了! 李卯看着那一排书生眼神微动,并没有说什么。 相反,他也想听听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就直通殿试了。 冯唐叹息良久,终于是按了按手,颇有些头痛无地自容。 那些个书生均是看出来祭酒有些难以启齿,只当是受人相要,连声为其撑腰打气。 “祭酒您尽管说!我们给您撑腰!” “我等定会扞卫文人尊严,定然不让那些权势的手伸进国子监中!” “若是一国教育之本连同利益勾结,那么以后还何来忠信之说!” “说得好!” 冯唐终是叹了口气,扶额徐徐道:“其实这事说来也没那么严重。” “倒是老夫做的错事。” “祭酒做的错?什么意思?” 冯唐长吁短叹,犹豫良久后开口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当时这小子.......武王世子与老夫打的赌?” “记得,赌的能不能考第一。” “不过跟这事有什么干系?” 冯唐自嘲一笑: “是啊,赌的能不能考第一。” “当时我想着我国子监能人辈出,就是我身边的青书都是百年难觅的良才,他如何也不可能考的第一。” “但谁让这小...世子名声在外,老夫未免怕堕了面子,于是就给他换了张试卷。” 在场之人均是对于祭酒这番坦白下的行为有些吃惊,但还是默契的没有出声,等着大祭酒慢慢说道。 李守仁闻言则是心头狂喜,心想祭酒所说更换的卷子,难不成就是被逼无奈之下串通好的? 为的就是将世子送到第一位,作为直达殿试做的名声? 若是这一条坐实了,他岂不是就可以从中做文章,说什么卷子不同或是更简单一些,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那他不就能进入联考了? 李守仁兴奋至极,将将要开口反驳。 就听见冯唐擦了擦脸上的汗,字字如同珠连炮弹般袭来:“说来也汗颜,于是老夫就......” “将集合前几年会试的最后一题。” “连同一道殿试原题的卷子给了他。”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有些云里雾里,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却见冯唐一字一顿说道:“结果。” “全对。” “啥?” “哈?” 众人听着令人懵陌生的汉语,张大了嘴,瞠目结舌。 等等? 什么玩意儿? 会试历年来最后一道大题全对? 还有一道殿试原题? 全对? 咱们说的是同一种语言吗? 广场上蓦的刮起一阵风,吹动草篓子飘动。 一群张大了嘴的达官显贵,书生文人站在寒风中萧萧瑟瑟。 衣衫随风耸动,发丝飘荡,凌乱无比。 鸦雀无声。 咕嘟—— 李守仁一肚子话被憋在喉管,眼珠子震惊凸出,只看见喉头滚动,发出一阵吞咽声响。 就连一向处事不惊的西苑贵妃,此时此刻都圆瞪美眸,那高耸的云髻上珠钗摇曳发出莎莎声响。 惊愕的张大了檀口,只怕能轻而易举塞下鹅蛋大小的物件。 哗—— 良久之后,鹿邑广场上爆发出一阵哗然。 第220章 凭什么这么多贵妇都跟这小子如此亲近? 鹿邑广场上嘈杂不已,到处都是苍蝇般的嗡嗡声。 澹台玉容与萧秋水两位豆蔻少女最先缓过神,恍然大悟的想起那天李卯为何会如此吃力。 原来竟是卷子不一样? 冯唐捋着白胡须,微微摇头,对于这场面一副我就知道的运筹帷幄模样。 不等那些人问的更细,冯唐又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诸位可能不知道这张卷子为何能直通殿试。” 乱糟糟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只见冯唐张开布满白色胡须的嘴,徐徐说道: “此次大考试题的最后一题,在世子的那张卷子上乃是第一题。” “而这种同样的题,还有八道,以及最后一道殿试原题。” 噼啪—— 平地起惊雷,震的人头晕眩,一阵发懵。 就是那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李守仁脸上都有些惊疑不定。 一直昏昏欲睡的刘青书都瞬间睁开了眼,看了看那中央挺拔而立的身影。 霎时间整个广场安静十分。 围成半圆阵仗的看榜人,如同被集体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唯有被惊得说不出话的国粹声,淡淡响起。 “我艹......” 一直不停质疑的书生文人也都自觉闭上了嘴,眼睛失神,被噎的直咽唾沫。 “难怪直通殿试,会试的大题全对,这还考什么会试?” “我写前面的基础题都有点吃力,后面大题我连看都没看......” “那咱们写的在世子眼中算是儿童读物吗?” 躲在太后椅子后面的钗洛珩闻言瞳孔一缩,接着又无力的放大,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流涕: “我艹!” “大哥,你这是要弟弟的命啊!” 李守仁满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开,被风吹的丝丝缕缕遮打在还算白净的脸上。 欲哭无泪,生无可恋。 本想着你这个世子用特权乃是为了谋得便宜之题,可谁曾想到头来竟是还给自己加了些难度来! 世子殿下,我承认我之前的态度嚣张了些。 但您有这本领,还跟我们这些小虾米抢什么细碎鱼食儿啊! 到了以后那西北您不是想怎么造就怎么造,怎么跟我们这些草莽之人抢啊! “老毕登!”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突然一声呵斥声如雷霆般响起! 众人齐刷刷看去,只见那场中央白衣胜雪的世子殿下正剑眉倒竖,怒气冲冲的抽剑指天! 那些刚刚有恃无恐的书生均是被骇的肝胆欲裂向后窜逃,惶恐的瞪大了眼睛。 这尊祖宗现在就是给他们砍完也都是名正言顺的。 就属李守仁身子最抖,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缓缓走来的李卯,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滴。 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是幸灾乐祸,没有半点同情。 既然敢跟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子对着干,就得做好被一剑捅穿的准备。 “啧,虽然老夫是文官,但是对于这种动不动就披着大义,谋取自身利益的小人所不齿。” “天道好轮回,说出来的话泼出来的水,就得担责。” 太后扬眉吐气,眉眼间俱是傲然愤懑。 她堂堂太后,钗家嫡女,就是卯儿再多杀几个她也能护得他周全! “世子意思意思就行了,其实没必要.......咦?” 众人乐呵的瞧着李卯拿剑朝前走去,却突然发现白衣身影竟是从李守仁旁径直走过,没有半点停留。 不光他们迷糊,就是人堆里直冒冷汗,脸色煞白的书生也都是一脸懵逼。 青石板上,武王世子慢慢将剑尖垂下,最后竟是直指大祭酒! 这一陡转剑锋,给一干子人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世子要捅大祭酒?” “我擦,什么情况?” 李卯怒发冲冠,一想起那天浑身上下的酸痛虚弱就一阵气的咬牙。 后来要不是芝兰足够包容,百依百顺。 指不定就恢复不过来了。 难怪那天那卷子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没有一道小题! 合着就等于前世的一张语文试卷,让别人劳逸结合,从易入难。 结果让他在两个小时之内写了你大爷的十篇作文! “你知不知道老子那天多他妈累!” “你个老毕登竟然敢私自给老子换卷子!” “老子今天非得砍了你!” “世子且慢!” “世子三思!” “世子不要!” “这小子!玉容你以后离他远点!今天敢砍冯唐,明天就敢砍老夫!” “没事的爷爷,你厉害,一剑捅不死的。” “小卯别胡闹!” “卯儿!” “这孩子当真是胡闹!” 一道道惊呼声传出。 那牌匾之下,冯唐心虚眼虚,没有一点底气,忙不迭就缩到了得意门生刘青书身后瑟瑟发抖。 刘青书缓缓打了个哈欠,旋即揉揉眼睛往一边慢悠悠走去,于是冯大祭酒又露了出来。 一边离李卯最近的西苑贵妃满脸无奈,款款起身快步走到了李卯身前,如同百合花般的素裙掀动,带起阵阵香风。 立在李卯身前柔和的压下那攥着翠血不放的手,前襟抵在李卯胳膊上,好声劝慰道:“好孩子,你跟祭酒置什么气?” “若不是祭酒这么一设计,别人如何能知道原来你这般一肚子墨水?” “这要是冲动之下把祭酒砍了,遭受朝堂攻讦,是不是就得不偿失了?” 李卯蹙眉道: “干娘你有所不知,孩儿......” “孩子,把剑放下。” 李卯看着他这干娘那眼角风韵犹存的风霜,柔和却散发淡淡凌厉不容置疑,于是叹了口气将翠血放下。 西苑贵妃眉眼柔和,徐徐引导着李卯将翠血合入剑鞘。 这孩子也真是傻得可爱。 随心而动竟是一点不拘束,颇洒脱不羁。 杀几个书生倒是无所谓。 但要真的给这文人代表祭酒砍了,指不定天下书生都要群起口诛笔伐。 届时就是人没事,也免不了一些责罚和坏名声。 “干娘,其实我也没想真砍的,就是吓吓他,您都不知道那天孩儿的脑细胞死了多少!” 西苑贵妃看着李卯突然如同孩童般埋怨撒娇的模样摇头失笑,虽然听不懂那脑细胞是个什么东西但也能听出个大概意思。 西苑贵妃将李卯的手拉到葇荑中轻轻拍打,露出一个韵味悠长的微笑来,一双薄柳烟眉下,盈盈美眸中俱是满意柔和: “人们都说武王世子多么多么俊美,文采多么多么斐然。” “但在干娘看来,还是跟个没长大的孩子差不多。” “别生气了,这大喜的日子要是见了血光就不吉利了。” 李卯闻言怔了怔,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但一回想他这干娘也确实年近四十。 正是花艳露浓之时。 自己在她面前可不就是个孩子? 李卯也不反驳,低眉顺眼的嗅那素白衣襟上散发的扑鼻异香,只是轻轻应和。 经过这么一遭,躁动的人群也都有些心脏遭不住,生怕刀剑无眼挨了几剑。 于是看完榜的都纷纷脚底一抹油跑了。 冯唐推着自家弟子来到那红色牌匾之下,看着那就要溜走的钗洛珩浓眉竖起,登时来了火气。 他奶奶的李卯他收拾不了,还收拾不了你个小兔崽子? 冯唐怒哼一声,没有叫住钗洛珩,反倒对着那位至贵的太后平和道:“娘娘,您可知钗洛珩这次考的怎么样?” 正远远观望与萧家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寒暄的李卯的太后,闻言转过头,凤冠窸窣响起,眉心的红艳梅花妆紧紧蹙着,淡淡道:“考的不好?” 钗洛珩蹑手蹑脚的动作一停,干咽一口唾沫又溜到了姑姑一边,垂首恭立。 冯唐叹气摇头道:“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一塌糊涂!” “最后一道题,说的是大周农业收成不稳定该如何解决,您猜钗洛珩怎么答的?” 钗紫夜听着冯祭酒兴师问罪,阴阳怪气的语气,握着玉扇的葇荑一阵青筋凸起。 钗家上上下下的脸面全给这小子丢尽了! 钗家这一代仅有的独苗竟然连这榜都没上! 若不是自家情郎,呸! 卯儿夺了魁首她指不定要被气过去! 太后无比冰寒淡漠的声音响起:“什么?” 钗洛珩身子一哆嗦,小腿打颤看着缓缓朝他们走来的李卯,眼中流出晶莹的泪花。 “解散其他行业,全都去种地!” 啪—— 玉扇被猛然砸到地上,发出当啷清脆声响。 不等那一张含煞恼火的凤颜扭向钗洛珩,钗洛珩就已经涕泪皆下抱着刚刚站定李卯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大哥!你救救我!我姑姑要杀我啊!” “娘娘,卯儿来看您了。” “嗯?” 太后看着那近在咫尺,夜夜于琼台赴会的俊美面庞,冰寒蓦的收拢,转而浮现惊愕喜色。 “卯儿,你来了?” “咳。” 太后后知后觉的收敛喜色,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两声正襟端坐,凤冠之上的大红宝石放出熠熠光辉。 本以为这混账会先去找他那个小未婚妻或者是小雪,毕竟明面上他还是与她们关系更密切。 但谁曾想竟是跑到了她这边。 太后目不斜视的凤眸半阖,散发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嗯,过来给我按按肩。” “好嘞。” 李卯眼神示意钗洛珩,旋即缓步走到了太后后边温柔的揉捏起了那裹在金红凤袍下,圆润的肩头。 钗洛珩一脸劫后余生的弯着腰,趁着姑姑闭目养神之际偷偷摸摸的跑了。 话说他姑姑跟他娘素来都对别的男子不假辞色,但偏偏一碰上我大哥就亲近的很。 唉,要是姑姑对我能有对我大哥一分温柔,我也不至于天天被关禁闭了。 钗洛珩待走出了国子监大门,又变得昂首挺胸起来,坐上马车直奔教坊司。 嘿,这叫什么? 这叫坚持! 一边的冯唐看着李卯冷哼一声。 但见其与太后关系密切,也不敢告状,拂袖愤然离去。 惹不起老夫还躲不起? 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三位大宗要对这小子大打出手了。 无他,这小子妖孽的实在是不像人! 你有才就算了,凭什么这么多朝中贵妇都与你如此亲近! 第221章 燕夫人:按摩贴的这么近? 鹿邑广场之上立着的一尊长须飘飘的文曲星高大石像前,一金红雍容美妇正面目恬然的坐在那凤钗藤椅上,享受身后一白衣公子的按摩。 一边唯有一个丫鬟在近处站着,倒是空间留足的很。 “娘娘,您不是不能轻易出宫?怎的今天又跑出来了?” 李卯按着太后柔软的肩头,往下是一望无尽的衣襟,轻声问询道。 钗紫夜烟眉微挑,蓦然睁开盈盈秋水瞳子,带着几分威胁道:“怎么?不希望我出来?” “是不是我在这碍着你跟你那小未婚妻的好事了?” 太后凤冠摇曳不停,面目虽然平静,话语却潜藏汩汩暗流。 丽人慢条斯理的将那涂满朱红韶彩的纤纤玉指放在眼前,垂着眼眸打量。 “还是你顾及你燕姨那个醋坛子?” “嗯?” 太后红唇不停翕张,最后凌厉的抬眸盯着李卯。 李卯被怼的冷汗连连,只能不停摇头否认。 “娘娘,卯儿哪有这个意思?” 钗紫夜看着李卯那副模样冷哼一声,凤眸一瞪,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为什么出来这混账当真心里没点数? 天天那么精明,一到这种时候就装傻充愣。 这混账哪哪都好,但就是身边那些莺莺燕燕太多! 她就是再大度,看见自家情郎......卯儿被一直纠缠不清也难免心生怨怼。 分明她才是卯儿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启蒙老师! 太后正心中颇不忿时,那藏在宽松鎏金边袖袍中的冷润葇荑竟是被人悄然握起,攥在手中摩挲轻抚。 太后突然瞪圆了美眸,不可置信的侧首朝那胆大包天的男子看去。 只见她家的卯儿脸色和煦如常,温文尔雅。 上前一步身子紧贴着自己,将周遭视线堵的严严实实。 那垂下的,与她凤袍相连的白色衣袍中,一只大手正不安分的伸进了她的袖筒。 太后眸光瞬间黛上几分嗔意,心虚的朝周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转而就紧咬银牙,凤容染红,羞恼至极的反手掐住了李卯手上的细肉,留下两道白痕。 “混账!这么多人在一边你还敢这样!” 李卯叹了口气,默默忍受着娘娘的撕扯。 他如何不知道丽人与他交心已久,但两人相处的时间实在是短,因此心里难免会生出些怨气来。 但两人的身份摆在那儿,他就是想和娘娘亲近也都没什么法子。 两人最适合腻歪的地方无非是那深宫重地,清冷凤宫,以及他肃武王府。 但他跟太后非亲非故的总不能三天两头跑宫里去。 而太后作为一国之母自然也不能天天跑到宫外去疯耍。 什么时候去哪里都会有随行之人细细记录。 一次两次拜访肃武王府再正常不过。 但若是次数多了,先不说这个秽乱宫闱。 就是被有心之人抓住,传出钗家与李家私自勾结这种流言都是很有可能。 而现在冒着风险亲近了娘娘又不乐意,实在是头疼的很。 “呦,二位这是在干嘛呢?贴的这么近?” 蓦的,一道笑眯眯的磁性声音突兀响起。 太后听着这熟悉无比的嗓音,身子一僵。 脸上的嗔羞之色瞬间不翼而飞,转而挂上平静祥和。 同时袖筒里的玉手正一点一点,不着痕迹的朝外面滑脱。 “你没长眼?没看见卯儿正在给我按摩?” 燕雪瑾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眼中寒光一闪,又是笑眯眯道:“哦?按摩要贴这么近?” 别人看不出来,她作为知情人还看不出来? 但你还真别说。 若不是她真知道两人之间的奸情,就小紫这演技,哪怕她无比了解这个好闺蜜,看还真看不出来。 太后冷笑一声,竟是没有任何心虚,干脆利落就回怼了过去:“怎么?难不成卯儿不是在给我按摩,而是跟我这个太后有什么奸情不成?” “劳烦得燕大夫人这么大动干戈?” 燕雪瑾烟眉一挑,眯起了眼睛,直直审视着钗紫夜那双狭长的凤眸。 视线气势凌厉,似要将那姓钗的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但对面那厚颜无耻之人竟是没有半点心虚退却,反倒还凛然不惧的坦然迎上了她的目光。 两人目光闪烁火花,谁也没有半点退让。 与此同时,那镶着金丝,见证过太后无数风雨的凤袖之中。 太后娘娘那缓缓抽离的手竟是直接反握了上去。 似是朝某人挑衅发泄。 李卯神色一愕,想要抽出来却被软玉牢牢攥着。 旋即抬头看着燕姨那慈善的笑容干笑两声,头皮直发麻。 别人看不出来,燕姨能看不出来? 姑奶奶,你就别害卯儿了。 “哦?是吗?” 燕雪瑾双手抱着火红前襟,意味深长的收回视线,盯着好闺蜜良久。 眸光变换,似是燃起了熊熊的焰火。 太后仍是挑着眉头,气势浑然不减。 燕夫人见状风情万种的翻了个白眼,眯着眼睛看了李卯一眼后,摇曳着圆桃朝远处走去。 “小卯,今晚来府上陪姨。” 李卯这才擦了把冷汗,忙不迭应道:“好嘞燕姨。” 太后看着燕夫人远去的背影,一张白腻如雪的面庞之上凤眸紧蹙,凝眉不展。 脑海中不停回荡着小雪刚刚给她显露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葇荑不觉间按在胸前,一阵心疑不定,心里直突突。 为什么小雪给她的感觉,好像她已经知道了一切的样子? 太后犹疑不定的转过螓首,抿着红花般娇艳的红唇,欲言又止道:“卯儿,你燕姨......” 丽人眉头再次蹙了蹙,还是摇了摇头停了嘴。 李卯抚着那冷润的葇荑,温和笑道: “娘娘,我燕姨怎么了?” 太后沉默不语,只是紧锁着眉头,心头困惑不安,萦绕久久难消 。 都是从小到大的闺蜜了,自然对于另一方任何一些细微的表情什么意味都是了如指掌。 但唯独刚刚那个笑容...... 小雪肯定有事情在瞒着她。 但应该不大可能是知道了自己和卯儿的关系。 毕竟她每一次同卯儿在小雪面前都极有分寸。 无论是亲昵或是...吃饭。 丽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霎时间娇颜似火,雪白的玉颊之上冉起两朵晕乎乎的火烧云,咬着唇儿轻啐了一声。 她在皇室后宫待了这么久,对于待人处事自然是老练成熟。 喜怒不形于色,威严而不近于身。 除了跟卯儿在一块儿时有些失态,泣不成声。 平常都是习惯戴上那么一张半真半假的面具。 ”娘娘?” 李卯将双手放在太后肩头,温柔的将头凑到那凤冠珠钗之下,雪容耳畔旁轻声问道。 太后回过神,看着旁那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凤眸微微凝滞,但随之就一脸嫌弃的拉开了与李卯的距离。 丽人感受着醇和的热气,双瞳蕴满秋水稍稍低垂,拍着雍容凤袍嗔怒道:“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 李卯则是没脸没皮的笑吟吟唤道:“自然是想娘娘的紧。” “你想我你......” 太后呼吸一窒,脸颊一红。 冷哼一声侧过头去不理这两人才能懂的荤话。 “过两日你说什么也得来宫里一趟,听到了没?” 李卯低眉顺眼,极是听话的回道: “卯儿知道了。” 太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叫住落雪准备走。 但想了想还是折身立在了李卯跟前,伸出手整理了一番那洁白的衣袍。 只是整理衣服,他就是看到也估计只会在心里默默说上一句两人尊老爱幼。 因此太后也是有恃无恐,慢吞吞的一会儿捻起一根自己的发丝,或是一会儿抚平那衣襟上的褶皱。 李卯看着只比自己矮一个头尖的丽人,桃花眸子勾起,俱是那肆虐的柔情。 馥郁的沁香涌入鼻腔,伴着不时那高耸的发髻掠过他的下巴。 让人有一种冲动,好想将丽人拥进怀中好好怜惜一番。 “好了,我这就走了,你自己在外面小心一些,别又被人给偷了东西。” 太后烟眉微蹙,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不舍,退后一步目视着那双炽热的桃花眸子。 “卯儿会的娘娘。” 太后微微颔首应下,又是站定沉默良久。 约莫几息过后,终是迈开了步子,带着远处十几个丫鬟,雍容雅步的朝凤辇走去。 李卯看着凤辇渐渐远去,却突然发现凤辇窗口处有一道金芒反射,还有一二凤冠金链垂下。 李卯先是愕然,旋即就哑然失笑的举起了手不停的在空中挥舞。 与此同时在凤辇中拿着铜镜不停打量的太后蓦的脸颊一红,将铜镜猛然反扣在了腿上,轻哼一声正襟端坐,随着车队朝宫里赶去。 一时间大红盛开,宛若丛花怒放。 第222章 偷天手 国子监大门口,两边竖着齐整的无叶柳树,光秃秃的枝条随着微风拂动。 那两扇实木黄色大门半开着,在外是宽敞的青石路,上面摆着一辆辆来接送的马车。 澹台家马车前。 澹台烈虎正硬拽着自家孙女往马车上走。 澹台烈虎求爷爷告祖宗,拉着澹台玉容那小胳膊,恨铁不成钢道:“赶紧回去,你二娘还在家里等着你!” 澹台玉容一只手被爷爷攥着,另一只手不停的在那掰他的手,皱着粉嫩的圆眉,不情愿道: “我二娘就是喊我回去喝茶的,不着急。” “爷爷你就放心吧,我是去找秋水的,才不是去找那坏蛋的!” 少女浑身解数,但澹台烈虎身子骨可一点不虚,而且用力恰到好处。 既不会捏疼了这宝贝疙瘩,又不至于让她挣开。 澹台烈虎一脸无语的看了眼那远去的西苑贵妃马车,又看着自家孙女那脸上澹澹的粉霞。 这丫头这小心思都差贴张纸写上去了! “玉容,老将军。” 一声醇和至极的嗓音悄然入耳。 一老一少均是默契十足的停下了动作,一惊喜,一怒眉的朝那头看去。 只见一白衣公子正站在他们不远处,沐着阳光背手朝这边走来。 笑容和煦如春,眉目俊美,浑身荡着浩然正气,却又夹杂着几分不羁妖异。 其上紫金发冠将黑发束起,腰间白玉腰带熠熠生辉。 姿态从容,在澹台老将军面前竟是没有半点胆怯,不卑不亢。 换做其他人,澹台烈虎可能会高看几分。 但换做这小子,他不揍他就已经是好的了! 他虽然欣赏这小子那一颗家国大义的怜悯之心,但这不代表他欣赏这小子当他澹台府的孙女婿! 沾花惹草,蝴蝶串花! 上次他家的宝贝丫头去了肃武王府一趟,回来跟他说那府上好多美丽的女人。 什么丰满的,小巧的,或是绝美窈窕的。 金屋藏娇,应有尽有! 玉容年纪小不懂,他同样作为男人…… 咳,他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那些女人养在府上是干嘛的? 但这些忍一忍其实也就过去了,毕竟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甭提这小子还俊,富,拽。 但他最担心的关键一点。 那就是这小子身边实在是凶险的很。 虎踞龙盘,群狼窥伺。 这才短短多长时间就接连遭遇各种变故。 而且那幕后之人到了现在也仍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那就是铁了心的要给这小子永远留在京城。 如果府上的闺女真的要嫁,那就必须得加一条要求。 就是他无时无刻都得待在澹台府里,出行必须备着一百亲兵。 澹台府地处京城西部,背靠演武场,毗邻虎贲堂。 若要论安全,这个京城里除去紫禁城还真没有能掰一掰手腕的。 庇护这小子那是绰绰有余。 旁边突然传来澹台玉容的声音。 “爷爷,咱们走吧。” 澹台烈虎回过神,皱着眉头疑惑的朝身边的孙女看去。 噫,奇了怪了,怎么这小子刚来玉容就嚷嚷着要走? 心想难不成真是自己多想了? “玉容,你理解爷爷的良苦……” 澹台烈虎眉头舒展,朝孙女看去。 但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看见自家闺女那正值冬天里,却红彤彤宛若大红海棠的娇艳脸蛋。 澹台烈虎没说完的话被堵在嘴里,瞪大了眼睛。 自家孙女那刁蛮的性子,什么时候都能从她脸上看见这种神态了! 澹台玉容睫毛低垂,粉润的面庞之上氤氲着丝丝缕缕的晕霞。 本来还想着去顺带看着坏蛋一眼。 但这坏蛋如今真的这么出现在她面前,还笑的那么坏,实在是让人着恼。 哼,笑的这么坏肯定没想好事。 本小姐就偏不如你的意! “走吧爷爷,快走!” 念及于此,澹台玉容愣是一眼都没再看李卯一眼,推着澹台烈虎就往马车上走。 “怎么了玉容?你怎么看到这小子就这么着急走?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了!” “你跟爷爷说,爷爷收拾他!” 澹台玉容指着自己的精致琼鼻,诧异叫道:“他敢欺负我?” “哼,他敢欺负本小姐,本小姐就一拳头给他打晕!用脚给他弄吐!” 澹台玉容耀武扬威的挥舞着小拳头,凶巴巴的张牙舞爪,在李卯视线中比划了一番。 李卯哑然失笑,看着少女那抹着红彩的粉唇,视线缓缓下移,眯起桃花眸子心思莫名。 小丫头肯定肥嘟嘟的,可人甜腻得很。 “玉容。” 李卯盯着那三马并驾齐驱牵引,堂皇富丽的马车,微笑着清朗唤了一句。 澹台玉容坐在车厢软垫上,抱着胸脯将脸扭到一边没有理会李卯。 但玉耳却微微竖起,聚精会神的听着动静。 “别忘了咱们俩的约定,你夫君我会一并收回的。” 李卯颇潇洒的摆了摆手,转身上了老薛的马车。 留下车厢内轻咬粉唇,眸光潋滟的澹台玉容,以及手里紧攥着拐杖,满脸凶容警惕的澹台烈虎。 一声着恼娇啼划破长空—— “看,看本小姐心情!” “玉容,什么约定?” 嘎吱嘎吱—— 马车缓缓远去,唯剩下车内问切不停的老将军,以及嘟嘴不语,怔怔发愣的少女。 肃武王府的马车上。 老薛透过那小方格,看着车厢内的李卯问询道:“少爷,回哪去?” 李卯顾左右而言它道:“不着忙,倒是老薛,你觉得慧光那老和尚会去哪?你说他也没了真气,不会死半路上或是被歹人掳走了?” 老薛在前面驾着车,漫不经心的回道: “少爷,慧光大师虽然没了真气,但一身卜卦之术仍在,总不可能自讨死路去。” “倒是少爷您得了至阳真气就偷着乐吧,有真气的人在江湖上就那么一小撮,这至阳真气又是天下里独一档的真气,你就知道这真气多珍贵了。” “而且这至阳真气...” 老薛声音突然压低了声音,色迷迷的掩嘴小声道:“可是对女子有很大的杀伤力的,若是那些独守空闺的夫人,再配上少爷这模样,就是沾那么一下估计都心波荡漾。” 李卯登时竖起了剑眉,没好气喝道:“去去去,你家少爷正人君子,何须这种下三滥的法子?” 老薛操着马绳,目视前方摇摇手指道:“诶~少爷这是什么话,老奴什么时候让你去当采花贼了?” “只不过很多时候少爷跟几位夫人之间都差了那么一层薄薄的东西,这真气就恰到好处的弥补了缺憾。” “这上天将真气赐给了少爷,少爷不用可不就是辜负了上天的旨意?” 李卯蹙着眉头,深思不语。 话说这真气还能这么用? 怪不得当时芝兰挽着他胳膊的时候就说热的很。 “话说以前也没传出来过什么传授真气的风口来,一是真气太珍贵,二是没有基础灌入真气就是揠苗助长,一个不小心就爆体而亡。” 老薛摇头晃脑,慢悠悠道:“倒是少爷你先是有了基础,真气散去却没死,后面又碰上这么个好人来,实在是福缘深厚。” “都是缘呐。” 李卯若有所思的靠在身后缀着金丝花的软垫上,轻声开口道:“别给我瞎掰扯,你说那老和尚临行前留下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前朝古迹圣灵见,你有头绪吗?” 老薛手上的缰绳微微一紧,眸中精光一闪。 停顿了几息,旋即笑呵呵道:“什么劳什子古迹,老奴哪里会知道?” “真是,走了还打哑谜。”李卯双手枕在脑后,小声嘀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古迹八迹的。 “对了老薛,你还有什么没有传授给我的绝招没有,你可别跟那个老和尚一样到时候死了全都带到坟里去了。” “嘿,少爷这话可不兴听,但若要说绝招,还真有那么一个,就是有些不太符合少爷的身份。” 李卯睁开眼睛,戏谑笑道:“什么,难道是采花秘籍?” 老薛跟李卯相互拌着嘴,扯皮条,不觉间脸上挂起笑容,脸皮上俱是沟壑条条。 “是偷天手,偷东西老管用了。” 李卯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凑到那格子跟前,兴致勃勃地问道:“怎么个偷法?” 却见老薛背着身子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后,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伸出一只手来。 李卯疑惑看去,却见手上挂着一节节碧绿玉筒串成的链条,下面则是悬着一个还带着热气,饱满光润的玛瑙圆珠子。 “就是这么偷的。” 李卯蓦然瞪大了眼睛,又忙不迭低下头掀开衣襟往里看去。 却见那空荡荡的额胸前,他那干娘赏赐的圆珠哪里还有半点踪迹? 李卯抬起头,眼睛直放光,将那珠子接了回来迫切说道: “老薛,你有这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教给我?” “少爷你也没问呐?” 他家这少爷,前些时间某些纨绔行为还真不一定是装出来的。 比如打人,出老千。 那叫笑得一个美,心里直开花。 第223章 重温唇彩 一处青砖瓦巷中,巷尾停着一辆高檐马车。 前面一匹高头大马,车顶插着黑底白边得肃武字样旌旗,无力的搭在旗杆上,不时随着轻风飘起一二。 巷道中一老一少,一灰一白两道身影也不嫌脏,席地盘腿而坐。 自是从正午日头最辣得时候枯坐到了这雾霭沉沉,夕阳西下之时。 那两人相对而坐,身前摆着一个锦缎包袱。 白衣公子面色不虞,盘着的腿前放着什么拨浪鼓,玉手镯,乱七八糟什么物件都有。 灰衣老者则是自始至终都笑眯眯的看着这白衣公子,眼中俱是祥和慈善,不时闪过一二惊艳赞许之色。 “老薛,为什么每次我都偷不到想要的东西?” 李卯相当不解,又是一道残影掠过,手中又多了一根黄瓜出来。 李卯看着手里那黄瓜拧眉不语,随后一下张嘴啃去了大半,在嘴里嚼的咔吱作响,似是泄愤一般。 那包袱里就来来回回几件东西,他入门之后愣是取了几百回,从正午到这黄昏,饭都没吃一口。 除了偶尔能歪打误撞取出来想要的东西后,基本上这偷出来的都是不可控的玩意。 而且他是怎么也做不到像老薛那样出手连影子都没有的。 老薛笑呵呵的将地上的物件放进了包袱里,安慰道:“少爷,这手艺本来就是熟能生巧。” “老奴这可是将近四五十年的手艺了,这要是给少爷一天学会,老奴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李卯登时不乐意了,大大咧咧的咬了口黄瓜,支起腿颇豪放道:“老薛你哪能跟你家少爷比,当初我师父跟那张须然可是说我乃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天赋异鼎!” “那老和尚练了多少年的大自在法,几天就被本世子给学会了。” “是是,我家少爷最厉害了。” 老薛谈笑风生间,随手一翻,嘴里跟着就说了出来:“镯子。” 言出法随,那镯子立时就出现在有些污垢的手心。 李卯聚精会神的看着,却还是看不出那任何动作的痕迹。 老薛笑容神秘,又是不知从哪里取出来六枚骰子,放在一边的小木筒里那么一摇,转出来又是六个六点。 黑白稀发耸动,眼神蕴着精光,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李卯很少能从老薛脸上看见这种回光返照的神态,心里也是慨然。 也不知道老薛年轻时候是多么叱咤江湖,就连当初的夜煞看到老薛也都是退让三舍。 “得,我算服了你了。” 李卯终是叹了口气,挑起剑眉,纳闷问道:“老薛,你是不是还藏着老多东西不舍得教给你家少爷?” 老薛咧嘴一笑,龇出一口大黄牙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江湖骗术,没什么好教的。” “要是给王爷知道了,指不定又要训老奴。” 李卯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身,旋即慢悠悠的出了小巷子,嘴里念叨:“还真是术业有专攻。” “少爷,天阴了,今晚只怕是要下雨。”老薛在后面扶着膝盖站起身,指了指天上积攒的乌云,以及闷热的巷子,冷不防开口道。 李卯拐过去墙角,只见一条明亮亮堂不知多少倍的大道映入眼帘。 旁的路人络绎不绝,但都是不敢多看这气派的府邸。 这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虽说冷冷清清但仍是不敢有任何冒犯。 李卯看着那两尊熟悉的石狮子,以及高大朱门上的金兽衔环,摸着薄唇轻声道:“嗯,老薛你回去吧,我今晚陪燕姨在燕府。” “好嘞少爷。” 踏踏—— 马车走的毫不留恋,像是生怕李卯反悔一般。 李卯撇撇嘴,旋即走到那高门前叩了叩门环。 叩叩—— “谁?” “湖兰,是我。” “世子殿下!”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竟是朝府内跑去。 “夫人,您的宝贝世子来了!” 李卯收回手,立在门前摇头哑然失笑。 湖兰肯定是怕燕姨听不到,于是又往里跑了跑去喊,也没想着先给他开门。 次次都是这样,他也已经习惯了。 但也不着恼,反倒是觉得有趣得很。 吱呀—— 几息过后,大门缓缓打开。 近处,一淡蓝腼腆的女子正立在门边对他含羞露笑。 远处那绿萝石柱间,一头如瀑青丝绾了个长绺,绕过天鹅脖颈,搭在前襟前的美妇正笑吟吟的朝他盼目顾来。 “小卯~” 丽人唇间涂着石榴红的唇彩,嫣然笑语之间又是将那饱满的唇瓣衬得如同娇花一般妩媚。 燕夫人今日身着一袭金紫夹杂的锦缎棉袍,上身裹着厚实的浅紫色袄子,裙面上绣着一两朵开的正艳的繁丽牡丹。 端的是贵气逼人,眉眼雀跃。 李卯一双本来就多情似水的桃花眸子,一时间蕴满了道不尽的柔和痴痴。 只是站在那静静的看着那鹅卵石道上的美妇款款朝他走来,步履摇曳间对于他的痴态嗔恼不停,但眼底更多还是欣喜高兴。 燕夫人眉眼弯弯,眯成了一线天,纤纤玉指拧着李卯腰间软肉就是轻嗔道: “看你那痴傻的模样!快进屋,外面就要下雨了。” “湖兰,把门关上吧。” “嗯,夫人。” 燕夫人一面拉着李卯的手,领着往屋里进,一面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家这宝贝疙瘩的仪容。 蓦地视线看向李卯腿侧上的尘灰,一双瑞凤眸子立时不悦蹙起,将那白袍拎起来问道:“小卯,这是怎么弄得?这么脏?” 李卯随意的将灰土拍了拍,搂着燕夫人的丰腴腰肢就往屋里赶:“没什么,可能是沾到哪个墙上了。” “燕姨你放心,我可没打架。” 燕夫人被推着往前走,视线紧盯着李卯的面部表情。 见其坦荡十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依在男子身侧缓缓走过素雅的冬花寒梅,汉白玉柱,奔着那点满熏香的主屋走去。 李卯手上紧了紧,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坏笑,但语气仍是坦然平常: “燕姨,今天你涂的什么味道的唇彩?” 燕夫人闻言身体一僵,红唇也在不觉间抿在一起,晕霞微微,眼波流转。 她哪听不懂这坏小卯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想起小卯那如同打家劫舍般的恣睢,燕夫人就一阵心惊胆颤。 只是不自然的拢了拢鬓间的发丝,将红润的脸蛋扭到一边,微微颤抖道:“抹的是大蒜味的,熏得很。” 燕夫人见小卯迟迟不应,还以为他嫌弃,于是便蹙着柳眉将头扭了过去。 “唔!” 美妇眼波迷离,起初还将胳膊支在之间象征性的推搡两下。 到了后面可就直接轻车熟路的揽住了男子的脖颈,睫毛如同羽扇般轻轻翕动。 不时想要睁开眼睛去看一看面前这男子的面庞,但睁眼就是那一双摄人夺魄的深情眸子,又是被蛰的紧紧闭上了眼睛。 为了给小卯解毒,为了不辜负王妃的期望,她只能这样! 绝对不是她自愿的! 第224章 大雨 天色昏沉,雷云积攒。 暮色渐晚,一时间唯有滴滴答答的雨滴往下掉。 随着乌云越来越重,那雨珠便如珠帘般络绎不绝的串成了串。 啪嗒啪嗒—— 打在那芭蕉上,打在那绿油油的松柏上,发出清脆声响。 燕王府,主府之中。 燕王妃甄旖坐在摆满绿萝的窗口前,一手捂着微微鼓起的小腹,一手支着下巴。 青丝随意披散在那裹着轻纱的紫色棉袍睡衣上。 看着屋外如同冰雹般大小的雨滴往下落,听着啪嗒啪嗒的雨声。 那勾着大黑眼影的狐媚眸子,不显妖娆精明,俱是失神恍然。 身边站着四五个侍奉的丫鬟,看见王妃这副模样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王妃平日里气势吓人的很,总是皱着眉没有好脸色,如今露出这般落寞的神态也都是担心王妃是遇到什么糟心事。 晓英立在身后叹了口气,心知是王妃想世子了。 “王妃,外面下雨了如何还待在窗边?” “可不要让身子受了凉,伤了胎气。” 蓦的一道温和的嗓音传来。 甄旖眼中闪过思索,但这声音显然与脑海中萦绕的相去甚远,当即蹙起了烟眉。 丽人缓缓起身立在那窗前,将双手护在小腹前,面容恢复平淡,漫不经心道: “王爷不是忙里忙外的,怎么还有时间来看望我们?” 宋律听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苦笑一声,上前两步歉疚道:“旖儿,你也知道......” 甄旖蓦的侧首睨来,眼瞳闪烁寒光,冷冷喝道:“不要喊我旖儿!” 宋律脸色一僵,有些挂不住面子。 但心想王妃脾气本就泼辣,如今孕期更是阴晴不定。 而且他也确实亏欠王妃良多,于是也不恼,只是讷讷改了称呼:“王妃,王府上最近不是缺银子?” “而且那什么门客幕僚也得培养感情不是?” “本王巴不得天天陪着王妃,只是现在实在没了时间。” “为了以后,王妃现在吃的苦都是值得的!” 甄旖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蓦的冷艳面孔上浮现两抹微乎其微的红霞。 但习惯了其实也还好,反倒会有几分上瘾。 瞬息过后,甄旖翻了个白眼,背着身子淡淡道: “王爷若是没事,我就回屋睡去了。” 宋律看着王妃窈窕的背影,叹了口气。 听见她说要回屋睡觉,也是在心里暗暗琢磨如今王妃是怀孕了多长时间。 一月有余? 这些日子他一般都在外面招揽贤士,屯银谋策,也是很长时间不能回一次王府。 一回来夫妻二人无法同房,又是分床睡。 他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和王妃有过什么亲密行为了。 哪怕是连牵个手都没有。 长时间不亲昵,两人之间的关系难免会降到冰点。 宋律念及于此,眼神缓缓从甄旖窈窕的曲线往下游动,眼神中的火焰愈发炙热。 但忽的一阵恍惚袭来。 宋律一愣神。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只过了一瞬。 满腔的火焰就被莫名的浇灭,不翼而飞。 宋律疑惑的收回了视线,半梦半醒的摇了摇有些迷糊的头,皱着眉头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甄旖眯起了狐狸眸子,侧身不着痕迹的看着垂眸懵然的宋律暗自冷笑一声。 随后将凳子上一件貂皮大麾围在了身上。 她如何感知不到刚刚宋律的视线? 但现在看来,那药到现在刚好前前后后一个月,只怕是起了作用。 “王爷?”甄旖转过身子,皱着眉头关切的问了一句。 宋律跟喝醉了一样,疑惑的不停摇着头,“啊,王妃,怎么了?” 甄旖又是担忧问道:“王爷你怎么了,可是太劳累伤神了?我一会让后厨给你炖些参汤补一补?” 宋律摆摆手,呼吸两口气后终于是不再头晕,只是看着王妃那焦急的神情心头温暖。 “不碍事的,还有一事我要给你说一下,争取一下你的意见。” 甄旖好整以暇的捋着大麾上的褶皱,半阖眸子听着。 宋律道: “我那位贤弟不是最近得了大考第一,还直通了殿试,本王想着过两日上门拜访恭贺一二。” “但王妃你身体有恙,因此本王想问问你要不要跟着一块去。” 甄旖眼睛一亮。 “毕竟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诚意......” 甄旖脸上那担忧焦急之色消失不见,转而浮现几分微不可察的明媚讶喜。 丽人竟是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开口打断道:“我去。” 宋律喜出望外,实在没想到王妃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 看向王妃的眼神愈发柔和。 王妃果然明事理,知道夫妻二人联袂而去的诚意定然大于他一人。 如今不惜拖着这臃肿的身子也要同他一起去,实在是为了他着想!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王妃......” 宋律深情款望,眼底竟是带着几分红润。 甄旖眼底无语一闪而逝,转而摇曳着水蛇腰,打了个哈欠视若无睹的回了屋里。 “孕期嗜睡,王爷莫怪。” 宋律笑容温和的目视甄旖离去,轻声道:“王妃这是哪里话?王妃睡觉养胎,难道养的不是我宋律的孩子,本王哪里会不乐意?” 甄旖闻言烟眉一挑,脚步顿了顿。 旋即将那戴着紫纱手套的葇荑掩在嘴边,细声笑道:“王爷说的是。” 随后就再不留恋的进了屋,将门栓插上。 至于是说的是哪个是,就不得而知了。 雨中,燕府。 热气氤氲的大厅之内,红木圆桌上摆着八菜两汤,用精致的白瓷盆盘装着。 圆桌周边立着一个个小树盆栽,屏风瓷罐。 大厅内宽敞的很,但此刻却只有三人在其中用膳。 一个蓝衣女子站在一边红着脸颊偷看。 一个白衣公子坐在那扶手椅上,不停的喝下一金服美妇递来的羹汤。 金服美妇与那白衣公子贴的极近,半个胸脯都依在了那那男子身上。 肤若凝脂的白皙面孔上,晕着两朵红霞。 鬓间上稍稍沁出些香汗,弯曲的发丝勾在耳畔。 那红唇边的石榴红彩,也不知何时消了个七七八八。 转而浮现那正常的肌肤红润。 “小卯,这个好吃,你多吃些。” 美妇上一秒还在站起身子弯腰夹菜,下一秒就被搂进了怀里。 白衣公子挑起一筷子红烧肉喂进了燕夫人口中,轻笑一声道: “燕姨用嘴喂如何?” “唔!” 湖兰赧颜垂眸,吸了吸鼻子不敢多看。 殿下和夫人就算要用吻解毒,也不能一亲一个下午,没事就腻歪在一起吧? 本来夫人还挺有骨气的,补完妆义正言辞的拒绝殿下说今天已经够了。 结果这刚吃上饭就又开始了。 良久,唇分。 李卯眷恋的将脸埋进美妇的怀中,搂着那丰腴的腰肢,轻声道: “燕姨,还是石榴好吃。” 燕夫人轻咬下唇,眸光潋滟,将脸撇到一边,嗔怒的拢了拢衣襟。 “坏小卯。” 李卯促狭一笑:“好燕姨。” 燕夫人眉梢浮上淡淡羞恼。 但不等叩在李卯腰间的手拧下去。 轰隆—— 窗外的雨幕中突然传出一声炸响。 蓦的点亮了人间。 燕夫人身子一缩,烟眉微微蹙起,朝着李卯怀里又靠了靠。 李卯温柔一笑,将燕夫人揽进怀里,紧紧搂着驱赶那无言的恐惧。 雨声愈来愈大,屋内三人相顾无言,只是惬意的听着磅礴的雨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 “呼——” 沉稳平缓的呼吸传出。 李卯摇头失笑,旋即横腰抱起燕夫人,走出大厅,顺着朱檐下,朝着主屋走去。 第225章 雷鸣 夜深深,主屋内檀香铜炉边,点着一盏盏温和的黄蜡烛,不昏暗也不亮堂。 伴着外面雨打青砖黛瓦的吧嗒声,倒是醺的屋内和煦的很。 李卯拦腰抱着燕夫人走至那大床边,将将把人放置床上,解去那厚实的袄子后,一双明眸突然出现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燕夫人眼神躲闪,紧了紧那淡紫色的袄子: “小卯,你不准有什么非分之想。” 美妇将头偏到一边,解开的发盘如同一朵海棠花般,绽放在那绣着青竹的枕头上。 蛾眉皓齿,雪胎梅骨。 眼角妩媚自生,端的是一风情万种的神仙妃子。 李卯抿了抿薄唇,摇摇头道:“小卯只是怕燕姨热,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又或是为了让美妇放心。 “燕姨,小卯这就出去了。”李卯对着燕夫人温和一笑,转身朝着房门走去。 他从来不愿意逼着燕姨做那些不愿意做的事,既然燕姨心有抗拒,那他也不能强求。 应是循序渐进,金诚石开。 “小卯。” 李卯身子一顿,回首看着衣袖上紧紧攥着的那只葇荑。 “怎么了燕姨?” 李卯抬首看去,只能看见那昏黄的灯影之中,一张白腻如雪的玉颊正带着晕霞的侧对着他,只是声如蚊蚋的朝他唤道。 声线平静如常,似是唠家常般的坦荡自然,但仍是经不住有几分颤抖夹杂。 “还像往常那样,你自己再叠一个被窝。” 李卯蓦地一笑,一双明亮的桃花眸子如同那黑夜里的明星般,粲然而又深邃。 燕夫人眼神蓦地一滞,抿着鲜艳的唇瓣,怔怔的看着那眸子有些移不开视线。 李卯轻车熟路的打开衣柜,从中那黑色小布片,白袍之中精准的取出一床鸳鸯锦被。 随后又在燕夫人的注视下利落的在一边约莫一个拳头处,卷了个蚕蛹般的被窝。 将那墙角的烛火吹灭之后,这才猴急的将外袍脱去,钻进了那暖和的被窝里。 燕夫人借着点点月光,看着李卯那急切地样子就是一阵好笑。 将一只胳膊支在耳畔,发丝如瀑般倾泻而下,笑吟吟的看着李卯说道:“小卯,就这么想跟我睡一块儿?” 李卯将鼻子闷进锦被当中,嗅那幽香的甜腻,闷声道:“燕姨身上香,小卯乐意跟姨睡。” 燕夫人闻言一双美眸乐得开了花,但又蓦地想起一事,脸色又沉了下来。 不多时,一带着丝丝危险的笑语传出。 “那你说,是姨香还是你的太后香?” 燕夫人笑吟吟地伸出一根玉指,放在李卯眼前轻轻晃动: “想好了怎么答,这个我可是会跟小紫说的哦。” 李卯微微一愣,有些感叹于女人的脑回路。 但随之就头疼的皱起了剑眉,没有说话。 如果他说了燕姨更香一点,以燕姨跟太后相处的情景来说。 指不定到时候燕姨对娘娘说的话可能就会添油加醋,以点破面。 变成外貌,气质,地位从头到尾的全方位碾压。 他可不能乱说。 燕夫人正兴致勃勃地等着李卯回话,但不等回答,竟是先传出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拧眉一看,一看竟是她家的宝贝小卯竟然睡了过去。 燕夫人柳眉一挑,眸子微微眯起。 片刻后笑眯眯的就将手自被子下方伸进了李卯的被子,钻进那里衣之中对着李卯腰间软肉一顿猛掐! “嘶!” “燕姨,疼疼疼!” 李卯吃痛苦着脸,忙不迭将那冷润的手握在手心,身子微侧躲开那手上的劲儿。 燕夫人手被攥着也不挣扎,只是淡淡说道:“快点说,不然今晚你给我睡那雨地里。” 李卯眼见躲不掉,叹了口气,将燕姨的手握着从被窝里拿出来,放在了鸳鸯被子上,两只手捧着摩挲。 燕夫人侧趴在枕头上,玉颊微红,但仅是轻哼了一声就随他去了。 “燕姨的香是……” 轰隆! 轰—— 噼啪—— 蓦地自窗外传出一阵电闪雷鸣。 一声声巨响如同雄狮怒吼般震得屋檐簌簌,窗纸颤抖。 白色的闪芒灌入屋内,一明一暗,一闪一闪。 那床上的美妇脸色唰的变得苍白,也不知道是染的还是吓的。 “小卯~” 李卯循声看去,却见燕姨如同苍白的纸人那样憔悴惊惶。 一时间李卯心头怜意顿起,掀开被子就钻到了另一个被窝,将那螓首搂进怀里安抚。 感受着那被吓得微微颤抖的身子,李卯轻轻拍打着丽人穿着锦袍的背部,柔声安慰道:“燕姨莫怕,小卯就在这儿。” “嗯。” 燕夫人紧紧搂着李卯的腰,感受着宽厚的胸膛,心中惊怯淡去良多。 轰—— 轰隆—— 刷—— 随着一声声雷鸣响起,雨幕再度砰然落地,发出瀑布般的巨响。 但那一处安稳如泰山的静谧屋内,一男一女正相互依偎。 这狰狞的雷鸣暴雨竟是没有半点惊扰屋内二人,甚至成了那两颗心不停靠近的背景交响乐。 轰隆—— 李卯盯着那丰润的红唇,心思莫名。 燕夫人若有所觉得抬头望了眼,又是被那眼眸蛰得躲开了视线。 “燕姨,别怕。” “唔!” 丽人宛若大红海棠。 但却提不起任何一点想要抗拒的念头。 毕竟于情于理她都没法拒绝。 燕夫人听着小卯粗重的呼吸,微微一愕,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随之眼眸之中就涌现了惊心动魄的温柔。 小卯他,很是在乎她呢。 哪怕再冲动,也都时刻顾及着她的感受。 丽人不再抗拒。 李卯躁动的心随着扑鼻的幽香而慢慢变得冷静。 冷静下来后,他总感觉今天他忘了什么事情。 思绪沉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 轰隆—— 伴着一声雷鸣。 一男一女相拥睡了过去。 …… 半夜,李卯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瞪大了眼睛懊恼的一拍额头,掀开被子就要往外走。 他总感觉今晚忘了个什么事。 直到现在才想起来,今天晚上他忘给那柷夫人输送真气了! 李卯悄悄地将手从燕夫人腰间拿开,却不小心惊扰到了丽人。 只见燕夫人眉头一蹙,嗔怒道:“小卯不准做坏事!” 李卯沉默良久,大气不敢喘一下,见燕姨始终没醒后这才坐在了床边。 不知何时,地上竟是躺着一件金色的锦袍。 哗哗——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 李卯深呼吸将衣服穿好,将燕夫人身上的被子掖好,旋即抬头看了眼豆大的雨滴,真气一开,施展梯云纵朝王府赶去。 可不能断了一天让前功尽弃了才是。 第226章 羞愤欲绝的祝夫人 “这雨下的真他妈大!” 肃武王府门口,一白衣身影骂骂咧咧的跺脚甩去身上的雨水。 白衣浑身上下都皱成一团,那本来耸立十分的束发也都被浸成了软趴趴的模样。 “话说那老和尚是怎么弄的真气护体挡雨雪,我阴阳两条真气都做不到?” 李卯还不等推开门,那高大的朱门就已经从里面缓缓推开,从中走出来一个矮小的老头来,笑呵呵道: “少爷,回来了。” “这死天,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李卯骂骂咧咧的径直走了过去,穿过画屏廊道后,打量着宅子。 芝兰与芽儿的房间已是熄灯人静,少女嗜睡,怕是已经睡去多时。 李卯又看着自己房中微弱的光亮,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青凤,只怕还在等他回来。 吱呀—— 门扉推开。 仍旧是一袭青衣美人坐在床边愁眉不展。 床上躺着一座连绵起伏的山岳。 上面裹着锦被,露出羊脂白玉般光洁的肩头以及一张闭月羞花的熟美脸庞。 那拧眉沉睡的模样实在是像极了青凤。 “殿下。” 青凤缓缓起身,走到门前挽住李卯的胳膊柔声唤道。 看着殿下浑身湿透的模样,青凤眼眶微红,攥住白袍一阵抿唇不语。 李卯安抚的拍了拍青凤的葇荑,促狭调笑道:“要是心疼你家殿下,那下次你就好好听我的话。” “现在赶紧去睡吧,别天天不爱惜身体。” 青凤清冷的玉面一红,轻啐了一声。 被这么一插科打诨心里的愧疚倒是淡去不少,也不再耽误时间,在李卯唇边一吻后就退了出去。 吱呀—— 门扉关闭。 哗哗—— 屋内重新变得静谧,伴着屋外哗哗的雨声,无情瓢泼的打在石板地面上,朱红屋檐上。 屋内点着熏香果木的暖炉发出温热的气息,熏得里面和煦如春。 李卯看着那月光下,黛着银辉,安详却又痛苦的面庞,叹了口气。 虽然都好几天了都没有要醒来的趋势,但好歹面色红润了几分。 李卯看了看湿漉漉的白袍,也不扭捏直接脱了下去,袒露精壮却不显臃肿的上身。 随后在床头木柜上取出一条白色缎带,绑在眼睛上。 一如往常那般,颇有君子之风的避开要害,扶着美妇光滑如温玉般的肋下坐起身。 自己则盘腿坐在后面将双手对着那黑色转乌青的掌印对去。 丝丝热力随着李卯运转真气后氤氲而生,毫无衣物阻隔的传入祝夫人体内。 “唔。” 祝夫人低垂螓首,发出一声闷哼之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卯额头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双手也都有些微微颤抖。 随着至阳真气慢慢运转,祝夫人那修长浓密的睫毛竟是微微颤动,慢慢翕张。 有了要苏醒的痕迹。 李卯显然也感知到了这一情形,但没有在意。 因为前几次疗伤时这位祝夫人也都醒来过,但无一不是昏昏沉沉,没有意识。 因此现在仍是专心于传输真气,没有多理会。 却见祝道宗迷蒙的睁开柳叶双眸,眸光稍显疑惑,抬头朝四周打量。 先是一阵哗哗的雨声响起,随后便是那陌生的房屋内,黑暗中微微闪烁的银辉。 最后才是那自背后传来的温热。 祝道宗晃晃螓首,背后传来那剧烈的冰火两重天带来的痛楚,眉头紧锁。 这是哪? 她身上发生什么了? 对了,是那天黑煞轰了她一掌,她便晕了过去。 当时好像是有一个桃花眼眸的男子将她救了下去。 是谁? 祝道宗头痛欲裂,往下低头一看蓦然瞪大了美眸。 却见她竟是不着一缕! 接着又看见那地上静静躺着的白色男子衣袍。 祝梓荆心神一震,浑身冰冷,眸光凄然,浮起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难道? 难道她最终还是难逃凶手,遭了侮辱? 祝梓荆紧咬惨白唇瓣,眼神中俱是悲戚愤怒。 微微回眸,纤纤玉指不着痕迹的微挑,作兰花指状,不觉间直接叩到了身后那男子的丹田之处! 同时,一声清怒叱声回荡屋内—— “你是谁!” 身后的男子明显愣了愣,但还不等开口,就已经被女子控住了丹田,语声变得滞涩。 本就是真气大放之时,他也全然没有半点防备。 因此这懈怠时刻轻而易举就被她给牢牢制住。 “夫人,你听......” 李卯刚想解释,瞬间就被人用膝盖压住脸,按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嗯,仅着一缕。 那人手离开丹田,李卯此刻气息稍缓,也有了那么几分反抗的能力。 但鉴于这位夫人身上重伤,他也不好做什么大动作。 万亿牵动了伤势就不美了。 而且以这位道宗的阅历心态来说,只怕冷静下来就会知道这是个乌龙。 玉白夫人一手用被子围着上身,将李卯一手扳到身后,单膝顶着李卯的脸。 怒气连声,悲愤欲绝叱道:“你到底是谁!蒙着眼睛做贼心虚!” “这里又是哪里!” 许是想起来那晚那双桃花眸子的主人,又是语气一紧,问道:“还有那天救了本宗的那个男子,你们把他怎么了!” “如实回答!本宗让你死个痛快!” 赤膊男子被压着有些胸闷,只是喘息着艰难道:“夫人......” 祝道宗眉眼愤恨,但见状还是稍稍松了些力气,好让这人回答问题。 膝盖微抬,李卯这才没那么气短,只是酝酿了一番回道:“夫人,你要是再这么压下去,他就死了。” 祝道宗脸色一凝,不虞问道:“什么意思?” 李卯苦笑一声,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用脸蹭着床褥将那白的缎带给蹭了下去,露出一双邪魅入骨的明亮桃花眸子来。 祝夫人看着那双与那天夜晚丝毫没有差异的眸子先是瞪圆了柳叶美眸,惊愕无比。 随之又变的失望愤懑! 原来她不是遭了敌手! 而是被这看上去仪表堂堂的小王爷救走之后,行了那禽兽不如的丑事! “你这个贼人!” 祝夫人气的银牙紧咬,膝盖上又用了用力往下压去。 但力气显然轻了几分。 不知为何,得知是这人玷污了她之后,心里的绝望隐隐夹杂着几分庆幸。 竟然有一种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他的想法。 也不知是因为他俊,还是因为那天夜里刚刚被随行之人背刺后,那双云淡风轻而又坚定的眼神。 李卯苦笑一声,情知是这祝夫人想岔了什么,于是轻声讨饶道:“夫人你听我说,你先感受一下自己,额......” 李卯感受着愈发挤压的气息,但又不想大动作误伤了这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女人。 但这怎么开口? 感受一下有没有人串过门? “夫人,我是在给你疗伤,你不要多想!” “疗伤?” 祝道宗闻言皱起了柳眉,但转瞬又紧咬银牙的压了压膝盖。 “什么疗伤得脱光了衣服疗!” “你个登徒子!”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膝盖上的力气还是再度缓和了几分。 她回过神之后,的确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 比如这登徒子的裤子很齐整,以及空气中的味道香甜的很,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最关键的是,她的身上也确实没有什么春风一度的后知后觉感。 李卯虽说脸还是被挤扁在床上,但呼吸登时通畅起来,说的话也利索十足: “夫人你中了玄冥掌,需要我用至阳真气来给你护养心脉,以防寒气攻心。” “衣物阻隔会大大降低真气传输,夫人您应该也明白。” 李卯没了眼罩阻挡,视线诚恳向上看去,但到了一半却唰的一下血气上涌。 “真气?” 祝夫人暗暗蹙眉,又是叱道:“胡说!你这样子满打满算也不过弱冠之年,如何修的出真气!” “而且还是至阳真气!更是胡说八道!” “你当本宗是三岁小孩那般容易忽悠!” 呼呼—— “你......” 祝夫人刚准备再问,却听见一阵阵粗重的呼吸声。 却见那膝盖下的男子,正抬头看着她的眼。 祝夫人煞时脸若彤霞,那眉宇间的忧愁通通化作怒火羞愤,猛然站起身抱着棉被,一下一下势如雷霆的往李卯脸上跺去。 “登徒子!”—— 第227章 祝夫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李卯慢慢往床边缩去,对着手里一手拿着湛月长剑,一手围着胸前锦被的美艳道宗连连摆手: “夫人你听我说!” “您作为江湖正派道宗,玄冥掌什么样还不清楚吗?” “疗伤可不得将衣物褪去?” “那你为何要将自己衣物褪去!” “我衣服湿了!” 祝道宗那冷韵生霞的面颊一红,冷眉以对喝道:“这里不是你家,为何不换一件!” “若是此间事传了出去,你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李卯两手一摊,颇有道理的劝说道:“夫人此言诧矣,咱们都是成年人了,要看的开一点,不能被看见了身子就要死要活的。” “外面下着大雨,我赶着给你疗完伤还得去别的地方睡觉,哪有功夫换衣服。” “你!”—— 祝道宗一阵咬牙气闷,想要伸手将这登徒子一剑捅个窟窿,却又碍于身上围着的锦被行动僵硬。 但她也不是什么冲动的少女,活了这么多年,心思自然冷静内敛。 感受到身体内的和煦真气,知道这小王爷没有撒谎。 一番权衡之下,只得作罢。 李卯见这忧愁女人将剑尖垂了下去,这才松了口气,两腿打开的靠在床头漫不经心道:“医者无色,我给你治病哪里会有什么男女之别,你那白皮肤在我眼里跟头猪没什么区别。” 祝梓荆刚刚垂下去的湛月剑再次对准了李卯,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而且这次怒的更甚! 散乱的青丝如同水波般剧烈的抖动着。 “你!”—— 李卯摇了摇头,指着床上的白色缎带说道: “夫人,别生气了,我真的没有任何冒犯于你的念头。” “您看看那丝带,就是我蒙在眼睛上避嫌的。” 祝夫人冷着脸闻声看去,这才想起来刚刚他眼睛上的确蒙着那么一个眼罩。 而且自始至终动作都规矩的很,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 但...... 她在江湖上走了这么多年,什么人肉客栈,笑面虎,伪君子没见过? 这小王爷几次救她,若说行侠仗义倒也说得过去。 祝梓荆看着面前那男子俊美脸庞上的疲惫倦怠,复杂的抿了抿素唇。 如今他竟然这般毫不吝啬这真气去救她,若说没有所求,说什么她也不信。 要知道真气的恢复极困难,而且短时间大量脱体会陷入极度的虚弱当中。 这也是为什么玄冥掌在江湖上如此让人闻风丧胆。 就是有的人的亲儿子中了这玄冥掌,都不一定能下此血本救人。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救她? 明明这般废身体。 是为了在江湖上招揽王府的势力? 亦或是,为了美色? 经由那双勾人的桃花眸子来讲,她还是觉得这第二种可能性最大。 但,她绝对是不能应了这要求。 哗哗——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屋内尴尬的氛围,雨幕又是加大了剂量,不要钱一般拼命的往下砸。 一时间整个屋内都充满了嘈杂的雨声。 祝道宗玉耳微动,听着外面磅礴的雨声,又看了看这人那上衣上的潮湿,蹙着柳眉道:“你是从别的地方赶回来的?” 哪怕李卯身上的雨水随着真气蒸发了不少,但祝梓荆还是看得出这之前到底淋了多么大的一场雨。 按他话的意思是,他是冒雨来给她疗伤的? 李卯耸耸肩,随口道:“你还要不要疗伤?不疗我就走了,我还赶时间。” 祝梓荆眼神动了动,看着对面那男子澄澈的毫无杂质的桃花眸子。 在其中竟是看不到半点情欲,唯有令人看不透的深邃。 美妇许是松了口气,又许是有些怅然。 祝梓荆脸色复杂,紧了紧棉被,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是因为你看上......” “你觉得呢?”李卯面色平静的打断,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祝道宗一愣,眉头紧锁着抿唇不语,没来由的心底有些失落。 沉默良久后终是开口道:“小王爷是为了玉衡......” 祝道宗刚刚开口,就再次恰巧碰上了李卯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 李卯漫不经心的拉过一处被子盖在一身腱子肉上,说道: “因为我有一个姐姐跟你长得很像,想要问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事对她来说很重要,因此费再大的力气都要保得你周全。” 祝道宗蓦的闭紧了嘴,螓首扭到一边脸颊有些红润。 听着这蹩脚的理由,心里不知所谓的明媚几分。 “小王爷当真不是在诓骗本宗?” 这话过于简陋,太像是为了留住她做的什么设计。 这会儿说要问她事,只怕后面就要说那个姐姐现在不在京城,要留着她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其实还是贪图她的美色,找个机会官威逼压,或是设计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 虽然他的眼神明亮真诚得很,但多半是演技好。 她独居这么多年,怎么没有碰上过这种情况? 这登徒子还是太嫩! 等过两天她得找个机会跑了才是。 “本世子骗你做什么?” 李卯正想着要不要去喊青凤起床,可全然不知道他在貌美道宗心中,已经成了那无所不用其极的阴险小人。 祝道宗这才抬起螓首,蹙着眉头,端庄坐在床边, “那世子的姐姐如今在哪?” 李卯凝神想了想,要不要让青凤今晚过来。 但青凤这几天都废寝忘食的守在一边,只怕睡不了几个好觉。 反正人都醒了,还有伤在身,能跑了不成? 不如让青凤好好睡一晚再说。 思来想去之下,李卯淡淡开口道:“她明天才过来,夫人伤势未愈,可以先待一晚。” 祝道宗微微摇头,眉头紧锁,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 只怕今日说明日,明日复明日。 就是弄得一手缓兵之计。 但她此行来京城别有要事,如何能在这里多待? 而且她作为江湖正道道宗,又是孀居之身。 他们两个之间全然没没有半点可能。 虽然这位世子的确救了她的命,而且极有诚心。 但她还是有必要说清楚自己的意愿。 她与亡夫生前两人虽然不柔情蜜意,但也平平淡淡,相敬如宾。 而且丢失的囡囡还不知下落。 她哪里来的由头和闲暇功夫去谈情说爱? 况且她大了这登徒子不知几岁! 她家的囡囡若是还在世,只比他大不比他小! 就是再怎么也不能干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来! 思绪不过稍稍流转,那刚刚还意气风发的美貌道宗,转眼间就变做了那丁香般的忧愁夫人。 坐在床边愁眉不展,失神恍然。 李卯挑了挑剑眉,不知道她在悲伤个什么。 是觉得自己被看光了,无颜面对家中丈夫? 还是觉得中了玄冥掌命不久矣? 噼啪的雨幕再度遮盖沉寂的夜,屋内两人重新归于沉默,相顾无言。 祝梓荆愁眉不展的看着面前男子身上的颓态,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不透他到底在谋划个什么。 “好了,既然夫人如此生龙活虎,本世子也就不多待了。”李卯下床站定,拍了拍白裤,旋即随手将地上那件潮湿的袍子披在了肩上。 祝梓荆见状愣了愣,檀口微张似要说什么。 却见那人就已经推开门扉,奔着那如同天降飞瀑般的外界飞奔而去。 不过几个起落,就已经消失不见。 祝道宗欲言又止,拧眉看着雕木床上的那条白色缎带,有些怔神。 这个男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位世子的离开,祝道宗背心的掌印蓦的明显几分,浑身传来一阵彻骨铭心的冰寒。 那白皙的面庞在瞬间就变得几分青白,又是几息过去,歪倒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228章 本该存在的伤疤 翌日清晨,风消雨歇。 经过一夜的大雨滂沱,整个人间都焕然一新,氤氲起干燥冬日里难得的水润寒意。 燕府。 那雨后的芭蕉颓丧的低垂着硕大的油绿头颅,上面俱是残留的露珠。 正屋之中,紫纱帷幔间。 李卯将将迷蒙苏醒,温柔的身侧那仅着一层金色肚兜的丽人,将手从腰间抽离。 扑鼻的沁香伴着晨曦那薄薄的雾气潮湿润入鼻腔,带着阵阵清新凉爽。 昨夜,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与燕姨同被而眠。 不同以往的那般半夜迷迷糊糊,此间丽人心知肚明,而且没有任何抗拒。 更是燕姨慢慢接纳他的一种信号。 李卯在眉眼安详喜悦的美妇唇边一吻,旋即长舒一口气,起身将衣袍穿戴完整。 在外面向正准备早膳的湖兰告了个别就匆匆离去。 “诶~殿下不在这里用膳吗?” 湖兰望眼欲穿,看着那道的风风火火的白衣背影呼唤道。 “不了,今天我有事。” 湖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亲手做的银耳汤放在了厅内那圆桌上,将手支着下巴看着李卯刚刚消失不见的方向怔怔出神。 殿下平常也太忙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歇一歇。 肃武王府。 自李卯从燕府回到王府自己的屋中之时,发现那酷似青凤的祝夫人已经醒来穿戴完毕。 一袭纯白长裙,满头青丝随意的用木簪挽了个发盘。 浑身窈窕浮凸,自是成熟韵雅。 美妇此时正坐在床上,手里正紧紧攥着一边有些拘谨的青凤的手,殷殷问切。 祝道宗脸色苍白,眉宇间的忧愁只怕就要将整个房屋倾倒。 眼瞳颤动不已,但却又蕴藏着莫大的温情与自责。 “囡囡,你真的不记得娘了吗?” 祝夫人又是悲呼一声,咬着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都怪娘,娘当时为什么没有看好你?” 那语气中的深沉自责,以及痛苦怅然,竟是听不出半点虚假。 李卯靠在门边,有些不知所措。 合着这位长得极像青凤的祝夫人是青凤她娘? 那不就是他的岳母了? 这别说青凤了,就是他都觉得有些突然。 本想着两人这相貌差距,极可能是姐姐妹妹之类的。 毕竟这位祝夫人那体态皮肤,你就是说她二十多岁都不会有人怀疑。 祝道宗显然也察觉到了李卯的到来。 于是将目光转向李卯,忧愁的柳眉如水波般弯曲,那握着青凤手的葇荑微微颤抖,声线带着恳求:“世子殿下,敢问您说的姐姐就是这位姑娘不是?” “您可知,我家的囡囡在二十年前走丢于青海,至此一连二十年都未曾见过一面。” 祝梓荆说着说着红了眼眶,视线变得模糊。 那搜寻了十几年的女儿都杳无音信,如今真的遇见了她,只觉得做梦般幻影。 难不成其实她中了玄冥掌已经死了,但老天看她过得苦,便给她造了个幻境出来? “本想此生再无重逢之日,但我看见这位姑娘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我家的囡囡。” “哪怕过了二十年。” “二十年前......” 李卯舒了口气,将头抬起漫无目的的看着顶上挂着的几个风铃。 “二十年前啊,的确是青凤入了王府的时候。” “而且她大病一场后就丧失了记忆。” “倒是与夫人所说吻合。” “但青海当时离王府可还有一二百里,难不成是被人贩子拐过去的?” 李卯虽然心有困惑,但心里还是对这个祝夫人的话信了八九分。 毕竟青凤的容貌堪称江湖一美,本就是万中无一。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一眼看上去就是青凤成熟版本的夫人来,而且刚好还有一个丢失的女儿。 若说没点关系,他是怎么也不信。 李卯晃晃头,微微回神,温声对青凤说道: “那青凤你是怎么想的?” 青凤满脸茫然,不见清冷亦或是俏皮,只是如同被训斥的小女孩那般双手搅在青色裙纱前,局促不安的很。 “青凤不知。” 青凤那绝美的面庞垂下,嗫嚅说道。 虽然这位夫人给她一种很深很深的亲切感。 但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对这所谓的母亲有些抵触。 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 这种抵触,似乎是源自于那记忆丧失前的痛苦。 那脑中朦朦胧胧的回响在小声诉说着—— “娘,爹,你们在哪?” “囡囡好冷。” 祝梓荆看得出青凤眼底的几分抗拒,带着几分苦涩强自笑道: “她...这位姑娘是叫青凤?就是那位青衣美人剑?” “好美的名字。” 李卯和煦一笑,随后将青凤揽在怀里安抚: “是,我从小到大的姐姐。” “也是我的妻子。” 青凤蓦然抬头看着李卯那双深邃的桃花眸子,白腻如雪的面庞之上迸发出嫣然笑容。 一双盈盈秋水瞳子水波潋滟,眉宇间阴霾一扫而净,伏在在李卯怀中抿笑不语。 她,是殿下的妻子呢。 有了这句话,她这辈子也值了。 祝梓荆笑容凝固在脸上,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心间掠过一缕失落,但转瞬即消。 复杂的目光不停在两人之间徘徊,视角不觉间就换成了丈母娘看女婿的挑剔。 但很遗憾。 这个女婿在她眼中确实挑不出来任何毛病。 无论是家世,地位,才华,外貌,男子气概,均是无可挑剔。 若说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那登徒子作态。 虽然是为了给她疗伤,但一想起自己堂堂玉衡山掌门,竟然光着身子在一个男子前...... 而那个男子还是自己的女婿...... 祝梓荆脸颊微红,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人,叹了口气没有再多想。 她已经欠了女儿二十年,总不能一见面就要说她的情郎怎么怎么不是。 李卯捋着沁香的发丝,感受着佳人的心头忐忑,轻声问道: “对了,虽然你们两个长得确实很像,但你有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的?这样也更舒心不是?” 祝梓荆抿着唇瓣,看着脸前亲密依偎的二人脸色复杂,带着几分疲惫道: “世子殿下有所不知,我家囡囡小时候肩胛下三寸处,曾经被火炭烫过,虽然处理的很及时,但还是留下了不可逆转的疤痕。” “若是青凤姑娘不介意,一观便之。” 李卯轻轻颔首,手指掠过青凤肩头,柔声问道: “好姐姐,你自己做决定。” 虽然他早已对于丽人了如指掌,但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那地方究竟有没有所谓的疤痕。 而此事很可能就是敲定两人关系的最终关键。 容不得他不慎重。 青凤白皙的面孔之上闪过犹豫,有几分说不出的心慌。 许是近乡情怯? 但看着李卯那鼓励温柔的笑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青凤靠在李卯怀中,自顾自的将青衣半褪,露出那羊脂美玉般的肩头,其上...... 竟是完美无瑕。 没有任何伤疤。 祝梓荆本来自信的面庞瞬间分崩瓦解,瞳孔一缩,猛的站起身失声呼道:“怎么可能!” 李卯则是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看着那光洁无痕的地方,眼眸闪烁精光。 第229章 滴血认亲? 萧瑟雨后,微风呜呜的将门檐下的风铃吹的叮咚作响。 檐角上的雨水随着瓦檐滴下,掉进那及腰满水的青色瓦缸之中,发出一声声细微的吧嗒声响,点起波波涟漪。 老薛正依在门口一口一口吞吐着凉息,吐着烟圈。 衬得天地寂静,人烟袅袅。 肃武王府正屋之中,脸色惨白的祝夫人正惊惶着瞳子,颤抖着嘴唇,不可思议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那满头的青丝也不知在何时挣开了木簪,颓丧的披散在肩头。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不是?明明你我二人长得如此相像,明明我一看到你就有一种亲切感,怎么可能?” 祝梓荆重重的颓然砸到了那镂空圆凳上,双瞳失神,不见刚才明媚希望,俱是破碎黯然。 那一瞬间的精气神,好像老了有十几岁。 老天先是给了她狂喜,又给了她失望。 最后还是觉得她过得不够苦,又给了她当头棒喝的绝望。 李卯仍是盯着青凤的肩头,眉头不时微蹙,似在回想,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倒是青凤这个当事人反应最为平静,虽说看着这么一个夫人如此作态有些于心不忍。 但既然真相已经大白,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下意识的不太想回应面前这位忧愁夫人。 无论是对王府的眷恋,还是对于亲生父母的不理解。 她现在过得好好的,不想再添什么幺蛾子。 而且...... 青凤将衣服拉了上去,抿着唇瓣,蹙着柳眉往李卯怀里靠了靠。 脑海中再度传出童稚沙哑的嗓音。 “爹,娘,囡囡好饿......” 朦胧的声响每到这时就会贯彻她的脑海,让人头痛欲裂,心神憔悴。 不清楚究竟经历了多少的绝望,才让一个幼童的心悸恐惧如此的刻骨铭心。 哪怕失忆了都还如噩梦般萦绕左右。 祝夫人眼眸黯然低垂,脸庞之上俱是苦涩不甘。 明明那朝思暮想的女儿就近在咫尺,但却又在一瞬间溜走。 怎么会没有呢? 但祝夫人视线流转间,蓦的抬眸看见青凤那皱眉的神态,又是心神一震,檀口微张挪不开了目光。 粗看之下,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那是自己依在那登徒子的怀中? 怎么会如此像? 怎么会如此像? 祝夫人将将被泼灭的希望,又在瞬间燃起。 她不相信什么如此多的巧合重合在一起,就能因为一个印记而被全部推翻! 祝夫人青白的脸色红润几分,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上前苦涩道:“囡囡,你真的不记得娘了吗?” 青凤只是盯着那夫人眼中残留的几分希冀,轻轻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心底的复杂一闪而逝,但转而就恢复平静。 既然她身上确实没有那什么印记,也说明了两人之间也不过是某种巧合。 这样也好...... 祝夫人倔强的咬着唇儿,只是伸出一条藕臂来,涩声恳求道:“青凤姑娘,可否让我与你一同滴血认亲?” “娘找了你二十年了,每一次都没有你的任何踪迹。” “这二十年来娘找遍了整个青海乃至周遭各地,但仍然没有见过任何与我相似哪怕三分的女子。” 祝夫人声音趋于哽咽,望向青凤的目光深沉殷切。 “你可知,当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是多么惊喜如狂?” 青凤狭长的柳叶眼眸动了动,咬着唇瓣,眸光复杂,没有说话。 祝夫人仍是缓缓朝青凤走去,殷殷唤道:“囡囡......” 青凤失神看着那缓缓伸过来的玉指,心里恍然失措。 好像就是那近在咫尺的亲情,会在瞬间溜走。 又好像是来的太过突然,让她没有准备,难以接受。 她哪怕失却了记忆,却也铭记着那段时光里,那幼童时候的深刻绝望。 因此她不知多少次都在梦里去询问那虚幻的父母,去问为什么要将她抛弃。 而如今梦中的面孔逐渐清晰,真真正正的站到她脸前的时候,她的五感却又变得像梦里那样迷幻。 如今要用一滴血认亲而一锤定音,无非是将她心中的那缥缈的渴望,或是对于那抛弃女儿爹娘的排斥,一巴掌拍死。 她既不想断绝那朦胧的血缘亲情。 也不想就这般认了眼前这女子为娘。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的。 青凤眉眼倔强,站起身,目光变得坚定。 青色的裙摆飘起,向后缓缓退了两步躲开那伸来的手,带着几分温和说道:“夫人,还是算了。”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我照看着殿下长大,殿下待我也极好,没什么别的念头。” “若是您觉得看见我就想起了女儿,不妨在王府里多待上一些时日。” 祝梓荆看着面前那近在咫尺的女儿流露出的排斥,脸色瞬间又变得苍白几分。 美妇苦涩的将手顿在空中,微微张开再蜷缩,好似要去将眼前人的手攥在掌心。 不过瞬间就已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囡囡,娘对不起你。” 青凤深吸一口气,低垂着眼睑,将头撇到了一边,按捺着心底深处的悸动涩然。 祝夫人抽泣着,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随后擦了擦眼角,将心底悲苦咽下,悉数化作春风雨露般的柔和。 “囡囡,或许你觉得这来的有些突然难以接受。” “但无论你愿不愿意接纳娘,在娘心里,你就是娘的宝贝囡囡。” “你不理解这二十年来娘为了找你所付出的那些精力,娘倒是与你的感受相反,觉得这一次的相遇完全不突然。” “因为娘已经找了二十年了......” 青凤怔怔的看着前方那眉宇间黛着化不开的忧愁夫人,虽是微笑,但眼底却涂抹着浓重的歉疚悲伤,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明明美艳十分,清丽十足,但此时此刻却脸色惨白,憔悴的令人心怜。 青衣丽人一时间抿着嘴唇,缄口不言。 叮咚—— 廊间屋檐下的风铃,随着微风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回响。 “囡囡,若是有机会,娘一定要带你再去玉衡山上看一看你亲手栽的桃花,这么多年过去了,都算是个小巨人了呢。” 祝夫人艰难一笑,随后苍白的面颊之上蓦然涌现几分异常的红润。 不过瞬息,嘴角就沁出微微血丝,浮凸的身子如同绵软的花瓣一般,直直的向后躺去。 李卯眸光一动,手疾眼快的将丰腴的丽人揽进怀中,将手指探在鼻下,发现还有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只怕是心神前后起伏过大,身子又大病在身,昏厥过去。 李卯回望着身后的青凤。 却见青凤如被雷击一般不停的的摇着头,脸色也在瞬间苍白下去。 “桃花树......”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前后又是不过瞬息,青衣美人蹲伏在地上,彷徨的咬着唇瓣,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倾泻而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但就是不受控制的哭了出来。 李卯叹了口气,将祝夫人放在了床上,走过去将青凤搂在怀中,坐在窗前的摇椅上轻轻拍打安抚。 “青凤,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消。 青凤如同小猫一般窝在李卯怀中,嘶哑着喉咙轻声道:“殿下,青凤想......” 李卯一愕,还不等反应,丽人就已经吻了上来。 不知不觉间,就躺在了那昏迷的祝夫人身边。 喂! 青凤! 你娘,这还有人在一边! 李卯心里叹了口气,但最后还是没有制止。 他能理解这种心情,那是感受到极大的孤独之后,歇斯底里的反弹,希望寻找温暖与眷恋。 李卯闭着眼睛,攥着手中的葇荑。 嗯? 怎么青凤的手这么冷? 李卯蹙眉睁眼看去,突然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那手里握着的,竟然是那美艳道宗的手! 虽然冷得很,但比青凤的手软和了几分。 李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忘我的青凤,见丽人正仍埋头劳作,鬼使神差的最后又没有放开。 只是一叶障目的闭上了眼睛。 他什么都没看见。 只要不睁眼,手里的就是青凤的手。 帷幔缓缓放下。 第230章 惊变 那青色帷幔间,李卯攥着祝夫人葇荑的手一紧,阵阵燥热缓缓宁息。 白玉般的青凤窝在李卯怀中,眉宇间的惶恐不安淡去许多。 而一边躺着的祝夫人则是衣饰齐整,一如连绵的山丘,闭目沉睡。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帷幔中温度骤升,青白的面庞上柳眉微蹙,倒是涌现几分酡红。 “殿下,今天还得运一批银子去城外,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青凤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道。 李卯抚着那满头氤氲幽香的青丝,微微笑道:“这阵子你就先歇一歇,陪陪这位祝夫人,就算真的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也能好好洽谈一番,相互需要不是?” 青凤侧眸看了看那一边愁眉不展的祝夫人,沉默良久后微微点头应了下来。 她刚刚也是太过于沉浸,竟然都忘了旁边还有这么一个女子在一边。 李卯将锦被裹在青凤身上,随后起身穿戴好白衣,朝外厢走去。 “今天的银子你家殿下亲自去押送,你好好在家里多歇一歇。” “殿下真好。” 青凤支着脑袋,一双盈盈秋水瞳子中俱是那人潋滟的倒影。 听着殿下话中家的字眼,丽人不觉间噙起了甜蜜笑意。 家的感觉...... 青凤下意识的回望那床上的倩影,笑容再度沉了下去。 她,究竟该怎么面对她? 午后,月渠旁,明月坊。 官道上,西那一边立着一栋栋朱红小楼,茶馆酒馆,赌坊青楼应有尽有。 楼前更是摆着一个个摊贩,什么玩具摊。 小孩儿的,成人的。 什么书籍之类的,插画的,荤的素的也是一应俱全。 虽然都不怎么高档,但这么一条路走下来,还是不知不觉间就下去不少开销。 青石路面东那一边,则是那条弯弯的月渠,岸上面围着一条青石雕成的栏杆。 横杆上下分三横,立柱顶端则是一个圆柱。 几个立柱之间每隔一丈就会有一块石板镶在上面,雕刻着飞龙舞凤,山河社稷。 月渠之中立着那么三两水车,转个不停供一边的店铺使用。 不算宽敞的道上,将将能使三辆马车错身而过。 虽然这块地方不那么符合京城中的贵气,但遭不住这边小产业发达,人群仍是络绎不绝。 而且这京城里那些不算达官显贵,但多少有些小背景的地头蛇,在这块可算是混的风生水起。 你想要的,见不得光的,别处可能买不到,但是你来这明月坊,那可就说不定喽。 与此同时,一匹高头大马,追雪蹄疾正鹤立鸡群的在那车水马龙的道上缓缓前驱。 上面坐着那么一个仪表堂堂,面如冠玉的俊美公子。 那剑眉飞入鬓角,龙脊般耸立的鼻梁,端的是一个俊的不像话! 一双桃花眼更是稍稍一眨,只怕就能勾去不少少女夫人的魂儿。 那朱楼中无论是喝茶的客人,还是抱着清倌听曲儿的嫖客,均是不约而同的看着这么一贵气的神仙人物。 那些个路上的女子就更不用说了,两眼直冒星星。 只怕下一秒就要跳进去那渠里被救一下,提升一下存在感。 却见那白衣公子骑得不紧不慢,只是双手握着缰绳,东瞅瞅,西看看。 身边一溜子,约莫七八辆遮的严严实实的黑漆马车正自一边缓缓前行。 朝着那横跨月渠的长浦桥上赶去。 一处茶楼之中,一茶客颇惊奇的看着那神俊非凡的公子叫道: “这般俊!那是不是武王世子?” 一边那吃茶的客人吧唧着嘴,摇摇头道: “你看看那座下的追雪蹄疾,估计八九不离十。” “据说那可是皇上钦赐的,那大宛上供的白色骏马仅此一匹!整个大周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平日里咱们哪里见过这种人物,也不知道世子来这是要干什么。” 李卯临近桥头,按马看着长浦桥上一队队列开检查马车货物的巡护卫,只是对着一旁侍立的黑衣家仆打扮的男子说道:“可准备妥了?” 男子垂首回应道:“回殿下,银子已经用红木箱封装好,藏在箱底,上面则是一些瓷器,掩人耳目。” 李卯目不斜视,看着桥上一队缓缓朝他走来的卫兵,目光微动示意让他离开。 那麻雀营的暗卫心领神会,身子一矮,不着痕迹的隐入了人流,回到了那马车旁边。 自桥上而来的一队约莫五人的精铁盔甲卫兵,在距离李卯约莫三米处停下,随后单膝跪地,拱手恭敬道:“世子殿下!” 李卯温和一笑,虚扶让他们起身。 为首一红翎统领打扮的卫兵又是一拱手,眉头淌汗,不敢有半点不敬:“不知世子殿下来这里是为何事?我等巡护卫好为世子开路。” 这位爷身份超然,不比天潢贵胄但更胜皇室。 他们这些吃官家饭的看见若是不上来招呼一二,指不定被人看见就要遭殃。 李卯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就是出来逛一逛,看看这国泰民安,嗯,到底是好。” 李卯瞥了眼缓缓驶上长浦桥的车队,又是笑呵呵道: “你们忙你们的去,不用管我。” “是,世子殿下。” 李卯目视几人离去,随后立在桥边看着因为一夜大雨之后涨了几分的月渠。 月渠虽然宽,但是流的缓。 蓦的一阵凉风吹过。 “呼——” 李卯哈了口气,白色的雾气登时如白花般绽放在冷潮之中。 “这水也不结冰,但这天气就是刺骨的冷。” “也不知道以后青凤和那位祝夫人怎么相处。” 李卯漫不经心的下马,倚在雕石栏杆上,朝着桥上看去。 长浦桥上。 “请停车。” 精甲巡护卫看着眼前一连几辆都一模一样的车队,将横木挡在前面,手按佩刀走到马车前边命令道。 一般这种商铺的车来说,进出城都是需要手谕或者是盖章。 而且为了防止盐铁走私,还要打开其中的货物进行检验。 假扮成黑衣家仆的麻雀营暗卫,相视一眼,旋即走到车厢后扯开麻绳,随后取下固定箱子的黑布,然后供巡护卫检查。 另一个人则是手里拿着手谕朝巡护卫送去。 “官爷,您瞅瞅。” 这通商的东西本就不严,李卯作为武王世子自然是能轻松搞到,甚至篡改。 “你们是哪来的?要到哪去?”那按着刀柄的卫兵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将刀压入刀鞘,按例盘问道。 那黑衣麻雀卫从怀里取出了一块五两银子,悄咪咪的走到跟前,躬身哈腰道:“官爷,我们是城那头老徐家的伙计,这不店里有人订了一批瓷器,要给送到西边,您行行好通融一番。” 那巡护卫看了眼银子,但是没有收,只是接过来放在了车斗上,招呼着几个弟兄一个个掀开箱子朝里边检查。 那为首的巡护卫怪叫一声道: “咦?你这个箱子的重量可不对劲啊,怎么这么重?” 那麻雀营暗卫见状眸光闪烁,又是悄咪咪的凑到了跟前又塞了十两银子过去。 那巡护卫满意的点了点头,连同将那先前的五两银子揣入了怀里,拍了拍手将箱盖盖上。 到了最后竟是只检查了七车里的两车,就将银子放到了怀里打发走人。 巡护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后去前面将横木移开示意道:“走走走,赶紧走吧。” “我们可忙得很。” “好嘞官爷!” 麻雀营暗卫满面感激,在扭身去捆绑箱子的时候,对着那围栏边的白衣身影比了个手势。 李卯见状点了点头,随后慢悠悠的牵着马,转身朝着来时路赶去。 此番行程比预想中要简单的多。 咔—— 咔咔—— 蓦的,一二声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李卯耳朵一动,立时顿足在原地,默然睨着几分疑惑的桃花眸子向后看去。 轰隆—— 砰—— 突然一声沉闷地如天雷般地巨响传出! 李卯的瞳子一缩! 瞪大了眼睛! 满眼不可置信! 这长浦桥,竟然断了?! 第231章 给西苑贵妃送信 轰隆的坍塌声如同雷霆般炸响! 李卯凝神看去,却见不过瞬息之间,那长浦桥竟是直接从中间坍塌下去! 碎石砸入平缓的水面,带着尘土纷纷扬扬。 扑通—— 那桥上中段的车辆行人,一连王府的七辆马车全都跟着掉进了月渠! 唯有两边残留的桥墩上站着些惊叫逃窜的路人,和那些干咽口水的巡护卫。 “救命啊!” “长浦桥塌了!” “快跑啊!老天爷发威了!” 李卯脸色一变,逆着乱哄哄的人流,猛然跑到桥边。 看着月渠中人仰马翻的麻雀营心中惊悸不定。 这月渠流速慢,两岸宽,就是掉下去只要会些水性,不被什么重物牵绊或是砸到,基本上不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他现在担心的不是什么人命,而是那车厢中白花花的银子! 这银子若是被人看了去,顺藤摸瓜找上了他肃武王府。 由不得那位帝王不猜疑! 李卯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翻腾的水花,手掌握在栏杆上紧紧攥住,再三权衡之下还是对着那桥头的巡护卫命令道:“愣着干什么!去救人!” 那桥头的红翎统领如梦方醒的扶了扶歪扭的头盔,旋即回了总部叫人去了。 ......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经由下游的闸门关闭,整个月渠中的落水者算是悉数救上了岸,与此同时正打捞着水中的货物。 此次落水有一百七十余人,三十余辆马车,罹难者五十余人。 遇难者不是不通水性,就是被碎石或者马车一下给拍到了水底动弹不得。 “殿下,咱们麻雀营,咳咳。” 一麻雀营暗卫浑身湿透,咳着口中的水,在李卯一边禀报着情况。 “慢慢来,身体为重。” 李卯舒了口气,示意他慢慢说。 那麻雀营暗卫酝酿一番之后,低头涩声道:“咱们折了三个弟兄,伤了五个,三个重伤,两个轻伤。” “现在还在医馆里调养。” “而且现在还不知道那银子能不能捞上来。” 李卯蓦的闭上了眼睛,攥紧了拳头,眼底深处层层煞气浮现。 “给他们料理后事,一人千两银。” “伤的人药费全包,一人二百两。” “是。” “还有。” 李卯背手而立,睁开眸子淡漠的看着那忙碌不停的巡护卫,以及完全垮掉的长浦桥,眸光凌厉。 “让这些巡护卫滚蛋,去喊王府所有的麻雀营来打捞,这些银子不能被别人看见。” “这渠里怎么这么多银子?” 一声惊奇怪叫突然响起。 李卯蓦的蹙起剑眉,倏而似电一般朝那渠边的巡护卫看去。 “殿下,这......” 那暗卫瞳子惊惶,脸色难看的朝李卯看去。 “你不用管,只管喊他们过来。” “我去看看。”李卯眉头紧锁,但仍是觉得事情仍有周旋的余地。 李卯不慌不忙的穿过那巡护卫封锁的区域,顺着那岸边的台阶往下。 一边的巡护卫见是这位小王爷要进去,也不敢拦,只是毕恭毕敬的绕开了道路。 岸下,月渠略高于水面的平台上,一行百来号人正绑着麻绳打捞着水中的货物。 对他们来说救人简单,但这马车可就难了。 一连这么久过去,也堪堪捞上来三辆马车,以及十几箱红箱子。 本来他们也不打算看,就是放到一边等着物归原主。 可谁曾想有个红箱子因为颠簸开了口,从里面露出些破碎的瓦瓷。 看那质地倒是不像凡品,还挺叫人惋惜。 可蹊跷就蹊跷在,明明里面装的是瓷片,但这箱子却出奇的重! 重的让人以为是灌了铅! 那巡护卫当即跟头子吆喝了一声,一边的人也都放下手里的活过来凑热闹。 掀开箱子盖,发现确实只有瓷器。 但将那些破碎的瓷器都拿出来时,重量几乎没有多大变化。 众巡护卫相视一眼,旋即共同抬起,将庞大的箱子重重往地上一摔。 啪—— 木板破碎,唯留下满地的齐整白银。 众巡护卫神色一凝,面面相觑。 随后又是开了一箱,仍然如此。 运送白银无可厚非,只要有相应的手谕,不超过规定数量则完全合法。 但这般遮遮藏藏的运,数量又如此的大。 走私白银,可是重罪! “诸位这是在干嘛呢?” 一声醇和的嗓音自背后传来。 几人收敛情绪,转身看去,却见一俊美公子正温和的对他们笑着。 如若春风扑面,映若桃花二月。 “世子殿下?” “我等见过世子殿下!” 几个红翎巡护卫单膝跪地朝着李卯行礼,李卯则是自顾自的走到几人前边,看着地上随意摆放的银子眸光幽幽。 “这银子,是哪来的?” 巡护卫统领不敢有隐瞒,如实答道:“禀世子殿下,这银子,乃是一队黑衣打扮的人,假扮瓷器贩卖,其实里面藏着大量白银。” “这可是重罪!” “我们已经修书一封,准备送予上头。” 李卯眸光一动,抿唇没有说话。 一干子人见这位世子不说话也不敢惊扰,只是安静的在后面站着。 约莫几息过后,李卯微微颔首,背手回眸看着那统领轻声道:“对了,你们知道为什么这长浦桥会塌吗?死了这么多人肯定是要惊扰圣上的。” 那统领将头低了低,说道:“小人不知,许是年久失修......” “统领,这长浦桥才修了五六年。”一边的喽啰小声提醒道。 “才五六年就塌了,啧。” 李卯摇了摇头,没有再多问,只是留着那统领脸青一道白一道,站在原处无地自容。 李卯抬头看着天上一望无际的蓝天,眯着眸子,轻声喃喃道:“你们这些巡护卫,天天守着这桥,竟是一点没有发现桥有什么缺漏或是要修缮的地方。” “如今在京城死了这么多人,你们难逃其咎。” 扑通—— 身后一干子巡护卫霎时间就跪了下去,惶恐的看着面前这道颀长的背影不敢吱声。 为首的统领隐隐带着哭腔道:“殿下,我们也就是养家糊口混口饭吃,谁知道这桥就塌了啊!” “这真的不能怪我们!殿下!” “管你们的最上级是谁?”李卯回眸看去,随口一问道。 那统领战战兢兢答道:“是新上任的兵部侍郎,萧克萧大人。” 李卯瞳孔一缩。 萧克,萧家太师萧居正的亲弟弟。 李卯温润一笑,指着随行文官手里的信封说道:“你们这封书信就要交给萧大人?” 却见那统领摇了摇头道:“近日萧大人不在京城,但大人说过,若是有要事禀报可以全权交给西苑贵妃打理。” 干娘? 李卯蹙眉不语,只是在暗暗琢磨该如何处理这事。 思来想去之下,李卯看了眼已经岸边齐聚的麻雀营,循循善诱道:“这样,为了你们好,这打捞的工夫就全权交给我来处理。” “毕竟这桥塌了跟你们也无关,但是若要你们来背锅可就令人心寒了。” “唉,当真是生计不易。” 李卯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但有的时候替死鬼往往就是你们这种明明什么也没干,但责任就是揽到你们这些反而兢兢业业做实事的人身上。” “但本世子素来不喜这种官威欺压的腌臜事来,所以这事本世子就担下了,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就赶紧走。” 统领热泪盈眶,忙不迭的点着头,如听箴言般感动的泣不成声。 “至于那封信,可以交给我,本世子过会儿还要去去宫里拜访我干娘,倒是顺路。” 李卯微笑着将手伸向那文官手里的信封,本想着这事就这么解决了。 却突然见那文官惶恐的退后半步,躲避开来。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李卯笑容僵在脸上,挑起了剑眉。 一边的巡护卫也都脸色尴尬的退后半步。 却见那文官颤抖着声音强自道: “世子恕罪,上头有令,这信必须由小人亲手交由。” 李卯笑容舒缓,只是轻轻拍了拍这文官的肩,点头道:“没事,既然是工作需求,本世子也不强求,倒是你得多跑一跑了。” “走吧,你陪同本世子一块去见一见我干娘。” “是,多谢殿下谅解!” 两人上了岸,先行离去。 随后百来号巡护卫随着统领的招呼,放下手里的东西也上了岸。 至此。 麻雀营接手工作。 第232章 雪云宫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开元大道上,周遭是琳琅满目的商铺,以及玉宇琼楼。 再往前约莫五百步,就到了堂皇的汉白玉桥,金顶宫殿前。 李卯一面牵着追雪蹄疾,一面伴着身旁那身着红官服,姿态谦卑,留着八字胡的文官缓缓朝着那金顶紫禁城赶去。 一边的路人看见旁这官差打扮的都对一边那白衣公子如此尊敬,都是暗暗诧异这位公子身份。 均是自觉让开道路,在一边默默打量。 “敢问大人姓名?”李卯走的不紧不慢,眯着桃花眸子,不着痕迹的朝那文官怀里打量。 那文官忙不迭立在原地,毕恭毕敬的作了个揖,惶恐回道:“殿下万不可称小人大人,小人姓陆名谦,殿下可以称在下为小陆即可。” 李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接着往前走。 陆谦见状稍稍等了一息,落后于李卯半步垂首而行。 李卯自顾自走往前走,正沉心思量着。 京城内各部门的兵力分支很细。 比如负责巡逻平乱的羽林军。 以及负责抄家的黑家军。 或是直属天潢贵胄的金甲禁军,虎贲军等等。 巡护卫。 则是隶属兵部,负责京城进出事宜的部门。 但,具体的官职他不是很明了,比如这面前的红袍文官。 李卯回过神,又是侧首温声问道:“你这个官职从属几品官,平日里都是干什么的?” 陆谦捋着八字胡,虽然胡子有些猥琐,但整个人面相看上去倒是顺眼得很,没有那种尖嘴猴腮的感觉。 “小人这记书一职乃是从六品的文官,上司直属侍郎大人。” 陆谦又是低垂眼睛赧颜道:“但说出来也不怕世子笑话,小人并无什么实权,平日里在巡护卫也都是打理些案宗,无甚要紧事。” “唯有发生重大事件,需要随从记录时才会跑跑腿。” 李卯点点头,心头终于是对这个岗位明晰不少。 一个六品官竟然能直通兵部侍郎,甚至西苑贵妃,只怕就是萧家的心腹,扎在巡护卫的钉子。 李卯收敛心思,话锋一转道: “长浦桥塌了,一连死了几十号人。” “本都是出去游玩或是经商的百姓,路上走的好好的,一瞬间就同家人天人两隔。” 李卯摇头叹气,眸子低垂唏嘘道: “天有不测风云啊,让人痛心得很。” 他经历过这种生离死别,知道这突如其来,没有一点征兆的死亡是多么令人崩溃。 “世子殿下节哀。” 李卯想起那惨状脸色又是难看几分,忍不住问那陆谦道:“这桥我听人说才修了五六年,怎么可就塌了?” “以前就有这种预兆?” 陆谦迷糊的摇摇头,只是猜测道:“许是昨个的大雨给桥淋坏了,但小人不过一介文官,倒是道不出所以然。” 李卯剑眉蹙起,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 若是一座桥被一场大雨淋完就塌了,那简直比豆腐渣还豆腐渣。 难不成是桥的质量本来就有问题? 李卯心头疑惑但没有深思。 两人步履匆匆,不一会儿就穿过了青石路面,到了那汉白桥前。 光晕温和,不觉间已是近黄昏。 李卯看着前面高七丈的巨大金红城门前,一队队排开的金甲士兵,对那陆谦说道:“陆大人,你进出皇宫可有什么信物?” “若是没有,其实本世子可以帮......” 陆谦诚惶诚恐一鞠躬,拱手连声道:“殿下莫要称小人为大人,小人手里有一块侍郎大人送的手牌,通过宫门不成问题。” 陆谦说着自怀里取出一块红底黄边的萧字令牌来,递到李卯跟前察看。 李卯眸光幽幽,沉默几息后迈开步子招呼他跟上。 “走吧。” “好嘞。” 临近城门前,众金甲军看见白衣公子均是一愣,旋即就迎了上去毕恭毕敬的打着招呼。 这位武王世子平日里虽然来的不多,但来的也不少。 而且每次来找的都是太子太后那般人物,他们就是换班也都混了个脸熟,因此也都认出来了这俊美公子是谁。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 李卯温和一笑,虚扶道:“免礼。” “诸位大人,这是小人的令牌。” 陆谦则是按流程明示身份,他平日里并不在皇宫内办公,进出一次须得出示信物。 那金甲军接过令牌,随便瞅了一眼后点了点头,归还道:“大人客气了。” 能跟世子走一块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假冒之辈。 “世子殿下慢走。” “大人慢走。” 朱红城门之间,一队金甲士兵朝着两人背影打着招呼。 夕阳高挂。 一高一矮,一随意,一拘束的两道背影正缓缓朝着紫禁城内走去。 沿着笔直的大道没多久,两人便往东拐入了一处稍显狭窄的青石路面,朱墙小巷。 一边往来的宫女太监看见来人均是躬身示意。 李卯一路上拧眉不展,见离那参天的梧桐树林越来越近,终是忍不住轻声道:“陆大人,这后宫防守森严,近来除了受邀请以外,还真的没有多少男子踏足过后宫。” “单单凭此,你进了后宫不怕那位怪罪?” 李卯背手而立,又是面容平静道:“反正也是顺路,不若陆大人将信交给了我,倒也省去了什么不必要的风险不是。” 陆谦微微一愣,知道是李卯想岔了,连连摆手苦笑道:“殿下太看得起小人了,小人哪敢踏足后宫禁地,只不过等到了那地界,把信交给宫里的女官,代为转交罢了。” “小人来都来了,也不差这几步路,可不敢劳烦世子殿下,而且也是上头下了死命令,希望殿下谅解。” 李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心里叹了口气接着往前走去。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能隐下这件事最好不过。 但若是不行...... 他银子花不完朝家里运一些又怎么了? 反正那银子数额已经被麻雀营控制,咽到了肚子里。 只知道数量巨大但又不知多大。 而这唯一的消息缺口也不过是只闻其声,而不知其形。 个中细节还是由他说的算。 陆谦见状挠了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心里感激世子的美意,落后半步,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步行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两人穿过层层严防,终是在一处高高拦起的画屏圆拱门前站定。 墙上雕着一只只五彩缤纷的彩凤,立上梧桐枝头。 圆拱门下则是一队拿着宫灯的宫女,立在门前侍候巡逻着。 那圆拱门里面,一辉煌十足的金顶宫殿最为显眼。 放眼整个紫禁城中,都能排进前三的高耸穹顶。 前两个自然是与皇帝搭边。 这座宫殿,正是西苑贵妃的寝宫,雪云宫。 后宫第一宫,比之皇后裴圆圆的寝宫都要辉煌上三分。 或者换句话讲,西苑贵妃从来都没有把这个民女皇后放在过眼里。 天色昏暗,一边点着灯的小宫女依稀看见两个男子打扮的人竟然朝这边走来,轻呼提醒一边的宫女。 为首那领头的宫女将宫灯举到脸边,大喝一声道:“来者何人,此地乃是西苑贵妃寝宫,速速止步!” 陆谦闻言身子一弓,手里举起令牌,选到一处地方站定,有些拘谨说道:“小人乃是兵部侍郎萧大人的下属,本有事要告知侍郎大人,但侍郎大人最近有事离京,特地嘱托小人有要事就来找贵妃娘娘。” 陆谦说着又拿出一封信来,说道: “这是信,要送给西苑贵妃过目。” “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就来。” “期间不准靠近拱门半步!” “是是是,小人晓得。” 那宫女趾高气扬的甩脸离去,留下两人在阴影中灌着冷风。 李卯心里不由暗暗感叹。 这到底是后宫实权者的小宫女,如此盛气凌人。 都说后宫深似海,宫斗死人嫌。 如此可见一斑。 陆谦见李卯不作声,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退后几步跟在李卯后边。 约莫小半刻钟,那宫女才折身返回,但这次竟是跟着个高挑的人影。 李卯凝神看去,但无奈天色昏暗。 直至人影越来越近,才隐约间看见那女子的样貌。 竟然是金发? “你是陆谦?我听娘娘说了,把信交给我即可。” “我是娘娘的女官。” 随着幽幽的宫灯带来明亮,自那圆拱门之中浮现出一张肤白如雪的英美面孔来。 下巴微抬,神情漠然。 碧蓝色的瞳孔,好似青蓝如洗的云天,荡漾着微微辉芒。 金色马尾利落的高高扎起,高挺玉润的鼻梁之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 正伸出一只葇荑朝陆谦的那封信递去。 第233章 西苑贵妃:谁让你进来的! 夜傍时分,紫禁城掌灯的宫女太监守着点,一同点起了漫天的灯火。 不过一瞬间,整座宫殿都是倏尔亮堂起来,比之刚才的昏暗如换新天。 李卯上上下下细看一番,那金发女官年约三十有几,一眼望去那灿金头发与山涧般高低错落的眉眼鼻梁最是引人注目。 金丝眼镜不显文弱,倒添增几分知性熟美。 头上简易的马尾用发带绾起,脑后则垂着银色流苏,与金发交相呼应。 一张白皙的面庞线条柔和,比之东方的那种玉润凝白有些许不同。 白上几分却又不显苍白羸弱,带着几分英气勃勃看,倒不像是个久居深宫的女官。 一袭银装素裹般的宫装裙裳,点缀着晶亮的也不知什么做成的亮片。 裙摆下一双裹得严严实实的长腿难掩锋芒,线条浮凸,个头更是逼近李卯,极是人间难得。 那女官自陆谦手中取得信封之后,本想掉头就走,但却突然感受到一处轻佻目光。 金发女官蹙着修长烟眉,朝那肆无忌惮的视线看去,想看看是谁这么有胆子竟然敢这般对着后宫里的女子看。 虽然她不是那皇帝的妃子,但这后宫里所有女人包括宫女,按名义上那都是皇帝的女子,谁来了不都是垂眸避嫌。 可这人倒好,竟是一点都不怕! 还从头到脚给她完整的看了一遍! 女官也没有多看这人,只是冷冷睨了他一眼,就摇曳着饱满的裙裳往圆拱门内走去。 她不打算多做什么纠缠,先给雪云宫里那位送信要紧。 但还没走两步,女官仍是察觉到那道视线缠绕不散,甚至这次还很不知脸皮的朝一些不该看的地方打量。 金发女官凝眉一蹙,站定脚步,缓缓转过身子朝那男子看去。 却见其面容坦荡,云淡风轻,一双桃花眸子不羁邪魅,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看见她扭过来后并没有收回视线,甚至还调转到了那衣襟前! 金发女官呼吸一滞,拢了拢衣襟。 碧蓝眸子带着薄怒,但更诧异这男子的行为。 为何此人竟是没有半点对后宫女子的尊敬? 不说尊敬了,就这行为若是上报,只怕被砍了头都不为过。 “看够了吗?”金发女官冷冷问道。 这也是最后一次提醒,若是他还不知进退,那她不介意将此事禀报西苑贵妃。 “没有。” 金发女官冷哼一声,旋即转身离去。 “下不为例!” “嗯?” 金发女官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回眸看了那俊美男子一眼,可算是被气笑了,旋即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倒是有胆量。” 等到了一会儿一同禀报西苑贵妃即可。 她在宫里不过是个女官,这种涉及宫外人的事,最好还是交由贵妃打理。 一边的陆谦被吓得噤若寒蝉。 世子你也太彪悍了,这怎么能? “嗯,本世子说的是你的眼镜我没有看够,嗯,大眼镜。” 一边的陆谦这才长舒一口气,轻拍着胸口如获新生。 “好了,不逗你们了,带本世子去见见我干娘,带路。” 李卯见那金发女官脚步竟是一点不停,当即赶紧叫住她。 这信可不能出了他的视线哪怕一秒,毕竟现在信还没有传过去,中间若是丢了也说不定。 那女官听见本世子和干娘这两个字眼,果不其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看着不过一瞬间就恢复冷峻姿态的李卯,挑了挑眉。 “您是武王世子?” 李卯背手而立,温和一笑:“如假包换。” 一边的陆谦连忙点头, 女官仍是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只是语气不再那么生硬,说道:“世子可受贵妃邀请?若是世子今日打过招呼要来,我们理应是有准备的才是。” 这色胚脸色变得真是快!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君子! 什么大眼镜! 我呸! 你眼睛往哪瞟呢! 李卯一拍额头轻呼道:“本世子竟然忘了这事!今日思念干娘太甚,来的匆忙倒是没有跟干娘支会一声。” “但干娘定会体谅本世子的。” 李卯温和一笑,对着那金发女官轻声道:“你说是不是?” “带路吧。” 李卯自顾自背手越过那女官身前,旋即迈过那圆拱门在里面等着人给他领路。 那女官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蹙着眉头走进去领先于李卯半步往里赶去。 虽然规矩是男子不受邀请不得入足后宫,但这位肯定不能按常理对待。 这圆拱门乃是侧门,往里虽然看得见那高耸的穹顶,但无奈里面太过弯绕,还是得有人领着才行。 “世子殿下,那小人这就离去了。”陆谦见世子已经进去,也不打算多待,轻声招呼道。 李卯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道:“陆大人慢走。” 圆拱门正前方是一处偏殿,沿途各种花园廊道,路途复杂。 一处花丛藤架的石板路上,金发女官在前,李卯在侧面,身后跟着五六个偷偷打量前面颀长身影的小宫女。 “世子真俊啊。” “世子殿下经常去东宫和凤梧宫,那里边的宫女天天都在那得瑟说见过世子,如今咱们到时候也能扬眉吐气了。” “嘘,小点声!” 李卯四处打量着周边清幽的环境,最后视线流转,盯着那女官高耸的前襟,拧眉不语。 他看这大眼镜自然不是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而是那封揣入怀里的信。 李卯暗暗思忖,这信,用老薛教的偷天手如何? 可还不等多想,就发现那金发女官正转过头冷冷的盯着他。 李卯轻咳一声转过视线,若无其事的看着一边的花丛。 心头有些诧异这女官心思如此机敏。 是他那干娘精挑细选出来的? 但想都不用想,他肯定被当成了什么不知廉耻的色胚。 几人默默赶路,尴尬的气氛中相顾无言。 弯弯绕绕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出了那侧殿旁边的崎岖小路,终是抵达了一处辉煌的大殿前。 再往东边走,就是那巍峨参天的梧桐林。 李卯看着那金檐飞凤的宫殿,总感觉来过这里。 “世子请,娘娘就在里面。” 女官到了这大殿跟前倒是没了那几分锐气,尽数收敛,对他也突然变得恭敬起来,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李卯摸摸鼻子,随后先于女官立在那宫女林立的殿门前。 屋檐下的暖炉传来的扑鼻幽香沁入鼻腔,丝丝缕缕的氤氲光亮自门缝中透出。 叩叩—— 李卯轻叩门扉,整了整衣襟站定。 约莫几息,从中传出一道成熟平静的嗓音。 “谁?” 金发女官轻声道:“娘娘,是我。” “嗯,进来吧。” 见贵妃娘娘默许,那一边的宫女这才低着头将门拉开。 吱呀—— 大门向外拉开,一时间金碧堂皇的正殿登时显露出来。 金柱间,一金色软榻靠在那金凤雕壁,白鹤鸳鸯屏风前。 两边立着飞鹤釉彩,貔貅麒麟。 一处修长的金杆上点着幽幽麝香。 明亮的红穗宫灯吊在穹顶之上,外罩红色镂空雕花木罩。 与此同时,一位身着月白宫裙,头簪随云髻,面容不悲不喜,黛着雪蓉风霜的贵妇人,正依在金色软榻上看着手中的小书。 肤若凝脂,气质清贵,不怒自威,韵味十足。 脸上不施粉黛,但仍白腻如雪,如玉氤氲。 浮凸的身段随着软腴的身子几分变动姿势而愈发曲线玲珑。 贵妇人眼眸微垂,轮廓柔和但深处淡漠至极。 只是盯着牛皮小书,没有半点朝门前看来的打算。 “娘娘,信来了。” 西苑贵妃闻言这才将小书按下,螓首微微抬起,朝殿门前看去。 “拿来吧,给本宫瞧瞧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嗯?” 西苑贵妃待看清人影之后,蓦地锁起了眉头,坐直身子,语气森寒的朝那面孔隐匿在阴影中的男子不虞问道:“你是陆谦?” “谁让你进雪云宫的!” 西苑贵妃又如电般冷视那金发女官,漠然道:“你最好给本宫一个解释!” “来人!拖出去……” “干娘,是我。” 一声醇和的嗓音响起。 那男子踏前一步微笑道,金色的灯光打在脸上,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孔来。 西苑贵妃话语一滞,旋即有些惊讶的朝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庞看去。 转瞬间那寒若腊月冰天的眼眸就黛上了几分惊喜讶异。 “孩子,你怎么来了?” 第234章 会面西苑贵妃 西苑贵妃那一双方才还肃杀无比的目光,转瞬之间就柔和下来,款款起身前去迎那白衣公子。 一边的金发女官蹙着修眉有些诧异。 这位贵妃娘娘什么时候也都这般好相与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卯温润笑着,看着愈走愈近的贵妇人,颔首道:“孩儿最近思念干娘的紧,今日途径皇宫想着没事就来拜访干娘一二,因此没有提前跟干娘打过招呼,若是干娘不喜,孩儿这便退下。” “这是哪里话,快,看座。”西苑贵妃摇头失笑,抬手虚引李卯在那金色软榻边的宽大的檀木扶手木椅坐下,衣袍飘飘,恍若那月宫里的仙妃呼来朋客。 “干娘还巴不得有人来看看本宫这清冷地段,怎么会不喜呢?” 李卯与西苑贵妃一侧站定,并不着急坐下。 这木椅大的很,可想而知平日里坐下的人资本有多么雄厚。 只怕一下就能铺满。 李卯则是始终带笑,待坐到那木椅上后不着痕迹的盯着那金发女官的衣襟打量。 待会儿得想个法子把那信弄走才是。 不说篡改,就是直接毁掉或者盗走那也是成功。 李卯拧眉深思,但谁知下一瞬那金发女官就不自然的拢了拢衣襟,颇不善的瞪了他一眼。 李卯摸摸鼻子移开视线。 这女官当真是敏锐的超乎了他的预料。 但他要说他真的不是想那一茬,她会信吗? 应该会吧。 李卯自顾自点点头,旋即坦荡自然地就将视线落在了他的好干娘,西苑贵妃身上。 只见西苑贵妃素冷雅韵的眉眼间浮现几分喜色,正不停的招呼着一边的宫女准备吃食,茶水。 那牛皮小书也在不觉间被压在了臀下,半点没了吸引力。 金发女官见状又是惊奇的挑了挑眉,再三权衡之下终于是轻咳一声提醒道:“娘娘,那陆谦的信。” “噢。” 西苑贵妃晃过神,这才想起来还有一档子正事。 叹着气轻轻笑了笑,又是缓缓起身对着李卯说道:“孩子你看看这,干娘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忘事儿。” 本来是想着起身去拿信的,结果李卯出现多少有些小惊喜,因此也是搁置到了一边。 “干娘这是什么话?孩儿不是说过,女人四十水莲花,您养尊处优,不爱记事更是说明了平日里心态好的很。” “据我所知,记事儿记得多的,头发掉的也快。” “但干娘您现在不但皮肤白嫩如蛋清,而且头发还如此浓密茂盛,又岂是他人可以比拟的?” “而且凡事都有例外,干娘听别人说年龄大了会怎么样会怎么样,但干娘天生丽质,怎会与他人落了同档次?” “干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通糖衣炮弹下来,不光西苑贵妃被夸的喜色难掩,就是那金发女官都是瞠目结舌。 这色胚不光脸俊,连嘴上功夫都这么厉害? 这别说外边了,就是放这后宫里面说不得过两天就有妃子被拐跑了! “孩子,你......” 西苑贵妃看着李卯的眼神愈发柔和,那盈盈美眸之中俱是喜意潋滟。 虽然她身居高位,浮沉后宫,平日里最分辨得人心城府。 但她终究也是个人,也喜欢那沁润如蜜一般的好话。 但酝酿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夸他才能表达心中喜悦,因此也是有些语塞。 但李卯说的也不是什么违心之话,他这位干娘的确是这般如他描述的那一般。 再配上经过燕姨,太后训练过的口才,因此也是手到拈来,如数家珍。 西苑贵妃看着李卯那真诚的样子,又是笑着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等着那金发女官过来送信。 待到那女官将信送到贵妃手中之时,西苑贵妃明显收敛了几分笑容,转而浮现几分肃容。 那一双葇荑将将就要打开信封顺势来看。 李卯眸光一动站起了身,走到跟前自然而然的就扶着了西苑贵妃那丰腴款款,裹在白袖中的玉臂。 李卯轻声开口问道: “干娘,这信是什么?” “是我宋律大哥给您写的?” 西苑贵妃那将将拨开印泥的玉手顿了顿,随后慢条斯理的勾了勾耳畔的发丝,极其自然的将信收回了衣襟之中,温声道:“不是,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好不容易来一次,等到你走了干娘再看也不迟。” “多谢干娘。”李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高耸的衣襟,旋即收回了视线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 这一瞬间哪怕就是一向戒色空性,视色唯空西苑贵妃都眸光呆了呆,一时间倒是没有注意到她正与一个男子亲密接触着。 一边的宫女与金发女官则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一面感叹世子俊美至斯,一面觉得两人关系如此亲密,实在是尊老爱幼的楷模。 约莫几息过后,西苑贵妃回过神,将视线稍稍移开。 不多时便注意到了李卯扶着她胳膊的手。 西苑贵妃见状一愣,烟眉稍稍蹙起。 但眼波流转间看见李卯那关切温和的神情还是心中一软,只当没有看见。 西苑贵妃调转脚步,缓缓朝着那屋外昏黄的夕阳美景窗棂走去。 李卯自然是亦步亦趋的跟着走上前,始终都挽着西苑贵妃的胳膊。 西苑贵妃感受着习习的凉风吹拂在脸上,卷走屋中的闷热,将几缕发丝吹的漂浮起来,心头惬意无比。 “这宫里清冷得很,你能过来看看干娘,也是有心了。” 贵妇人蓦的想起一事,顾目盼来,对着李卯温声道:“对了,干娘给你的吊坠你可好好保管了?” 李卯一愣,没有说话。 西苑贵妃见状有些蹙眉,心头失落一闪而逝,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这种配饰一般都是至亲之人所赠与的饰品,她当初也是身上实在没了什么男子能戴的东西,这才没有考虑周到将戴了十几年的玛瑙珠子送了过去。 这孩子忘却一旁也是情理之中。 “在这呢干娘,孩儿一直都戴在脖子上。” 噔楞—— 玉筒相撞的声音响起,自李卯脖颈间取下后,垂落在西苑贵妃脸前。 西苑贵妃看着那陪伴了十几年的碧绿玛瑙珠子,一阵熟悉感袭上,转而就是那淡淡的没来由的喜悦。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时时刻刻都戴在身上,也侧面印证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实在是让她意外之喜。 看着那从脖颈间取出来的珠子,西苑贵妃不禁低头看了看衣襟,旋即白腻如雪的面庞之上染上几分微乎其微的红晕。 她当时也是糊涂,竟然将这贴身的玛瑙送了人。 李卯将珠子收了回去,眸光变换,盯着那前襟轻声道: “干娘,这珠子您给了我,您怎么办?” “孩儿听秋水说,这珠子可是陪了您很长时间。” 西苑贵妃淡淡一笑,摇摇头道:“皇宫家大业大的,怎么还送不起一个珠子来?” 西苑贵妃说着微微拉开衣襟,自中间拎着一个玉筒链条取了出来。 那下面吊着一个温热乃香的玛瑙珠子,长相与李卯的一般无二,倒是这个是墨兰色的。 “当时本宫还在找替换的首饰,可谁曾想,这珠子本就是有一对儿,送了一个后还有一个。” “干娘又挺喜欢这原来的模样,不花哨也不单调,于是也就没多挑,就直接戴上了。” “哇!干娘这个珠子好像比我这个还要亮几分。” 李卯赞叹的高呼一声,随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激动,直接上手连同西苑贵妃的葇荑将那玛瑙握在了手心,瞪直了眼睛去看。 “诶...” 西苑贵妃见状还不等呵斥,李卯就飞快的放开了手,退后两步将一只手背在了身后。 “干娘对我真好,以后孩儿也会送干娘很多东西的。” 西苑贵妃紧锁的眉头在看见李卯真诚的神态后悄然舒展,但还是稍稍提了一嘴:“孩子,男女毕竟有别,而且这里还是后宫,下次可不能作出此等莽撞之举来。” “孩儿明白,只是一时激动,请干娘恕罪。”李卯温和笑着,但眉头微微蹙起。 与此同时,谁也没察觉到,李卯的手心中,正攥着一方柔软的绣帕。 第235章 雪媚娘管饱 晚风呼呼,明月高挂。 月白丽人立在窗边朝那白衣公子看去,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孩子在她跟前当真是跟个没长大的顽童一般。 一边有宫女低头上前两步,凑到西苑贵妃一边恭敬低声道:“娘娘,晚膳已经备好。” 西苑贵妃看着场中那些侍立的宫女,眸中柔和敛去,唇间轻启,淡淡道: “都退下吧,黛绮儿你留下。” “诺。” 一边的宫女闻言不敢有任何犹豫,低头弯腰,毕恭毕敬的倒退着身子朝殿门口走去。 那被称作黛绮儿的金发女官则是上前两步,挽着西苑贵妃的手,朝一旁小巧的桌案走去。 黛绮儿,倒是个好名字。 李卯摸着下巴暗暗思忖。 “孩子,跟上。” “是,干娘。” 李卯回过神,看着两人踱步离去的背影,随即将手中的绣帕不着痕迹的拿到了眼前打量。 只见金边绣帕香气扑鼻,上面绣着花团锦簇与一对鸳鸯。 “嗯?” 李卯蓦的眼神一凝。 这绣帕怎么这么熟悉? 好像是,那次诗会上自己递给干娘的? 但后面一直忘了就没再要回来。 没想到干娘竟一直收在身边。 干娘倒是有心了。 李卯轻咳一声,将那绣帕扔在了地上一处毛毯之上,倒也不会弄脏,随后咳嗽一声惊奇道:“干娘,这手帕是您掉的吗?” 两位女子不约而同回过头,恰巧就看见李卯弯腰在地上拾起一方手帕。 西苑贵妃先是疑惑的轻咦一声:“手帕?” “应该不是本宫的,本宫......” 但话头一顿,西苑贵妃看着那方锦帕之上熟悉的花纹,蓦的眼神一凝。 旋即抿着淡色的唇瓣,稍稍有些急切的将手探进了衣襟摸索。 发现她那干儿子赠予的手帕的确是消失不见了。 但怎么会呢? 贵妇人蹙起烟眉,看着那手中的手帕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揣进怀里的东西怎么会无声无息的就落在了地上? “干娘?”李卯走到跟前,将手帕递到西苑贵妃脸前道。 “哦,嗯。” 西苑贵妃将将回神却百思不得其解,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绣帕,又抬眸看了看那张俊美的脸庞。 思绪流转间,柔和轻声道:“这本就是你的,不过上次走的匆忙倒是忘了归还,后面一直没有时间。” “如今既然在你手中,干娘也就没了要收回的必要,你且收好。” 西苑贵妃看着那伴在身边有一段时日,不知擦去多少贴身汗渍的手帕,一时间脸上涌现微微绯红,觉得将其归还多少有些不妥。 但这本来就是她这干儿子的东西,如今这般她也没了理由将那手帕要回来。 李卯摇头微笑,将那方鸳鸯绣帕仔细叠好,走到跟前自然而然的拉过西苑贵妃冷润的玉手,将那手帕轻柔的放在手心,再将纤纤玉指握在手中,连同手帕合拢。 “干娘这是哪里话,孩儿这手帕本就是送给干娘的,岂有半路再收回的道理?” “而且看见干娘日日将手帕戴到身边,孩儿心里也甚是受宠若惊。” “干娘你须得收好。” 西苑贵妃静静地看着李卯,白腻如雪的面颊之上又是欣慰的黛上点点笑意。 那弯弯翠眉下,眼角的风霜都随着心情的愉悦而淡去几分。 黛绮儿眼瞅着俩人这执手相看泪眼的模样,眼皮子直跳,但碍于身份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老实本分的做好一女官的职责。 闭嘴就是懂事。 但这色胚的嘴确实甜,也难怪一向冷漠的西苑贵妃会对一个男子如此展露笑颜。 “对了干娘,今日来的匆忙,孩儿没甚礼物要带,倒是有些马虎了。” 李卯自然的放开手,旋即挽住贵妇人的胳膊,与那金发女官一左一右的朝那金黄灯杆间,精致的桌案走去,口中惬意的东聊西聊。 “马虎什么,你能来看干娘,干娘就已经不胜欢喜了,还带什么东西来?” 西苑贵妃又是微笑道:“再说了,你能带的东西宫里会没有?” “这平日里干娘闲来无事,也会看看你写的那本小说解解闷。” “你瞅瞅这么大个宫殿,就是一点人气都没有,来个人添些烟火气不比那些金银珠宝强?” “干娘说的是。” 两人相顾笑语,倒是给一边那黛绮儿晾在了一边。 待到两人入座,黛绮儿便老老实实的侍立在了远处,不去自讨没趣。 李卯与西苑贵妃隔着一方古朴的雕花紫檀木桌案相对而坐,桌案上铺就一面菱形的金色锦缎,四个尖头垂落而下,伴着流苏软穗。 上面则是摆着四个红梅白瓷盘,放着一些甜点冷食。 中间则是咕嘟点用瓷锅炖着的银耳粥,锅边搭着一白瓷调羹。 两人面前都摆着青竹瓷碗。 桌案旁又有一镂空的雕花木桌,比之案台更是小了些,但上面仅仅放着茶壶茶杯,倒也够用。 西苑贵妃从瓷盘中取出一枚饱满的杏仁,抵在唇边第一时间没有吃,反倒关切的看着李卯问道: “平日里干娘喜欢食清淡些的,不沾荤腥。” “你看一看这些可否还合你的口味,若是觉得不喜欢,想吃什么,干娘喊人去做。” 李卯摇摇头说道:“既然干娘喜清淡,孩儿又怎么好意思因为自己而玷污了此等月宫般的神仙地方?” 西苑贵妃一愣,目光愈发柔和,几要凝实成水来。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 李卯唇间抿笑,从另一瓷盘中捻起一块雪媚娘,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嗯,这么好吃?。” 李卯眸子一亮,颇诧异的看向手中残余的半块雪媚娘,只觉得这东西与之前所吃的滋味全然不同。 西苑贵妃端坐于前,将那雪媚娘的瓷盘朝李卯那边推了推,带着几分高深的说道:“这点心,跟外面的可完全不一样。” “材料,工艺,乃至制作的厨子,都是天差地别。” “这主料可是那宫里上百年的老梅树,上面的梅花一经开花立马掐下来,马不停蹄的就往后厨里送。” “期间要用到御厨只怕十余人,岂是外面那些粗制滥造能比拟的?” 西苑贵妃玉颊之上涌现傲气,口中滔滔不绝。 不觉间坐直了腰背,将那宽松的月白长裙撑起一道如同流瀑般的水幕。 “除了本宫这里,别的地方就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说到这,你还是干娘用这甜点宴请的第一个人。” “以后只要你想吃雪媚娘,就来干娘这里,管饱!” 李卯有些受宠若惊的站起身,对着西苑贵妃躬身拜了拜。 “干娘此等善意,实在是让孩儿受宠若惊了。” “多谢干娘。” 西苑贵妃心情颇不错,连忙招呼着李卯入座: “快坐下,非得整那一套实在是生分的很。” 李卯缓缓落座,转而间凝重的抬起头,带着诚恳的神态对着西苑贵妃说道:“干娘,孩儿若是不回一些礼实在是良心难安。” 西苑贵妃摇摇头,张口就要打断,但又听李卯娓娓道来:“干娘您这里可有琴?” “孩儿愿为干娘演奏一首,以表感激。” “刚好您宫中清冷幽静,若是有琴声相衬,只怕与那仙宫无异,更与干娘您此等天仙人物相配!” 西苑贵妃怔在那里,转而那韵味悠长的玉颊之上就迸发出莫大的盈盈喜色。 一声压抑着惊喜的声音朝着雪云宫外传出。 “黛绮儿!快!找琴!” 黛绮儿顶了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撇撇嘴道:“诺。” 第236章 独一无二的法子 黛绮儿在内厢翻箱倒柜,找了约莫小半刻钟,终于是在一处存放礼品的储物间内找到了一把完整如初,还未拆封的棕褐色的凤头琴来。 忙的浑身香汗淋漓的黛绮儿,见这有一人高的琴自知搬不动,于是招呼着外面那些侍立的宫女前来协助。 同时,李卯与西苑贵妃正在外面聊着闲话,不时轻啄一口瓷碗中的银耳粥。 李卯捻起一块饱满的雪媚娘,咬去半边,陶醉的眯着桃花眸子说道: “干娘,其实孩儿心里一直有一种能够提升听琴观感的法子,但始终没有施展。” “如今一来,孩儿倒是想让干娘当那第一个感受这法子的人。” 西苑贵妃持着调羹的玉手顿住,眸子一亮,带着几分好奇道:“是个什么法子,还这么玄乎说干娘是第一个?” 缺见李卯轻笑着摆了摆手,将余下的雪媚娘吃下,回道:“孩儿等琴到了再说也不迟,干娘现在就先用膳,等到了一会儿热粥暖了肚子,再听一曲琴曲,不是心旷神怡?” 西苑贵妃轻轻颔了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那柔和的目光下,垂着眸子,优雅万千的小口小口抿着甜粥。 当初这孩子能在那精竞选大会上一举夺得大周百年来都未曾有人获得的魁,如今听其说有更为改善的听琴法子,倒是引起了她的好奇。 烛火幽幽,自那里厢之中,走出一道高挑的金发银色倩影,身后跟着三个抬琴的小宫女。 不多时,一把经过擦拭而焕然一新的凤头琴,便摆在了那裱着古松明月下的窗边。 “娘娘,琴到了。”黛绮儿低眉顺眼的轻声道。 西苑贵妃看着那造型精美,质地玉润的古琴,只觉得也不会在她这干儿子面前落了面子,当即带着几分欣慰问道: “嗯,这琴是?” 黛绮儿眸中闪过思索,旋即便说道:”娘娘,这是您上次寿礼上礼部尚书刘言禀送来的贺礼,据说取材乃是那极北之地的沉香木,与金蛇筋,价值万金。” 西苑贵妃满意的点点头,眸含问切的朝李卯看去:“孩子,你看这琴可入得了你的法眼?” 李卯细看之下,发现这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真品。 纹理清晰,琴弦紧致。 那金发女官倒也没说错,这琴说价值万金只怕也只是有价无市。 “好琴!这琴在孩儿见过的琴之中只怕能排进前三。” 西苑贵妃蓦的笑容凝滞一瞬,挑起了烟眉。 李卯则是话口一顿,敏锐的察觉到他这干娘在听见说排进前三时,笑容僵了一下。 当即眼珠子一转,连声补充道:“不!只怕就是孩儿见过的最好的琴!” “干娘真是好眼光,好雅兴!” 西苑贵妃僵硬的笑容这才如同百花盛开般嫣然绽放,眉梢的冰寒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化作汩汩的春水柔和。 “唉,干娘不过幼时稍懂一些乐理,年纪大了也就生疏了,这琴说来也惭愧,干娘收下后硬是一下都没有碰。” 西苑贵妃双手拢于小腹,矜持中带着高兴的朝金发女官唤道:“黛绮儿,过会儿给那刘言禀送一份褒礼去。” “喏。” 西苑贵妃顾目盼来,这才盈盈看着李卯温声道:“孩子,那你说的法子是?” 李卯眉头蓦的一皱,面容突然变得讳莫如深起来。 西苑贵妃白皙风韵的面庞一愣,有些云里雾里。 “孩子?” “干娘,此法兹事体大,乃是孩儿独创,不敢外传,还请干娘......” 李卯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番周遭垂首侍立的宫女。 西苑贵妃了然,但转眼就坐直了身子,一股子冰寒肃穆的气势朝外扩散而去。 一双轮廓柔和,此时却含着淡漠的凌厉美眸朝着周边那些瑟瑟发抖的宫女看去。 “孩子,你大可放心,她们是不可能泄露出去的。” 西苑贵妃蓦的一睨眼神,平静说道: “你们说是不是?” “娘娘千岁千千岁!” 一干子小宫女惶恐至极的跪在了地上不停的叩首呼喊。 那金发女官许是有些地位,只是躬着身子没有跪下。 李卯摸着下巴,看着风韵贵妇刹那间流露出的强势有些恍神。 这笑语相处太久了,他都差点忘了他这位女强人干娘,可不是靠待人温和才掌管后宫的。 西苑贵妃语气稍稍缓和几分,朝李卯看去: “孩子,这样你可满意?” 李卯轻咳一声,摇摇头又是凝重真诚的说道:“干娘,这种法子孩儿不是怕人穿出去,而是只想将这法子传于干娘。” 李卯抬起头,一双明亮的桃花眸子闪烁着澄澈的光芒与孺慕的神采,又是深情唤道:“干娘,这法子或许就是为您这种仙妃般的人物量身定做的,如何还让其他人听了去徒惹凡俗尘埃?” “孩子......” 西苑贵妃美眸动了动,本想着她身为贵妃与一男子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多少会有些不合礼法,但一看见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以及那花蜜一般的话语,她就完全提不起想要拒绝的扫兴想法。 黛绮儿在一边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心里一阵对这色胚的彩虹屁讥讽十足。 你说你夸就夸吧,还顺带着给她们一边不相干的人踩了一遍。 看这突如其来的煽情。 她总感觉这斯目的不纯。 有一句老话这么说来着?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西苑贵妃稍稍躲开李卯那直勾勾的视线,勾了勾鬓角的沁香发丝,吩咐那一边的宫女道: “如此,那你们就退下吧,等在门口守着就行,若有什么变故本宫自会喊你们进来。” “诺。” 一行六七个宫女连同黛绮儿都是没有半点什么犹豫,躬着身子就往后倒退离去。 面前这位不比其他妃子,平日里做些什么都得有人看管着。 但这位不一样,皇上也不知多久没再来过后宫,而皇后一走,那西苑贵妃就是后宫里的天。 其实皇后在也一样。 她们只能乖乖听话,就是这位主说要现在跟世子干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来,她们也都只能滚蛋闭嘴。 吱呀—— 大门缓缓关闭。 偌大的殿中与此同时仅剩下了李卯与西苑贵妃两人。 昏黄的灯火散发幽幽光焰。 铜炉中的麝香伴着晚风朝殿中飘浮。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贵妇总感觉这灯比之刚才要暗了一些。 “干娘,您可知孩儿要说的是个什么法子?” 李卯缓缓起身,看着有些拘谨的贵妇人微微一笑,拉开了距离站在窗边,轻声问询道。 西苑贵妃见状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自然起来:“干娘若是能猜到还问你做什么?” 独处一室于情于理,到底还是有些令人不自在,但她颇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法子,一时间将之暂且抛之九霄云外。 李卯走到琴旁,勾着手指试音。 铮—— 古琴微微震动,随着拨动声发出铮铮声响。 “那就是屏蔽视觉,焚香按摩后再去听琴曲。” “将视觉摒弃之后,人的听觉就会被无限放大。” “而失去眼睛之后,人的心灵之窗便会推开,对于琴曲的理解与想象便会无限放大!” “干娘,届时孩儿奏得一曲仙乐,那听到您的耳中便是仙境天宫!” 李卯蓦然转身,声音由高亢又变得低缓: “如此法子,才配得上您高贵的身份与天仙般的美貌。” 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是多了一条白色的蕾丝缎带。 西苑贵妃愣在原地,那一张熟美韵味的白腻面庞之上,俱是恍惚憧憬。 “干娘,来试试,仅属您一人的高贵法子。” 声音如丝线般悄然入耳。 西苑贵妃回过神,抿着唇瓣看着那手中的缎带,心思复杂。 其实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孩子平日里对她的好都看在眼里,难不成还会对她产生什么歹意不成? 只不过她生性多疑,下意识就产生了怀疑。 但细想之下此番怀疑也不过是杞人忧天的笑话罢了。 这孩子优秀得很,岂会对她这人老珠黄的女子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西苑贵妃摇摇头,随后对着李卯温和一笑道:“那就来吧。” 第237章 取信 李卯嘴角带笑的手持缎带朝那端坐案前的贵妇人走去。 立在那丽人身旁约莫两拳处停下,旋即将手抬到了贵妇人脸边抬眸示意。 西苑贵妃看着近在咫尺的缎带,抿着唇总感觉有些不妥,但个中怪异感却说不上来。 但自己原来已经答应,倒是不好再推脱,毕竟这孩子说的法子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 而且她被说的确实有些心动。 西苑贵妃紧绷的身子随着呼气舒缓下来,旋即轻轻点了点光洁的下巴示意李卯可以继续进行。 李卯见状也不扭捏,轻柔的将那缎带直接围到了贵妇眼间,在脑后挽了个精美的白蝴蝶结。 蓦的视线消失,西苑贵妃眼中唯剩下微乎其微的光亮,但更多的还是一股子黑暗的神秘感与淡淡的期待感。 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感...... “干娘,孩儿先给您放松放松,您可以放松身子,靠在软垫上。” 李卯温柔的揉捏着西苑贵妃的肩部,轻声叮嘱道。 西苑贵妃脸上那洁白的缎带之下,蓦的飞上两段微不可见的红霞,但深呼吸一番很快就隐没消失不见。 “嗯,本宫听着。” 西苑贵妃说着将丰腴的身子靠在了软垫上,惬意的享受着按摩。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天地寂静,唯有灯火幽幽。 殿门外的小宫女均是闭目塞听,不主动听里面的声响,也不敢忽视了娘娘的呼唤。 黛绮儿则是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门缝中透出来的金色光亮,脚步流转间,芳踪杳杳,也不知去了哪里。 殿中,李卯正眼神专注的打量着那耸起的衣襟。 随后一只手蓦的一挥,转眼就背在了身后,带着几分紧张的呼吸。 “孩子?” 西苑贵妃那翠眉一挑,总感觉身上少了些什么,不自在的拢了拢衣襟,将手交叠在上方。 同时轻启檀口问道:“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凉?是外面的铜炉灭了?” 李卯侧过身子,看着手里那一方宽大顺滑的金鲤,嘴角抽了抽,牵强笑道:“许是外面天寒,过会儿孩儿去将窗户关上。” 西苑贵妃不疑有他,只是眉头舒缓,温声道:“天气越来越冷了,临近年关,你也得多穿几件衣服才是。” “是,干娘。” 李卯叹了口气,随后将其塞进了怀里。 手帕可以掉地上,但这东西又怎么可能不明不白的掉在了地上? 如今干娘没发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先藏起来。 李卯看着那一双胳膊,眸子动了动说道: “干娘,接下来孩儿要给您焚香,请您将手放下去,让香味挥发到衣襟上。” “这......” 西苑贵妃闻言又是有些犹豫,因为方才过后她总感觉那里怪怪的,如今将手放下去,也不知为何心里觉得不妥。 “干娘?” 那磁性的男性嗓音循循善诱,不过又是两个字下来,西苑贵妃便将柔荑拢于小腹,微微抿起了唇瓣。 这孩子说是第一次施展这法子,她又怎么好意思不配合? 李卯自那软榻之上,一边的红宝石镂空木箱中,取出一块正发着异香的熏香。 旋即快步走到西苑贵妃身旁,呼扇着那袅袅的香气,举着那熏香,若有若无的在那宽松的月白裙裳上掠过。 倏—— 蓦的一下,有些大的动作拂过。 西苑贵妃蓦的蹙起了烟眉,檀口微张,带着几分颤抖的声线朝李卯质问道:“孩子?” “怎么了干娘?” 李卯温和的声音响起,却发现那声音离西苑贵妃已是差了很远。 西苑贵妃终是将缎带取下,搂着前襟朝那站在书桌前,持着毛笔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的温润公子看去。 西苑贵妃一愕然,又低头看了看衣服,疑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李卯背着身子不紧不慢的涂涂写写,慢条斯理道:“过来有一会儿了,我看干娘有些疲惫,就先没有先打扰。” 西苑贵妃那紧锁的眉头良久难以舒展,但看着她那干儿子神俊禁欲的侧脸,终是将那荒谬的念头驱赶出去。 原来刚刚是错觉? 西苑贵妃勾了勾耳畔的青丝,站起身子,款款移步至李卯身后,安静的看着那修长白皙的手持着细亳在纸上勾画出一个个苍劲遒奇的瘦金体来。 “孩子,这是在写什么?” 李卯不着痕迹的将一个白色信封往纸下推了推,转而对着贵妇人,展露微笑道:“刚刚孩儿见干娘生的美貌,一时间有所叹,便想写下来交给干娘观赏。” 西苑贵妃眼睛一亮,不觉间又是迈动宫靴往前两步,将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李卯背上。 麝香垂落的青丝不少都落在了李卯脸旁。 却见那纸上写着两行大字—— “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李卯轻柔的挽住贵妇人的胳膊,随后重新落座于那软榻之上。 “干娘,您的美就如同那雨后的牡丹般娇艳雍容,就是神女下凡,看到了您也都是自惭形秽。” 西苑贵妃有些失神的回想着方才的诗句,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那张俊美面孔,惊喜感叹不已。 “孩子,你这让干娘如何感激你才能不显得那么苍白?” 李卯将白色缎带再度系了上去,一面系,一面说道:“干娘若是想要感谢孩儿,就将这一首琴曲听完。” 西苑贵妃点了点头,轻车熟路的靠在了软垫之上,闭目养神。 李卯见状舒了口气,旋即毫不犹豫的施展梯云纵来到了那书桌前,挑开印泥,蹙着眉头凝神朝里面看去。 “贵妃娘娘,小人乃是萧大人的直接委命记书,负责随巡护卫收集第一手信息。” “今日临近正午时分,长浦桥毫无预兆的坍塌,死伤六十余人,损耗货物还未清点完毕,但其中发现了一队私藏白银的马车,马车颜色规格如出一辙,约有七辆,不知背后势力。” 李卯眼神一凝,用手指比着往下看去。 “其私藏白银目测......” “孩子?” 西苑贵妃催促的声音响起。 “约有几万两,涉案金额巨大,事权从急,还未来得及清点,小人便马不停蹄的修书送来。” “孩儿还在试音,干娘您稍等。” 李卯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但面容紧迫。 刚刚为了偷的准确,他的动作有些大,也不知道干娘有没有发觉。 但事已至此,没了任何退后的余地。 李卯手着毛笔,又取出一纸,一笔一划,争分夺秒的临摹着纸上的字迹。 约莫一炷香过后,李卯的额头已是沁满了豆大的汗水,但离工作完成还是要有一段时间。 西苑贵妃的柔荑放在缎带处,等了这么久,正犹豫着要不要摘下来。 因为等的时间实在是有点长 但最后西苑贵妃想起刚才的那句诗,将手缓缓放了下去。 闭上眼睛,那至尊的凤冠好像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的干儿子都说她神女不及,可那个无情之人竟然将皇后之位给了一个空有一身皮囊,横插一脚的民女! 且说李卯已经将信封内容伪造完毕,信中的内容也都悉数改成了长浦桥塌,至于车队的信息则是隐去不谈。 随着李卯用烛火将印泥烧的微微融化,再接着将信纸合上,待到凝固之后,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李卯思绪微微流转,便将那信封随意的放在了刚刚用膳的桌案上,随后走到了那窗前,开始演奏。 铮—— 琴声响起。 苦等的西苑贵妃这才止住了取下缎带的念头,眉梢浮现满意,心神沉浸在那炉火纯青的琴声当中。 第238章 西苑贵妃:是本宫疲乏了? 仙音般的琴声透过那高耸的雪云宫直往外飘。 明月下,青松旁,窗棂前,一黑发狂舞的俊美白衣公子正全神贯注地拨动着琴弦。 一声声靡靡之乐如丝线般飘然入耳。 西苑贵妃紧闭美眸,眉宇明媚怡然。 伴着那陶冶情操,清冽心境的仙鸣琴声。 脑海中不觉间就浮现了那如同书中写的,仙气飘飘的雾霭秘境。 自己则在其中母仪天下,享受着万民敬仰。 而自己那干儿子到时候也被封为了专属的凤后乐师,日日夜夜都为其一人演奏。 丽人的情绪随着澎湃的琴声调动,李卯看了眼陶醉其中的干娘,演奏更加卖力了些。 虽说方才多少有些对干娘不敬,但事权从急,他也没有什么过多选择,只能唐突了。 如今倒是可以用琴声好好补偿干娘。 约莫一刻钟后,琴声渐消。 李卯手指停在琴上那么一拨,旋即琴声戛然而止。 西苑贵妃则是怅然若失的靠在软垫上,眼间的缎带并未取下,玉耳微动,只是失神的回味着方才那首曲子。 “干娘?” 李卯看了眼那桌案上的信封,旋即缓缓朝有些怔神的贵妇走去。 扶着丽人胳膊,轻柔的将那白色缎带除去,收在了怀中。 却见缎带取下后,那一张白腻如雪的面庞之上俱是失神恍然,一对盈盈秋水眸子下更是黛着两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干娘?孩儿演奏的可还合您的心意?” 西苑贵妃微微回过神来,呼吸着清凉的晚风,那脸上的燥热才稍稍敛去。 贵妇勾了勾耳畔的发丝,温和的看向面前这才色双绝的奇男子,微微笑道:“你弹得这么好,干娘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对了孩子,你这弹的是个什么曲子?” 李卯扶着贵妇柔软的玉臂,颔首笑道:“这首曲子叫《有凤来仪》,很是契合干娘您的身份。” “有凤来仪,有凤来仪,好!实在是好。”西苑贵妃喃喃重复这四个字,云鬓发髻间的金色钗珠微微摇曳,发出几声细碎的声响。 西苑贵妃不觉间攥紧了李卯的手,那一双柔和的美眸之中俱是欣慰激动:“孩子,你简直就是这上天赐给干娘的珍物!如此通得本宫心意!” 李卯腼腆一笑,自然的拉过那一只柔滑的葇荑就在轻拍着: “干娘过誉了,孩儿不过一个侧旁人,不过看在眼里,说了句实话罢了。” 李卯说着又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惊讶道:“这天怎么可就这么黑了?与干娘在一块相处不觉时间流逝,当真是过得快。” 西苑贵妃亦然抬头看了看窗外冉冉升起的明月,但看着她那干儿子俊美的脸庞,不知为何想让他多留下来陪陪自己。 许是深宫寂寞,她过得又清冷养性,很难找到这么个能叙叙话,甚合心意的人来。 也难怪那太后都如此与他亲近。 西苑贵妃拢了拢感觉有些不对劲的衣襟,但转而就将那怪异的感觉压到心底,只是淡淡说道:“天色晚又如何?只要你想留下来陪干娘,谁还能说半个不是?” 不过瞬间,那上位者的气势霎时间往外迸发。 柔和的面庞挂上不容置疑的威严。 到底是实权者,底气就是足。 在这后宫里,周遭九成宫女太监都是她萧家的人。 而且他们两人的确是问心无愧。 谁敢多嚼半句口舌,定斩不饶! 宵禁? 还管不到她的头上! 李卯眸光动了动,带着几分惋惜道:“干娘,不是孩儿不想留下来陪您,是实在不巧,今晚孩儿还要处理一些府上的繁琐杂事。” “而且孩儿时刻心系干娘,以后会时常来探看干娘的。” 西苑贵妃有些失望了拢起了柳眉,但看着那一双殷殷的桃花眸子,心底的那些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只是拉过李卯修长的手,合在手中谆谆叮嘱。 两人也不知何时就将拉手寻常对待的行为。 “孩子,你以后若是对上了皇上,可万不能顶嘴耍小聪明,一切都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李卯耳朵一动,有些诧异的看了眼贵妇。 “以后出行也得备好亲兵,以防宵小之徒,不得出了差错。” 西苑贵妃语重心长不停叮嘱。 她这般一针见血的聊起敏感话题,一方面是她这干儿子背靠西北,具有很重的话语权,现在正与她萧家如此亲近,自然不可出了什么差错。 另一方面是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这个后生的确甚得她心,也不愿意就让这么个知心体贴的人儿遭了什么不测风云。 等到以后律儿荣登大宝,慢慢削藩,自己将这孩子领到身边护着,弹琴作诗,养眼解闷也是不错。 李卯眸子闪了闪,只是垂首轻声回道:“是,孩儿谨记于心。” 李卯见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当即起身整了整衣袍发冠,对着那端坐的西苑贵妃一拜,推开殿门大步朝外走去。 吱呀—— 殿门缓缓关闭。 西苑贵妃眸光柔和的目送李卯离去后,重新落座于那金色软榻之上,随手拿过那放在一边的诗句赞叹的不停摇头。 “这孩子,当真是好大的才气。” 西苑贵妇长吐一口气,回想起那刚刚蒙上缎带,陷入的黑暗神秘感。 又是玉颊之上飞起两抹淡淡的红霞,心里浮起点点不同寻常的异样。 但转而就又蹙起了烟眉,深呼吸一番,面容一肃,朝外面吆喝道:“黛绮儿,进来点上佛香,本宫要清心。” “诺。” 金发女官回眸看了眼那道从容行走在白玉长道上颀长的白衣身影,鲜艳的红唇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旋即躬着身子朝殿中走去。 呼—— 缕缕庙香充斥着大殿,西苑贵妃闭目养神,缓缓吐息,手中攥着那佛珠。 片刻后,长吐一口气,红润的面孔恢复白皙素冷,有些焦躁的情绪这才舒缓而来。 不知不觉间天鹅脖颈,光洁额头上都是沁出细密的香汗。 西苑贵妃自怀中取出那方李卯所赐的锦帕,细细的在肌肤上擦拭。 “嗯?” 西苑贵妃将手帕再度放回怀里的时候,却突然瞪圆了美眸,有些不可置信的呼出声来。 “怎么了娘娘?” 一边的黛绮儿上前一步,关切问道。 西苑贵妃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事倒是不好说出口,因此也是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无事,就是有些热,你去将外面的香炉温度降一降。” “是。” 金发女官挑着修眉看了眼那高耸如流瀑的衣裙,随后低着头退了出去。 西苑贵妃见人退了出去,又是抿着唇瓣,不易察觉的掀起一角衣领往下飞快一看,又蓦的抬起了头眼神呆滞。 “怎么会?” “明明刚刚给那孩子看玛瑙的时候还在,难道是幻觉?” 西苑贵妃不待深思,却又发现那用餐的桌案上竟然放着刚刚陆谦送来的信封,一时间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西苑贵妃迷糊的伸出不沾春水的纤纤玉手将那信封拿到手中,揉着紧蹙的眉心嘀咕道:“是没睡好?本宫什么时候将这信拿出来了?” 西苑贵妃突感一阵心力憔瘁,叹了口气后不再费神,只是归咎于自己殚精竭虑精神不足。 旋即就将信封打开读了起来。 片刻后,一声轻呼传出。 “长浦桥竟然塌了?” 西苑贵妃凝重的将信反扣在桌上,不用想就知道这事到了明天会传出多么大的舆论波动。 死人事小,这桥在天子脚下事大。 若是有人以此借题发挥,将矛头指向大周的皇帝,说桥塌是上天的征兆,可就免不了又是一阵民心动荡,腥风血雨。 西苑贵妃头痛的靠在软榻之上,心思冗杂。 唯有看见那窗下的古琴之时,耳中自动浮现那幽幽动听的琴声,心头的疲惫才稍稍舒缓。 越是临近那一步,就越是如履薄冰。 第239章 芽儿:娘亲自己都被打! 雪云宫外,李卯哼着轻快的小曲儿,跟着一边掌灯的太监朝一旁的宽敞大道走去。 朱红高墙下。 一边的太监颇好奇的掩口对着李卯问道:“殿下,贵妃娘娘都和您聊了些什么?据咱家所知,贵妃娘娘可从来都没有这么留过一个男子在雪云宫里。” 李卯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道:“没什么,就是给西苑贵妃弹了琴。” “唉,要是有机会咱家也想听听世子的琴声。” “有机会定会让公公欣赏。” 昏黄的宫灯中,两人朝着神华门走去。 与此同时,一处穹顶之上,一个白眉太监目视那道白衣身影离去后,横转腾挪,离开了金檐之中。 御书房中。 一袭明黄五爪龙袍的宋理正立在山河图前,沉眉听着莫公公汇报。 “巡护卫本来负责着救援与打捞工作,但在世子殿下到来之后,就经手世子的暗卫麻雀营去捕捞了,据在场人说,里面有大量的银子。” 宋理看着那锦绣河山的水墨画没有回头,只是随意摆了摆手道:“顶了天能有几千两银子?就当给卯儿玩的了。” 莫公公应了一声,接着又徐徐道: “世子随同巡护卫陆谦一同来至雪云宫,陆谦未至,只是交于一封信,而世子进了雪云宫,停留一个时辰。” 宋理挑了挑墨眉,颇诧异道:“西苑她能让一个男子在雪云宫待一个时辰?” 莫公公摇头道:“不知,期间有琴声传出。许是陆谦汇报长浦桥坍塌一事,世子与其随行,顺带着来探望贵妃娘娘一二。” 宋理缓缓点了点头,徐徐道:“卯儿模样俊美,讨得太后西苑喜爱也正常的很。” 前后停顿了约莫半息,气氛突然凝固起来。 宋理背在身后的手隐隐有青筋暴起。 “但是长浦桥为什么会塌?”宋理眼神蓦的凌厉睨来,低喝一声。 莫公公将头深深低了下去,伏在地上不敢吭声。 “刚刚建了五年的新桥,塌的没有任何征兆!” “仅仅就淋了一场大雨!” “他们是不是还要说这是朕的错!是上天降罪于朕!” 声声咆哮回荡在偌大的书房之中,震得书架上的瓷器都在震颤回响。 “咳咳!” 蓦的两声咳嗽声响起。 “皇上龙体安康,莫要动怒。” 莫公公将头又埋了低了些,闷声回了一句。 狂暴的怒吼渐渐消散,转而充斥粗重的喘息声。 “给朕大赦天下!赏国子监大考魁首者李卯金百两,夜明珠十枚!” “是!” 夜间李府。 明月下,绿萝清松间,那正中央的屋子正灯火通明着,从那发着亮光的窗纸上映出四个或丰满,或娇小,或高挑,或丰腴窈窕的身形来。 不时从其中传出那银铃般的娇声欢笑。 黄花木圆桌旁,围坐着四个各有千秋的美人。 有一身材宛若梨子一般的美妇坐在桌边拿着小碗,喂着一天仙般纯真澄澈的少女。 有一清冷绝美的青衣美人,正眼含复杂的看着那腰肢纤细,但臀儿饱满的忧愁夫人小口吃着热粥。 “姨姨,你和青凤姐姐长的好像哦!” “比芽儿跟娘亲都像!” 小芽儿还没吃几口粥,就兴高采烈的挣脱美妇下了木板地面,跑到那脸色苍白的忧愁夫人旁,拽着那素白的衣襟不停摇曳着撒娇。 “芽儿,过来吃饭!不然娘亲就打你的屁股了!” 刘芝兰在后面蹙着眉头轻声训斥着,手里不停搅拌的调羹顿在手中。 小芽儿见状往祝夫人怀里缩了缩,做了个鬼脸俏皮道:“略!娘亲自己都会被打,芽儿才不怕呢!” “芽儿!” 刘芝兰倏的一下脸就红了,如同熟透了的苹果般,气的那发盘都在微微颤抖。 这混丫头简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青凤在一边掩嘴忍笑,看着一桌子红红火火的氛围一时间心头微暖。 若是殿下回来,岂不就是完美了? 但...... 青凤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脸色苍白的祝夫人一眼,薄唇微抿。 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哪怕她刚刚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当年她家的囡囡走丢是因为一家人遭到了追杀,不得不先将她家的囡囡藏起来。 结果再回去之时,人就不见了。 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姨姨,你是青凤姐姐的娘亲吗?” 芽儿童言无忌,说起话来没有任何顾忌,只是坐在祝夫人柔软的怀里,大大咧咧的就用那稚嫩清脆的嗓音问道。 祝夫人瞧着那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不觉间就想起了自己的囡囡,心里怜爱十足。 但看着这一对母女,还是暗暗思忖。 这娇俏的姑娘喊那位夫人为娘,而这又是肃武王府上,难不成就是那登徒子的女儿? 但那登徒子也不过弱冠,年纪多少有些对不上。 祝夫人看着近在咫尺那面含期待的花颜,摇摇头不再多想。 摊开手掌捋着那额间细碎软香的发丝,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姨姨也希望是呢。” 小芽儿疑惑的将玉指抵在脸颊边,小脑袋瓜子里俱是不解,歪着头刚准备开口问询这话是什么意思。 踏踏—— 蓦的门外传来一阵轻快迫切的脚步声。 小芽儿蓦的眼睛一亮,一对粉润的玉耳竖起。 一边的刘芝兰与青凤也都在不觉间站起了身子,不约而同的朝那门口看去。 吱呀—— 门扉推开。 却见门外正站着一个面如冠玉的俊美男子,身后那满天的星海,映衬着其剑眉下一双妖异的桃花眸子更加明亮。 嘴角勾起的笑容又为其平添几分邪魅不羁。 身姿挺拔,端的是一个俊美无俦,爽朗清举。 一时间屋内四位大大小小的美人,嗯,三位都是眼神呆滞,蕴满了惊艳。 更有两双眸子其中思念与痴痴几近拉丝成线。 而另一位小美人,已经呼唤着百灵鸟般的声音朝那男子一溜烟的飞奔过去。 “大哥哥!” “大哥哥?” “公子!” “殿下!” “哎呦,芽儿跑的这么快,在家有没有好好听你娘的话?” 李卯被那妮子冲过来的劲儿给往后一趔趄,转而就好笑的弯下身子将少女搂在怀里,轻柔的抚摸着那一根油亮的麻花辫。 “芽儿才不听娘亲的话,芽儿只听大哥哥的话。” 小芽儿眷恋的将脸埋进李卯的胸膛之中,紧紧搂住那脖颈半点不肯放松。 李卯唇间勾笑,托住腿弯就将少女给抱了起来,缓缓朝三人走去。 “公子。” 首先临近李卯身前的是那浮凸的丽人,正轻颤着睫毛,带着几分思恋如狂的炙热朝李卯看去。 李卯分出一只手来,过去牵过丽人的手掌轻柔摩挲。 “晚上公子过去找你。” “嗯。” 刘芝兰螓首低垂,旋即就懂事的退后两步将空间留给了三人。 两人亲密无间,心思互通,她也是察觉出了公子的弦外之音。 而且她也历经不少风雨,看得出这位忧愁夫人与青凤姑娘之间几分难以说明,捋不清的关系。 当即也不多做痴缠,只是让开了道路。 李卯抱着小芽儿看着面前那一对神似的面孔,挑了挑眉问道:“夫人醒了?” 祝夫人则是惊愕的不停朝刘芝兰与小芽儿之间来回打量。 “她是你女儿?” 李卯凑到芽儿香甜的额间一吻,无所谓道:“不是啊,怎么了?” 芽儿则是脸颊一红,悄然凑到李卯嘴角一啄,旋即又忙不迭将红若胭脂的脸埋进了李卯肩头做起了那含羞草般的可人少女。 祝夫人又看了看一脸羞赧的刘芝兰,呆滞的动了动嘴唇,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一个字。 第240章 夜间疗伤 李卯将芽儿那麻花辫在手心里轻柔捋着,旋即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夫人身子可好了些?” 祝梓荆闻言立马就想起了那夜里的种种情形。 只是脸颊一红,葇荑蓦的攥紧衣襟,就将螓首扭了过去,生硬淡声道:“本宗身体无恙,多谢世子前些阵子的调养,以后就不劳烦世子费力费心。” 坦诚相对疗伤,虽然他蒙着眼睛,但那骨子里养成的观念,又岂是能用一句看不见就轻飘飘盖过去的? 此前她没意识,疗伤也就作罢。 如今她恢复了意识,而且那身后的男子还很可能是自家女婿,是断然不能再如往日那般。 况且,这真气极为珍贵,她不想欠他太多恩情。 李卯搂着小芽儿,无奈的耸了耸肩。 他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她的身体状况,显然还是孱弱,寒气入体。 但是人现在醒了,对这种有些逾越的疗伤法子有些抗拒无可厚非。 但这事本来就是他吃力不讨好,既然人不要,那他也不能热脸贴冷屁股才是。 李卯看了眼一边始终默不作声的青凤,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至此,这大厅之中静谧下来,几人均是相对无言,自顾垂眸吃着晚膳。 唯有叮叮咚咚的碗勺碰撞声,以及少女一二娇嫩的呼唤声响起。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那桌上的菜肴终是几近消灭。 比如芽儿剩的粥,青凤剩的粥,还有一大盆那鹿茸参汤,都是给李卯灌了个满肚。 李卯撑得剑眉微微蹙起,但芽儿正睡眼惺忪的趴在他的胸前,他也不敢多动消食儿,只是轻轻的拍打背部哄小丫头入睡。 祝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剩下的半碗鲜虾粥往前推了推,捻起一边的手帕,优雅的在唇边擦拭。 也不知为何,哪怕这粥鲜美无比,她也是没有任何胃口。 许是有伤在身。 不觉间,祝夫人那刚刚放下的碗边,竟是凝起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祝夫人看着那碗沿上的霜气脸色难看,指尖微微发颤,柳眉蹙起,那阵阵寒气自背部那掌印发了疯的往外冒。 不多时,那本就没什么血色的淡唇,就变得愈发苍白。 祝夫人以袖口掩嘴,说了句疲乏就回到了李卯的屋里。 李卯看着那虚弱的背影,拧眉不语,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转而看着那稚嫩娇艳如同花骨朵般的少女脸庞,两只杏眼正微微向下垂着露出些许倦意。 于是将那带着黏糊糊汗渍的桃花般的发丝朝一边捋去,在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上一吻,送到了刘芝兰怀里。 李卯拍了拍浑厚,将丽人拥入怀中耳鬓厮磨: “芝兰你先过去,我有事跟青凤说,晚上备好东西等公子过去。” 刘芝兰脸若彤霞,抱着小芽儿娇软的身子温顺的垂眸点了点头,虚浮着步子朝她们的厢房走去。 虽然她饿得很,但也得掂的起轻重不是? 美妇抱着少女,摇曳生姿的离去,转而厅内就剩下了李卯与青凤二人。 青凤直直的盯着李卯也不说话,眸中温柔中又透着倔强。 李卯见状叹了口气,哪还不知道青凤想自己去理清楚与那祝夫人的关系。 李卯缓缓走至端坐的青衣美人身侧,扶着那腰肢就踱步朝着院外那静谧的池塘溪水边,亭台清松下走去。 青凤只是将螓首依在了李卯胸怀,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 两人出奇的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望着那映着明月的池塘中,观看着一尾尾胖乎乎的锦鲤老神自在的游动。 “青凤,你猜今天殿下我去押送银子碰见了个什么糟心事?”李卯嗅着发梢上的香味,轻声问道。 “青凤不知。” 青凤将手搭在了李卯脖子上,盯着那带着几分郁郁的眉眼,抿唇回道。 “长浦桥塌了,麻雀营死了几个弟兄。” 青凤蓦的瞪大了眸子,掩住檀口,瞳孔一阵地震。 “长浦桥塌了?” 李卯揽住那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叹了口气道: “是啊,塌了,塌的没有任何征兆,不明不白的就塌了。” “死了五十多个人,马车全都掉了下去。” “包括咱们的。” 青凤担忧的拢起了眉峰,咬唇问询道:“那银子?” 李卯言及于此,倒是浮上几分欣慰,递于丽人一个安抚的眼神:“银子倒是打捞上来了,后面的隐患也都被你家殿下一并解决了。” “就是可惜了营里的那些弟兄。” “殿下节哀。” 青凤这才舒了口气,将脸颊贴在李卯心口处,仍是有些后怕。 若是这笔十几万两的银子暴露在太阳底下,不免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到时候若是宫里那位细查,说不得就会查到殿下的头上。 实在是险之又险。 李卯抬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一双桃花眸子深邃幽暗至极。 缓声道:“你家殿下,一定会给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李卯蓦的话语一顿,低头温柔的看着那怀中不复清冷的娇娃,温声说出一句丝毫摸不到头脑的话来:“但是,人总得往前看。” 青凤闻言身子颤了颤,沉默几息过后,只是小声嗯了一句。 深夜,夜已寂寥。 月上枝头,雀影缥缈。 那一间侧房之中,窗纱上正印出一高一低两道身影来。 “唔!” 一阵咳嗽声传出,转而便是如同溺水之人上岸的大口喘息声响起。 屋中,墙角的香炉正冉起缕缕燥热的麝香朝里飘去。 狐尾丽人玉颊若绮罗花开,捧着点心朝那男子喂去 “公子,你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 窗棂边的一盆绿萝之上,俱是晨曦间的明露。 那紫纱帷幔间,小芽儿正嘟着红唇,蹙着细眉,翻个身用锦被罩住那藕段般的手臂,不满的嘟囔两声沉沉睡了过去。 “娘亲又偷吃!” 李卯眯着眼睛,摸着那柔顺的青丝,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主屋之中,忧愁夫人一阵愁眉不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红。 祝梓荆寒冷的将身子蜷缩在锦被之中,咬牙切齿的低声骂着那个不知廉耻的登徒子! “登徒子!” “流氓!” 明明知道府上还有客人,而且还在一边,还这般不知羞耻! 这登徒子心里绝对没安好心! 只怕心里还打着对她的一些鬼主意! 就这心头恼怒连同那寒气一同迸发之时,祝梓荆蓦的热寒一激,唇发青,脸发白,就昏昏沉沉的瘫倒在了床上,意识尚存但却迷蒙十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 吱呀—— 主屋的门扉缓缓推开。 祝梓荆虚弱的微微睁开一线眸子,看见一道颀长的男子身影缓缓朝她走来,本下意识想呵斥,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那男子似是叹了口气,转而就蒙上了眼睛,扶着她坐起身子,窸窣的解着她的衣服。 祝梓荆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衣服脱落。 “呼——” 丝丝热力自背心处传来。 祝梓荆昏沉的意识连同冰寒的身体也都随着这真气的传递而慢慢恢复。 祝梓荆缓缓坐直了身子,晃了晃青丝意识终于清明几分。 意识到身后的那个男子之后,身子僵硬的紧绷着,眸中闪过愤懑羞恼。 本想将他推开,但蓦的瞅到一处铜镜。 只见其中倒映着那幽幽烛火之下,男子俊美的面容。 以及那顺着脸颊而下豆大的冷汗,以及面目紧锁的吃力疲倦。 祝梓荆抿了抿嘴唇,心中叹了口气,紧绷的身子缓缓舒展,不知为何最终没有打断那男子的逾礼行为。 只是紧闭着眼睛,轻颤着睫毛好似睡着了不知情一般。 “呼——”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男子吐出一口浊重的吐息,将她身上披好了衣服,用被子仔细裹好。 旋即脚步不稳的踏到了地面上,喘息着弯腰朝外走去。 祝梓荆睁开一双复杂的眼眸,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蹒跚背影,缄口难言。 第241章 清晨叙话 一夜风雨飘零,肃寒朔霜。 长浦桥坍塌的信息一经传出,满城哗然。 就是消息再封锁,那城中的居民也都不是瞎子。 一传十,十传百,仅仅一晚的发酵,到处都酝酿了不少风言风语。 因为这长浦桥乃是五年前宋理视察西城时觉得这有这么一个月渠,西城的百姓进出京城颇有不便,因此钦点一处桥梁。 在某种意义上说来也是代表着皇帝宋理的意志。 这桥无缘无故的塌了,缘由不清,就只能归咎于此乃上天的意志。 但这话...... 不管怎么说,总是不好的预兆。 长浦桥坍塌后的第二天,清晨金銮殿上,宋理面目平静,端坐在龙椅之上,听着下属对于长浦桥一事的汇报。 金阶下,一手捧象牙笏板的红袍官员,踏出百官队列,正毕恭毕敬的垂首朗声说道: “陛下,臣以为,” “长浦桥坍塌,此乃龙王发怒,认为这桥规模甚小,乃是不尊敬其的表现。” “因此一怒之下将桥震碎,希冀陛下去旧迎新,正如我大周蒸蒸日上之姿!” “善!” 宋理本来还带着几分阴沉的眉宇,不过瞬间就完全舒展开来,抚掌极是高兴的轻喝出声。 那些个官员见状都是跪伏在了地上,口中不停喊道。 “陛下万岁万万岁!”—— “朕念龙王之意。” “命工部尚书周广,全力督促新桥建造!” “安抚补偿伤者家眷,京城披缟素一日,悼念罹难者。” “且大赦天下!” “赏国子监大考魁首者李卯,金百两,夜明珠十枚!” “退朝!” “皇上万岁万万岁!” 宋理拂袖离去,唯剩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心思各异。 那满城的风语,不过下了早朝就全面调转。 百姓再没了什么对鬼神的猜疑或是怨言,只是那沉浸于大赦天下的喜悦之中。 清晨,肃武王府上。 祝夫人紧了紧素白的衣襟,立在门后听着屋外传来的悠扬琴声,以及晨间那雾霭的清凉气息连同婉转鸟啼。 昨夜,似乎那登徒子又过来给她输送了真气? 祝梓荆复杂的低头看了看,摇摇头推开门扉准备去那小溪旁洗漱一番。 吱呀—— 雕花红门推开,那蒙坠的淡青色的阳光一缕一缕的洒在干枯的柳条小路上。 再往前则是一棵极大无比地参天松柏,其下潺潺流着溪水,旁有假山嶙峋,以及那座琴音袅袅的亭台。 亭下,一白衣公子正侧对着她,神色投入的在那琴上翻飞勾挑。 高山流水之声如同一个个水波一般向外扩散。 池塘间的鱼儿不时将嘴凑出水面,点出圈圈涟漪。 那一双眉飞入鬓的剑眉之下,俱是深邃感触。 不见轻佻乖张,极是摄人无比。 祝梓荆倚在一处藤架旁,听那动人的乐曲,感受其中曲高和寡的孤独清高,不觉间就失了神。 还有那双蓦的明亮起来的眸子,一如让她回到了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在遭受那一掌她将要倒地之时。 李卯若有所觉得回过了头,琴声戛然而止,转而就挑起剑眉,看向那浮凸的白衣身影轻声道;“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祝梓荆倏而回神,本想感谢一二,但又想起昨夜那些恼人的声响。 修长的柳叶眼眸中闪过恼火,眼底深处的羞嗔复杂一闪而逝,是一点好脸色都没给。 那到嘴边的话也自然而然变成。 “本宗觉得,府上有外人世子最好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 这登徒子当真就那般...... 那位刘夫人她看体格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但完全就是单方面的碾压。 李卯看着这位美艳道宗丝毫不知情的样子,微微愣神,但旋即就摇了摇头转过了身子,立在亭台下看着鱼儿。 她不知道也好。 不然知道恢复意识后还被他没有经过同意的疗伤,指不定又要指责两句。 “夫人,天凉了,记得添几件衣服。” 祝梓荆走至溪水旁,掬起一捧清澈的溪水,在脸上轻轻拍打,闻言没有回话,只是抿着唇儿,眉宇间的忧愁淡去不少。 “少爷,圣上给您赐的东西来了。” “赐的什么?” “金子和夜明珠。” “那夜明珠,比鹅蛋都大!” 李卯摩挲着下巴,桃花眸子眯着轻笑,显然没什么好念头。 “会发光的珠子,好东西。” 旁的祝梓荆眼瞅着那神俊非凡的模样不翼而飞,又换上一副色眯眯的登徒子模样,暗啐一声自亭子一边走过。 祝道宗款款坐于溪边一处大石上,将发盘解开捋着,嗅着清新的空气。 李卯在高处垂眸看着那水面上倒映的芙蓉面庞,笑眯眯道:“夫人当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祝梓荆闻言身子一僵,转眸蹙着柳眉瞪了李卯一眼,其中意味似是要让他对她尊重些。 虽说这是赞美之言,但也应当是当面而说。 毕竟两人是潜在的那岳母女婿。 她在溪边洗漱,他说这话岂不是就是在偷偷打量? 实属小人之举! 登徒子! 但李卯只是看着那愁眉不展的眉峰,笑意不减:“怎么?夫人长得好看还不给看?” “早知道你昏过去的时候本世子就多看两眼了,养养眼也不亏。” “无耻!” 祝夫人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咬牙啐了一句,转而就将带着丝丝晕霞雾霭的螓首扭到了一边。 打湿了葇荑捋着青丝,不再搭理这登徒子。 但那不停捋动的手掌,在回想那登徒子刚刚说的诗句后,竟是顿在了那里,良久没有再动弹一下。 踏踏—— 细微的脚步声自背后传来。 不多时一道白衣身影就坐在了祝梓荆身旁约莫两步处,不远也不近。 祝梓荆屏住呼吸,抿着唇瓣将身子往一边移了移。 男子也不恼,只是支起腿,随手拽了一根杂草,叼进口中,目不斜视的看着潺潺流动的溪水微笑道:“做人吗,要开心一点,快乐一点。” “夫人哪怕生气,我都觉得比那忧愁的模样强得多,好看的多。” “若是笑上一笑,只怕那天上的仙女下凡估计都比不得。” 祝梓荆那淡色的嘴角勾起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但转眼就被生生的压了下去。 挪动臀儿又拉开了与李卯之间的距离,面无表情而又慢条斯理的捋着秀发。 李卯轻笑一声,随手拾起旁边的一块小石子,随手抛进了水中。 噗通—— 石子入水,溅起晶亮的水花。 祝夫人许是实在百无聊赖,竟被吸引了注意力,愣神的看着那溪水。 只见那静谧的水面之上,正点起层层涟漪。 一波一波的向外荡开,久久难消。 第242章 珍宝楼的偶遇 正午时分,那人头攒动的开元大道之上,一辆辉煌气派的马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处,朱红高楼旁。 那高楼上立着一块牌匾,上面刻着三个大字—— 珍宝楼。 不多时自那马车之上踏出一个雍容风韵的美妇,一身牡丹裙裳,发盘高耸,金钗摇曳,腰肢以一金色束带勾勒,白腻如雪的面庞之上带着笑眯眯的和蔼可亲。 手畔挽着一水蓝衣裙的女子,在那门前的侍女恭敬的迎接下入了珍宝楼的门。 珍宝楼一层,围过来三四个旗袍侍女,为其开辟出一处开阔的空间,在大厅中慢悠悠的踱步。 一边进来购物的行人也不是等闲人物,认出来这位是钗家那位燕夫人后也都识趣的让开了路。 京城里士族林立,势力深厚。 但其中那么几个门阀士族势力最大。 燕,萧,钗,周。 而这作为燕家与钗家关系纽带的燕夫人可是这京城里除却皇室以外,地位最尊崇的贵妇人。 闺蜜是当朝太后,背靠钗燕两族。 甭提还跟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子关系颇深。 一边的小侍女自然认出了这位貌美的夫人,只是低声问道: “夫人,您要买些什么?” 那丰腴夫人悠闲的左顾右盼,看着那琳琅满目的珠宝却是没有任何购买的欲望。 燕夫人指节抵在鼻尖,收回视线轻声问道:“听说你们这珍宝楼跟小卯有些关系?” 那面容姣好的小侍女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这小卯说的只怕是世子殿下,于是低头说道:“是的夫人,平日里世子也会过来打点一二。” “楼上就是世子设计的丝袜和亵衣,您要去看看嘛?” 燕夫人微微颔首,只是抬头朝那楼上看去。 她此行过来就是准备去再购置几条丝袜,以及其他的衣物。 虽然府上还有很多穿不过来,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一听说那些个茶话上,随行的夫人叽叽喳喳讨论珍宝楼新款式的小衣与丝袜,她也是有些按捺不住心头好奇,亲自到了这地方探看。 “嗯?燕夫人您怎么来了?” 忽的,一声温和的成熟嗓音,伴着惊喜传来。 几人齐齐抬头看去,发现那旋梯处,一淡黄衣裙的丰满美妇,正眼含惊讶的嫣然朝燕夫人等人看来。 旋即就加快了步子,眉宇间徜徉着莫大的喜色,颤颤巍巍的走来。 燕雪瑾微微一思量,就想起了这身材浮夸的内媚女子乃是珍宝楼的理事,当初还给她过便利。 当即也不端架子,亦然凑了前边去迎人。 “理事。” 一边的侍女见理事下了楼,也都有眼色的退到一边,随时等着吩咐。 “刘理事,你这般下来可是要去哪儿?” 燕夫人笑吟吟的挽住那柔软的胳膊,两张熟美的花颜凑到一起极是养眼如画。 刘芝兰赧颜一笑,轻声回道:“正午自然是回家吃饭去,家中公子和闺女正等着。” 刘芝兰蓦的想起这位燕夫人乃是公子的至爱亲朋,当即也殷殷问道:“夫人您可要随妾身一同回府用膳?” 燕雪瑾微微一愣,对于这美妇的如此热情有些疑惑,但转眼就只当是小卯给其叮嘱过。 听其话说,这嘴中的公子只怕就是她的郎家。 家中丈夫孩子等候归家,倒也是幸福。 燕夫人从头到脚将刘芝兰打量了一番,没忍住笑语夸了一句:“刘理事这身段可实在是旺夫,倒是便宜了你家里的那位。” “补品可得多多备着。” 刘芝兰玉颊一红,只是睫毛微垂嗫嚅回道:“其实每次都是我......” 声音越来越小,燕夫人眨眨眼,但到了最后仍是听不见说的什么。 只是看着这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理事却如此作态,摇头失笑。 谁娶了这种熟透了的女子,只怕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但估计她家里那位多多少少会有些形销骨瘦。 “夫人,您可是要买衣服?妾身可随您一同上去。” “你不是要回家?” “倒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而且我更懂这些衣服......” 燕夫人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这些衣服你也参与设计了?” 刘芝兰蓦的抿唇不语,只是低着头领着燕夫人朝楼上走去。 眸中俱是潋滟粉雾。 她没参与设计,但参与检验了。 珍宝楼二楼,穿过那一条条挂在前边的丝袜,以及一些薄纱小衣,刘芝兰领着燕夫人立在了一处用轻纱罩住的门前。 刘芝兰取出一把钥匙,一面打开铜锁,一面侧着身子朝身后的燕夫人解释道:“珍宝楼二楼只允许女子踏足,而这贵宾房,则是消费满一定额度的夫人可以进去。这里面东西更为的......” 刘芝兰咬了咬红唇,脸颊微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酝酿良久才说道:“更为的神秘。” 燕夫人烟眉一挑,登时被勾起了兴趣,恰好这时门也已经打开,转眸朝里看去。 只见其中那巨大的墙上,正挂着一件又一件款式新颖的衣物,以及珍珠链,白狐尾...... 燕夫人有些云里雾里的看着那些新奇的玩意儿,不觉间就走了进去四处张望。 随手取过一串珍珠链问道:“这手链珠子这般大?” “戴着不累手?” 刘芝兰双颊羞臊,只是悄然凑到了燕夫人耳畔小声说了些什么。 燕夫人唰的一下脸就染上了大红胭脂,忙不迭将手链归还原位,轻声低啐。 这坏小卯天天研究的都是什么腌臜东西! “夫人,可还要继续看?” 刘芝兰猛然想起这位燕夫人乃是独处,她这般不良引导多少会有些心里难安。 燕夫人轻咬下唇,本有心想要掉头就走。 但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又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 ...... “嗯?这衣服怎么这么寻常?” 燕夫人面容红润,拎着一件米黄色的蕾丝边连衣长裙疑惑道。 在这地方发现一件如此保守的衣服,实在是少见。 刘芝兰亦然脸颊微醺,将那衣服拿到手中,耐心的解释道:“夫人,这衣服的后面是能打开的。” 燕夫人看着那腰间的蝴蝶结,眼神飘忽,玉面酡红。 嫌弃的将衣服丢到一边,但随之就轻咳一声说道:“这一件包起来。” “好的夫人。” 这里面的东西太过于...... 但她也不能空手而归,多少也得买一些回去。 好歹这还能穿。 至于穿给谁看。 她给自己看不行吗? ...... 珍宝楼前,燕夫人正挎着一个精美的包裹,与身侧的刘芝兰有说有笑,极是相谈融洽的朝马车走去。 燕夫人立在马车前,正准备朝那丰腴的刘理事告别,但转而就发现其东张西望不知道在寻找些什么,当即呼喊道:“理事?怎么了?” 刘芝兰不好意思的勾了勾耳畔的发丝,礼貌一笑道:“倒是让夫人笑话了,车夫不见了,许是路上有事耽搁。” 燕夫人将包裹递给湖兰,踏在车厢台阶的绣花鞋一顿,回眸关切问道:“理事你家住哪里?若是顺路不然就让我送你一程?” 刘芝兰双手交叠,合拢在小腹处,笑着摇头婉拒道:“这怎么敢劳烦夫人,我在这里多等一会儿就是了。” “这是什么话,你刚好上马车来,咱们两个叙叙话。” “而且理事三番两次卖我好,我总不能没有什么表示。” “理事莫要多推脱。” 刘芝兰听着那丝毫没有任何虚情假意的话语,心头微暖。 这位燕夫人可当真是人美心善,也难怪公子会如此敬重于她。 刘芝兰叹了口气,情知再拒绝多少就有些过了度。 而且也不过是搭一程马车。 至于公子派的马车,她让后面的侍女交代两句即可。 于是刘芝兰回首对着门口侍立的侍女叮嘱了两句,旋即迈开圆润双腿,掀起阵阵香风朝那气派的马车走去,随同燕夫人,湖兰一同上了车。 轱辘缓缓转起,车厢之中,一两声温和的交谈声传出。 “理事是住哪里的?” “是在麒麟街那一片。” 燕夫人眼睛一亮,轻呼出声道: “这么巧?我燕府离那里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实在是有缘分得很!” “到时候可得让我看看你家闺女什么模样,你这相貌,估计你家闺女的模样也很讨人喜爱。” 刘芝兰掩嘴轻笑道: “夫人盛赞。” 马车缓缓远去。 那由李卯吩咐,负责接送丽人的马车,与此同时前方正立着两道家仆模样的车夫。 相顾挠了挠头看着缓缓远去的马车,小声嘀咕道:“这咋办,这才走神一会儿夫人就跟着燕夫人的车走了。” 他们俩本来准时守在那珍宝楼旁边,等待刘夫人坐车离去。 但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人来,又怕堵塞了道路,于是就拐进了一处小巷等待。 但谁曾想这一个不留神,还没来得及喊住人,人就已经跟着燕夫人走了。 “嗨,世子跟燕夫人就是一家人,咱们瞎操心什么?” “走吧。” “说的也是。” 第243章 碰面 “直走然后再左拐吗?”燕夫人仍是热情满满的回应着,旋即不停招呼前面的车夫拐弯。 “是呢夫人,估计马上就到了。” 燕夫人面对刘理事坐下,温雅的勾了勾耳畔的发丝,不免有些惊奇。 这位刘理事当真深藏不露。 也不知这夫家是个什么人物。 本想着在一个商铺里当理事顶多也就小富贵人家,在麒麟街尾有宅子。 可是这走着走着竟然已是走到了麒麟街内部,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内城。 这儿你光有钱还买不到宅子,而且还得有势力,看官职。 不过燕夫人也并未多怀疑,毕竟这理事条件肉眼可见,能拥有这么一尊尤物的男子应当条件也差不到哪去。 待到马车行驶至麒麟街尾端之时,燕夫人仍是老神自在,惬意的与那刘理事聊着天。 无非就是一些家长里短,闺中趣事。 “刘理事,真不是我说,既然你家住的如此富贵,他还舍得让你出来当一个小理事?” 刘芝兰摇摇头,温润回道:“夫人见笑了,公子待我极好,不过在府上总会有些无聊,因此公子为我着想,寻得了一清闲工作。” 燕夫人看着这理事在提起口中公子时,那眼角惊心动魄的温柔与情意,眼神微动。 也不知道是谁娶走了这么一个可人儿。 能让如此标致人物归心,而且还体贴的很,到时候若是有机会可得见上一面。 一般人谁逮着这等女子不是拴在家里当金丝雀,结果人倒好,生怕在家里憋闷了。 也不怕有什么宵小之辈,估计是个有魄力的男子。 燕夫人看着窗外慢慢移动的楼宇,又是问道:“那你家闺女平常在家不会无聊?” 刘芝兰道:“这倒不会,家里还有一位姑娘平日照顾着,若是有事,我家公子也是会陪伴。” “而且说来好笑,我家闺女不亲我,现在倒是更亲近公子一些。” 燕夫人闻言微微颔首,只当是一家三口,外带一个小妾。 那闺女亲爹爹,心里也没什么大奇怪。 毕竟对于幼童来说,儿亲母,女亲父再正常不过。 “夫人,到街尾了,要左拐还是右拐?” 前边的车厢传来问询。 燕夫人摇头一笑,摆了摆手道:“自然是往右。” 说这话也不过脑子,这左右横竖就住着几家人? 往左唯有一家,那就是肃武王府。 而往右倒是还有一条荟萃街,还有几家大户。 这想都不用想就是...... “往左。” 蓦的一声温和的声音打断了燕夫人的思绪。 燕夫人蹙起烟眉,倏而诧异的朝对面的刘执事看去:“理事家在左边?” 刘芝兰温和一笑,眨眨眼有些疑惑道:“夫人您不知道?” 燕夫人心头迷障更甚,迷糊道:“知道什么?” “难道你不是在麒麟街上住的,而是西边那晦明街?” “不是的夫人,马上就到了呢。” 吱呀—— 马车的轱辘再次转动。 每走一步,那车厢中的牡丹美妇脸色就阴沉一分。 看着那越来越熟悉的道路,与对面那明媚艳丽的丽人形成鲜明对比。 直至,马车停在了那威武的两大座石狮子前。 牡丹美妇下了马车,眯起眼眸盯着那朱门,眼中似有煞气酝酿。 高大的金边朱门之上,挂着一气派十足的牌匾。 上面写着三个鎏金大字—— 肃武王 刘芝兰眉眼明艳,迫不及待的走到了门前就要叩门,但转眼就想起了身后还有个贵客,当即回眸嫣然一笑: “夫人,多谢您了,可要进去一同用膳?” 本想着这位燕夫人会找个借口推下,可谁曾想那燕夫人好像在瞬间变了个人似的,盯着那牌匾不放,笑眯眯的眸中寒气直要看的她心惊。 “夫人?”刘芝兰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燕夫人眸中寒气微敛,笑着问了一句:“刘理事你住这里?” “真是好气派。” “是呢,我还以为夫人知道呢。” 燕夫人看着那刘理事如同熟透了的梨子一般的身段,一阵气的胸前起伏不定,闭目息神。 “理事,你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燕夫人温和一笑,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 “有两个月了吧,公子当时念及妾身安危,就接进了这宅子里。” “好,好,好。” 燕夫人一连咬牙切齿的说了三个好字,倒是给刘芝兰弄得云里雾里。 随后迈动长腿,竟是风风火火的越过刘芝兰,径直走到了那门前叩着门环。 叩叩—— “是夫人吗?” 刘芝兰跟了上去回道: “薛老,是我。” 吱呀—— 朱门拉开,从中探出来一张苍老的面孔, 正笑意醇和的朝外看去。 但老薛待看见门外那垂眸含煞的美妇后,笑容蓦的一僵,旋即轻咳一声退到了一边,垂首不敢多看。 踏踏—— 刘芝兰看着步履匆匆往里赶的燕夫人有些困惑,但转而就释然。 毕竟夫人和公子感情深厚,如今见面可不是思念的很? 这边想着丽人也加快了步子,匆匆跟了上去。 吱呀—— 门扉再次关上,老薛靠在墙上吐着烟圈,眼皮低垂。 “呼——” “桃花运旺,可不单单是好事儿~” “少爷,你自求多福。” 燕夫人那边掂着裙摆,轻车熟路的穿过那水中游廊,藤萝石架。 绕过一处假山,终是看见了一处波光粼粼的池塘,旁边流着潺潺溪水,溪边还立着一红顶方檐的亭台。 与此同时,那一边正传来着银铃般的少女笑语。 放眼望去,亭台下,坐着三道身影。 准确的来说是四道身影。 不过有一个身材娇小,完全搂在了那男子怀中。 旁边一青衣美人正不停剥开葡萄朝男子嘴中喂去,另一边一忧愁的白衣夫人正将脸扭到一边,稍显拘束。 燕夫人停在不远处,葇荑握拳,眼角青筋直跳。 合着那公子就是小卯,那姑娘指的是青凤? 好啊! 瞒着她瞒了这么久! 还解毒! 这理事只怕不知道被鸿儒了多少次! 燕夫人气的胸前剧烈起伏。 蓦的,亭台下传来一句喊声。 “娘亲回来啦!” “咦?不是娘亲,是另一个好漂亮的姨姨!” 却见小芽儿正激动的朝那边指着。 李卯脸上正带着幸福的笑容捋着芽儿的麻花辫,闻言朝那边看去。 “芝兰,你回来......” “额......” 啪—— 李卯笑容蓦的凝固,手中晶莹剔透的葡萄仁瞬间就掉在了地上。 李卯艰难的动了动喉头,看着那嫣然笑意中藏着冰寒料峭的熟悉表情,心里一阵发虚。 李卯干笑两声,软着腿站起身,干笑道:“呵呵,燕,燕姨你怎么来了?” 燕夫人月牙弯弯,扫视了一眼那几个大小美人,皮笑肉不笑的和煦道:“姨再不来,只怕我家的小卯就要子孙满天下了呢。” 刘芝兰姗姗来迟,立在身后听着这意味有些不同寻常的话语,与自家公子的神情心中一突。 怎么总感觉这位燕夫人心里好像多少有些不满怨怼? 而且公子有些心虚? 是因为她? 一边的青凤嘴角微勾,听着美妇话语中若隐若现的醋味,颇有兴趣的靠在红柱上观战。 祝夫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将头扭到了一边,看着水里的肥胖锦鲤。 第224章 燕夫人:毒解了? 寒风萧瑟,落花飘荡。 肃武王府之上,那潺潺溪水旁。 一俊美的白衣公子正如同那干错事的小孩子一般立在假山边,低着头被那前边的美妇一顿训。 周遭看热闹的几个女子要么心疼要么戏谑,要么觉得新奇无比,都是盯着那一对男女目不转睛。 燕夫人板着脸,双手抱胸,淡淡说道:“哪来的孩子?” 李卯心虚道:“芝兰带过来的。” 燕雪瑾呼吸一窒,不着痕迹的回首看了眼那一双世上少有的尤物美人儿,又转过头压着声音咬牙道:“你打的一手好算盘!名声不要了?!” 李卯摸摸鼻子,眼神有些飘忽:“燕姨你想哪去了,芽儿我是把她当妹妹对待的,哪有您说的那么龌龊?” 燕夫人瞅着这瞒了她也不知多久的坏小卯,气不打一处来。 但随之就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为何这位刘理事如此对她百般殷勤。 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个! 当初她还想见见那大度的男子,可谁曾想自己被偷了家! 然后自己还在那里恭喜恭喜的! 那些个珍宝楼里的衣服玩具,那都是这坏小卯跟这理事一块玩的! 一想起这,连同那对着小紫的怨气一股脑的冲上了天灵盖,眯着瑞凤眸子也不说话,就是一直盯着李卯,牡丹前襟剧烈起伏。 良久之后,燕夫人眸子微阖,淡淡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 她就是被偷了家,也得明明白白的。 李卯咳嗽一声,有些不太确定的回道:“上周?” “疼疼疼!燕姨我错了!你别掐了!” 转而一只葇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就掐住了李卯腰间的软肉。 燕夫人面无表情的将手转过来转过去,是一点力气没留。 “你把你姨当傻子?” “两个月,两个月!” 那边的李卯一通哀嚎求饶,这边的三个美人均是忍俊不禁的掩口偷笑。 “燕姨我错了还不成吗?” 李卯不停的去掰那紧紧掐住的玉手,但又怕使大了劲儿弄疼了美妇,于是就一直僵持着不上不下。 燕夫人眼瞅着李卯脸色变得愈发痛苦,这才怒哼一声将手撇开。 “说什么让我给你解毒,我看就是你诓骗我!” “早知道如此,我就是亲狗也不去亲你个没良心的!” 一想起那些个日日夜夜,这坏小卯有事没事就躲在这宅子里笙歌,就一阵心烦意乱。 合着月下我在那睹物思人,缝补白袍,你就已经驰骋起来了? 亭下四位女子听着那燕夫人嘴里的话,多少有些迷糊。 什么亲不亲的? 这玩意儿还能治病? ”娘亲,亲亲可以治病吗?那以后芽儿多去亲大哥哥,大哥哥是不是就百毒不侵啦?” 刘芝兰慈爱的垂眸看着那天真的可爱模样,轻声回道:“是呢,芽儿要好好努力,以后多亲一亲你的大哥哥。” 祝梓荆心思机敏,于江湖中立足自然少不了一察言观色本领。 但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以前后辈相称呼的男女,之间只怕有什么猫腻。 但那种古怪一时间还说不上来。 倒是这位世子现今露出这般顽劣孩童般的另一面,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惊奇,以及......可爱? 而稍微更了解二人那些个小九九的青凤,则是眸中浮现恍然,转而就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家殿下那乖乖罚站的身影。 殿下,你帮了青凤这么多,青凤就是昧着良心也得帮你。 虽然多少有些不应该,但说到底其实也没有血缘关系不是? 青凤心思流转,立马就款款起身,在几人疑惑的注视下走至二人身前。 “夫人,您说的解毒可是殿下身上的绝嗣?” 燕夫人回眸看了一眼那绝美的面庞,上前挽住了青凤的胳膊,顾左右而言他道:“青凤,这坏小卯是不是也糟蹋你了?你跟姨说!要是不愿意我就让他以后住燕府,不让他再回来了。” 青凤嘴角抽了抽,但瞬息间还是笑语嫣然道:“夫人,殿下解毒是好事,而殿下这么优秀,多几个女人不也是正常得很?” 燕夫人烟眉一挑,抱着胸,危险的看向李卯轻声道:“你的意思是小卯身上的毒早就痊愈了?” 李卯立时汗毛倒竖,连忙给微垂着头青凤使着眼色。 青凤哪还不懂殿下的意思,只是相当自然的就接过了话头,盈盈笑道:“痊愈倒是没有,就是还落下了一些病根,殿下说他有法子我们也就没有再多过问。” 燕雪瑾半眯着眸子不停的在李卯脸上打量,似要以此分出真假。 但经过两年韬光养晦,引水自污的李卯演技何等精湛,只是有些迷茫的抬起了头,似乎有些疑惑燕夫人为何要盯着他看。 燕夫人看着那一双带着几分委屈的桃花眸子,心中禁不住一软,又是哼了一声微微将视线躲开。 坏小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时间半点看不出来真假。 但她目前确实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而且她也明白,自己生气的原因根本不是这个,而是小卯身边那亲密的女子越来越多,自己多少有些失落忧虑。 只不过想找个由头发泄一番罢了。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小卯真的痊愈了,她吃点亏也没什么。 但他不能背着她在这里偷吃! 他的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姨! 当时啵嘴的时候装的一副病殃殃的模样,谁曾想私底下金屋竟然藏着这种娇娃! 明明那最早一直陪在小卯左右的是她燕雪瑾,怎么那毒才解了多久就围了这么多千娇百媚的女子? 虽说她作为小卯的长辈,理应高兴才是,但顶不住心里总萦绕着一股子不忿。 那自家精心耕种的嫩白菜,自个儿还没拱上,结果就被那些个半路插足的大白猪拱了个精光。 燕夫人最后横了李卯一眼,抿着那涂着石榴红的唇瓣,眸光莫名。 “姨姨你好漂亮哦!你就是大哥哥的未婚妻吗?” 突然一声清脆喊声传出,惊扰了场中稍显尴尬的境地。 燕夫人蓦的眼睛一亮,嘴角不觉间勾起,月牙弯弯忙不迭朝那讨人喜的小丫头看去。 “呵呵,你就是芽儿?当真是随你娘,是个小仙女儿呢!” “姨姨可不是你大哥哥的未婚妻。” 燕夫人笑语嫣然的走过去,将抱在刘芝兰腿边的芽儿搂在怀里。 颇怜惜的与这粉雕玉琢的少女亲昵。 那白腻脸庞之上的盈盈喜色,虽说有些自持,但却怎么也压不住。 芽儿则是歪着头,疑惑问道:“姨姨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真的不是大哥哥的未婚妻吗?” “呵呵呵~” 回答她的唯有一阵水波颤动的笑声。 一边有些不安,生怕这位燕夫人不喜欢自己的丽人,则是长舒一口气,欣喜的看着这一幕温馨画面。 燕夫人果然如同青凤姑娘说的那般好相与呢。 就这般,一场无声的硝烟悄无声息的落下帷幕。 李卯在一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这女人的脸当真是说变就变。 燕夫人那边正坐到了亭下,准备给这一干子女眷交代些东西。 特别是那内媚理事,一定得多多叮嘱一二,不能让小卯伤了身子。 燕夫人叹了口气,捋着浑圆的裙摆坐下。 说到这多少有些感叹。 当初要死要活的绝嗣,本想着会经历多么多么大的痛苦或是代价,可谁曾想到头来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只剩下个似有非有的病根,还需要她多多努力。 燕夫人思绪流转间,抬眸突然看见一张忧愁的白皙面庞来。 燕雪瑾眼神微动,本想问青凤突然怎么了,竟这般愁眉不展。 但又后知后觉的瞪大了眼睛,回头看着那原地没有动弹过的青衣美人。 视线停滞片刻后,又倏而将视线直勾勾的盯着那白衣男子,眉宇间蒙上一层黑线。 合着不是一对儿? 是两对儿? 第245章 燕夫人:把这位祝夫人留在府上! “小卯,这位是?”燕夫人眼皮子直跳,按捺着滔天的火气朝李卯问道。 青凤不是从小就跟着小卯了? 这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夫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齐人之福是这么享的? 这坏小卯一肚子坏水! 祝夫人眼瞅着矛头对上了自己,哪怕心思机敏,但碰上这有关青凤的事儿还是一阵手无足措。 只是抿着唇瓣,眼角黛着莫大忧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卯看着这位忧愁夫人眉宇间再度浮现那憔悴的愁容,心底叹了口气,挪动步子走了过去。 “燕姨,这位是我江湖上的一位朋友,我见她跟青凤长相颇相似,就想着让两人见一见,没准还是个亲戚。” “但青凤丢失了之前的记忆,倒是不好说是个什么关系。” 燕夫人则是狐疑的不停的在两人之间看过来看过去。 这还叫不好说是什么关系? 你当真不是在骗你姨,然后干坏事? 祝梓荆看着身前那道颀长身影,以及那从始至终都未曾看过她一眼的青衣女子,心头百感交集,只是强自苦笑了一声道:“倒是让夫人见笑了,我本是江湖之人,前些阵子受了些伤,承蒙世子收留。” “遇见青凤姑娘也是意外之喜,本以为是重逢我家早年走丢的囡囡,但现在看来只怕是认错了人。” “待过两日我也就......” 祝梓荆蓦的一阵苦涩涌上喉头,只是红了眼眶凝噎着有些难言这还未说出口的话语。 明明就近在咫尺,明明就近在眼前...... 那徐徐微风飘起忧愁夫人的白色衣襟,伴着耳垂上两朵素雅的白花耳坠,轻轻摇曳。 燕夫人有些怔然的看着这位白衣夫人与青衣美人。 有些不清楚其中所以然。 但其中伤感悲戚却如同那平静大湖下的暗流般波涛汹涌。 隐而不发,而雄厚澎湃。 李卯见状又是摇了摇头,瞅着青凤沉默的背影也是没了法子。 这种东西他人来劝没有半点作用。 关键就是要看当事人能不能绕过那个弯子,从中挣脱出来。 李卯自怀中取出一方白色的兰花手巾,叹了口气踱步至那亭台下,眼眶红润的忧愁夫人旁,将手帕递了过去。 祝夫人看着那手帕愣了愣,但过后还是接到了手中。 但最后仍是没有去擦那眼泪,而是攥到了手心,侧过头去压下泪水。 李卯那边走到燕夫人身边,揽过那丰腴的腰肢就往一边的假山后走去。 燕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家小卯紧锁的眉头,也是没有出言问询,只是靠在那宽厚的臂膀间随着人往那边走去。 两人离开之后,刘芝兰眉眼怜惜心疼的上前,拉过祝夫人的胳膊一阵关切问询。 她多多少少也懂了这位夫人与青凤姑娘的那些纠葛。 她也有女儿,如果换做是她,只怕会更加脆弱不堪。 青凤则是代为照顾小芽儿,看着芽儿那张稚嫩却粉润的面庞,有些出神。 假山后,从花间。 燕夫人一身牡丹锦衣,花容恬静,云鬓高耸。 正靠在李卯胸前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将手搂在那腰肢,享受着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 她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以两人的契合,知道小卯会自己开口回答她心中疑惑。 “燕姨,那位祝夫人,二十年前多了个女儿。” “而二十年前也是青凤入王府的日子。” 燕夫人神情一愕,蓦的抬头看向李卯失声道:“她们当真是?” 李卯做了个噤声手势,安抚着美妇娓娓道来:“但前几天祝夫人说她女儿身上有个疤痕,但青凤身上没有。” 燕夫人那激动的神情瞬间冷了下去,转而又是浮起莫大的困惑,嘴中不停喃喃道: “不是?巧合?” “但两人又为何长得这般像?” 李卯抚着那柔顺的青丝,又轻声说道:“后来祝夫人想滴血认亲,但被青凤拒绝了,她一时间多少有些接受不了。” “因此现在两人的处境关系有些尴尬。” 燕夫人点了点头,心头能理解青凤的抗拒。 她可是听王妃说过,这青凤进府的时候那可是虚弱得很,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的路,受了多大的苦。 记忆还丢失了。 如今二十年突然来了一个人,说是你娘,换谁谁能接受? 燕夫人回过神,拽住李卯的手一本正经的严肃道:“这祝夫人你必须得给她留在宅子里,可不能因为两人一时的尴尬就留下了一生的遗憾,听见没?” 但一时的想法是一时的,可不能就将这人生大事因为片刻的不适应而搞吹了。 说到底还是要多相处相处。 李卯嗅着那冷润幽香,闷声道:“小卯知道。” “哼,这还差不多,但是你可不准对那位祝夫人打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那忧愁夫人我见犹怜,甭提长相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怕这坏小卯动了什么坏心思! 李卯闻言面色一苦,双手举起颇冤枉道:“难道我在您心中就是这么个人?” “燕姨您太令人寒心了!” 燕夫人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眯着眼睛看着李卯: “别嘴贫,刚刚人多不好说什么,现今就咱们两个人。” “说说你身上的绝嗣怎么个事儿。” 李卯面容迅速变换,转瞬就变得坦然自如,一脸疑惑道:“青凤不是给您说了?大致痊愈,但落下了病根,就得靠您了。” “当真?”燕夫人蹙眉道。 李卯斩钉截铁道:“当真!” 燕夫人眼波流转,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板着脸刚准备再训李卯几句,就突然被一温厚怀抱拥住。 一阵恣睢袭来。 燕夫人瞳孔一缩,继而涌现羞恼红霞。 那葇荑在李卯腰间拧了又拧,但李卯却始终不肯放松。 燕夫人实在没了法子,只好就任由他了。 她力气小,有什么办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这才越过假山,回了那亭下。 刘芝兰见状连忙起身,走到跟前去迎道:“夫人,中午就留下来用膳可好?已经备了您那一份。” 这位燕夫人扮演的可是如同婆婆一般的身份,她可不能怠慢才是。 刘芝兰说着朝燕夫人看去,却发现不知为何燕夫人的脸蛋有些红润,那本来鲜艳的红唇也稍稍暗淡下来。 微垂的睫毛不胜轻翕,花容如同大开的海棠般徜徉流韵。 反观她家的公子,则是嘴角带笑,满面春风得意。 “咳,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回去还有些事。” 燕夫人眼神飘忽的拢了拢前襟,又扶正了有些歪扭的花钿,步履匆匆的领着一边的湖兰朝府门走去 唯留下一道窈窕的背影。 “诶......” 刘芝兰本想叫住美妇,但转瞬就被李卯拉住了手,踱步走至亭下,招呼着众女去大厅中用膳。 祝梓荆本想打算独取一些菜肴去吃,但架不住李卯热情相邀,还是经由刘芝兰的搀扶一同用膳。 第246章 夜明珠 腊月里,午后时分。 天色竟是已经稍稍昏暗下来,天地间丝丝的寒意,透过衣缝不停的啃啮着皮肤。 萧条的枝桠随着寒风摆动,又平添几分萧瑟。 肃武王府,正厅中。 李卯目视刘芝兰扶着那午膳之上并未动几筷子的祝夫人回了厢房,摇了摇头。 另一边的青凤也只是低眉顺眼的端坐着,躲避着他的视线。 李卯轻叹一声,站起身抱着轻若鸿毛的芽儿,折身前往府门前老薛住的小屋中。 他也不会读心术,不清楚青凤是怎么想的。 门卫房。 一间不大,但胜在纤尘不染,味道清新的小屋内。 老薛正美美的躺在摇椅上读着手里的《银瓶梅》。 屋内物件不多,但也不少。 茶桌酒桌,桌子椅子,烟杆小床,除此再没别的东西。 倏地一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老薛耳朵只是动了动,就跟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哼着小曲儿看书。 “老薛,看什么这么入迷?去给你家少爷那些个夜明珠取出来。”一声清朗的男声自门边响起。 “得嘞少爷。” 老薛这才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将那书毫不避讳的反扣在桌子上,站起身就往那角落堆放的一大堆红木盒子走去。 李卯则是走了进去去看那桌案上的小书。 “咦,还带图画?” 李卯只是看了一眼,就将芽儿那澄澈的杏眼给蒙住,歪着头在那里啧啧称奇。 不过这书里的内容比之那两仪圣法的精美程度还是有些不足,只是多了剧情,多了些趣味性。 一边的芽儿可不乐意了,嘟着嘴就不停吆喝:“大哥哥!~” 但这玩意又岂是这小姑娘能看的? 李卯当即将抱着芽儿远离了那书桌,悠哉又悠哉的坐在茶桌边,将芽儿抱在腿上,看着老薛将那一个个雕花的镂空木盒搬过来。 “少爷您还别说,这红木盒子拿出去估计都能卖个一百来两,这里边的夜明珠只怕更是价值连城。” “废话,那皇上钦赐的还能是什么次品货?” “这一共有多少个?”李卯捋着那麻花辫,嗅着处子清香,惬意问道。 小芽儿伏在白衣男子怀中,也不知道怎么,就是小脸粉红润霞,睫毛修长轻颤。 “不多不少刚好十个。” 老薛说着随手将一个盒子打开,只见其中那天鹅绒垫之上,静静躺着一枚饱满圆润的珠子。 其形状完美,在稍显昏暗的光线下更是发出微微玉色的荧光。 现在还是初见端倪,到了夜间里估计会更加明亮。 老薛伸出粗糙的手,将那夜明珠取出来,旋即迈着步子走到李卯跟前,直接将珠子给了那双眼放光,好奇十足的小丫头手里。 “丫头,拿着玩去吧。” 小芽儿美眸之中俱是难掩的惊喜喜色,那一双细嫩的葇荑伸出去却突然顿在空中。 只是扭头可怜巴巴的张着大眼睛望着李卯。 李卯心里好笑,但更怜喜不胜,也不说话,只是唇边带着和煦的笑容点了点头。 小芽儿见状这才将那约莫比鹅蛋大了一大圈,两只手才能掌握的夜明珠捧到了手心,爱不释手的摩挲着。 “少爷,别的夜明珠?”老薛将那些盒子一一排开,轻声问道。 李卯发觉着芽儿不安分乱动的身子,苦笑一声道:“就放这儿吧,过会儿我去给她们送去。” “是。” 两人相对而坐,直到乐呵呵的看着小芽儿玩的没了力气昏昏欲睡,李卯这才一手揽着少女,一手拎着三个盒子朝着王府深处走去。 刘氏母女居所。 刘芝兰正给刚躺下去的芽儿掖着被子,另一边李卯正摩挲着手里的珠子不停打量。 “芝兰,祝夫人她方才是不是没吃多少东西?” 刘芝兰俯身掖着被子的丰满身子一顿,思索一番回道:“是呢公子,我看那位夫人心不在焉的,就吃了几口青菜就没再动过筷子了。” “青凤呢?”李卯上前去搂住丽人丰腴的腰肢,嗅着幽香问道。 刘芝兰眷恋的闭上了眼眸,靠在了李卯怀中,糯声答道:“不太清楚,似乎是去外面散心了。” 李卯若有所思,最后只是拍了拍月亮将两盒夜明珠留在了屋里,旋即迈开步子拎着另一个红箱子朝外面走去。 刘芝兰则是怅然若失的紧了紧衣袍,不舍的看着公子大步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能安闲下来。 人一不在身边,她就觉得有些不安心,空虚不充实。 丽人视线再度流转至那夜明珠上,忽的就红了脸颊,抿着唇瓣摇曳着走过去,将那珠子拿起来细细的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踏踏—— 屋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再度传来。 本带着几分睡意的刘芝兰坐起身子,惊喜的朝外面看去。 “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却见门外,一个白衣俊美男子手里也不知道端着什么东西,正朝她走来。 似乎是一碗面? 还有两荷包蛋? “公子,这是?”刘芝兰忙不迭起身去扶着李卯的胳膊,有些困惑的问道。 李卯则是将面条递给了风韵丽人,言简意赅道:“你去把这个端给那祝夫人去,一碗素面,两个热水冲的荷包蛋,也不油腻,叮嘱她吃完。” “我待会儿有事出去一趟,青凤也不在家,你在家里就是管事的了。” “妾身晓得。”刘芝兰温情一笑,接过碗筷,在李卯脸上温柔一啄之后,带上了门朝着王府的主屋,也就是李卯原来的屋子走去。 话说公子对这位祝夫人照顾的无微不至,是不是心里多少已经认可了这位丈母娘的身份? 丽人摇曳生姿,梨儿微摆,不多时就已经走到了那紧闭的门前。 李卯则是往着大门走去,临近门口拎起一装有夜明珠的红木盒子,翻身上马,朝着王府外奔去。 肃武王府主屋。 叩叩—— 刘芝兰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勾了勾耳畔的发丝轻轻叩着门扉。 “谁?” 自屋内传出一声虚弱又带着几分警惕的声音来。 “祝夫人,是我,过来给您送些东西。”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转而就传出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吱呀—— 门扉拉开,一张憔悴的清丽美艳面孔显露出来。 那一身浮凸的白色裙裳,更是将其衬得飘飘欲仙,气质绝尘。 刘芝兰眼中闪过惊艳,暗叹一声这位夫人实在是与青凤姑娘颇像。 就连那紧蹙的眉头都一般无二。 只不过气质多少有些不同罢了。 “夫人,怎么了?” 祝梓荆见外面站着的唯有刘芝兰一人,当即松了口气大开朱门,蹙着柳眉,轻声问询道。 说着,一股子醇和温润的香气突然涌入了美艳道宗鼻腔之中。 祝梓荆微微翕动鼻翼,眼神游移,丝毫不费力的就看见了那手上端着的,点缀着小葱荷包蛋的素面。 呼呼往外冒着热气,看上去寻常无二,但在她几顿都没有吃好,而且吃不下荤腥油腻的状态来说。 这一顿热气腾腾的面食,无异于那天上人间的灵桃佳酿般勾人心魄。 祝道宗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意志坚定的移开了视线,留着那寄宿他人家中的礼仪,以及作为江湖正道道宗的尊严。 但这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刘芝兰的心思。 她也不点明,只是盈盈笑道:“夫人,我家芽儿饭后没吃饱,我家公子就亲自下厨做了一大锅面条。” “就想着过来问问夫人您吃不吃。” 祝梓荆青葱玉指指着那面,惊愕道:“这是那登...世子做的?” 刘芝兰自顾自走进了屋里,也不等拒绝,将碗放到了桌子上,又极快的退了出来温声笑道:“是呢夫人,我家公子可是全才,什么都会。” “您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吱呀—— 门扉关闭,前后竟是半点不给这位道宗拒绝的机会。 祝梓荆的手顿在空中,本想着婉拒的话也被噎在了口中。 忧愁夫人看着重归昏暗的屋中,立在原地良久,有些不是滋味。 这孤独感让她再次想起那张与自己神似,但却又疏远的面孔,心头微涩。 蓦的,祝夫人抿着唇瓣回首望去。 那透过窗纱的些许阳光之下,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正沐着仅有的阳光。 祝夫人挪动莲足,走上前去坐在桌边,复杂的看着那碗面,感受着热气打在脸上。 最后将一双柔荑捧在了温暖的碗边。 蓦然回首,那孤独与寒意,竟是淡去许多。 祝夫人挑筷品尝,不觉间就瞪大了美眸。 “这般好吃?” 看着碗中那不带一点油花的素面,又是久久难以收回视线。 第247章 蛛丝马迹 北原之上,乌蒙城,玉门关。 茫茫原野之上,半人高的绿草随着寒风摇摆不定。 朔霜的寒气挂在城墙之上,映现出一朵朵脉络四散的白花。 城墙之内,一处帅帐之中。 帐中四角点着暖炉,中央桌边立着两杆灯架,上面缀着昏黄的烛火。 在那灯架之中,一位英姿飒爽,凤眸狭长的女子正凝神看着桌上摆放的舆图,柳叶眉微微蹙起,那浑身的肃杀气势不鸣则已。 许是休憩时分,满头的青丝挣去红翎头盔,随意披散在黑红软甲之上。 白皙的面庞也因为北方天寒而黛上丝丝缕缕的皴裂,但不减英气兰容,更增添几分朴实之美。 “将军。” 忽的,一随行的女亲兵掀开帅帐走了进来。 女将军微微抬眸,眼底严肃道:“何事?” 那女亲兵见状微微犹豫几分,但最终还是垂首轻声道:“将军,已经快过年了。” 女将军闻言眼底闪过恍惚,那比着舆图的修长手指也顿在那里一时间忘了动作。 “过得这么快吗?” 女将军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那眼底的肃穆悉数化作春水般的柔情与犹豫复杂。 快过年了,她是不是也要回去看看了? 也不知道他在京城过得怎么样。 玉容和爷爷也都如何? 但这战事...... 女将军紧锁着眉头,长舒一口气道:“匈奴可还有什么动作?他们要过冬不可能没有谋算。” 那女亲兵单膝跪地,摇了摇头道:“匈奴之乱无规律可寻,将军觉得他们一定回来,反倒他们就不会来。” “将军大可放心,我等誓与城门同在。” 而后那女亲兵不等女将军说什么,直直抱拳昂声道:“我等全体将士恳请将军归家!” 女将军一愣,锁起了眉头。 “您与世子还未曾完婚,全军将士都在盼望着将军能够与世子殿下喜结连理,白头偕老!” “诸葛上将军那边已经派遣过来另一位将军,在这期间顶替您的位子。” “恳请将军归家!” 这亲兵虽为女子之身,但其嗓音之粗犷与豪迈竟是半点不弱于男子。 女将军抿着唇瓣良久无言,那凤眸之中的挣扎与思念无时无刻不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归家吗? 士卒未退,领将者如何先退? 而且这战事正在紧要关头。 澹台琼眼中闪过苦涩,但终于由坚定所取代。 “我澹台琼誓与——” “我等恳求将军南下!” 忽的,那震天喊声自帅帐之外层层环绕而传来! 澹台琼眉眼一愣,旋即披上大麾,挑开门帘向外看去。 却见自那圈圈火把之中,自那圈圈野草之中。 自那城墙之上,自那山野之间。 “我等恳求将军南下!” 乌压压的黑天之下,一圈圈的精甲将士单膝跪地,看着那中间的帅帐,群情激愤,昂首大喊! “我等恳求将军南下!” 声声呐喊震的山岳直颤抖,百草直飘摇。 自那西边,一精神擞利的国字脸中年男子正昂首挺胸,浴着彤彤火光坐于马上,举起手中的长刀,豪迈大笑一声:“琼儿,你尽管去,你爹交代过了,这乌蒙城有你叔叔在!” “定叫匈奴有来无回!” 澹台琼肺腑哽塞,看着那些个朝夕相处的将士,吸了吸鼻子,嘴唇动着,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良久不曾起身。 京城,长浦断桥旁。 那一栏栏石雕栏杆旁,已是被官府用木板牢牢封锁,看不见其中分毫情形。 与此同时,在那栏杆旁,追雪蹄疾前,一白衣公子正拧着剑眉,靠在一处酒棚下边,灌着手中的酒葫芦。 身前一个黑衣家仆打扮的男子正垂首禀报着什么。 “殿下,这长浦桥重修,周遭被严锁封闭。” “不好调查坍塌的原因。” “但在我们渗透之下,还是发现了那么些蛛丝马迹。” 李卯挑起剑眉,灌了一口酒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工部官员对外说是。” “自桥墩的裂纹和坍塌的位置来判断,坍塌的原因是因为那日桥上的人和货物超过了承重。” “而且又碰上了昨日大雨侵袭,或是如此这长浦桥才塌的如此猝不及防。” “而我们调查发现也确实与其所说大差不差。” “就因为承重不足?以前没塌就是因为没运那几万两银子?” 李卯眉头不展,将酒葫芦随手放在了一边。 那等浩荡的声势,若是承重不足也理应会先出现裂纹才是。 而且几万两银子听起来很多,但折合成斤数也就几千斤。 一个人都有一二百斤,难不成一座桥连几十个人都承载不下? 甭提这还是往城外走的一条要道。 “但是......” 那麻雀营的暗卫突然压低了声音。 李卯凝神去听。 “其中只怕有猫腻。” “乍一听似乎有理有据,但仔细一考究问题就浮出水面。” “据原来的长浦桥设计,整座桥长约三十丈,宽约五米,承重在三万斤左右。” “而当日桥上落水者数目明晰,货物当日由麻雀营一手打捞,因此只有咱们明白那日桥上的大概实重。” “桥上就按一百五十人算,老人小孩成人均下来一人一百斤,一共就是一万五千斤。” “至于货物事后经过打捞清点,包括几万两银,一共是一万斤左右。” “加起来一共两万五千斤。” “相去三万斤还有不少的差距,特别桥梁的载重比极限承重还要低上些。” “而且当初运银的时候,青凤大人就已经将这一点考虑进去,特地选了这一条偏人少的桥梁,关键是上次运过去之后没有任何差错。” “偏偏这次就出了问题,或许大雨有一定干系,但酿成如此结果,这桥梁本来的质量问题绝对不容忽视。” “小人怀疑,这长浦桥当初造的时候,就已经从根部腐朽。” “只怕有人虎口夺食,贪墨了公银。” 李卯桃花眸子微微眯起,看着那用层层木板拦起来的月渠边,眸光深邃,晦暗变换。 “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有证据?” 麻雀营暗卫立时肃立,汗颜惭愧道:“禀世子,封锁过于严密,我等只稍稍猜测,并无证据。” “那就查,从先前大桥的总督造开始查。” “若是过程不顺畅,就来找我。” “是,殿下!” 待到暗卫离去之后,李卯立在岸边良久,伸出手用指甲在那木板上轻轻划弄。 “这世上,总是有人喜欢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很巧,我也是。” 李卯一边说着,一边倒出些酒液涂抹在手指上,随后在那上面涂涂画画,一个娟秀的“死”字便留在了上面。 伴着呼啸的寒风,竟是没一会儿就凝结成了寒霜。 扎在上面甚是显眼。 而当事人也已经喝着桃花酿,牵着白马,白金衣摆随风飘荡,束发如墨,一个红木礼盒放在马鞍上,朝那澹台府上徐徐走去。 第248章 李卯来了 京城往西那头,烈虎街上。 这条大道行人往来不多,但那些个身着官服精甲的卫兵可相当不少。 烈虎街乃是先帝念在澹台老将军劳苦功高的份上,亲自赐名的烈虎街。 大道末端就是澹台府,占地颇广,不带那后山都有几百亩。 府邸左边是演武场,右边是虎贲堂。 两边树矛林立,盔甲熠熠。 如同两座大山一般掩的整个澹台府固若金汤。 寻常人往这边看的勇气都没有,甭提那些心有歹念的贼子。 光是看一眼都能吓破了胆。 因此这地界的治安,也是京城里有名的稳固。 或许紫禁城里会出那么几起江湖贼子偷盗玉液酒的事出来。 但这儿一连这十几年,愣是一起欠账的事都没有。 如此可见一斑。 这不光是两边的军队,更是澹台老将军的威信。 大周三位上将军,澹台,诸葛,慕容。 其中就属澹台烈虎军中威望最盛,年龄最高,功劳最大。 自打家中第三代巾帼,澹台琼成了将军,一门三将。 谁要敢在这撒野那可就是黑白两道都要追着砍了。 与此同时,一个白衣公子正牵着马,悠哉悠哉踏着青石板路面往这边赶来。 两边路过的群众小贩见状都是窃窃私语,不懂这位俊俏公子哥是谁,竟然这般闲庭信步的往里边进。 要知道走到里面那左右两边的士兵可都会直勾勾的盯着。 就是里面的小贩生意人也大多是烈士家眷。 往里走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怎得这位公子姿态如此随意? “这么狂怕是要被兵爷训哦...” “狂怎么了?这么俊换我我也狂!” 那白衣公子对于两边的注视视若无睹,只是一副模样就往那烈虎街深处走去。 说来也奇怪,这公子哥就这么越走越远旁边的那些侍卫也都不拦着,只是转眼就低下了头,竟是不发一言。 一家名为''老兵烧烤''的餐馆里,一个食客盯着下面那步履从容淡定的男子纳了闷。 “嘿,奇了怪了,再往里走不就到澹台府了,那一边的卫兵也不拦人看看身份?” 那独臂掌柜的端着一盘子烧烤走过来,翻了个白眼道:“你傻,女婿回家还亮狗屁身份。” 那食客立时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忐忑道:“这是那位?” “那可是,世子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能瞧上世子他老人家一面那可就是人生一大成就了,整个京城里都说世子俊,但真见过世子真容的可真不多。” “你瞅瞅,世子这长得,叫什么来着?才高八斗!” 食客弱弱回道:“这词儿是这么用的?” “你懂屁,不吃滚蛋!” 李卯听着耳边那令人哭笑不得的低声对话,摸了摸鼻子加快了步子。 这条街倒是与京城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因为很多都是澹台家安置的退伍士兵,大多数人都是直率大大咧咧的很,言行之间虽然粗糙,但亲切十足。 李卯穿过人群,正前方立着一道巨大的朱红木门。 但并不是澹台府的入口,而是单有一个门,上面一方巨大牌匾写有澹台府三个大字。 朱门两边漆金抹彩,两头各有一个金虎雕塑把边。 李卯越过大门,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均是点头打着招呼。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好。” 自从上次李卯朝堂之上仗义执言位为那些烈士遗眷讨回公道后,那李卯在整个烈虎街可就成了人尽皆知的大好人,赛神仙。 李卯一面微笑回着招呼,一面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 临近澹台府,随手将追雪蹄疾交由一边的家仆,将将抬脚刚准备迈进府门,却突然被一边的卫兵拦住。 却见那两个卫兵苦笑一声,赔了个不是道:“世子殿下,老将军说了,您来了得向他老人家通知一声。” 李卯剑眉一挑,抬起的脚就收了回来。 呦,这老头,还是那么犟。 李卯也不恼,退到门前, 耸耸肩道:“那就去吧,我不急。” “是是,世子您稍等。” 那卫兵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忙不迭的就往府里跑去。 一边的卫兵也很有眼力见的搬过来一个小凳,搁在一边。 李卯也不担架子,不羁的双腿大开坐在椅子上,手里拎着那装有夜明珠的朱红礼盒。 这老头,保准还要再刁难他一二。 至于这珠子。 也不知道那刁蛮丫头喜不喜欢。 澹台内府。 太阳露面,天气微微回暖。 碧水叮咚旁,竹林厢房内。 屋中正坐着两道身影,看着一老一少在那里下着象棋。 临西那一面是一个面容笑呵呵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蓝便服。 眉宇间与澹台老爷子颇为相似,均是不怒自威,但鼻梁微塌,倒显得柔和许多。 临东那一面则是一丰容盛鬋的妇人,一袭枣红亮金色的棉裙,身段珠圆玉润,眼角也是黛着盈盈笑意,看着居中的一老一少势均力敌的“过招”。 “将军!” “爷爷你输了!” 娇小身影传出一声清脆的娇啼,起身拿过棋子往棋盘上一拍! 啪—— 几人定睛一看,却见那好不容易凑成的连环黑炮将那红帅堵了个严实,进退不得。 “爹,你可是输了,我跟红皖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一旁的美妇也都是忍俊不禁,掩口轻笑不敢苟同。 当初家里这个小明珠,为了凑成这个连环炮那可是没少动手。 胡子估计掉了有几绺。 澹台烈虎哪敢有半句不乐意,当即就笑眯眯的利落认输道:“这盘自然是玉容赢了,这连环炮可实在是绝!” 澹台玉容一脸得意的仰起小脸,微勾下巴神气道:“那可是,连环炮你堵也得被炸,不堵也得被炸,我研究了好久,可厉害了!” 那清脆的嗓音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澹台烈虎心头欣喜惬意,又是笑呵呵说道: “是是是,玉容最厉害了。” “玉容,来,再下一局。” 澹台玉容哪还有不答应的理,檀口微张就准备答应下来。 “报!” “武王世子李卯求见!现在正在门口等着!” 忽的门口传入一声禀报。 “什么?坏蛋来啦!” 澹台玉容那一张粉润白皙的面孔之上突然迸发出灿烂无比的惊喜,更带着几分激动的红霞与娇羞。 愣是让一边的三个人都看得一阵呆傻。 他们家的刁蛮丫头什么时候会露出这种神态了? “爷爷我不下了!” 呼—— 一阵风刮过,那道倩影瞬间就没了痕迹。 澹台烈虎慈善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白胡子被一阵风刮起还未曾落地下。 一边的澹台卫轻咳一声稍稍远离了些老爷子。 这暴风雨前的宁静容易给人假象,给人一种澹台烈虎好脾气的错觉。 至于桑红皖则是起身收拾着棋盘,碎碎念叨:“这孩子也太莽撞了些,掂不清长辈跟情郎的轻重。” “都说这嫁出去的闺女胳膊往外肘,这还没入门就这么往上贴,实在是胡闹。” “正好那世子过来了,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个人物,竟然让家里的姑奶奶都这么高兴。” 澹台烈虎紧闭着眼眸,任由澹台卫抚着胸口顺着气息。 “爹,你可就别气了,玉容也不小了,有自己的想法。” 澹台烈虎沉默良久,终是怒哼一声道:“臭小子,两个孙女嫁给他就是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爹,话不能这么说,我看他何其优秀,与其将玉容和琼儿各自交给那些心思叵测的人,不如一同嫁给李卯来的让人安心些。” 澹台烈虎虎目圆瞪,澹台卫立时就闭上了嘴,咳嗽两声给自己倒了杯茶。 不等喂到嘴里又是颇有眼力见的先让给了他那老父亲。 澹台烈虎这才满意的怒哼一声,阖上眼睛思索一会儿该怎么收拾那小子。 第249章 入澹台府 澹台府外,李卯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天上的云彩飞鸟,忽的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踏着青石就向外传来。 而那脚步声随着越来越近,步子的频率也是越来越慢,不时停下驻足几息,也不知道在犹豫个什么。 李卯耳朵微动,嘴角微微勾起,不动声色的将脸朝着门外撇开。 踏踏—— 两声脚步声倏至。 细的不能再细却又像是故意发出的声响。 李卯懒洋洋的靠在小凳上,双手抱着头,对那一旁的卫兵吆喝着嗓子:“这也太慢了,你说你们那老头是不是故意针对帮本世子的?本世子来找未婚妻都得被拒之门外?” 那一边的卫兵腿瞬间就软了下去,不停用余光示意世子,那府上的姑奶奶过来了。 但李卯仍是恍若未闻般的自顾自说着。 在这澹台府门口大放厥词说着澹台家的不是,世子这是头一遭。 “没了我这个女婿,他们澹台家可是亏大发喽~” 那身后的倩影看着那坏蛋随意十足的神态,暗暗磨了磨银牙,但那一双灵动杏眼之中,那莹莹喜色是半点也不曾褪去。 “吭吭!” 少女按捺着嘴角,板着俏脸清了清嗓子。 李卯还是在那边无病呻吟,唇边勾着促狭笑容,长吁短叹这世道何其不公,就连那美貌的未婚妻都不舍得出来见他一面。 澹台玉容脸颊微红,听着这坏蛋的牢骚,没来由的心底间甜蜜悠悠。 少女只是双手叉腰,快步走上前去,对着那耳朵双手呈喇叭状大喊一声: “坏蛋!”—— “嘶!” 李卯被这一声喊了个半死,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 耳膜生疼,心肝差点没被吓出来。 李卯苦着脸揉着耳朵,回眸向后看去,转而就发现那刁蛮丫头正一脸得意的朝他挑衅的仰着下巴。 李卯眸光一凝,不过瞬间就收不回了视线。 澹台玉容今日头上用两个蓝色头巾包住了两个丸子头,娇蛮中更显俏皮可人。 粉润圆眉之下一双浑圆的杏眼得意中尽显清澈,白皙如玉般的娃娃脸之上沐着阳光,黛着点点晕霞。 少女身着一袭白底青花棉裙,个子虽然不高,但胜在别处,身材极其不符二八豆蔻。 端的是肥嘟嘟,却又极具青春活力。 澹台玉容看见这坏蛋盯着她收不回了视线,心中得意轻哼,但忽的感受到这坏蛋看的哪里后却又羞恼无比。 这坏蛋准没安好心! 少女气鼓鼓的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府里走去。 但哪怕走的再快,转身时还不忘丢下一句: “再不进来你就别进来了!” 李卯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对着门口卫兵打了招呼,就跟着那豆蔻少女往里进去。 “你就不能等等你家夫君吗?” 李卯在后面背手闲庭信步,边走边欣赏着周遭的风景。 说是上将军府,但其实也就是大了些,两旁无非一些花花草草,贵重的什么雕饰汉白玉都是见不着影子。 前面的蓝色丸子头一点不惯着,停在那凶巴巴的丢下一句话就再度往前走去。 “坏蛋!天天心里想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李卯无奈耸肩,拎着红木箱子又是懒散道:“不是迟早都要过门儿,我看我媳妇还犯天条了?” 澹台玉容闻言那白皙面庞顺着天鹅般的脖颈,一路冉起了红霞,本来想要反驳的话语,也不过堵在了樱唇中嗫嚅难言。 “谁,谁是你......” 话音未落,也不知李卯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跟前,一手握住那柔弱无骨的葇荑,漫不经心的牵住,似家常便饭般的朝前走去。 澹台玉容将俏脸扭到一边,恨恨的挣了两下,但是肯定挣不开。 那一张彤彤如火的雪白面孔,娇蛮不复,倒是一双杏眼之中俱是波光潋滟。 李卯领着少女往前走去,拎起那精美的红木礼盒,凑过去轻声道:“玉容,这皇上赐下来的夜明珠,我想着今天过来送给你,刚好一并把那两个赌约给履行了。” 少女仍是将脸扭到一边,睫毛微微翕动,红霞似火,耳尖垂露,半分不去看口中的大坏蛋。 李卯见状轻笑一声,慢慢放缓了步子,那牵住手掌的大手悄无声息的连同葇荑搭在了那软和的腰间,乐在其中。 澹台玉容身子一绷,但大脑过热难以思考,不知抗拒是为何物。 澹台府正屋之中。 三道身影正目光炯炯的盯着门前的石板路,等着人过来。 “爹,不然您去睡吧,我跟红皖在这候着就行了。”澹台卫看着老爷子那一脸不忿的模样,心里一阵苦笑。 这要是给那孩子来个下马威,惹得一心不愿意可怎么办。 这等乘龙快婿可不好找。 澹台烈虎怒哼一声哪还不知道这小子想的什么。 “滚犊子!那小子可不会怕老夫一星半点,你就别在那当滥好人。” “这臭小子看着文文弱弱人畜无害的,骨子里那狠劲比谁都要辣!” “老夫要是不挫挫他的锐气,以后欺负咱家闺女怎么办?” 桑红皖拦着澹台卫,使了使眼色让他少说两句,同时起身弯腰摆弄着桌上的茶具。 枣红色的襦裙蜿蜒,伴着茶的清香倒是宜人的很。 “这世子真有您说的那么蛮横不讲理?我听那周遭的贵妇小姐可都是赞誉有加的。”桑红皖沏过茶后,捋着浑圆的裙摆入座,旋即带着几分好奇的朝澹台老爷子问询。 澹台烈虎捋着白胡子,微微摇头道:“这倒不是,这小子很有底线,但就是个半点亏都不肯吃的刺头儿,而且一到某些紧要关头脑子就冲,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长得那么俊,那些个深闺妇人可不是春心荡漾,怎么也不会说个不是。” 桑红皖若有所思,只是应和道:“这倒是,凡事都得眼见为实,等人来了我跟他好好给大哥大嫂把把关。” 踏踏—— 三人正聊着火热,那屋外就传来几声细碎的脚步声响。 三人齐刷刷转头看去,却见那竹林石道之上,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一颀长一依人的身影正牵着手朝屋子走来。 男子白衣飘飘,猿臂蜂腰,眉飞入鬓,目若朗星。 一双桃花眸子妖异摄人,夺人心魄。 端的是一个风流倜傥,仪表堂堂。 而那府上的明珠,澹台家里出了名的娇蛮的小姑奶奶,此时正一脸羞嗔的半依在那男子怀中,虽说满脸不情愿,但那脸上的红霞与紧紧相扣的十指...... 这下本就心存惊讶的澹台卫桑红皖两夫妇,此刻更是如同被石化了般愣在那里,瞠目结舌。 澹台烈虎攥着虎头杖的粗糙手掌,肉眼可见的暴起一大片青筋! 但不等发作,便听见一阵和煦如春风的声音传来。 “澹台老爷子,小子李卯携皇上钦赐的夜明珠前来拜会。” “小子有礼了。” 李卯松开那柔若无骨的手掌,温润一笑对着澹台烈虎躬身一拜。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澹台烈虎一身气被这么一拜倒是消去不少,怒哼一声双手撑在拐杖上不再多言语。 桑红皖看着这澹台府的女婿如此俊,当即亮着眼睛忙站起身子,招呼着俩人往里落座。 李卯则是稍稍侧过身子,对着一边的澹台玉容微笑颔首。 澹台玉容稍稍回神,将手藏在身后,眉梢带着几分喜悦自持的微微阖眸,下巴微抬轻哼一声率先朝里走去。 算你这个坏蛋有良心! 桑红皖则是看着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心头感叹。 到底是小情侣,实在是让人甜蜜得很。 但别说,就刚刚这世子等玉容先走那一个小动作,就胜过世间男子九成。 第250章 就这么反水了? 澹台府正厅之中,袅袅升起的青烟之间,气氛稍的有些凝滞。 一面如冠玉的俊公子正姿态随意,满面春风笑意的靠坐在藤椅上,一手端着一杯清茶在手中晃荡。 一须发皆白,但老当益壮的威严老者居于上座,双手撑着拐杖,不时朝某人吐着鼻息。 一青蓝便服的中年男子面容和蔼,越看那白衣公子就越是心里满意。 一头上用蓝色缎巾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少女,则是亲昵的靠在那身着枣红襦裙,青丝用一金色丝带绾起的的美妇人宽厚的怀中。 手里捧着一个圆润的夜明珠,杏目惊喜放光。 又不时朝那白衣公子做着鬼脸,扬眉吐气。 虽说几人目光交汇,但都是默不作声。 不多时,白衣公子率先打破沉默,将茶水放在一边的桌案上,姿态恭谨几分,摊开手看向那两位长辈轻声问道:“不知这二位是?” 据他所知,自己的岳丈仍在边关领兵,所以二人自然不会是自己的岳父岳母。 但这位男子与老爷子又有几分相似。 而又看这丫头对那位眸光精明的美妇人相处亲密,只怕是叔伯之辈。 李卯一边打量着二人,那二人也何尝不在打量着李卯? 桑红皖看着怀中小丫头那脸颊上如同糖人烧化了晕开的蜜一般的红霞,心头惊奇不已。 她可是知道这丫头平日里是多么娇蛮,也不知道这位世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玉容露出这般稀罕神态? 要知道她平日就在府上闲来无事,与这位世子也并无什么往来,这记忆还停留在玉容在那逮着那武王世子大骂一通的日子里。 这才过了多久,这小姑奶奶就被驯服了? 澹台玉容将那夜明珠小心翼翼的放在那绒垫上,又将雕木盒子放到一边,转而仰起螓首,如同泉水叮咚般的声响传出:“这位是本小姐的二娘,那位是本小姐的二叔,你这个坏蛋还不快速速问候。” 澹台卫在一边见提及了自己,直起身子也想跟这乘龙快婿唠叨几句,于是就接过话茬笑呵呵说道:“玉容,可不敢这么说,在夫家面前怎么能自称为本小姐?” 澹台烈虎浓眉一挑:“?” “......” 澹台卫本来直起的身子一泄气,登时就哑口无言,讷讷咳嗽一声,转头若无其事的吃着热茶。 李卯则是凛然不惧的迎上老爷子的目光,耸肩道: “玉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倒无所谓。” “哼!” 澹台烈虎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吧唧着嘴里的茶叶也算他过关。 “我澹台家的儿女定然不能受了半点委屈,就是你是李青天的儿子也一样!” “说吧,你来这儿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 桑红皖脸色一变,总觉着老爷子这话有些重了。 但看了看怀里那张含苞待放的花颜,那念头就不翼而飞了。 也是,毕竟是府上的宝贝,他要这点都受不住,我们还不嫁了呢! 李卯剑眉挑起,心里失笑的很。 呦呵,老头你还挺有文化,都引用上歇后语了? 但他此行过来的确没什么别的念头,纯就是过来看看玉容,送个珠子,以及履约。 李卯当即端起茶淡定的抿了一口,诚恳道:“我自然是来看玉容的,还能有什么不良目的?” “合着我刚得了这夜明珠就马不停蹄的给玉容送来,还这么对待我不是令人寒心的很?” 李卯抬眸看着面前那三个长辈,眼珠子一转就瞧着那珠圆玉润的夫人一顿夸赞道:“要是我知道府上还有这么一个仙女儿在,我肯定是要拿两枚夜明珠来的。” 桑红皖哼了一声只当没听见。 想靠两句白话就想拉拢她说好话,真当她桑红皖没有骨气? “但珠子没有,我这里倒是还有一枚白玉球,价值与这夜明珠相差无几,如若夫人不弃......” 李卯说着掏出一枚光润的白色珠子来,托在掌心朝那夫人递去。 本来是给芝兰订做的,但现在主要目的是自敌人搅和内部矛盾。 而芝兰玩具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桑红皖看着那鸽子蛋大小的白玉球,见其晶莹剔透,内有玉晕氤氲,一时间美眸盯着有些收不回了视线。 “咳,这怎么好意思呢。” 一道红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倏而伸来,又倏而收回,转眼间李卯掌心的白玉球便消失不见。 却见桑红皖轻咳一声,慢条斯理的勾着发丝,将那白玉球合在手心中摩挲。 那淡雅眉梢之间俱是按捺不住的喜意。 “我看这世子殿下人中龙凤,琼儿和玉容托付给他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你说是不是?”桑红皖挑眉朝一边的澹台卫看去,意味不言而喻。 澹台卫头痛扶额,暗念一声这婆娘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 就这么被一颗珠子就给收买了? 但这也不怪红皖,毕竟老爷子严于律己,对孙女那叫一个宠,但偏偏对他们这二代却严厉的很。 不必要的饰品开支是一点都不让碰。 所以红皖见猎心喜倒也不能完全怪她。 但爹在这也不能就这么毫不犹豫的反水不是? 但最后还是被桑夫人拽着袖子离去,只留下屋里一老两少三人。 澹台烈虎眼皮子直抽抽,看了眼自家那宝贝孙女自打一开始,就没有从那臭小子身上移开过的目光,额间青筋又是一阵凸起。 心里怒其不争却又不敢说出来,生怕惹得宝贝孙女不高兴。 而且人家未婚夫妇聚在一块又不是什么不该做的事儿,一时间自知理亏那叫一个心里烦躁。 最后只能眼不见为净,愤怒甩袖离去。 “小子,老夫给你们一个时辰叙话,一个时辰之后来演武场见老夫。” 虽然他家的玉容就算不知道被这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但最起码婚前该有的底线还是会有的。 两人在一块儿顶多拉拉手,叙叙话。 他也不觉得这小子敢在他澹台府上做出什么强迫玉容的事来。 他的人品也不至于。 不对,什么时候两个人拉手他都觉得是常态了?! 这个臭小子! 澹台烈虎脚步一顿,又是怒哼一声,只觉得一肚子火气,龙行虎步往前大步走去。 还有那个卫儿耙耳朵! 何曾有他大哥半点风范! 那虎头拐杖走着走着竟然都不再着地,没了作用。 李卯抱拳一礼,在后面爽朗笑着回道:“好嘞老爷子。” 待目送老爷子气冲冲的离去后,至此屋中仅剩下了澹台玉容与李卯两个人。 澹台玉容警惕的看着那洋溢笑容的白衣公子,双手拢在前襟前,脸上不觉晕起红霞,娇叱一声道:“坏蛋你想做什么!” 李卯则是漫不经心的走到门前,探出头左顾右盼着,见周遭除了鸟语花香之外在没了别人,也是笑了一声就将那木门微微合上,只留下一道缝隙。 只要门开着,想必那些个长辈也不会一声不吭的的来窥探。 而关着门反倒是欲盖弥彰。 那味道一定甜丝丝的,是双赢。 “你夫君我,自然是要玉容小娘子履约来的。” 李卯回眸一笑,一双桃花眸子充斥着那勾人的妖异邪魅。 自阴影中映衬,显得更为明亮摄人。 澹台玉容见状有些移不开视线,只是痴呆的望着,手指局促的搅着衣襟,呼吸蓦的停顿一息,转而又变得有些急促。 那一对蓝色的丸子头微微耸动,粉润的面颊之上俱是羞愤赧颜,一双杏眼不复娇蛮而波光潋滟。 这坏蛋,是,是来讨债的。 但是她确实答应了他,也拉过了小指...... 这可怎么办才好? 第251章 履约 斑驳的阳光穿过雾气氤氲的竹林,透入半掩的朱门之中。 那一道娇小的身影正将葇荑挡在胸前,色厉内荏,耳尖染红的对那面前的白衣公子清叱。 “你,你想干什么!” 李卯将手摊开,无奈撇了撇嘴道:“你不记得咱俩第一个赌约是什么了吗?” “难不成你堂堂澹台家的千金小姐要赖账?” 澹台玉容哪不记得两人之间的赌约,只不过这厮来的太过突然,临近关头她竟是多少有些羞怯不自在。 澹台玉容强自提气,轻哼一声,双手叉腰,身子微微前倾,大声反驳道:“本小姐可不会赖账,但我不是说了看我心情,你怎么说来就来,也不做个拜帖。” “本小姐就是不答应也合情合理!” 他失意的时候,她可以亲他。 但是这坏蛋一脸坏笑,没安好心的时候她可不会主动凑上去。 李卯眼瞅着那两朵花骨朵般的蓝色丸子头随着动作一跳一跳,包扎的缎带垂在青丝上微微摇曳,心头一阵宁静祥和。 看着这娇蛮丫头那眸光染润,却又外强中干的傲娇模样,眼珠子忽的一转,声音趋于低沉道: “唉,郎有意妾无情。” “玉容小姐连约定里的吻都不愿意兑现,可见对我有多么讨厌。” “罢了,我这就走了。” 李卯长吁短叹,终是一双桃花眸子黯淡下去,将头微微低垂,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去,步履维艰的朝那朱门挪动。 一身白袍随着微风贴在身上,落寞的背影看起来煞是惹人心怜。 澹台玉容花容微怔,圆眉蹙在一起,看着那道背影本来准备好的二番推辞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是轻咬着粉唇,复杂的水润眸子犹豫不决,也不知道在做个什么思想斗争。 许是那盆漆黑的阿胶,许是那簪子,许是那枚亲自送过来的夜明珠。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那短短几步就能走出门的路,李卯走了很久。 忽的,一道百灵鸟般的婉转娇唤传出—— “喂!大坏蛋你给我站住!” 李卯脚一顿,嘴角微微勾起,但没有回头,只是背着身子竖起耳朵听着。 澹台玉容一张白腻如雪的脸颊之上,此刻如同那胭脂入水般在玉屏上化开,荡漾着道不尽的羞怯与萌动。 只是眼眸微垂,睫毛轻颤,双手搅在一块儿摆弄着衣襟。 “本,本小姐说一不二,说,说答应你就答应你。” “但是那第二个赌约,你,你不准干出什么,什么......” “什么?”李卯突然转身,满面和煦春风,目光灼灼的看着那粉嫩的少女,哪里有刚才的半点失落? 澹台玉容被那灼热视线盯的呼吸一窒,微微将杏眼躲开些许。 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深吸一口气,语气坦然却又带着根本藏不住的颤抖:“但,但你不准对本小姐做什么婚前不能做的事。” 李卯温和一笑,走到跟前自然而然的就拉过了那软嫩的手掌,合在掌心摩挲。 “夫君我肯定尊重玉容的很,放心吧。” 李卯说罢就将脸凑了过去,等待着那约定的一吻。 澹台玉容杏眼蒙雾,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庞呼吸变得紊乱,嘴唇微动着却始终都探不到前面去。 “玉容,你不会是不敢吧?” 本来迷蒙十分的澹台玉容听见这话瞬间就炸了毛,一对蓝色丸子头气冲冲的膨胀,那本来有些发虚的羞怯也在瞬间被掩盖。 那樱唇就要在李卯脸侧轻点,一触即分之后。 李卯却突然转过了头。 “唔!” 澹台玉容美眸一瞪,转而浮现羞愤恼怒,那一只脚重重的就踩到了李卯脚面之上。 李卯也不恼,只是忙着自己的事儿。 少女的清甜与幽香无时无刻不在沁润着心灵与鼻腔。 澹台玉容本来还带着几分抗拒的神情,不过分毫就已经消失殆尽,重新浮现那醉醺醺的懵懂。 澹台玉容靠进了李卯的怀中,气喘吁吁,大脑空白,不知云里雾里。 少女坐在椅子上,哪里经过这种阵仗? 李卯轻笑一声,如鬼魅般勾魂夺魄的声音响起:“玉容,这就是第二个约定。” “你不许抗拒。” 澹台玉容大脑空白,哪还能听懂李卯说的什么? 与此同时,屋内的两人都未曾察觉到,正厅外。 一枣红襦裙的貌美少妇正沿着金檐往那竹林走着,一面走一面对着那铜镜抚弄着头上的青丝。 “呼,瞧我这记性,怎么那簪子都落下了。” 桑红皖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婉转喊道:“玉容!” “玉容啊!” “玉容?” 桑红皖透过竹林看着那半开的门扉,纳闷的喃喃自语道:“奇了怪了,玉容那孩子不在厅里,难不成陪着情郎去逛园子了?” 桑红皖又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有了郎,忘了娘,他们年纪小正是爱玩的时候,正好没人找那簪子也轻松些。” 桑红皖摇曳着桃子,一步一生姿的款款朝着那半掩的朱门走去。 “嗯?什么声音?” “是猫儿偷溜进屋了?” 临近跟前,桑红皖诧异的动了动白皙的玉耳,细眉微蹙但又分辨不了。 桑红皖临走到门边,那小猫就叫的越来越刺挠。 桑红皖轻啐一声,脸颊微红,心底不免好笑。 冬天都还没过去,就这么发春了? 这叫的都让她有些心挠。 桑红皖失笑一声,迈开步子走到了屋檐下,刚准备推开门呵斥里面那猫儿退出来。 但视线忽的透过门缝往里看去,就瞬间瞪圆了美眸。 掩住檀口,瞳孔一阵地震,就差点轻呼出声。 但不等失声,就瞬间以一极速躲在了门板后面,玉手掩在心口,一阵砰砰直跳。 “呼——” “这......” 桑红皖玉颊染红,猝不及防之下很是懵然。 心头多少有些忸怩,但更多还是对于晚辈之间胡闹的不悦。 这可是大族里三令五申,严令禁止的东西。 也不知道玉容是怎么想的。 还是那世子灌得迷魂汤。 况且一个至贵男子这般低三下四,嘶,而且还是一方亲王独子,她是闻所未闻。 桑红皖手掌微微抖着,拍着那夹金的枣红襦裙,但眉眼还是严肃的很。 不行,到时候可得好好说教说教玉容,年纪轻轻怎么能如此胡闹? 而且还没有过门,但就是过门了也不能如此。 这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没准会直接气过去! 话说,是自己老了跟不上年轻人了? 桑红皖长舒一口气,有意无意的又往里看了一眼,最后低声训了两句就风风火火的折路而返。 第252章 桑红皖:当真是胡闹! 也不知过了多久,澹台府正厅之内。 李卯正坐在厅内慢条斯理的喝着清茶,不时在口中漱口再咽下。 澹台玉容则是换了一身粉裙,离得李卯远远的坐着,玉颊上残留着丝丝缕缕的粉晕。 双眸不时失神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又或者浮现点点羞恼,与惊心动魄的甜蜜。 澹台卫此时正与夫人桑红皖挽着手臂走进大厅。 澹台卫看着坐的远远的两个人,有些诧异。 细看之下自家的宝贝疙瘩也不知何时换了身衣服,而且脸还撇到了远离李卯的那一边。 桑红皖则是面色复杂的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不时心里一阵心悸。 年轻人可真玩的真花。 也不知道那法子... 呸,想什么呢? 桑红皖舒了口热气,见着玉容的作态又是一阵叹气心怜。 可怜的丫头还未出阁,哪受得了那般对待? 但再看这郎君的俊俏模样,只怕哄两句哪还不乖乖的就范? 澹台卫落位红木椅中,捧着茶温和开口道:“这是怎么了,闹矛盾了?一个厅前,一个厅后坐这么远?” 澹台玉容双腿严丝合缝的并拢端坐,噘着粉唇,发丝黛着些许汗滴,仍是不加言语。 不过那微风微微吹拂,掀起鬓角的发丝,则是能微微观摩一二红润的耳尖。 李卯按着茶盖,在青瓷茶杯上慢慢剐蹭,轻声道:“方才我不小心捏疼了玉容的手,倒也怪我了。” 澹台玉容闻言飞起红霞,不看李卯一眼,又是哼了一声将腿偏到远离李卯的一边,生着闷气。 桑红皖则是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李卯那神情看了半天,但愣是没有从上面看见半点虚假。 我信你个鬼哦! 若不是我看了个一清二楚,保不准还被一样蒙在鼓里。 澹台卫一听是这小事,心弦一松,忙招呼着澹台玉容就要让她懂事些。 不过是误碰,小情侣在一块儿叙叙话重温一下不就得了? 还分的这么远耍小脾气。 澹台卫语重心长的对澹台玉容叮嘱道:“玉容啊,这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冷战,不光没用还伤感情,可万不能如此不顾及世子的面子!” 澹台玉容一听立马不乐意了,转过头就是轻哼一声道:“哼,二叔你二话不说就怪玉容?那坏蛋你怎么只字不提?”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 桑红皖作为知情者自然是一点亏也不想让宝贝疙瘩受着,连忙阻扰着澹台卫。 “哎呦,这。” 澹台卫面露难色,看着夫人那劝阻的模样就是叹气。 李卯什么样他们还不知道? 那都快把这孩子宠上天了,而且明事理,怎么舍得怠慢了玉容?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玉容又耍大小姐脾气了。 你们再这么惯下去可如何是好? 唉。 澹台卫望向侄女那粉嫩的娃娃脸,眉眼倏而一坚定,张口就说道:“玉容。” 语气稍稍有些严肃。 李卯剑眉一挑,忙坐直了身子不由得诧异这位二叔难不成是准备帮他训玉容? 但本来就是他有些逾越,怎么能训玉容? 到时候他说什么也得拦下来才是,不然那妮子生了气不理人怎么办? 却听见澹台卫那严肃的表情一泄,笑呵呵的一脸陪笑道:“玉容啊,是二叔错了,你就原谅二叔吧。” 李卯:“......” 话说自己的这位二叔也太没骨气了。 澹台玉容俏脸一仰,抱胸娇哼道: “哼,二叔就是跟那坏蛋一伙的,我才不原谅。” 李卯这才有了机会插嘴,大气十足的拍着胸膛道: “咳,是我的错,二叔二娘不用再帮小子说话,但以我同玉容的关系,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小插曲罢了,不成火候。” 道歉不利索,以后没蜜糖吃。 桑红皖翻了个白眼,暗暗思忖谁替你说话了? 欺负我家玉容,还在这里得了便宜卖乖。 但她是怎么也搞不懂,这么个地位尊崇的世子就这么屈身干那种吃力不搞好的事儿? 实在是令人费解。 澹台卫欣慰的大笑道: “哈哈哈!说得好!既然如此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世子你随我一同前往演武场,老爷子正等着你,说要让你瞧瞧我澹台家练的兵。” 到底是澹台家的男儿,那声音自是相当洪亮,震的天花板都隐隐簌簌。 李卯温润一笑起身,旋即跟着澹台卫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的想起还有个姑奶奶在身后。 李卯当即驻足停在那里,单手打开,微微躬身,露出一个俊朗无比的笑容朝豆蔻丽人看去。 白齿半露,星眸深邃,不提澹台玉容,瞧的就是桑红皖就有些愣神。 澹台玉容不觉间勾起粉唇,就要迈开腿儿走过去,但途中却突然听闻桑红皖道: “世子先走吧,我喊玉容有些事儿要交待。” “玉容过来,二娘要和你说些东西。” 澹台玉容脚步一顿,闻言“哦”了一声,又转身依到了桑红皖身旁。 在宅子里能让她乖乖听话的人不多,桑二娘算一个。 而李卯则是对着两位美人抱拳一礼,颇潇洒的大步流星离去,赶上前方竹林中的澹台卫。 正厅内,蒙络阳光丝丝缕缕的透入其中。 那臀儿饱满,腰肢却极为纤细的枣红襦裙妇人,正坐在红木扶手椅上,半张红唇,拉过那粉裙少女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尽。 粉裙少女则是脸晕粉霞,双腿合拢而立,等着二娘的叮嘱,全然见不得以往的那娇蛮模样。 桑红皖见这乖巧模样又是一阵恍惚,虽说这丫头很听她的话,但往日里哪次不是不安分的东动西动,这摸摸那摸摸。 如今竟然这般淑女作态? 那脸上的少女羞红就是她都看得一阵我见犹怜。 但这事顾不上小姑娘家的脸面,为了不酿成大错,到现在挑明还来得及。 桑红皖拉过少女的纤手,合在掌心轻抚,这嘴张了半天,最后才好不容易说出来一句:“玉容,你刚刚在厅里跟世子都干了些什么?” 澹台玉容眉眼间闪过肉眼可见的无措慌乱,只是星眸飘忽,结结巴巴的嘟着嘴道:“没,没什么,就是那,那个坏蛋非得拉我的手,我不愿意,他,他就弄疼我了。”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澹台玉容话音刚落,脖颈上就燃起一水的火烧云,将下颌埋进衣襟之中,睫毛微颤不敢去看二娘的眼睛。 桑红皖嘴里“啧”了一声,那貌美异常的五官也都难言的凑在了一起,唉声叹气。 这妮子,撒谎都撒不利索。 但现在,那刚刚两人的相处完完全全就是双方自愿的了。 看着少女娇羞赧颜的模样,桑红皖心一横,抿唇沉默良久后直接开口道:“二娘,二娘刚刚看见你们在做什么了,你们还未名正言顺结为夫妇,应当注意些......” 哗—— 一道白芒闪过澹台玉容大脑,那小脑袋瓜子在听见桑红皖的话语后,瞬间就一片轰鸣呆滞。 那彤彤的脸蛋也在瞬间苍白,红润如潮水般褪去,只是瞪大了眼睛朝着桑红皖看去。 “二娘,二娘,你看到了?” 桑红皖一瞅这模样瞬间就后悔了,忙不迭将澹台玉容搂在怀里安慰道:“哎呦我的小心肝,二娘可不是怨你。” “玉容你放心,二娘不会跟别人说的,就是想提醒你两句,咱是大户人家,虽然咱们澹台府不那么注重礼节,但在这种终身大事上还是得严谨点不是?” “再说了,那世子也是你未来的夫君,你怎的就让他那么折辱身段?” 澹台玉容听着那殷殷安慰,脸上才恢复几分红润,听见二娘怪她,可算是恢复了活力,忙不迭就挥舞着小拳头不忿道:“那是,那是他那个大坏蛋一言不合就!” “哼!” “坏蛋就是坏蛋!我早就知道他心思龌龊了!” “世子也是胡闹,唉。”桑红皖感慨两句,想起那荒唐又使得深呼吸平缓。 “好了,咱去找他们去,记着,下次可得坚定一些,不能因为心里有他就什么都依着他,听到了没?” 澹台玉容倏而就红了脸,大声喊着冤枉: “二娘你乱说!谁心里有他!” “是是是,世子单相思我家玉容好不好?” “哼,不理二娘了!” 桑红皖失笑的将澹台玉容揽进怀里,心头怜意顿起。 这俩人真是甜蜜得很。 但,也胡闹得紧。 回想起来桑红皖还是免不了手背贴在脸颊旁降温,一通心惊肉跳。 第253章 澹台烈虎:这小子会练兵老夫跟他姓! 李卯一路跟着澹台卫在澹台府那清幽的园林中东绕西绕,终是在那一处威严雄伟的大门前听见了隐隐约约的练兵喊声。 那大门前约三丈处建着一栋不算大的黄色木房子,房前列着一块齐整的菜畦,扎着青绿的大葱,蒜,辣椒。 大门还有严阵以待的重矛士兵待立把守。 李卯立在那边,疑惑的侧目朝澹台卫看去。 “这房子?” 澹台卫笑呵呵道:“世子有所不知,这澹台府与练兵场乃是连在一块儿的,这府上往西,老爷子特地让开辟了一条道,还立了一道门。” “这房子,就是老爷子平日里住的地方,按他的话说就是怀念沙场时候的日子。” “平日没事儿就喜欢去里面练练兵。” “老爷子应该就在练兵场里面,咱们过去吧。” 澹台卫说罢捋着青蓝衣袍,率先迈开腿往前走。 李卯目露恍然,心里暗叹一声这老头要不然德高望重。 如此可见一斑。 除了有些孙女奴之外,处事待人都无可挑剔。 嗯,还是除了他以外。 李卯拍拍衣袍跟了上去,走到大门前,那震天的将士虎吼之声就愈发震耳欲聋。 放眼望去,那点将台之上,正竖着一面红漆牛皮大鼓,台上亦然横摆着一张大鼓,上面两个赤膊的汉子正挥洒着汗水在上面激情击打。 一旁站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眼眸似虎,身形微驼但体态仍是气冲斗牛。 老者正拄着拐杖,眼神威严的巡视着台下的士兵。 台下面就是乌压压的软甲军兵,手持短棍在整齐划一的做着演练。 一边澹台卫快步领着李卯上了点将台,立在了老爷子一边轻声道:“爹,世子来了。” 老者这才徐徐转身,眸光似电般直直射到了那面庞俊美的白衣公子身上。 但这白衣公子虽说俊美,但来到了这地界显然多多少少有些不合群,或者说那白净皮相之美全然没了半点优势,反倒成了令人笑话的掣肘。 “小子过来。” 澹台烈虎只是淡淡瞅了李卯一眼,就再度转过身子巡视着台下那军兵的操练。 李卯自是没有理由拒绝,当即眼眸微阖,快步走到了老头身后约莫半步处。 “老爷子你说。” 澹台烈虎闷声哼了一声,旋即伸手摊开,向那个个冲劲儿十足的血性儿郎上指去。 “看看,这就是我澹台烈虎带出来的兵!” “那都是一顶一的汉子!” “哪是你这种二代能比的?” 见这三言两语矛头就对准了自己,李卯心里失笑,只是轻咳一声,脸不红心不跳道:“是是是,您说的对。” 澹台烈虎想起那天求婚朝堂之上这小子那无赖的表情,就是一顿惹火,情绪再度激动几分: “你是不知道琼儿在军营里,玉容在京城里有多少人家青睐!” “老天真是瞎了眼了让我澹台府两个宝贝孙女嫁给了一个男子!” “真是气煞我也!” 李卯眼皮微阖道:“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澹台烈虎一瞅这小子这么听话顺眼,冷哼一声脸色稍缓:“但好在你并不是真正的纨绔,不然玉容我是一面也不会让她跟你见。”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澹台烈虎收敛怒容,双手按在虎头拐杖上,目光沉静的盯着那一迎风招展的“虎贲”军旗。 李卯耳朵一动,稍稍挪动脚步,往前动了些。 “您说。” 澹台烈虎那一头雄狮般的白发随着练兵场上的尘灰飞沙飘摇,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岁,只是平和开口说道: “你是否真的要娶我澹台家的闺女?” 李卯没有犹豫:“是。” 澹台烈虎意料之中,后面又是徐徐道: “如果你真的要娶,只能娶一个,而且娶完之后必须住在澹台府。” “只要你能做到,我就将孙女嫁给你。” “我不懂你们这一辈之间的什么爱恨纠葛,但是我澹台家的闺女两女共侍一夫,全然不可能!” “娶哪个,你自己挑。” 李卯闻言眸光动了动,旋即腰背逐渐挺直,看着澹台烈虎的背影温声道: “老爷子你可知琼儿与玉容与我都两情相悦?” “若是放弃了那一方可都是负心之举?” 这番话可算是踩到了澹台烈虎的神经,张嘴就骂骂咧咧的喝道: “我管什么狗屁负心,小姑娘家家家长里短的,分开几年哪还有什么感情!” 当初这小子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然让不苟言笑的琼儿都那般替他讲话,而且明显动了真情。 到了现在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孙女也都被勾的魂牵梦绕的,平常没事就坐在那捧着粉面发呆。 谁能预料到精心养的白菜在未来的某一天竟然被一头猪给拱了? 哇呀呀! 真是气煞我也! 李卯双手背后,笔挺的走到了澹台烈虎的一旁,嘴角勾着自信从容的微笑,云淡风轻道: “那小子要是说不呢?” 澹台烈虎气极反笑,大喇喇道:“那就算你有种,但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看你能不能服众,入得我将士儿郎的眼!!” 澹台烈虎说罢将那虎头拐杖往地上一叩! 发出一声不大但沉闷的回响。 叩—— 那台下的虎贲军闻声手上的动作一停,一边擂鼓的赤膊汉子也都停下了动作。 澹台烈虎高喊一声: “娃儿们!” 台下那一个个精壮的将士高声应和道: “禀老将军,属下在!” 澹台烈虎神色轻松,带着几分调侃喊道:“老夫身边这位公子,乃是乡下的一个远房亲戚,今天来京城里说要投奔于老夫,让老夫给他找个位子混日子,你们说能行吗?” 那些个糙汉子训练的枯燥,刚想着来点活放个松,就碰上这么一遭,都是激动的很。 “哪里来的小白脸,我呸!” “就身上那几两肉给爷下酒都不够的!” “不行!让他滚出去!” “他妈的求官求到澹台老将军身上来了,笑掉大牙哈哈哈!” 李卯始终面色如常,双手背后而立,那闲言碎语连同尘沙仿若清风拂山岗,笔直的立在点将台上,没有一丝变化。 澹台烈虎笑呵呵的对着李卯一挑眉,捋着白胡子戏谑说道:“小子你确实很优秀,但这不意味着你就能娶走我澹台府上的两个宝贝。” “只要你能把他们训得服服帖帖的,老夫就暂且考虑考虑。” 李卯仍是没有说话,注视着沙场上那一张张群情激愤,带着红润的粗糙面庞,一时间心神沉浸,感慨万千。 澹台烈虎则是怡然自得的捋着胡子,心头颇畅快。 只要能挫挫这小子的锐气,他就高兴得很。 还想娶两个,口气不小! 你就是再全才,文章写得再好,诗词做的再好,武艺再怎么高强,你能练兵? 不过弱冠,他可不觉得李青天会让这么个宝贝独生子从小就上沙场培养。 你要是能将老夫手底下这帮娃儿练的服服帖帖,老夫跟你姓! 他虎贲军那是出了名的硬骨头,除了他澹台烈虎还真没有能让他们完全听话的! 澹台烈虎那边正美,本想着李卯会说几句推辞,但谁曾想这小子就淡淡回了个“行”,就迈开步子朝那大鼓走去。 那俊美公子眉头凝重,身上的白色衣袍只是一拽,便随手扔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袒露出上身那倒三角般,精壮如大理石的背部肌肉纹理,墨黑束发随着风沙微微摇动。 龙行虎步间,黄沙漫天,但身姿恍若镇国之剑,步步铿锵的朝那牛皮鼓走去。 澹台烈虎忽的心中一突,捋着胡须的手顿在那儿,浓眉紧锁,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小子,不对劲儿! 但他说不上来哪不对劲儿! 与此同时,桑红皖与澹台玉容联袂而来,恰好看见了李卯那挺拔远去的背影,以及台下将士对着台上人那激动的嘲讽。 “二娘,李卯这是怎么了?” 桑红皖抿着红唇,留恋的看了眼那肌肉虬起的背部,旋即轻咳一声收回视线,摇摇螓首道:“不知道,过去问问吧。” 第254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寒风凛冽,黄叶翻飞。 那偌大的练兵场旁,点将台之上,一上身如同封存着野兽的琥珀,莹润而又野性十足的精壮男子,正昂首挺胸的走到了那牛皮大鼓前。 一边的两个汉子见状咧嘴暗笑,心底不屑,只是将鼓锤随手扔到了鼓面上就退到了一边喝水休息。 这白净公子别说身材还挺壮,但怎么的有几块腱子肉就想训这威名远扬的虎贲军? 他们在虎贲军里摸爬滚打了七八年这才有机会上来擂鼓,让底下那帮小兔崽子心服口服的跟着操练,你一个半路插道的纨绔还想在老将军面前露两手? 简直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 那公子面无表情的走到大鼓前,但还不等开始,底下又是一阵嘈杂嘲讽。 那一个个士兵见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空子,还有这么一个乐子能够围观,一时间身体上的疲惫瞬间被兴奋所掩埋。 一个个放声大喊,指着台上那小白脸就骂:“哈哈哈!小白脸你行不行!” “别到时候连棒槌都拿不起来,哭着回家找妈妈去喽!” “老子平日里就看不起你们这种膏梁纨袴!他妈的一点本事没有,还喜欢占着茅坑不拉屎!” 一个浑身干瘦但目光极为明亮的竹竿士兵激动的高声喊道: “这厮脑子也不灵光!你找谁不好偏偏找到了老将军头上,真是自投罗网!” “谁不知道我们老将军那可是大周最他妈廉洁的官?” “竹竿儿抢你爷爷的词儿!” “去你妈的谁先说是谁的!” 一边的同僚一听自己的词儿被抢了,都是对着那竹竿人影怒目相视。 澹台烈虎立在台上,一张沟壑密布的威严面容沉静,不温不火的捋着胡须,吐了口鼻息。 但越看那小子的从容模样,他就越感觉不对劲儿。 特别是这小子在他的印象里从来没有无的放矢过。 登上点将台的桑红皖与澹台玉容立在几个男子身后不远处,听着台下那些糙话都是暗暗皱眉。 “你家小郎君又怎么惹老爷子了,让人骂的这般狗血淋头?” 澹台玉容一听这话,心头忸怩不胜,只是晕着粉颊,拽着那枣红袖摆噘嘴埋怨: “二娘~” “我还没说要嫁给那个坏蛋呢!” 桑红皖拨弄着额间那一排齐整的刘海儿,捏了捏那肉感十足的娃娃脸心底无奈。 他都那样稀罕你了,你还能嫁给谁? 更别提这妮子看那世子赤膊的眼神,都快迷糊冒烟了。 桑红皖又是不着痕迹的瞅了眼那眉飞入鬓的锋芒侧脸之下,美感十足的倒三角,随着躯体微微扭动而呈现出那料峭沟壑般的坚毅,忽而就飘忽着收回了视线。 嗯,其实谁看都迷糊。 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只怕对玉容的杀伤力更甚。 咚—— 只见那俊美男子拿起棒槌在鼓面上一砸,发出比之刚才要弱不知多少倍的声响。 台下不少士兵登时哄笑一团,东倒西歪的靠在一起对着台上那人指点一通。 “哈哈哈!” “就这?我还以为多厉害呢,结果就是个上去丢人现眼的小白脸!” 那一边高头大马上,负责督场,一身兵铠革履的统领校尉也都淡淡收回了视线,只当是老将军要给这人一个下马威,杀杀锐气让他认清现实。 咚咚—— 又是两声急促的鼓声传来。 虽说声音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那掌鼓之人的神态明显变化许多。 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忽而,那切切嘈杂的议论声明显消去良多。 唯剩下一二残留的指点碎语。 澹台烈虎坐在虎皮椅上,眼神一凝,心底轻松敛去。 金阳之下,只见那俊美男子猛然高举棒槌,沐在阳光之中,那棒槌直指金乌,蓦的往下一砸! 砰—— 紧实的牛皮鼓面被砸的荡出圈圈涟漪,发出一声震天荡黄沙的猝而巨响! 不等那些个刚刚言辞犀利,出言嘲讽的士官们恍神,那赤膊男子就已经自缓入急的在那牛皮鼓面上猝然击打。 那矫健的身姿随着动作而变得愈发俊逸,那本来俊美的五官也在此刻文气尽褪,变得如同那沙场上的王者一般意气风发。 满脸都是兴奋,热血喷张! 那苍茫辽远的鼓声无时无刻不在感染着场中的所有军兵! 他们能感知到! 这掌鼓之人,在军中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澹台烈虎不觉间站直了身子,看着那道阳光下神俊非凡,英武刚毅的身影,忽而有些恍惚。 口中喃喃道:“李青天,你可真舍得这小子,那么小就入了军营。” “这哪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二世祖,就是个重新回到山林里的虎大王。” “这小子可真像你。” “啧,金鳞岂是池中物,日后必成大器啊。” 咚咚—— 那鼓槌越挥越快,那身姿越挥越挺拔。 墨发耸动飘舞,桃花眸子不复妖异而如那天上雄鹰般的锐利。 丝丝汗水如同山间之中藤蔓挤出的鲜绿的血液,顺着嶙峋沟壑顺流直下! 澹台玉容樱唇微张,站在不远处看着那道狂舞的身影,眼波潋滟,玉颊红粉。 少女不懂情为何物,只知那前方的男子即是她想要被拥入怀中的归宿。 哪怕他还是如同原先那般欺负她一般。 桑红皖眼神不受控制的看着那丝丝流淌的汗液,顺着肌肉纹理在燥热的阳光下蒸腾挥发,旋即又有一茬一茬的汗水接连往复。 嘶,要是就玉容这丫头一个人嫁过去,还真不一定能吃得消。 桑红皖凭着极大毅力的躲开了视线,轻咳一声自觉避嫌。 在演武场的另一头,一队兵马正跟着一骑着高马,面容俊逸的青年男子朝场中进入。 那一旁的旗帜写着“巡护”二字,显然是巡护卫的一茬人前来练兵。 练兵场占地极大,一次几个军支演练都是绰绰有余。 咚咚—— “嗯?慕容大人,这哪来的鼓声?听感非同一般。” 青年男子微微侧首,看了眼那点将台。 “走,去看看。” 与此同时,点将台处,那台下的军兵已是微微回神,多少有些惊诧的看着那台上的俊美公子擂鼓,愣是一个字儿也不敢再多说了。 但你擂的虽然好,想在老将军面前献宝还是差点。 “风萧萧兮易水寒——” 自当台下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忽而一阵清朗呼声传入空中。 那练兵场导航但凡能够听到这一句话的人,无不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朝那台上面容沉浸的俊美男子看去。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赤膊男子声音又忽的趋于平缓消沉,只是如同叙说家常一般,似水般安静平和。 那明亮双眸忽而一暗,只是死寂般却又暗藏汹涌。 但恰恰就是这极度的沉默,更与那背后之雄情壮志,奋不顾身形成鲜明对比! 咚咚咚—— 话音刚落,便是一串急促如雷鸣般的鼓声。 那台下的军兵如被雷击一般顿在那里,缓过神来就跟那发疯的狼群一般,歇斯底里的高声呼喊。 以棍代矛,横腿推掌,挥棍击地,不要命的在那里做着操练。 咚咚咚—— “喝!” 沙场之上,到处都是整齐划一的棍棒残影,砸起漫天的黄沙! “哈!” 在他们脸上再见不到任何懦弱嘲讽,唯有战,唯有杀! “杀!”—— 喊声滔天,震得黄沙卷起,旌旗飘摇。 一道道身影立在尘土中坚毅不倒! 他们的嘴是碎,但不妨碍他们是好兵! 点将台上,澹台烈虎蓦的闭上了双眼,靠在椅背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那干枯眼皮下,竟是微微显露出些许陶醉。 “这小子,老夫算是没辙了。” 澹台烈虎猛的一睁眼,笑骂一声,拄着拐杖先行离去。 一边的澹台玉容杏目之中俱是崇拜粉雾,下巴微抬,嘴角勾着骄傲的笑容。 桑红皖则是看着那锐利的眸子,心中感慨,多少有些重新认识这位声名远扬的武王世子。 第255章 慕容云 待到那人声消散,军兵们喘着粗气,目光灼灼的看着那点将台上,沐着金阳的公子。 不多时就有一人开口喝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一身铁骨何不加入我虎贲军!” “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将拥护你成为新的鼓手!太他妈得劲了!” “小兄弟,老子承认刚刚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了!” “哈哈哈!” 将士们哄笑一团,给一边的鼓手气的脸色铁青,但最后还是由衷佩服的看着那道屹立的身影。 也不知道这小子都经历了些什么,年纪不大,但总给人一种睥睨的铁血气质。 似是与生俱来的军中王者。 这种气质他们自然见过,但无一不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军。 却见那俊美公子缓缓将衣服披上,慢悠悠的系着腰带,不等开口说话,另一队人马迈着齐整的步子踱步而来。 为首一骑马男子身材高大,面容俊逸,一双浓厚剑眉甚是英武,只怕一眼就能勾走不少小姐的魂儿。 但皮肉骨相比之点将台上那位还是差了不少。 虎贲军众人见来人议论纷纷。 “诶?这不是慕容家的二少爷?怎么今天来练兵了?” “谁知道呢,慕容云不是一直相中咱家二小姐吗,估计是看见小姐来了过来看看。” “二小姐不都跟世子订婚了?” “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虽然是武王世子,但娶两个多少有些胡闹。” “我觉着让大小姐嫁给世子比较好,至于二小姐,就算不嫁给慕容云,台上那公子就不赖,你们说是不是?” 澹台老将军一走,这帮皮松的糙汉们一下子就没了约束,打开了话匣子那样窃窃私语。 他们觉着他们已经压低了声音,但就那大嗓门,再压低一点周围人照样听的清清楚楚。 本来还沉浸在某人那神武余韵之下的小丫头,一听那些个瞎揣摩的话,粉唇噘的直想要挂油瓶。 什么姐姐嫁,本小姐不嫁。 本小姐素来跟姐姐同进退,要么不嫁,要么一块嫁! 但不等揪出来那瞎说一气的士兵,忽而又看到那马上的人影,以及人群里传出的议论声。 澹台玉容脸色一紧,那两个小巧的丸子头微动,紧张的看向那前方将将穿戴好衣饰,正如劲竹般挺拔而立的身影。 却见其目光深邃,面容平淡,那闲言碎语不过流云拂晓,耳耳而已。 澹台玉容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不觉间脱离了桑二娘的怀抱,一步一步小步子的朝那人身边挪去。 那士兵议论之际,那队拿着“巡护”旌旗的人马已经到了场边。 却见那浓眉俊逸男子于马上操绳停马,片刻后在众人目光下双手抱拳,对着那点将台上的人影一躬身: “慕容家,慕容云见过武王世子殿下。” “......” “哈?” “武王世子?” “剧本不应该是来找关系的远方亲戚,被我们打压吗?” 沙场上,众官兵脑袋机械转动,看着台上那身影,倒吸一口凉气。 说好的纨绔托关系呢? 说好的没本事的小白脸呢? 合着哥几个看笑话,结果自己成笑话了! 老将军你忒不地道! “免礼。” 李卯没有多看,只是瞥了一眼就淡淡收回了视线,随后双手背后,眸光下垂,似笑非笑的盯着刚才场中央在那里唠叨不停的士卒。 那刚才还说世子不能娶两个的军官刷一下冷汗就下来了,只是带着哭腔陪笑道: “呵,呵呵,世子,世子殿下,小人,小人祝,小人祝世子与二位小姐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寿比南山,额,福如东海,三阳开泰!” 好家伙,那恨不得把毕生所学的好词儿掏心掏肺的都给说出来。 笑的比哭都难看。 毕竟武王世子记仇这事儿谁不知道? 杀人根本不眨眼! 那些个刚刚不知所谓骂过李卯的人都是默默咽了口唾沫,将头低下。 抠抠手,挠挠头,尴尬的各忙各的事,但就是不敢看台上那神俊男子。 但是还会有那么一二窃窃私语传来。 “草了,我说他妈的哪来的这么俊的,身材还这么好,还这么有血性,二小姐还在一边等着。” “结果就是他妈的武王世子!” “不是老将军误导,咱就是猪也能猜出来了!” “别他妈说话了,你还想得罪老将军?” “竹竿呢?刚刚不就他机灵?竹竿呢?” “竹竿躺地上装死了已经。” 与此同时,澹台玉容已经缓步挪到了里面身后约莫三步处,只是将红润的俏脸扭到一边,双手背在身后,只当是尾随三条街的偶遇。 这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李卯,李卯挑眉一回头,旋即带着几分笑意的往那边靠了靠。 澹台玉容哼了一声,高傲的仰起螓首,李卯迈过来一步她就退半步,到了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好跟某人贴着站在了一块儿。 “坏,坏蛋,我可跟那个慕容什么的没关系,你,你不准多想!” 少女声如蚊蚋,沁人心脾的处子幽香,如丝线般飘然入鼻腔。 李卯眸光温和,不觉间挽住了那娇柔的手掌。 这妮子平常傲娇得很,这般过来同他言说一二实在是难为她了。 那马上的慕容云按剑下马,看着台上相依的一男一女,眉头微蹙,眸光变换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只是再度抱拳一礼,挂上温和的笑容:“本来听说世子才色双绝,可不曾想先今竟然连练兵都如此精湛,实乃吾辈楷模。” “嗯。”李卯看着那慕容云眼底一闪而逝的精芒,嘴角微勾,只是淡淡应了一句就拉着澹台玉容的手,折身离开。 澹台玉容玉颊红润,倔强的将俏脸扭到一边,挣了两下。 嗯,肯定挣不开,也就随他去了。 “草!世子霸气!” “也就世子能在慕容云面前这般作态了,那各方面都是降级碾压!” “慕容云脸都绿了哈哈!” 慕容云看着那依行远去的男女,缓缓站直身子,脸色阴沉。 想起刚才那世子眼底没有一分一毫的情感波动,蓦的攥紧了拳头。 那个眼神没有排斥,没有鄙夷,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抵触! 那分明就是看路边一根杂草的眼神! 他慕容云完全就没进了他李卯的眼! 慕容云平缓呼吸良久,一甩袖子上马领兵离去。 与此同时,通往澹台家的大门处,桑红皖正倚在门柱边,双手抱胸,看着两个腻歪的小情侣撇了撇嘴。 “玉容,你爷爷呢?” 李卯摩挲着那柔软的葇荑,温声问道。 “我爷爷早就走了。” 澹台玉容见这坏蛋又向她搭茬,梅开二度,别过去粉嫩的面孔,不停的挣脱着手掌。 李卯见状忽而嘴角勾起坏笑,手一松,那白里透红的小手就滑了出去。 澹台玉容粉眉蓦然一蹙,登时鼓起了嘴疑惑的朝那张俊美的面孔看去。 在看清其上那不安好心的坏笑后,澹台玉容玉颊一粉,娇哼一声猛跺一脚,在李卯的哀嚎之中,一溜烟的如同翩飞的粉蝴蝶一般飞进了大门之中。 桑红皖看着两人之间的打情骂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头怡然十分。 李卯龇牙咧嘴的抱着小腿,嘴里不停念叨“等进门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哪里还有半分方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态。 珠圆玉润的桑红皖见状也是有些恍惚,实在不好说这位世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说他不正经吧,刚才那一套下来还真就跟个谪仙人一般。 你说他正经吧,有时候还挺无赖,特别是...... 桑红皖熟美的面孔一红,咳嗽一声,旋即摇曳着细的不像话的腰肢,走上前去问询李卯是否要紧。 李卯正沉心思考着以后该怎么收拾那妮子,听见要不要紧,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自然是不要松的。” “啥?” 桑红皖神情一愕,但转眼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轻啐一声玉颊染红,翻了个白眼先行默语离去。 这世子,倒像个不要面皮的无赖一样。 荤话一堆。 第256章 吃糖葫芦 傍晚时分,雾霭沉沉。 李卯倚在王府那侧边的青石巷道中,一黑衣暗卫正站在一边垂首禀报。 “殿下,中间调查那造桥事宜的时候,遭到层层阻挠,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头绪,反倒还被人察觉,只怕这背后之人背景不小。” 李卯口中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的靠在墙壁上,闻言用双指夹住狗尾巴草,抿起了薄唇。 “不图急,图稳。” “一旦有什么危险就退出去,或者报本世子的名号。” “属下明白!” 那黑衣暗卫眼神一动,恭敬回了一句后退到阴影之中。 李卯随手将狗尾巴草插入了墙缝上,旋即拍了拍衣袍,将眼底锋芒悉数隐去,挂上一副和煦的笑容自正门进了王府。 待到到了内府,那道蹁跹的娇小身影连同漂浮的麻花辫准时的映入眼帘。 “大哥哥回来了!” “芽儿!” 李卯忙将那飞奔而来的少女拥入怀中,托着那臀儿就一同往府上走去。 刘芝兰听见自家公子的声音,从厨房中一边解着围裙,一边笑语盈盈的凑到跟前耳鬓厮磨,帮忙捋着衣服上的褶皱。 李卯一手揽住芽儿纤细的腰肢,一手挽住丽人柔滑的玉手,往正厅里踱步走去。 “青凤和那位祝夫人呢?” 刘芝兰靠在李卯肩旁,贪恋的呼吸着那雄厚的气息,一张熟美的面孔之上黛着点点酡红,只是哼着鼻息轻声道:“都在各自屋里,妾身刚准备去喊她们吃饭。” “说来今天青凤姑娘倒是跟那位夫人说了两句话。” 李卯脚步一顿,诧异侧首道: “哦?” “谁先开的口?” 刘芝兰摇摇螓首,拉过李卯的手搭在了月亮上,眼波潋滟,咬唇轻声道:“不知道,妾身过去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亭下边聊起来了,看表情那位夫人看上去有几分欣喜,怕是青凤姑娘主动亲近的。” 刘芝兰暗送秋波,李卯自然看在眼里。 但这时间尚早,而且府上还有外人。 但有外人,自然是有外人的玩法。 李卯拍了拍月亮,嘴角勾起坏笑道:“去,把尾巴戴上,一会儿来厅里用膳。” 刘芝兰登时神情一呆 闹了个大红脸嗔道:“公子~那祝夫人还在......” 李卯抱着小芽儿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只是挥了挥手颇潇洒道:“怕什么,她们什么也不懂。” 刘芝兰轻跺莲足,眸光潋滟,一阵纠结之后还是乖乖回了屋里。 冬日里,天色熄的早,不过一会儿就黑了下去。 夜间,肃武王府上灯火通明。 老薛捧着一杯宫里赏的玉液酒,缩在那王府大门前,就着一碟花生米一口一口小酌。 “什么大鱼大肉,哪有当云里神仙快活!” 与此同时,正厅之中。 那藤萝绿蔓缠绕展览架,红木圆桌旁,正围坐着一连四女一男。 四角点着熏香暖炉,温热如春。 桌上菜肴不多,多数为清淡炒菜甜粥。 一边那俊美公子与怀中的貌美少女彼此之间投喂的不亦乐乎。 但另一边的白衣夫人则是没什么想吃饭的念头,严丝合缝偏腿而坐,失神的看着那起身不停给众人打粥的丰腴丽人。 只见其身着一袭乳白色绸缎棉袍,外缀蕾丝边,头戴金丝珍珠冠,浑身浮凸。 玉面白皙,风韵而不见风霜,白里透红,尽显红颜风情。 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尤物,也难怪那登徒子夜夜笙歌。 祝梓荆视线缓缓下移,在看见丽人腰间一摇一晃的狐尾,柳眉微蹙,心头困惑至极。 这是什么东西? 怎的以前全然没见过? 但她也见怪不怪了,自打来了这肃武王府,那没见过的玩意着实是多。 一边的青衣美人则是始终半阖柳叶眼眸,不时看一眼正对面与自己神似的祝夫人,心思莫名。 “祝夫人,喝粥。” 刘芝兰脸色绯红,捧着一碗甜枣白粥凑到那忧愁夫人脸前,轻声说道。 祝夫人感激一笑,伸出手接过后,抿唇看着那尾巴欲言又止。 刘芝兰见状轻咬唇瓣,微微侧过身子掩了过去,只是有些蹒跚的走到桌上瓷锅旁,接着给其他人打粥。 刘芝兰稍稍并拢双腿,一面搅着锅里的汤勺,一面轻颤睫毛岔开话题: “对了祝夫人,今儿个您同青凤都聊了些什么?” 芽儿那边正撒娇让李卯渡口喂给她米粥。 李卯听见刘芝兰的话则是先将芽儿搂在了怀里安抚,凝神去听。 却听祝夫人语气比之往常都要明媚不少:“也没说什么,就是青凤姑娘人好,说若是我看见她,心中难过会缓解,她也不介意同我叙话亲密。” 青凤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李卯挑眉恍然,捋着那柔顺的麻花辫心中长舒一口气。 两人这么久的冷战可算是有了一个开端。 不管那是不是走失的家人,两人相隔几十年,能从头开始,循序渐进总好过一言不发,悔恨终生。 或许这也是他这倔姐姐给双方的一个台阶下,也或许是心底深处已经慢慢渴求这份近在咫尺的亲情。 剪不断,理还乱。 想要推远,但等到远了却又不舍起来。 只想找个由头,暂且搁置那迷茫的心思。 刘芝兰闻言也是心头轻快,狐尾不停摇摆,不多时又盛了一碗粥放到了青凤跟前。 “要我说也是,你们两个相貌如此相似,相互看对眼了,就是有没有血缘关系又有什么干系?” 祝梓荆看了眼那脸色平和的青衣美人,柳眉比之以往舒缓几分,抿了口粥,仪容端庄的微笑一声:“您说的是。” 厅内恢复安静,虽说比起以往祝夫人与刘芝兰会多说上几句家长里短的寒暄,但还是不够活跃气氛。 时间缓缓流逝,也不知何时青凤率先打了个招呼离去,转而便是祝夫人。 月上枝头,明月相伴。 正厅之中灯罩之下,点着丝丝灯火,空气中弥漫着闷热的沉香。 厅内至此只剩下了李卯,以及粉雕玉琢的少女,狐尾丽人。 丽人摇曳生姿的走到门边左顾右盼,见没人后便将木门拉上,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至那白衣公子身前,呵气如兰道:“公子,芽儿该实践一下了。” 正同小芽儿嬉笑打闹的李卯剑眉一挑,动作顿在那里诧异道:“什么实践?” 但看着丽人那风情万种的妩媚眼角,登时心头了然。 李卯摇头道: “我不是说了芽儿身子骨弱,等到年后?” 李卯说着将脸贴着芽儿娇嫩的面庞之上稀罕着:“你莫急,芽儿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离开她?” 丽人手指攥着衣摆,嗫嚅着唇瓣轻声道:“妾身知道,但妾身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李卯又是疑惑问道。 丽人走近两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给芽儿鬓间散开的发丝拢到脑后。 李卯见状瞳孔一缩,呼吸蓦的变的急促几分。 刘芝兰笑语嫣然的摸着小芽儿的头,轻声道: “芽儿,喜欢吃糖葫芦吗?” 芽儿睫毛轻颤,花容娇羞,一如那树梢上粉嫩含羞待放的花骨朵:“糖葫芦甜甜的,芽儿喜欢呢。” ...... 却见屋中,那脸颊红扑扑的少女,正拿着一根油亮的糖葫芦。 “芽儿喜欢糖葫芦吗?” “唔,这糖葫芦不甜,但是是大哥哥给芽儿吃的,芽儿喜欢!” 李卯眼眸微眯,轻声说道: “慢慢来,都是你的,没人跟芽儿抢。” “乖芽儿。”刘芝兰在一边帮衬着。 ...... 李卯一手摸着那麻花辫,一手揽着丽人肩头,眯着眸子看着窗外的清风明月。 与此同时,那正屋之中,正将枕头蒙在耳边的忧愁夫人正披散着头发,玉颊绯红咬牙切齿的低声暗骂。 “荒淫无度的登徒子!” “衣冠禽兽!” “本宗就是死在这,也不让你这无耻之徒再给本宗疗伤!” 第257章 倔女人 月明星稀,乌啼满天,夜间那红木窗棂上挂着些许残霜,但挡不住屋内阵阵传出的燥热。 窗台上的几盆绿萝都挂上了晶莹剔透的寒珠,极显娇翠欲滴。 屋内。 李卯捋着芽儿那带着香汗的发丝,连同丽人将被子掖好,起身整理好白衣。 丽人眼色朦胧,昏沉的抬头看了一眼就疲乏的睡了过去。 烛火并没有点亮。 黑夜之中,若是细看,却能见那轻纱之下,一处荧光点点。 许是夜明珠在放着光芒。 李卯走到桌边捧起一放凉的瓷杯,灌入口中漱口后咽了下去,只觉得唇齿间俱是糖球一般的甜蜜。 旋即拎起门边的一方红格,走出木门,嗅着屋外寒冷的晚风,长舒一口气。 吐息不过在瞬间就变做了雾气,飘散于天地之间。 看着那间大门紧闭的正屋,李卯意识清明几分,微微调动真气暖和身子,迈开步子朝那走去。 也不知道祝夫人睡了没。 或许睡着了刚好避免两人尴尬? 踏踏—— 脚步声顺着青石路面,绒草丛间愈来近。 叩叩—— 直至轻柔至极的敲门声音响起。 “夫人,睡了吗?” 屋内,那青色帷幔之中,一双微蹙的柳叶眼眸蓦的一睁,显露出那流星般的灿芒。 那氤氲流光的玉颊之上还晕着几许胭脂红。 美艳道宗转瞬间就浮现嗔恼,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眸就翻了个身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不予理会。 这登徒子! 用心绝对不纯! 在那儿聒噪了一个时辰,她刚有些睡意就过来敲门。 你当真一点不累? “睡了?” 屋外传出一声疑惑的嘀咕声。 祝梓荆闻言松了口气,虽说身上的寒毒还有残余,但随着她伤势慢慢恢复,以及那个......登徒子给她的温养,一时间倒可以暂且压制。 至于以后如何痊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就不信这天地如此之大,还非得让她坦诚与一男子相见疗伤才行。 祝夫人眸光复杂的看了眼那门扉,只是片刻后摇了摇青丝披拂的螓首就将眼睛闭了上去。 先前大恩她已经亏欠良多,多少有些难以回报。 她心底深处或许对于这两人逾越的疗伤有所抵触,但更多的还是不希望他损害自己来给她疗伤。 想必只要自己不开门,他也不会擅作主张进来才是。 思绪刚落。 吱呀—— 却听见门扉忽的从外打开。 祝梓荆玉耳微动,猛的眼睛一睁,带着几分惊恼的瞪圆了美眸,咬紧了银牙。 这登徒子! 本宗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干什么! 祝梓荆玉颊染晕,只是瞬间就将眼睛闭上,双手紧攥着锦被,精神高度集中。 “真睡了?” 李卯将门带上,摩挲着下巴看着那裹在被子中,浮凸连绵的背影。 但是以她大宗师的警觉,自己又吆喝过两声怎么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难不成是中了玄冥掌,意识有些昏沉? 李卯沉吟着往里走去,将红箱放在脚边。 但视线稍稍一上抬,就看见那皎洁的月华顺着木窗透进了屋内,晶莹洒洒的落在那美艳道宗的面庞之上。 方位挪动间,让李卯看清了那微微翕动的睫毛。 李卯剑眉一挑,无声抿嘴一笑。 慢慢走着也不急,不紧不慢的走到墙边添着铜炉里的麝香,一会儿又站在窗前默立,眺望着外面的风景。 最后竟是坐到了桌边,取出那红盒子中的夜明珠把玩起来。 好像就跟回家了一般闲散自在,进来就是为了一些不关紧要的小事。 期间不免发出一二细微声响。 但传到祝梓荆耳中,那可完全就是不折不扣的温水慢炖,折磨至极。 那不停走动的脚步,发出的任何一声细微声响都在紧绷的神经上跳舞。 颤动的睫毛,强烈的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看这登徒子到底在干什么。 万一他鬼鬼祟祟的想要对她做些什么,或者窥探她怎么办? 那念头刚起,美眸便稍露一线,螓首微微侧去,却发现那黑暗当中,一双摄人心魄的明亮眸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嘴角似笑非笑。 下方心口处则是一枚通体圆润的绿荧光色夜明珠。 祝梓荆眼神一滞,猛闭紧了眼眸,那脸颊之上忽的就冒起了火一般的璎珞胭脂。 只是将头扭到了一边,心里不知骂了这登徒子多少遍。 但片刻后就背着身子睁开了那一双秋水般的柳叶眸子,眉宇间浮现几分恼怒。 这登徒子绝对是故意的! 事到如今她哪还不知道李卯知道她在装睡,于是索性不装了,蹙着柳眉就将被子裹住穿着素色里衣的身子,坐起身靠在床头,语气生硬,带着几分不虞道: “登......不知世子半夜一声不吭的进入一弱女子房中是为何事?” 李卯将视线从那那一张白腻如雪的花颜移开,桃花眸子半阖注视着手心的夜明珠,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促狭道:“没什么,就是本世子想屋里的一些陈设了,就想回来看看,你睡你的,我看我的,咱俩互不干扰。” “?” 祝梓荆眼角一勾,眼皮子直抽抽。 你一个大男人刚耕完地,半夜三更一声不吭跑到这屋里,是如何这么坦荡如常说出这番话来的? “可既然世子将这间屋子让给本宗住,那进来前是不是要打个招呼?说不定本宗就将世子当做宵小之辈一剑砍了?” 李卯自信一笑,摇摇手指道:“在晚上,你不是我的对手。” 祝梓荆神情一滞,疑惑问道: “什么意思?” 虽然一时间听不明白,但她到底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少女,而且今晚还刚听完靡靡之音,以及李卯标志性的邪魅笑容,很难不让她想歪。 美艳道宗只当是这登徒子口花花轻薄与她,有关床帏,当即气的银牙紧咬,攥着一边柜子上的湛月剑怒视李卯。 她好歹也是正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见到她不都得敬称一声祝夫人,祝道宗。 可这人倒好,先是将她浑身上下看了个遍,在她面前还嬉皮笑脸的! 全然没有半点尊敬! 遑论自己还很可能是他的丈母娘,真是岂有此理! 李卯一瞅这兴师问罪的模样无奈耸了耸肩,他也不知道怎么得罪这忧愁夫人了。 他说的可是实话,晚上阴阳双脉两齐,她可不就是打不过他? “好了,言归正传,我此番来是给你输送真气的。”李卯托着夜明珠,缓缓起身朝床边走来。 “你做梦!”祝梓荆咬牙回了一句,将身子往床头缩了缩疏远道。 心思流转间又想起这登徒子在隔壁的无耻,气不过又是怼了一句:“不打一声招呼就进了屋,说是要疗伤指不定打的什么龌龊算盘。” 但忧愁夫人似是后知后觉语气有些重,放缓些许,抿着唇瓣道:“而且真气珍贵,世子最好还是不要浪费在本宗这一萍水相逢之人身上。” 李卯无奈笑笑,很自觉的就坐在了床尾,离祝夫人的双腿约莫三步的距离,说道:“我那不是怕夫人觉得尴尬,因此想挑夫人睡着的时候来,这样夫人就不会那般抵触了不是?” “毕竟脸面是小事,身体是大事。” 祝梓荆恼火至极,那眉宇间的忧愁也不知在何时淡淡化开,变作几分激动的红润。 “强词夺理!” “你!你再怎么也不能趁人之危!本宗睡着了更不行!” 李卯摩挲着夜明珠,淡淡问道: “那现在行不行?” 祝梓荆眉眼坚决,斩钉截铁道:“不行!” “本宗伤势已经可以完全控制,你我男女终有别,甭说现在,以后都不行!” 祝梓荆感觉到黑暗中有些凝滞的氛围,睫毛颤了颤,将螓首撇到了另一边,语气柔和几分轻声说道: “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 “世子还是莫要再白费真气。” “此等恩情,若有机会本宗一定不遗余力还你。” 李卯轻笑两声没有回话,只是看着那夜明珠在黑夜中发着点点莹辉。 这女人,当真是倔,跟青凤如出一辙。 但真气对有了两仪圣法的他来说,完全算不上是珍贵之物。 反倒是现在劝说她接受温养成了难题。 说什么伤势控制了,都是推辞之言。 他不是瞎子,而且昨天这女人晕过去的时候也是他温养的,能看不出来? 现在这世上论了解她身体状态的,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第258章 与祝夫人谈话 天上一轮皎洁的望舒,正一圈一圈的向外氤氲着光芒,铺洒大地。 银辉穿过那楼宇林立的肃武王府,层层园林小溪,嶙峋假山,到了内府那间正屋之中。 屋内此刻已经点起了昏黄的烛灯,祝夫人靠在床头,面无表情的将有些苍白的面庞扭到一边,柳叶眼眸中眸光变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卯则是背手立在自己的龙涎木书桌前,立在前边观赏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写有“慎独”二字,连同水墨苍竹的黑白字画。 两人谁也不先开口,就是在这里拗着。 好似李卯真的准备就如他话中所说那般,她睡她的,他看他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祝夫人蹙着柳眉,实在是沉不住气,扭过来对着李卯低声呵斥了一句。 那道颀长的白衣身影没有转过身,只是淡淡笑道: “不怎么样,我就是过来重温一下我的宝贝,夫人您睡您的便是。” 祝夫人前胸剧烈起伏,气极反笑道:“是不是世子一会儿还要上床来重温下你的床铺?” 李卯突然转过身,那一双桃花眸子如同见了那什么的饿狼一般唰一下就明亮起来,带着几分喜出望外,失声道:“此言当真?” 祝夫人脸颊生晕,看着那轻佻模样就是一阵恼怒。 “啐!” “你个登徒子想得美!” “脸皮比城墙都厚!” “没脸没皮,本宗说你就答应?” “无耻!” 祝梓荆说罢将螓首扭到一边,气呼呼的将被子往上拽了拽遮住半个下巴。 一连嗔怒如炮弹般袭来,那清冷中带着丝丝颤抖的呵斥却并无多大杀伤力,只让人觉得动听无比。 李卯看着那一张突现红晕的面庞,挑起剑眉,又是笑眯眯道:“夫人这样子好看多了,” 祝梓荆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将玉手支着前额,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修身养性。 狗嘴吐不出来象牙,说到底还是那花花公子心性,动不动就要口花花一二。 这登徒子还说是什么大才子,结果夸人这么粗糙,实在一点诚意没有。 但后面应该还有半句,倒是可以听一听。 “若是本世子老个十几岁,只怕一看见夫人就要坠入爱河了。” 祝梓荆蓦的呼吸一窒,葇荑攥成拳头,额间青筋乱跳。 满目喷火,那满口银牙直想硬生生咬碎! 这厮明着暗着在这儿气她! 厚颜无耻! “呼——” “莫生气,跟这登徒子置气就是浪费生命。” “呼——” “莫生气,莫生气。” 祝梓荆顺着胸口的气息,将那胸前围着的被子微微挣开,散散热气。 但那昏黄烛火中,一双鬼鬼祟祟的眸子就在那儿不怀好意的窥视而来。 祝夫人猛然闭上眼睛,气息变得紊乱,一只手探到了那床头,一把攥住了湛月剑剑柄,横在身前颇有三分恐吓道。 “你说,你怎么才能走!” 李卯可不是被吓大的,耸耸肩道: “让我给你疗伤。” 祝夫人毫不犹豫喝道: “不行!” “那让我不给你疗伤。” 祝夫人想都没想,又是坚决喝道:“不行!” “嗤。”李卯倏而一笑,懒散的坐在了不远处的凳子上。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虽然挺热心肠,但是一根筋。 多少有点傻。 而且不知怎的他逗趣这女人,多少有些乐在其中。 许是看她长得漂亮? 李卯摸着下巴暗暗思忖。 “不对,你,你个登徒子!”祝夫人后知后觉的晃过神,转而就嗔恼至极的指着李卯一阵气闷。 忧愁夫人抿着唇瓣平复心情,那淡色秀美的柳眉再度不满拢起。 这次倒是没有再呵斥发泄心中不满,只是重新将脸扭到了一边,闭上眼睛来一出眼不见为净。 屋中那拌嘴声消去,唯剩下淡淡的平复呼吸声。 李卯坐在红木椅子上,眯着桃花眸子,透过昏黄的灯光,看着宛若一层薄纱般,照在那忧愁夫人恬静的脸上。 祝梓荆感受着那直白的视线,睫毛轻颤,双颊蒙上一层被烛火掩盖的微不可见的红霞,但迟迟没有睁开双眸。 两人相对无言,也不知过了多久。 李卯率先打破了沉默,掸着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声音变得严肃几分,低垂眸子道:“祝夫人,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来京城。” 祝梓荆听着这登徒子几分不同寻常的语气,缓缓分开那羽扇般的睫毛,柳叶美眸复杂的看向那俊美男子。 “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卯摇摇头道:“就是发现最近京城里跑江湖的变得有点多,而京城向来看管森严,总不可能无的放矢。” “玉衡山又在南方,想必祝道宗与他们的目的颇有雷同。” 祝梓荆欲言又止,看着那不复轻佻的男子多少有些不乐意。 毕竟方才这登徒子还给她气的不行,现如今又跟个没事人一样问着她消息。 把她当什么了? 但她又怕这登徒子问的乃是正事,也不敢怠慢,只是哼着鼻息,带着几分生硬道: “你想的不错。” “本宗此行北上本不是为了去帮慧光大师。” “我与那一行人北上在前,而慧光大师事发在半途,顺手而为便帮扶一二。” “哦?” 李卯又问道:“那你们北上的原因是为何?” 祝梓荆唇瓣微抿,视线稍稍抬起就看见了那双勾人的桃花眸子,转而便如触电般就忙不迭移开了视线。 这事要不要同他讲? 毕竟此事江湖之人中虽然上层人尽皆知,但对于官府仍是守口如瓶。 他们都不想让这官府横插一脚,最后落得他们一口残羹冷饭也吃不上。 毕竟那事关前朝古迹,其中不知多少钱财秘籍...... 但她一碰上那双澄澈的桃花眸子,她就提不起半点想要骗他的念头。 许是那天夜里这双眼眸给了她莫大的安心? 祝梓荆晃晃螓首,压下杂念,轻启檀口道:“本宗目的同他们的不太一样,但又大致重合。” 李卯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祝梓荆勾了勾耳畔披散的青丝,说道:“本宗是为了动用颜面,去护得以一位故人留下的门派。” “因为那个门派得了个保不住的东西,而他们的目的就是那样东西。” 李卯蹙着剑眉,又轻声问道:“哪个宗门,什么东西?” 祝梓荆看着李卯良久,面色复杂的开口道:“你须得答应本宗,此事不得说与他人,特别是官家的人,而且你不能动什么歪心思。” 李卯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话,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字:“嗯。” 但这样一个轻飘飘的字,以及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祝梓荆心中深信不疑。 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大抵是女人的直觉。 祝梓荆徐徐张口,缓缓吐字道: “劈山宗,前朝古迹的钥匙。” “前朝古迹?!”李卯脑中某句话灵光一现,蓦的惊呼出声道。 祝梓荆疑惑问道: “你知道?” 李卯缓缓摇了摇头道: “不,我听过。” 前朝古迹圣灵见...... 李卯说完又是摸着下巴,眼瞳失神的回想着,自言自语喃喃道: “而且那个劈山宗我也听过,但是是在哪听过?” 祝梓荆淡淡道:“劈山宗,京城西去十里,芒山之上的一个门派,前些时间被官府无理由管控,后来也不知为何管控取消。” “本想着风波就此停歇,可又传出风声说那劈山宗拿着前朝古迹的钥匙。” “一时间风云变动,不知多少老江湖第一时间都是往那劈山宗汇去。” “本宗在江湖上颇有几分颜面,只是想着到时候选出个折中的法子。” “而北上之时又忽闻慧光大师有恙,便暂顿一些时日。” 李卯目露恍然,摸着下巴理清了些思绪。 “难怪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差点被那夜煞团灭,原来是顺道而为,这倒也说得通了。” “你!” 祝梓荆本来平复的心情又在瞬间被这登徒子激起。 她就不该回答这劳什子问题! 好心喂了狗! 这登徒子总是能不经意间就让她恼怒十足! 这辈子生的气都没今天一天多! “咳,心直嘴快,祝道宗莫要往心里去。”李卯咳嗽一声抱歉道,但脸上的表情是一点道歉的样子都没有。 祝梓荆冷眉以对,双手抱胸全没将这登徒子的话听进去。 第256章 夫人觉得呢? 昏黄灯光下,李卯注视着那面庞氤氲如玉般的夫人,又是问道:“既然你是正道公认的道宗,那为何跟着你北上的人不多,而且实力好像不怎么样?” 祝梓荆轻哼一声,柳叶眼眸半阖,玉指擦过湛月剑,语气平和道:“江湖上哪有什么道宗不道宗的,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在江湖上滚刀,说到底还是还是要看实力,看利益。” “而且我玉衡山早已没落,此行又是本宗照看故人门派,自是不好多让门下弟子冒险,有人跟着结伴而行,就已经是那些义士卖本宗的好,如何还奢求更多?” 李卯翘着二郎腿,姿态随意道:“包括那个半道就跑,不顾你后背的少侠?” “......” 祝梓荆额间蒙上一层黑线,那攥着剑柄的玉手微微颤抖。 这登徒子是不是不气她两下,怼她两下就不自在? 哪壶不开提哪壶! 祝夫人坐起身,将剑横在锦被上,慢条斯理的梳理着披散的头发,冷淡说道:“人各有志,大难临头各自飞无可厚非,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了,夜已经深了,本宗也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能走了吗?” 李卯看着那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青丝,却将一张丁香花容衬得如同海棠般娇艳,只是没有眼力见的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说道:“这是我的屋子,你怎么这么不留情面赶我走?” 祝梓荆眉宇尽显戒备恼火,冷笑一声道:“世子家大业大,既然不行本宗这就......” 祝梓荆要走的气话刚说一半,突然想起那青衣美人来,蓦的变了口风:“既然不行世子就再给本宗换一间宅子,本宗也不白住,银子秘籍任你选,只要本宗有,尽量都会满足。” 哪怕玉衡山没落了,但底蕴放在那,一些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绝招,其实不少都封存在玉衡山中,她也得以习得一二。 什么百年前横行江湖,白松老翁的擒鹤手,什么嵩山寺的《叠罗经》,亦或是百花教的敷胭手。 嗯,这个还是算了,有点娘。 到此,她终于是有了一处能够压着登徒子一头的东西,心里也是颇自得。 她手上有的武功秘籍不知凡几,心里也记得数十篇,总有能让这登徒子满意的。 若是不先还一些恩情,她总感觉这恩惠会越拉越大,直到有一天这登徒子就算让她侍寝她都不好意思拒绝。 难怪这登徒子百般献殷勤,绝对是这么打算的! 李卯听在耳中,摆了摆手道: “夫人说这话实在是生分了。” “你我二人的交情谈何钱财一说?” “呸!衣冠禽兽!”祝梓荆动着身子,低声骂了一句。 李卯也不恼,就是笑眯眯的盯着那脸庞轻声道: “我看夫人也不瞌睡,本世子也睡不着,不若聊聊天如何?” 祝梓荆面无表情的瞪着李卯: “免谈,本宗身上寒毒未愈,身子甚是疲乏。” “而且你天天晚上...这宅子嘈杂的很,本宗睡不好觉。” 李卯顺坡下驴,若有所思道:“既然你身子有恙,那疗伤......” “更不行!”祝梓荆脸一红,忙不迭开口打断道。 要知道虽然只是露了个背,但那也是不着一缕。 而且与此前的性质完全不同,若说之前都是自己意识迷蒙之际,现今又算什么? 若是今日她答应下来,岂不是要清清楚楚的同那人亲密接触? 让这登徒子占她的便宜,想都别想! 但这登徒一直以来其实也很安分,只是喜欢嘴上调笑两句。 主要还是那真气的缘故,让她内心深处并不想这登徒子浪费在她身上。 同为大宗师,她自然知道真气的重要与珍惜。 平常若是大量流失,不说虚弱,就是对心神都是巨大的折磨,恢复更是难上加难。 甭提这还是真气中的至阳真气,凤毛麟角更是难得。 正当祝梓荆怔怔出神之时,李卯忽而怪叫一声: “咦?这花瓶不是我二舅家的外甥的哥哥的弟弟送给本世子的吗?” “实在是想煞了本世子!” 不等祝梓荆回神,李卯就已经迈着大步,一脸惊喜的快步到了床头距离祝夫人不到两步之处,走到那木架子上插着花的鹅颈瓷瓶旁,弯着腰打量。 祝梓荆蹙着眉峰,不知道这登徒子在捣鼓什么名堂。 但接着就见那登徒子突然调转目标,又是看着床头柜上的一小瓶檀木麝香开始夸的天花乱坠起来。 祝梓荆微微朝里挪了挪饱满的臀儿,蹙眉道:“你咋咋呼呼什么?” 李卯不答,只是脸色凝重,一路顺着那床头柜就看到了那床边的青色麦穗帷幔。 李卯瞬间就贴近了床边,捋着那半透轻纱,陶醉喃喃,那表情直要流泪哭泣。 “这帷幔......” 祝梓荆抿着唇瓣,疑惑的挑起柳眉,不知道这帷幔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 难不成这真的是他重要的东西,这才难以压抑心中情感,才过来睹物思人? 看着那眉眼间浮现的哀戚,忧愁夫人不觉间拢起了眉头,只是微微攥紧了锦被,轻声问道:“这帷幔,怎么了?” 李卯抽了抽鼻子,泪眼朦胧的看了她一眼,哽咽道:“这帷幔老子买的时候五两银子,结果第二天它就对半砍了。” “那个狗日的无良商家!” 咔吧—— 祝梓荆闭上眼睛,满头黑线,穿着白色里衣的胸前剧烈起伏。 那握成的白玉拳头,硬是不停收缩发出“咔吧”声响。 “李卯,你有完没完?”美艳道宗实在是受不了,恼火之下直呼李卯的名字咬牙喝道。 “你怎么才能出去让我清净一下!” “让我给你疗伤。”李卯耸肩回道。 “不行!” “哎哟~这被子从小就陪着我,这几天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李卯无缝衔接,嘴里不停念叨,撩开帷幔就要去摸那鸳鸯锦被。 铮—— 一柄水蓝镂空宝剑蓦然出鞘,瞬间就横在了李卯脖颈间,发出震荡黑夜的铁器嗡鸣。 长剑回荡幽幽月光,那利刃之上的锋利寒气,就是银辉都要避让三舍。 李卯剑眉一挑,立在原地没了动作,脸上不见慌张,只是带着温润的笑容。 祝梓荆头发披散在肩头,此时正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将剑抵在李卯脖颈间。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要是不答应,这登徒子就要借着那什么睹物思人的名义摸到床上来了! “你给本宗出去!”祝梓荆恼火至极,清叱一声,把剑往前送了送。 “不然休怪本宗不客气!” 李卯凛然不惧,不但不怕,反而也往前走了走。 祝梓荆眼瞳一缩,咬着唇瓣,手掌不易察觉的颤抖几分,将剑锋往后退了退。 “你!你再往前来我就一剑杀了你!” 李卯忽而抬起头,背手而立,那森寒的剑尖离咽喉也不过一指的距离。 以湛月剑的锋利,只要稍微一碰,李卯就是不伤也会被划破一层皮肉。 但却见那白衣男子不见慌张,神情从容自如。 一双摄人深邃的桃花眸子只是微抬,直视着那有几分躲闪的柳叶眼眸。 在昏黄灯光之下,一如那明星般灿烂辉熠。 “你不会的。”男子轻声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本宗不会!” 祝梓荆握在剑柄上的青葱玉指有些不安分的动着,赌气似的将剑尖往前再次送了送,但到了最后还是又灰溜溜的往后退了退,始终与那男子的咽喉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你!” 李卯笑容和煦,就这般慢慢的往前挪动着。 祝梓荆轻咬唇瓣,那熟美的面庞纠结不已,只能一次一次的将剑往后退。 直到李卯彻彻底底的贴在了床边,距离那居高临下的美艳道宗只差一步之遥。 而那把湛月剑也不知何时垂在了洁白的长裤边,不再朝李卯指去。 祝梓荆眼眸微垂,不去看那夺目的桃花瞳子。 他救过她的命,她自然不可能去刺他。 “你为什么就非得给我疗伤?” 李卯轻笑一声,拍了拍衣摆折身回到了那书桌旁坐下,挑眉问道:“夫人觉得呢?” 第260章 劝说 祝梓荆冷哼一声不答,她肯定无论说哪个这登徒子都会再奚落于她。 “夫人与青凤八成有关系,而青凤乃是我李卯的妻子,自然是要好好看护夫人。” “哪怕还未一锤定音,我也不想让我那好姐姐留下一生的遗憾。” 祝梓荆闻言柳眉蹙起,似有些许不满,诧异问道:“就这?” 李卯双手一摊,利落道:“就这。” 祝梓荆那蹙起的柳眉舒展开来,但片刻后又紧紧锁起,看着李卯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突然感觉这么不顺眼? 那两瓣如同莲叶般素雅的红唇不停翕动,欲言又止,想说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李卯看在眼里,嘴角微勾,似笑非笑道:“怎么,难不成夫人是觉得是我打着你的算盘,这才百般献殷勤?” “啐!” “没脸没皮!” 祝夫人面颊上飞过一抹红,转瞬即逝,转而就板着脸呵斥道。 “你跟那位姑娘,感情这般深厚,哪怕我只是潜在的亲人也值得你这般费心费力的照顾?” 祝梓荆缓缓坐了下去,重新将锦被围在浮凸的胸前,脸色复杂道: “你知不知道真气珍贵的很?” “还有前几次本宗看你都......” 祝梓荆迎上那温和的目光,蓦的一缄口,就将头扭到了一边。 如瀑发丝披散而下,遮住那万千思绪的面孔。 “珍贵吗?”李卯在一边拿起冰凉的茶壶,倒了一杯小口呷着。 “不珍贵吗?” 祝夫人眉头紧锁,转头过去直勾勾盯着李卯,对于他这番说辞多少有些不满。 他就算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也不应该如此不爱惜身体才是。 她只当是这登徒子在她面前强撑面子,打肿脸充胖子。 “嗯,这茶放凉了还挺好喝。” “好了,等我给你输送完真气,我就睡觉去了。” “大半夜的怪冷。” “咱俩都相互体谅一下,配合一下,迎来明天更大的太阳。” 祝夫人忽的回神,在听见那自言自语后,后知后觉的看着李卯手里那自己用过瓷杯又是眼神一滞。 这登徒子! 就没看见那上面还有痕迹吗! 李卯缓缓起身,松筋动骨的走到跟前和煦道:“祝夫人?” 祝梓荆默然看着那双神俊的桃花眸子,心里一顿混沌,仍是倔强道:“不行,本宗已欠你良多,若让你再温养下去,我心难安。” “而且伤势已经暂时压制,你不用替本宗担心。” 李卯微微拉开帷幔,侧着头看着那温暖的热气中,面色苍白的忧愁夫人。 “夫人,你的伤势不容乐观,难道你想在相认之前就进了棺材,躺板板?” “你能不能说些好话!”祝梓荆咬牙切齿。 本来还对这厮的愧疚,霎时间烟消云散。 还是登徒子一个! 李卯扒在床头那雕栏立柱边调侃道: “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你不就是怕被我看见,摸到?” “我都把眼睛蒙上了还能看见个什么?” 祝梓荆抿唇不语,看着李卯那纨绔作范儿心头暗骂一声。 本宗那是不想操劳了你! 怎么自己都不把身体当回事儿? 刚刚在那边挥汗如雨,转眼就过来输送真气。 你身子就是铁打的,过段时间也得落下病根来。 李卯那边嘴还是不停,为了劝说这倔女人疗伤费尽口舌: “你的伤势我说了,不容乐观,女子本阴,中了这种至阴的招数,你自己怎么压制?” “你的真气总不可能是属阳的。” “在我心里,你多少算半个岳母,本世子也不忍心看见你香消玉殒,不就是碰个背怎么那般扭扭捏捏?” “找闺女找了二十来年,难不成到了紧要关头你就为了些所谓的贞洁,要放弃了?” 两人刚叙上话,那奚落就如同炮弹般应接不暇袭来。 祝梓荆看着那登徒子满脸都是“这女人真不争气”的样子,咬着银牙,柳叶眼眸微眯,显然被气的不轻。 到了最后终于是受不了,丝毫没有淑女风范的咬牙喝道: “本宗是怕你碰?本宗那是怕你体格弱,死在床上!” “好心当了驴肝肺。” “唠唠叨叨,有完没完?” 美艳道宗脸色被气得红润,但花容依旧,伴着那有些嗔怒的神态倒是别有风情,看的李卯都呆了一瞬。 过了片刻,李卯勾起嘴角,笑道:“你担心我不行?” 祝梓荆将葇荑揉着眉心消气,遮住眼眸不愿搭理李卯。 李卯自顾自说道: “那你大可放心,本世子的真气自有门路恢复。” “你只消好好养伤,等到以后我那傻姐姐了结心结,同你做那滴血认亲即可。” 祝梓荆眉头紧锁,咬唇道:“本宗该怎么信你?” “本宗素来不屑于接受那损人利己的事来。” 祝梓荆忽而想起某天夜里,朦胧之中,那虚浮的背影,睫毛垂了垂。 “若是对你有损,就是你逼着我,本宗也不答应。” “怎么信我?”李卯摸着下巴沉吟道。 “啧,倒是有些难说。” “你知不知道两仪圣法?” 祝梓荆一愣,蓦然抬起眸子失声道: “两仪圣法?是那圣灵决前篇?” 她如何不知道这两仪圣法? 当初另一篇阴阳诀把江湖上搅得鸡犬不宁,刀剑相向。 风里来雨里去不死了多少人,灭了多少势力。 这同出一源的两仪圣法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若不是一直不知道下落,只怕跟这阴阳诀一般无二遭人哄抢。 但具体内容是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李卯轻咳一声,眼神有些躲闪:“那你知不知道两仪圣法是干嘛的?” 祝梓荆陷入沉思,低着螓首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只是有传言说乃是一篇阴阳道法,高深莫测。” 祝梓荆又忽而抬起头,看向李卯道:“难不成你的真气要恢复就要寻找这一篇功法?” 李卯轻嘶一声,心里颇有些纠结。 这事儿多少有些涉及隐私,而且就这般说于这位准岳母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合适? 但不说明白,只怕这倔女人不松口。 李卯当机立断,面容坦坦荡荡,平静说道:“倒不是,而且那两仪圣法已经在我手中。” 祝梓荆闻言一愕,心里有些讶异。 但看着那如同叙说家常话一般古井无波的表情,心头微微一暖。 这两仪圣法如此珍贵的功法,这般就对她说了? 是他自信,还是信她? “两仪圣法是...” 李卯顿了顿,看了眼那正凝神去听,神色好奇的美艳道宗一眼,最后叹了口气直接道:“乃是双修功法,阴阳交济,具有极大的恢复治疗作用。” “无论是伤势还是真气。” 祝梓荆檀口微张,有些呆滞的看着李卯那动着的嘴唇,有些懵神的说不出话来。 “因此每次我给你输送完真气后,只要,咳咳,就能恢复。” “恢复程度看体力,咳。” “所以真气对我来说并不那么珍贵。” “你倒不用担心我。” “如此说完,夫人可还能继续疗伤了?” 李卯自觉退后两步,给足这倔女人充足的空间时间去消化这一信息。 良久后,祝夫人眉宇含霜的将脸扭到了一边,咬牙又是骂了一句:“龌龊!” 怪不得这登徒子碰见那梨子般的内媚夫人还能天天那么精神。 结果是这功法的缘故。 但这功法实在是下流,竟然要如此才能奏效! 李卯撇撇嘴,为自己喊冤道:“夫人这话就差了,男欢女爱,阴阳调和乃是天地自然大道,怎么可就变成龌龊了?” “本世子不下药,不强夺,跟自家女人在一块恩爱,还能恢复伤势,何乐而不为?” “阿弥陀佛,夫人实在是着相了。”李卯一本正经稽首拜道。 祝夫人眼瞅着这登徒子那不伦不类的模样,眼角抽了抽。 “满嘴口花花,就是这你也不能当着本宗的面说。” “你我还没有熟到谈论此等粗鄙私密之事。” 李卯眨眨眼,反问道: “我不说夫人会信?” 祝梓荆呼吸一窒,话被堵在口中说不出来。 好像也是,如果他要不说的这么详细,她只怕不会相信。 如今得知这厮输送真气没有一点副作用,反而还能快活。 她心里恼火的同时长松了一口气。 但面容阴晴不变,还是拿不准主意。 让这登徒子碰,万一他趁机乱摸怎么办? 但他前几天都挺安分的。 可又有谁说得准? 万一他觉得会动的更有兴趣怎么办? “时间宝贵,夫人再磨蹭下去就要天亮了。” 李卯挑着剑眉,语气仍是和煦温和: “但还是那句话,为了青凤,也为了夫人,夫人若还是不同意本世子给你温养,那本世子不介意在这儿站一晚上。” “夫人您自己挑。” 祝梓荆抿着饱满的唇瓣,盯着那坚定的瞳子有些失神。 但回想起这登徒子说什么为了青凤,也为了她,忽的就有些没来由的轻快。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良久,唯有暖风与丝丝缕缕的晚风在之间打转暗流,吹拂起床头麦穗的流苏。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夫人偏过头去,将光洁的下巴搁在肩头,语气平淡,却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道:“你不准看,不准乱摸,也,也不准点灯。” 说到最后,又突然提起声调,冷声补充了一句: “不然,本宗就一剑捅了你。” 但语气颇虚,多少有些色厉内荏。 李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言简意赅道:“可。” 第261章 意识清明的第一次温养 幽幽烛火下,朦胧青色帷幔间,那忧愁夫人正咬着唇瓣,紧着纯白衣领,多少有些抗拒。 当着一个男子的面褪衣,不说是她,就是那相濡以沫的夫妻都多少会有些拘束。 关键是这登徒子那眼睛直愣愣看着,也忒不要脸了! “你给我把眼睛蒙上!”祝梓荆豁然抬头,眉眼含煞,锁着柳叶眉冷喝一声。 李卯摸摸鼻子,利落转过身去,走到了那桌边拿出缎带蒙在眼睛上。 “好了,蒙上了。” 祝梓荆见状舒了口气,但透过帷幔,盯着那登徒子的背影气息还是有几分紊乱。 青葱玉指扒在领口处不动,那柳叶眼眸中的纠结直要凝实成型。 一张白腻如雪,又因病苍白更胜冰晶一段的花容之上,悄无声息的点缀着两朵晕霞寒梅。 祝梓荆只是轻咬红唇,睫毛微垂,低头不见跪坐的膝盖。 眉宇间的郁郁涟漪也不知何时暂且搁下,悉数化作对那登徒子的恼火嗔怒。 调整呼吸良久,祝梓荆终是动了动手指,往下一勾,露出半个光洁如新荔的肩头。 期间丽人不时眼角带煞的朝那一本正经端坐的背影审视而去。 但见其一直不曾回头,这才放下了心。 丽人长出一口气,不愿再浪费时间,将里衣整个褪去,仅剩下一方翠绿秀荷肚兜。 窸窣—— 李卯耳朵轻动,但转而就自觉屏蔽了声音。 蓦的晚风凉意沁入房中,忧愁夫人突感寒意,抱着胸,身子缩了缩。 被那明亮的烛火所笼罩,只是一阵缺乏安全感。 美艳道宗那修长的柳眉之下,秋水瞳子稍显勉强,一双玉臂环抱自己,带着丝丝颤抖的朝那道人影生硬道:“登徒子,你去将烛火灭了,然后,然后......” 祝夫人话口一顿,抿着柳叶唇瓣眼中闪过恼怒。 然后她该怎么说? 邀请他上来? 呸! 她怎么能这么说! 她就是死也不这么说! 但事已至此,她就是话没说完,李卯也懂了个七七八八。 起身随意的抻着衣袍,哪怕被遮住了眼睛也是轻车熟路的走至那灯架旁,轻吹一口气。 “呼——” 嘭! 火苗熄灭,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唯有几簇月华透过镂空的雕木窗棂,洋洋洒洒的照在那青石地板上。 踏踏—— 脚步声再度响起,转了个弯朝着那黑夜中双眸熠熠生辉,却又羞耻微拢的柳叶眼眸走去。 祝梓荆将被子裹住自己,那黑夜月光下朦胧的人影每走近一步,她就往里面靠去。 直到那人缓缓脱鞋上了床。 “等,等等!本宗,本宗身子好的很,不要你温养。”祝梓荆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炸了毛,锁着柳叶眉,满脸羞愤的朝李卯喝道。 那答应下来,跟到了跟前完全就是两码事! 那道身影只是轻笑一声,脚步仍是不停。 “夫人最好配合一下,不然我眼睛看不见,你乱动之下,误触了可就不太合适了。” “天色已晚,咱们还是相互体谅些。” “堂堂玉衡山掌门也是此等出尔反尔的小人?” “你!” 祝梓荆美眸一瞪,被这么一激将,心头忸怩不妥竟是淡去几分。 反正受症的不是她,她犹豫什么? 就是要累死这个登徒子! “行,这可是你说的!”祝梓荆冷哼一声,将锦被撇开,背过身去直接烟罗半解,捋走如瀑青丝,露出一白璧有瑕的背部。 那白的不像话的背上虽有黑色脉络,但比之当初中掌之时已经淡去良多。 此时感觉像是被稀释了几十倍那般,但放在此等美玉上仍是扎眼无比。 “本宗知道你是大宗师,你哪怕遮住了眼睛也能大概分辨方位。” “所以你若是敢乱摸。” 祝梓荆微微侧首,威胁十足的斜睨着身后那到了跟前不远处的白衣公子,冷声道。 “休怪本宗不客气!” “是是是,道宗大人最厉害了。” 李卯双手投降,盘坐在丽人身后约莫三步处笑嘻嘻道。 祝梓荆气的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来,又是胸前剧烈起伏喝道: “你个登徒子!” “本宗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 “黑不溜秋的,我可没兴趣。”李卯撇撇嘴道。 铮—— 蓝色剑光倏现。 “你再说一遍?” 一道含煞如九幽般的冷漠声音响起。 李卯感受着脖颈间传来的凉气,身子僵硬,头微微后仰躲避,干笑两声不敢再吱声。 若说方才的祝夫人多少有色厉内荏的恐吓在内。 那这几近没入肌肤的一剑完全就是杀机毕现。 方才他看不乐意,现在他为了让她安心,说不感兴趣又不乐意。 他还能怎么办? 他不就多了一句嘴,至于吗? 祝梓荆眼眸半阖,漠然将剑收了回来。 前面这登徒子那嬉皮笑脸的她还没这么生气。 但这厮后面那句话她听在耳中,就完全不受控制的想给这登徒子一剑捅穿!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没脸没皮!”祝梓荆低声骂了一句,旋即将肚兜按在身前不再言语。 李卯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感叹上天何其不公。 他明明是为了救人,还好受这委屈。 唉,也罢,谁让这是准岳母呢。 伴着沁人心脾,淡雅的幽香,李卯毫不犹豫的将手掌直接按了上去。 以防夜长梦多,还是早些结束为好。 毕竟这输送真气确实挺受罪的,早点结束还能多睡一会儿。 “夫人,一会儿可能热寒对冲,会有些不适,你担待着些。”李卯对于掌中触感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温声提醒道。 祝梓荆轻咬红唇,脸庞隐匿在青丝之中让人看不清楚。 只是冰寒却又声线轻颤道:“你别磨蹭,本宗岂是那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子?” 李卯点点头:“那就好。” 呼—— 不过片刻,那阵阵热力便自丹田之中,集中向李卯双掌之间。 两人一前一后盘坐在青色帷幔间,之中不一会儿便氤氲起了和煦的雾气。 祝夫人柳眉紧锁,那面颊之上一阵青红交接,时而白霜,时而红润。 李卯心神一凝,稍稍减缓了真气输送,心里多少有些佩服这道宗来。 热冷相激之下自是相当痛苦,但她却始终没吭一声。 李卯长出一口气,抿着薄唇,额间淌出汗珠,稍息片刻再次运转真气,自双掌输送。 “这玄冥掌也忒霸道了些,一般人挨实了那一掌只怕没个两天就会寒毒攻心而亡。” “这倔女人倒也坚强。” “还能说出来不要我温养这话。” 李卯真气运转一周天之后,暂且收功歇息,但双手仍抵在那冰凉的背部,传递些许暖意。 祝梓荆那紧咬的惨白唇瓣终是微微松开,双眸失神的睁开,迷蒙的向四周的黑夜打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祝梓荆竟是带着几分惶恐的低声唤道: “登徒子?” “我在。”李卯轻声答道。 黑夜重归沉默,唯有一颗夜明珠在发着书桌上光辉。 祝梓荆螓首微垂,浑身没了力气。 李卯叹了口气,不再休息,再度运转真气输送。 这倔女人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若说寒毒攻心久攻不下,而又一直盘踞体内,久而久之就会根深蒂固存在于她体内。 换个说法也就是亚健康,而且是严重的那种亚健康。 损害身体本源的同时,只要碰到了什么外界因素比如天寒或是过热就会相激复发。 而现在他输送真气时就已经多少有些症状。 那寒毒隐隐成了主人,对着外来的真气颐指气使。 也就形成了碰见真气温养时,这身体反而会出现痛苦的症状。 难办,实在是难办。 关键是他也不知道这该怎么解决,或许还得问问老薛。 “登徒子,你这真气好,古怪。” 忽的,祝梓荆抬起螓首,脸颊黛着红霞,恼火朝后面看去。 怎么总感觉这真气挠人心? 但转头过去,转而便发见那一张大汗淋漓的脸来。 只是绷着眉头,抿着薄唇,吃力无比但真气却源源不断的朝她体内输送。 祝梓荆触电般收回了视线,失神的盯着前面黑漆漆的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62章 如梦方醒 也不知多久,青色帷幔间,那至阳热气渐渐消散。 祝梓荆盘坐在鸳鸯锦被中,察觉到身后手掌的离开,心头长舒一口气,一手按着肚兜,一手勾了勾耳畔的发丝,倾听着那登徒子调理气息。 这至阳真气的效果立竿见影,方才还冰凉的手脚此时此刻竟是已经有了些许温热。 祝梓荆眼眸微垂,想要扭头过去问这登徒子身体是否有恙,但一想起背后那解开的细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要是扭过去,就是他蒙着眼睛她也无法接受。 “登徒子,你身体如何?”祝梓荆那熟美的鹅蛋脸上稍稍挂上红色寒霜,只是将绳子系上,又将被子裹住了圆润的肩头,语气冷淡问道。 正盘坐在后面,脸色倏显几分苍白的李卯闻言睁开了眼眸,刚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有些干涩,于是淡淡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回道:“不累是不可能的,要是夫人能为我捏捏肩就好了。” “你想得美!”祝梓荆干脆利落,面无表情的回怼过去。 那登徒子方才的真气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虽然雄厚至纯,暖洋洋的令人舒适无比,但现在回想下来那至阳真气竟是能微微勾动心底的燥热。 自己上去给他揉肩倒是无可厚非,但万一这登徒子临时起了歹意可怎么办? 她也没有穿太多衣服。 李卯嘴角勾起,情知这倔女人保准是这么一个反应。 “好了,随口一提罢了,不要往心里去,我也该走了。” 李卯一面说,一面就准备扯下眼罩,但途中却被祝梓荆慌张阻止:“不行!” 祝梓荆将那一件纯白的里衣瞬间拿进了被褥,旋即用被子将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 “你,你再等本宗穿戴好衣饰再摘,没说让你摘之前你不准摘!” “你更不准偷偷拿下来偷看!” “我是那种人?”李卯耸了耸肩,无辜的很。 祝梓荆柳叶眼眸恼火十分,不忿怼了回去:“虽然你没做过那种下流之事,但是本宗一直觉得你会做出来那种事。” “得,您请便。”李卯哑然失笑,安分的背对着美艳道宗,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一片黑茫茫。 窸窣—— 一阵穿衣声响起,李卯这次倒是没有再屏蔽心神。 反正都穿上了,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意思了。 “吭,你摘了吧。”那冷幽幽的声线响起。 李卯这才慢吞吞的将那脸上的白色缎带取下,收到了怀里。 旋即走到灯架旁点起了烛灯。 “呼”的一声,屋内登时亮堂起来。 李卯转头向后看去,再看清那景象之时忽的瞳孔一缩。 只见那忧愁夫人正里三层外三层的用那锦被衣物给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唯露出一光洁的下巴与带着几分红润的绝美面庞。 “......” 李卯眼神幽幽,嘴角抽了抽,突然有点扎心。 他在她心里就是这么一个色胚? 真是岂有此理! 本想着最起码也能看见锁骨......咳。 祝梓荆眼神躲闪,不敢去看那双明亮的桃花眸子。 经过方才的温养,不这么严严实实围住,她总感觉她被看的透彻。 “喂,你这也太夸张一点了,不嫌热?”李卯双手抱胸,挑起剑眉朝那如同超大号雪人的祝梓荆看去。 “本宗爱怎么穿就怎么穿。”祝梓荆将螓首撇到一边,冷哼一声。 “跟个大胖子似的。”李卯低声嘀咕了一句。 那不大不小的奚落声,再度如针一般插进了祝梓荆的心里。 这登徒子怎么动不动就阴阳她? 祝梓荆那藏在被子里的手猛然握紧,想要拿剑但无奈身子过于臃肿,于是只能怒目瞪着李卯喝道:“你是不是不气我两下你就心里不舒服?” 李卯不温不火的淡淡回道:“谁让你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能诽谤本世子,本世子还不能说说你了?” “本宗说的有理有据,你说话恁的难听!”祝梓荆理咬牙道。 李卯摩挲着下巴,问道:“你哪来的有理有据?” “直觉!”祝梓荆理直气壮道。 李卯呼吸一窒,脑袋微向后仰,这家伙被堵的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家伙! 两边这战力完全不对等,他完全是被碾压的一方! 完全不能跟女人讲道理! 一番激情辩论之下,被被褥层层包裹的祝梓荆不可避免的落下了很多汗。 一阵闷热袭来,致使这羞恼夫人拉开一层层被子,露出那保守的纯白里衣。 许是还热,又微微拉开严实的领口,呼扇着清凉的空气降着温。 那肤若凝脂的玉颊之上俱是闷热与被气皆有的红霞。 苍白颓势此刻倒是已经微不可察。 李卯视线不可控的缓缓下移,看着那冰肌玉骨的锁骨留恋少许,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自觉移开了视线。 “?”祝梓荆柳眉一挑,而后又咬着牙根将领子合上。 最后又是板着脸,忍辱负重的将那被褥重新盖了上去,只露出一双美眸警惕的盯视着李卯。 李卯见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露出两排皓齿说道:“看夫人这模样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她同你一般都是江湖上的奇女子,但就是没有夫人这般...这般奇思妙想。” 李卯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措辞。 记得前些时间碰到的那个女侠柳冬儿,虽然有所矜持,但也不至于傻到这么热还裹的一层一层的。 提及柳冬儿,也不知道那姑娘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自上次一别留下的那封莫名其妙的信仍是让他惦记着。 听见这登徒子突然提起另一个女人,祝梓荆下意识的锁起眉头。 但不等去问,却见李卯双手背后,不说一句话就摇了摇头大步离去。 “诶!你个登徒子!” 祝梓荆眼神一呆,忽的喊了一声。 但等到失声喊出口后,美艳道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喊住他。 只是突然有些空落? 但她怎么可能舍不得这登徒子? 祝梓荆葇荑抚着衣襟,顺着气息,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 嗯,应该是这登徒子身上暖和,她怕冷而已。 李卯脚步顿了顿,驻足原地回眸看去,温润道:“夫人怎么了?” 祝梓荆注视着那眉飞入鬓,刀刻斧削般的侧脸,眸光呆了呆,转而就将柳叶眸子转向一边,若无其事淡淡道:“没什么,就是,就是你走的时候把烛灯灭了,本宗要睡了。” “嗯。”李卯没有多说什么,回首朝门口走去。 噔—— 一声轻响传出。 “对了,这珠子在地上捡的,没人要,就送你了。” “怕黑就看一看。” 李卯将那夜明珠搁在书桌上,随后走至烛台旁轻轻一吹。 呼—— 烛灯熄灭,屋内重新归于沉寂。 祝梓荆看着那月华下朦胧的白袍,不屑冷声道:“你!本宗会怕黑?真是笑掉大牙!” 男子不答,白衣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里。 吱呀—— 门扉关闭。 祝梓荆扫视着空荡荡,漆黑一片的屋子,如梦方醒的蹙起了眉头,抿着唇瓣,紧了紧被子,心思复杂。 一股子孤寂之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但忽的看见黑夜里那熠熠生辉的夜明珠。 “还算你有心。” 第263章 燕王妃:王爷大可放心 深夜时分,燕王府内。 窗外明月霏霏,一二晚风拂过。 屋内那紫裙冷艳丽人却丝毫没有睡意,坐在窗边的雕花红木椅上,看着手中一张小巧的纸张。 只见上面写着几排苍劲的瘦金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 那稍显刻薄的面容,此时此刻堆满了惆怅思念。 丽人葇荑置于隆起的小腹上,轻柔抚摸,那眉眼间的冷厉瞬时化作如春水般的汩汩柔情。 这畜生,也不给她写封信过来。 实在恼人的紧。 踏踏——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自屋外响起。 甄旖玉耳动了动,旋即慢条斯理的将那字条小心翼翼的叠好,收入怀中。 眉眼再度恢复冷傲,捧起一杯温茶放在唇边轻轻吹拂热气。 吱呀—— 一蟒袍男子身影踱步走了进来,看见那紫裙丽人坐在窗边时,明显愣了愣。 “王妃,如此深夜为何还不入寝?” “熬夜对身子不好,而且王妃多少也得对孩子着想。” 甄旖淡淡将视线移到窗外,看着天上那轮明月,狐媚眼中那厌恶才淡去良多。 噔—— 茶托放在梨花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却见丽人勾着手上的紫纱手套,半阖妖冶的狐狸眸子,面无表情说道:“不知王爷深夜过来所为何事?” 宋律一甩袖袍,走近了两步温声道:“瞧王妃这话说的,本王就是没事不能来看看王妃?” “难不成就非得有事才能找王妃?” 甄旖心里不屑冷哼一声,表情无悲无喜,仍是轻柔抚着小腹,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那宋律一眼。 宋律看着那狐裘丽人独坐窗前,孤芳自赏,与还未出世的孩儿枯守的落寞模样,心头惭愧至极。 只是嘴唇嗫嚅着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口。 良久后,一声轻叹传出。 “唉,王妃,本来本王明日有事,大抵是不能陪同王妃去见我那位贤弟,但如今本王一想,王妃任劳任怨,在身后支持本王......” “嗯?你说什么?”甄旖忽的狐狸眼眸一亮,目光如电般就射到了宋律身上,目光炯炯极是摄人。 宋律一头雾水道:“本王带王妃去见我那李贤弟?” “不是,上一句。” 甄旖眉梢浮现一层喜色,那一双盈盈秋水瞳子中迸发出毫不掩饰的喜意。 红唇微勾,语气也变得轻快几分。 还有这种好事? 宋律眼瞅着王妃神情变得如此雀跃,只当是自己的让步打动了丽人。 心里也是轻松起来,于是如实说道:“本王原先打算是有其他事,让王妃独自去,但本王又想了想......” 不等他说完,甄旖就已经忙不迭打断道。 “嗯,我可以自己去,王爷有要事在身,妾身可以理解。” 宋律惊愕的微微分开嘴唇,不清楚王妃这是个什么意思。 宋律含情脉脉道: “王妃,若是只操劳了你,本王良心难安。” 甄旖暗自翻了个白眼,用手支着下巴,靠在窗边感受着外面凉丝丝的晚风拂动发丝。 “王爷这是什么话,不过是去道贺,哪里操劳了妾身,相反......” 在宋律看不到的地方,丽人脸颊晕起一抹火烧云,双腿严丝合缝并起,又是轻声说道:“妾身还享受的很。” “而且王爷乃是为了王府上下奔波,如何能因为家长里短而停下脚步?” “男儿志在四方,希冀大展宏图就不要拘泥于小事上。” “王爷莫要再提,妾身一人就可以前去道贺。” “而且妾身有孕之身过去岂不是更显诚意?” 宋律满面感动,紧紧抿着嘴唇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妃实在是太为他着想了!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宋律吸了吸鼻子,深深看了眼丽人的侧脸,旋即转身大步离去。 待走到了门边,宋律却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郑重说道: “王妃,我宋律实在是亏欠你良多,等到了本王登上那个位置,你就是那母仪天下的皇后!” “王爷有心了。” 冷艳丽人唇间微笑,一如那鲜艳的罂粟花般诱人致命。 吱呀—— 待到门扉关闭,丽人笑容渐渐收敛。 转而再次取出那张纸条,青葱玉指在上面缓缓摩挲。 “畜生,明天你可得把本王妃伺候好了。” 丽人红舌缓缓掠过唇瓣。 翌日清晨,第一抹晨曦抹过碧空如洗的蓝天,投射于这一方大地之上。 但天色稍显乌蒙,如同那火柴上的蒸屉,盖着一层烟雾缭绕。 内城,福禄街。 五皇子宋启府邸外,一道布衣人影正鬼鬼祟祟的在门前东张西望着,见周遭行人稀少,这才经由里面的人接应往里进去。 五皇子府,正厅之中。 一粗布灰衣的中年男子正颤抖着手,取出一方抹布擦着脖颈间的汗水。 身材臃肿,那嘴角一颗豆大的瘊子,随着忐忑的神情而微微抖动。 五皇子宋启一手支着下巴,一边翘着二郎腿,面容阴翳如常,张口徐徐道:“侍郎大人这是怎么了?” 工部侍郎卢靖远那一身打满补丁的粗衣甚是扎眼,如今听见宋启问起,愣是一点那朝廷要官的骨气,忙不迭就起身拉住了宋启的衣袖,惶恐道:“五皇子,你可得帮帮下官啊!” “下官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您啊!皇子你就帮帮下官吧!” 卢靖远说着就要往下跪。 宋启挑了挑眉,连忙起身拉住了他,语气温和问道:“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让侍郎大人如此反应?” “来人,给侍郎大人奉茶。” “是。” 卢靖远吃了两口上好的龙井,这才舒缓气息,坐在那里不再那么慌张。 宋启见状挥了挥手,至此厅内只剩下他与这位卢侍郎,以及两个亲卫。 卢靖远将茶杯放在一边,心悸仍存,只是咽了口唾沫,皱着脸道: “五皇子你,你有所不知,圣上派尚书大人去监督那长浦桥重造,但尚书大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天天陪着,于是就派下官去看。” “结果前两天我就发现周围总是会出现那么一些围观的身影,头上带着帽子,遮住上半张脸,衣服偏暗,三番两次想着找个理由进来看看,说是没见过,好奇。” 宋启眸光动了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卢靖远一脸后怕的又颤抖着手,将瓷杯拿起来一饮而尽,似在壮胆一般。 “本来我没多想,但是突然就在昨天,我回府的时候,又在我家门口看见了那几个一模一样的身影,都是戴帽子,衣服颜色灰黑不一。” “个个身形都壮实得很。” 卢靖远失神着瞳孔,喃喃回想着。 一想起那几个陌生人就一阵后怕。 “五皇子,是不是小人被盯上了?” “是不是有人怀疑到小人头上了?” 卢靖远回过神,脸色苍白的攥住了宋启的手,死死不放松。 “五皇子,您可得救救小人啊!” “小人那都是为了您啊!” “这事若是被发现,小人可是会被诛九族的五皇子!” 卢靖远说着说着就放声哭了出来,跪伏在地上声泪俱下。 “五皇子您就帮帮小人吧!” 宋启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工部侍郎,眸光阴沉,心思莫名。 良久后,宋启摆了摆手,轻声说道:“找几个人贴身看护着侍郎大人,同时调查那几个来路不明的人,切勿打草惊蛇。” “是!” 身后屏风之中传出一声毕恭毕敬的应答声。 卢靖远如获新生的软着腿站起来,终于是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多谢五皇子!” 宋启上前扶着卢靖远,阴翳的面孔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侍郎大人这是哪里话,大人为本皇子做事,我理应全力护持大人才是。” “多谢五皇子!”卢靖远心头重担已去,这才重新挂上劫后余生的笑容。 别的不说,只要这位五皇子开了口,那最起码他就有了一层保障。 别的他不知道,但这位隐忍多时的五皇子可真的是有手腕。 第264章 王妃到来 早间,约莫辰时二刻,肃武王府门前那两座威严的石狮子与精甲侍卫前,停下一辆车顶点缀丛花金饰的堂皇马车。 马车前由两匹骏马驱驰,顶端立有一写有“燕”的紫色旗帜,正随着凉爽的微风婀娜飘扬。 路边一二萧柳藤条招展,连同那门前的红梅驱散着冬日的寒意。 一妩媚丽人透过珠帘,看着那熟悉的梅树,以及近在咫尺的朱门,嘴角不觉间微微勾起。 “王妃,肃武王府到了,要不要小人前去禀报一声?”随行的侍卫快步小跑至车厢旁边,低头恭敬道。 丽人眉眼微阖,慵懒的伸展着窈窕的身姿: “多事,本王妃自有打算,你们在外面等候即可。” 也不知道那负心汉在府上都干些什么。 丽人忽的想起那内媚的妇人来,那涂着深黑眼影的狐媚眼一勾,冷笑一声。 干什么? 这还用想? “是。”侍卫应了一声,旋即走到了车厢前垂首撩开了帘子。 紫裙丽人淡淡将裹着紫纱手套的葇荑抬起,一边端坐的晓英见状忙不迭起身扶住,弯腰俯身护持着王妃出了车厢。 甄旖站在那久违的朱门前,一手搂在小腹,一手揽着腰,眯着眼睛,红唇掀起弧度。 片刻后丽人扭过头去,朝晓英问道:“王爷都备了些什么贺礼?” 晓英拎着大红礼盒,闻言打开朝里飞快瞄了一眼,如实答道:“是一支墨玉做的毛笔,还有翡翠砚台。” 甄旖冷淡“嗯”了一声,没有多大意外。 毕竟是祝贺孩他爹大考夺魁,送些笔砚很正常。 而且这些也都是名贵之物,宋律也是上心了。 甄旖拿出铜镜不停收拾着那钗珠连缀的云髻,以及面上恰到好处的妆容。 一面打理,一面等着晓英上去叩门。 “王妃,这儿还有王爷备的礼物。”一侍卫后来赶上,手里掂着一兜子东西赶忙道。 甄旖眼神一瞟,晓英心领神会,拎着盒子走上前去问道:“什么东西?” “是那五鞭酒的原料,王爷特地嘱咐小人要送到王府上的。” “王爷怕王妃孕期恶心荤腥,就让小人拿着。” “这......” 晓英欲言又止的瞅了眼王妃,却见王妃明显身子一僵。 但王妃最后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晓英心里暗叹一声,将那紧紧包裹的布袋接了过来,旋即走到门前叩着那金兽嘴中的门环。 得,王妃平常就菜,现在估计哭都哭不出来了。 叩叩—— 甄旖轻呼一口气,转而将指节顶在鼻下,轻咳一声,面上冉起两朵红花。 她自然清楚那五鞭酒的作用。 但那畜生身子也要紧,不能不补。 甄旖不停的捋着裙摆上的褶皱,或是整理着脖间的狐裘。 好像感觉怎么弄都不大满意。 吱呀—— 朱门推开,从中走出一个驼背的老头,看见外面那妩媚妖艳女子之后愣了愣。 擦,这燕王妃怎么敢一个人来找少爷的? “老爷爷,世子殿下大考夺魁,我家王妃代王爷上门道喜。”晓英退后两步,颇有礼数的作福轻声道。 老薛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紫裙丽人已经颇有规模的小腹,心里叹了口气,将朱门完全打开。 “王妃快请进,少爷就在内府。” “您说说您来也不知会一声,我们也好安排一下不是?” 甄旖迫不及待的迈着步子,摇曳水蛇腰朝里进去,但也没有不把这个家仆放在眼里,仍是淡淡道:“王爷临时有事,也没必要劳烦世子心神,本王妃也不在意那些。” 晓英见王妃走的匆忙,也一路小跑着赶了上去。 “王妃请便。”老薛转身将大门关闭,钻进了自己的小屋,抽着旱烟。 旋即躺在摇椅上,随手翻开一页《银瓶梅》,啧啧称奇道:“少爷真是神人。” “这么个蛇蝎美人调养的跟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似的。” “呼——” 老薛吐了口烟圈,转而眼神变得深邃,不复市侩。 “但也不知道这个种生下来,到底是好是坏。” “万一将来......” “啧,不好说,不好说。” 一圈圈烟气往外冒着,老薛眸子微眯。 塞了一茬又一茬的烟草,那苍老的面孔缩在烟圈里,尽显沧桑。 他是真不想少爷卷入那铁血无情的皇家屁事。 就以这个孩子来说,现在仍是个未知数。 若是大周稳定,那西北自然也会安定。 到时候皇位多半就在几位皇子之间决出,而其中又属背靠萧家的燕王胜算大。 届时若是此子是男婴,那么将来这位王妃成为皇后,在其中干扰,西北之猜忌便会迎刃而解,皆大欢喜。 但如果届时中原动荡,群王并起。 以西北之立场处境,独善其身绝无可能。 毕竟少爷接连遭中,显然是有宵小之徒在暗中作梗。 当前宋理的统治大体上仍是如铁桶般稳固,而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周动乱。 但中原就算真要动乱起来,大周边关烽火狼烟,各方势力只会拉拢西北,而不会打压西北。 毕竟将那吐蕃匈奴拒之门外几十余年,靠的可都是老李家几代的功劳。 政变是一回事,边关安全又是另一回事。 而肃武王坐拥四十万铁骑,就是从边关暂时匀下来一两万,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完全可以待价而沽,寻找将自己利益最大化的阵营。 不过有了这个种,以后的选择会有些狭隘罢了。 这个年代,想要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反而成了奢望。 老薛想起少爷经历的种种,以及年轻时的刀光剑影,噙着烟杆叹了口气。 江湖人羡慕当官的有权有钱,但那些当官的到头来,何不羡慕那些跑江湖的潇洒自在? 一旦真正走到了别的路上,反而会碰到之前美好幻想中没有预想过的具体阻碍,埋怨连连不如以前。 但人生的遗憾总是贯穿始终,除去美化的道路谁也保证不了自己的路完美无缺。 或者说知足常乐的心态就是那条最完美的路。 直到烟叶抽完,老薛这才恍神的叹了口气。 他当初从青凤口中闻得少爷与燕王妃珠胎暗结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但转而便释然。 这燕王妃是个难得的尤物,少爷风流俊美,两人擦出些火花也是无可厚非。 不说将来,至少现在少爷还过得安稳的不是? 就像少爷说的那样,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少爷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显然也是个福缘深厚之人。 而那燕王,夺嫡的概率也是不小。 他这般殚精竭虑,倒是有那么一二杞人忧天的意味了。 第265章 燕王妃:你是谁? 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潋滟金阳一如耀眼鱼鳞般往下播撒,醺得人心怡然。 肃武王内府,盛装打扮的宫裙丽人心跳加快几分,正掂着裙摆,踏着那鹅卵石长道,穿过碧水叮咚的溪水以及藤萝缠绕的石架。 窈窕身后跟着个风风火火往前赶的黄裙小侍女。 “王妃,等等我呗。”小侍女只用自己听得到的声音暗暗嘀咕。 这种僭越之言她还是没胆子让王妃听见。 紫裙丽人那头上的鸢鸟金钗,一路上晃荡不停,哪怕挺着个肚子也是步履匆匆。 绕过一处高大的假山,终于是看见了亭下一道白衣人影。 丽人不等讶喜出声,就突然发现那竟是个女子。 “嗯?青凤?” “不对。” 紫裙丽人蹙眉看去,却见那方檐亭角之下坐着个姿容风雅,面容风韵绝美的白衣夫人。 曲眉丰颊,肤若凝脂,还带着三分虚弱的病态美,实在是我见犹怜。 脱口而出的“青凤”,不过瞬间就被丽人完全否决。 她看得出两人粗略一看长相神似,但细看之下个中细节神态大相径庭。 那一举一动细节之间,就注定了面前这白衣夫人不会是那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特别是那紧锁的眉头,自然而然间流露莫大韵味风情,全然不是那青涩姑娘所能具备的。 她是谁? 甄旖眯起了眸子,眼中闪烁寒光。 怎么才几天没见,那畜生就又拐回家一个女子! 而且还跟那青凤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一对儿不够要两对儿? “你是谁?” 亭下那正失神打量溪水中锦鲤的忧愁夫人闻声回眸看去。 却见一窈窕紫色倩影正立在不远处,眸光微眯的盯着她。 祝梓荆被这不善目光盯的稍一愕然,看着这美艳无端的女子,只当是那登徒子的妻妾,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吃了飞醋。 祝梓荆缓缓起身,目光带着些许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语声温和道:“夫人莫要误会,本宗不是那登...与世子并无甚关系,只是暂居而已,个中关系一时半会说不太清。” 但解释跟没解释一样。 那紫裙丽人仍是不善的看着她。 祝梓荆被这目光盯的柳眉蹙了蹙,转而淡淡将螓首撇开,不做纠缠。 她已经解释完,信与不信不关她的事。 而且这夫人眉眼凌厉,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她不过与那登徒子萍水相逢,而且又受恩于他,她就是不满也不能与她产生什么冲突。 而且话说回来,这登徒子怎么这么多女人? 忧愁夫人忽的有些恼怒,但又不知怒哪里,权当是出于对青凤姑娘的不忿。 “哼,夫人何须同本王妃解释,本王妃不过是来拜访世子的。”冷艳丽人这才收回视线,淡淡哼了一声。 在她眼里,那畜生可不会放过这般貌美的夫人。 而且这夫人方才那看她的眼神,明显有几分排斥复杂。 若说她跟那登徒子之间没有故事,她说什么也不信。 估计这夫人落入魔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既然这女子能住在这王府上,凭那登徒子的面子,她也得尊敬一二。 祝梓荆闻言柳眉一挑,扭过来头,可算是多少有些被气笑了。 合着你不是那登徒子的女人? 那你一上来就以那兴师问罪的语气? 搞得你才是这宅子里的正宫似的。 但得知面前这女子不是那登徒子的女人后,心里舒了口气。 幸好不是,不然以后宅子里肯定免不了争风吃醋,口舌之争,她可...... 咳,她,她作为青凤姑娘的半个娘亲,自然要多关注这后宅里的相处。 祝梓荆蓦的遏制住念头,耳尖涌上红润,这般心里对自己说道。 “夫人,殿下唤你过去喝茶。嗯?燕王妃?” 一道青衣高挑身影越过芦苇荡,面容清冷绝美,腰间悬着一柄碧青长剑,亦然挑着柳叶眉,眸光淡然的朝那紫裙丽人看去。 这狐媚子只身一人,一声不吭的就来了王府,不怕燕王猜疑? 本来殿下女人再多她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但这燕王妃偏是个例外。 当初为了一己私利,让殿下在那园林里夜夜日日。 害他们担惊受怕了那么多天! 结果你倒好,独占殿下那么久才给人放出来! 青凤视线缓缓下移,忽然看见那挺起的肚子,蓦的呼吸一窒,旋即头痛的揉着眉心折身而返。 祝梓荆对着紫裙丽人微微颔首算是示好,随后也施施然起身,摇曳丰腴身段跟了上去。 今早青凤姑娘与她叙话良久,询问她家囡囡的事,两人心照不宣的避开那让人尴尬的话题,相谈甚欢。 此时此刻两人的关系虽然算不上亲密,但也不像往日里那般降为冰点。 因此她的心情相当不错,方才独自来到了这里也是觉得那登徒子不顺眼。 紫裙丽人看着两个只怕关系不同寻常的美人款款离去,旋即冷哼一声抚着小腹阴阳怪气的自言自语道:“还好你娘有你的早,不然人两对儿同床竞技,娘怎么在你那负心汉的爹前面争宠?” 丽人脑海中浮现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来,眸光潋滟片刻,瞬间又脸若冰霜的向前走去,将华美宫靴踩得噔噔作响。 再度越过一处假山,顺着溪水旁的石板小道,终是来到一处花园当中。 前方某处亭台下,一道颀长的白衣身影正抱着一身着粉裙白纱的娇小可人儿,不时将脸凑上去,额头碰额头亲昵。 “大哥哥,芽儿还想吃糖葫芦,但是大哥哥不能再让芽儿咳嗽了。” 旁边一身段浮凸,梨子一般的丽人端庄侍立一边,正眉眼带笑,半露贝齿的看着两人相处。 中间摆着一木圆台,上面摆着紫檀木茶具,以及金蟾茶宠,下面排水渠直通一边的溪水当中。 三个女子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看着那粉裙少女不时将粉唇给予,个个心思莫名。 有一眉眼弯弯如同月牙。 有一眼瞳微怔,恼怒十分。 有一眼眸眯起,咬牙切齿。 “殿下。” “登徒子!” “畜生!” 三声几乎同时传出的呼喊震碎清风,传入廊下,那男子耳中。 白衣男子正回味着那唇齿间的甜蜜,爱不释手的捋着麻花辫,惬意十足,听见呼喊声惊愕的转头看去。 却见一连三道体态各异,却都风情万种的女子正紧盯着他。 李卯看着那张粉面上氤氲丝丝缕缕冰霜的紫裙丽人,挑起剑眉,诧异惊声道: “旖...王妃?你怎么来了?” 第266章 芽儿:这宝宝是大哥哥的吗? 紫裙丽人狐媚眼拢起,银牙紧咬,被气的那繁丽金钗直晃荡。 “这么小的孩子你......” 冷艳丽人后知后觉想起周遭还有外人在场,恨恨瞪了李卯一眼,怒哼一声将话咽到了肚子里。 这畜生一封信没给她写,天天在这宅子里快活得很! 金屋藏娇,一藏就是四个! 一边的晓英颇有眼力见的上前来帮忙揉着那隆起的小腹。 祝梓荆眉眼含煞,看着那予求予取的粉嫩少女气不打一处来。 这孩子能懂个什么? 不还是这登徒子循循善诱才这般没有男女之嫌! 你私底下就罢了,如今竟然还光天化日之下毫不避讳! 真是厚颜无耻! 一时间那冰寒视线交汇于一处,两边的落叶在那一白一紫裙摆处打转。 亭下那丰腴美妇美眸微瞪,自然认出了那冷艳丽人乃是燕王妃。 但说来也奇怪。 为什么这位王妃跟旁的那位祝夫人,看见公子跟芽儿亲密都是这么个反应?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李卯看见王妃挺着个肚子哪里还敢装傻充愣,连忙站起身将芽儿送到了一边刘芝兰身边,旋即撩起衣袍,迈着大步走到那紫裙丽人身前。 “嫂嫂要来怎么不说一声,我这个作弟弟招待不周了。” 甄旖翻了个白眼,那勾着深黑眼影的狐媚眉眼俱是不忿怨怼,冷哼一声,自顾自擦着李卯一边往那亭下踱步而去。 还嫂嫂,我呸! 今儿个你就甭想碰我! 李卯摸了摸鼻子,情知丽人心里有气,他后面得好好排解一下。 一边晓英面容惶恐,忙凑上来作福对李卯道:“世子殿下,王妃代王爷美意前来道贺世子大考夺魁,王爷临时有事没来,所以就没有先告知殿下。” 李卯对着这小丫头和煦一笑,示意无事,旋即将那手里的礼品接到手中,朝里看去。 但转而就愣了愣,桃花眸子忽而变得似笑非笑。 那亭下端坐的紫裙丽人看见这负心汉那唇边的坏笑,哪还不明白想的什么,只是双腿严丝合缝并起,冰霜脸颊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红意。 “芝兰,你过来将这东西拿去炖了。”李卯招呼着丰腴丽人过来。 刘芝兰点点头,让芽儿在那王妃身边坐好,走过去将那布袋放在怀里,摇曳圆桃的朝厨房走去。 其实炖汤这种东西交由下人打理即可,但公子觉得她炖的更好喝,她也就一直亲力亲为。 小芽儿坐在那眉眼冷淡的紫裙丽人身边,歪着头,将玉指抵在唇边好奇的打量。 “姨姨,咱们是不是见过呢?” 甄旖闻言微愣,不曾想这娃娃看起来腼腆的很,也会主动朝她搭话。 甄旖看着那一双粉眉下晶亮弯弯的星眸,以及粉雕玉琢的可爱面孔,眼神柔和下来,微笑开口道:“是,上次我不是来过?” 人长得俊,长得漂亮可能不会让所有人喜欢。 但长相可爱,可就是男女老少通杀。 哪怕她知道面前这少女很可能是那畜生的禁脔,但她仍是提不起半点想要排斥打压的心思,反而好感丛生。 许是长相,也许是她的年纪,让孕期的她多少有些母爱泛滥。 甭提这丫头对自己的正宫位置没有任何威胁。 “姨姨,芽儿要抱。” 小芽儿看见这紫裙阿姨那妩媚的笑容,眼睛一亮就张开手,要往里钻。 甄旖面色有些为难,只是拉过那细嫩的手掌,摇摇头道:“姨姨肚子现在里有宝宝,等到以后了好不好?” 小芽儿闻言惊奇的俯下身子朝那隆起的小腹看去,眨眨眼轻呼道:“姨姨有宝宝了?” “那宝宝是不是生下来就能跟芽儿玩啦!” “是呢。”甄旖少见的将那心机刻薄尽数收敛,拉过芽儿的小手放在小腹上摩挲,细声回道。 “这是姨姨跟大哥哥生的孩子吗?” “芽儿听娘亲说,芽儿以后也会有小宝宝的。” “但是大哥哥说芽儿太小了,而且生孩子好呛哦!”芽儿那红粉玉颊之上浮现几分羞涩,只是睫毛微垂。 “是,是呢,呵呵。”甄旖笑容一僵,强笑两声回道。 说的是,也不知道回的是哪一句话。 “王妃,芽儿童言无忌,您莫要往心里去。”一边正听着两人对话的祝梓荆哑然失笑,走到跟前对那满脸尴尬的紫裙丽人温声道。 甄旖脸颊忽现一抹红,掩嘴咳嗽两声没有再说话。 “聊什么呢?” 一阵沉稳脚步声传来。 三女齐刷刷转头看去。 发现那亭前的石路上,一白衣公子正牵着一边那身姿高挑的青衣美人而来。 其剑眉星目,薄唇皓齿,棱角分明。 面若刀刻斧削,眸若三月桃花。 一紫金冠将墨发竖起自然向后飘扬,衬得素白身姿如剑般挺拔颀长。 伴着那洋洋洒洒的细碎暖阳,更是烨然若神人。 女子眉不染横翠,唇不点而含丹。 一双细挑柳叶眉,其下一对英气秋水瞳微挑。 一袭青衣随风微微鼓动,端的是姿容缥缈,清冷似仙。 “大哥哥!” 芽儿迅速爬起身,一溜烟率先掀动裙摆奔到了李卯怀中。 祝梓荆抿着唇瓣,艰难的将视线从那俊美异常的面庞上移开,看着池塘里的一尾尾七彩锦鲤。 甄旖则是檀口微张,眼神深处恍有拉丝而现。 咳,其实碰她也不是不行。 嗯,主要看这畜生怎么讨好她。 “世子在这宅子里过得倒是舒服,真是羡煞本王妃了。” “这不光左右有侍妾,连这未过门的小姑娘都这般可人儿。” 甄旖半露贝齿,嫣然对李卯笑道,眸子却隐隐闪烁寒光。 这神态放在其余人眼中那都是由衷的祝福,但放在李卯眼中那可就是实打实的讥讽他了。 李卯心头苦笑,面上也不去碰这个霉头,只是揽着芽儿迎上前去说道:“王嫂此番过来恕我招待不周,还请移步正厅,那里已经点好熏香等着王嫂大驾光临。” 甄旖又是翻了个白眼,旋即自然而然的伸出藕臂悬在空中,眼睛却是一点都不看李卯。 李卯心领神会,上去挽住,伴着那沁鼻的馨香往正厅走去。 青凤在后面眨眨眼,有些惊叹于两人之间那炉火纯青的演技和默契。 “青凤,你去带着芽儿在园子里转一转,我有要事要同王妃商讨。” “晓英跟过来就可以了。” “是,殿下。” 青凤扭过头,牵住少女的手往一边走去,嘴上柔声道:“走,咱去找你娘,你家的大哥哥要去喂饭了。” “那个姨姨也吃糖葫芦吗?” “估计会。” 一青一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窃窃私语着渐渐远去。 祝梓荆则是自顾自走到茶桌前,捧起一杯茶小口小口品着。 她怎么总感觉这登徒子跟王妃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呢? 第267章 胆大包天 三人待走到了那正厅之前,甄旖不过一个眼神,晓英就心领神会的垂首立在了门口。 李卯则是拉开门扉,在一边等着。 冷艳丽人满面不忿的将宫靴踩得噔噔作响,旋即在走入那雕花木门之后一把给李卯拽了进去。 嘭—— 门扉紧闭。 晓英立在那门前,百无聊赖的走到一边的花丛中,蹲下拽着叶子。 不多时,那屋子里传出阵阵窃窃私语声。 “旖儿,你这不才一个多月?” “别给我装清高!上次你可不是这态度!” “嗯?又新买的手套?” 晓英脸团忽的变红,之后就紧紧蹲在了地上,捧着红花一般的面孔有些出神。 ....... 花园,亭边。 青凤连同刘芝兰芽儿正在那溪水边喂着鱼食。 小芽儿手里拿着一根红亮的糖葫芦,正眉眼弯弯的轻轻舔舐。 “好甜啊!” “娘亲吃吗?” 芽儿递到刘芝兰面前,清脆道。 正坐在一边饶有兴趣观看的青凤眼中闪过促狭,说道:“你娘吃的不少了,应该不想吃。” “啊?那好吧。” “吸溜,真好吃!” 刘芝兰面容微红,嗔怪的看了青凤姑娘一眼,但也没底气反驳。 青凤心中暗笑,但转瞬又远眺那假山后的正厅,心思莫名。 也不知过了多久。 嘭—— 正厅间,红木窗被一双如藕段般的玉臂推开。 晓英如梦方醒的抬起红扑扑的脸来。 发现王妃正顶着一张酡红如醉的惬意脸庞,琼鼻微动,呼吸着窗外那凉丝丝的空气。 不过一头青丝却是披散下去,衬得那张下巴尖尖的狐媚脸愈发妩媚动人,娇艳如花。 屋中的闷热也伴着空气朝外面溢散而出,化作冬日的雾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厅内。 甄旖坐在厅内的一处铜镜前,慢条斯理的重新描眉,涂唇,抹胭脂。 一身宫裙齐整在身,不过就是偶尔会有些不自在的动动身子。 丽人不时嗔恼十足的回眸瞪一瞪那坐在后面,老神自在品茶的白衣男子。 “呼——” 李卯吹拂着热气,神清气爽的微阖桃花眸子说道:“旖儿,宋律那药可起作用了?” 正在抬手扎簪子的紫裙丽人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声音沙哑道不想多说一个字:“没有。” “嗯?” 李卯眉眼一肃,坐起身凝重喃喃道:“没有?” “不应该啊,难不成是剂量不够?” 不过再看见丽人铜镜中那得逞的慧黠眉眼之后,就知道八成是在骗他。 李卯失笑着摇了摇头,抿了口茶,随后走了上去替丽人绾着头发。 “你说说,你都快当娘的人了,还这么爱耍脾气。” 甄旖面上红霞不减,但语气仍是不太对付:“不懂怜香惜玉,畜生不如!” 李卯那捋着青丝的手一顿,脑袋往后一仰,那脸上登时傻了眼。 合着怪他了? 他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任劳任怨,说啥听啥。 你自己不自律还怪我? “嗤,瞅你那傻样。” 甄旖板着的花容在看见李卯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尽显明媚。 李卯唇边亦然不觉间勾起微笑,环抱丽人肩头,摩挲着那隆起的小腹,心头怡然。 “旖儿,你说将来咱孩儿出生了起什么名字好?” 甄旖顺势倒在李卯怀中,起身走至那窗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你说。”甄旖没有犹豫,只是言简意赅道。 “必须得是男孩儿的名字。”丽人又板着脸补充了一句。 李卯微微一笑,牵住那手掌温声道:“我就是说说,真要起名字不还是得看宋律?” “看他?嗤,就一个名字而已,他还不至于在这上面跟我有什么分歧。” 甄旖淡淡看了李卯一眼,不容置疑道:“我让你起你就起,怎么你的儿子你还不敢担起这个责任了?” “婆婆妈妈的,一点骨气都没有。” 李卯冤枉道:“嘿,我这不是怕你难做?” “我想想,若是男孩儿,那就单一个字,方如何?” “取你旖字中左半边。”李卯和煦一笑,那桃花眼眸中俱是晶光闪烁。 甄旖微微愣神,旋即回过眸子怔怔看着那倒映她容貌的深情眸子,狐狸眼眸波光荡漾。 但过了片刻,只是硬生生压住那不停上翘的嘴角,偏过头去冷声道:“什么烂名字,难听。” 李卯全当没听见,又是说道:“若是为女婴,那就单取我姓,同音为梨子的梨如何?” 甄旖面无表情道:“随你,但女婴绝对不可能,你肯定用不上这名字。” 李卯微微摇头,将丽人揽进怀里紧紧搂着,随后另开一话匣子:“在我心里,男女可没区别。” 甄旖撇了撇嘴是半点不信。 “旖儿,你知不知道长浦桥那事。” 甄旖窝在那人胸口,静静地听着舒缓的心跳声,轻声“嗯”道。 “你知不知道那桥是由谁督造的?” “谁督造的?” “你问这做什么?” 甄旖蹙起烟眉,不虞问道。 但以这畜生的性子...... “难不成这长浦桥的坍塌是因为偷工减料?”甄旖紧锁眉头,出声问道。 “所以你又准备去处理那劳什子贪墨官员?” “你知不知道你上次那抚恤金一事得罪了多少官员,虽然目前看来没影响,但就长远来看你树的敌可不少。” “那御前特使可不是好当的,上一个直属天子,巡查百官的人已经被人暗中革清了左邻右舍,甭提三代血亲,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你哪怕就是......” “旖儿,我岂是那种莽撞之人?”李卯捋着那满头青丝,轻声打断道。 “再说了,本世子背靠西北,围绕太子燕王,甚至还有钗萧两家,就是他们再有什么坏心思敢奈何的到我头上来?” “而且我的几个弟兄死了,我不能不查。” 甄旖抿着重新涂抹的大红唇瓣,看着那坚定的面庞没好气的长出一口气。 就这模样,她自知再怎么劝也拉不回来。 与其如此,还不如倾尽一切资源去助他。 “长浦桥的总督造......” 丽人拧眉沉思。 “也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事,工部的上层并不多,这种大规模工程自然就那几个人。” “当时这事还挺隆重,竣工宴会上有人提过一嘴,是叫什么来着?卢靖?” “记不太清了,但应该是尚书侍郎一类的。” 李卯暗暗记下。 与此同时,两人正凝神对话之时,自那花园狭道之中,忽而出现一抹白裙身影。 那白裙女子姿容风雅,正漫无目的的东张西望着。 话说那登徒子说府上有狸猫,她怎么找不到? 忧愁夫人朝那正屋看去,发现一小丫头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前发着呆。 视线流转间,忽而朝那窗口看去—— 一双柳叶美眸猛的一楞,瞳孔一缩,转而张大了嘴,心神剧震。 又是瞬息间,那道白衣身影就翩然消失不见。 “这登徒子不光厚颜无耻,还胆大包天!” 一声咬牙轻啐自假山后传出。 第268章 李卯:我同你去 临王妃走后,祝梓荆仍在那亭台下愁眉不展,眉眼间心思驳杂。 话说这登徒子也太不讲究了些,明明刚才俩人还恭恭敬敬的称嫂道弟,怎么一会儿不见就抱一块了? 那你侬我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燕王! 祝梓荆又回想起那冷艳王妃一开始碰到她的那个神情。 一脸吃醋的模样,怪不得。 现在联想下来倒也说的通了。 但话又说回来,他们这些跑江湖的觉得这么匪夷所思,石破天惊的宫闱禁忌,好像在那些贵族圈子里也不是什么少见的稀罕事儿? 祝梓荆叹了口气,头疼的用手抵着眉心。 这登徒子三番两次救她,而且她也不是嘴碎的人,也不会多嘴说出去。 但就是觉得这登徒子太过胡闹了些,太令人震惊了些。 那可是燕王妃啊! 她就是再不清楚皇家势力,也都清楚当今太子乃是个势力薄弱的空壳,而最有力竞争天子之位的可不正是这燕王妃的夫君燕王。 甭提现在那燕王妃肚子里还有骨肉,那夺嫡的概率就又...... 祝梓荆念及于此,蓦的想起芽儿问及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时候,那燕王妃支吾不答的样子,心神剧烈一震,大脑忽的触电,一片空白袭来。 转而便张大了嘴,瞪圆了美眸。 瞳孔不受控的一阵收缩。 那孩子? 难不成? 难不成? 这个有伤风化的登徒子!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种大逆不道,还干系深重的糟心事! 这要是以后做梦说出来梦话被人听见可怎么办? 祝梓荆那边正心头惶惶,有些不知所措之时,忽的一阵脚步声传来,直直的朝亭下赶去。 祝夫人神情一肃,舒了口气调理气息,正襟危坐,按捺住心头直想跳出来的心脏。 “夫人怎么不同她们一块儿?”李卯那边正背手而来,对着亭下那浮凸人影和煦一笑。 祝梓荆眼神躲闪的瞟了李卯一眼,随后轻咳一声将螓首偏到了一边。 “这边暖和。” 李卯不疑有他,只是走到亭下美艳道宗一边相去两步之外,轻声劝道:“夫人平常最好还是要跟青凤她们多相处相处,毕竟无论你们俩是否有血缘关系,就凭着缘分而言,其实相聚寄托,安慰空虚也不是不行。” “到了这份上,有没有血缘关系真的没那么重要了,人嘛,要向前看。” 祝梓荆抬起一方云白兜袖,假装去撩那青丝,实则以袖口掩住那心思莫名,百感交集的秀美面庞。 这登徒子跟别人怎么样关她什么事?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将来势必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他们于江湖之上相遇,此间事发,对于二者之间的关系好像也并无什么差别。 权当没有看见是最好。 祝梓荆转瞬间已有决定,那神态在瞬息间自然不少,恢复了以往那般清清冷冷的疏远模样。 “世子说的是。” “对了。”祝梓荆回眸看向那俊美公,又忽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李卯侧首对上那双颦眉下的秋水瞳子。 祝梓荆勾了勾耳畔的青丝,将眼神躲将过去,轻声道:“本宗此番北上原本不是为了那劈山宗的事?” “在此地耽搁已久,对于局势把控一无所知,所以本宗今晚要出去一趟,打探一番消息。” 李卯闻言皱起了剑眉,轻启薄唇淡淡道:“你身上不是还有伤?这般着急出去送死?” “你!” 祝梓荆显然已被气出来了抗性,只是咬着银牙横了李卯一眼就解释道:“正事要紧,若是因为这伤势就违约不前,本宗对不起故人嘱托。” “况且只是先去打探一番消息,并不是赶着去死,你就不能说些好话!”祝夫人又是冷声叱道。 李卯挠挠头道:“打探消息?我还当你是单刀赴会,白白送死。” “本世子温养你这么久,可不能半道功亏一篑了。” 祝梓荆被这一毫不留情面的奚落惹得一肚子火,挪了挪屁股离李卯远远的。 不过这登徒子说的话她也确实没法反驳。 但她还是不得不去。 “这好办,本世子手底下好几百暗卫,什么消息打探不来?” 李卯惬意地在一边那筐子里抓起一把鱼食,随手扔进了那小溪之中。 那慵懒模样,好像这天底下就没有他做不来的事。 祝梓荆不由得被这登徒子泰坦自若的气质染的放松下来,只是也在那筐子里抓取半手鱼食,带着几分自持,淡淡说道:“有的消息不是你势力大就能短时间摸清的。” “江湖上势力盘根错杂,耳眼杂乱,而且是非真假混淆一团。” “打探江湖消息有江湖的门路,而且也没什么危险,你不用多虑。” “本宗只是知会你一声,你晚上莫要担心即可。” 李卯将手拍了拍又去抓鱼食,拧眉问道:“你生的如此貌美,浑身虚弱你还当以前那么呼风唤雨不成?多少会有些危险。” “不若这样,本世子给你配几十几百暗卫护着如何?” 祝梓荆将鱼食往水里撒去,闻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么多人过去人家只当是官兵,可不跑的没影儿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当兵当官的看见你都不敢高声说话?” “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江湖人,平日里最不想碰见的可就是那些腰间配官带的官兵。” “就不劳世子操劳了。” 祝梓荆将一捧鱼食悉数倾泻而下,但见那水中扑腾的鱼群仍是久聚不散,就又盯着那一尾尾锦鲤,分出手朝那红木框子伸去。 但到了那红框子里,却没有意想之中的那沙沙触感,而是一股子和煦温热的肌肤触感。 祝梓荆美眸一愣,侧首看去。 正在观看水中锦鲤的李卯亦然剑眉一挑,回眸看去。 却见那红框子中,一只肤若凝脂的白皙玉手正抓在了那修长的男子手掌上摩挲。 面面相觑。 李卯眨眨眼睛,抬眸往那柳叶眼眸看去,正准备调笑两句,就突闻一声清叱传来:“登徒子!” 却见祝夫人满脸羞愤的将手迅速收回,缩在袖口之中掩住,那天鹅脖颈间霎时间红了一片。 明明只是碰了手,反应比之晚上疗伤之时来的都要剧烈。 “嘿,我......”李卯眼睛一瞪,挑起剑眉颇不忿。 贼喊捉贼! “不准说话!”祝梓荆双颊染晕,但眉眼霜寒,猛然回首朝李卯叱了一句。 李卯撇了撇嘴。 合着是他用手背摸她的手指了呗? 但他气度大,怎么也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李卯又回想起方才这倔女人说的话。 “晚上吗?”李卯摩挲着下巴。 事关那劈山宗,他倒是想跟着去听一听,也许就跟那圣灵诀串联在了一起。 现在关于那老和尚留的诗他虽然隐隐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意思,但个中细节还是一头雾水。 而且他老早就想趁着晚上那双脉齐聚的时候,出去江湖上威风一把,但一直没得时间。 什么踏浪行,酒后剑,听夜曲,赏花灯。 自己都多长时间没再潇洒过了? 今晚似乎就是个好时机。 说不定还能出手震慑一二宵小之辈,快意江湖。 他也是个正直血性的儿郎,岂会喜欢这天天跟养老似的生活。 一时间心潮澎湃,李卯就已经下了决定,走到那忧愁夫人一边开口道: “晚上我陪你去,刚好出去走动走动,在家里呆的久了多少有些闷。” “既然你不要暗卫,至少我跟着还能做个伴不是?” 忧愁夫人蓦的一愣神, 回眸朝那云淡风轻但带着关切的眉眼看去。 本有心拒绝,但话到了嘴边就有些说不出来。 “那你到时候必须要听本宗的话,不许擅自行动。”祝梓荆抿着水润的唇瓣,将视线自然移开,那眉宇间的忧愁竟是舒展许多。 “嗯,自然听你的。”李卯耸耸肩。 “主要是我怕你自己一个人死到哪了都没人替你收尸。” “你!” 第269章 胭脂楼 明月坊,大周京城三十六坊之中,夜景最为繁盛,青楼船女最多,彩带胭脂最浓的坊市,位于京城城南,毗邻滦河。 因此夜晚之中赏景听曲,这明月坊变成了无论达官显贵亦或是平头老百姓的不二之选。 每每天一暗,那人流便涌动起来,一眼望不到尾,唯能看见一个个头仰着东张西望。 滦河并不宽大,更可以称得上小巧。 其上每五米就有一条长约十几米的三眼拱桥,每至夜景又会张灯结彩,映的那周遭朱楼小栋灯火辉煌。 桥下有一二画舱漫游,船头坐着徐娘半老的琴妓,朝着那船上赏玩的公子哥暗送秋波,相邀买曲。 与此同时那岸边楼旁,袅袅琴声中,结伴而行的男女老少之间,正有两道身影显眼无比。 那两层小楼上,雕花灯笼下,一个个浓妆厚抹的青衫,粉裙青楼女子半抹香肩,眼神勾人伏在栏杆上,朝路上那道挺拔的黑衣身影飞吻吟吟:“公子,快来玩呀~” “妾身可以倒贴给你银子的呢~” “这哥儿一看就俊的很,脸上戴个面具实在是扫兴~” “哎呦喂,春兰这骚蹄子又发春了~” “是昨个接客不尽兴呦~” 那黑衣男子咳嗽两声不为所动,仍是往前走着。 一边的白衣女子脸上蒙着半纱,柳叶眼眸微眯,不着痕迹的瞟了那男子一眼,旋即微微加快了步子,片叶不沾身的朝前边赶去。 “诶,等等我。” 那黑衣男子看着越走越快的白裙夫人不明所以。 见其就快要被人流遮挡,可算是傻了眼,忙呼一声赶忙快步追了上去。 话说这打探消息怎么都摸到这远近闻名的青楼聚集地来了? 这要是给家里燕姨知道不得给他皮扒了? 黑衣公子抬头看了眼那皎洁的月华,微微一提气,还没看清动作就已经赶上了那前边渐渐远去的白衣夫人旁。 待到那人影离去,楼边的妓子均是失神的回味着那颀长的身姿与那轩昂气宇。 “哎呦,真是给奴家魂儿都勾没了。” “这要是能春风一度,少活十年也值~” 那白衣夫人眼见身边那黑衣男子赶上来,冷哼一声终是放缓了步子,但还不等反应一边就再次传来那靡靡之音—— “小帅哥,快来玩呀~” 白衣夫人眼神一呆,再次咬牙切齿的横了那面具男子一眼,又是加快了步子。 这登徒子怎么都把脸遮住了还这么能沾花惹草! 本就是低调行事,还这么引人注目,真是个混蛋! 殊不知,这街上不知多少的男子也都在惊艳的窥视着她这一少见的美人。 这对男女自然是李卯与祝梓荆二人。 两人均是心照不宣的将容貌遮盖,低调行事。 李卯为了以防万一,甚至还将那一身偏爱的白衣换做了墨色黑袍。 不过饶是这样,但那气质与身材还是免不了引人侧目。 黑衣男子则是稍稍驻足,听着那半倚阁楼妓子的呼喊,若有所思。 嗯,这话怎么跟前世那娃娃机叫的那么像。 是什么来着? 爸爸们快来..... 不对。 李卯轻咳一声摸摸鼻子。 是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好像是一元一次? 但这青楼应该没那么便宜。 咦? 人呢? 黑衣男子忽的回神看向侧前方,可哪里有半个倩影? 一看人又远在天边,连忙再次躲开人流赶了上去。 “喂,我好歹也是来给你作伴儿的,你也不等等我?” 那白衣夫人那薄纱之上露出的眉眼稍显冷淡,只是立在了一处名为“胭脂楼”的青楼前,看着那门口迎客的庸脂俗粉,忽的有些不太想进去。 李卯默默走到了那白衣夫人身侧一拳距离,转过头看着那巨大的牌匾,眼睛一亮道:“来这里干什么?你怎么知道''胭脂楼''是这一片规模最大的青楼?” 白裙夫人按住腰间长剑,面无表情道:“你来过?” “呵呵,那倒没有,我李卯正人君子一个,怎么会来这地方?就是听一小子说过。”李卯听着自风中传来的风寒之声,干笑两声。 虽然他以前只是进去喝酒听曲,但面前这位跟青凤沾点关系,他又有婚约在身,进过青楼的话说出来显然不合适。 还是多少需要些善良的小姨子。 咳,善意的谎言。 白裙夫人冷哼一声,哪里不知道这两眼放光的登徒子在诓骗她? 但此时有要事在身,倒是不想浪费时间跟他斗嘴。 “跟上。” 白裙夫人也不解释为什么来这里,掀动衣裙迈开步子朝门前络绎不绝的人流走去。 但在看见那穿的跟个花孔雀一般,油头粉面的老鸨不停在那到来的男客身上揩油,就是一阵蹙眉不虞。 白裙夫人驻足原地回眸看去,黑衣男子乖乖乖跟在后面眨眼示意。 白裙夫人胸前起伏一次, 继而冷声道:“离本宗近些,一会儿人多,别跟丢了。” 李卯点点头,眨眼间就贴到了那白裙夫人身侧不到半拳之处,隐约间那盘起的发丝幽香传入鼻腔之中,微风带起的衣摆轻拂手背。 白裙夫人那面纱下熟美的面庞倏现一抹红润,抿着唇瓣瞪了那登徒子一眼。 但黑衣男子白色无面面具之下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无辜的眨了眨,那意思似乎是说“不是你让我贴近的?” 白裙夫人深吸一口气,但看了那老鸨满面油脂的圆脸,一双乌溜圆的小眼睛不停朝那男客的胸肌腰腹间瞟。 最后还是打消了拉开距离的念头。 踏踏—— 白裙夫人自那人群中,一如月宫仙娥一般就往那青楼门前走去,看的周遭一群嫖客游人都是满脸懵逼。 不是仙子,你去青楼难不成是嫖男色? 还是去捉奸? 仙子,您进去之前要不要看看在下如何? 李卯在后面跟了上去,多少有些庆幸自己带了面具。 不然他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带着去了青楼,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要让人笑掉大牙。 那门前的老鸨正放开一个老相好迎接下一位骚客,转而就看见了那鹤立鸡群的白裙夫人。 老鸨浑浊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几分,只是摇晃着臃肿肥胖的身子笑盈盈的就接了上去。 “呦~这是哪来风给仙子吹来了?咦,您身后这位?” 那老鸨往前挪了两步,正准备招待这白裙夫人,却突然看见了身后那如剑一般挺拔的白衣男子,那小眼睛猛然迸发出一阵精光! 嚯! 上等货! 她阅男无数,自是一眼就看出这身后跟着的男子哪怕遮住了脸也是极品! 看起宽肩窄腰,身材匀称,一看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 就是长相是个丑八怪那也有九分! 吸溜—— 那本来招待白裙夫人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身后的男子。 白裙夫人见状心头无名火起,眯起了柳叶眼眸直愣愣站在那不往前去。 嘭—— 后方的黑衣男子与前方女子相去距离本就不远,这么一停也是不明所以的就直接撞到了前面丽人身上,“不小心”就搂住了那丰腴款款的腰肢。 “怎么了?”李卯捏了捏腰,疑惑问道。 “登徒子给我放开!”美艳道宗面颊红润,侧过头,咬牙低声呵斥道。 “哦,不小心的。”李卯将手放开站在一边,听话十足。 “本宗知道,不然我非得砍你这登徒子一剑!”美艳道宗冷哼一声,捋着被弄得有些皱的衣摆,转而又领着黑衣男子站在原地同那穿着光鲜亮丽老鸨对峙着。 “老雀,问价。”白衣夫人站在那,身子微微挡住身后的男子,淡淡说道。 老鸨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视线,随口接过话茬:“有座,看茶。” 两人一如家常便饭般说着一边吃瓜路人包括李卯都是不明就里的哑谜。 老鸨回身入楼,不多时就领着一个伙计出来。 那伙计见眼前这么一个气质绝佳的夫人也不敢多看,就领着两人进了胭脂楼。 那老鸨目视黑衣男子消失不见后,这才留恋的收回了视线。 “也不知道这夫人是谁,竟然身边跟着个这么极品的男子,真是性福。” 胭脂楼中,黑衣男子迈进门槛,一肚子话想问。 但几人没多会儿就从那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摆着花盆盆栽的正门,拐进了一个没有人影的廊道,转而又拐进一处昏暗的厢房。 李卯看了看前面缄默不语的白裙夫人,就是一肚子话也识相的没有开口询问。 不多时,那空旷无一物厢房之中,领头男子将一处巨大画轴打开,露出一空洞的走廊,唯有一盏油灯在放着光。 男子垂首站在一边没有进去。 白裙夫人倒是丝毫没有提防的迈步走了进去。 李卯耸耸肩,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得,就是里面一万个人在等着他也不能不进去了。 第270章 推不开的铁门 那条空旷的廊道之间,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正无声往前走着。 从狭隘的白色烛灯当中,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整体是在往下沉,应该是到了地下。 李卯看着前面那道婀娜的身形,闲庭信步跟在后面,冷不防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神神秘秘的你不会是要把本世子拐到哪卖了去?” 白裙女子那双裸露在面纱之外的柳叶眸子微蹙,没好气怼了回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想走现在走也可以。” 李卯见她回了话,当即快步走了上去并行在一旁,又是不忿道:“反正一会儿就能知道了,怎么现在就不能告诉我一声?” “既然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你就现在非得问一句?”祝梓荆板着脸回道。 “...” 李卯挠挠头没再吱声。 祝梓荆看见这登徒子吃瘪的模样,面纱下的素色唇瓣微勾。 但刚板着脸准备迈步,就察觉到这登徒子那浑身的热气。 白裙夫人夫人扭头一看,却见这登徒子都快贴到她身上来了! “你别靠这么近!”祝梓荆苍白的面孔涌上三分红润,慌忙用手肘把离她不过一拳之遥的李卯往外顶。 李卯耸耸肩往外挪了半步,说道:“我怕这儿有什么危险,离得近好护着你。” “本宗堂堂大宗师何须你护?”祝梓荆见顶不动这登徒子,冷哼一声自个儿往旁边移了移。 李卯扫视了一圈走廊,金边黑衣无声飘起,将手按在腰间翠血上轻声道:“你这个大宗师中了玄冥掌,这时候能有十一的实力都算不错了,还带着我来这阴森地方,到时候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祝梓荆拍拍裙裳,驻足在原地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瞪着李卯。 “牙尖嘴利,没脸没皮,就是不会说些好话。” “本宗不傻,怎么可能带着你去送死?这地方乃是...” “我觉得挺傻的。”李卯一本正经的看着那柳叶眼眸,摸着下巴说道。 祝梓荆额间蒙上一层黑线,那腰间的湛月剑将将抽出半个寒光。 但这么多日好歹也练了出来,冷冷哼了一声将湛月剑推回剑鞘,没有搭茬。 “这胭脂楼人多眼杂,乃是在京城最大的情报组织,藏在暗面里专为江湖人士服务。” “但不碰政,不碰官这两道引火烧身的产业。” “而且下面相当隐秘,非一般人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 “这下面不光卖情报,来路不明的黑秘籍,或是赃款也可以得到妥善处理。” “但胭脂楼也有原则,不拐卖人口,不做那暗箱操作或是见钱眼红,直接将卖家买家截杀。” “总的来说就是游走于律法两端的黑色产业,虽有原则,但却唯利是图。” “但相反的,这地方的东西也都卖的无比昂贵。” 祝梓荆一面说着一面往前走,李卯若有所思的跟了上去。 “你之前来过这里?”李卯问道。 “来过,但是不是来买情报。”祝梓荆微微一顿,回道。 “进了这胭脂楼需要一定的门槛,暗号。” “本宗最开始所说的那一句''老雀,问价''即是暗号,暗示购买情报。” “所以沿着此番道路往里走,可直达''言柜''的地界。” “言柜?” “是什么东西?”李卯剑眉一皱,疑惑出声道。 “跟上。” 祝梓荆不答,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一扇四四方方的精钢铁门,伸出纤手就往那上面一推。 嘎吱—— 铁门发出陈年老旧声响。 但许是白裙夫人体虚力弱,那门竟是僵在那里,半点没动静,脸色稍显尴尬。 李卯轻笑一声走了上去,站在那白裙夫人一边轻松十足道:“啧,就你这单薄身子,你就是去了那劈山宗又有什么用?” 李卯一面问,一面闲散自在的稍稍一用力往门往外推去。 嗯? 李卯神色一僵,看着纹丝不动的铁门傻了眼。 祝梓荆那一双眼角狭长的美眸目不斜视,面容严肃道:“你不懂,江湖之上虽说刀光剑影,杀人不眨眼,但某种程度上还是会讲究一个辈分,一个脸面。” “本宗此行本就不是去劝说那些其他势力放弃争夺那钥匙,而是从中折中,使劈山宗从中脱身,不受牵连。” 祝梓荆摇摇头叹道:“这种东西本就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交出去保命最好。” “只要本宗出面,他们多少也会买这个面子。” 祝梓荆话语收敛,转而疑惑的朝旁边那黑衣男子看去: “嗯?怎么还没推开?” 李卯那无面面具下,脸上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水,浑身真气调转但可就是推不动这大铁门一星半点。 “没,我刚才在认真听你说话,没有用劲儿,现在才来。”李卯温和一笑,身姿依旧挺拔,语气自如。 祝梓荆恍然点点头,只是看了眼那并没有上锁的插销,语气缓和几分道:“这门也许是太久生锈了。” “咳,有,有可能。”李卯咬牙用劲,那两只脚蹬在身后那木板路面上都微微下陷,但就是奈何不了这大门半点! 时间缓缓流逝,大门纹丝不动。 就是再愚笨那也都发现了些许端倪。 那铁门虽然被李卯推得不停发出呜咽呻吟声,但就是打不开! 祝梓荆眨眨眼睛,随后侧首看着一边那看似轻松无比,实则浑身发抖,后槽牙都快要碎了的登徒子,忽的就轻笑出声来。 那薄纱之下,蓦然勾起一朵鲜艳娇媚的红花。 美艳道宗少见这登徒子吃瘪,见状那紧锁的眉头忽而舒展开来,眉眼弯弯戏谑道: “登徒子,你不会是不行吧?” 李卯咬牙切齿道:“我怎么可能不行!我只不过小看了这铁门,还没使出全力。” 李卯单脚后蹬,一腿弓步,双手放在铁门上。 面具之下那锋芒眉眼一肃,浑身虎劲一紧,阴阳两脉悉数运转! “给我开!” 吱呀—— 那铁门不停的发出呻吟,这次李卯全力之下,那铁门表面竟是微微向里凹陷。 祝梓荆美眸微亮,但转而仍是眼神呆滞。 虽然这铁门都有点轻微变形了,但是为什么这还是没有被要推开的痕迹? 忽然,一声少女怒斥自门的那边吼来。 “外面那个蠢货!” “你个蠢货都快给门弄坏了!” “别推了!” “哇!你这个大蠢货!” “你就不能把门拉开!” “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 李卯闻言浑身力气一泄,眼神呆滞的退后一步看着那铁门,再看着微微发抖的双手有些懵神。 祝梓荆则是挑着柳眉走上前去,将玉手扒在门缝之中轻松往外一拉—— 吱呀—— 大门轻而易举的打开,透出房间内稍显昏暗的光线。 以及一个短发娇小身影正双手叉腰,满面怒容的朝门口两个怒瞪而去。 祝梓荆将螓首扭到一边,多少有些忍俊不禁。 起初还收敛着,到了后面看见李卯那静立半天都没动弹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掩嘴咯咯笑了起来。 李卯僵立原地,涩声问道:“为什么你这门向外拉不装把手?” 那背在阴影中的娇小身影,磨着银牙恨声道:“谁知道会有个蠢货能发现推不开还一直推的!” 李卯紧紧闭上了眼睛,顺了顺气息,生怕被气过去。 当初他看见祝梓荆先推门,而后这门又看起来很陈旧,就以为是她力气小推不开,因此先入为主。 后面不等多想,又被这倔女人一激,那脑子瞬间停转。 而且这门还没有把手! 当真是欺人太甚!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打开了就好。”李卯憋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毫不在意。 “圣贤个屁!你就是个蠢货!”少女又是骂了一句。 “呵呵呵。”白裙倔女人笑的弯腰落泪,前襟一阵颤动,留下那阵阵清脆动听的笑声。 李卯笑容渐渐收敛,面无表情的站在那,脸色发青。 第271章 言柜 那透着昏暗光线前的门口处,正站着三道形态各异的身影。 一身材修长的黑衣男子站在原地,身形稍显僵硬,隐匿在面具下的面容令人看不真切。 一边立着个身姿绰约白裙夫人,月牙弯弯,将青葱玉指蜷缩在面纱前,不时传出断断续续的熟韵笑声。 李卯看着那面纱未遮盖的上半部分,那沉鱼落雁的眉眼,心头颇为不忿。 好歹我温养了你这么久,你还这么不留情的笑话我!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当真是岂有此理! 祝梓荆眼瞅着那金边黑衣男子正对着她一动不动,似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须臾间白裙夫人便清了清嗓子,将一手放于小腹前,端庄立在那里一手慢条斯理的收拢着有些散乱的青丝。 见她如此,李卯那铁青的面庞这才缓和几分。 算你还有点良心。 但不等李卯欣慰多久。 “噗嗤——” 一声动听的笑声重新传出。 定睛一看,那方才还面无表情的白裙夫人,这才一眼没看就将螓首扭到了一边咯咯重新笑了起来。 李卯猛然闭上了眼睛,额头蒙上黑线,微微握紧了拳头。 祝梓荆千辛万苦的敛去声音,只是半弯着腰,掩着檀口,衣裙一阵颤抖,发出窸窣声响。 一想象到那面具之下尴尬铁青的表情,她就实在是绷不住了。 能看见这登徒子吃了这么大个亏,心情实在愉悦的很。 “真是蠢货,还得让老娘出来给你们开门,而且还不承认自己蠢,在那文绉绉的放屁,更是大蠢货一个!” 补刀来的很快,让李卯一阵扎心说不出话来。 那齐耳短发的娇小少女声音稍显尖细,身穿修身黑裙,腿上绷着一黑色皮带,卡着一绕成一团的皮鞭。 眼瞅着俩人还在那浪费时间,也是一点不惯着,直接张口便骂。 随后便骂骂咧咧的折身而返,腰间用红丝线绑住的金色铃铛随着轻盈的步子一晃一晃,发出叮铃声响。 一边的祝梓荆眼见那少女进了门,旋即轻咳一声率先迈开步子同李卯擦肩而过。 “跟上,别一会儿门关上你又进不来了。” 话音刚落,白裙夫人唇间勾起惊心动魄的美艳笑容,但可惜被面纱所遮盖无人可窥视一二。 现如今她可算是明白为什么这登徒子这么喜欢气她了。 这感觉,确实不错。 美妇脚下生香风,迈着轻快的步子,快速就跟着前面那少女进了屋。 李卯幽幽看着那丰腴背影,耸耸肩跟了上去。 好男不跟女斗。 反正他以后能气回来。 踏踏—— 三人一同迈进了那灯光幽暗的小屋。 李卯进去之后,跟祝梓荆一般无二均是四处打量着。 屋内率先映入眼帘的,即是那头顶一尊葫芦形的半透纱罩,不清楚什么材质,其中点着一簇细弱的烛火。 随后便是那青砖墙面,带着自然纹路的实木地板。 中间摆着一方圆桌,旁边摆着几个简陋的木椅。 而正前方,则是一个八角的木质“柜台”,上端连接天花板,下端与地面重合,将整个房屋一分为二。 中间由一黑色幕布垂落,将中间空出的地方盖的严实。 李卯瞪大了眼睛在周遭四处打量着,慢慢踱步至那白裙夫人身侧,眼睛看着那柜台,俯身凑近问道:“这个就是你说的那个''言柜''?” 祝梓荆感受到耳畔传来的吐息,脸色忽而一红,蹙着柳眉拉开了距离,低声喝道:“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什么?” “我不是怕那个小丫头听见?”李卯不假思索道。 那黑裙少女闻言翻了个白眼,立在那柜台前边,也不知从柜台哪里打开的一处暗门,就立在那门前讥讽道:“别在那打情骂俏的,上面就是青楼,不行就上去开个房间,在这儿就赶紧忙正事!” “老娘可没时间跟你们在这掰扯浪费时间。” “还有,老娘可不是什么小丫头,你的嘴最好放干净点!” “别,别胡说!谁跟这登徒子打情骂俏!”祝夫人避嫌似的连忙拉开了与李卯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息就已经隔了几米之远。 祝梓荆脸颊发烫,闪烁着桃花般的红粉,有些不明就里的攥着素白的衣裙,将脸扭到一边连余光都不肯施舍给李卯。 李卯此时此刻则是借着灯光打量着那言辞犀利的少女的脸庞,眸光微微一愣。 如果说看见她脑海中非得找出一个词是什么,就是精致。 那不过巴掌大的瓜子脸上妆点着色彩鲜艳的唇彩眼影。 长的同那羽毛般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带着些微煞气而又精美十足,仿若那冬日里的冰湖般晶莹。 不同于芽儿那般粉嫩可人,小鸟依人,这少女虽然看起来与芽儿身形相似,但其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气质实在不与年纪相符。 不过往下确实是一片平坦辽阔的旷野。 李卯不过多看了一会儿,那少女突然冷不防冷叱一声,单脚一蹬,调动身形,一阵鞭影划破空气倏而凌厉袭来! “再看给你的眼睛挖出来!” 李卯瞳孔一缩,轻飘飘往后一侧身,那鞭子便被轻松躲开。 噼啪—— 黑鞭抽在实木地板上,留下一道白痕,甚至微有破裂。 这一记绝对力气不小! 一边祝梓荆脸色一变,提起湛月剑飘然身姿,瞬间就立在了李卯身边,拧眉看着那一言不合就要伤人的黑裙少女。 “阁下这是为何?” “嗯?”黑裙少女蹙眉轻呼,手中攥着鞭子,站在原地,眉宇森寒,脸色阴晴不定的盯着李卯。 “姑娘抱歉,在下不是有意多看,仅是好奇。”李卯抱拳道歉,事关那倔女人问消息,他不想多事。 而且他的目光确实有些逾越了,虽然什么也没看见... “没有下次。”黑裙少女再三衡量,最后冷斥一声,将鞭子卡入腿上的黑带中。 看了眼一边白裙夫人手中的镂空长剑后,转身毫不留恋的摇曳娇小的臀儿,从那大开的暗门走了进去。 嘭—— 暗门紧紧关上。 嗤—— 一阵卷帘声响起,中间黑幕被绳索拉上,露出前方毫无缺口的檀黄木板,下面有一拱桥状的小暗格。 祝梓荆将湛月剑收入剑鞘,旋即抿着唇瓣轻声问道:“登徒子,你可有事?” 李卯摇摇头,说道:“没有碰到,但这少女的实力能看得出来不一般,如果我挨上这一记,只怕要被抽下去一片血肉。” “你知道这是谁吗?”李卯侧首看着那柳叶眸子问道。 祝梓荆闻言心头松了一口气,转而落座与圆桌旁,凝重道: “不知道,胭脂楼本宗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而且江湖上也没有听说过。” “嗯,这就是你说的''言柜''?”李卯点点头,随手拉过椅子坐在了祝梓荆一边,看着那“隔间”说道。 “是,购买情报的地方就是这里。”祝梓荆缓缓点头。 “知无不言,样子如同一个藏人的柜子。” “所以被江湖上称为''言柜'',背靠胭脂楼的强大收集信息能力,江湖上几乎没有这儿不知道的事情。” 在那一方暗格缓缓拉开之后,祝梓荆挺直腰背,前襟高耸,凝神道:“来了。” 李卯正襟危坐,绕有兴趣的打量着前方那黑乎乎的洞口。 第272章 玉镯 自那洞口之中传出一道像是经过处理之后的厚重男声:“言柜问价,童叟无欺。” “根据情报价值,定价不同,还请自行斟酌。” “咦?”李卯听着这算得上难听的声音疑惑出声。 “刚刚进去的那个不是小丫头?” “怎么变成个糙汉了?” 祝梓荆也是疑惑的看着那“言柜”,但没有出声。 “给老娘闭嘴!要不是你个蠢货打不开门老娘至于出去给你们开门!”那厚重的男声突然吼道。 李卯尴尬的咳嗽一声,讷讷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 看来那少女是用了什么变声的法子。 “要问什么,快点说,别浪费老娘时间。” 那黑裙少女索性不装了,直接开门见山。 祝梓荆闻言取出怀中的一白莲荷包,在其中翻找察看。 李卯在一边静静看着,没有出声打搅。 良久之后,祝梓荆将荷包攥在了手中,眉宇间黛着几分忧虑,开口问询道:“现在劈山宗的局势如何,有哪几方势力入局?” “这个消息报价几何?” 那头沉默良久,随后淡淡回道: “你要多详细的?” “越细越好。”祝梓荆眉头紧锁,不假思索道。 “可。” 那黑漆漆的洞口之中再次沉寂下去,许是在估量这个消息的价钱。 昏黄的葫芦灯下,祝梓荆稍显忐忑的坐在那儿,不时往那秀美的荷包里探看。 李卯见状淡淡挑起了剑眉,凑过去压声问道:“你带了多少银子?” 祝梓荆心思正乱,也没将这登徒子躲开,只是抿着唇瓣轻轻摇头道:“带了一百多两的银票,和一些珠宝,价值大概有三百两。” “会够吗?”李卯看着那秋水瞳子,摩挲下巴问道。 “不同消息价格不同,不好说。” “但寻常消息应该是五十一条,不知这消息如何。”祝梓荆叹口气闭上了柳叶眼眸,靠在椅背上休憩。 心里隐隐有预感,她要问的东西只怕价格不会低。 但她就这么些银子,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说说你一个掌门为什么这么穷,怎么浑身上下才三百两银子?”李卯又是大喇喇开口问道。 祝梓荆蓦然睁眼,柳眉倒竖瞪着李卯。 但转而想起这登徒子是个小王爷,三百两银子可不就是九牛一毛? 祝梓荆支着螓首扭到一边,冷哼一声道:“三百两银子对我们寻常老百姓已经是天文数字,哪跟你一样都不把几百两银子当钱?” 这登徒子就会气她! 要是有一天这厮能落到她手里,她非得好好整治他! 李卯耸耸肩没有再言语,他怕再说两句这倔女人直接拿剑捅他。 但素来都是他捅别人,何能忍受如此被捅! 叮铃—— 铃铛声响起,缓缓靠近。 两人恍然坐直了身子,等着其中那人报价。 “此类消息一条,二百五十两银子。”那雄厚的男声徐徐说道。 祝梓荆闻言将葇荑按在胸前,长长松了口气。 言柜她早已打探过,能接受等值的物品。 如今要打探的消息二百五十两银一条,还能让她省下五十两以备不时之需的盘缠,甚好。 “可以,是现在交钱?”祝梓荆嘴角露出一抹轻松的微笑,轻声问道。 “不。” 那头回道。 “你要先选打听哪一条消息。” “什么意思?” 笑容缓缓收敛,祝梓荆疑惑的锁紧了柳眉。 那雄厚男声不悲不喜,只是淡淡回道:“劈山宗的局势,与具体势力,要分两条消息的钱。” “每一条,二百五十两银子。” 祝梓荆脸色难看,微微攥紧了拳头。 势力的参与难道不包括于局势之中? 这算哪门子道理! 这短发少女显然是在强词夺理! 将他们当冤大头宰! “接受否?” “不接受的话,留下五十两问询银就可以走了。” 祝梓荆轻咬唇瓣,打开那纯白的荷包眸光复杂。 虽然有些贵,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而且还要搭上五十两银子。 就当是知道些残缺的信息又当如何? “买,怎么不买。” 祝梓荆自那荷包中取出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又取出一个翡翠绿的玉镯子,复杂不舍的在手中摩挲。 李卯看在眼里,开口问道:“这镯子能值一百五十两?” 祝梓荆摩挲着那圈圈晕开的碧绿玉色,轻声回道: “差不多,这镯子是我娘传给我的,也是我外婆传给我娘的,料子出自蓝田,并不多见。” “但平常本宗使剑也不好佩戴,留着也没多大用。” “你就这么给抵押了?”李卯挑起剑眉,诧异道。 “事权从急。”祝梓荆摇摇头,言简意赅。 李卯只是静静看着那柳叶眼眸,剑眉微挑,意味不言而喻。 他毕竟是个世子,这种几百两不过是些小钱。 祝梓荆眼神微微躲闪,瞥了到了一边,勾了勾耳畔的发丝轻声道:“本宗,不想再欠你东西。” “而且,本宗能买得起,自然是不会要你帮忙。” 李卯撇撇嘴,心里对这女人的倔更上一层楼。 “我可没说要帮你。”李卯小声嘀咕。 祝梓荆面容沉静,顾若惘闻。 “要买还是要走,不要浪费时间。” 那暗格之中传出声响。 “买。”祝梓荆端庄坐于桌前,将那镯子与银票放在腿上淡淡道。 “哪一条?” “劈山宗的局势如何。” “可,交钱后会告知于你,事后无论消息是否合你心意,都不存在退换。” “可否明白?” 祝梓荆轻轻颔首:“明白。” “可,交钱。” 祝梓荆轻轻舒了口气,看了眼那翠绿的镯子,旋即取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的将那包裹住,最后起身朝那暗格走去。 李卯看着这倔女人嘴上轻松,但依依不舍的神态,摇摇头心里好笑。 也不知道那故人跟她什么关系,对一个宗门这么上心。 那劈山宗若是没记错,那就是上次唐天雇的领头烧他家庄子泄愤那男子的宗门。 听说是被官府相要? 不大清楚了,有些模糊。 李卯看着那已经快要走到暗格前的风韵身影,忽而站起身,和煦开口道: “那镯子,你卖给我。” “我出五百两。” 这镯子说什么也不能给抵押了,无论是对这倔女人有特殊意义,还是将来有可能是传给青凤。 祝梓荆身子一顿,转过头来蹙眉看着那登徒子问道:“你要这镯子做什么?” 李卯淡淡道:“想要,而且这镯子我看不止一百五十两,不想让明珠蒙了尘罢了。” 祝梓荆直勾勾盯着那面具下明亮的眸子,想要从其中看见任何怜悯或是可怜,这样她就可以毫不犹豫的转过头,去将这镯子抵押出去。 她作为正道道宗,多少也有自己的傲气。 不轻易求助于人,也不愿毫无由头的接受他人好意。 更不愿意接受他人同情的施舍,毕竟她明明能够将这银子空缺补上。 可是盯了那么久,那眸子丝毫没有退让的趋势,只是带着那淡淡的睥睨,以及三分疑惑,却唯独没有任何同情。 “夫人,难不成你就算要低价将这镯子当出去,也不愿高价卖给我这个熟人?” “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合适了?” 祝梓荆恍然回神,心头浮上轻松,只是微笑一声道:“既然你想要,本...我如何不给?” 李卯走上前去,从美艳道宗手中取过那包裹在手帕的镯子,一手摸索进怀里随手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过去。 “诶,那手帕?”祝梓荆看着那一同被收入怀里的手帕,挑起柳眉,出声提醒道。 “你不是卖给我了?那现在就是我的了。”李卯耸耸肩,理所当然道。 “真香。”李卯轻佻将手帕放在面具旁,也不管能不能闻见,就是口花花一句。 祝梓荆出乎意料的也不恼,盯着那面具良久,也不作声,到最后只是转过身往回走,低声留下一句:“多谢。” 无论如何,无论这登徒子说话的真假。 这镯子留在他手里,倒是让她放心不少,心头轻松。 至少还在她眼皮子底下不是? 而且说不得日后,这镯子她就能给赎回来。 李卯看着那摇曳的白裙背影,眸光恢复温润,摩挲着那冷润的镯子,又是摇了摇头。 这女人真是倔。 第273章 百宗围山 “那丑八怪对你倒是不错,五百两说给就给,你也没拒绝,说明心里也不排斥他。” “啧,只怕两人早就各存心思,再过段时间就要在床上你侬我侬的喊夫君娘子了。” 那黑漆漆的洞口冷不防飘出来两句话。 祝梓荆递过去的银票顿在空中,一时没有听懂她说的什么意思,疑惑问道:“丑八怪?” 但忽的再听清那后半句话,哪还听不懂那黑裙少女说的什么意思。 祝梓荆只是倏而身子一僵,微微侧头回眸瞟了那无面人一眼,脸上瞬息间就挂上了丝丝绯红。 但旋即深吸一口气,胸前起伏一次后语气仍是毫无波澜:“姑娘是想岔了,我同他并不是那情侣关系,也不会是。” “哦?”那头传来疑惑轻咦。 片刻后又变成戏谑语调:“那你可得小心些了,这男的不以真实面目对人,只怕是个丑八怪。如今再听你这么一说,他倒还是个在你身边待着,心思不纯的小人了?” 其话语中针对不满是丝毫不假掩饰,只怕还要挑拨二人关系,许是报那乱瞟之仇。 李卯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对着那回头看他的白裙夫人无奈的摊开手。 白裙夫人抿着唇瓣,只是回过头去,复杂道:“姑娘倒是多虑了,他对我好另有缘故,而且他的相貌并不丑陋。” 那白裙夫人刚准备再解释下去,就听见柜台之中传出一声不耐烦的呵斥。 “有完没完!他怎么样关老娘屁事,赶紧问完东西滚蛋!” 祝梓荆愣在那,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方才她问的? 转而就恍然回神。 两人刚刚还起过冲突,只怕这少女相听的不是她对这登徒子的好话。 但那登徒子人如何她心里清楚就行,何必跟这个路人多做解释? 许是不想让那登徒子受到诋毁? 但那登徒子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怕心里没有半点受影响。 祝梓荆晃晃螓首,随后将五百两银票递了进去。 “两个消息都买。” “可。” 里面那少女虽然话不少,嘴很毒,但对于正事还是认真的很。 那暗格之中伸出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掌来,接过银票后倏一下就缩了回去。 祝梓荆折身返回李卯旁的凳子上,均是带着几分好奇,等待着消息出炉。 “第一个消息。”那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祝梓荆心神一凝,坐直了身子。 “劈山宗宗主石不赶身死,劈山宗门下弟子自觉宗门命数已至,树倒猢狲散,散去半数。” “且劈山宗早于三日前,就被各大宗门包围封锁,门下一百多残留弟子不得进出。” “目前仅死伤三十余人。” “原因,则是那先朝古迹钥匙的归属,现在仍在僵持对峙,商讨对策,大概率最后会通过比试取得。” “以上,即是第一条消息。” 祝梓荆暗暗舒了口气,好歹事件并没有演练到最不可收拾的地步,好歹这劈山宗并没有被人屠的鸡犬不留。 而且这一条消息清晰明了,也确实值得二百五十两这一价格。 “那么第二条呢?”祝梓荆又是问道。 这其中参与的势力有几方,更是关乎于她能不能从中周折,给两边都有台阶下从而保证劈山宗的安全。 如果所参与势力过大,很难说她这个所谓的正道道宗还有没有用武之地。 甭提她自己乃是单枪匹马,且残败之身。 话语权更是会小上不少。 “第二条。” “此次想要夺取那先朝古迹钥匙的势力,于大头上有三波人马,中小势力二十余,闲散人等无数。” “三清教。” 祝梓荆眉头一蹙,但并没有多大意外。 于正道之上,除去不争不抢的武当山和没落的玉衡山之外,当属三清教势力最为庞大。 掌门太极仙翁乃是一位浸淫数十年的大宗师,门下弟子千余人,当之无愧的庞然大物。 但近年来,因为玉衡山没落,其多少想要一争那道宗之位。 因此也是东奔西走,拉拢人脉想要一飞冲天。 “杜氏山庄。”那洞口再次说道。 “杜氏山庄?”祝梓荆蹙起了眉头,对于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印象中这杜氏山庄似乎是擅养剑客,而且也同样培养读书人。 这江湖朝野参半的势力在江湖上虽然名不见经传,但能被胭脂楼列为一流势力显然有他的道理,不可小觑。 “天火教。”那洞口似有些许戏谑,一字一句道。 祝梓荆瞳孔一缩,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眼神失神的望着那前方,喃喃自语: “天火教....” 那庙里的袭杀一如昨日发生的那般历历在目,如潮水般将她包裹的窒息无比。 天火教,当之无愧的江湖第一大教。 门下分坛十余,光那地煞坛就差点将他们这些正派屠的干干净净,甭提还有芙蓉坛,以及更为恐怖的天罡坛。 其教主更是一名凤毛麟角,能同武当山老掌门张须然掰掰手腕的圣手,但已经都很久没有这教主的消息。 但这天火教亦正亦邪,既干那杀人放火,拐卖人口的事,也做那劫富济贫,屠灭其他邪道势力的事。 换句话来说,那就是正道与邪道共同最大的敌人,就是这天火教。 祝梓荆想起那天夜里被背刺的失望,与磷幽匕首带来的绝望,白皙面庞变得苍白无血色。 那眉峰紧锁,轻咬着唇瓣,不由自主的朝李卯那边移了移,衣摆稍稍碰触,心底惶然才淡去几分。 或许连忧愁夫人自己都未曾察觉,这登徒子身边总是能给她莫大的安全感。 李卯看了眼祝梓荆,摇了摇头,亦然往那边移了移,让那馨香的发丝微微搭在耳边这才作罢。 “中小势力还有天勾山,地龙堂......” “其参与势力之众多,又被称作''百宗围山''。” 待到那势力名号一一报完,祝梓荆紧绷的神经终于是松了下来,脸色也红润几分。 毕竟天火教就在那里摆着,能不能过不是说求神拜佛就能逃避的。 况且此次参与势力极为庞大复杂,饶是你天火教一家独大也不能只手遮天。 此中复杂形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怕她周旋劈山宗从中脱身会更加轻松。 念及于此,祝梓荆微微舒了口气,眉宇间的忧愁淡去几分。 但忽而发现头侧碰到了一东西,便扭头去看。 却发现是那登徒子的头方才隐约跟她抵在了一起! 祝梓荆忙拉开距离,面颊倏而一红,蹙眉压声道:“你个登徒子,离本宗这么近作甚?” 李卯震惊的指着自己,那面具下的表情精彩无比。 祝梓荆似乎也想起了某些片段,面纱下的红润愈发鲜艳,不等李卯开口解释,就直接清叱一声先发制人:“不准说话!” 李卯撇撇嘴,直接起身拎着椅子,面无表情的远远坐到了一边。 祝梓荆看着那赌气似的小动作,唇间勾起一抹弧度,但转而强压下去,面无表情的站起了身,背着身子对着那“言柜”说道:“多谢了。” “交易罢了,何须言谢。”那声音不屑道。 祝梓荆整理着衣摆与发盘,语气放缓几分,对那登徒子说道:“准备走吧。” 但那登徒子却没有回应她,只是大咧咧的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背上,突然说了一声:“我还有东西要问。” “嗯?你也要问?”祝梓荆惊愕道。 “哦?当然可以。” “只要你有钱。”那黑发少女随口回道。 李卯徐徐开口道:“那就好。” “我要问的。”李卯漫不经心的将那翠绿的镯子于手中把玩。 “是圣灵诀,跟这前朝遗迹有什么关联?” 略显低缓的声音飘然传出。 那昏暗的暗格中,短发少女猛然瞳孔一缩。 昏暗的烛灯下,忽而陷入死寂。 沉默于黑暗中蔓延,言柜久不作答。 少女眯起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无面面具,似要透过面具好好看清后面的人脸。 第274章 不知 白裙夫人懵神的看向那黑衣男子,轻声问道:“圣灵诀?是你跟我说的那个...” 祝梓荆忽然想起隔墙有耳,忙止住嘴,眸光问切朝李卯看去。 这登徒子原来跟她说过那什么两仪圣法不就是圣灵诀的前篇? 不过这前朝古迹跟这武学秘籍有什么干系? 李卯摇了摇头,微微按了按手掌,耐心等待着那突然陷入沉默的言柜。 良久后,那黑乎乎的洞口之中传出平静的两个字: “不知。” 李卯一挑眉,似有意外也不意外。 只是将那镯子塞回了怀里,起身拍拍衣摆,缓缓朝白裙夫人走去。 “走吧,她不知道。” 祝梓荆看着走到跟前的黑衣男子,轻声问道:“那圣灵诀对你很重要?” 李卯眼神瞟了眼那暗格,随后将手指竖在面具前。 祝梓荆心领神会的抿起了唇瓣,没有再问。 “喂,小姑娘,出去是原路返回?” 李卯缓缓走到了那铁门旁,指头在上面磕了磕轻声问道。 那头不复先前的沉默平静,忽而就爆发出一阵怒斥—— “老娘不是小姑娘!你个蠢货!” 但那雄厚的男声竟然消失不见,转而变成阵阵煞气十足的少女清叱。 直震的人耳膜生疼。 祝梓荆在一边蹙起了柳眉,双手交叠合拢在小腹,带着些许不满道:“姑娘,你年纪轻轻,生的又漂亮,为何张口闭口就是''老娘'',''蠢货''此等粗鄙之语?” “而且这登...他也不过是无心一瞥冒犯了姑娘,呵斥两句就当扯平,如此不依不饶实属有些过了。” 那黑裙少女丝毫不买账,也不顺着台阶下,这次连同祝梓荆一块怼了进去: “这一唱一和的,吵的人心烦!” “看见右边那扇门了没有?从那儿出去,赶紧滚蛋!” 祝梓荆柳眉倒竖,柳叶眸子如燕尾一般稍显凌厉,就要代这胭脂楼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前些时候这妮子一直对那登徒子不依不饶,他们有错在先一再忍让,但现在一直得理不饶人实在是令人着恼。 “刚刚老娘骂他蠢货的时候你可没少笑,怎么现在说你家情郎你又不乐意了?” 铮—— 湛蓝宝剑倏而出鞘,回荡着蓝色晶光。 白裙夫人单手斜指那暗格,白裙如一朵白莲般蓄势绽放,紧咬银牙叱道:“牙尖嘴利!” “今天我就代你家长辈管教你一番!” 那暗格之中的短发少女看着外面昏黄灯光下,那白裙夫人白皙脖颈间,残留如同玫瑰余晕般的金红,暗自冷笑。 什么正道道宗,丈夫死了不一样找小年轻快活? 看上去比谁都排斥,鬼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祝梓荆正准备走到那暗格前面讨要说法,管教这妮子,突然发觉袖子被人拉住。 回头一看,发现那身姿颀长的黑衣男子正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摇头。 “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而且她说的什么我全当耳旁风,夫人没必要为我多事。” 祝梓荆微微一愣,冷哼一声将剑尖垂向地面,把衣袖扯了出来,眉眼冷淡道:“不要自作多情,本宗不过看不惯这嘴毒的妮子。” 李卯朝白裙夫人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祝梓荆那面纱下的玉颊忽而飞过一抹红,瞪着那面具下明亮的眸子,板着脸寒声喝道:“你再眨眼本宗就给你眼睛剜出来!” “是是是。”李卯耸耸肩并不顶嘴,转身朝那少女所说的侧门走去。 祝梓荆愤恨瞪了眼那散漫男子的背影,随后将湛月剑收回剑鞘,快步跟了上去。 说的也是,她有伤在身,而且在对方地盘上,挑起事端多有不智。 况且这登徒子挨骂,他都一点不在乎,她上去当什么滥好人? 吱呀—— 李卯拉开侧门,只见那门后忽而迸发出一阵明亮光芒,涌入屋内。 让两个看惯了昏暗光线的人,均是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待到熟悉后,一段向上攀登的红木楼梯映入眼帘,两边装有扶手,点着一台台明亮的白蜡烛。 李卯侧着身子朝那白裙夫人歪了歪头,后者冷哼一声率先迈着步子爬了上去。 “算你识相。” 李卯轻笑道:“我怕你半截爬不动摔下去,我还得下去捞你。” “你!” “你跟那个妮子一样,都是嘴欠!” “我跟她可不一样,我是男的。” “你再气本宗一句,一会儿就一样了。”不悲不喜的声音幽幽传出,让人裆下一凉。 “呵呵,夫人您大人有大量。”一阵干笑声响起。 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那暗格之中,忽而点起了一捧光束,将昏暗的室内照的灯火通明。 那“言柜”之中,一黑裙少女坐在一扶手红木椅上,齐耳短发干净利落,微微露出两截半圆的白弧耳廓。 前面那柜台之上摆着一张银票,一个喇叭,许是刚才交谈时变声的道具。 两边的墙上钉着两排木格子,上面摆着一些字条或是财物。 字条上写着类似于“腊月二日,长浦桥塌”等字眼。 少女身后并不是封闭的墙壁,倒是一段开口宽敞的廊道,连接着不知什么地方。 少女正用手捏着下巴,看着前方的灯光,眸光微眯。 湛月剑,玉衡山道宗祝梓荆,和那个出手阔绰的神秘面具男子相处亲密。 而且事关劈山宗,还问关于圣灵诀的下落。 啧,有意思。 踏踏—— 一阵脚步声自少女身后传来。 黑裙少女耳朵微动,但并没有回头,只是仍然拧眉沉思着什么东西。 阴影中走出来一个脸型狭长,身高约莫两米有余的高大男子。 虽然单膝跪在地上,但还是高度与那少女差不多齐平。 “大人。”马脸男子朝前面那黑裙少女恭敬道。 “嗯。” 少女缓缓从椅子上落地,没有看那高大男子,拍着百褶黑裙轻声道:“藏马头,你别说,当你们这胭脂楼的言柜还真那么有点意思。” “大人谬赞,大人若是想来胭脂楼当言柜,只怕楼主会十分欢迎。”被称作藏马头的男子仍是恭敬回道。 “你们楼主呢?怎么还没回来?我时间有限,等不了太久。” 黑裙少女眉眼冷淡,微垂眸子将那喇叭拿在手里打量。 “千奇百怪的小玩意,也就你们楼主能琢磨出来。” 少女发梢间的一朵黑色玫瑰在灯光照射下显得愈发妖异,神秘。 “楼主她...” 藏马头欲言又止,看着前面那看似满不在乎的黑裙少女,不觉间淌下豆大冷汗。 “楼主她有事,难以脱身,还请大人见谅。” 踏踏—— 黑裙少女眉头一挑,踏着纯黑牛皮小鞋,缓缓朝那垂首跪地的藏马头走去。 藏马头浑身一震,咽了口口水,将头再低了低,脖颈间隐隐发凉。 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近,藏马头身子的颤栗愈发剧烈。 踏—— 那黑鞋忽的停在那在藏马头身边。 少女淡淡道:“你就这么怕我?” “小人不敢。”藏马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等你们楼主回来就说我没时间,等不了她。” 黑裙少女顿了顿,又面无表情的补充了一句: “没有下次。” “是!” 踏踏—— 叮铃—— 黑裙身影缓缓离去,伴着阵阵空灵的铃铛声,直至消失在廊道之中。 第275章 小孩不能看 狭长却明亮的阶梯间,一白一黑两道身影正疑惑的看着那尽头木门那端传来的“嘭嘭”声。 “登徒子,这是什么声音?”祝梓荆面纱未曾遮盖的淡眉微蹙,回眸看向那身后的黑衣男子。 李卯皱起剑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嘭——” 又是一声沉闷传来,类似那种用板子拍猪肉的声响。 祝梓荆与李卯凝重相视一眼,旋即各自手按长剑,缓缓的踏上阶梯,在那道微微传出光亮的门后等待。 祝梓荆缓缓朝李卯点了点头,李卯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微微拉开了那木质的长条形门。 吱呀—— 木门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露出一条细缝来。 李卯透过狭小门缝朝外面看去。 却见外面仍是一面封闭空间,虽然有光亮但明显是更外面的透进来。 而且那近处的空中挂着一条一条像是人形,但隐匿在黑影中,也看不出来挂的什么东西。 外面仍传出那“嘭嘭”声响,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 李卯回首看着那脸色不太好看的美艳道宗,压声凝重问道:“胭脂楼难道也干这种杀人做肉包子的事?” 祝梓荆抿着唇瓣,眉头紧锁摇了摇头:“本宗,从未听说过胭脂楼会做这种勾当,但也有可能是他们藏的太好。” “但如果这里是行凶地,为何那少女会让咱俩走这条路?” “不清楚,出去一看究竟。”祝梓荆缓缓抽出半截湛月剑,面色严肃,与李卯相视一眼。 李卯徐徐点了点头,将手放在发黄单薄的木门上,猛的一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默契十足的倏而似电般窜出! 一人手中一柄剑,撞开外面的两扇木门,拢眉肃容立在地面上,瞪目朝那声响根源处看去! 李卯怒斥一声: “呔!” “何方宵小在此......” 李卯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抿起了嘴唇,半截话被噎到了喉咙里,没有再说下去。 祝梓荆刚将湛月剑举在胸前,转而就僵硬的顿在空中,瞠目结舌。 却见那红色帷幔间,床上一半解罗裳的白嫩女子正在一肥猪男子上面呵气如兰,一大红鸳鸯锦被遮盖住两人之间。 空气中还弥漫着那灼热的气息。 白裙夫人猛然闭上柳叶眸子,耳尖红的要滴血,胸前一阵起伏。 那“砰砰”声哪是在拍猪肉! 那是在拍人肉! “官人,杏儿好不好嘛~” “杏儿最嫩了,额...” 一边那忘情的男女本来还在说着甜言蜜语,可还不等说完,就被那怒喝声吓了一跳,均是目光呆滞的看着那从衣柜里飞出来的两个人影,以及手中明晃晃的长剑。 瞬间就停下了动作,瞪大了眼睛,身子僵硬。 祝梓荆那半透面纱之下红粉扑朔,忙捂住一边那登徒子的眼睛,啐了一声: “不准看!” 空气安静一息,四张脸面面相觑。 “啊!”—— 一声尖锐的爆鸣尖叫声突然划破寂静的夜,搅扰一方和谐的沉默。 传入那楼外花灯辉映的滦河旁,画舱桥上的游人耳中。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夜景,瞬间就变作一片寂静。 正奏的起兴的琵琶小娘也都不觉停下手上动作,半跪在船上朝那胭脂楼看去。 那坐在父亲脖子上的小孩手里拿着风车,好奇的张望,但被那底下的大人一把捂住眼睛:“小孩不能看,看了会长针眼。” 那些个游人默然驻足,目光齐刷刷朝那楼宇看去,待看清是个青楼之后,转而就没好气的摆摆手不再理会。 人流继续涌动,明月坊重新变得嘈杂起来。 “嘿,这人玩的可真花。” “可不,花了钱不得这么造?” 且说那胭脂楼内,一处厢房中。 半裸女子头发披散,忙拉过被子扯在身前,脸色羞愤欲绝! 不对,她一个妓子为什么要羞愤欲绝? 女子缩到那男子身后,拢了拢头发重新措辞,尖声大喊:“来人!抓刺客!” 肥胖男子怒容满面,朝两人大吼质问: “你们两个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衣柜里!” “老鸨!老鸨!” 李卯苦笑一声,将那遮挡视线的葇荑拽了下来,握在手里就夺门而逃。 丢人丢大发了! 与此同时,胭脂楼那尖檐之上,一道黑裙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倏而身形一晃,消失于茫茫黑夜之中。 胭脂楼二楼走廊之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逆着往来卿卿我我的骚客妓子不停飞奔。 不时撞倒一边的陶瓷花瓶盆栽。 “诶!哪来的毛小子!” “没长眼啊!” “登徒子!你拽疼本宗了!本宗自己有腿!”祝梓荆看着被紧紧攥着的手,微红着面颊呵斥一句。 李卯侧过头,脚步不停,喘着气回道: “事权从急,谁能想能碰见人正在那儿行事儿的?绝对是那个死丫头使得坏!” “再说了,你跑的再快能有我快?” 祝梓荆冷哼一声,看着那紧紧相握的手眼眸微眯,不过最后没有言语,任由那黑衣男子拽着往前奔去。 “怎么回事?” 那一边闻声而来,刚刚登上二楼的圆脸老鸨拉过一边的小厮怒目问道。 小厮咽了咽口水,回想起那两人腰间悬着的长剑,支支吾吾道:“不清楚,就是那一男一女听人说从杏儿姑娘房中衣柜里窜了出来,还拿着剑对着他们,最后又不知道为什么掉头就跑了,跑的太快,我们拦不住。” “我们现在还在召集人手去拦截,您莫要着急。” “从杏儿那衣柜里跑出来了?”老鸨拧眉自语。 “那白裙夫人和那黑衣男子怎么会从那个门出来?” 老鸨眉头皱成川字,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摆了摆手往两人消失的方向赶了过去。 其身材虽然臃肿,但速度却相当不慢。 “不用再找人了,是一场误会。” 那小厮扶了扶歪扭的帽子,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做。 一处稍显开阔些的大厅中,一楼正有一二乐妓弄弦作曲,二楼上围坐些富贵打扮嫖客,周遭伴着一二美人,惬意十足的听着曲子。 其中也不乏三两江湖打扮的彪形男子或是老者。 比之刚才廊道里的放浪形骸,急色聒噪倒是对比鲜明。 一个黑衣面具人正牵着一白裙面纱夫人的手,正小心翼翼从那人群后方绕过。 “小娘子,快来哥哥这里,有赏!” 李卯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喊,但扫视了一眼并没有发现那人影,摇了摇头仍往前走着。 “登徒子,赶紧出去,本宗不喜欢在这待着。” 一边的白裙夫人皱着眉头看着那一个个在客人怀里恣睢放纵的妓女,心底不虞,只觉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嗯,马上就走。”李卯紧了紧手里的葇荑,转而将身子靠了上去挡住这么一朵雍容的莲花。 祝梓荆察觉到李卯的动作,抿唇看着那被牢牢掌握的手,眸光嗔怒中带着三分复杂。 这登徒子,应当是心里关切她的无心之举。 她还能怎么办?也不好说他。 “二位请留步。” 忽然身后一声中气十足的肥胖女声传来。 李卯剑眉一挑,紧了紧手里的葇荑,回眸看去。 却见是那一开始门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两人身后,面容诚恳询问: “敢问二位贵客是发生了何事?” 祝梓荆见有人来,脸上忽而一热,忙咬着银牙用力挣脱,却是没半点作用。 李卯一听这老鸨反过来问他们可算是来了火气,将祝梓荆挡在身后,眸光睥睨,淡淡问道:“这话我倒要问你们胭脂楼。” “老子跟这位夫人去问完言柜,怎么出口竟然是通向一个正在行鱼水之欢的厢房?” “也不怕脏了我们的眼!” 老鸨面容一阵阴晴不定,最后深深一躬抱歉道:“怠慢了两位贵客实在是我胭脂楼的错,还请二位见谅。” “不如二位在这里暂留片刻,今日二位银两消耗我胭脂楼一应全免,以尽我东道主之美意。” 李卯眼睛一亮,惊喜道:“还有这等..疼疼疼!” 李卯吃痛,低头看去。 却见自己手背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道白痕。 那紧紧攥着的玉白葇荑只是静静将指甲扣在他的手背,向里嵌去。 面纱之上,一双清冷的柳叶眸子稍显冰寒。 李卯讪笑两声不再说话。 老鸨眼神微动,极有眼力见说道:“若是您夫人不乐意,我们胭脂楼还有上好的厢房......” “咳咳咳!”李卯大声咳嗽两句截停了老鸨的话,将手一松放开了那手中的葇荑。 要是再不放,估计道宗就要发飙了。 祝梓荆冷哼一声将手缩进了素白袖口,蹙着柳眉微微抚弄着。 这登徒子! 恁的粗鲁待她! 正当两人将开口要脱身离去之时,突然从那刚刚来时的走廊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凄厉尖叫声。 “啊!”—— 不比刚才的惊吓尖叫,而是那临死前泣血哀鸣般的绝望! 三人脸色齐刷刷一变,猝然朝那来源处看去。 第276章 剪红春 夜已深沉,与那灯火通明的明月坊截然不同,泾渭分明的郊外一条小道上,一间破瓦红砖垒砌的屋子正呼呼冒着灰烟。 自那屋头之中,不时传出“砰砰”的巨大声响。 双开门上带着一条一条破旧的竖纹,门上钉着俩生锈的黑铁环,门匾上写着五个潦草的大字—— 楚氏铁匠铺 屋内。 砰—— 火星四溅。 哧—— 灼热的铁器浸入冰水,忽而发出一声刺啦声响,冒出滚滚浓烟,瞬间就将整间屋子熏得烟雾缭绕。 待那烟雾缓缓消散之后,一小山丘似的魁梧男子现出身来,寒冬腊月上身仅有一白色褂子,下身一条粗布灰裤。 浑身的肌肉如同一条条盘亘在山脉上的百年树根,沉厚而壮实。 汗液如同小溪般倾泻而下。 汉子皱着眉头,用钳子将那刚刚凝固的长刀状铁器捞了出来,放在铁质平板上,拎起重锤做着最后的定容。 与此同时,那屋檐之上,一双隐蔽的目光正隐伏其上,看着那汉子挥汗如雨。 汉子将铁锤轻而易举的举过头顶,旋即猛然下砸! 砰—— 汉子将锤子撂到一边,拿起抹布面无表情的擦着身上的汗水,似叙说家常般徐徐说道: “不知是哪位故人来了我楚某的屋头?” 倏—— 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声响自房檐上传出。 不过瞬息间,一道婀娜的黑衣身影便双脚一前一后落在了地上。 “楚阔,好久不见。” 楚阔看着那腰肢极细臀儿却又极饱满的身材,抹布顿在手心,淡淡移开了视线,挑眉诧异道:“剪红春?” 那黑纱遮盖面目的女子微微颔首,缓缓踱步在屋内四处打量。 “是我。” “堂堂江湖第一铁匠,最后竟然落了个这么凄惨下场。” “物是人非,真是令人唏嘘。” 楚阔不悲不喜的走到水池边用水擦了把脸,平和回道:“那你呢?当年剪红春风头正盛,忽然就了无音信,有人传你厌倦了江湖打打杀杀,退隐相夫教子,也不知道真假。” “当初定做的软铠也没有付尾款,浪费我楚某的心力。” 剪红春双手背后,走到那挂满铁具的墙壁上,伸出手抚摸着其上一把匕首。 “你说你现在都落魄成这个样了,也不复那以前的名声,这尾款不若就便宜些?” “一口价,咱们干脆些,我知道你肯定不不会将那软铠转手卖给了别人。” 剪红春缓缓转过身子,飒爽的马尾随着摆动一荡一荡,平静看着楚阔那满脸的胡须,一字一句道: “你拳圣还不至于那般没有信义。” “呵呵,拳圣,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楚某已经封拳,何谈拳圣?”楚阔自嘲一笑,眸中闪过凄然苍凉。 剪红春抠弄着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 “也是,你现在成了那什么铁臂,只挨打不还手,真是憋屈。” 楚阔没有理会,转身去了里间,从床下拉出来一个尘封已久的箱子,重新走了出来。 “这箱子里面就是你当年定做的软铠,用的是五堰软精,濮龙秘银,当初你交了定金五百两,这尾款一千五百两。” “什么?!”黑衣女子登时惊叫一声,炸了毛般就是一顿骂骂咧咧。 “你知不知道老娘平常攒个钱多不容易!” “你管老娘要一千五百两?!” “我说楚阔,你现在都落魄成这样了,给你五百两咱成交得了,五百两,我现在就给你!” 楚阔看着黑衣女子那精明的模样,叹然失笑:“没想到啊,当年那般精怪一妖女,过了这么多年也变得这么精打细算,连砍价都直来直去哪有半点当年那巧舌如簧?” “倒真有了那么些当家大妇的模样。” 剪红春翻了个白眼,抱胸冷嗤道:“不劳你操心。” “我楚某倒是好奇,为什么你退隐的好好的,怎么又重新复出江湖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减一千两银子。”楚阔将那地上的箱子往回拉了拉。 “诶!” 剪红春眼睛一亮,忙不迭将脚踩到了那箱子上。 “此言当真?” 楚阔将那箱子松开,说道:“当真。” 剪红春将那箱子往自己那边踢了踢,自顾自蹲下身子将那箱子打开,看着里面锃亮发光的银色软甲,外披一层银质软砂,眸光熠熠。 “其实也没什么。” 剪红春声调突然变得小了些,一边摸着那软甲,紧接着又说道:“就是觉得日子有些平淡,晚上睡不着出来解解闷。” 楚阔若有所思的摸着络腮胡,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唉,觉得平淡的生活不太满意。 多少让他有些羡慕。 但等到了他这种经历过大起大落,风风雨雨的阶段,才会醒悟唯有平平淡淡才是真。 当时剪红春那一双剪春腿于江湖直让无数人闻风丧胆。 但也有些色中饿鬼之辈满不怕死的都要调笑几句。 说谁要是被这双长腿柳腰主人百依百顺,千娇百媚的剪一下,只怕魂儿都要飞了。 但她十几年前突然就没了音信,还曾想是看开了。 但如今却又寻着他来说觉得平淡,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作何想。 “五百两银放这儿了,给你家闺女多添些漂亮衣服,首饰,女孩家家的天天跟着衙门跑,成何体统?” 显然这来之前,她没少调查楚阔。 剪红春满意的将箱子合上,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到桌案上,拎着箱子就往外走。 “不送。” “嗯。” “啊!”—— 剪红春将要迈腿离开之际,滦河边突然传出一声凄厉尖鸣! 楚阔只是一愣,便如家常般回到了铁砧前擦拭着铁锤。 剪红春则是红唇微启,眼睛一亮,两脚一蹬,不过瞬间就踏着外面的树丛消失不见。 楚阔看着那消失的身影,走到门前往外东西瞅了两眼,随后将门紧紧关上。 “今晚给休休做顿荷叶鸡。” 明月坊,灯火煌煌处,一处茶楼二楼雅间之内。 屋内四角摆着木抬花瓶,中间地面上铺就着一张缀有一棵参天柳树的毛毯。 屋顶吊着灯罩,发着温和明黄的光芒。 其上以一缀有银灰牡丹的黑裙面纱女子为中心,周遭围坐着三四道气质神异的身影。 “这是什么声音?”那女子蹙眉问道。 “圣女大人,不然咱们去看看?”一印堂黢黑的佝偻男子,扒在窗前好奇的朝那青楼张望,回过头来朝中央那灰裙女子恭敬问道。 那黑裙女子眉眼冷淡,摇了摇头反问道:“夜煞哪去了?” 那被印堂黢黑男子苦着脸摇了摇头,垂首回道:“圣女大人,夜煞大人出去了,但没有跟小人说去哪。” “嗯,等他回来就喊住他,过两日劈山宗的事更重要,不容有失,现在最好原地休养,不可轻举妄动。” “是!” 周遭几人齐刷刷高声应和,显然这女子在其中威望不小。 外面人流人声鼎沸,传来阵阵嘈杂。 黑裙女子忽而将视线投于窗外,默不作声起来。 那印堂黢黑的男子好奇问道:“圣女大人在看什么?” “呦~黑煞,圣女大人在看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你跟夜煞那个废物上次差点弄的全军覆没,还有脸去凑热闹?” 一边一面容阴柔似女,但声音却无比矫揉造作的“精致”男子,正捻着兰花指,绕着额前的发丝怼道。 身着一身粉桃花长袍,妖娆无比,那脸上的微表情比一寻常女子都要多上数倍。 佝偻男子跟吃了屎一样将脸扭到了一边不再言语。 黑裙女子顾若惘闻,只是透过窗户,看着花灯外茫茫的夜。 第277章 剑出如龙 明月坊,胭脂楼二楼。 狭长廊道之间突然传出一声凄厉惨叫,聒的楼内一干子嫖客都是噤若寒蝉的齐齐朝那门口看去。 “小娘子继续弹琴呐?怎么不弹了?哥哥我有的是钱!” 众人沉寂之时,仍有一道轻浮放浪之声传出。 李卯循着熟悉的声音挑眉看去,果不其然在那女子脂粉堆里发现了一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钗洛珩。 但他此时此刻上去相认显然不合适,而且就这小子那德行,自己能忍住不揍他都难。 但换个角度想,这小子能在这惨叫声中怡然自得,倒也算得上是某种专注了? 李卯摇头失笑,转而收回视线朝那房间门口看去。 只要那小子没危险,他也没必要上去干扰人的性致。 一片死寂当中,那块不断发出声响的门板最是恐怖。 特别是那女声尖叫过后再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夫人,你觉得是发生什么了?”李卯侧身凑到那白裙夫人耳畔,轻声问道。 白裙夫人眉眼专注,倒是没有注意到那登徒子凑到了跟前,只是锁着眉头轻声道:“这一声是实打实的惨叫,很可能是虐待或是袭杀。” 在场之人无不是这般作想。 一边的老鸨面沉如水,手掌往下一挥,一旁的灰衣小厮四散而开,手持棍棒把守在那门前,等待着为首之人将门拉开。 吱呀—— 门板簌簌拉开。 嘭! 不过电光火石间,一个头颅便被从房间中扔出,重重砸到了门板对面的白墙上! 溅的墙上地面都是血花! 头颅在地上滚了三滚! “呕!”—— “好恶心!” “死不瞑目啊!” “这是胭脂楼的雪霏姑娘!好惨!” 饶是祝梓荆闯了这么多年江湖,见此惨状也不由得面容煞白,身子稍稍朝李卯那边缩去。 老鸨面容沉静,使了个眼色,一干子舞刀弄棒的小厮均是冲了进去,发出阵阵乒乓作响。 那二楼大厅之中,一干子剑客打扮的江湖人士则是面色如常,见怪不怪品着美酒,那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似乎也不过是一味调料。 毕竟他们知道这胭脂楼的江湖底细,而且人还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青楼,就是势力不够,官道上也多少会有些便利。 敢来胭脂楼闹事,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了。 “这些个京城里的富贵人家真是养尊处优,就掉个头而已,怎么咋咋呼呼的,三儿,你说是不是?”一头上空无一物,唯竖着一根辫子的肌肉男子,大大咧咧搂在一旁那面容平静的白衣男子肩头。 “闭嘴,小心祸从口出。” 一旁闭目养神的白须鹰钩鼻老者淡淡一瞥,旋即将腿上的三尺青锋抽了出来,放在了面前的案子上。 一边的肌肉汉子挠挠头疑惑道: “师父,这有什么怕的?难不成那歹徒还能将您给一剑砍了头?” “要是师父你死了,俺天牛第一个替师父报仇!” “去,傻小子。” 那老者吐了口唾沫,面无表情呵斥两句。 “俺们天勾山可谓剑道第一山,如今俺们一来,哪个宵小之徒胆敢露面?”那小辫汉子拍案起身,指着那房间就骂了起来。 一边同样是江湖中人的嫖客听见动静皱眉看来,却在看见这边坐着的死鱼眼鹰钩鼻老者后神情一肃。 “天勾老人。”祝梓荆凝重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李卯听见。 “天勾老人?他是谁?”李卯嗅着近在咫尺的那青丝幽香,将下巴越过丽人肩头轻声问道。 祝梓荆恍然回神,雪白脖颈间浮上一层淡淡红胭脂,面无表情的将李卯的脸往后推了推,冷哼一声道:“天勾山的创始人,山中隐修四十余载,一经出世便收徒建派,短短十年一跃成为江湖屈指可数的门派。” “他的实力,可以说是昆仑山清璇剑主下第一剑。” “一手天勾剑舞的炉火纯青,手下鲜有人能走过十招。” “但昆仑山子弟稀少,那嫡传的剑子近些年也消失不见,所以天勾山自称剑道第一山也并无不可。” 李卯剑眉倏而一挑,不由自主的摸着翠血剑鞘,微微失神,抿唇不语。 剑子,都多少年没有再听到过的称呼了。 “怎么了?突然就沉默了?”祝梓荆敏锐察觉到身后那登徒子突然的情绪变化,侧过身子勾了勾耳畔的发丝,轻声关切问道。 李卯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嘭—— 一声巨响传出,李卯与祝梓荆收敛心神,朝那房间看去。 却见一连几个小厮全都浑身浴血被一股脑给轰了出来,砸在墙壁上发出骨头断裂之声! 老鸨目眦欲裂,正欲再换人进去却突然听见沉闷脚步声从那房间内传出! “哈哈哈哈!” “爽!”—— 却见自那门槛中缓缓踏出一披头散发,虎目圆瞪,身高九尺有余的高大壮汉。 身着棕褐色布衣,一手拎着齐肩大刀,仰天长啸一声,一步一踏这胭脂楼都似在摇摆。 但走路间身子多有摇晃,发出不明哼哧声,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那老鸨面色一变,蹬蹬倒退两步,显然对这男子忌惮不已。 天勾老人捋着胡须,淡淡道:“长弓行者,张步。” “虽然他淫色好杀,但这里可是京城,他不会如此不智。” “而且他现在的状态不对。” 天勾老人微微眯起眸子,喃喃说道: “相当不对。” “皇帝老儿不及吾啊哈哈哈哈!” 那张步话一出口,在场众人无一不陡然色变! “他妈的这天上的仙女儿滋味也不怎么的,杀了就杀了,老子还要去那月宫找嫦娥干仗!” “都别拦老子!” 张步二话不说就挥舞起那手中的大刀,逼得周遭方寸之地无一人敢近身! 期间一妓女被吓得惊慌失措,仅仅是慌不择路的擦了一下,那腰间就被挑破碗口大的豁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啊!”—— “保护本公子!我爷爷是钗川!保护本公子啊!” 胭脂楼内发出一声接一声巨大的尖叫声! 楼外,明月坊那些行人齐齐色变,见势不妙均是快步离开。 不一会儿刚刚还人声鼎沸的明月坊便只剩下了一两狗吠狼藉。 场外那远处羽林卫听见尖叫声也是第一时间整理列队朝这边匆匆赶来! “师父?”那天牛皱着眉头,攥着手中之剑朝那鹰钩鼻老者示意。 天勾老人按了按手掌,摇了摇头:“我们出手不过引火烧身,让官府来管即可,不然到了最后说不得就要被视为私斗,犯不上。” 场余江湖众人均是有此打算,作壁上观,反正这张步步履间昏昏沉沉,只怕脑子不太清醒,对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威胁。 一边祝梓荆眸光忧虑的看着那周遭瑟瑟发抖的柔弱女子,也不说话,抽出湛月剑瞪目朝那高大人影刺去。 虽然她觉得那些妓女放浪不堪,但说到底还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她不能坐视不管! “贼人,拿命来!” 美艳道宗话音刚落,却突感一温厚手掌握了握自己的手,转而便见一道黑衣身影自身旁倏而飞逝! 风声突刺,迅捷破云! 如云中矫龙一般刺破空气,一点红芒如电掣般直指那张步心口! 场中内行人蓦然坐直了身子,惊叫一声: “嚯!好俊的身法!” 那天勾老人擦拭着剑面的手一顿,垂下的眸子一抬,转而眯起了眼睛,凝重轻声道:“好俊的剑招。” 美艳道宗刚刚还站在那儿提起湛月剑,这会儿就怔在那里,略显失神目不转睛的盯着。 看那浪子不回头般的飘舞黑衣。 第278章 真气现 胭脂楼外人影寥寥,唯有鸟雀翻飞,黑乌啼鸣。 噗嗤—— 一翠绿剑芒穿刺而过! 张步瞳孔一缩,浑身血液涌动,猛然一避,高大的身子险之又险的将将躲过那一迅捷一剑! 但饶是如此,张步心中一阵惊悸。 那浑浑噩噩的神情清明几分,转而又猛然迸发出猛烈的亢奋! “来来来!” 张步拍的胸膛啪啪作响,一头披散的头发张扬无比,那浑身的气势竟然更比刚才要强势几分! “登徒子!”祝梓荆默然握紧了湛月剑,不安的拢起了柳眉,秋水瞳子中俱是担忧那人的倒影。 但她情知自己带伤之身,上去说不得就要给他添乱,她也只能寻得好的时机前去助他。 忧愁夫人那本来舒展的眉头再度锁起,眸中挣扎过后转而坚定起来。 “这小子只怕凶多吉少了。”天勾老人冷眼看着那对峙的两道身影,眸中不悲不喜,好似在看两只蚂蚁打架。 “虽然方才那小子一剑多少有了那么些意思,但这张步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已经隐隐有不要命疯打的趋势。” “而且这小子剑招徒有架势而无神,华丽但无实用之力,银枪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多半是想在那女子前多表现一二。” “嘿,师父你还别说,那白裙夫人身段顶好,而且气质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仙儿的。” 天勾老人视线落在那白裙夫人身上,死鱼眼中闪过疑惑,转而就又摇了摇头说道: “张步可是实打实刀口上舔血的人物,真要搏杀起来,并不能以寻常宗师看待。” 天牛挠挠头问着一边那青年男子:“三儿,你是咱天勾山最有天赋的,你觉得他跟你比如何?” 那被称作三儿的男子面容平静,只是看着那黑衣男子,轻声道:“我,不如他。” 天勾老人与天牛齐刷刷皱起了眉头,可不等再问,那边战场之中便忽而局势陡变! 那本来挥舞着大刀的张步不停追杀那无面男子,一直逼到窗台之前,让那黑衣男子走投无路! 就在那张步扬起大刀,猛然向下挥砍之际,众人惊呼之间,那黑衣男子却以一不可思议的角度,扳住窗沿,身子朝窗外倾斜,一只脚勾着一边的红柱子,将将躲开那挥砍的大刀之后猛然一个回马枪! 幽芒一隐! 噗嗤—— 三尺青锋径根没入其左胸,剑锋又狠厉一横,登时挑出来一竹筒大小的豁口! “啊!”—— 那张步怒吼一声,大刀铮铮落地,蹬蹬踉跄倒退两步,用手捂着血洞哼哧喘气。 “师父,或许您没有细看,这黑衣男子从始至终都没有用过一招剑招,全都是随手一剑。”那面容平静,头发以一蓝巾绑起的男子,凝重的对身旁两人徐徐说道。 天勾老人眼瞅那一干净一剑,眼底深处的不屑缓缓收起。 看着那黑衣男子风轻云淡的姿态,眯着眼睛沉声道:“三儿,你倒是看的细。” 天勾老人接着凝重道:“但,那不是随手一剑。” “而是化繁为简,返璞归真。” 身边两个天勾山子弟均是浑身一震,重新肃容朝那黑衣男子看去。 “出手狠辣,一击中的,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且实力巨大碾压对方也会先示敌以弱,请君入瓮。” “虽然他身上还没有真气波动,但经验老道,完全不输一大宗师。” “这究竟是一老不死还是年轻后生?” “但见其体态气血,全然不像那老者,但这江湖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后生?” 纵使他鉴赏百宗剑招,这人使剑的法子他多少有些看不出来路。 难不成同他一样也是在山林里隐修? 张步单膝跪在地上,哼哧着喘息,嘴里不时溢出黑红色血液。 那黑衣男子立在红窗前,身后明月一轮,发出银辉照在身后,随着翠血入鞘,整体身姿愈发神俊。 一剑穿心,饶你是神仙也难活! 李卯缓缓朝那跪在地上萎靡的男子走去。 步子轻缓,神态平静,仿若一切尽在掌控之间。 但等到了跟前,那张步却突然抬起一张鲜血淋淋的脸来! 大刀倏而便至! 李卯淡淡将身子一侧,擦着刀面躲开,刚刚回神准备补剑,却见那张步竟然趁着空挡起身朝那白裙夫人狂奔而去。 眼中俱是浑浊涣散,但神色却亢奋异常! “月宫仙子!我张某来了哈哈哈!” 祝梓荆看着那飞奔而来,如野兽般的张步,柳眉微蹙,抽出那镂空的湛月剑就要迎敌。 “是她?”天勾老人看着那月蓝宝剑,长眉一挑,转而看向那白裙夫人不觉呼出声来。 李卯剑眉一沉,面沉如水,心头无名火起。 “找死!”一声清喝传出。 黑衣男子双脚在地上势大力沉一蹬,不过瞬息间就先张步一步立在了那白裙夫人身前。 可不等那翠血抽出来,张步竟然突然直勾勾从两人身边绕了过去,将刀扔到了一边双手朝一面皮白净的年轻公子抓去! 那年轻公子面容惊惶,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如同在大街上看见一辆马车飞来大脑空白,浑身上下没了动作! 我去你妈的! 你说的仙子是我?! “仙子,仙子我来了!” 李卯那边正将祝梓荆护在身后,却见那王八犊子又朝着一人奔去,定睛一看竟是他那怨种兄弟钗洛珩! 李卯神情凝重,看着就要冲到钗洛珩的张步,又是提起长剑往那边赶去。 但脚步刚刚迈开,却突然被一冷润葇荑扯住了手掌。 “登徒子,困兽犹斗,你别去了,等官府来。” 李卯回眸看去,却见是一张眸光盈盈的柳叶眸子,正关切劝阻他。 见他看来,白裙夫人将手倏而收回,视线微微躲闪,只是轻声回了一句:“本宗是怕青凤姑娘没了相公。” 方才这张步展现出那不同寻常的战力就让她无比担惊受怕,本来以为其神志不清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拿捏。 可谁曾想就跟那打了鸡血般越战越勇,越来越疯狂不要命,让她看的阵阵心惊胆颤,无比害怕若是这登徒子被那齐肩高的大刀砍上一下,得有多惨。 事到如今那张步被人捅了心口,只怕命不久矣,何须再犯得着跟他搏杀? 虽然那个年轻男子很可能会遭遇不测,但总比让这登徒子受了伤强。 她可以上去拔刀相助,但他不行。 但她若是上去了,虽然这登徒子并没有跟她知会过一声。 但直觉告诉她这登徒子会毫不犹豫,下一秒就站在她前面。 不光是因为她是青凤姑娘那潜在的亲人。 或许多多少少也有些为了她? 她虽然像那登徒子口中所说有些滥好人,看不得那欺凌弱小,无故伤人的糟心事。 但她也不会毫无顾忌的上去帮人,更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拖他人入险境。 为了那登徒子着想,她不能上去,也不能让他上去。 或许平日里她会再上去帮忙一二,但此时此刻,她却不知为何是一点风险都不想让那登徒子冒。 至于那位年轻男子,她也只能在心里祈祷他能撑到张步身死。 “不,我与他相识,我得救他。” “但你不用担心,方才我连三成力都没有用出来。” 李卯透过面具看了那忧愁夫人一眼,旋即猛然一蹬地面,飞身而去! 至阳至阴真气猝而爆发,萦绕在身体左右! 气势拔地而起! 恍若泰岳震天! 祝梓荆失神看着那猎猎作响的墨色衣袍,将刚刚拉过那登徒子的手,合在左手手心当中轻轻摩挲。 天勾老人猛然坐起身,指节攥紧了剑柄,瞳子惊疑不定:“真气?” “好纯粹的真气!” 第279章 又是羽林卫统领 那黑衣公子出剑前片刻。 大厅中央。 “啊!”—— 那年轻公子脸色煞白,瞬间就被张步搂到了怀里,脸上到处都是恶心的口水。 “仙子!我终于是见到你了仙子!”张步狂热的跟钗洛珩亲热着。 钗洛珩欲哭无泪的张嘴哭喊,不停的想要远离这糙汉子。 但他那体格跟这张步相比就完完全全是一个小鸡仔,任人宰割。 “救我!” “我不想死啊!” “救我啊!老子爷爷是当朝宰相!老子是钗家第三代的独子!” “老子死了你们都脱不了干系!” “救我啊啊啊!!” “呜呜呜!” 钗洛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声嘶力竭却也奈何不了这瞎了眼的畜生一点。 你他妈的王八犊子! 你个瞎了眼的畜生! 老子长这么帅你都能认成仙子! 我去你大爷的! 一边的老鸨听见钗洛珩自报门号,那一张油脸瞬间就沉了下去,脸色难看至极。 但看着那被人掌控的公子哥,愣是不敢轻举妄动。 周遭之人听闻这是钗家那独子,也都勃然色变,均是偷摸往楼梯口溜去。 “老子他妈的一男的,你个畜生能看成仙子!” “啊啊!救救我!呕!——” “老子大哥是武王世子!你个王八蛋给老子松开!” “你再不放开你就等着老子大哥给你捅三个窟窿!” 但这张步也不知是没了意识还是喝醉了,听见这两家庞然大物愣是半点没反应,仍然贪婪的舔着钗洛珩的脸,仿若丢了魂儿一般神神叨叨。 “仙子..仙子...” 钗洛珩见说的话还是没用脸色铁青,哭的稀里哗啦。 “大哥!救救我啊大哥!你在哪大哥!” 踏踏踏—— 蓦的一阵齐整脚步声伴着铁铠碰撞之声响起。 两息之间,一列六人为队的羽林卫便涌入胭脂楼二楼。 为首统领看着那被高大身影抱在怀里的公子相貌心脏骤然一紧,手里攥着的长矛都在微微打颤。 不过视线接着转向那高大汉子之后,猛然色变,一双瞳子蓦然惊惶不定! “放,放开...” 话音未落,却见一道黑色身影如同云中飞马般猝而前袭,期间伴着黑白流云,翠绿红芒! 其猛然爆发的速度,就是一匹飞驰骏马都远远不及! 一点红芒先至,随后清啸如龙! “死!”—— 张步看见了那红芒朝他席卷而来,越来越近,但却无济于事。 身影风驰电掣! 全然无法反应! 噗嗤—— 翠血自钗洛珩未曾遮挡的张步腹部穿刺而过。 白裙夫人紧攥着长剑,心头猛然松了一口气。 “好快的剑!”天牛惊叫一声。 “此子不可小觑...”天勾老人看着那萦绕左右的精纯真气,死鱼眼凝重不已。 张步直楞楞的看着那刺入腹部的长剑,一息过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钗洛珩也在这时候挣脱开了那双手,瘫坐在地上,双腿打颤。 那黑衣人翠血留在张步体内,对那年轻公子轻声念叨一句: “回去。” 钗洛珩跪地上邦邦磕了俩响头,劫后余生的鬼哭狼嚎爬到一边。 李卯这才直视着那双布满血丝的圆眼,皱起剑眉,一手虎擒,硬生生将这只怕有三百来斤的高大汉子单手举到空中。 但其身高过高,双腿仍萎靡触地。 “额,唔。” 张步不复先前威风,瞳孔涣散,发出不明呜咽声响。 李卯淡淡看向那胸前,听着右方传来的那有力的心跳声,恍然挑了挑眉。 这人的心脏竟然是在右边,怪不得一剑捅穿了心口还能蹦跶不停。 “后生,来人可留姓名?师出何人?”天勾老人缓缓起身,脸色忽明忽暗,看着那黑衣人影昂声问道。 常山赵...... 李卯掐着张步的手合紧再合紧,不过思索片刻,就淡淡回道:“天煞。” 天勾老人蓦然一愣,旋即皱眉开口道:“天煞?你跟天火教什么关系?” 天火教有地煞坛,天罡坛,可就是没听过这叫什么劳什子天煞的。 而且能跟那玉衡山道宗走到一块儿显然也不是天火教的人。 难不成是横空出世? 李卯那边不再理会,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明显有几分不正常的张步身上。 张步哪怕濒死,嘴里都还在念叨着什么当皇帝,当神仙的那昏头不知所云之言。 而且其瞳孔涣散失神,很像是陷入了某种癔症。 “嗯?”李卯突然嗅了嗅鼻子,自那张步身上传来阵阵奇怪的香味。 李卯顺着气味摩挲而去,终是在那一方口袋之中取出了一香味来源的木质小瓶。 李卯蹙着眉头,正想问那张步这是什么东西,却突然被一声怒喝打断。 “还请阁下放手,交由我们羽林卫处置!” “不然全当私斗处置!格杀勿论!” 李卯挑起剑眉,将那小瓶塞回怀中,点穴暂且吊住张步的一条命,回过身来背手静静的看着那颐指气使的羽林卫统领。 不对,这统领的反应很不对。 “哦?我帮你们这些不尽职责的羽林卫控制住了歹人,避免了更多伤亡。” “结果你们不但没有好言相加,反而要连同我一同定罪?” “这算哪门子道理?” “而且,我并不打算将这人交给你们。” 那面具之下一双睥睨的桃花眸子斜睨众羽林卫,愣是半点都不肯退让! “登徒子,你!”白裙夫人被这一变故气的银牙紧咬,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跟这几个羽林卫对着干。 而且那张步你留着有什么用?白白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一边围观众人也都是疑惑不已,不明白这自称天煞的黑衣人为什么这般作死。 这可是天子脚下,这么跟羽林卫这么对着干? 难不成他是跟这张步一伙儿的?把他们都骗了? 但这捅的这么狠实在不像。 “诶诶诶!” 一边洗过脸的回来的钗洛珩,见这几个羽林卫竟然对恩公如此不敬,当即迈开脚步走到了两方势力之间,指着那统领的头盔大声骂道:“你们干什么吃的!” “人家救老子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现在不过是把那凶手带走,难不成你们还觉得这两人是帮凶?” “我呸!”钗洛珩指着门口,扣了扣耳朵漫不经心道:“给你们三个数,现在滚蛋,小爷我既往不咎。” “不滚就等着我爷爷于朝堂之上告你们羽林卫一状!” 那羽林卫被这么一个纨绔训斥却不敢半点顶嘴,脸色同吃了屎般铁青,但还是不敢还嘴,一时间没了动作。 “三!” 统领的目光在那张步身上游移,面容阴晴不定。 “二!” 李卯漠然看了那羽林卫一眼,随后走到那昏迷的张步身边准备扛起来背走。 他总感觉那小瓶古怪得很,要问一问这彪形汉子是个什么东西。 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但不敢妄下结论。 眼瞅着李卯要背人走,那统领心一狠,猛的一咬牙,一声令下,底下十来号羽林卫鱼涌而进! “一!” “保护钗公子到一边休息!” 钗洛珩正威风十足的竖起最后一根手指,但懵逼间瞬间就被三四个人抬起进了厢房。 那统领逼视李卯,怒声喝道:“我再说最后一遍!” “放下他饶你不死!” 李卯停下脚步,淡淡侧过身,将张步庞大的身子放到一边,下巴微抬,淡淡说道:“我要是说不呢?” 哗—— 大厅内一片哗然,俱是那惊疑不定之声。 他们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天煞要这刚刚自己给捅穿的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里可是京城! 他竟然敢跟官家的官兵对着干! 不是找死是什么?! 究竟是该说他莽撞无脑还是年少轻狂! 天勾老人看着那桀骜身影摇了摇头,年轻后生锋芒毕露,但也过刚易折。 此子不知天高地厚冲撞官兵,就是后面再低头也只怕难逃皮肉之苦。 运气若是不好,那可就是惨死狱中。 祝梓荆在那边眉头紧锁,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给这登徒子打晕给送走! 这登徒子直能把她气死! “那就试试。”那黑衣人又是淡淡回了一句。 统领脸色一沉,心头恼火至极! 这江湖野狗敢以如此倨傲姿态对他堂堂羽林卫统领! 居然敢在这富贵地界撒野! 羽林卫统领一挥手,底气十足,断喝一声:“扣押此獠,羁押官府!” “胆敢反抗,就地格杀!” “是!” 他就不信,这天子脚下这厮还敢反抗! 你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又是羽林卫统领。” 那黑衣男子突然轻笑一声,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随后那男子静静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握着一把翠绿宝剑,斜指地面,其上荡着湛然清光。 单手背后,冷峻漠然。 身姿挺拔,墨发微拂。 半点没有要退后的趋势。 第280章 聒噪 羽林卫统领看着躺在那黑衣男子身后,还在喘息的张步,一声怒喝,身后十余精甲长矛士卒并步上前,又有几人如同墨流般从两边绕后,将中间那黑衣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明月坊外早已熄灯人静,没有几个人。 家家户户都将门窗紧闭,唯有一两只野狗在对着那嘈杂的胭脂楼大叫。 胭脂楼中虽说旁观者听着官府的话都是动着脚步,但磨磨蹭蹭的半天下不去楼,只是在周围不停换位置,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被紧紧包围却仍从容淡定的黑衣剑客。 “三儿,这人真他妈帅!俺要是被这么多长矛对上说不定早吓得屁滚尿流了!”光头小辫汉子兴奋的搂着一旁那平静男子。 天勾老人冷哼一声:“你个夯货,别等这时候吓得屁滚尿流,你早就该他妈乖乖认错了。” “活着最重要,别在那扯面皮。” 那统领抽出佩刀,将目光从张步身上收回,怒目瞪着李卯,一脸凶容,大步朝那中间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客走去。 “现在跪下认错还能留你一命!不要顽固抵抗!” 李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统领的眼睛,眼中闪过思索。 旋即将剑尖直接抵到了那张步的咽喉处。 羽林卫统领瞳孔一缩,瞬间闭上了嘴,屏气凝声。 喉头无声滚动,似是怕惊扰到了那黑衣剑客。 李卯剑眉一挑,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转而将剑锋调转,直指那羽林卫统领眉心。 统领一愣,似是不可置信这剑客竟敢如此作态! 一对招子中蓦然燃烧熊熊怒火与些许忐忑,怒喝一声:“上!” “将两人就地格杀!” “是!” 齐刷刷的应答跺地声,震得胭脂楼抖了三抖! 那一连十余,训练有素的羽林卫操着列阵,直接往中间那黑衣剑客袭杀而去! 人墙如铜头铁臂,密不透风! 这狭窄地带,任你武艺再高强也插翅难飞! “登徒子,快走!”那一边的白裙夫人被拦在羽林卫之外,攥着湛月剑的青葱指节青白无比,眉宇间那关切担忧直想凝实成一汪潭水。 心潮剧烈起伏,阵阵血气上涌。 冲的那寒毒丝丝缕缕往心头冒,白裙夫人依在窗边,手抚在眉心,睫毛微垂,晕眩无比。 那周遭羽林卫缓缓向里收缩,李卯却权当没看见,只是闻声看向那白裙夫人,眉头微皱。 寒毒难不成又犯了? 李卯蓦然回头,眼中冷芒直要凝实成型。 他本来就对这蛇鼠一窝的羽林卫无甚好感,而且总感觉这统领这般强硬要走这疯癫汉子的目的不纯。 方才这统领开口就是“将两人就地格杀”,多少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他就更不能将人给他。 他此番猜测绝不是空穴来风。 从一开始那统领看见躺在地上的张步之后,眼神不像是看见了一个陌生歹人那般愤恨,更像是看见了一忌惮的东西。 而且方才这统领在同他对话之时,十分时间竟然有七分都在往那昏迷的张步身上去瞄,相反他这个出口狂言的倨傲之人,竟然都没有让这统领停留几次目光。 发现此中怪异后,他试探的将剑抵在那人咽喉处,那统领怪异的神态似乎也印证了这一想法。 但他却不理解为何这张步会让一个统领如此惦记? 难不成两人之前有什么过节? 还是张步拿捏着那统领什么把柄? 李卯看着不断收缩而来的羽林卫,心思驳杂散去,只是将翠血淡淡横在脸前。 他此刻无需想那么多。 他虽然想将歹人掳走多少有些不讲理。 但如今他有一个重要的猜测需要这张步去印证。 他怀疑这张步如此疯癫的原因,是吸食了朝廷禁品罂粟! 而从这张步身上顺藤摸瓜,只怕能揪出来一大片黑色产业链。 而且这羽林卫统领动不动就要把人弄死,显然来者不善,他再怎么也不会把人交给他。 况且他多少有些看不惯这狗屁羽林卫,劣迹斑斑,下意识就像和他们对着干。 仗着带着几个兵,穿着铠甲佩刀,张口闭口,动不动就要人死。 有这威风怎么不见你在战场上使,只会窝里横! 甭提这几个羽林卫统领小瘪三,都他妈一个德行! 一个在那酒楼里走私罂粟,一个同权贵勾结...... 等等,走私罂粟? 李卯蓦然一愣,忽而想起那日在酒楼里同楚休休那妮子抓捕走私罂粟贼人,与羽林卫沆瀣一气,眸光不停变换,转而迅速将怀中那木瓶取出来打量。 如果那瓶子里装的真的是罂粟,便能说通很多不合理的东西。 阵阵异香传出,李卯只是嗅了一小会儿就有些晕乎,飘飘欲仙。 李卯瞳孔一缩。 当初那张步痴傻作态,还敢说皇上不如他,他就有些怀疑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不过突然被打断没有求证只是起了疑心。 但如今看来,这里面就如他先前按下不表的猜测那般,装的就是罂粟粉! 那统领眼看着李卯怀中取出一熟悉的木瓶,死死瞪着李卯,嘶哑着声带怒吼道:“给我杀了他!” 李卯晃晃头,运转真气将那昏沉褪去,眯起眸子看着那羽林卫统领,将木瓶收入怀中,心思如电流转。 诸多线索串联一通,忽而明晰起来,嘴边浮起一抹冷笑。 他还没有去查,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撞了上来。 难怪这统领会对那张步如此上心。 难怪这统领看见张步没了抵抗能力之后,被他举在空中第一时间不是朝他感谢,反而火急火燎放出威胁之言,迫不及待想要击杀这半死之人。 他就是想让张步死! 就是怕那身上的罂粟被人发现! 怕张步活着供出了身后供应之人! 全因为他们还做着那走私罂粟的勾当! 真该死! 李卯眉眼冷冽,并指缓缓自剑面之上擦过,那面具下一双妖异冷峻的桃花眸子映射其上,荡出磷幽碧绿月华。 剑面忽而一转! 剑锋正对周遭长枪士卒! 李卯双脚猝然一蹬地板,踩处丝丝裂纹,之后侧身腾空,单手如长鞭一般将翠血一甩半周! 黑袍翻飞,墨发飘舞! 那周遭士卒手中的长矛不过瞬间就被悉数挑飞! 嘭嘭—— 六把长矛自空中铿锵落地。 方才还有十余把长矛,坚如铁桶的阵法,眨眼间就被一击破解! 众士兵手上被后劲震得虎口生疼,均是见了鬼一般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手中。 这人好生怪异的剑招! “武当山的四两拨千斤!” “后生!你的师父难不成是张须然?”天勾老人豁然站起身,惊疑不定的看向那黑衣男子。 那张须然本就是公认的武道江湖第一人,如今再出了那么一个剑法如此精湛的弟子,那还了得!? 一边的围观者也都低声喝彩。 “好俊的身手!” “少侠如此身手为何不逃?做那意气之争白白折在这里不是平白送死?” “更何况还有这么一房美娇娘,死了不是十足可惜?” 不少江湖人士都动了那惜才之心,均是劝阻那黑衣男子莫要冲动。 祝梓荆此刻正脸色煞白,忧心那登徒子情况,全然不理会那什么美娇娘之言,只是抿着唇瓣,攥着湛月剑,时刻等着机会上前助那登徒子。 李卯那边正游刃有余的拆解着四面八方而来的长矛合击。 那羽林卫统领看着就在李卯身后不远处躺着的张步,呼吸变得急促。 但场内局势却全然不容乐观,脸上焦急之色顿现,瞳孔不停收缩。 但视线流转间突然看见了那依窗而立,凝神观战的风韵夫人,忽而想起方才这女子似乎跟这黑衣剑客关系很不一般。 羽林卫统领眸光一顿,微微攥紧了佩刀,心生一计。 羽林卫统领以那羽林士卒为遮掩,反手握着弯刀,面容狠厉,大步朝那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裙夫人走去。 可是那脚步才刚刚没迈开几步,那白裙夫人就一眨不眨的向他看来。 来不及多想,而后又是另一道淡漠目光倏而如箭矢般直直定在他身上! 转瞬间一道寒气尖锐之感抵在后颈,宛若死神呢喃般的声音自耳畔轻轻传来:“统领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统领身子猝然一僵,定在那里,将脑袋僵硬的缓缓转过去。 却见那几息之前还斗成一团的羽林卫,早已成堆倒在了地上呻吟连连。 而一柄寒光凛凛的碧绿之剑,正顶着一抹红尖直指他的眉心! 而那黑衣剑客也不知何时已经鬼魅般到了他身后! 那指着眉心的剑,也悄然移到了他的脖子间! 那羽林卫统领强舒一口气,手掌微微颤抖,朝那面具人强撑镇定道:“你不敢杀我。” “我是大周的军官。” “杀了我,你家三代都将被当做卖国贼对待!” “男为奴,女为娼!” “而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徒劳!” “你不敢杀我!” 统领虎吼一声,却也不知是在给谁壮胆。 “登徒子!你不要干傻事!”白裙夫人蹙着眉头,带着几分哀求朝那黑衣剑客唤道。 “小兄弟!不要冲动!”天牛面容憨态,此时正焦急无比。 这小兄弟姿态潇洒无比,泰山崩于前而不乱。 他甚是欣赏,不愿就这般看他走上死路。 留得一线,不至于跟官府不死不休。 “剑下留人!” 一声焦急呼喊突然从窗外传来。 统领听见那窗外声音,神情一缓,底气十足说道:“你若是敢杀我...” 倏—— 一枚飞镖破空而来。 铮—— 铁器碰撞之声响起。 噗嗤—— “唔!” “聒噪。”一双淡漠眸子深邃幽暗,没有半分感情波动。 碧芒一隐而逝。 统领口中话语戛然而止,懵然捂住脖颈,眼珠子往外突出,死死盯着那无面面具,满脸不可置信。 汩汩黑红血液自掌缝溢出,哼哧不停的噔噔倒退几步,却始终倒不下去。 “他真动手了!”一边围观之人倒吸一口凉气,变得面无血色。 噤若寒蝉,一声不敢再吭。 “你!” 美艳道宗气的直跺脚。 “他找死。” “杀就杀了,又如何?” 黑衣剑客缓缓转身,看着地上那躺着的“密”字飞镖,漠然低语。 一双眸子森寒无比。 黑衣随着窗外寒风猎猎作响。 白裙夫人愣在那儿,移不开了眼睛。 第281章 合围 却见窗外屋檐之上,正有几道身影朝这边飞奔而来。 李卯看着那几道身影,眼眸微眯。 大内密探吗? 那倒在士卒怀里的羽林卫统领,正血红着眼珠子,嘶鸣着嗓子,唇齿间冒出鲜血,凑到一正扶着他的士卒耳边说道“杀...” “杀了...” “统领,您说!您说!”那士卒强忍着泪水附耳听去。 “杀了...” “额...” “张...” 统领缓缓闭上了眼睛,但似是强吊着一口气,仍有一个字从口中传出。 “步...” 统领头一歪,气息断绝。 死的不能再死。 那士卒后知后觉的抹了把眼泪,看着那不远处的张步,攥紧了手中的长矛。 “登徒子,快走!”白裙夫人咬着唇瓣,来不及责怪这鲁莽行径,心头惊惶不定,上前一把拉住了那黑衣剑客的手,匆忙往楼梯跑。 李卯摇了摇头,将手放在面具上刚刚准备摘下来。 却见猝不及防之下,一羽林卫士卒持矛大步上前,直接贯穿了张步的头颅! 血花四溅! 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李卯剑眉皱起,眼神冷冽,打消了取下面具的念头,而后拉过那白裙夫人的手臂,一把搂在怀中。 “啊!” 伴着美颜道宗一声轻呼,李卯在红木窗沿上一蹬,落到了屋檐之上狂奔离去。 方才那剑被飞镖相撞偏移几许,也不知道够不够让那个统领去见阎王。 而且既然那张步已死,他也没必要暴露身份。 只要得知羽林卫同那罂粟走私有染,暗中调查即可。 若是暴露身份,先不说会有风险,只怕王府会被无时无刻盯防,调查步履维艰。 而且那幕后之人只怕听着他武王世子的名号,将走私产业的任何痕迹都消灭的一干二净。 “追!”楼外大内密探相视一眼,加快了挪转的步伐。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传出一声怒吼。 “啊!我草你们大爷的!” “你们这群狗日的!” “这他妈给我干哪儿来了!” “老子要告你们羽林卫啊啊啊!” 声声怒嚎传入空旷的明月坊中,但无人应答。 胭脂楼二楼一处被遗忘的厢房内,一公子哥捶胸顿足的扒着那被堵的严严实实的门。 踏踏踏—— 灯火辉煌,滦河畔。 如金子一般的连绵穹顶之上,一连十余道人影在屋檐上翻飞,齐刷刷朝那中央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包围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婀娜身影正隐匿在一处屋檐下,看着那几道屋顶上飞驰起伏不定的身影若有所思。 踏踏踏—— 一队数量只怕有近百人的精甲士卒蓦然迈着齐整的步子朝这边走来,黑影忽而缩进柱子之后。 等到士卒小跑朝那两人逃离的方向走去,这才重新从阴影中拉出,露出一双秀美瞳子,以及黑色夜行衣下的浮凸曲线。 屋顶之上。 风声向后呼啸。 美艳道宗被黑衣男子一手揽在怀里,微微仰起螓首,眼眸中俱是担忧不解,以及些许责备。 “登徒子,你为什么要杀他?” “如此不智之举对你有什么好处?” 黑夜流动,寒风划过发梢,带起衣摆飘飘。 李卯在那丰腴腰间的手掌紧了紧,轻声叙说道:“他同人勾结走私罂粟,想要杀张步灭口,仅此一条就足够他死一万次。” “而且他还要挟你来制住我。” 祝梓荆身子一僵,眼中闪过复杂,冷哼一声道:“那你别管本宗不就好了?” 李卯微微垂眸看向怀里那脸色苍白的夫人,轻笑一声: “夫人这是什么话?” “我总不能让我费老大劲温养的病人,半道被人截了胡。” “不然不是白受罪了?” 祝梓荆看着那深邃的桃花眸子,愣神片刻,转瞬就倏而桃红了面庞,将视线游移至漫天繁星,冷哼不语。 “谁知道你这登徒子心里打的什么龌龊算盘。” “嚯,两位倒是好兴致,杀了官家的人现在还能在这里打情骂俏的,好不痛快!” 李卯与祝梓荆心神一凝,飞奔的身形稍滞,看着自前方包夹而来的五个大内密探,神色凝重。 那为首的大内密探戴着一顶尖顶高帽,身穿黑蓝官服,舔着刀尖,阴恻恻笑道。 “不若二位再说两句,好让我们送你们去黄泉路上当一对儿亡命鸳鸯如何?” “也算是死在一块儿了不是?” 身后那紧随其后的大内密探也都相继赶来。 虽然李卯的梯云纵精妙绝伦,但他怀中毕竟还有个人,而且大内密探不乏轻功高手,因此也根本甩不开多少距离。 “速速束手就擒!” 哗哗—— 天上突然稀稀拉拉下起了牛毛小雨,一丝一丝本细润无声,伴着寒风却如同银针般刺的裸露在外的肌肤生疼。 “登徒子,你快把面具取下来,莫要逞强。”忧愁夫人重新锁起眉头,伸手就要朝那白色面具拿去。 “不。” 李卯一把攥住那白皙手掌,说道:“自从上次寺庙过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手了。” “这次刚好过过瘾。” “而且他们就是加起来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何足为虑?” 黑衣剑客声音一点没压着,那一边听见耳中的大内密探均是不屑冷笑,但也没有出言反驳。 这歹人越狂,越不知天高地厚,他们将其击杀甚至活捉的概率就越大。 “兄弟们,听见了吗?我感觉咱们就要死了!” “呜呜呜!难道这位少侠乃是那传说中的圣手?好怕怕哦!” “人一剑说不定就给咱砍死了!” “咱们快跑!” “这小娘们还挺不错,我要了!”那匕首密探吹着口哨,眸光淫邪,调笑着那怀里的白裙夫人。 李卯倏而转头,漠然看了一眼。 金色屋顶之上,哄笑声,阴阳怪气之声此起彼伏。 周遭大内密探一边高声吆喝,一面暗暗使着眼色朝中间那两人包围而去。 “登徒子,你...” 祝梓荆蓦的闭上了嘴,不再劝阻,只是挣扎着身子就要下来。 “放本宗下来,本宗好歹也是大宗师,你放我下来!” 啪—— 李卯严肃一拍祝梓荆屁股,低喝一声:“搂紧我!” 祝梓荆瞬间大脑短路,懵神中张大了嘴巴,搂紧了李卯脖颈,满脸不可置信。 他怎么能打她?! 这登徒子! 等会儿再跟他算账! 丽人酡红如醉,但此刻显然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 “就是现在,动手!” 第282章 破围 一旁舔着刀尖的大内密探低喝一声,旋即一马当先一蹬房檐,持刀直直杀向那黑衣剑客。 身旁余下十余大内密探四散而开,以百花合聚之势,长剑当先,势如雷霆,不留一处纰漏,合击其中之人! 李卯本单手持剑朝那匕首密探招架,但那密探却突转身形,折返而归,与此同时一道寒光自李卯背后瞬发而至! “登徒子!小心!” 那白裙夫人脸颊之上红润褪去,惊呼一声。 李卯耳朵一动,稍一偏头,好似慢动作般,那寒光之剑将将擦着他的发丝掠过! 其角度之险,甚至能看见三两发丝飘荡在空中。 可还不等李卯接着喘息,右方又是一道寒光袭来! 李卯刚朝右边看去,其余三个方向随后瞬息间竟然也都有剑刺来! 而自李卯头顶,那消失已久的匕首密探,也不知何时手持匕首迫降而刺! 此局不可破! 势在一击必杀! 敢来犯京城者,插翅难逃! “登徒子!”祝梓荆眼神哀戚,惊呼一声。 白裙夫人放开李卯的脖子,强行抽出湛月剑,挣开李卯手臂,想要为他护住左后两个方位。 “别动!” 却不等完全挣脱,那有力的手臂就再度将她揽到了怀中。 “我说了,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一双自信幽邃的桃花眸子于夜空中熠熠生辉,于碧绿剑面之上映射。 其中话语睥睨不羁,几如那降世的魔星! “神避。” 轻声飘出。 剑面陡然一转,先指顶上之人! 黑白剑气倏而寸发! 黑发狂舞,衣摆激荡! 斩断雨丝,朝四周倾泻而去! 黑衣身影抱着一白裙女子于空中轻松写意的腾挪躲避剑招。 男子墨色衣摆翻飞,女子白色衣裙如那月下仙子般绽放花开。 “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身法?” 一边合击的密探齐齐色变! “嘴贱就要付出代价。”一声淡漠之语传来。 倏—— 碧芒一闪! 那匕首密探瞳孔忽而一缩,瞠目结舌间就要暴起而退。 但其速度太快! 没法退! 匕首密探暂缓俯冲之势,咬牙抬起匕首招架! 噗嗤—— 但他连那人影都未曾能看清! 就瞬间就被那翠绿宝剑穿刺! 一剑封喉! 嘭—— 尸体坠落在屋檐上,顺着瓦楞跌落下去,发出沉闷声响。 “头儿死了!”一大内密探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口水,瞳孔剧烈地震。 “他就出了一剑!” “好庞大的真气!” 周遭几人倒吸一口凉气,瞳孔惊疑不定,头皮阵阵发麻。 但他们不敢退后,仍硬着头皮,咬牙循自己路径前去攻敌。 可每每剑至之时,却被那黑衣剑客以一诡异身法悉数躲避! 明明是四剑,甚至五剑六剑全至合击,为何他们半点不能奈何了他! 他们不是没有围杀过大宗师,但为何此獠却如此难缠! 嘭嘭—— 李卯施展梯云纵,脚步于空中连点,在两个密探胸口前重重一跺! 两人猛然摔倒在地,李卯倏而提剑便至,举起翠血一人在腹部捅了一剑,趁其衰弱,手刀打昏二人。 身后又有两个铜球倏而破空而来。 铮—— 李卯提剑挥砍阻挡,旋即直奔那施发暗器者杀去! 远处那些惊魂未定的密探正侥幸不是自己被刺间,那黑衣身影却不过瞬间又突然鬼魅般袭来! 一手揽着白裙女子,一手拎着一把碧绿宝剑,死神般提剑便砍来! “啊啊!”—— 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惊叫声阔然向外传去。 他们虽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但杀人与被杀完全都是两码事! 那密探小腿打颤,战战兢兢的摸着自己的脖子,却发现仍完好无缺。 最后兴奋睁眼看去,却见那剑正无情的直勾勾的横在他脖颈旁! 面具下一双淡漠的眸子正死死盯着他,直让人肝胆欲裂! “少侠!少侠饶命!” 那密探刚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就被那黑衣剑客踹倒在地。 “你们刚刚不是很能叫唤吗?”翠绿剑锋缓缓划过那密探皮肤表面。 “小人不过奉命行事,不过谋得二两银啊!少侠,少侠饶命!” “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啊!” 密探声线颤抖,跪在地上涕泪皆下,不停叩首悲嚎连连。 李卯面无表情的看着,随后重重在他脖颈旁一击,将他击昏过去。 白裙夫人依在那黑衣男子怀中,看着那冷峻样子微微愣神,倏而面纱下飞上一抹红,拉开了靠在那登徒子怀里的螓首,将视线移到一边。 其余那些大内密探早已没了斗志,均是丧气败犬之兵。 李卯对付他们也不过风卷残云间。 可不等最后做收尾,屋檐下忽然一阵齐刷刷的震天脚步声传来! 李卯微一挑眉,不管那些歪扭倒了一地,痛吟连连的大内密探。 除了那个嘴贱的密探,其余几人他不过是出手教训一二。 李卯拦腰抱起祝梓荆,猛然一蹬砖瓦,迅速飞奔去远处。 “追!” 踏踏踏—— 黑衣身影回望一眼那明亮的火把,从房顶往下一跳,蹦到了一处无人的船舱之上。 又以那桥梁为遮蔽,在船舱之上不停起落,调转方位。 终是来到一处胭脂楼旁的阴暗小巷之中。 “登徒子,接下来京城里肯定会到处封锁,你准备怎么办?” “你若是听本宗说,直接将面具摘了,哪还会有这么多事?” 祝梓荆坐在一处破旧的木箱之上,勾了勾耳畔的发丝,一眨不眨的盯着李卯,带着几分埋怨但更多关切问道。 但不等回答,祝梓荆眸子突然圆瞪看向李卯。 缺见李卯将带有血迹墨色衣袍一把脱下,卷成一团扔到了一处角落里的木桶里,露出淡黄色的里衣。 祝梓荆警惕的看着,将对襟拉在了一起身子微微向后缩去。 “身份不能暴露。”李卯摇摇头。 “他们走私罂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这次有这么一遭虽然会更加警惕,但仍不会轻易舍弃。” “可若是他们得知武王世子知道了这一处产业同那羽林卫有染又当如何?”李卯徐徐抬头,看着那白裙夫人凝重说道。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卯一愣,看着这倔女人一脸警惕的模样,一挑剑眉。 祝梓荆见这登徒子眼神清澈,这才哼了一声,缓缓放松身子。 那淡淡月光下,半透白纱也遮不住那肤若凝脂上两抹桃花的粉霞。 “你自己心里有数。” 美艳道宗偏腿而坐,双腿裹在长裙之中严丝合缝,侧头不去看他。 李卯哑然失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接着说道:“如果幕后之人得知是武王世子,大概率会不惜一切代价销毁证据,或是斩除一切蛛丝马迹,甚至也会忍痛将那走私产业销毁的一干二净。” “到时候想抓可就难如登天了。” “如此说你可懂了?” 啪—— “懂什么!”祝梓荆柳眉倒竖,一拍旁边的木板,清叱一声。 “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你要是被那些官兵杀了该怎么办?” “他们杀不了我,我说过了,晚上的我很厉害很厉害,没跟你开玩笑。”李卯耸耸肩,无所谓道。 那皮痒样子全然没有将说的话给听进去,气的她牙痒痒! “至于一会儿怎么跑,我完全可以将面具摘了当那刚从青楼里出来的嫖客,但你这衣服太显眼,得给你换一身才行。”李卯摸着下巴,上下看着那白裙夫人的身段。 话说这倔女人身材也真好,平常衣服也不知道能不能穿上。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一时半会肯定搜不到这胭脂楼旁边来。” “过会儿我去给你找身衣服。” 祝梓荆被那李卯那视线盯的胸前剧烈起伏,正准备训斥,却忽然想起那登徒子刚刚拍她那一巴掌。 前后不过瞬间,那脖颈自花容之上就浮现了大片酒醉胭脂。 美艳道宗抽出湛月剑怒斥一声: “登徒子!” “你......” “什么声音?” “去看看!” 踏踏踏—— 一阵队列声响起。 祝梓荆血色尽褪,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李卯抿唇不语,心思流转,往前挪了挪遮住那稍微显眼的白色衣裙。 第283章 假戏 夜深人静之际,明月坊街道之上唯燃着灯火,但却几乎无一人逗留,唯有一二犬吠响起。 阴暗小巷道之中。 仅着淡黄色里衣的李卯缓缓凑上去,但发现这地方的月光多少还是有些明亮,于是站起身示意她往那阴影之中挪一挪。 祝梓荆咬着唇瓣,如同那做错事的小女人般低头不再言语,起身捋着裙摆,自觉的站在了那更深的阴影当中。 “登徒子,对不起...” “嘘,人来了。”李卯做噤声手势,随后将脸上的无面白面具摘下踢到一边,以防万一那队官兵真的找到了他们他还能多做解释。 祝梓荆默不作声的看着这登徒子忙忙碌碌,眉峰微蹙,心底多少有些惭愧。 她此番过来好像什么都在靠他,她不但没有帮上忙,而且还要他分出心神来照顾她。 待到完毕之后,李卯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白裙夫人之前,看着唯剩下艰难能站下一个人的阴影,摸了摸鼻子。 祝梓荆低头看了看那高耸的前襟,耳尖微红,只是微微侧过身子,意味不言而喻。 正事在前,李卯也不忸怩,只是轻声念叨一声“得罪”,便往里挤去。 那青砖黛瓦之下,一处稍显厚重的阴影当中,一白衣女子正背靠着墙壁,眸子微垂,睫毛不停翕动,那面纱之下飞起一大片红晕。 双臂微微蜷缩,抵在那男子胸前,有些难以喘息。 浮凸身前立着一身材颀长的男子,正艰难躲避身子的不去做那亲密碰触。 “我身不由己...” “闭嘴!”美艳道宗眸光羞恼复杂,咬牙低喝一声。 踏踏—— 那队列声越来越近,直至停在了那胭脂楼前,驻足不前。 “头儿,我听那声音就是这一片传来的,还是个女子的声音。” 小巷之中两人心弦不约而同一紧,就连呼吸声都慢慢放缓,唯有淡淡的心跳声弥漫。 李卯鼻腔间就是那沁人心脾的温热幽香,但此刻心里没有半点遐想,只是严肃的侧目朝外面打量。 “那就搜,说不定那歹人不按常理出牌又溜回了胭脂楼。” “那男子黑衣,白面具,身材修长,气质不凡,面具下一双眸子精光烁烁,锐利似鹰!” “那女子歹人则是一身白裙,身材好生养,带着白面纱,估计跟那男的是是一对儿夫妻。” “多多留意此类可疑之人!” 小巷中,白裙夫人脸蛋忽而一红,但一抬眸便发现一双明亮眸子正静静看着她,又是板着脸将头扭到了一边,看上去气愤十足。 “夫人气什么?他们不过是嘴上说说,你我又真的不是那关系。”李卯用极小的声音笑道。 祝梓荆闻言微微一愣,本来板着的脸也不知是不是李卯的错觉,总感觉又阴沉了几分。 那支着李卯胸膛的胳膊,也在不觉间加大了力气。 李卯剑眉微微一挑,有些不明就里。 “这明月坊周遭都被牢牢封锁,亮他们插翅也难逃!” “大人威武!” “搜!” “是!” 一身材瘦小的羽林卫听令率先迈开步子,朝划分给自己的那黑漆漆的小巷看去。 “嗯?那是什么?一双鞋?” 那瘦小的卫兵紧了紧手中的长矛,转而眯着眼睛缓步朝那边走去。 小巷之中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白裙夫人刚才还冷淡的眉眼又在一瞬间变得焦急。 “登徒子?怎么办?” 李卯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如果被发现,他也只能自报家门。 而他同一白裙女子走到一起,很容易就会让别人同他与那黑衣剑客联想到一起。 但事已至此,也没别了再破局的方法。 此前不同以往,那包围圈已经完全铺开,周遭只怕围着有千余卫兵,几十大内密探。 良弓劲弩,长矛木盾。 再要逃脱只怕比登天都难,任你是圣手都只怕有来无回。 但即使被人识别了身份,也比丢了命强。 脚步声不断不断再靠近,直到那人站到了巷口,扶着头盔向里张望。 突然,一声木具转扭的声音响起。 吱呀—— 却见自那小巷中,墙边一扇木门竟然就此打开来,将李卯二人挡在了后面。 两人相视一眼,喜出望外! 随后从里面缓缓踏出来了个身形晃荡,醉醺醺的锦衣男子。 “唔!春兰姑娘呢?” “老子睡过头了也不喊我一声!” “呕——!” 男子又将门关上,露出后面松了口气后,又变得七上八下的两人。 李卯咬牙暗骂一声。 你他妈怎么这么没素质,随手关门! 醉酒男子猛然一个踉跄! 跌跌撞撞奔到了那羽林卫男子身前,张口就吐! “你妈!” 那瘦小羽林卫痛骂一声,连忙躲开拿着长矛就对着那男子。 但其头盔歪扭,矛比人高,形象多少有些诙谐。 羽林卫士兵在看清那男子的身形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这男子大肚便便,眼神浑浊显然不是头儿交待的歹人,估计是睡过了头的嫖客。 但为了安全起见,这人他还是得扶到头儿那里交差。 羽林卫士兵扶着那男子,但好在没有再回头看,一路赶到统领身前交差。 两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突然自头顶传来飞快踏瓦片之声! 脚步声缓缓停下,就在两人头上驻足! “你们在这片搜捕,可找到什么可疑之人?”一声威严嗓音响起。 “禀密探大人,没有见过,就发现一个醉汉。” 昏黄灯光下,那统领将人提到身前恭敬说道。 密探淡淡看了眼就嫌弃的收回了目光,又是开口说道:“让他滚蛋,肯定不是这肥胖之人。” “还有,钗家的少爷说是没了影,你们也都留意一下,遇见人立马给我送到大部队!” “是!” 那密探抬起脚步,将要走之前突然向下看了巷道一眼,但什么也没发现,便飞驰离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巷子内两人这才将那口未完全呼出的气给舒了出来,期间不免微微分开呼吸清凉空气。 “诶!” “巷子里面那两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 可不等风波停息,突然两声质问骤然炸响! 祝梓荆瞬间就慌了神,抿着唇瓣不停的朝李卯问切看去。 李卯拧眉不语,看着那道刚刚出过人的木门心思转动。 “回话!鬼鬼祟祟的是干什么的!” 刚才那去而复返的瘦小密探快步朝这边走来。 刚才虽然他找见一个醉汉,但还是没有看清原先巷子里那到底是不是一双鞋,因此特意拐回来察看。 结果一回来就看见像是白衣的身影在那巷子里待着! 好嘛! 他这不是要赚大发了! 他正迈开腿朝那边走去之时,忽然一声醉醺醺的大喊从那小巷之中传出! “小祝姑娘!” 言语含糊不清,估计喝了有几两白酒! “哥哥我还没喝尽兴!” “让哥哥再尝尝你嘴上的胭脂!” 祝梓荆不知所云,云里雾里间,瞳孔骤然一缩,其中那男子倒影猛然凑近! 呼—— 距离戛然而止。 此时李卯的嘴唇离那美艳道宗的水润丹唇,仅仅只差了不到半指的距离。 那面纱也不知何时被李卯摘去,攥在手心。 彼此间均能真切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祝梓荆怔怔的看着那不停朝她挤眉弄眼的登徒子,眸光凝滞良久,这才缓缓回神。 只是瞬间就闭上了眼睛,修长睫毛不停翕动,脸若彤霞,胸前起伏不定,气息变得急促紊乱。 但或是那道宗的自尊心作祟,白裙夫人那眉眼间仍是透露出些许强装的镇定。 呼,不过是演戏罢了。 而且面前这男子乃是她的晚辈。 她有什么好慌张的? 美艳道宗微微攥紧了衣摆,深呼吸一番睁开眼眸,没有任何忸怩的就直视着那双桃花眸子。 那淡淡的香气从那微分的檀口之中,鼻腔间呼出。 打在那对面的登徒子脸上。 李卯剑眉微挑,视线也不遑多让,就是亦然看着那双带着几分威胁之意的清冷柳叶眸子。 “去你的,哪来的这么多醉酒的!” 那瘦小羽林卫只当是又从那门里走出来的嫖客妓女。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探看,毕竟那女子隐约间穿的好像是白衣。 万一他就因此得功一件岂不是以后就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了? 瘦小羽林卫持着长矛,大大咧咧朝那两人走去。 但刚刚走到巷口,一边的二楼上好像突然摔下来个什么东西! 嘭—— 尘灰四溅。 怨气十足的骂骂咧咧声响起。 “哎呦!摔死小爷了!” “羽林卫我去你奶奶的!”—— 第284章 真做 明月坊外,雨丝逐渐消宁。 万籁俱静当中,一道人影自胭脂楼二楼窗台坠下来,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好在有一挡雨棚缓震,好像也仅仅是摔到了屁股。 羽林卫卫兵脚步停在那小巷口,扶了扶头盔,瞪大了眼睛朝那掉下来的人影看去。 但还不等开口问,那人就直接骂骂咧咧起来。 这人怎么敢这么骂他们羽林卫? 活腻歪了不成? “你!你是什么人?竟然对我们威武神圣的羽林卫如此不敬!” 瘦小士兵手里提着长矛,调转身形,一步一步朝那跌坐在地上痛骂他们羽林卫的男子,缓步提防走去。 “啥?你是羽林卫的?” 那男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激动。 瘦小士卒不由得挺直了腰杆,慷慨激昂道:“我胡家坡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堂堂羽林卫是也!” “好好好。” “来,来你给我过来。” 那年轻公子缓缓站起身,语气令人捉摸不透。 玉簪子扎起的头发有些散乱,一只高领白鞋被脱了下来,拎在了手里。 胡家坡不明就里,只当是这人疯癫无比,走上去皱眉问道:“你要做什么?我还有重要工作要做。但你刚才骂了我们羽林卫我也不能当没看见,你先在这待一会儿,一会儿你去跟我们统领认个错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 “来,你先过来。” 巷中。 两人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祝梓荆思绪回归,看着那近在咫尺,抬头便可触及的薄唇剑眉,忽而就倒竖起了娥眉。 “你!登徒子!” “人都走了你还凑这么近干什么?” 美艳道宗脖颈微红,只是怒目瞪着那俊朗男子压声轻斥。 李卯感受着阵阵麝香吐息扑来,脸色无奈道:“我这不是怕他又杀了个什么回马枪?” “一会儿等他们不见人了,就从那侧门溜进去给你换身衣服。” “你!那你往后退一退!” “本宗闷的很!” 祝梓荆飞染寸红,但也不好点明,只是不停朝那登徒子呵斥。 李卯后知后觉的向下看了眼,旋即轻咳一声往后挪了挪身子。 多少有些“偏走一人”了。 这倔女人衣襟实在胖的很,现在多少有些碍事。 那一直支在李卯胸前的玉臂这才缓缓舒展,不需要再进行缓冲。 美艳道宗眉眼冰寒却挂脉脉春水,一如初春那料峭冰水当中席卷的脆嫩枝丫。 轻咬唇儿,眸光复杂,心思莫名。 明明前面这男子乃是她..... 但她却不知为何有些留恋那温暖怀抱。 许是这登徒子身上那真气作祟? 美艳道宗忽而晃了晃青丝,赶去头脑中那驳杂的思绪。 一再强调他们不过是逢场作戏,为了脱困这才有些亲密接触罢了。 而且晚上疗伤时也都不可避免接触背部,如今有什么好扭捏的? 美艳道宗深吸一口气,那神情不过瞬间就恢复平淡许多。 不过那攥着衣摆的葇荑却没有放松半点。 李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倔女人前后不过瞬间的转变,但忽而就被那似蹙非蹙的眉眼所吸引。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安静认真的打量这位潜在的... 那皎洁月华之下,白裙夫人头簪一朵白色兰花珠钗,头盘玫瑰发盘。 那肤若凝脂的面容之上一双眼眸微阖不去看他,稍显冷淡疏远。 但偏偏往下又是两朵红梅般的晕霞均匀的荡开在白皙面庞之上。 不过于暗淡月光之下很淡很淡,如不是他凑的这么近他还真发现不了。 发梢间,衣襟旁,阵阵馥郁幽香扑鼻而来。 李卯微微一愣,有些失笑。 他本来以为这倔女人清高自傲,刚才又是朝他百般呵斥。 还以为她是看空一切,视若平常。 但没想到也会跟个小女人一般脸红。 当真是,当真是... 李卯不觉间看的出神,也忘了这夫人跟青凤长得像不像,就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祝梓荆那边察觉到那登徒子肆无忌惮的目光心头多少有些恼怒,但就是不敢抬头看,要等这登徒子先移开目光再抬头去呵斥他。 可左等右等那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 美艳道宗忍无可忍,蓦然抬眸看去,不虞轻叱道:“登徒子,你看够没!” 却见那眉飞入鬓的脸庞半点不退让,只是直勾勾盯着她,张嘴就口花花道:“小祝这么美,怎么也看不够。” 唰—— 美艳道宗面容羞愤,瞬间就紧闭上了双目,只觉那登徒子的眼神这么灼人! “你!你个登徒子喊本宗什么?”祝梓荆语气带着丝丝缕缕的颤抖,将头扭到一边,咬牙质问。 但还不等李卯再说些什么,小巷外突然传出一声声击打铁铠的沉闷声响。 嘭—— “老子去你大爷的!” 嘭—— “你们这群狗日的羽林卫,不听老子命令!给老子关到那屋里头锁住!” “最后还不放老子出来!” 嘭嘭嘭—— “害得老子必须得从二楼跳下来!” “畜生啊你们是!” “洛珩?”李卯神情一愣,转而扭头看去。 却见一灰头土脸,头发披散的白衣公子,正暴起拿着一只鞋猛砸那羽林卫士兵的头盔。 蹦的老高,砸的也是真狠。 那羽林卫还挺老实,也不还手,就是抱头不停在那儿哀嚎。 “你!你敢打神圣的羽林卫!不要再打了!” “啊——” “住手!你不要再打了!” “不然我就捅你了!” 但此番讨饶威胁不但没有任何作用,反倒让那年轻公子愈发激动起来。 嘭—— “你敢动老子?” “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嗯?” “老子钗家三代独子,宰相钗川之独孙!” “武王世子李卯独弟!” “你们他妈敢捅老子?” “明天我大哥那御前特使就拿着金刀给你们羽林卫踏成平地!” 那羽林卫闻言愣在原地,瞠目结舌在分辨这人话中的真实性。 但看这公子哥扮相,神态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且刚才那位密探大人也确实说了钗家的那位小公子不见了。 种种迹象竟是全都吻合。 胡家坡咽了口唾沫。 合着这位爷真是钗家钗家那公子? “您,您是钗家的纨绔,呸,那位公子?” 胡家坡不敢再招架,小心翼翼问道。 钗洛珩见这货认出了他,也没了再打下去的念头,将那鞋不停在手里拍打,不屑的吐了口鼻息: “还捅老子?” “我呸!” “你们这群蛇鼠一窝的羽林卫!” “迟早有一天要完蛋!” “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老子送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嘈杂?”突然自远处空旷地带传来一声愤怒的吆喝。 胡家坡不敢再磨蹭,连忙起身,惊喜十足,一脸陪笑的朝那公子哥看去。 “钗爷?咱这就走吧?” 那位密探大人说了,找到钗家那少爷可是大功一件啊! 发了发了! 小巷中的两人闻言松了口气,祝梓荆肘着那男子胸膛,嫌弃的拉开了距离,站在那儿整理着皱作一团的衣裙。 李卯耸了耸肩,扭头看着外面的情形。 “嗤。” 钗洛珩不悦的睨了这小卫兵一眼,旋即率先迈开步子走到一边。 看着那路边兜兜转转的野狗又是一阵火气上涌,抡起手里的鞋就往那狗身上砸! “你妈了个巴子竟然敢不听小爷的话!” 嘭—— “嗷!”那黑色野狗被砸的往远处跑了一段距离,但回头之后看见是那个没有武器的人砸的它,瞬间就龇牙咧嘴起来。 两排尖锐利齿,滴着丝丝缕缕恶心的口水。 这还不是一般的狗,看上去就是一叱咤狗场的头儿! “嗷!” 恶狗发出两声大叫,身子一伏直接朝钗洛珩飞奔而去! “卧槽!”钗洛珩傻了眼,本想去找那卫兵,可无奈两人之间刚刚拉开一段距离,于是连忙撒腿就跑! “你奶奶的来救你大爷我!” 那卫兵一身盔甲,还拎着长矛,哪里跑得快,但到了这份上也只能将长矛扔到一边追了上去。 钗洛珩一面跑,发现前面都是紧闭的大门,全然跑不远。 匆忙下突然看见了一处小巷,慌不择路的就往里进! 巷里两人也傻了眼,不知怎么的可就又将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李卯看了眼那身后的士兵,连忙轻车熟路凑到了那白裙夫人脸前一指处。 芳泽近在咫尺。 白裙夫人被这突来变故弄得心弦紧绷,攥紧了玉指,心脏怦怦直跳。 “搂住我!” 李卯发出一声低喝。 祝梓荆恍神间连忙伸开双臂抱了上去。 身后那逃命的白衣公子撒腿就跑,一溜烟就进了小巷,直奔深处,身后还跟着个来势汹汹的大恶狗! 钗洛珩留意到了前面那一边靠墙的两人,虽然有些奇怪但现在无心多想,只能撒丫子就跑! “羽林卫我去你大爷的!” 一面跑还一面痛骂羽林卫。 但就在那白衣公子风火慌忙途经二人身旁时,巷子由于过于狭窄,李卯不可避免的直接被往旁边一挤! “唔!” 美艳道宗猛然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第285章 祝梓荆:什么时候这么自然了? 美艳道宗瞪大了美眸看向那直接凑上来的人脸,以及那唇上传来的触感,脸颊绯红,晕乎乎的不知云深何处。 李卯那边跟白裙夫人的表情大差不差,也都是瞪大了眼睛,懵逼十足。 但此时不是在这上面纠缠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将这羽林卫士兵糊弄过去。 而且这事最后论下来吃亏的怎么也不会是他,他肯定不会跟个姑娘家的害羞。 洛珩正被狗追着,这护卫护主心切,估计不会多在意他们。 一阵寒风吹来,吹的美艳道宗忽而恢复清明。 转而就羞恼十足的瞪着李卯,那眸中隐隐约约似有泪光打转。 他们怎么能?! 前面若说做戏也就罢了,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此番回去该如何面对青凤姑娘? 李卯见状苦笑一声,刚准备拉开,身后又再次窜过来一个人! “钗爷您等等,小人这就来了!” “唔!” 那刚刚分离的两人再次凑到了一起。 梅开二度。 美艳道宗紧紧闭着唇瓣,紧咬银牙,那波光潋滟的美眸嗔怒十足的死死瞪着那登徒子,半点不肯放松。 李卯看着一边那羽林卫,随后朝祝梓荆使了个眼色,那放在丰腴腰间的手缓缓收紧,将她往怀里拉,尽量做戏更加逼真,不让那白裙那么显眼。 “唔,美人!” 胡家坡看着这一嫖客一妓女暗暗皱眉,心想这两个也是真忘我,这大黑天的那青楼里头死了那么多人还这么亲热。 这亲的,啧啧,好像都没注意到他们俩人过来? 胡家坡不再多想,小跑着赶紧奔向那到了巷子尽头,走投无路的钗家少爷。 没过一会,那男子哀嚎与恶犬痛叫之声便声声传了出来。 美艳道宗却死死撑住李卯胸膛,嫌弃的不停推搡,见此招无用,又将手探到了腰间软肉一顿掐! 李卯蹙眉苦脸,将身子缓缓后移,准备重新分开,但谁知那后面到了巷子尽头的两人就已经将那恶狗绑了起来,重新往外走来! 钗洛珩揉着屁股,拿着个木棍往那恶狗屁股上去招呼。 “嗷呜!” “疼死我了!小爷屁股绝对要留一道疤!” “这恶狗,回去必须炖了!” “还有你这个蠢货怎么来的这么慢!” “对不住钗爷,这盔甲太重了。”胡家坡拎着那狗,弯着腰不敢还嘴。 钗洛珩一摸伤口,突然就脸色皱成一团,哀声惨叫道: “疼疼疼!啥也别说了,赶紧给老子送回去,找医师!” “是!” 胡家坡心系钗家少爷安危,急匆匆从那一对男女身侧走过,但又不可避免的挤到了李卯。 三喜临门。 “唔!” 美艳道宗羞愤欲绝,手上的劲儿又加大了些。 正当祝梓荆暗松一口气,咬牙就要将李卯推开之时,那护卫却猛然回头! 祝梓荆身子一僵,顿在那儿不敢再有动作。 “你们两个,没事赶紧回家,这一带出现了杀手,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俩!” 胡家坡留下一句叮嘱后连忙走出了小巷,刚好碰上那闻声而来的统领。 “胡家坡,发生什么了?”统领脸色低沉,有些不太好看。 他们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找到,回去定然要被骂饭桶。 白忙活一场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回头儿,小人找见钗家少爷了!” “什么?!” “在哪?”那统领闻言一愣,豁然迸发出巨大惊喜,按住胡家坡的肩膀一顿追问。 与此同时,钗洛珩揉着屁股,痛吟连连的擦过两人走了出去,临出去前还侧身对着俩人嘀咕一句: “小子,你挺不错,有小爷我两分风范,这胭脂楼里死了俩人还在这么淡定的打啵。” “但你还是不如我大哥,我大哥那都是姑娘倒贴着送。” 李卯眼角抽了抽。 祝梓荆脸颊飞上两抹红,面无表情,手上拧的力气又大了些。 钗洛珩摇摇头,一瘸一拐的朝外走去,那统领迎面走来,一把拉过了钗洛珩的手就是嘘寒问暖:“钗少爷?您可有什么需要的?现在是要回家还是去哪玩一玩?” “我玩你大爷!”钗洛珩被问的极不耐烦。 他都说几次了要找医师来! 那统领愣了愣,神色为难道:“这...我家大爷都六十好几了...” “给老子找医师!”钗洛珩一拍额头,咬牙一字一句吼道,闭上眼睛被气的不轻。 平常都是他大哥说他蠢,怎么现如今让他碰上比他还蠢的蠢货! 胡家坡在一边弱弱补充道:“刚刚钗爷被狗咬了。” 说着还将那狗给统领看了看。 “是是是!”统领恍然一拍大腿,不敢怠慢,忙招呼人找来一辆马车搀扶钗洛珩上去。 不管怎么说,此番寻的钗家少爷那可是大功一件! 吱呀—— 马车轱辘转动,声响缓缓离去。 巷内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美艳道宗猛然向后退了两步,站在那里双手环抱自己,悲愤十足的瞪着那登徒子。 李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说话。 虽然是歪打误撞,但他确实亲到了。 这对一个夫人来说多少有些不太合适。 毕竟吃亏的怎么也不会是他。 祝梓荆抿着唇瓣,表情寒冷。 但看着李卯那一副任打任骂的神情,忽而心头那恼怒消弭良多。 其实这登徒子也不是故意的? 白裙夫人眼神复杂,最后伸出手指摸着那水润的丹唇,有些失神。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这登徒子亲了? 而且还是嘴.... 先是摸背,然后是拉手,接着是拥抱,到现在又变成亲嘴。 虽然每次都是歪打误撞,但每次都有正当理由,而且每次她都提不起半点抗拒的念头。 再这么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美艳道宗蹙起柳眉,愣在那儿有些恍惚。 她从玉衡山出来一趟,怎么感觉跟找了个情郎似的? 可是她跟青凤,他跟青凤..... 李卯那边正看着外面远去的车队松了口气,回望时候,也不磨蹭,一把拉过美艳道宗的手,打开侧门直接钻进了那稍显昏暗,空无一人的胭脂楼。 “走,我去给你找身衣服。” 祝梓荆一脸懵逼,看着两人拉在一块儿的手,美眸微怔。 什么时候拉个手都这么自然了? 美艳道宗红着脸挣了挣,但却被牢牢钳制动弹不得。 这登徒子! 祝梓荆柳眉倒竖,就要呵斥李卯这般无礼,却发现这登徒子正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四周,好像半点没有察觉到他手里正握着她的手。 白裙夫人深吸一口气,转而将脸扭到了一边,停下了手中的挣扎。 许是眼不见心不烦,也许是好像没有看见李卯正握着她的手。 第286章 挡针 胭脂楼内黑灯瞎火,不见人影。 唯有一两盏遗忘的油灯在墙角瑟瑟发抖。 不时空气中传来那脂粉香味以及淡淡的血腥。 李卯蹙起剑眉朝里张望,见里面确实再见不到一个人影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胭脂楼毕竟有地下产业,只怕官兵一来比那些平头老百姓跑的还要快。 现在这楼里估计是再没人了,若是有人估计也只会在底下。 “小祝,我去给你找件衣服,你得换了,不然太显眼。” 李卯后知后觉的松开那冷润葇荑,旋即轻咳一声收回了手,背在身后不敢去看那美艳道宗。 “多有冒犯,请夫人见谅。” “不握了?”祝梓荆找着一处圆筒木椅正襟端坐,忙将手拢在了袖口,面无表情淡淡道。 看着那登徒子现在诚惶诚恐的模样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方才你吃本宗豆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拘束?”祝梓荆一拍桌案,绷着脸咬牙道。 “现在你倒君子上了?” “怎么过完瘾了就不敢承认了?” “还有,那小祝你是喊上瘾了?” 美艳道宗脸色红润,越说越激动,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的。 这登徒子三句话两句半都是在气她,还有半句话都直接上手了! “还有那一巴掌!” “你怎么能...” 白裙夫人话语戛然而止,猛然闭上嘴,将头一下就转了过去,两颊生晕。 丽人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臀儿,那相互搅在一起的青葱玉指也都加大了力气,多少有些不自在。 李卯看着那兰花珠钗随着白裙夫人呼吸间摇曳不停,眼神多少有些飘忽:“事权从急,有些接触不可避免。” 美艳道宗略微一思索,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否认。 李卯摸摸鼻子,接着又说道:“至于那小祝。” 李卯缓缓踱步过去,走到祝梓荆对面一凳子上坐了下去,抚着翠血上的剑穗微笑道: “其实名字喊什么都无所谓。” “不过我觉得喊夫人太过疏远咱们两个的关系。” 毕竟都已经啵过嘴了,再夫人夫人的喊成何体统? “所以就想着找个亲密些的称呼,这小祝不就挺合适。” “你看,小祝,小猪,多可爱。”李卯越说越起劲,多少有些乐在其中,忘乎所以。 两道寒光倏而定格在他身上。 李卯笑容一僵,缓缓收起了笑容。 祝梓荆面无表情的直勾勾盯着李卯,将湛月剑抽出来摆在了腿上:“本宗很胖?” “让你李大才子想出来这么个''好名字''?” “再说了,我们关系没有那么好。”祝梓荆疏远的将头扭到一边,脸上冰寒一片。 但头扭过去的瞬间,素色唇边却勾起一抹微乎其微的弧度。 “是是是,小祝说的对。”李卯应和的点点头,不去顶嘴。 现在有事要紧,还不是插嘴的时候。 “嗯?你还喊?”祝梓荆柳眉倒竖,转过头来瞪着美眸嗔怒喝道。 李卯耸耸肩,两手一摊:“你也没说不让我喊啊?” “而且你该胖的地方确实胖,跟小猪一样,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对的。”李卯眼睛瞟了一眼后极速拉开,肯定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 “你!” 祝梓荆眼神一呆,低头看了看,脸颊一红,气的牙痒痒。 “登徒子!” “没安好心!就会口花花!” “本宗就知道你心里净是那些龌龊之事!” 祝梓荆眉眼含煞,攥住湛月剑又是质问道: “但这些本宗能忍也就忍了,你那一巴掌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打别的地方你也不能!” 美艳道宗耳垂殷红似血,如那血滴子一般摇摇欲坠。 “你还说你不是蓄谋窥伺,对本宗垂涎已久?” 李卯默不作声,选择暂避锋芒。 一溜儿烟站起身,朝那黑漆漆的走廊走去。 “咳,我去给你找件衣服。” “你给我回来!” 祝梓荆一看这登徒子要跑,也站起身子,拎着宝剑,气势汹汹的就跟了上去。 李卯察觉到身后那倔女人来者不善,头皮发麻,立马就加快了步子朝前方赶去。 却见那乱糟糟,被官兵踏的花瓶破碎,字画撕裂,支离破碎的走廊间,看见了一处侧门,许是嫖客的包间,就准备去那里面找衣服。 可白裙夫人那边紧咬银牙,甚至连轻功都用上,就是要逮住这登徒子要个说法。 那一巴掌他要是之前心里没设想过,怎么可能下意识就直接拍了上去! 只见那月白长靴在地板上轻盈一点,转而身姿与月华下如同那月宫仙妃婀娜多姿,向前越过一大段距离。 缀着寒梅的素白裙摆于空中向后飘荡,如一朵大开的白莲花,贴在胸前,将浮凸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 美艳道宗眼神专注,青丝向后漂浮,肋下夹着湛月剑,直直伸出一只手,不过瞬间就要揪住那登徒子的后领。 但就在瞬间,异变陡生! 突然两道银光自一处暗格中射出,忽明忽暗,闪烁精光,直直射向那就要开门的李卯! 祝梓荆花容失色,心弦紧绷,咬紧了唇瓣。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地上再次一点,骤然迸发极速,直接飞到那登徒子身前背对着他,想要替他挡下这两枚暗器。 李卯悚然一惊,准备去拉那倔女人,但却已为时已晚! 倏—— 噗嗤—— 两根银针径根没入那美艳道宗肩胛下约莫一寸之处。 李卯蹙着剑眉,神色不虞,将祝梓荆拉到了怀里护着,压抑着滔天怒气,沉声质问道:“阁下是谁!这般鬼鬼祟祟居心为何!” 稍等片刻,自某处不知道位置的暗格之中,徐徐传出一道平静雄厚的男声来:“阁下又是何人?不去疏散逃难,夜间闯入我胭脂楼的地盘又当何目的?” 祝梓荆抿唇不语,靠在李卯怀里唇瓣稍显苍白,只是盯着那男子的侧脸微微出神。 李卯看了眼那倔女人的虚弱模样,不想跟他多掰扯,只是沉眉怒喝道:“那针上有没有毒!” 那声音默不作声。 李卯眯起眸子,又是咬牙喝道:“如果你不说,明天老子就带人踏平你胭脂楼!” “将你胭脂楼的势力连根拔起!” “哦?你是谁?好大的威风。”那男子似有些意外。 “你可以试试。”李卯一面攥着那冰凉的手,给那倔女人输送着真气温养,一面淡漠回道。 又是沉默片刻,那男声的主人似在思索其中真伪。 片刻后,一小包东西从墙壁一黑漆漆的洞口中飞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两人就此离去,我只当没看见。” “我胭脂楼素来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若是此番能与二位交好一番,也不是不可。” “此粉末十二时辰之内化温水服下,且需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将毒液吸出。” 倏—— 又是一包东西飞出。 “药片吸完毒服下。” “好了,二位可以离开了吗?我胭脂楼不过小本买卖,没什么值得二位惦记的。” “我要给她解完毒再走。”李卯拦腰抱起脸色有些苍白的白裙夫人,旋即一脚踹开那侧厢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那暗格之中,一张马脸上闪过不虞,但阴晴变化之下还是默许了下来。 那男子他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其语气中不似作伪。 他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自然有一套识人方式。 只要他们不往地下去,上面不过一些无用之物,不足为虑。 第287章 这毒得吸出来 厢房内,黑漆漆一片之中隐约可见一张大床与一供做下的软榻。 前方摆着暗红案台,白瓷插花。 墙壁之上则挂着琵琶,壁画,看起来甚是雅致。 若是来青楼的只是为了那口舌之欲也未免太过无趣。 自然还是要熏陶一番情操才是。 李卯将一处灯台点亮,燃起淡淡亮光。 随后将虚弱的美艳道宗抱到那稍显凌乱的床铺上。 但看见上面乱糟糟的事后痕迹,李卯暗暗皱眉,最后还是将那白裙夫人抱到了一处铺着毛绒毯子的软榻之上。 李卯拧眉看着怀里那面无血色的丽人,那叫一个叹气。 这女人真是一根筋。 他身上有大自在法,这毒针哪能碰到他一点? 他还用得着这病人来救? 还好那幕后之人也只是恐吓多些 不然真要出了些什么事,他怎么跟青凤交差? 怎么对得起他那些操劳的日日夜夜? 李卯伸出手指在那两根毒针旁连点,防止毒液扩散,然后将那两根毒针直接拔了出来。 “嗯~” 白裙夫人吃痛,咬着牙但还是从齿缝间发出一声细微痛吟。 李卯摇了摇头,拉过一张毯子披在祝梓荆身上,无奈柔声问道:“你非得过来替我挡那一下干什么?” “你身子本来就有伤,不说那银针能不能刺到我,就是刺到了也比刺到你身上来的好些。” “我身子骨不比你硬朗?” 祝梓荆淡淡哼了声鼻息,将头扭到一边怼了一句:“你管本宗?” “本宗想救谁救谁,可不是为了你这个登徒子。”祝梓荆想远离那登徒子的怀抱,但稍一坐起身就软绵绵的又坠了下去。 明明软散的窝在那怀里,却偏要整理易仪容,摆出一副高冷威严不可侵犯的道宗模样: “本宗作为正道道宗,自然做不出那袖手旁观的事来,倒是你,被本宗救了之后不但不感激,反倒还训斥本宗。” “白眼狼。”祝梓荆红唇微微分开,冷斥一声。 “我这辈子加起来一块都没有跟你在一块被气的多!” 李卯摇头失笑,也不征求人家同意,直接将手指贴在了白裙夫人柳眉处轻轻摩挲,一双桃花眸子明亮无比。 “我算是发现了,你不光倔,你还傻。” 祝梓荆柳眉倒竖,抬手拍开李卯的手,坐直了身子咬牙愤声道:“你说谁倔!说谁傻!” “我祝梓荆活了这么些年,从小别人见了我不是不敢搭茬就是不舍得说一句重话,玉衡山哪个见了我不恭恭敬敬的?” “你倒好,天天恨不得把本宗气死!” “好了好了,我倔我傻行了吧?” “准备一下吧。”李卯连声安慰,随后拍了拍祝梓荆肩膀轻声说道。 “准备什么?”祝梓荆眉眼带着丝丝困倦,愕然问道。 “给你吸毒。”李卯沉吟一番,顿了顿又说道。 “那人说了,一个时辰之内要解决,不能拖。” 祝梓荆眼神失焦后再度回神,低头看了眼那毒针的位置,随后倏而抬头,拽紧了衣襟。 休想! 白裙夫人一脸羞愤,清叱一声:“不行!” “我,本宗自己来!” 李卯头疼的掐着鼻梁,暗暗腹诽。 这蠢女人倒是看看那伤口在哪? 你能够到吗? 李卯也不再说话,坐在祝梓荆身侧,抱胸静静地看着。 祝梓荆被盯着良久,也不甘示弱的冷冷瞪着那登徒子。 “你看本宗作甚?” “本宗要吸毒了,你难不成还想偷窥?” 李卯抬了抬下巴,双手抱胸,靠在一中柱上,面无表情道:“你先给我演示一下你能不能隔着衣服够到再说。” “一个时辰就得解毒,别一会儿死屋里了辜负我那么多天的温养。” 祝梓荆气的银牙紧咬,胸前起伏良久,最后直接低头见将嘴往那伤口上凑。 “你说本宗不行,本宗就偏偏做给你看!” 祝梓荆侧过头下巴微压,朝那右肩下的伤口处探去。 但那中针位置不过右胸往右上偏移上一寸,与肩胛之下一寸。 正中间,刚刚好。 那脖子就那么长,她就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再难以将嘴唇往上面凑半分。 能碰到肩膀就已经是极限,哪里还能再往下探? 李卯静静地看着这倔女人在那儿跟自己拗劲,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盯着那有些涨红的脸颊。 祝梓荆缓缓抬起头,嘴唇嗫嚅动了两下,不敢去看李卯的脸。 只是紧紧拉住衣领,语气清冷却又难掩颤抖。 “等出了这地界本宗去找一个女子,不劳你费力。” 李卯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倔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儿注重那劳什子男女避嫌。 他看了,那地方虽说临近胸前,但离那里仍有一段距离,只要仅露出那一小片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再说了,他不过是去吸毒,怎么搞的跟要同他干什么一般? 李卯不再磨蹭,大步走过去贴着祝梓荆身侧坐下,语气平和道:“脱了吧。” 祝梓荆臀儿往一边挪了挪,圆瞪美眸:“脱什么?” “你说呢?”李卯看了眼那白衣。 祝梓荆脸团一红,咬牙刚准备呵斥这登徒子没安好心。 就突闻李卯话语如连珠般不断袭来,苦口婆心,谆谆教诲:“小祝,咱就是吸个毒,有什么犹豫的?” “一个时辰就得吸出来,听上去时间充裕得很,可是你要想想外面那正是被团团包围的境地,估计那边正一个一个盘查着进出的人。” “而且还得给你找衣服,找水喝药,一件事儿一件事儿堆下来,你说时间还剩的多不多?” “再说,我你还信不过?脱了肯定不会多看,我向来规矩的很。” “你!本宗要是信你就有鬼了!” 祝梓荆伸手捂住那毒针刺的地方,又回瞪着李卯: “你说的轻巧,可是那地方....” “哪地方?”李卯眨眨眼。 祝梓荆呼吸一窒,话语被噎在嘴中说不出来。 这登徒子! 那地方能随便说嘛? “不管是哪儿,反正就是不行。” 祝梓荆干净利落的扭过头,又是低头想再去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够到。 李卯在后面看的哑然失笑,但也有些犯难。 其实这倔女人如此作态他多少也有些不意外,毕竟两人的关系多少有些尴尬。 此番亲密接触实在算得上有伤风化。 但那关系不是还没一锤定音不是? “唔。” 一声强忍的闷哼声传出。 李卯剑眉一蹙,看着那背过身子的白裙夫人,疑惑严肃道:“小祝,怎么了?” “无,无事。”祝梓荆感受着那伤口处传来的阵阵酸痒,脸色青白交接,只是掩嘴平声回了一句。 李卯眼神凌厉,拉过那垂在腿边的一只葇荑,将人拉过来正对着自己。 “毒发了。”李卯看着那不敢看他的美艳道宗脸上的苍白,凝重道。 “那人的意思不是一个时辰毒发,而是一个时辰人死。” “不能再拖了,脱了。” 李卯语气不容拒绝,脸色严肃,直接上手就要将那衣领往一边扯。 祝梓荆一把拍开李卯的手,脸上恢复几分红润,但也情知此时没法在推脱,只是瞪着李卯轻斥:“本宗自己来!” 李卯这才收手,但眼神紧盯着,生怕这女人反悔。 祝梓荆被这直白视线盯的嗔怒的很,但情知他是关切她,也不好啐他,只能轻咬下唇,将手缓缓从对襟往外拉开。 袒露出那冰肌玉骨般的锁骨,以及新荔般的肩头。 小儿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外罩青纱幔,锦鲤戏荷澜。 李卯一脸懵逼。 美艳道宗睫毛轻颤,面颊彤霞似火,唇儿咬的殷红似血。 不多时,那一水青荷肚兜便显露出来。 李卯又是一脸懵逼,张了张嘴但没说出话来。 不是,这伤不是在肩膀下边? 露出一点不就好了? 第288章 吸毒 皎皎月辉之下,一处锦黄软榻上,一发盘高耸,簪着兰花珠钗的氤氲如玉美妇,正端坐软榻边缘稍稍拉开那一方白衣。 一穿着淡色里衣的男子则是护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美艳道宗轻咬下唇,睫毛微垂,轻轻翕动,一双柳叶眸子强作清冷中透着一丝丝羞耻恼怒。 “不准看!” 祝梓荆拉过一方毯子盖在身上,怒叱一声。 李卯正微微看的出神,闻言强行飘忽着眼睛,移开视线定了定神。 他哪还不知道这蠢女人相岔了? 让你拉一边肩膀结果.... 李卯心头好笑,本想着让她拉上去,仅仅露出一边肩膀,但最后想了想还是作罢。 毕竟以这倔女人的性子只怕就要羞得无地自容,再跟他掰扯一会儿。 反正她都拉下来了,也没必要再多事。 “咳,你不用害羞,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祝梓荆微微眯起了柳叶眸子,愣是不去看李卯一眼:“若不是你平常对本宗还算规矩,本宗就是死在这都不让你碰半根指头!” “但就是这也掩盖不了你那登徒子作态!” “衣冠禽兽,假正经!” 李卯尴尬的摸摸鼻子,自己在她心里怎么可就成了这么个模样? 上来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本宗碰上你就是倒了大霉,歪打误撞什么都没了...” 美艳道宗回想起某些片段,语气冰寒,但脸颊却同时冉冉升起两朵红花。 “好了,骂够了吗?骂够了就开始吸毒了。” 李卯在一边一声不吭,听她牢骚发完,那手不觉间就揽住了丰腴的腰肢往这边拉了拉,准备将脸凑到伤口处吸毒。 祝梓荆一惊,支着手臂不让这登徒子过来,羞恼中嘴上又是冷声喊道:“你...你去把灯吹灭了,再把眼睛蒙上。” “不然本宗心里不自在。” 祝梓荆勾着耳畔的发丝,将腰间的大手拧开,偏头到一边不悲不喜道。 李卯可是傻了眼,微微往那边又凑了凑,将下巴越过那光洁的肩头,凑到那白皙耳畔诧异道:“小祝,你同我讲黑灯瞎火的我吸什么毒?” “你当真是认真的?” 祝梓荆脸上燥热,面色嫌弃的躲开,随后冷哼一声默然不语,意味不言而喻。 李卯暗暗头痛。 在这么拌嘴一会儿那毒都给人毒死了。 那关键是一会儿关了灯那针眼怎么找? 找到后黑灯瞎火的,这女人动一动跑了准,他又怎么对上去? 一会儿毒血又吐到哪儿? 这世上不可没有光! 这倔女人! 真没把自己的命严肃对待! 李卯无奈啧声,抿唇低吟。 约莫几息过后,心思流转间,忽然眼珠子一转,利落起身朝那烛台走去。 “这灯灭了刚好,一会儿趁机就说看不清,凑到哪儿还不是我说的算?” 那声音极细极细,细到让美艳道宗屏气凝神,玉耳耸动,用尽浑身解数才隐隐约约的听进耳中。 若是声音但凡大了那么一点点,她都不屑于去听。 但就是声音越小,小到让人听不见,才越让人好奇说的是什么。 祝梓荆柳叶眸子间滞缓片刻,旋即一拍旁边垫腰的绣花枕头,满脸羞愤的叫住李卯:“登徒子!你给我站住!” “回来,不准灭灯!” 平常这登徒子就不时拉她手,搂她腰不规矩的很。 若是灯一灭那还了得?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幸亏让她听见了这登徒子的图谋不轨,这才没让这色胚得逞! 李卯嘴角微勾,随后转过身子,一副垂头丧气,怏怏不乐模样, 祝梓荆一瞅这登徒子那模样,心里好笑,但还是硬生生将那唇边的弧度给压了下去,将脸扭到一边淡淡道:“色胚,你打的什么算盘还能瞒过本宗?” 李卯叹了口气,一副被拿捏的死死模样。 “唔。” 又是一阵痛楚自那肩下伤口处传来,祝梓荆从嘴中挤出一声痛吟,舒展的眉头再次紧紧锁在一起。 李卯神情一肃,忙收敛心思,加快了步子走到那软榻边坐下。 也不管那白裙夫人同不同意,将那绒毯拉到一边,干脆利落的凑了上去,拧眉看去。 祝梓荆轻咬红唇,煞白脸颊之上晕现两抹病态红霞,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去看。 只见那青荷肚兜外,肤若凝脂般的肩胛下,一如美玉般的肌肤之上残留着两道细微的针眼,其周围晕开黑色墨迹,宛如一张宣纸上迸溅沾染几分水墨。 李卯皱起了眉头,让祝梓荆靠在他怀里。 随后从一边暗红实木桌案上拿出一个茶杯,又将两包解药都展开铺在桌面上,跟个老头一般唠唠叨叨。 “你说说你,皮肤这么好,却三天两头受这么难看的伤?自己都不怜惜些?” 李卯眼神担忧,手上动作不停,端起一壶冷水往杯子里倒了些。 祝梓荆靠在李卯怀中,牡丹发盘被稍稍挤扁。 许是毒性上来了,头脑有些晕眩。 美艳道宗看着李卯冷峻眸中的担忧,竟是有些移不开目光,微微怔神。 这登徒子其实长得还蛮俊的,就是平常嬉皮笑脸,老是气她。 但如今看见他这般担忧的神态,还有那唠唠叨叨的繁琐问候,她竟是多少有些.....心悸。 反正他也碰过自己的背,如今不过再碰一碰肩,她羞什么? “是先吃药还是先吸毒?” 李卯暗暗思忖那男子说的话,发现他好像没有着重点出先后,只是让吃药吸毒,应该并无大碍。 只不过这吸毒之人他却是点出要吸毒后再服用那药片。 待到一切工作准备完毕,李卯深吸一口气,将脸伏到了那肩胛下一寸之处。 祝梓荆轻咬唇瓣,默不作声,将螓首仰到一边,葇荑微微攥紧了李卯的衣摆。 他们的关系..... 罢了,她现在不想想那么多糟心事。 脸俯下。 美艳道宗眼波沁润水光,羞恼十足。 “呸——” “呼——” 一口黑血被吐到那空茶杯之中,李卯喘了口气后,又低头凑了上去。 就这般循环往复了五六次之后,那肩头的黑色淡去许多,丝丝艳红涌上置换黑血,依然是那血液活络的现象。 应该再吸毒几次,就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李卯揽住美艳道宗的腰肢,随后再度凑到了那肩胛下。 虽说他安分的很,没什么别的心思。 但是这女人比较胖,还是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一二。 祝梓荆脸色通红,紧闭着嘴不敢出声。 “呸——” “呼——” 又是一阵换气声响起,祝梓荆颤颤悠悠的缓缓睁开了眸子,眸光复杂的看向那桃花眸子,欲言又止。 李卯那边正凝神吸毒,倒是没有察觉到祝梓荆的异常。 茶杯中半满的黑血再添一口毒血之后,李卯又凑了下去。 祝梓荆修长的睫毛微颤,侧首对着李卯。 这次倒是没有再闭眼,但仍没有看他,轻启红唇,轻哼一声道:“登徒子。” 李卯那边正含着一口毒血,挑眉回道:“嗯?” 祝梓荆心思莫名,眸中含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怨怼。 但此事她不说出来,总感觉瞒着这登徒子什么,心头难安。 “本宗看到了。” 李卯吸毒过后,抬起头疑惑的嗯声道:“嗯嗯嗯嗯嗯嗯?” 那意思大概就是——你看到什么了? 祝梓荆看这登徒子那呆傻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转眼间就又恢复了那清冷的容颜。 抬眸看去,酝酿良久后才舒了口气道:“本宗不想瞒着你,那天那燕王妃来王府找你的时候,我看见你们两个在窗边亲热。不是本宗说你,那王妃也是有夫之妇,你怎么....” 李卯眼睛一瞪:“?” “咕嘟——” “嗯?” 祝梓荆那边正语气复杂,眼神飘忽的怒其不争劝导着李卯,突然听见一声吞咽声,立时停下了话口,惊愕的看向那喉头滚动的李卯。 “啊!登徒子!” “你...你快吐出来 !” 祝梓荆心中咯噔一声,檀口微张,脸色瞬间变的面无血色,轻呼一声忙坐起身朝李卯那边凑去。 举起一个杯子凑到那嘴边,一手拽住李卯衣襟一顿摇,急得愁眉不展,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这登徒子要是因为她有了三长两短,不说她自己心头难安,就是这登徒子那家大业大,还有一宅子妻妾她都无颜面对。 “没事,有药。” 李卯苦笑一声接过杯子,随后趁着清水将那药片给喝了下去。 唉,这都是什么事儿? 第289章 横看成岭侧成峰 慌忙间,美艳道宗将那围在肚兜的玉臂打开去问切李卯,不觉间那胖锦鲤便游动起来。 一时心切,方才的羞愤旖旎悄然间烟消云散。 李卯正将那冷茶一饮而尽,忽而视线往下一瞟,眼神一滞,呛的连声咳嗽起来。 “咳咳咳!” 李卯一面用手臂擦去水渍,一面将头扭到一边非礼勿视。 祝梓荆仍是忧心忡忡的盯着李卯看,半分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是拉过李卯的手臂,蹙起娥眉问道:“登徒子,你可有事?” 李卯目不斜视,摇了摇头道:“我能有什么事?” “但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 李卯没有再说,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 祝梓荆收回手,忽而发现春光有些外泄,面颊一红,用手横抱后,慢条斯理的勾着耳畔发丝,正襟端坐:“本宗本来想着是去找府上的猫儿,结果就歪打误撞看见了窗边...” “停停停,不用再说了。”李卯头痛的抚着眉心。 本以为是多么巧合,结果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看见了? 不对啊,如果有人来他怎么可能不会发现? 李卯回想一番,这才想起当时他是在思索那长浦桥的事,估计想的有些深,没有注意。 而且当时府上也没有外人,倒是让他有些放松警惕。 至于外面放风的晓英,只怕也察觉不到这大宗师的来去。 以后必须得把门窗紧闭,断不能出现此等纰漏。 王妃跟太后,无论哪一个暴露出去都是惊世骇俗的存在。 祝梓荆见李卯沉吟良久,皱着眉头默不作声,心头一跳。 白裙夫人忽而环抱自己,朝软塌里面缩了缩,蹙眉忧声道:“登徒子,你不会是想该怎么把本宗灭口吧。” 李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回怼道:“恶意揣测我这忠厚良善之辈,我刚刚吸的毒都吸到狗身上了。” “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相信你。” ”你要是想我死刚刚你还替我挡什么飞针。” “你就这么信我?”祝梓荆面无表情的盯着李卯。 “挺信的。”李卯点了点头。 祝梓荆柳眉挑起又舒展,最后看向那墙上挂的琵琶,淡淡道:“算你有良心。” 李卯耸耸肩,往祝梓荆身边凑了凑,嗅着那扑鼻而来的幽香,惬意十足: “我可不会没那么缺心眼冷不防捅你。” “都说屁股大的...咳。” 李卯摸摸鼻子。 嘴有点快,不小心说错了。 “都说头发长的女人见识短,果不其然。” “我在你心里不是那什么色中恶鬼,就是忘恩负义的鼠辈小人?” “你!”祝梓荆一听那登徒子欲言又止的荤话,面颊愈发红粉。 刚还想夸他两句脑子开窍了,结果就来这么一出! 死性不改! 但毕竟被气的多了,也只是当做了耳旁风,冷哼一声又教训了起来: “本宗管你怎么说,但你也太过胡闹了些。” 祝梓荆娥眉紧锁,在那里严肃唠叨李卯:“那王妃就是再漂亮,你也得为我...” 心直口快,呸,一时嘴快说错了话,瞬间就反应过来:“我的青凤姑娘还有你那一大家子莺莺燕燕着想。” “实在是冒险的很。” “家里那位刘夫人,青凤姑娘哪个不是世间少有的标致人物,真就家花不如野花香?” 李卯咳嗽一声,心想若是让你知道当朝太后也跟我... 只怕表情会无比精彩。 但这话可不能再说了。 人与人之间要有边界感。 负距离除外。 “好了,等我给你身上的毒吸完,也就该动身走了。” 李卯一面说,那视线就不受控制的向下移。 但心中不停默念那很可能是自己未来的.... 但他怎么更兴奋了? 李卯晃晃头将这显然不是他这个正人君子能想出来的念头清了出去,旋即抬眸看向那绝色道宗。 祝梓荆察觉到李卯那不安分的视线,面颊如同挂着寒霜的冰梅般白里透红,微微侧过身子,冷冷瞪了这登徒子一眼。 “看够了没?” 李卯眨眨眼道:“看什么?” 祝梓荆单手环抱肚兜,一手拿起一绣花枕头向李卯砸去,咬牙切齿叱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看见夫人如此姿态,小生倒是心头灵感一现,想要作诗一首。” 祝梓荆登时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手勾着头发,一手揽着肥胖锦鲤,蹙起娥眉道:“什么诗?” 当初一来京城,那到处都在传这登徒子乃是大周百年难遇的琴道天才,以及诗词大家,出口成章且谦虚低调。 如今他这么一说,她果真有些好奇起来。 李卯看了眼胖荷花起兴,祝梓荆美眸一瞪,气的牙痒痒,忙拉过毯子盖住,随后伸出手就去掐李卯腰间软肉。 李卯利索站起身躲开,背手在厅内踱步,摇头晃脑道:“横看成岭侧成峰。” 祝梓荆暗暗蹙眉,这是个劳什子诗? 山的意象如何来形容她一个女子? 但应该还有几句,她也不着急。 “远近高低各不同。” “识得雪山真面目,只缘不在此山中。” 李卯蓦然站住脚,嘴上带着促狭笑容朝美艳道宗看去。 “小祝,你觉得这首诗如何?” 祝梓荆没有回话,只是不停在心里重复这四句诗。 但是愣是一直读,也看不出来半点有什么能形容她的特征。 她虽然诗词不精,但也不至于半点听不懂。 难不成是这登徒子造诣太深,已经到了那种出神入化的层次,她才无法理解其中真意? 祝梓荆垂眸沉思,但却始终道不出所以然。 李卯也不着急,反正她身上的毒也仅剩下些许残余,这才饶有趣味的看着这蠢女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口问他。 “诶,登徒子。” 祝梓荆抿着丰润的唇瓣,抬眸求知朝李卯看去。 “你这诗,本宗,有些不太明白。” 李卯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模样,随后也不回答,径直走到了一处衣柜前,借着灯光在其中挑选衣物。 “登徒子?”祝梓荆云里雾里,疑惑问道。 李卯那边正在那琳琅满目的衣物中选取一套较为不显眼,却又不会将那倔女人连同白衣联想在一块儿的衣服。 闻言只是嘴角微勾,温声回道:“不可妄言,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祝梓荆严丝合缝并腿而坐,挑起烟眉不虞道:“神神叨叨的,你除了会气本宗就净打哑谜。” “还喜欢占本宗便宜,就是登徒子一个。” 身后那女人正发着牢骚,李卯这边则是看着衣柜里那件色彩缤纷,金黄夹红的襦裙点了点头。 此番出去定要经过层层排查,而他所要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跟相好的在青楼宿醉,然后睡到现在才起来。 至于会不会有人查证。 那酒楼里确实有一个怨种没人喊,就说明这一条完全成立。 况且他作为武王世子他们自是不敢深究,多怀疑。 而给那倔女人挑衣服,自然是要反着来。 那白衣越单调,就要挑越花里胡哨的衣裙。 至于他。 李卯看着那满是女子衣物的衣柜可是犯了难。 这地方显然是妓女居住接客的地方,自然每一次都要整理的干净一些。 不然留下个嫖客衣服岂不是大煞风景,直让人呼“我竟是苦主?” 所以自然没有男性衣服残留。 但似乎他不穿外套倒更显得是迷迷糊糊,刚睡起来的? 李卯一砸拳,满意的拿着那件棉襦裙折返回了软榻前,在祝梓荆身前比对着。 祝梓荆那边仍在埋头苦思,那绒毯也不知何时耷拉下去。 窗外那黑色穹顶之上,一轮硕大的白月正氤氲着光辉。 “雪山,横看,侧看?” “是什么意思?”祝梓荆抿唇低吟,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索性不想,低头看去,刚准备将那耷拉的绒毯拉起。 却忽然看见了令她灵光一现的东西。 祝梓荆眨眨眼,随后若有所觉的抬起头,发现李卯正聚精会神的跟她看着一样东西。 “怎么了小祝?” 祝梓荆抬头低头,抬头低头。 最后脸色逐渐变得森寒。 铮—— 湛月剑蓦然出鞘! 美艳道宗哪还不知道那登徒子说的什么! 一声咬牙清叱激荡而出—— “登徒子你给本宗拿命来!” 第290章 吻祝夫人 厢房内,一方烛台幽幽发着暗光。 一青荷肚兜女子正坐在软榻上,半掩青丝披拂在肩头,螓首错开,袒露出那白皙脖颈上细腻的肌理。 美妇轻轻咬着唇儿,睫毛颤动。 那肩头正伏着一个穿着淡色里衣的男子,小口小口的嘬着毒。 好几次她都想给他一脚踹开,但最后还是作罢。 这位置不说隐秘,也不说肩头手臂之类的寻常,就是卡在二者之间,让她也都有些下不定主意。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只是两相沉默。 李卯也不知道好说歹说几句话,挨了多少下拧才让肚兜道宗才堪堪息怒。 没想到这蠢女人悟性还挺高? 过了也不知多久,许有一炷香左右。 美艳道宗指节紧扣,声音有些颤抖,凝固氛围下只觉度日如年。 “好,好了没?” “呸——” 李卯吐出一口红中夹黑的血后,拧着眉:“还有黑血,估计还得再来一口。” 李卯再度将脸伏了下去。 祝梓荆脸色通红,总感觉那毒其实已经清了,却又没理由推开李卯,只能找个话题岔开注意力。 那位置虽说是肩下部位,但她确实如那登徒子所说有些胖,所以多少会有些别的感受在里面。 “登徒子,你到时候准备怎么处理那罂粟走私的事?” “呸——” 李卯最后一口毒血吐出,看着那恢复殷红的色彩,这才长舒了口气。 起身走到那桌边拿来一杯冷茶,伴着白色粉末小包折身返回。 “那罂粟走一步看一步,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过于莽撞,须得先暗暗调查一番。” “那狗屁羽林卫统领被我拉了喉咙,但就因为那飞镖让我偏移了些方位,临死前硬是吊着一口气让人给那张步杀了。” “到时候还得从羽林卫下手。” 祝梓荆咬着唇儿将白衣拉上,随后正襟端坐的系着腰带。 李卯将粉末倒进手心,神情专注看着美妇的唇瓣:“张嘴。” 祝梓荆连忙将腰带紧了紧,闻言朝那粉末看去,挑起柳眉:“本宗是中了毒针,又不是半身不遂....” “啊——” 李卯如同哄孩童吃药般张开了嘴,演示了一番。 祝梓荆满脸黑线,不过犹豫良久之后还是睫毛微微翕动着张开了嘴。 显露其中樱颗榴齿。 此时倒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这药谁喂都一样,既然这登徒子非得献一下殷勤,她又为什么要拒绝? 李卯小心的弯曲手掌,将药粉聚在一起倾倒下去。 期间须得慢,不然肯定会撒出来不少。 若说为什么不直接用那白纸倒。 只能说他手太快,忘了这茬。 不知不觉间李卯自然而然揽住了美艳道宗的肩头,将手凑到那唇边倒了进去。 清冷美妇也不知道是被药粉吸引了注意力还是怎的,靠在李卯肩头竟是半点都没有抗拒。 “唔。” 在味觉传来的一瞬间,紧紧皱起了眉头。 “好苦。”祝梓荆带着几分嗔怒瞪了瞪李卯。 不过并没有几分杀伤力,倒是夹杂着几分那成熟一瞥风情。 李卯手里的茶杯顿在空中,有些看的出神。 “愣着作甚?”祝梓荆疑惑的抬了抬下巴,朝那水杯示意。 李卯眼神飘忽的看了眼那丰润的红唇,随后移开视线,将那水杯凑了过去。 祝梓荆看着这登徒子那奇怪的神态有些诧异,但没有细想只是接过那水杯将其中冷茶一饮而尽。 “咕嘟——” 待到一口水顺下去,祝梓荆脸上苦色才消去良多。 李卯又接着上文道:“但羽林卫可不好查,我御前特使虽然能先斩后奏,但直接从其中找证据是怕难如登天。” “羽林卫可是惯犯了,估计会狼狈为奸,相互包庇。” “所以这事儿的慢慢来。” 也不光是这件事他要着手去做,还有那断桥一事也是不好调查。 那皇帝亲自嘱咐要建的桥,他都敢贪墨,可见其胆子实在不小。 估计是个难缠的主。 祝梓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一江湖之人,自是对这反腐的事儿模模糊糊。 但也知道敢去碰走私罂粟这一产业,背后的保护伞定然不小。 李卯将那空杯子接过去,却忽而看见美艳道宗那苍白转红润的唇瓣之上正残留着两滴水珠,眨了眨眼。 “也是,但登徒子你必须得先保证自己不出问题再去谈别的。”祝梓荆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仍靠在李卯怀里,仍是一本正经的絮叨。 “嗯?” 祝梓荆突感唇边触感,话口一顿,神情呆滞的抬眸看去,同李卯四目相对。 却见是李卯伸出一根手指将她唇边的那残留的水珠给刮走。 然后.... 李卯眨了眨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秋水瞳子,直接将那水珠给送到了自己嘴里。 “唔,确实挺苦的,也怨不得你。”李卯蹙眉看去,赞同的点点头。 祝梓荆瞳孔呆滞,随后徐徐聚焦。 不过瞬间,那绝美面孔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紧攥着拳头,兰花珠钗簌簌发抖。 “你个登徒子!” 美艳道宗紧咬银牙,面儿酡红的抱起一边的枕头死命往李卯身上砸! 嘭嘭—— 虽说枕头软趴趴的没半点杀伤力,但李卯还是配合的哀嚎几声。 “你是不是就会轻薄本宗!” 嘭—— 李卯忙站起身,但好似生怕死不了,又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没亲过,哪来这么大脾气。” 祝梓荆闻言嘴角直抽搐,脸上蒙上一层黑线,本就气恼的心情雪上加霜。 这登徒子真是活腻歪了! 美艳道宗气息紊乱,胸前剧烈起伏,将剑横在腿上,板着脸咬牙怒斥一声:“要是你敢再这样轻薄于本宗,本宗就...就一剑砍了你!” 李卯凝重的点了点头,摩挲着下巴似乎完全听了进去。 祝梓荆仍是被气的不轻,不过见这登徒子幡然醒悟的样子,这才怒哼一声将脸撇到了一边。 “不准再有下次!” “若不是你这登徒子救本宗多次,你这般轻薄本宗早就被捅了不知多少次。” 祝梓荆独坐榻边,又是不忿的絮叨起来。 “这样,不如你找本宗要一些武功秘籍,只要是本宗会的都会教给你,这样以后你再轻薄于我,捅你就不会再有心理负担了。” 祝梓荆瞪着李卯,皮笑肉不笑从齿缝间挤出这么一段话来。 李卯规规矩矩站着,也不吱声。 祝梓荆收回视线看向别处,将手叠放在腰间,风雅万千的端坐着,如数家珍般一个一个报名字:“潮贲手,势如叠浪,可搅风云。” “乃是加腾真人遗留于世的绝技,独留一份孤本在我玉衡山。” “双峰掼溪,双拳直抵太阳穴,炉火纯青者甚至能直接将人头骨震碎,也十分强悍。” “乃是五十年前落叶真人于玉衡山与我宗前辈过招时....” 踏踏—— 细微脚步声传来。 祝梓荆疑惑抬头看去。 忽而一阵恣睢,毫无征兆的袭来。 “唔!” 美艳道宗猛然瞪大了眼睛,大脑空白一片。 我是谁? 我在哪? 他是谁? 美艳道宗大脑轰然停转,不知云里雾里。 此中愣神懵然,比之那小巷之中来的还要更强烈些。 祝梓荆渐渐回神,不过瞬间就红了面庞,羞愤欲绝的紧闭着嘴唇。 想要推开这登徒子,却被牢牢抱住动弹不得。 如果说原先那次是意外,这又算什么! 这登徒子当真以为她不敢捅他! 她可能会是他的... 他怎么能? 祝梓荆羞愤欲绝同时,心神一阵晕乎。 就当李卯放开她,她提剑就要呵斥怒喝这登徒子一二时,那楼外却突然传来阵阵嘈杂声。 “头儿,四周找了找都没有,不然去这楼里找找?” “嗯,带路吧。” 踏踏—— 脚步声向着胭脂楼越来越近。 李卯不慌不忙,轻咳一声将衣服递了过去,转过身靠在窗边回味那芳香。 祝梓荆瞪圆了美眸看向手中那襦裙,难以置信的瞪向那登徒子,竟然就这般给他糊弄了过去! 但此时显然不能磨蹭。 祝梓荆气的直磨银牙,但也没了办法,钻进那毛毯之中窸窸窣窣换着衣服。 绒毯之中,美妇一面换着衣服,不时攥紧了衣服,眸光羞恼。 亦或是失神的摸着唇瓣,脸颊晕起两朵大红胭脂。 第291章 美艳道宗:官,官人... 窸窸窣窣—— 身后传来最后几声声响,旋即就忽然没了动静。 李卯伏在窗前感受着身后那道凌厉冰寒的目光,不由得有些犯怵。 他对天发誓,他绝对不是有心凑上去一亲芳泽的。 顶多算是故意的。 李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摸了摸那还带有余香的嘴唇。 你别说,还挺润。 呲—— 宝剑出鞘的摩擦声响起。 踏踏—— 轻缓的步子紧随其上。 屋外是那官兵嘈杂的步子,估计没一会儿就要摸进这间屋子里。 希望这倔女人能暂时放下眼前亏,放眼未来才是。 李卯缩了缩脖子,虽然他不觉得女人会真的砍他,但这不妨碍他感到脖颈发凉。 铮—— 湛月剑瞬间抵在了李卯脖颈上,发出刺骨寒意。 旋即一声森寒怒叱传出:“你最好给本宗一个解释!” 李卯感受到皮肤上直接抵上来的剑尖,有些头皮发麻。 那力道愣是紧绷着皮肤就差那么一厘。 显然是动了真火。 李卯双手举起,缩着脖子缓缓转过身去,看着那美艳道宗那一脸被狗咬,“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讪讪笑道: “我这不是听见外面有官兵过来,入戏太深应激反应了吗。 “油嘴滑舌!本宗信你个鬼!” 祝梓荆岂会信这满嘴胡言? 将手里的剑再次顶住了李卯的咽喉,不过瞬间又向后拉开了几分,留出一段安全距离。 祝梓荆眸光变化不停,娥眉紧锁,紧紧咬着唇瓣,心头复杂难言。 自那晕乎乎的状态恢复清明后,她这才发觉两人的相处多少有些太过逾越。 若说前一次是意外,那这次又当如何? 他就是亲也就罢了。 但关键是对面很有可能是她的.... 美艳道宗心思一团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是觉得她用别的方法阻止不了这登徒子再次凑上来,这才用剑来威胁。 不过多少有些色厉内荏就是了。 李卯打量着那有些显紧显小的金黄夹红襦裙,顾左右而言他:“小祝,我发现你穿这个更好看了,更显得年轻了。” “别扯开话题。”祝梓荆绷着脸叱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祝梓荆还是蹙眉冷冷回问一句:“你的意思是本宗先前显老?” “显老你还亲!你个登徒子!” 美艳道宗被这么一说似乎更气了,那攥着的剑也不退了,直接就顶了上去。 李卯倒吸一口凉气,忙伸出手将那剑挡到一边:“我可没说,你别在那儿给我乱扣帽子。” “小祝在我心里那可是成熟风韵,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怎么显老?” 祝梓荆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的挽了个剑花,又将剑抬了上去。 “谁说这夫人老啊,这夫人太棒了。” “谁说你老,我李卯第一个跟他急!” 李卯笑呵呵的,额间淌着冷汗,再次将那剑往一边挡去。 “咱别动刀动枪的,多粗鲁?” 李卯怕这倔女人再将剑抬上来,于是悄然伸出另一只手,轻车熟路的去揽那肩头。 祝梓荆眯起柳叶眸子,轻轻一侧身便躲过了李卯的咸猪手,但这次倒是没有再抬起剑,只是面孔变得冰冷,紧咬银牙道:“登徒子!别动手动脚的!” “你知不知道我跟青凤姑娘很有可能是....” 祝梓荆一顿,旋即抿着唇瓣不再说话,只是望向那举止轻佻的登徒子。 李卯眨眨眼,双手一摊惊奇道:“关我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祝梓荆被气笑了,瞪大了美眸看着那登徒子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就一阵气堵。 若是两人真有些关系,本宗不就成了你的..? 怎么这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祝梓荆面颊微红,轻啐一声,实在是没法对付这无赖行径。 这登徒子! 油盐不进,简直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还要她怎么说? 说两人关系太过敏感? 但以这登徒子当前的无赖面孔来说,只怕说出来不但没作用,反倒会让他两眼放光,愈演愈烈。 她都差点忘了,这登徒子府上都有了一对儿,估计他还巴不得她跟青凤姑娘沾带点关系。 踏踏踏—— 屋外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隐隐就要到了门口。 李卯神情一肃,转而走过去将祝梓荆脱去的白裙给拿了个布袋装起来,递给祝梓荆就当是挎包。 随后自己又轻手轻脚跑到那桌案前,在祝梓荆惊愕的目光下拿起一壶酒往身上的衣襟,衣领,衣摆上各自倾倒了些。 最后又在嘴里灌了些,直到那刺鼻的酒味儿就是隔了几米远都扑面而来。 踏踏—— 脚步声同盔甲碰撞声杂然响起。 “头儿!这屋头灯亮着!” “戒备!准备进去检查!” “是!” 祝梓荆碰见这情况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站在那儿也不知道等会儿该怎么对口供。 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但好像细想下来,他们认出这登徒子身份后估计也不会盘问。 却见李卯那边本来凝重的神情一变,变成了那带着几分宿醉后头疼疲倦的皱眉模样,旋即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美艳道宗拉到了自己腿上,落座于软榻。 祝梓荆美眸圆瞪,挑眉看着紧紧搂着自己腰间的大手,不清楚这登徒子在搞什么幺蛾子。 正欲挣脱,就被李卯一把按住压声道:“待会儿你就当这楼里本世子的相好,我刚刚酒醒,你见机行事。” 李卯紧锁剑眉,面上带着几分痛苦,直接闷进了祝梓荆的怀里。 祝梓荆眼神一呆,檀口不由得大张:“?” 但美艳道宗羞恼间还没来得及呵斥什么,那木门就被直接粗暴撞开。 嘭! 木门发出一声巨响,震得那墙上挂着的字画不停摇晃。 那统领跟在几个士卒后面,按刀前行。 在看见是一男一女之后,虽说衣服颜色对不上,但仍是不由得心神一紧,抽出了佩刀。 “你们两个是何人!难道不知明月坊早就已经疏散人群!”羽林卫统领杨佩给那几个随行的士卒使了个眼色,几人齐齐持着武器严阵以待,不敢放松。 那无面人可是一剑就给那九尺高的张步砍了,而且还在十几位大内密探手下逃出生天。 他们若是不警惕仔细些,只怕瞬间就要全军覆没。 祝梓荆此刻面色通红,正眉眼含煞的看着那登徒子不停在那转动着脸,但无奈此时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登徒子轻薄于她! “小祝姑娘,这些人是谁?” “唔,吵的头好痛。” “快去喊王府上的人来接本世子回去。” 李卯掐了掐美艳道宗的腰,使了使眼色。 祝梓荆身子一颤,羞愤十足的瞪他一眼 但她也清楚这登徒子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用手狠狠回掐着那腰间软肉。 美艳道宗脸颊羞臊,别扭的用那细若蚊蚋的娇媚声音回道:“回,回相...” 不行! 她怎么能喊他相公! 而且这声音也太不正经了! 祝梓荆深吸一口气,散了散脸儿上的燥热: “回官,官人,是一群当兵的来问您话了。” 那羽林卫闻声均是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听着,听见那王府世子的字眼不免有些惊讶。 就这地方还让他们碰见了一个世子? 骗鬼呢吧! 怕不是哪个杂碎喝醉了在那幻想自己能同那世子比肩一二。 真是可笑。 “嘿,小子你醒醒酒,本统领有话要问问你。” 统领大步迈步上前,大大咧咧的将明晃晃的大刀在腿边不停拍打。 “小子,我看你是喝酒喝高了,你是世子这种屁话都能扯出来。” 杨佩来势汹汹,留意了一眼并不是白裙,但却身材曲线极为浮凸的女人。 据说那白裙女子身材也极好,会有这么巧? 杨佩细想一番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女子应该只是楼里的妓子。 毕竟哪个蒙面人行完凶之后还留在青楼里说自己世子的? 也不怕过于张扬,说不尊皇族,被人带走调查。 “你要是世子我还是王爷了呢,年纪轻轻的要知道祸从口出。” “你要是世子我就认你当爷爷。”杨佩漫不经心的走到两人面前,撇撇嘴随口道。 杨佩微微眯起眼睛,朝那男子打量而去。 嗯,一身里衣,没有外袍,还在那吃这女子的豆腐。 看起来的确就是喝多了,睡蒙了头,忘了疏散。 杨佩那边正打量着两人,而恰巧此时,那里衣男子也抬起了头来。 杨佩漫不经心看去。 借着屋内还算明亮的灯光,那妄称世子的男子露出一双痛苦紧皱的剑眉,以及那深邃多情的桃花眸子。 如雕刻般的五官凑到一起,端的是俊美非凡。 杨佩戏谑的表情僵在脸上,二话不说直接面无表情的跪了下去。 噗通—— “世子爷爷,我是您孙子。” 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第292章 这位是拙荆 明月坊,滦河畔。 缓缓流淌的河水停着几艘雅致的小舟,水面上倒映着粼粼月光。 两边那青石立柱围栏之上则挂着一盏盏精致镂空的花灯。 不过街道上空悬挂的花灯已是熄灭,唯有那河边的花灯发着昏黄偏橙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队羽林卫正呈半圆队形,簇拥着中间相互依偎在一起的男女,朝明月坊尽头赶去。 嗯,与其说是相互依偎,倒不如说是那男子一副宿醉的难受模样,一手揽住那美艳夫人的肩头,完全压在了上面。 还不时将脸凑过去,贴在那绝美夫人的柔滑面颊之上亲昵。 一步一踉跄,看起来那是喝了相当不少。 刘佩缓缓跟在两人身侧,叹了口气,不敢走得快赶超了这位小王爷,也不敢走的慢。 万一人没扶住,他又赶不及,估计就要完蛋。 李卯那边正搂着那软乎的肩头,施展演技。 那一步一瘸,一步一呻吟,实在是看不出来半点漏洞。 祝梓荆暗暗咬牙,眼皮子直抽抽。 但碍于周遭这么多双眼睛,也只能在心里暗骂这登徒子厚颜无耻。 “唉,以后是怎么也不能喝这么多了。”李卯感叹一声,头一歪将脸埋进了那沁香扑鼻的发丝当中。 祝梓荆脸一红,忙拉开脖子稍稍躲开,一边搂着李卯左侧腰间的葇荑则是往死里使劲儿掐。 她一介大宗师,而且这登徒子也不胖,再不至于撑不住他。 但这厮不时借着装醉过来占她便宜,实在是令人恼火得很! 等一会儿脱了困,她必须好好收拾收拾这登徒子! 秋后算账! 一边的刘佩正一丝不苟的挺直腰背,不紧不慢的跟着。 不过哪怕隔了三四步他还是闻见了那刺鼻的酒味,暗暗咋舌。 也不知道世子喝了多少,好似在酒坛子里泡过的一般。 但饶是一身浓厚的酒味儿,世子竟然还能站起来走两步,甚至说话都有条理,他心里不得不佩服一声好酒量。 刘佩回过神,眼神扫视着周围以防那无面歹人杀了个回马枪,将这位小王爷或者夫人给捅了。 目光扫视间,却突然惊鸿一瞥那绝色少妇,忙垂下头不敢多看。 原先在楼里见其非白衣也就没有细看,但如今借着光照一看这女子竟是他生平仅见的绝色。 或许也仅有当初那位他遥遥一望的金红凤袍太后容貌上能与之一比,但雍容气度还是不比太后。 不过先前世子喊这位乃是小祝姑娘? 难不成是那胭脂楼里的头牌? 不过若是胭脂楼若真是有此等绝色,只怕早就被那青楼大幅宣传,让大人物赎回家中,怎么可能待闺楼内? 难不成是世子惧内,所以就让这位夫人一直雪藏在青楼,视为禁脔? 就以世子的风流程度而言,倒是有可能。 刘佩目不斜视,好奇问了句:“世子殿下,不知您身侧这位是?” 李卯按之前的说辞,本想脱口而出是那青楼里的妓子。 但稍加一思索,觉得多少有些折辱这倔女人。 而且青楼里哪来这么漂亮的妓女? 显然不妥。 一边的祝梓荆不知不觉间松开了死掐的手,晶莹剔透的玉耳上散落几缕青丝,隐约间竖起些许。 “咳,拙荆?”李卯隐晦的朝祝梓荆眨眨眼。 祝梓荆面颊一红,磨着银牙,再度掐住李卯的腰无死角旋转。 刘佩摇摇头,哑然失笑:“殿下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夫人同您什么关系还要问小人不成?” 世子可真是喝醉了,竟然对他说的是疑问语气。 “前妻?”李卯又试探道。 掐的更狠了些。 “嘶!”李卯一瞪那面色冰寒的道宗。 那他说什么才合适? 总不能说丈母娘跟他一块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待在青楼里吧? 成何体统? 刘佩见李卯越说越离谱,不敢再多问,不然他怕一会儿世子酒意上涌连那丈母娘之类的词儿都说了出来。 刘佩忙朝一边那绝色夫人恭敬问道:“夫人,不知您同殿下是什么关系?” 祝梓荆一愣,随后将螓首扭到了一边,不予作答。 刘佩面色不变,又是拍了个马屁:“夫人这般天生丽质,只怕是将来肃武王妃的人选。” 他看得出两人之间关系非同寻常,多半就是世子金屋藏娇。 但这位绝色夫人对世子既冷淡又关切,实在古怪得很。 也许是在他们陌生人面前,同世子相处有些拘束。 至于先前胭脂楼内那什么“小祝姑娘”的称呼与那柔媚动听的嗓音,也逐渐模糊在记忆之中。 不说这位夫人在府上地位到底如何,反正夸赞不要钱。 只要他现在多捧一捧这位夫人,说不好将来人真成了王妃,还能看在今天这说的好话上提携他一二。 平日里想见一见这种大人物太难,如今逮着这么一个机会可不得把握住? 李卯眼角一勾,忍着笑意看了那倔女人一眼。 祝梓荆抿着唇瓣不去看李卯,面色看不出来喜怒来,只是冷哼一声,微红的面颊缩在月华背面,淡淡回道:“我不过是来扶他回家的,什么王不王妃的,干我何事?” 事到如今她也不能直接否认,只能含糊其辞。 一边侧耳的刘佩恍然大悟,算是将世子与这位夫人的关系理了清楚。 只怕是世子偷摸溜到了青楼喝了个酩酊大醉,结果家里夫人得知之后,气的就要给人抓回去。 现在神色如此冷淡,只怕还是跟世子赌气闹别扭。 但世子也糊涂,这般仙妃一般的人物,还去青楼里作甚。 果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也太邪乎了些。 “小人明白了。” 刘佩徐徐点了点头,但随之就又疑惑问道:“小人心头有一困惑,斗胆一问。” “世子同夫人为何如此晚了还在那胭脂楼里待着,您二位难道不知发生了什么?” 李卯与祝梓荆相视一眼。 祝梓荆挑了挑眉,李卯心领神会,带着几分醉意结结巴巴道:“这倔女人平常就看不惯本世子去青楼,这次得知我来了青楼,直接风风火火的就找了过来,给人家陪酒的小姑娘吓了个半死,连拉带拽非要让我回王府。” 祝梓荆暗暗点头,目前一切说辞都很正常。 不过她对于那字里行间这登徒子塑造她的母老虎形象很是不爽。 她要是有一天真成了这登徒子... 美艳道宗心神一震,忙按下这一荒谬念头。 啐! 不可能有那一天! 要是有那一天,她以后就给这登徒子做牛做马! 再说了,就是真是她去青楼里抓他,哪会连拉带拽? 有剑为什么不用? 不走就砍了,让他去沾花惹草! “本世子一瞧,那可不得了。”李卯那边正侃侃而谈。 “我李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被一介内室给恐吓了?” 祝梓荆一挑眉,露出些许红润的耳廓,驻足圆瞪美眸朝那登徒子看去,眸中威胁嗔怒丝毫没有遮掩。 李卯却说的正在兴头上,丝毫没有看见:“我必须得重振夫纲!所以我当场就给这婆娘....” “睡得有些昏沉,就到了晚上了。” 刘佩朝李卯比了个大拇指。 祝梓荆一听这荤话,脸颊羞臊似火,又被气得胸前起伏不定。 那心里别说一剑了,就是十剑她捅上去都觉得有点少! 这登徒子! 本宗看你就是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美艳道宗羞恼间使上了真气,在李卯腰间乱拧一气。 李卯咬牙忍痛,伸出一只手去掰那作怪的葇荑:“本世子且问你,这一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刘佩叹了口气:“世子您睡着了有所不知,就在您那胭脂楼里,先是有一歹徒无理由杀了好几人,然后又是一个自称为天煞的白色无面人助纣为虐,将我们那羽林卫的一个统领给砍杀了,最后还抱着个白衣女子扬长而去。” “后面还听说其直接破开十几个大内密探合围,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但绝对没跑远,后面又调来了军队封锁明月坊。” “那些游人商家见明月坊被封了,也都害怕被那歹人找上大都四散而逃,有极少数的还留在明月坊里,就比如您一类的醉倒,额,昏睡之人。” “唉,节哀顺变。” 李卯拍了拍那刘佩穿戴精甲的肩膀,颇惋惜道。 “我看你人不错,最好还是要远离羽林卫统领这职位。” 刘佩纳闷的挠挠头,不知道世子说的什么意思,但也只能应下来:“殿下说的是。” 祝梓荆翻了个白眼,暗暗腹诽这登徒子猫哭耗子假慈悲,一把挣开那正乱摸她手的咸猪手,冷冷瞪着李卯。 此间事了,她非得同他约法三章。 不然到最后不是他越来越放肆,而是她现在被这登徒子轻薄都快习惯了! 拉个手搂个腰她怎么现在心里丁点抗拒都没有? 第293章 偶遇桑二娘 一旁队列里有几分地位的士卒见那夫人停了脚步,心思活络,忙不迭上前两步,颇有眼力见的殷勤道:“世子殿下,不如让夫人歇歇,我们来扶着您如何?” “不行!” 李卯断喝一声。 “我还没稀罕够呢。” 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玉面之上轻啄一下,揽在肩头的手也顺势下滑,搂住了那丰腴的腰线,往怀里收紧。 祝梓荆神色一滞,脸色变得通红,身子僵硬。 但无奈一边这么多人看着,只能愤恨的咬牙轻微挣扎一二。 刘佩在一边笑呵呵道:“殿下与夫人倒是感情好。” 说完又朝一旁那自作聪明的士卒呵斥道:“你不要自作聪明,咱们这些当兵的一身臭汗不是脏了世子的衣服?” “是是,统领说的是。” 那士卒哈着腰,凑上去陪笑两声。 祝梓荆将脸扭到一边,躲开那登徒子的吐息。 面颊白里透红,雪中挂霜,只当被狗啃了。 李卯嘴角微勾,仍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往美颜道宗身上压。 一旁的羽林卫心照不宣的避开视线,队列再次缓缓前行。 沿途上也会碰到同样列队巡逻的羽林卫,彼此寒暄,打过招呼之后就告别离去。 但那些个羽林卫在看见刘佩中间簇拥的那位武王世子,均是羡慕连连。 他们这些平日里巡逻的,要么闲的闲死,要么就是凶险至极。 平日立个功太难,而今天来这儿无非两件事儿,杀歹徒,找钗家少爷。 如今第一项遥遥无期,第二项轻松的早就被人捷足先登。 可不曾想,竟然还让这刘佩寻得了第三项,护送醉酒世子。 无论世子需不需要他送,只要到时候回了羽林监,往上头一报,说什么危机四伏下,世子醉酒,带队将人护送出危险之中。 甭提有没有危险,这人以后那就是平步青云了。 真是他奶奶的走了狗屎运! 后方的羽林卫长嗟短叹收回视线,继续进行细致的搜查。 队列途经被黑影遮住的朱楼,拱桥,走了大约半里地,终是在不远处那滦河拐弯之处看见了大批的灯火人群。 前面那宽敞大道上,粗大的拒马横在中央,前面威风凛凛站着群身姿挺拔,眼神刚毅的精甲官兵。 后面乃是一些刚刚疏散过去的民众,正在接受盘查。 两边立高头大马,一柄黑旗招摇飘起,印有“虎贲”二字。 比之那羽林卫,气势,姿态器械都不知要强上多少。 肃杀威严,气势如虎。 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人提不起半点想要触犯的心思。 不过其数量比之羽林卫则是有所不足。 但此乃澹台老将军亲训的兵,数量自然贵精不贵多。 虎贲军明面上听任调任皇家。 但天子此前亲授,虎贲军不光是皇家亲兵,更是澹台家同皇室亲密关系的象征。 况且紫禁城中还有金家军,除非皇亲国戚外出,不然虎贲军平日里还是主听澹台府的调令。 不过如今京城里出了事,自然是要过来帮协一二。 李卯定了定神,拍了拍一边愣愣发呆道宗的屁股,让她回回神。 祝梓荆瞪大了眼睛满目不可置信,回眸看去,不着痕迹的抽出半分湛月剑,冷着一张玉面,双眸极尽恼怒。 李卯权当没看见,自然的握住那压着剑柄的手掌,收紧了丰腴的腰肢朝前方快步走去。 祝梓荆依在李卯怀里本想拉开,但眼看就到了这最后一道关隘,忍忍也就过去了。 不过他要是再敢当着人面亲她,休怪她翻脸不认人! 那拒马前高马上的虎贲军校尉罗岷山面皮泥土色,带着皲裂白霜,正操持缰绳看着前方快步走来的一男一女暗暗皱眉,当即举起长枪,将红缨甩了个圈,高声喝止:“来者何人,此地封锁,就地等待盘查!” “莫慌,是本世子。” 那道人影醉醺醺的飘出来这么一句话。 罗岷山一怔,只见那人越走越近,接着拒马前的火丛,露出一张俊美异常的脸来。 罗岷山脸色一变,不敢拿大,连忙下马单膝跪地,抱拳昂声道:“下属虎贲军校尉罗岷山拜见世子!” 他当日在那演武场可是见过这位世子,虽然只是远远一瞥,但这位世子长相过于出众,因此也是一眼难忘。 若是换别的人他估计还不会如此恭敬谦卑,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执行任务也一样,此等紧张局势下,他完全可以无视其身份。 但武王世子可是他们顶头上司澹台烈虎的孙女婿,连府上两枚明珠都默许了人家。 他作为军中直系,就是老将军三申五令当兵的要有骨气,不恭维权贵,但到了此时也是不敢有半点不恭敬。 老将军的话听一半就可以。 如果是别家的权势打压他,老将军定然会给他们出头。 但换成自家这个,能让不苟言笑大小姐笑的跟花一样,娇蛮二小姐露出稀罕娇羞姿态的宝贝女婿,别说老将军会不会替他出头了,就是二小姐一句话都能给他灰扬了。 “免礼,快,给本世子放过去,我还急着回家睡觉呢。”李卯摆摆手,醉醺醺的打了个哈欠。 罗岷山不敢多问世子为何在里面,也不敢推脱,匆忙起身招呼后面那人打开拒马,将人给放过去。 一边乱哄哄的人群看着那神俊的武王世子也都是激动的窃窃私语。 一些个夫人小姐满面涨红,也不管脸前盘问的虎贲军,扬起手里的手帕就是一顿吆喝。 “世子殿下您瞧瞧我!妾身老能干了!” “世子殿下!我买了您设计的丝袜好几十双!能不能请您在妾身腿上签个名!” 李卯稍稍汗颜,将脸埋在阴影中快步往前赶去,却腰间忽然一痛。 李卯躲着那拧劲儿,咬牙朝一边那美艳道宗瞪去。 却见美艳道宗神情淡然如常,目不斜视,好似半点没有察觉他的目光。 “沾花惹草的登徒子。” 李卯张大了嘴指着自己。 他干什么了? 他才是被调戏的一方好不好! 后面的刘佩见世子安然到了虎贲军中,默然回头继续巡逻。 有些功,不能乱邀,只能等着人身居高位的人主动提起来。 不然说不得功没有了,还徒招眼烦。 “李卯?你怎么在这儿?” 李卯眨眨眼,听着一道自人群中传来的女声有些熟悉。 一边的祝梓荆眼神一凝,柳眉一蹙,如同那扑食野兔般的雄狮似的,瞬间就射到了那轻呼的女子身上。 却见那众虎贲军立矛簇拥间,一丰容盛鬋,珠圆玉润的美妇身着一袭枣红棉裙,外罩绣花褙子,正并腿坐在一处木椅上,拨弄着额间的刘海儿,朝着两人看来。 一双秀美杏眼之间俱是惊愕。 李卯回看过去,也是眼神呆了呆,轻呼出声:“桑二娘?您怎么在这儿?” 祝梓荆听着这称呼长辈的名字,那凌厉的眼神倏而柔和下来,疑惑侧目朝李卯轻声问道:“登徒子,桑二娘是谁?” 李卯正欲解释,拒马外又传来一声呼喊:“少爷,老奴在这儿!” 李卯凝神看去,却见是老薛正站在一马车上向他招手吆喝。 “二娘,我醉酒滞留,个中细节日后再解释,告辞。”李卯搂着祝梓荆朝桑二娘一躬身,迈步朝老薛那边走去,准备上马车回府。 桑红皖则是瞧着那一边风韵貌美的夫人暗暗皱眉,忙吆喝一声叫住了李卯:“等下,让我搭一搭你们的马车。” 第294章 二娘劝导 虎贲军立在原地目视那辆堂皇马车缓缓离去,待到消失不见这才持矛转身。 一虎贲军同僚缓缓凑了过去,压声问着罗岷山: “罗校尉,你说这今天可真是奇了怪了,二爷让桑夫人独自来了这明月坊,接着又怎么从里面蹦出来个世子殿下?” “这里面有什么宝贝不成?” 罗岷山冷哼一声翻身上了马,目视幽暗黑夜平静道:“里面就是有仙丹也不关我们的事,列队,继续盘问!” “为了京城百姓安危,誓要将歹人悉数捉拿!” “是!” 喊声震天而起,那叫一个豪情壮志,信誓旦旦。 与此同时,那一溜烟儿奔袭而去的马车之上。 宽大车厢内,中间搁着一方四四方方玉石案台,将内部隔成左右两块,但并未完全隔开,两侧尚有可以穿行的空隙。 靠墙两段则是两段靠背软榻,坠着青松高山,鸳鸯锦鸡。 李卯身上的酒醉颓态一扫而空,正摸着下巴疑惑的看向这位偶遇的澹台家二夫人。 一边缩在角落,离李卯十万八千里的祝梓荆本想着出来就逃出了魔掌,但谁曾想还有一个也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夫人竟然随行上了马车,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装下去,只能离这登徒子远一些。 车厢外老薛正哼着也不知哪里学来的曲子嗷嗷唱了起来:“年少不知少妇好,错把少女当成宝~” 两人在打量桑二娘的同时,桑红皖也正将双手叠放腰间,端坐着皱眉看着这一对儿明显关系很不寻常的男女。 关键是这女人也忒漂亮了些,就放眼整个京城都很难找出来有几个这般美艳的女子。 若是一般女子进了王府,他纳了妾也就罢了,可是这般美貌的女子,就自家那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家的琼儿,和那还没长开的丫头片子,怎么能跟人争宠? 这若是再有点家庭背景,那还了得? 况且这世子风流得很,她多少得说道两句。 李卯率先打破沉默:“二娘,您怎么在这儿待着?是随行出来..” “遛弯儿?” 李卯沉默片刻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位二娘会在这外边待着,毕竟这风声鹤唳的,而且看上去还只是一个人在外面? 监军,那也不是一介女子该做的事。 桑红皖收回视线,颇自然的拿起桌案上的青瓷茶壶,自己倒了一杯温茶捧在手中:“嗯,我本来是晚上自己来明月坊逛逛街,赏赏花灯,结果也不知怎的了,都赶着人往外跑。” “人流中我同那些个丫鬟走散了,迷路到了某处巷子里,手上的镯子还被一个黑衣女贼给夺了去,然后那羽林卫搜查时,就在那巷子里发现了我。” 李卯若有所思,怎么感觉好熟悉的剧情。 “再然后就到了那虎贲军那里没多会儿,他们刚唤人去府上取车,你们就来了。” 桑红皖抿了口茶,抬眼又是看了眼那美艳女子,微微一笑:“外面冷,我也不想多待,就寻思让你们载我一程,不会麻烦到你们了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桑红皖始终悄然打量着祝梓荆,也没有那话里表现出来的拘谨,反倒给美艳道宗盯的有些不自在。 话说这夫人上来就对他如此大的敌意,难不成也是这登徒子的女人? 但两人明显生分的很,也不如那日燕王妃碰见这登徒子一举一动间流露出的亲密。 但是对于这登徒子的前科,她实在是有些不敢一锤定音。 “二娘这是哪里话?您能坐这车,我高兴还来不及。”李卯笑了两声,旋即自然而然的拉过一边祝梓荆的手在手心摩挲,就如同那相濡以沫的小夫妻一般。 祝梓荆猛然回神,美眸瞪向李卯,却又不敢表现拒绝,只能将头偏到窗边以青丝掩住红润恼怒面孔,暗地里伸出脚在那登徒子鞋面上不停往死里踩。 李卯极速将脚收回,笑呵呵的去拿桌上的茶杯,正欲给自己也倒一杯,结果却发现桑二娘那皓腕之上正戴着一翠绿的玉镯,当即怔在那儿:“二娘,那女贼逮到了?” 桑红皖正在那看着两人那小动作,又是给自家那两个闺女暗暗心忧,闻言撇开了眼睛,看着李卯不假思索道:“没有抓到,怎么了?” 李卯指了指那手腕上的镯子:“那镯子不是在您手上?” 桑红皖朝自己手腕上看去,随后将衣袖拉了拉,眼皮微阖,抿了口龙井:“我本来有两个镯子,被夺走了一个,这才剩下一个。” “哦,是这样。”李卯恍然点了点头。 许是那镯子对于桑二娘很是重要,有些伤怀,美妇并不大想谈及此事。 李卯也颇有眼力见的止住了话头。 车厢内沉默了约莫两息。 “世子,这位夫人是?”桑红皖终于是按捺不住好奇,开口轻声问道。 李卯正想着怎么开口,就听见祝梓荆抢过话道:“朋友,江湖上的朋友。”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根本不熟,那还装什么? 万一这登徒子一会儿说了两人是什么夫妻,又凑过来轻薄她怎么办? 想都别想! 桑红皖看了眼两人拉在一块儿的手,移开视线,掩着嘴咳嗽一声。 祝梓荆面颊一红,浑身解数的将手往旁边一拽,这才给手挣脱出来。 “江湖上的朋友。”桑红皖暗暗沉吟,蹙起的黛眉也稍加舒缓一二。 若是这是京城里那家高门大院里的女子,只怕还会对她家闺女有威胁。 但听其如此一说,倒是她多虑了。 至于朋友这一说法她自动忽略了。 那一男一女手都能拉在一块儿,而且抱了一路那还能叫朋友? 她这辈子反正是没见过这种朋友。 只当是在她面前怕羞。 桑红皖将茶杯放在玉石桌案上,发出“噔”一声清脆声响,随后捋了捋裙摆,摆出一副长辈架势,清了清嗓子。 李卯一瞅就知道是要有什么要对他说教,从底下一箱子里取出一件白袍,穿戴上身。 桑红皖苦口婆心,蹙着眉头唠唠叨叨: “世子殿下,不是二娘说你,你年纪轻轻正是那纵马驰骋,肆意丹青的时候,岂能日日沉浸在儿女情长之中,一身才华不得施展?” “我可是听说你琴技,写文章,作诗作词均是个中佼佼者。有了一二红颜就该收了心精于创作,力求流芳百世。” “男儿岂能不追求此等豪情壮志?” “而且世子婚约在身,也得多少照顾照顾玉容琼儿的心情才是,我这个作长辈的,也能希望世子多分出来些时间陪陪玉容,而不是...” 桑红皖瞟了眼一旁的祝梓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意味不言而喻。 虽说她此番话多少有些越俎代庖,狗拿耗子事儿多。 但玉容她娘走得早,自己与两个宝贝亲如母女,她说话就是难听,就是让这位世子不喜,她也得说道两句。 祝梓荆刚开始听还觉得这位夫人说的实在是有道理,这登徒子确实就是好色。 结果到了后面她就发觉,自己怎么就越听越不爱听呢? 最后就差点她祝梓荆的名字了! 李卯苦笑一声:“二娘有所不知,我不是不想多陪陪玉容,只不过老爷子那脾气您也知道,我就是想过去也难。” “至于收不收心...” 李卯微微一笑,仅仅瞬间就将那缩在袖口的葇荑拉在了手心,叩了上去。 祝梓荆身子一僵,垂眸看向那十指相扣的手掌,本来微颦的眉宇忽而舒展开来。 美艳道宗这次倒是出奇的没有再挣脱,只是将脸扭向了窗外,眉眼忽显明媚,令凉风吹拂在发烫的脸颊之上。 “二娘,这些首饰就当我孝敬您的了,不成敬意。”李卯没有接上面话茬,只是打开一边的软垫,从下面取出了一摞银票,和一柄雕着梨花的白玉簪子。 桑红皖张开的嘴顿在那儿,眨眨眼。 仅仅眨了一次眼,桌上的东西瞬间被一扫而光。 “瞧瞧这孩子,二娘岂是那种人?” 不过嘴上那般说,身体却很诚实。 桑红皖两眼放光,爱不释手将那一摞银票点来点去。 我的天! 足足有八百两! 这小王爷出手真阔绰! 桑红皖咳嗽一声,仪容一本正经的很,但仍是按捺不住那不停翘起的嘴角: “但二娘又想了想,你这年纪正血气方刚,就是找姑娘的时候,况且你长得还俊,怨不得你。” “唉,二娘就勉为其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卯抿唇忍笑,多少有些认识到了这位桑二娘的喜好。 记得上次送珠子也是这般,估计是老爷子家里管的太严,家里人领不到多少月俸。 就连祝梓荆也都是被这前后变脸乐的掩嘴轻笑。 第295章 前朝古迹 马车缓缓行驶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停,车厢外传来阵阵嘈杂声。 “少爷,澹台府到了。”老薛的声音自外面传出。 桑红皖还在那儿美滋滋的把玩着玉簪子,闻言一回神,忙不迭将那银子首饰收入怀中,鼓鼓囊囊的甚是饱满。 随后便匆匆告辞了两人,拉开门帘率先从车后弯腰下去,只留给两人一个浮凸的背影。 “红皖,你去哪了?丫鬟说你没了踪影,你快给府上人急死了!” “你急怎么不见你去找,在这家门口直跺脚?” “快回去,外面冻死了。” “嗯?你坐的不是府上的车?这是谁的车?” “世子的,武王世子的,咱家那宝贝女婿的。” “世子的车?这不得赶紧叫玉容出来见见?” “得了吧,都多晚了,玉容都睡了,关键是车上还有个夫人。” “这...说的也是。” 李卯撩开门帘,朝那府门前一干子人看去,丫鬟小厮虎贲军站了一排,挑着不下十几盏灯,都在那儿等着桑二娘回去。 还有一面相和煦的蓝衣中年男子,以及双手叠放腰间,丰容盛鬋的桑红皖。 “伯父,小子这就走了。”李卯温和一笑。 “唉,孩子你路上小心些。”澹台卫招招手。 “得嘞。” 嘎吱嘎吱—— 窗帘放下,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马车走了约莫半里,自车厢内突然传出一声清叱—— “登徒子!别乱动!你给本宗放开!” 车厢外的老薛呲着大黄牙,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少爷好啊,可得多娶几个,我老薛好多几个大胖小少爷。” 以前没有那两仪圣法,他怕少爷伤了身体,如今还被慧光传了功,那可不得好好造? “薛老,停车!” 老薛没有多问,停下了马车。 踏踏—— 脚步声从车后传来,老薛回头看去,发现他家少爷正灰溜溜的在掌心哈着气,朝车厢前面走来。 “少爷,被赶下来了?” “给我让些位子。” 老薛挪了挪屁股,李卯挤了上去。 “这玉衡山道宗少爷都能给拿捏了,老奴实在是佩服的很,五体投地。” 吱呀—— 马车再次行驶。 李卯惬意地靠在门板上,摇了摇头:“拿捏什么,倔女人一个。” “少爷可有所不知,自打那先前的君子剑一死,这位祝道宗守寡可十年有余,而且自那以后玉衡山没落下去,是个人都想摘这朵高山雪莲,而且还跟青凤带点关系,我还不知道少爷您?就在心里偷着乐吧。” 李卯笑骂一声,扬着下巴信誓旦旦道: “去你的,本世子这么优秀,那是她馋我身子,应该是她偷着乐!” 唰—— 墙板上的木格子被一下拉开,露出其中一张面色红润,咬牙切齿的绝美脸庞来。 “登徒子你说什么!” “以后你要再敢碰本宗一下,本宗绝对给你砍了!” “本宗说到做到!” 唰—— 木格子再次恨恨关闭。 李卯摸摸鼻子,朝老薛耸了耸肩。 老薛眼角挂着慈和笑容,颇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记着老奴同少爷说过什么话吗?这种夫人,就得硬起来。” “多嘴,我难道不知道?” 车厢内,祝梓荆软软靠在那软垫之上,面色酡红,眸光羞愤。 不时轻啐两声,或是将手背贴在面颊上降温。 虽说寒冬腊月的,但实在是热得很。 到了内城,两边的精美府邸,气派红楼渐渐多了起来。 马车平缓行驶于青石官道上,黑夜之中寂静无声。 车厢外,老薛目视前方昏暗灯火,轻声说道:“少爷,麻雀营调查过了,长浦桥上次的督造乃是工部侍郎卢靖远。” “卢靖远?” 李卯回想起旖儿同他说过的人名,也确实是什么卢靖什么,看来这消息不会出错。 “但想要深入调查时候却连番遭堵,麻雀营汇报上来说有些艰难。” 李卯眼神幽幽,应了声,片刻后又轻声说道:“那就先观察,按兵不动。” “而且这次我还发现那羽林卫之中,有人同那走私罂粟的产业勾结在一块儿。” 李卯指节轻叩一边的木质扶手,侧首支着脑袋,轻声道:“事儿也可真多。” “这事儿我自己处理,到时候问问休休那妮子,看她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这帮畜生想银子想疯了没人管,我拿着金刀还管不了了?” “少爷说的是。”老薛自然不会出言拒绝,只是点头肯定。 “对了,还有一事我得问问你。” 李卯忽而想起那劈山宗的事宜,转头朝老薛看去。 “老薛你知不知道前朝古迹这东西?” 老薛操持缰绳的手一顿,扭过头来带着几分惊愕的看向李卯:“少爷你知道了?” 李卯摇摇头:“偶然听说,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老薛眸光变换,最后长叹一口气:“本来这事老奴是不准备给少爷说的,怕少爷待不住又出去乱跑。” “但既然少爷问了,那老奴就说说。” 李卯抱着胸,凝神听去。 “前朝古迹,乃是百年前大衡王朝修建的帝坟,有传言说里面是一些金银珠宝陪葬品,文物古玩,或是什么武功秘籍,众说纷纭,但谁也不知道里面确切有什么。” “而且位置并不明确,记载上隐约是在一处山脉间。” “少爷是因为最近那古迹钥匙才听说这古迹的?”老薛侧目看了眼李卯。 李卯点点头,转而又疑惑问道: “那为什么里面有金银珠宝,官府不介入,反倒让一群江湖人争来争去,钥匙还在一处宗门中,难不成官府真的不知道?” 老薛摇摇头,耐心解释:“知不知道是一回事,但去不去又是一回事。” “初帝周昭帝百余年前就曾严令禁止过不能去惊扰前朝帝坟,这一方面与昭帝自身贤明有关,也是当初为了整合刚刚建立的周朝,收买人心。” “而到了后面,又有道士为那古迹算过风水,说惊扰其中残魂会衰减国脉,也不知真假。” “因此后面几代信道的皇帝均是不允许将其打开。” “到了如今道士渐渐没落,那算的风水也都被渐渐淡忘,甚至还有人都觉得是一派胡言,这几代皇帝也都没有再提,但也都心照不宣的忽略了那古迹,下面人也不知道上面口风,都是不敢当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过江湖人除外。” “所以那些个官府不刻意去打听消息,而江湖人为了自身利益封锁消息,官府不清楚也很正常,但也不好说究竟会不会被官府得知。” “是这样。”李卯摩挲着下巴,目光出神,恍然点了点头。 “那你待明天去给我打探打探劈山宗的具体消息,我有用。” 老薛欲言又止,但最后叹了口气还是应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但少爷朝堂之上有金刀撑腰,江湖之间有至阳真气,还有他们一干子护卫,只要不使阴招,他们也不怕事。 “驾!”—— 随着老薛一声轻喝,马蹄声踏踏响起。 “对了少爷,明天燕夫人喊你去参加个宴会,都是些贵妇人,让你过去陪陪她,撑撑场子。” “嗯。” 与此同时,一处酒楼中,厢房内。 屋内灯火通明,站着形态各异六七道人影,簇拥着中间那黑裙面纱女子。 “圣女大人,教主还是没回来吗?”那男声女相的粉袍娘娘腔,担忧问道。 黑裙女子摇了摇头:“教主肯定不会出事,全力准备三日后的争夺即可。” “是。” ...... 肃武王府。 吱呀—— 门扉推开,月华缓缓照入黑漆漆的屋内。 床上一清冷美妇猛然张开双眸,带着点点羞恼。 “小祝,温养来了。” “你给本宗滚出去!” 吱呀—— 门再次关上。 “不能前功尽弃 。” ... 美艳道宗眼波纠结复杂。 也不知过了多久。 美艳道宗露出两弯白皙肩头,理了理青丝,将被子围在胸前。 清冷美妇偏着螓首靠在床头,青丝披散在红润面颊上,最终还是咬着唇儿妥协。 “不准点灯,戴上罩子。” “我什么时候开过灯了?”白衣男子面容和煦,眸子于黑夜中熠熠生辉,缓缓凑了过去。 第296章 华清宴 翌日清晨,大雪悄然而下,如鹅毛般在地面上铺就一层层绒毯。 一夜风波,满城风雨。 虎贲军,羽林卫,巡护卫三军齐出,但整整搜了一夜都没有发现那歹人半点蛛丝马迹。 闹得那是人心惶惶,紧锁家门,生怕那歹人乔装打扮进到了家里。 但也不知多少江湖上的汉子两眼放光,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昨天那名为天煞的黑衣剑客多么潇洒,多么剑术高超。 当众击杀一位统领且扬长而去,实在是吾辈楷模。 不谈外城刀光剑影,内城仍是平和如常。 今日乃是大周贵妇圈一年一度的华清宴,虽说是一年一度,但平常其他宴会也不少。 一群富贵夫人平日里没什么事干,主要的社交活动便是此类宴会寿礼之类。 华清宴则是其中最为盛大的宴会,且场合也最为隆重。 乃这宴会是由皇家华清池划出来的一块儿地方,专门给这帮权臣家眷去观景社交,解闷。 因此也得名华清宴。 大雪之下,梧桐树旁,凤梧宫。 金红凤袍丽人慵懒抬眸看了眼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将身上的白狐裘紧了紧,打了个哈欠继而看着手中的牛皮小书。 前些阵子她出宫太勤,多少有些不合适,因此这段时间也是一直待在凤梧宫里避免某些风言风语。 金红太后将小书合上,玉白手背支着下巴,侧卧在金黄软榻之上,淡淡开口:“落雪,昨个小雪说没说卯儿要去?” 落雪款款施一福:“禀娘娘,昨个燕夫人稍人来带话,世子最近好像忙些什么东西,估计是不会去。” 太后凤眼一挑,哼了声鼻息就再度拉过绒毯,盖住了浮凸多姿的身段。 “这混账,都几天没来看了?信也不来一封。” 太后将饱满臀儿下面那男子画像拿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盯着,看不出喜怒来: “今天这么冷,不去了。” 她了解小雪,她要是说卯儿不会去,八成都有可能就是这为老不尊的女人诓骗于她。 但如果小雪说卯儿有事来不了,那多半就是真的没来了,她也不想挨冻出去在那儿跟一堆不认识的女人扯皮,来来回回都是恭维赞美,没甚意思。 “诺。”落雪低头应和,旋即给桌上那精美的雕花金杯满上花茶,呼呼冒着热气。 太后闭目养神片刻,睁开凤眼,蹙着细挑的柳眉说道:“听说昨个洛珩出事儿了?” 落雪回道:“是,昨个钗少爷在青楼里...听曲,有歹人袭击,但后面听说被人救了,再然后那救他命的人又跟官府有了冲突,杀了一个羽林卫统领。” “后面就直接封锁了明月坊,钗少爷后面还被狗咬了,嚷嚷着要让羽林卫好看。这事闹得还挺大,但最后没有抓着人。” 太后凤眸微阖,沉吟良久。 “若是抓到人,就说看在钗家跟我的面子上饶他不死,不管怎么说,既然救了洛珩,就得帮忙照顾一二。” “至于钗洛珩那小子。”太后缓缓坐起身,以那一双白皙莲足去够那地上的凤靴,眉眼间不觉黛起寒霜。 “我当时不是让他禁足了?真是活腻了!” “休书一封让他待在家里哪都别去,再敢忤逆,我亲自回去一趟抽他!” “诺。”落雪忍着笑意,款款退去。 武王府,门前小屋中。 李卯立在铜镜前,整理那厚实的白狐裘,看着外面那鹅毛大雪蹙了蹙剑眉。 “今天这下的这么大的雪还要去赴宴?” 一侧正笑呵呵看着李卯的老薛则是不以为然。 “少爷你可不知道,这华清宴可是重要的很。” “乃是这京城贵妇圈的小春节,都想着积累积累人脉关系,下点雪算什么,而且那边宴会上虽然是观景台,但也有棚子暖炉,不至于给那些贵夫人冻得瑟瑟发抖。” “倒是少爷您此番同夫人好好相处相处。”老薛意味深长一笑。 “马给您栓门外了。” 李卯点了点头,拉开朱门朝追雪蹄疾走去。 “驾!” 随着一声清喝,马蹄声声响起,白衣狐裘公子于雪中墨发翻飞,奔驰而去。 内城,福寿街,那一整条青石大道上,宅邸府门前齐整摆着几辆堂皇马车。 为首那辆最为奢华的便是燕家的嫡女,钗家媳妇,燕雪瑾燕夫人的马车。 作为两家庞然大物交好的纽带,在这条街上首位毋庸置疑。 这些个马车顺序,乃至府邸位置都是大有讲究,绝非偶然,也不知是多少辈拼搏来的位子。 都说内城下去一板砖拍死一堆三品官,就是六部侍郎待在这内城,都多少有些不够看。 燕府门前的石狮子前,燕夫人一袭牡丹色诰命服,头戴珍珠金丝头冠,耳坠翠宝圆珠,脑后以一黝黑木簪高高盘起发盘,正坐在马车上撩开窗帘呼吸着冰凉的气息。 轻描黛眉,微抿丹唇,肤若凝脂面颊上敷着淡淡的薄粉,显然精心打扮过。 燕夫人随手从马车中拿过一面铜镜,对上去又是小心翼翼的梳理着头发。 “湖兰,小卯是自己去还是让我去接他?” 湖兰那边拎着一三足暖炉上了车,闻言垂首轻声回道:“回夫人,世子殿下那边说怕过会儿地上积雪,您不好走动,就让您不用管他。” 忽而又一片雪花沾在了美妇脸颊之上,燕雪瑾身子往回一缩,又是蹙着烟眉拿起那面铜镜,不停拿起桌案上摆放的脂粉仔仔细细的涂着。 湖兰见状叹了口气,将车门关上。 夫人早上起了个大早,沐浴穿衣熏香,然后就坐在那梳妆台前面化妆,一化就是半个时辰,那臀儿在凳子上就愣是没动过位置。 前些年夫人哪次不是淡妆赴宴?过去寒暄两句就回来了。 况且夫人化不化妆她感觉真的没区别,就是一个清丽些,一个艳一些,风格不同罢了,都是那般美。 “小紫那边呢?”燕夫人做着最后描眉收尾,挑着瑞凤眸子漫不经心问道。 “太后娘娘来信儿说,今天太冷,不想出来,估计是不会来了。” “嗯,我就知道。”燕雪瑾将那些化妆器具收入红木盒内,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眼眸眯成了一线天,尽显妩媚韵味。 “跟我争,她还嫩着。” “动车。”燕夫人将梳妆盒摆到一边,正襟端坐,抬起胸脯和煦一点头。 看上去甚是高兴。 湖兰点点头,忙招呼着前面的车夫开车。 随着燕夫人的马车缓缓行驶,身后那些望风的高门丫鬟也都连忙禀报。 吱呀吱呀—— 不多时,一辆辆样式各异却全都堂皇至极的马车不约而同动了起来,直奔那华清池。 且说那那华清池。 池中央有一高楼,名为华清亭,高约十米,宽二丈,方顶红漆,黛瓦勾檐。 此楼虽说建成十余年,但能登上去的人寥寥无几,其中不是皇帝就是位极人臣的高官,凭栏远瞰,飞鸟山河。 极尽大好风光。 虽说上面风景更好,但寻常人都不敢兴高采烈的坐船上去。 踏踏—— 唏律—— 马声嘶鸣而停。 一辆辆马车停下,自其中踏出来一位位由丫鬟搀扶,撑伞的锦衣贵妇,缓缓踱步要到那中间的亭台下。 为首的燕雪瑾勾了勾耳畔的发丝,踩着嘎吱作响的雪地朝那华清池看去。 也不知道小卯到了没。 一行人刚刚往这边没走几步路,却突然都齐刷刷站在了原地,眼神一滞,随后迸发无比惊艳之色。 却见那华清池观景台,红木亭台挡外,鹅毛大雪中。 一白衣公子肩头围着白狐裘,乌发落白雪,手里拿着一根青竹钓竿,将鱼线垂进了那静谧的池水当中,旁边拴着一匹毛白如雪的神俊白马。 许是听见了什么动静,那白衣公子缓缓转过身,露出那被狐裘簇拥,却又被冻得有些红润的绝美脸庞,唇红齿白,以及那一双深情勾人的桃花眸子。 那些个贵妇人登时看直了眼睛,两眼放光,情不自禁的舔着嘴唇。 “那是世子殿下?果然好俊!” “俊死了!!” “一个眼神我心都快飞了!” 燕雪瑾眼神一呆,转而抿着丰润的唇瓣也不说话,风风火火的就走出了那竹伞直奔李卯,带着几分嗔怨轻斥道:“小卯,你发什么神经!” 第297章 燕夫人:小紫还得学 燕夫人也不顾天上那瓢泼的大雪,快步走过去将手里裹成一团的火红披风给披了上去 许是觉得这宝贝疙瘩还会挨冻,又连忙搂了上去,揽着那胳膊,以温热的胸怀感化着李卯身上的风雪。 “你来了多久了?怎么不在里面待着?” 燕夫人翻了个白眼,眼中带着几分心疼,小心翼翼的拍去李卯发梢间的白雪。 李卯微微一笑,将那披风抽了下来,盖在燕夫人头顶,遮住那鹅毛大雪。 “也没一会儿,就是想看看雪,过来赏赏美景。” “这是什么话?那你还在这钓什么鱼?连鱼饵都没有?”燕夫人双手紧紧搂着李卯的胳膊,看着那唯有一条丝线的鱼竿,蹙起了眉头,带着几分责备埋怨。 李卯摇摇头,揽着燕夫人的腰肢往回慢慢走着:“燕姨你不懂,我就是想体会一下那什么...”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但是好像没怎么感觉出来,就感觉到了一点点,或许是没在水上面。” 燕雪瑾一头雾水,眨眨眼:“什么孤舟钓雪的?” 燕雪瑾忽而面色一变,连忙伸出手来凑到那额间去抚摸,想看看自家小卯是不是烧坏了。 李卯苦笑一声将那葇荑握在了手心,正好也快走到了那亭台处,就赶忙拉着人走了进去。 说也说不明白,不如不说。 李卯跺跺脚掸去雪花,随后轻柔的摘去美妇睫毛上那残留的绒毛雪花。 “但是燕姨来了,小卯就不看了,看雪不如看雪。” 燕雪瑾微微一怔,旋即醒悟过来小卯说的雪是代指她。 美妇面容稀松如常却敷上红霞,胳膊微微收紧,双眸之间染上蜜一般的喜悦。 两人缓缓依行。 “燕夫人。”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 亭台下那十几位静静立在一边,翘首以盼的贵妇人均是忙往前凑去,生怕被人堵住了视线。 身后几十个叽叽喳喳的丫鬟也都在不逾越的范围内伸长了脖子来看。 燕雪瑾敏锐的发觉了这些老女人的窥伺,眼眸微眯,侧着身子微微挡在了李卯身前。 这帮家里家伙事儿不太好使的贵妇人,那宴会上除了左右逢源,吃茶说话,也不时爱聊一点这京城里乃至大周的俊美男子。 不过大家都听着,说的也不荤,但那眼睛里的红芒估计都恨不得给人家生吞活剥了。 其中又属她家小卯被提及的次数最多,十次里得有九次半! 那一帮子道貌岸然的女人流的哈喇子都快成河了! 若不是这次她要找个借口给小卯约出来陪陪她,她估计也不会参加这劳什子华清宴。 “呵呵,燕夫人有世子这么一位好后辈实在是羡煞我等。” “是啊,这一尊老,一爱幼实在是凸显我大周礼仪之盛!” “真俊啊!” 一干子贵妇人均是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声赞美,手心的手帕都攥的紧的不能再紧。 燕雪瑾倚在李卯肩头,面团微红,掩嘴咳嗽一声。 这啵嘴算不算尊老爱幼? 这...她毕竟是为了小卯的解毒。 应该算? “这谁人不知世子殿下才色双绝,冠绝大周?” 一旁站着的礼部尚书夫人,孔邱瑞乃是一年过五十的妇人,发丝微白,此时正眉眼慈善的夸赞着这位武王世子。 来这里毕竟就是走动关系,能夸就绝对不会含蓄。 况且她也看出来了,这燕夫人对这武王世子的宠爱实在是不一般。 方才竟然连伞都顾不上就要过去关切那小王爷。 所以她夸燕夫人,真不如夸这位小王爷让人来的欢心。 虽说礼部尚书为官已经够高,但跟这京城五大家族比还是相去甚远。 特别是这位隐隐跻身京城第一贵妇的燕夫人前,不可自视甚高。 果不其然,虽说燕夫人有些板脸含蓄,但那嘴角仍是按捺不住的翘起。 “哪有,小卯哪有孔夫人说的那般。” 众人心照不宣的抿唇一笑。 夸后辈吗,都有这种经历,肯定不好表现得太明显,让后辈飘飘然。 “既然燕夫人已回来,不如这就开始?”一贵妇微笑道。 “唉,太后跟西苑贵妃没有来吗?”有人提醒了一句。 燕夫人摇了摇头,轻声回道:“太后娘娘有事不来了,至于贵妃娘娘,后日就是那萧家的山泉家宴,只怕在照顾自家,没有时间来参与。” “说的也是,那咱们这就?”孔邱瑞示意道。 燕夫人缓缓点头: “开始吧。” 随着这为首的燕夫人一声令下,那些个等待已久的丫鬟小厮便走动起来。 端茶倒水,糕点暖炉。 那些个贵妇人也都各自寻了位置去坐,目光仍离不开那白衣胜雪的狐裘公子。 这观景台地处一片丛林中,向前是那宽阔的圆形华清池,后接一宽敞道路,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山林,不过此时已经被大雪覆盖。 这中间这是用青石开辟的一块地方,约莫能容纳个千把人都轻轻松松。 原地立着一处红木穹顶,下面以圆形排开摆着木椅火炉,桌案文玩。 两边又连接那依山亭台,以及停放马车的马棚。 中间那巨大大厅有一道隘口,向下连接一处阶梯,阶梯下,池面上拴着几条画舫,大小不等,但大多都是平日修缮保养却不能使用。 因为这华清池那是出了名的权臣风光之地。 许是皇帝登基后来此一瞰大好河山,许是那位极人臣之列,来此感叹唏嘘一路艰辛。 比如现太师萧居正,宰相钗川,已经乞骸骨的霍光。 无一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佬。 因此久而久之也就有了那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非皇帝权臣者不可登楼。 没人说为什么不能登,但就是没人去登。 这就是权力的淫威。 一干子珠光宝气,养尊处优的夫人排排坐开,倒也没了一开始的拘谨,看见谁身上那些个首饰金钗就要开口问询一二。 不过姐几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倒也不会去做那什么攀比,只是平常心问询价格,或是问询出处。 至于李卯,则是坐在燕夫人身侧的一小立凳上面,不说他地位超然,但比起在座各位豪门夫人还是辈分有些低。 燕雪瑾坐在扶手半月椅上,将身子往自家宝贝那边靠拢,直到发丝感受到了温度,这才慵懒的靠在扶手上,唇边勾着满足的笑容。 李卯有眼力见,于是乎也将头往那边靠,直到两相发丝相互打卷缠绕,气味彼此交融。 燕夫人面颊一红,转而又美美的眯起眼睛。 小紫,你就学吧。 你不过是歪打误撞同小卯有了肌肤之亲,哪有我同小卯这般交心深厚? 不过这话要是给太后听见只怕就要翻个白眼回怼过来。 你交心又如何?我跟卯儿可比你多交一个心。 两人这边正“尊老爱幼”,那中间的十几位贵妇人就已经聊的热火朝天了起来。 不说所有,就是八成都是面带笑容。 除去些许少数的贵妇人坐在那儿不喜如此热闹,但更多都是家中丈夫官职相比之下并不是很大,想要走动关系的交际花。 “哎呦,今儿个世子过来了,那可不得聊一聊珍宝楼的丝袜?” “世子设计的这玩意那可真是一大创造!” “造福我等!” “不是我说话难听了些,是真的每次一穿上那袜子,家里那个就回光返照了!” 这靓丽夫人乃是福寿街胡家的夫人,家主官拜通政使,堪入三品。 换在京城里都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但比之场中这动不动老爷就是尚书侍郎的夫人来说,还是稍稍逊色,因此不停活络气氛,交际其中。 “这话说的是!” “也不是小胡说的荤了些,那话就是实话,世子可千万别见怪。”孔邱瑞忙点头。 不是说五六十了就荒废了,只能说激情不到位。 这袜子就刚好填补空缺。 众人暗暗点头。 连她这年纪都说好,那确实差不了。 李卯尴尬的摸摸鼻子,有些汗颜。 他也没想到这些老姐姐都还这么爱美,能接受新事物。 “你们都买了几条?我是从珍宝楼发售以来,每一条都不拉,每一种款式颜色全都买了十条!” “你这就是浪费,我虽然买了三条,但太后娘娘同款我有五条!” “什么?你哪里买的五条?!” 平地起惊雷,一句话下去一群贵妇都瞪大了眼睛看去。 “那崔护上次是我家请的,诗会得了奖,能多挑几条。”那雍容夫人含蓄一笑,但掩饰不住其中得意。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点头。 李卯嘴角勾笑,原来他还纳闷怎么卖丝袜卖的生意那么好,不应该卖两天多少会有一个需求空档期? 原来股东都在这坐着,多金的很,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或许以后还能抬抬价?搞个奢侈品出来? 李卯摸着下巴暗暗思忖。 第298章 无意苦争春 随着交谈愈发热火朝天,个中贵妇均是在彼此吹捧恭维下之下红光满面,不时从随行箱子里取出些金银珠宝给一旁侍候的丫鬟小厮发了去。 李卯则是暖着燕夫人那冷润的葇荑,听着那叽叽喳喳的八卦。 什么高家嫡子高维刚刚接任中书省都事,前些阵子当了回铁面无私包青天,将那贿赂他的小人举报。 也由此得参知政事高海赏识,上任半个月就被擢中书省员外郎,实乃人中龙凤。 嗯,不过就李卯所知,高海是高维他爹。 当然他只是说说,绝无它意。 或又是什么公主养面首还带回府上,据说有三个人,一起打牌,最后被驸马爷给撞见了了。 最终当然是驸马忍气吞声,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啧,是真惨。 李卯摇摇头,在这儿听的八卦听的自然都是极真但又极隐秘的事儿,倒也有趣。 但目光扫视那珠光宝气的一个个贵妇间,李卯却突然被一道朴素穿着的夫人所吸引。 其面容姣好,算不上多漂亮,年纪约莫四十有余,身上并无多些首饰,唯有一木簪两耳坠,衣裙也是寻常绸缎,颜色并不亮丽。 那夫人见李卯朝她看来,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李卯淡淡收回视线,有些诧异。 这华清池还能瞅见这打扮的贵妇? 若不是她身后站着丫鬟小厮,只怕他都能认成是年纪大一些的随从。 妩媚流韵的燕夫人那边正眯着眸子,出神的看着李卯冷峻的侧脸,双手合着那手掌摩挲,丝毫不关心场内聊的什么。 来这儿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聊天儿,那就是想单独跟小卯待一会儿。 她巴不得这宴会赶紧结束,也是不大想往里参与。 但下一瞬却不知谁就率先开口,将话题又引到了她身上。 “燕夫人,我记着您是有一首词,是武王世子作的?” “当时可给我惊艳坏了,这主人公跟作词之人可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开口之人乃是先前的胡氏,那明摆着就是要连同肃武王和燕家一块儿夸。 毕竟当代燕家家主燕京位列三公太保,燕夫人是嫡女,且又是钗家的女婿,在这儿的地位实在超然。 就是她年纪不大,除去宫里的皇后太后,西苑贵妃,也难有比拟之人。 太后同西苑贵妃都没来,不捧这位燕夫人两句实在是白来一趟,哪怕混个脸熟都是好的。 而肃武王就更别提了,西北异姓王。 但就是一点反心都没有,一心为民,受人爱戴。 据说年轻时还跟圣上在京城是拜把子兄弟。 也许就是如此那位才会一直放任肃武王越做越大。 自从肃武王妃在渭水边出事后,那各种资源更是往西北倾斜,甚至又加扩了五万骑兵的编制。 你说说,不夸他俩夸谁? 燕雪瑾听见这话可算是来了兴致,忙坐起身,背直胸挺,端起一朵胖胖的牡丹花,瑞凤眸子中掩不住的得意喜悦。 周遭之人见状均是知道这话可算是戳到燕夫人心窝子里去了,暗自惋惜一声不是她们捷足先登。 “是,不对,是两首!”燕夫人螓首一昂,直像那小时候受了夸赞的小女孩一般得意。 “一首是《浣溪沙·莫许杯深湖泊浓》,还有一首是《声声慢》,不过第二首是私底下作的,你们不知道罢了。”燕夫人眉眼认真,点着玉指,一字一句说道。 诸位贵妇人眼睛一亮,都是迫不及待道:“这第二首《声声慢》作的如何?燕夫人可否念出来给我们听一听,欣赏一二?” 要是这些贵妇夸的是她本人,或许美妇会嗤之以鼻,不苟言笑,权当恭维。 但若是你夸得是武王世子李卯。 那可算是你夸对了。 却见燕夫人嫣然一笑,勾了勾耳畔的发丝:“自然不无不可。” 燕夫人酝酿一番,稍加一思索便脱口而出: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诸位贵妇人眼睛一亮,转而就嘴巴越张越大,看向那武王世子的眼神愈发炙热。 唉,这要是自家后生该多好? 嗯,最好没有血缘关系。 长得俊还嘴甜,会弹琴,文采还好。 养眼养耳还养心,还暖胃。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可念到后面,一些个贵妇人眼中的惊艳亮光缓缓熄灭,倚在扶手上多少有些唉声叹气,大多都是年近五十的妇人。 虽说她们都有了后代侍奉左右,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自家老爷自然流连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那枯坐黄花堆积全然不是空话,也不知这世子为何那般细腻的心思,竟然连这些都能观察入眼。 “唉,这词....” “颇有些伤感。” “是,唉....” 一边已经有贵妇唉声叹气起来,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们就是再富贵,也抵不住那岁月流逝,人心冷落。 宴会忽而静了下来,谁也不愿出言惊扰了那番意境。 披着白狐裘的李卯看着燕姨那白皙的脖颈,心中微暖。 这词他当初只是念了一遍,谁曾想燕姨竟然通篇都给记了下来。 至于词里的内容。 李卯桃花眸子挑了挑,微微抿笑。 他自然是不可能会让其中场景在燕姨身上出现。 必须得让燕姨吃的饱饱的。 “不若世子再为燕夫人作词一首,给各位夫人回回神儿如何?”那胡氏见气氛冷淡下去,又是笑语嫣然开口暖场。 经此这么一说,那些个夫人都又是目光灼灼地朝那俊美公子看去。 燕雪瑾现在倒是对词里的内容并无多大感触,毕竟旁边有个小卯不时来陪她,不过听见这位胡夫人这么一说,她倒还真动了几分心思。 扭转螓首,抿着艳红的唇瓣直勾勾盯着李卯也不说话,眸光盈盈如水直要快将那“想要”两个字凝视成型。 李卯哪能受得了这眼神? 当即站起了身,在众人目视之间缓缓踱步至那中空围栏处,垂落至观景台前的一树寒梅旁,将一枝落着白雪的粉梅拉过来打量。 沉默良久后,抬头眺望着那鹅毛大雪落于远山池水,点起圈圈涟漪。 红楼小舟伴风雪飘摇,极尽妩媚妖娆。 李卯嗅着那梅花,温声开口道: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一干子夫人沉眉回吟。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这....” “好词....” “世子文采斐然当真不是虚传。” 那些年纪稍大些的贵妇听见这首诗均是心头一震,哆嗦着嘴唇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不是说这词多么多么一眼让人惊艳,而是实在是直击她们现在阶段的苦闷。 她们早已不复当年美貌,看着家中一代新人换旧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年轻貌美的妾室丫鬟,说心头无感自是不可能,只能尽力装作宽宏大量的大妇模样,暗地里在空房中惆怅。 但方才那一句词完完全全就是如同点醒了她们一般,心思豁然开朗。 “一任群芳妒,这是何等的胸怀气节!” 而极有少数那书香门第出身的夫人更是从其中听出了别的意味来。 这词,只怕不仅仅是用在闺怨上。 回想起世子先前所遭遇的那些攻讦,只怕这也是他的自身写照。 “世子真是大才!” 看着那背手而立,临水挺拔的白衣身影,那些个贵妇人均是异彩涟涟,感叹十分。 有一对儿关系极佳的闺中密友则是暗地里相互打着趣儿。 “啧,王氏,你家里不是还有个闺女,许给世子说不定哪天喝醉了酒就把你当成闺女了,岂不美哉?” “去!不知羞。” “你不也有闺女?你哪天晚上跟你闺女换个房间,说不得第二天都下不来床了。” “去你的,满嘴浑话。” 俩人小声私语着,结果谁都没讨好,都是松软着腿,红着脸扭到一边。 燕雪瑾坐在木椅上,看着那神俊非凡的白衣公子,嘴角甜蜜,眼神拉丝。 小卯,说的不正是她? 于那肃武王府中一大家子莺莺燕燕之中,她就是那寒梅,无意苦争春。 不过小卯就是偏爱她,爱吃她的唇彩。 嗯,其实也不是不想争,就是身份有些不对。 但无伤大雅。 小卯真是懂她,不枉她这般纵容他。 “这词作的如此好,到时候可得让没来的太后,贵妃都得听听,实在是错过了这么一首佳作。” “您说的是。” 李卯身子一僵,那弯折的梅花枝倏的一下弹了回去,倒吸一口凉气。 第299章 卢靖远的夫人 “太后与我干娘那边本世子自会知会,诸位夫人何须劳烦。”李卯扭过头来,露出两排白齿,映衬着背后大雪连绵,洁白狐裘,看上去自是俊美异常,贵气十分。 “太俊了...”那胡氏眼神一呆,不觉间咽了咽口水。 “啧,世子这是哪里话,这名篇我们不得好好的传开让那些没来的夫人都好好听听。” “世子可不知道这词完全就是戳进了我们这些妇人心窝子里。”尚书夫人孔邱瑞则是温和回笑,颇有必将此词传遍京城的坚定势头。 “呵呵,夫人这话说的,多少有些,有些令本世子愧不敢当了,呵呵...”李卯干笑两声,不过多少有些强颜欢笑。 这要是给太后那醋坛子听见去了,保不准再召见他一个好脸色都不给。 “其实这词不是本世子写的,可千万不要对太后如此说去。”李卯忽然眉眼一肃,紧了紧狐裘一本正经道。 一圈贵妇眉眼一愣,不知这小王爷是要再说什么。 这词如此出众,若是有人先前写出,只怕早已传遍大周,断不可能是什么前人所传。 看世子这反应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燕夫人眼眸微微眯起,抬起叠放在腿上的葇荑勾着发丝,似笑非笑的传出一声笑吟吟的呼喊。 “小卯?” “这不是你给姨写的?” 李卯神色一僵,怎么就忘了燕姨就在一边? 事到如今,也不能推脱否认。 不然一会儿只怕两边都要得罪。 李卯叹了口气,终是摇摇头,颇感慨道道:“毕竟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本世子也不过是侥幸与天人交谈,文章误入我心罢了,说出实在是惭愧。” 一边的那些个贵妇人一听这话均是目露恍然,转而便又是惊叹无比的看着那不卑不亢,一身才华却又毫不张扬自持的武王世子。 “世子好谦虚....” “世子真乃君子也。” 燕夫人这才满意的轻哼一声,倚在扶手上盈盈双瞳之中俱是秋波喜色。 李卯迈着轻缓的步子回到位子,燕夫人无比自然的揽住李卯的胳膊,靠在肩头,极是亲密无间。 “小卯,姨很开心,要不要干点什么让姨奖励你?” 燕夫人顿了顿,旋即眼神飘忽,带着几分小女人姿态娇嗔道: “但是你不准提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能因为我力气小,没法拒绝,也不忍心责怪你就做什么不该做的,听到没?” 李卯呼吸一滞,抿了抿嘴唇,旋即侧头温和一笑,柔声道:“这些都是小卯该干的,何需燕姨再奖励什么?” 周遭贵妇看着这么一对儿亲密无间的男女均是羡慕不已,心想自己家中怎么就没这么个体贴的俊美男儿? 李卯与燕夫人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就那般相互依偎着,惬意的听着暖炉熏得热乎的穹顶下,那些贵夫人如火如荼的交谈。 “对了燕姨,那位夫人是谁?怎么穿着这么朴素?”李卯摩挲着那如玉般光滑的手掌,轻声问道。 燕夫人正舒坦的靠在李卯肩头小憩,闻言轻哼一声鼻息睁开了眯眯眼,顺着李卯的目光看去。 一颜色为暗金色,浑身首饰不过头簪耳坠的夫人登时映入眼帘。 燕夫人一愣,有些惊讶在这儿还能碰见个这么朴素的夫人。 方才她始终将心神放在小卯身上,倒是没有注意。 燕雪瑾抿着唇瓣在脑海中思索。 半晌后勾了勾耳畔的发丝,轻启红唇道: “是工部侍郎卢靖远,卢家的夫人,陈氏。” “不过姨怎么隐约记着她家里也没这么简朴?” 李卯一挑眉,重复一遍道:“卢靖远的夫人,陈氏?” 燕夫人紧了紧怀里的胳膊,疑惑问道:“是啊,怎么了?怎么感觉你认识?” 李卯摇摇头:“不算认识,只是听过。” 燕夫人看着那有几分姿色的陈氏,警惕的眯起了眸子:“小卯,你对这夫人这么留意,难不成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家里两对儿美人,外加那俩未婚妻,还有一个青凤,还有那个小捕快,还有小紫那个贼闺蜜,这都几个了? 这以后这后院她还这么管? 不能再添一些杂七杂八的女人进来了。 李卯苦笑一声解释道:“燕姨你这是哪里话?小卯不过是看她衣着朴素比较不同,这才留了些心思。” 李卯瞥了眼那胖牡丹,咳嗽一声道: “况且她比之燕姨差了不知十万八千里,我岂会丢了西瓜捡芝麻?” 燕夫人这才满意的轻哼一声,但注意到李卯的眼神,又羞嗔着拧住李卯的腰,啐了一声:“什么西瓜芝麻,满嘴口花花!” “况且我是你姨,你不能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燕夫人拉开螓首,脸色红润的整理着头饰裙摆。 虽说义正言辞的,但那眼神中看不出半点排斥抗拒,反倒还氤氲着些许粉雾。 李卯微微看愣了神,正想去再拉燕夫人的手,却被美妇扭脸给躲了开。 李卯淡淡一笑,也不着急,回身端坐着不时隐晦的打量那卢靖远的夫人陈氏。 热气缓缓流逝,就是再热火朝天的宴会也有冷场时候。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诸位夫人大多都没了什么精力,因此也是暂且歇息,去一旁的那亭子下走动品尝甜点,以及一些私下里的交际。 巨大朱红穹顶左侧连排的第二个亭台下,那陈氏正同两个贵妇人兴高采烈的交谈着手中的丝袜。 李卯见状略微一沉吟,找那边呼吸吐纳的燕姨打点过后,缓缓踱步过去。 燕夫人端坐原地,缓缓睁开美眸,看着那远去的颀长背影,胸前一阵起伏似是在压抑什么,眼波流转同时,花颜又似火娇艳。 “燕夫人,真是好久不见,您怎么又漂亮了些。”一位夫人身后领着丫鬟,风火朝这边走来。 燕夫人眼中羞恼如水退去,转而挂上职业假笑: “刘夫人不也是又年轻了些?” 亭台下。 “几位夫人,可是在聊什么?”李卯凑到跟前和煦一笑,看着那对着珍宝楼丝袜喋喋不休的夫人明知故问道。 一旁那连同陈氏的三位夫人见状都是一愣,旋即迸发出巨大喜意,瞬间就散开将李卯给隐隐围了起来。 “世子殿下,您设计的那袜子这么好,我们这边都在夸呢。”一个身子稍显臃肿,约莫是四五十岁发福的贵妇人笑着回道。 那陈氏也是眼睛放光的不停在那丝袜和李卯之间来回打量,应和道:“马夫人说的是,世子可真是妇女之友,为了我们设计出来这么个好东西,我也都买了不少丝袜存在家里。” 李卯摇摇头不好意思笑道:“哪里哪里,这袜子定价颇高,也没想到诸位夫人如此捧场。” “瞧殿下这话说的,难怪太后同贵妃还有燕夫人都这么喜欢亲近世子。” 李卯微微躲开那凑上来的马夫人,不想再多寒暄,单刀直入的看着陈氏,微笑道:“本世子在那边就有些诧异,为何夫人衣着如此朴素,想必家里那位大人定然是个朴素的好官。” 李卯紧紧盯着陈氏。 陈氏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看上去有些尴尬。 那马夫人接过话头,大大咧咧道:“这位陈夫人家中老爷是工部侍郎卢靖远,家里倒没有那么贫寒,许是陈夫人换了胃口?” 陈氏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倒也不是,我们家一贯如此作风,倒是让世子见笑了。” “近些日子妾身家中老父得了重病,家里银两不多,连宅子都换到了城郊,倒也不是我换了胃口。”陈氏又叹了口气,表情有些黯然。 “在城郊住?”李卯挑眉,失声轻呼道。 一介工部侍郎结果在城郊住,多少有些磕碜。 “那都是两个月前的事儿了,不提也罢。” 李卯则是抿唇不语,看着这陈氏的姿态多少有些不太对劲儿。 李卯那边正愣着神,却见陈氏也不知为何就抱歉失陪,急匆匆领着丫鬟离去。 李卯疑惑的蹙起剑眉,正想找个由头将人留住再问些事宜,忽而想起慧光老和尚传授给他的一门技艺。 金刚怒目。 察言观色,识人好坏。 第300章 金刚怒目 李卯屏息凝神,回想老和尚在他脑海中留下的醍醐灌顶。 金刚怒目探查的乃是其对怒目者自身的形色,好坏心思。 凝神间,两道金光自那桃花眸子中湛然亮起。 却见那匆匆奔袭离去的陈氏身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蓝灰色。 李卯眨了眨眼,有些疑惑这是灰蓝色什么意思。 合着那老登就教了他怎么看,但是没教怎么消化? 恍神间那陈氏已经步履匆匆的上了马车,消失在青石路面上。 李卯收回视线抿唇沉思,告别了两个夫人,缓缓转过身子朝燕夫人那边走去。 心思沉浸,一时间倒是忘了敛去金刚怒目。 待到踏入了那红色穹顶,李卯抬眸扫视一圈,忽而一愣。 却见那一连排开,交谈融洽的贵妇人身上都萦绕着淡淡的黄光。 有几个身上还萦绕着淡淡的粉光? 这是什么意思? 忽而一阵疲倦感袭来,李卯皱起了眉头,有些晕眩。 大概就是这金刚怒目的后遗症作祟。 李卯本想收了这东西,但忽而想起燕姨还在那边坐着,心思一动,强撑着心神,抬眸朝那边的牡丹美妇瞧去。 美妇正与一贵气夫人挽手而坐,相谈甚欢。 “嘶,好刺眼...” 李卯看去,却突然眯起了眼睛,将手挡在了眼前,紧咬牙关。 自那笑语盈盈的妩媚美妇身上晕开刺眼金光,如同那梵音宝光照耀般圈圈往外扩散。 “嗯?金光?什么意思?”李卯呼吸一窒,诧异的眨眨眼。 但还来不及惊讶,就又在那圈圈金光之中,荡漾着浓厚妖异的粉光,如一朵云般缓缓上浮。 那光芒直要压的金光暗淡。 “粉光又是什么意思?燕姨这都成雾了....”李卯一时间忘了疲惫,摩挲着下巴暗暗思忖。 那粉光比那些个途经的夫人不知要浓厚了多少倍,几乎要凝实成雾气,只怕陷进去就要被闷的窒息。 不能是那啥吧? 李卯心头一跳,呼吸忽而急促起来,阵阵止不住的心悸一股脑往上涌。 粉色,不免会让人联想到某些旖旎的事来。 燕夫人见李卯过来后又在那儿傻站着,一面侧耳听着旁遭那夫人的恭维,一面朝那神色有些古怪的小卯眼神示意。 “小卯,怎不过来?” 李卯口观鼻,鼻观心,收了金刚怒目小步小步的朝燕夫人那边走去。 燕夫人则是疑惑的蹙起了柳眉,总感觉小卯这神情有些不对。 但是哪不对,又说不上来。 “燕夫人,我刚想起那边还有些事,就不打扰夫人了。” 一旁恭维的贵妇见燕夫人没了叙话的心思,颇有眼力见的领着丫鬟小厮先行告退。 整个穹顶之下,那临近水面的观景台方位,于此只剩下寥寥几人,以及侍立燕夫人身后的湖兰。 李卯缓缓凑到美妇身前,眸光微垂,令人看不真切。 燕夫人慢条斯理的对着那铜镜梳理着发盘珍珠冠,随后将铜镜按到裙面上,轻声开口道:“小卯,怎么了?看起来突然不太高兴?” 李卯摇摇头,将那白色狐裘解下来,缓缓凑上去围到了燕夫人身上,起身后留下满身的余香。 “燕姨陪小卯来看看风景?” 李卯微微一笑,伸手邀请。 燕夫人虽然不知道小卯要干什么,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应下,优雅伸出那玉白葇荑,反握住那手掌 随后由李卯的牵引下站到了那观景台前,栏杆旁。 两人相互依偎,看那满池雪山风光,朱楼独立绝世。 整个世界如同一幅黑白的水墨画,泼墨万千,气象精简却又不失大气。 呼呼的鹅毛大雪随风飘浮,不时刮进穹顶内沾染至两人头顶,但没多会儿便化作了雪水。 李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揽紧了那丰腴的腰肢。 燕夫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没有说话,身子微微僵硬之后就如泥一般窝进了李卯的胸膛。 感受那雄厚的男子气息与温暖。 “燕姨,那水中央的楼是叫什么名字?” 李卯下巴抵住那花骨朵般的发盘,陶醉的轻嗅一口幽香。 燕夫人面颊红润,轻声开口道:“华清亭,出名的很,那些把持朝政的国之栋梁都上去俯瞰过风景。” 李卯垂眸看去:“燕姨,我想去看看,就咱们两个人。” 燕夫人檀口微张,怔怔的看着那突然变得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桃花眸子,有些没缓过神。 “去那里?” “可是...” 李卯点点头,打断了燕夫人将要出口的劝阻:“那里看风景肯定好,而且还没人打扰咱们俩。” “至于能不能登,我说能就能。” 燕夫人欲言又止,听着最后那“咱们俩”三个字,咽了口唾沫,忽而脸上晕起了红霞。 这坏小卯,难不成又是想吃那石榴味儿的唇彩了? 不过那华清亭多少有些胡闹了。 那都是上去谈笑风生,指点江山的位子,结果他们上去打啵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但其实只要没人看见? 就算最后有人指责他们,一个豪门夫人,一个异姓王独子,又有几个敢出言攻讦的? 只怕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党派踢出了结盟。 “难道姨还能拒绝你不成?既然你想去,那就去。”燕夫人侧首抿唇一笑,搂紧了李卯的胳膊。 李卯嘴角一勾,从湖兰那里拿过伞和一件火红披风,撑开后揽住燕姨的腰肢,朝着那石质阶梯往下走去。 “湖兰,你就在此不要走动,我同小卯去去就来。” 湖兰眨眨眼,最后乖乖的退了回去。 风雪中,竹伞下,一男一女缓缓朝那池水上的小舟走去。 “世子跟燕夫人这是要去哪儿?”一些贵妇发现了两人的离去,纷纷议论出声。 “这,难不成是要去登华清亭?可那里是....”一夫人轻呼出声,但最后识相的缄口不言。 这两位说实话她们都不敢有半点指责劝阻。 她们就是看见也只能在后面提醒两位开船的时候小心些。 一白衣公子,一牡丹夫人慢慢的顺着那雪盖了一层的宽大石阶往下迈步。 男子白衣胜雪,女子裙摆曳地。 就好似那画卷一般,牛郎织女相会。 最后走到了岸边的那处平整地带,这才缓缓站着休息片刻。 燕夫人看着李卯肩头一侧上那雪花,蹙了蹙眉头,带着几分心疼道: “这伞不是足够大,你还把伞往姨这边斜?” 李卯摇摇头,也不说话,搂着燕夫人走到那突出去的桥头,随后拉绳子将一只小舟给拉了过来。 “燕姨好,小卯心里就开心,心里开心了,哪还管下不下雪呢?而且小卯喜欢下雪。” 李卯一面眉眼温柔的叙说着,一面张开手示意燕夫人。 燕夫人蓦的眼眶一红,咬着嘴唇站在那儿半晌没有动弹。 李卯见状笑了笑,走过去揽住那腰肢,轻轻一跳就在那小舟上轻如鸿毛的一点,平稳落地。 “燕姨,你进那篷子里等着,小卯划船。” 李卯拿起一把船桨,坐在船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燕夫人抽了抽鼻子,随后走了出去一手揽着狐裘,一手将那伞撑在李卯上面,自己则淋了满头的白雪。 李卯想去推,但却被燕夫人倔强的躲开。 小舟就这般缓缓行驶向那华清亭。 两叶平静的水面被小舟缓缓剪开,一层一层的向后荡出涟漪。 第301章 折燕 嘭—— 小舟缓缓靠在了那石板基座上。 却见那船上不知何时美妇就已经趴在了那贵气的白衣公子胸膛中,支着身子撑着伞,刚好遮盖住二人。 李卯将船桨放到了一边,随后揽住燕夫人的腰,至阳真气自掌心缓缓输送,温暖着裹着狐裘披风的美妇。 燕夫人一手拿着竹伞,身子动了动,脸颊红润轻咦道:“小卯,你刚刚那是什么把戏?这么感觉暖和了不少,而且还有点....” 燕夫人轻咬着唇瓣,稍稍躲开了李卯的手掌。 李卯挑起剑眉,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旋即将美妇揽进怀中朝那朱红楼内迈步走去。 燕夫人摇曳磨盘,将李卯的胳膊嵌进前襟,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气派的朱楼。 顺着那螺旋木梯上去,两人终是立在了那大小约莫有一间能容纳约莫五十人的亭台。 上方封顶,地面铺着红木地板。 虽说这里不怎么来人,但冬日里灰尘落得并不多,大体看上去仍是纤尘不染。 周遭乃是那一个个竖起的围栏,围栏上的空缺到房顶约莫有一人半的高度,放眼望去俱是风雪银川,如镜水面。 而那楼梯上来后紧贴着有一间内室,里面空间不小,约莫一间厢房大小。 李卯拉开好奇的向里看去 却见里面放着的乃是文房四宝,以及一些桌椅板凳。 地上铺着绒毯,桌上放着未点燃的蜡台。 在那硕大的朱红柱子上,以金漆雕刻着一行行文字,许是那些权臣留下来的感叹诗篇。 燕夫人围着白色狐裘缓缓走到那亭台前,看着放眼无穷无尽的连绵雪山,美眸之中惊叹恍然。 在这儿她也多少有些体会到为何那么多皇帝官员究其一生都在追求一个目的。 这俯瞰河山的滋味实在是令人欲罢不能。 李卯看着丽人浮凸窈窕的背影,但并无多少旖旎在内,只是缓缓走了上去,将美妇紧紧环抱。 “燕姨。”李卯凑到那白皙耳畔,贪恋的嗅着那芳香。 燕夫人身子一颤,转而颤抖着声线靠在了身后那男子怀中。 “嗯,怎么了小卯?” 李卯眉眼深远,下巴抵住美妇圆润的肩头,脸颊相互亲昵:“燕姨,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两个见的第一面?” 燕雪瑾愣了愣,脑海中浮起一张稚嫩的娃娃面庞来,但细想一番小卯问的肯定不是这个。 那脑海中关于李卯的记忆飞速运转,最终定格在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庞。 燕雪瑾忽而咬紧了唇瓣,好似心神也跟着记忆回到了那心情沉重的一天。 如果说从看见他小时候第一面起,是她要发誓将小卯当自己亲儿子对待的时候。 那么从那天起,就是她下定决心要照顾小卯一辈子的时候。 无论如何。 “当然记得。”燕夫人在那温暖的环抱中转过了身子,双手轻柔的抚摸着那俊美的脸庞,眸中水意荡漾,怜惜心疼一如两潭汪泉。 “像那天起,姨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代王妃照顾你。” “姨守寡后,时常枯坐黄昏,但自从你来了之后,每每那鸦啼寂寥之时,总有一道身影在旁边陪着姨聊天解闷。” “从那天开始,姨就发现这辈子都离不开他了。”燕夫人有些哽咽,眼眶微微发红,直直的盯着李卯一刻目光也不想从他身上放松。 美妇缓缓将手伸到脑后,抽出那根黝黑的木簪,发盘便如瀑布般往下倾泻,垂落在肩头。 美妇看着簪子,嘴角勾起幸福缅怀的笑容。 “还记得这簪子当时是你大病初愈时给姨刻的,虽然黑的很,虽然手笨得很,但姨一直带着,带了两年,每一天都带着。” 李卯深呼吸一口气,微抿着薄唇目光发怔,声音有些沙哑。 “燕姨....” 燕夫人抬起头来,柔和看向李卯:“小卯,怎么了?” 美妇瞳孔中一阵黑影袭来。 “唔!” 燕夫人瞳孔一缩,转而又舒缓开来,玉臂也不再抵挡,而是伸展搂抱那白衣公子。 美妇感受着那坏小卯的恣睢,眸光略显责怪。 但最后还是尽情投入其中。 “小卯,不行,我们这样是为了解毒,你不能...”燕雪瑾推开李卯,红着脸轻声呵斥着李卯。 “燕姨,小卯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燕夫人心神一愣,痴痴的说不出话来。 亭外风雪霏霏,寒意凛人。 李卯揽住美妇到了那厢房内... 迷蒙间燕雪瑾心神一惊,惶然间看着那锦鲤肚兜,蹙起了眉头不停的推搡着李卯的胸膛。 “小卯,不行!” “我,我不能对不起王妃!” “小卯!”燕夫人苦苦哀求着。 但李卯眼神坚定,只是轻声回道:“燕姨,小卯不想你以后独守空闺,孤独到老。” 燕夫人挣脱开来,跌坐在毛毯上,咬着嘴唇,脸色红潮尽褪,煞白一片,垂着泪花不停的摇着头哀求道: “小卯,不行的,不行的,我对不起王妃....” “小卯,你听不听姨的话?” 李卯闻言缓缓放开了手,但不等说什么,就再次凑了上去。 “燕姨,小卯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里就咱们两个,为何还要压抑?” “燕姨,我爱你。” “雪瑾,我爱你,我李卯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以夫妻的名义。” 燕雪瑾眼神一呆,好似被人施了魔咒一般,仿若雷击,意识轰然停转,檀口微张,脑海中俱是那句话的回响。 “我爱你...爱你...” 小卯爱她.... 她爱小卯吗? 毋庸置疑。 若是不是如此她怎会一再让小卯逾越底线? 甚至连求都不求证那亲吻的法子是否有用。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小卯的? 许是从那跟木簪子开始,也许是那黄昏时分每一次的陪伴开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燕雪瑾缓缓回神,瞳孔聚焦,幸福甜蜜过后转而心头浮起莫大的不忿。 凭什么,她精心照顾的小卯最后要交由其他的女人? 为什么她养大的白菜结果到了最后被小紫那个混蛋捷足先登? 凭什么?! 明明小卯说爱的是她! 她养的白菜她要自己拱! 不对,她养的小猪她要自己喂! 王妃,咱们闺蜜了这么多年,我燕雪瑾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 那挣扎的身子缓缓没了动作,倏而伸出玉臂直接揽住了李卯的肩头。 “唔。”李卯看着近在咫尺的美妇娇艳,眸光变得温柔似水。 珍珠冠落在了绒毯之上。 ...... 李卯一脸蒙逼。 “燕姨。”李卯喊了一声。 “燕姨。” “燕姨。” “嗯。”燕夫人终是偏头回道。 “燕姨,你果然名不虚传。” “雪瑾。” 美妇不答,只是小声哼哼。 第302章 你中有我 早间过半。 冬寒料峭,鹅毛大雪席卷金檐穹顶,顺着瓦楞化作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淌。 紫禁城,凤梧宫内。 四角的三足铜炉不停氤氲着麝香热气,窗外凛冽的冬风呼呼吹个不停。 一袭曳地凤袍的太后钗紫夜正将指节抵住那光洁如玉的下巴,抿着红唇出神的看着那墙上先前卯儿给她写的字。 烟眉不知为何紧紧蹙起,那头上繁丽的珠钗久久不动。 落雪在后面静静站着,正拿着一条狐裘披肩准备围到太后肩头。 呼—— 忽而一阵寒风吹过,将大殿的木窗撞开,夹杂着鹅毛大雪呼啸往里而涌去。 呼—— 鹅毛雪花于殿中摇摇晃晃的漂浮,借着外面寒风那最后一送,直接撞到了那“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的字幅上,一阵晃荡。 被屋内那和煦的暖炉一醺,化作雪水,顺着那蜡面往下流淌。 太后伸出手,紧锁着眉头伸出手指碰触那蜡面上的雪花,不悦道:“窗户没关紧?这哪来的雪水?” 落雪福了一礼,随后快步走到了窗前将窗户关上。 嘭—— 太后站在那字帖前,黛眉微颦,阵阵心悸不安涌上心间。 “卯儿。” 太后再度将青葱玉指抚上了字帖,凤眸间俱是担忧疑惑。 她怎么有种被偷家的感觉? ..... 观景台上。 “诶,燕夫人和世子哪去了?”一些刚刚回到厅内的贵妇张口问道。 “难不成走了?” 不等有人回答,已经有人指着那华清亭吆喝道: “快看,燕夫人正趴在栏杆上朝我们打招呼呢!” “嘿,还真是,世子也在。” “回来可得问问他们上面的风景如何。” “是啊。” 一干子贵妇叽叽喳喳,兴高采烈。 那地界素来是她们女眷的禁足之地,如今真的有身边人登了上去,就不免有些激动。 与热火朝天的贵妇们形成鲜明对比,湖兰一言不发,瞪大了眼睛,眨眨眼想要不停的看清那后方的白衣身影。 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夫人怎么感觉这么没劲儿? 难道说? 湖兰心中一突,面颊瞬间变得通红。 不过寒风吹拂片刻后,又长舒了一口气。 手指绞着衣襟,眸光羞涩微垂。 唉,夫人都这样了,那万一哪天世子让她侍寝该怎么办? 好纠结啊.... 世子,湖兰来啦! ...... 华清池上。 那内室之中。 李卯揽着燕夫人站在那书桌前肆意挥洒着笔墨。 翠血合在剑鞘靠在书桌旁。 丽人围着狐裘,脸色红润,只是惬意幸福的靠在李卯怀中,目不转睛盯着那宣纸上的字迹。 “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小卯~你也真是,这严肃地方怎么能胡来?”美妇好奇的打量着周遭的红木装饰,陶瓷玉马。 嘴边唇彩早已不见痕迹,不过脸颊上的胭脂映的人比花红,倒是红艳不减。 “就是要行他人之不行,为难为之事,这样才显得燕姨对我的重要。”李卯微微一笑,将那毛笔归放笔山。 也不再管那桌上平摊的宣纸,而是从那火红披风上拾起一方缀着红梅的洁白绣帕,眉眼认真的小心翼翼叠放至怀中。 燕夫人眼中闪过羞嗔,转而又幸福的坐起身贴在李卯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 时间缓缓流逝,两人在这华清池上胡闹的已经够久了。 但拥抱和煦如春,让她有些难以自拔。 “燕姨。”李卯轻声唤了一句。 “坏小卯,别喊了~” “你就非得让姨难堪?” 燕夫人脸颊羞臊,回过头嗔恼至极的拧住李卯的腰。 这坏小卯一喊,她就会想起李卯那娃娃模样,让她良心难安, 李卯微微一笑,拉住燕夫人背在身后的手:“只有不停喊燕姨的名字,这样小卯才不会觉得这是一场梦。” “雪瑾。” 燕夫人听着自己的闺名浑身一颤,转而就睫毛低垂,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小卯这般喊她的名字,多少有些勾起那往日的相处.... 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步了小紫的后尘了? 王妃,你原谅我吧。 “嗯。”美妇声如蚊蚋的回了一句。 “等到了以后,我李卯一定会娶燕雪瑾过门的。”李卯抚摸着那幽香披散的发丝,轻声喃喃。 美妇眼波潋滟,但转而就蹙起了娥眉哼唧道:“小卯,姨,姨这般都是,因为,不舍得,拒绝你,已,经对不起了,王妃,但,再怎么也,不能将咱俩的关系,曝光出去,谈何过门?” “小卯,有心就好,姨心里受着,不要说那等胡话。” “但是姨以后能帮你管管后院。” 有了这辈分压制,那一帮子莺莺燕燕都得以她为主! 美妇心里早已打好了算盘。 公开? 要是公开那不就成徇私枉法了? 她那上位者压制还如何有用? 估计小紫也是同她这般想的。 虽然小紫同她的处境差不多,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以小卯长辈自持,那些个宅子里的女眷都是不敢争风吃醋。 不过她同小紫的不同点就是小紫乃是一朝太后,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就连平常出个宫都得不停报备。 所以优势在她。 除了小紫以外,那些个毛丫头和美妇人碰上她估计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她以后喊小卯去哪儿,或是来燕府陪她。 那些个醋坛子,狐媚子敢有一句怨言? 她可是小卯的姨! 小卯亲口承认爱的女人! 等到今天结束,她要小卯来燕府先住上一个月再说。 李卯眸光闪烁,又是轻声唤了燕夫人一句:“燕姨。” “你心里有小卯吗?” 燕夫人知道其中意味,只是咬着唇瓣将花颜撇到了一边。 “....有。” “不够。”李卯言简意赅。 ..... 大雪渐渐消融,变作和风小雪,飘洒而下。 那华清亭下的小舟终是再度划起,于观景台上隐约可见其上一火红披肩丽人,与一白衣公子。 两人依偎在船头,美妇打着伞,公子划着船,好不美丽如画? 那些个被暖炉熏的昏昏欲睡的贵妇,看见小舟之后就来了精神,围在那栏杆前又是叽叽喳喳起来。 “世子可真是个好男儿,知道燕夫人守寡孤寂,就不时抽出时间来陪燕夫人。” “你看看这亲昵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儿夫妻呢!” “呵呵,还真是,靠岸了靠岸了。” “嗯?燕夫人穿的有点少吗?怎么脸这么红?” “总感觉燕夫人有点瞌睡,走路都有点晃荡。” “也有可能是那华清亭上风雪太大,这才有些着凉了。” “说的有道理。” 湖兰眨眨眼:“!” 夫人你俩来真的啊? 我还没准备好呢! 吸溜—— 湖兰看着俊美无俦的世子殿下,擦了擦口水。 夫人幸福了,她不也得多少来些封口费? 第303章 燕夫人:身子疲乏罢了 李卯挽着燕夫人的葇荑,一手揽住那早已摸透了的腰肢,踏实了慢慢的顺着那雪白阶梯向上迈去。 燕夫人火红披风下娇颜似火,一句话也不吭,就是腿有点发软。 也许是山过于陡峭,丽人心惊。 待两人到了那观景台上,一干子贵妇均是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么一对儿男女。 燕夫人被盯的直犯怵,睫毛微垂,轻轻一推拉开了与李卯的距离。 但那刚刚脱离那怀抱就烟眉一蹙,有势头往地上跌去。 一旁的湖兰见状收敛对世子的觊觎,连忙从后面走上来扶住了燕夫人。 一圈子贵妇脸色一变,都是上前皱着眉头关切问道: “哎呦,燕夫人这是怎的了?” “怎么一回来脸就这么红,还有些昏昏沉沉的,难不成是上去被凉风一吹感染的风寒?” “去喊医师过来!” 这贵妇圈子聚会自然是随行的有医师,本想着太后与西苑贵妃会来,这华清池随同的更是太医院里的御医。 不过燕夫人却摆摆手劝阻道:“也没什么,就是上去大风有点猛,冲的我有些体寒,我...” 燕夫人抿着红唇,看着李卯,眼中闪过嗔恼又轻咳一声道:“就是小卯上去同我拌嘴,我又有些气,不过身子没事,下来歇歇就好了。” “哦,是这样。”一夫人恍然点头。 “世子殿下不是我说您,燕夫人都这么大度的一个女子,对您还那么好,您怎么舍得顶撞燕夫人呢?”胡氏一见自己又能显摆两句,又是忙不迭唠叨道。 “胡夫人说的是。” “那确实,世子殿下万不能顶撞燕夫人。” 李卯微微一笑,点点头道:“我自然是不会那般过分,不劳各位操心。” 燕夫人以手掩额,那粉面通红的如同苹果一般,耳尖殷红似血,呼呼冒着热烟。 “殿下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妇人,不操些燕夫人的心,难道让世子这么个大忙人操心?” 李卯嘴角缓缓勾起,笑而不语。 燕夫人紧闭着眯眯眼,吐着气息,压下那面颊上的燥热。 湖兰在后面听的那叫一个心惊胆战,扶着夫人软烂如泥的身子更是暗暗咋舌。 我滴老天爷。 夫人这是又菜又爱玩。 上去留了起码快一个时辰了。 “好,好了,这次华清宴就这么结束吧,我,我身子有些疲乏,今天雪下的这么大,雪水渗到衣襟里,多少有些难受。” 燕夫人示意着湖兰,缓缓挪着步子朝马车方向走去。 “诶,燕夫人您慢走。” “夫人慢走,我也该走喽。” 她们留在这儿本来就没多大意思,就是等着两位回来告个别。 李卯站在原地客气的同几位贵妇告着别,不时看向那蹒跚的身影。 走到一半,燕夫人却突然停下,站在那儿没再动弹。 “夫人?”湖兰疑惑侧头问道。 “夫人怎么不走了?”孔邱瑞恰好也朝这边走来,挽着丫鬟的手,关切的朝燕夫人看去。 燕夫人深吸一口气,牵强扯出一个笑容:“还,还好,就是天冷,腿脚有些冻得慌。” “我来吧,夫人您先走。” 踏雪声自两人身后传来。 回首一看却见一眉深目邃的白衣公子正带着和煦笑容朝两人走来。 孔邱瑞微微一笑,点过头算打过招呼,随后迈着步子缓缓离去。 李卯走到那将螓首赌气扭到一边不理会他的美妇身边,搂住那腰肢,送了些力朝燕家的马车走去。 “燕姨,怎么了?”李卯柔声问道。 燕夫人眯着眸子,轻叱道:“明知故问 !” “还不是你的...”燕夫人忽而唇齿一顿,又是红着面庞将脸侧对着李卯。 燕夫人见李卯良久不吱声,回头一看正在那对着她促狭笑着,那叫一个恼羞成怒。 丽人将银牙磨的作响,拧着李卯的腰间软肉气呼呼的呵斥一声: “小卯,你是不是很得意?” “小卯可没说。”李卯耸耸肩,搂着美妇缓缓朝那马车走去。 待到丽人上了马车,这才将肩头的残雪拍去。 “小卯,等我喊你来燕府,你就做好长期来住的打算,必须来!”燕夫人拢着白狐裘,拉开窗帘,对着外面那俊美公子板着脸叮嘱。 近期有些脆弱还是算了。 过个五六天就差不多可以考虑吃独食了。 她以长辈的名义,后宅里的一大帮子人怎么跟她争? 李卯摆摆手:“知道了燕姨。” 湖兰含羞带怯的立在车厢后面,将手搅在衣襟前不停的悄摸朝李卯打量。 看见李卯朝她看来,湖兰这才如梦方醒般的脸颊一红,支支吾吾就胡言乱语起来:“殿,殿下,湖兰至今还没有男子碰过,您,您放心。” 许是话刚说出口就发觉殿下一句话都没问,湖兰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一溜烟的就跑到了车厢里。 嘎吱嘎吱—— 马车缓缓行驶而去,唯留下两道车印子。 李卯站在原地咳嗽一声,摸摸鼻子。 听这话,好像湖兰知道了? 但湖兰天天守着燕姨,有些什么不同应该也瞒不过去。 但湖兰这意思是? 李卯失笑的摇摇头,旋即背手朝那追雪蹄疾走去。 那陈氏有些问题,特别是那灰蓝色,看上去就不是啥好颜色。 李卯哼着小曲儿,牵着白马漫步在洋洋洒洒的小雪中,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 也不骑上去,就是不时将怀中那红梅白帕拿出来看着傻笑着。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唏律—— 白衣公子翻身上马,踏起雪沫直奔内城。 京城,善福街,萧家宅邸中。 一袭雪白大麾披带在身,内中裹着纯白棉裙,头簪云鬓珠钗的风韵贵妇正美眸微阖,捧着手中的热茶轻轻剐蹭。 “呼——” 一旁那萧家的管家毕恭毕敬的侍立一边,牵强笑着。 只觉跟这位萧家贵妇谈话完全是如履薄冰,虽然贵妃娘娘看似待人平和,但那刺骨的寒意挡不住的,如同针扎般往心里刺去。 “贵妃娘娘,明日就是家宴,不知要宴请别家何人?” 贵妇人眼角风霜不减,挑了挑眼角,茶盖顿在白皙手中,淡淡说道:“自家家宴宴请什么别家人?” 那管家笑容一僵,转而惶恐跪在了地上磕起了响头。 “小人多嘴,小人多嘴。” 虽说前些年都邀请了不少人,但既然娘娘此番这么说,他也不敢反问,定然是先赔罪再说。 西苑贵妃斜睨的眸子淡淡收回,转而支着手臂将螓首靠了上去,露出半截皓腕,闭目养神。 外面风雪飘飘,屋内暖热呼呼。 风韵贵妇鼻息舒缓,迟迟不曾开口。 一屋子丫鬟小厮侍立左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律儿说要来吗?”西苑贵妃没有睁眼,只是翕张着素润唇瓣轻声问道。 声线成熟富有气势,来自上位者的气场压制悄然扩散开来。 “禀娘娘,燕王先前告知过二老爷,不会来。” “嗯。” “律儿忙,倒也不怨他。” 一声下去,又是良久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约莫一炷香燃尽,西苑贵妃这才缓缓睁开双目,眼神深处闪过一抹柔和。 贵妇人不紧不慢的伸出葇荑在鼓鼓囊囊的怀中摩挲拿出一方绣帕,垂眸注视着,轻声自言自语:“这孩子也许久没再见过一面了。” “管家。” “小人在。”管家爬起身,躬身立在一旁恭敬答道。 西苑贵妃拿着手帕擦去天鹅脖颈间细密的香汗,随后将手帕攥到手心,抵在额间微微出神道: “写一份请柬给肃武王府送去,请世子殿下明日去萧家园林参宴。” “就说本宫这个干娘邀请他,来泡一泡山泉暖暖身子。” “是。”管家头颅低垂,利落应答一声。 第304章 楚休休:你多陪我一会儿 白马奔驰,马蹄作响。 掀起雪沫,直奔京城那铜锣湾而去。 铜锣湾,金锣办事处。 眼睛如同葡萄般乌溜圆的楚休休正手持佩刀,对着镜子里那头戴长帽,身穿金边黑色官服,腰配金边腰带的金锣大人皱眉怒斥。 少女眉眼一凶,一指那镜中人: “呔!” “歹人!你给本金锣站住!” 楚金锣转了转腰带,吸吸粉鼻,喃喃自语: “不对,底气有些不足,不够凶。” 随后少女又换了个姿势,扎下马步,将刀完全拔了出来横在自己脖颈间,娇叱一声:“歹人!你再不站住我就死在你面前!” “噗嗤——” 少女忽而怔在那儿,转而迸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算是给自己逗笑了,笑的花枝乱颤。 楚休休捧着面颊伏在那梨花木桌案上,一张稚嫩青涩的娇憨面庞也随着岁月与经历而变得坚韧成熟几分。 屋内并无太多摆设,唯有那放书的柜子,书桌,从未用过的茶桌和衣装架,武器架。 平日里她倒也清闲,许是上面人特意照顾她,给的任务大多都不辛苦危险,平日主要就是出去领着一帮下属溜溜街,呵斥逮捕那些扒手。 “怪不得李卯说我傻,但是我也知道我是在开玩笑呀,我也不傻呀。” “而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比划真有意思。” 楚休休傻笑两声,又闷闷不乐的闭上了粉唇,百无聊赖的拿出纸笔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转而就眉眼稍显失落的微垂。 “李卯是不是忘了我了,这都多久没来看我一面了....” 少女那边正发愁,与此同时那铜锣湾牌匾大门外,一匹白马忽而停下,从上面跃下来个云淡风轻的贵公子来。 门口的守卫见人暗暗眼熟,等人到了跟前就是一阵大眼瞪小眼,忙拉开了门招呼往里进。 “楚休休的房间在哪儿?” “禀世子,楚金锣的屋子在那最高楼的一层,左侧第一个房间。” 李卯点了点头,一撩衣袍大步往里进去。 李卯往里走着,不远处迎面走来一身材修长却又精壮的男子,头上戴着黑色斗笠。 看其着装像是一位金锣。 那斗笠男子起初低头往前走,将脸藏进了斗笠中,似是有什么事,但听见前面的脚步声,忽而抬起了头,朝那来人看去。 斗笠金锣瞳孔先是一缩,不过瞬间就恢复如常,拱手朝那白衣公子拜去:“世子殿下。” 李卯微微点过头后,在那人的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 却见斗笠下一双锐利似鹰的眼神,对着他则是带着几分内敛恭敬,面皮小麦色,削瘦却又不显骨柴,倒是多了几分铁血气质。 李卯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同那金锣擦肩而过,率先往前走去。 那男子走到大门口,旋即回身看了眼那白衣,这才又压低了斗笠朝外走去。 踏踏—— 沉稳的步子缓缓迈向那楚金锣的房间。 楚休休玉耳微动,连忙爬起身,从一边拿出来一本《老子兵法》一本正经的看着。 应该是有银锣来汇报东西?少女这般想着。 叩叩—— “进。”楚休休清清嗓子,正襟端坐吆喝一嗓子。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该有的威严还是得有。 吱呀—— 那雅致的雕花木门推开,一缕阳光自那边透入。 “有什么事速速禀报,本金锣还有这书要参透。”楚休休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兵书,头也不抬的就装腔威严吩咐道。 那人步子轻缓,好似没听见这位金锣大人说的什么,就是缓缓迈着步子,直到走到了那书桌前。 “休休,你这书都拿反了 你能看出来个什么?”李卯一把拿起那《老子兵法》,失笑着随意拉了个凳子坐到了桌边。 楚休休惊愕的扶了扶头上歪扭的黑色长帽,刚想看看是谁敢这么对一个金锣不敬,结果就看见一张绝美的公子面庞来。 “李卯?” 楚休休杏眼一瞪,转而惊喜的拉住李卯的袖口吆喝道:“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我都以为你把我忘了。” 李卯惬意地枕在靠背上,和煦一笑:“我怎么会忘了,只不过看你过得挺好就一直没来打搅。” 楚休休撅着粉唇,显然对这说法不太满意,但李卯能来,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欣喜。 “休休,你知不知道那个你们铜锣湾那个头戴斗笠的金锣叫什么?”李卯将那兵书放到一边,似是随口一问。 “头戴斗笠?” 楚休休一愣,前后不过片刻就恍然道:“哦,是万封,万大人,他跟我这个金锣可不一样,他是实打实,一步一个脚印当上的金锣,平常对我还挺照顾的。” 李卯点点头,摩挲着下巴回想刚才那金锣看见他第一眼的异常。 记得当初那份错误的解药就是从这案牍司流出来的,由不得他多留心几分。 “我去给你倒茶。”楚休休眉眼明媚,乐呵呵的就起身去那一旁的小火炉上提起一铁壶热水。 李卯暂且那万封搁下,转而十指交叠,胳膊肘放在桌面沉吟直指正题:“休休,不用这么麻烦,此番来我还有一事要拜托你。” 楚休休那边已经倒了两大杯开水,一手一杯端到了跟前,眨了眨澄澈的杏眼轻声道:“是什么事,只要不让我去砍我爹,肯定不会拒绝你的。” 李卯这妮子那明亮单纯的眼眸,心头微暖,转而摇了摇头轻笑道:“我自然不可能让你去砍你爹,这事说来也轻松。” “就是你平日里巡逻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那些有关走私罂粟的事宜。” “一旦有任何消息或者蛛丝马迹,就来知会我一声。” “罂粟?”楚休休轻呼一声,忙坐到了位置上瞪圆了美眸朝李卯看去。 “又有人走私罂粟了?” 李卯点了点头:“而且还是还很有可能是官商勾结,官官相护。” “但我不能打草惊蛇,看能不能搜集一些证据直接抄家伙将他们一锅端了。” 楚休休闻言担忧的皱起了眉头,学着李卯的样子十指相扣,但觉得这样子有些老成,还是捧住了脸颊在那儿唉声叹气:“这可怎么办捏?” 嘣—— “哎呦!李卯你干嘛~”楚休休吃痛摸着粉白的脑门,鼓着脸颊,泪眼汪汪的朝李卯看去。 李卯看着这娇憨模样,一阵心安怜惜,温润一笑说道:“我这不是来找你帮忙吗,你怎么开始怎么办上了?” “哦,也是哦。” “你放心,我这个金锣肯定能帮到你的忙的。” 楚休休揉完头之后,将高帽放到了桌子上,捧着脸颊仔仔细细的盯着李卯,目不转睛。 李卯摸摸脸,诧异问道:“怎么,我脸上有花?” 楚休休眨眨眼,一本正经道:“没花啊,就是好看。” “你是我见过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就想盯着看。”楚休休眸子锃亮放着光,哪怕一丝一点虚假之色都看不出来。 李卯心头一跳,盯着那乌溜圆的眼睛,从那晶亮中隐隐约约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视线流转,看着那粉润的樱唇,抿了抿薄唇,但楚阔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忽而涌上心头。 李卯回过神,收回视线,就准备起身告辞离去。 但却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襟。 “李卯,你多陪陪我好不好~” 楚休休抬头望着李卯,眼中荧光点点,谁看了都要犯迷糊。 李卯叹了口气,转而就回身坐到了椅子上。 “想要我怎么陪你?” 楚休休蓦然嫣然一笑,起身拉着李卯的手就来到了那外面的广场。 楚休休拿起一个藤球,递给李卯看。 “蹴鞠,你会吗?” 李卯攥紧了手心那细嫩的小手,微笑着点了点头。 ...... 傍晚时分,李卯牵着白马慢慢踱步至王府门口,回想起下午同那妮子的相处,嘴角勾起一抹温馨的笑容。 叩叩—— “老薛。” “来了少爷。” 吱呀—— 朱门打开。 从中走出来个佝偻人影。 “少爷,明个西苑贵妃喊你去萧家园林参加个山泉宴。” 李卯将马递给老薛,接过大红请柬点了点头。 “山泉宴,早上中午?” “不知,您自己拆开口看看。” 李卯看了眼天色,倒是不着急看,将请柬塞入怀中后,直奔祝夫人的屋子。 第305章 燕夫人的纠结 夜深深,月明明。 京城内城,燕府,燕夫人居处。 帷幔流苏随晚风缓缓飘摇,丝丝凉意涌入和煦的屋内。 那窗边红木桌案前,一妩媚美妇正托着下巴,出神的盯着手心里的那根黝黑木簪。 “夫人,您还是没考虑好吗?”湖兰拿着一碗汤,走到美妇身后,将碗放到桌面上,伸出手轻缓的捏着那柔软的肩头。 燕夫人那盈盈双眸含羞带嗔的看了眼小腹,随后长舒一口气,看着那桌上的药碗,抿着唇瓣,心思复杂无比。 她刚好是.... 她既害怕怀了,但万一真有了她又不舍得。 毕竟那是小卯跟她的骨肉.... 燕夫人揉着眉心,只觉身上一阵难受。 自从午间回来之后,她先是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到了傍晚就坐在这桌边纠结发呆,也一直没有去洗澡。 到了现在她实在是有些拿不准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夫人?”湖兰脸蛋红扑扑的,侧首又问了一句。 燕夫人拧眉良久,最后长叹一口气,扶着额头摆摆手,无奈道:“把药拿下去,给我备热水,我要洗个澡。” 这坏小卯也真是的,她都说了不行。 但就是不听。 不过她是真的不想吃药。 她年纪也大,三十出头在这个年代还未生养实在是不多见,以后再生只会风险越来越大。 而她也不打算不给小卯添孩子。 大不了到时候回江南去,带着心腹丫鬟。 等孩子生下来就说是抱养的,家里那些人就是知道这是她生的,还能怎么唠叨她? 湖兰垂首将药碗拿走,旋即退到了内室倒上那玫瑰花瓣的水浴。 约莫一炷香时间,湖兰传来一声轻柔呼唤:“夫人,水好了。” 燕夫人蹙着娥眉晃晃悠悠起身,旋即轻啐一声朝那内室里走去。 身后散落着那牡丹诰命裙裳,以及黑色衣裤。 湖兰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随后也亦步亦趋的跟了进去。 她有些话想要同夫人讲一讲。 一道浮凸倩影于红梅屏风后伸展,将雍容发盘解开后,青丝披散着,缓缓迈入了那氤氲热气的浴桶。 湖兰缓步走近,看着那靠在桶壁闭目养神的美妇,拿着毛巾走了过去,在那光洁如玉的背上擦拭着。 湖兰看着那脖颈上的印记,脸蛋一红,啧着嘴道: “夫人,殿下也太胡来了些。” “您毕竟还是个新手,但还那般惯着他。”湖兰轻笑一声。 燕夫人眼角一挑,脸色红润无比,抿着唇瓣没有说话。 许是浴桶内的水有些热了。 沉默了一小会儿后。 “毛丫头,我看你是皮松了。”燕夫人那掩埋在玫瑰花瓣下的胸前剧烈起伏,蓦然睁开美眸瞪着湖兰,没好气的呵斥一句。 湖兰忙闭上嘴,看上去乖巧听话得很。 燕夫人翻了个白眼,随后又靠在桶壁上,忍不住的回想华清池的情形。 又是一阵急促呼吸。 坏小卯! 也不怕她冻着,竟然站在那亭子上.... 对着那观景台上的人! “再说了,那都是那坏小卯干的,我可没主动!” “是是是,我还不知道夫人您吗?”湖兰似笑非笑的轻柔擦拭着那红痕。 燕夫人气的眯起了眼睛,随后索性当没听见,将脸庞缩到了水中,仅露出一双慵懒贵气的瑞凤眸子来。 “夫人,用我帮您吗?”湖兰将毛巾放到一边,转而将燕夫人的秀发打湿揉搓着。 燕夫人从水面下浮出,疑惑问道:“帮我什么?” 湖兰顶着个大红脸,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世子的....” 唰—— 燕夫人脸颊猛然一红,眸光羞愤,几如那烧透了的糖人,呼呼直冒热气。 直想找一个地缝给钻进去! “你,你多嘴,这事你怎么能问!”燕夫人又猛然将脸缩进了水面,熟美的眼眸强装镇定,却掩不住那惊心动魄的水润媚意。 “我,我自己会处理。” “是,夫人。”湖兰怯怯回了句,旋即便立在了一边看着夫人自己忙活。 不过那水面之上盖着一层玫瑰花瓣,只能看见燕夫人一如往常那般眯着眼睛,却看不清在其中景象。 “夫人。”湖兰低眉顺眼道。 燕夫人慵懒回道:“怎么了?” 湖兰眨眨眼,脸蛋彤霞似火,嗫嚅良久才徐徐开口道:“湖兰,湖兰想着夫人不都和殿下在一块儿了,湖兰什么时候也能....” “也能什么?”燕夫人嘴角勾起,以玉臂枕着螓首,睁开眸子促狭朝湖兰看去。 “就是同夫人和世子那样。”湖兰扣着手,有些局促紧张。 燕夫人忽而脸色一板,带着几分严肃道:“湖兰,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明天我就给你送了人怎么样?” “啊?” “不行不行不行!”湖兰傻了眼,连连摆手。 那羞怯之色消失的一干二净,转而浮上惊愕担忧。 “湖兰什么都可以不要,世子湖兰也不要了,夫人您千万不能把湖兰给送人了!”湖兰忙靠了上去,撅着嘴唇去摇晃燕夫人的光洁肩头。 到底是小姑娘,那眼中的委屈害怕一点都不曾藏着掖着。 “噗嗤,逗你的傻丫头。” “你都陪了我多久了,我难不成还把你半道给卖了?” 燕夫人忽而脸色一松,嫣然一笑,优雅的支着脑袋,怔怔出神。 “等过两天我让小卯来燕府住的时候你就做好准备,我一个人....” “咳,你知道小卯是练武的,所以到时候你可别在那儿哭爹喊娘的,自己选的路,哭着也得走完,听见了没?” 湖兰眼中闪过惊喜,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夫人,湖兰晓得。” “湖兰哪有那么脆弱?” “不过我就是好奇,想问问夫人那是什么感觉?”湖兰点着嘴唇,失神的望着那明晃晃的灯台。 燕夫人头痛的扶着额,好几次张张嘴,但最后都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这毛丫头,净问些没法回的问题。 湖兰则是看着夫人的姿态痴痴的傻笑着,心间幸福甜蜜。 不过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夫人和殿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与此同时,李府当中。 李卯正盘膝坐在床上照常给那美艳道宗输送着真气。 不过这次有些不同,屋内并没有灭灯。 而美艳道宗脸颊红润,睫毛轻颤。 也不知道李卯说了些什么好话才将那烛灯点开。 第306章 将军年关抵京 腊月十二,临近年关又近了些。 昨日刚下过雪,地上仍有一二雪面残留。 那些个出关的商人,外出谋生的伙计也都收拾收拾行李,打点打点兜子里的碎银几两,归家照看亲老。 该买对联的买对联,该买年货的买年货。 最好买点那刚做出来的新缎,割两斤猪肉回家给小孩解馋。 北方,连口城中。 一行高头大马,英气飒爽的军队正昂首扫视着周遭那红色飘飘的年关场景。 若是仔细看去,则会发现那为首的将军打扮的乃是一红衣女将。 凤眼狭长,肃杀威严不怒自威,不过在看见马前奔跑的孩童时则会柔和些许。 一干子平头老百姓平日里哪见过这等场景,均是张大了嘴巴站在那儿惊叹的看着。 “咱们连口城来了个女将军!” “是北边那个澹台将军啊!咱们大周的第一个女将军!” “缓速,勿要冲撞行人。” 女将军一握拳,身后随行骑兵均是操持缰绳,龟速前进。 女将军侧首看去,那随行校尉王虎扶了扶帽子,心领神会的一夹马肚子,并行上去但落后半个身位。 “将军,您喊我?” 女将军淡淡点了点头,旋即按着缰绳目不斜视的看着那雀跃的人群,轻声道:“此行还要多久才能到京城。” 王虎掐着指头沉吟一番,片刻后抬头回道:“大概年前刚好能到,只要不逗留,不出什么意外。” 女将军淡淡“嗯”了一声,就再没了下文。 王虎挠挠头,又是小心翼翼问道:“将军,要不然先给京城飞一封信?老将军,二小姐跟世子估计都挺想您的。” 女将军摇了摇头,唇边勾起弧度,冷淡神情终是有了些微欣喜波动。 “不忙,权当给他们一个惊喜。” 唏律—— 女将军手中缰绳猛然一紧,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一条大道上的百姓均是面色一变,倏而回头朝那变故看去。 “哇!”—— 却见那马蹄前方不远处,这站着一个手拿风车,绑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看着面前那庞然大物,哇一声就皱着鼻子哭了出来。 一时间大街上噤若寒蝉,都是有些手足无措。 这位女将军虽然名头很响,但毕竟不是他们这边的人,也不知道这位将军为人如何,也不知道贸然上去会不会惹怒了这位冷脸将军。 那女将军下巴微抬,虽说没有带头盔,但那马尾上的红飘带随着寒风飘起,伴着那漠然的眼神更是肃杀无比,如同泰山上的一头猛虎不可逼视。 也不知道这谁家的小姑娘,也不害怕,直接上去也不怕被踏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那将军也是静静看着,但就是不见那小姑娘的父母去领人。 小丫头仍是哭泣不停,揉的眼睛都有些红肿。 正当那气氛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喊愈发紧张时,却见那女将军突然轻盈一跃,红色绫带在空中高高扬起在缓缓落下,不过步子轻点一二,就已经俯身将那丫头抱到了怀里。 倒也奇怪,这位女将军脸色很冷,但不知为何那丫头一下就停止了哭泣,就是呆呆的看着那英气十足的侧脸。 “小丫!” “小丫!” 这时自那街道那头,传来一声声急切的呼喊。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发现是一布裙妇人正面色急迫的不停东奔西走着。 那妇人终是跑到了路中间,看见那军官怀里的丫头时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不过待看清面前那将军打扮的女子,那天生的卑怯油然而生,局促的攥着身上的围裙,有些不敢上前。 女将军缓缓往前走去,马靴踩得噔噔作响。 “你家孩子?”女将军淡淡道。 那妇人咽了口唾沫,捏着袖子,忐忑的点了点头。 “看好了,该过年了,别马虎让人拐走了。”女将军将孩子递了过去。 那妇人先是一愣,转而惊喜的长出一口气,连忙接过,轻轻拍着那小丫头的屁股。 “唉,是是是!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你这妮子就喜欢乱跑!” 一边的路人见状也都松了一口气,脸上挂着笑容,柔和的看着这位女将军。 “将军,可要去俺家里吃个饭?”那妇人小心翼翼道。 “不了,赶着回家过年。”女将军言简意赅,翻身上马,红带翻飞,再次动起了行程。 “将军再见!” “将军再见” “将军一路平安!” 路边一个个百姓人家挥舞着手中忙不停的盆碗担犁,重新归于热闹为那女将军送行。 “祝将军和世子殿下百年好合!”一家老小齐声喜气洋洋的吆喝着。 显然李卯迎娶澹台家一对姐妹的事,已经传遍了大周。 女将军身子一顿,勾着嘴角摇了摇头。 回想着方才那对母女的温馨,女将军眼中肃杀褪去,转而涌现淡淡的柔情憧憬。 待到马踏匈奴时,归家养儿育女辞。 她上次匆忙离去也未曾完婚,那色胚在家中也不知道闷坏了没。 想必他一直为她守身如玉,只等她归去完婚。 此番回去完婚后..... 女将军脸颊飞上两段绯红,一隐而逝。 王虎在一边瞠目结舌的肘了肘一边并驾齐驱的马拐日,极小声嘀咕道:“将军保准是又想起世子了,平常连笑都不笑,哪会露出这小女人模样?” 马拐日抽了抽嘴角,驱马往一边躲去。 你找死别他妈带着老子。 你忘了将军那号称军中第一的视听了? “王虎。” 为首的女将军睨过来眸子,闪烁肃杀凌厉。 王虎咽了口唾沫,只觉心脏被揪紧。 “马步,三个时辰。” “将军!”—— “您三思啊!” 王虎鬼哭狼嚎着,一旁那十几个随行之兵哈哈大笑。 “马拐日,你一个时辰。”女将军目不斜视,又是淡淡说道。 本来放声大笑的马拐日瞬间笑容消失,铁青了脸,猛踹王虎的腿。 “你个狗日的!” “你跟谁说不行非得跟老子说!” 王虎眼见马拐日无辜躺枪,心里难受还消散不少,又哭又笑道:“我这不是看你离的近吗,嘿嘿。” 一行人缓缓朝着城池另一头城门赶去。 女将军临近街尾,回眸看了眼那年味十足,平安和谐的市坊场景,脸上浮起一抹衷心的笑容。 他们拼死拼活的,不就为了身后的百姓安居乐业? “驾!前去怀北城!” “是!” 女将军一甩马鞭,扬起尘灰朝着城门外飞驰而去。 第307章 萧秋水:姑姑,老师也给秋水写诗了呢 京城萧家园林。 一连蜿蜒崎岖的山间石道往上,随处可见那连排的红色楼阁,雪国风光。 越过白色树梢,则会往里看见一潭潭冒着热气的山泉,正在咕嘟咕嘟驱散着冬日的寒意。 此地乃是先帝赏赐给萧家的宝地,这般大规模的温泉山,京城里仅此一家。 上有温泉,下有湖泊,中遭山麓上立着劲松柏树,枫柳花明。 其中泉眼二十余处,倒不用担心没了地方。 那山顶的金檐红漆楼宇当中,一干子富贵萧家子弟陆续到来。 其中首位坐着一位额头饱满,如同那老寿星一般眉慈目善的白发老者,正拄着龙头拐柔和的看着一个个朝他顿拜的萧家子弟。 这位老者便是太师萧居正。 于朝堂之上不轻易开口,但却没人敢忽视其分量。 萧家家主萧居正位列三公,其弟萧克刚刚即任兵部侍郎,三妹西苑贵妃乃是真正的后宫实权者。 除此之外,萧家开枝散叶,势力甚广。 其他旁系支系于六部,地方巡抚等都有不小的影响,十足十的大周第一家族。 若是别家有人能被邀请到了这萧家的山泉宴上,不可谓不风光。 就是你一个穷秀才来这喝了口山泉水,也能直接一步登天,平步青云。 以后的仕途起码四品打底。 萧家势力庞大,可见一斑。 而萧家势力庞大,还有一方面足以彰显。 便是对于那皇位归属。 朝野尽知萧家阳谋,尽显其底蕴深厚,有恃无恐。 一面令萧克之女萧秋水做了太子妃,一面燕王又是萧烟罗亲子,就是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摆明了说,皇位任你们怎么争,但这朝中那几个关键位置还是得给他们萧家留着。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但问题是,即使萧家明面上告诉外人说关于皇位中立,两不相帮,但实际上怎么想仍是无人可知。 谁也不清楚他会不会就此直接伸展獠牙,想要当那超脱于京城几大世家中,仅有的比肩皇族的大家族。 甚至盖过皇族。 无人得知。 萧居正右手位,坐着一面色擞利,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颇具阳刚之气的儒雅男子,一身青色直裰,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约莫四十有六。 身边坐着个面庞绝美,眼眸灵动澄澈的粉裙少女,正亲昵的依偎在其身边。 乃是父女太子妃萧秋水与兵部侍郎萧克。 太子则是没有邀请,邀请了也不一定会来。 一干子旁系远门的萧家年轻男子,进来后看了那天仙般的少女一眼就有些恍神。 不过碍于身份也只能偷偷打量。 他们此生若是能有如此发妻为伴,就是让他去摘天上的星星估计都不会犹豫。 太子当真是好福气。 不过其实要他们说,这位不可亵渎的家族明珠,换句难听的话,那位太子实在是有些配不上。 “姑姑,老师什么时候来啊?”少女盈盈起身,如一朵花儿一般直奔向那身披雪白狐裘,肩绕檀黄丝带,面目柔和亲切,眸子深处却又傲冷淡漠的宫裙美妇。 萧秋水捋着娇小的裙摆坐在那美妇身边,亦然亲昵的去蹭那高耸的衣襟。 西苑贵妃摇头轻笑,眼底柔和几分,拍了拍少女的背示意让她稍安勿躁。 “你的老师跟姑姑说了,说来就肯定会来的,你急个什么?” 萧秋水闻言那粉唇按捺不住的勾起,挽住贵妇的胳膊,将那梳着飞仙髻的螓首靠在贵妇身上,直勾勾的盯着那门口,美滋滋的发呆。 到时候她可得把老师叫过去给她单独辅导一下功课。 也不是她无理取闹,而那《学论》里的有一篇篇目她确实不太明白。 是叫《小学》来着? “烟罗,秋水说的老师可是世子殿下?”萧克看着亲昵相处的姑侄俩温和一笑。 西苑贵妃微微一笑,摸着少女柔顺的发丝轻声道:“是呢二哥,本宫想着既然律儿不来,刚好也差个说体己话的人儿,就叫上本宫这个干儿子了。” “他可是什么都会,样样精通,还很会哄本宫开心。” “在宫里待的久了甚是无趣,此番来了刚好来帮本宫解解闷。” “等到聊完天叙完话再出去泡温泉也不着急。” 萧克看着自家妹子那唠唠叨叨的模样明显一愣,转而就思索的点了点头:“世子殿下确实是男儿中的凤毛麟角者,任何一样单拎出来都是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烟罗这般话多实在少见,看来那位世子确实是甚合烟罗心意。 “而且我可是听秋水说了,秋水国子监大考那般有进步可完全是世子的功劳。” “大哥,等人来了你可得好好夸夸人家。” “烟罗此番与世子交好实在是有心了。”萧克带着几分恭谨,朝一旁正座上的萧居正看去。 萧居正仍是一副眉慈目善的模样,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西苑贵妃自持的推脱两句,神色平淡,不过略有喜色,与那天仙少女几乎一样,都是不时期待的朝门口看去。 一旁的那些个萧家后生都是颇羡慕的听着几位族中平日里见不得几面的大人物围绕一个年轻人交谈了这么久,而且还隐隐没有要停下来的势头。 他们哪怕被这些大人物提起一句话,只怕以后在哪儿都是横着走了。 京城本地的萧家人就算了,那些外地来的萧家子弟对于那位神秘的武王世子的好奇心实在是抵达了空前的好奇。 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让族中大人物竟然如此盛誉。 大厅很大,约能容纳五百号人。 到处都是面容拘谨的萧家子弟,但也绰绰有余。 上座则是几位大人物在那里谈笑风生,只等那关键人物到来。 若是换寻常人让几位这么等只怕官途就到了头,可谁让没来那人地位超然,而且几个话事人对其都好感十分,因此是半点不介意。 西苑贵妃见这屋子里这么多人,忽而想起前些阵子她那干儿子给她做的诗来,当即就想说出来打发打发时间。 西苑贵妃淡淡清了清嗓子,乱哄哄的大厅瞬间便安静下来。 “那孩子前段时间还给本宫做了两句诗,本宫念来给你们听听解解乏。” “说来也惭愧,那孩子平日里都不怎么作诗,不过那日看这本宫说心血来潮,便脱口而出,本宫本想推脱,但无奈世子盛情难却,只得收下。” 虽说贵妃娘娘神情平淡,但明眼人均是能看出来其中那“世子不咋作诗,但就给本宫作诗”的特权自得。 不过也确实,之前世子传出来的名篇大多都是词,还真没有几句诗。 人非圣贤,想要名声无可厚非。 只怕贵妃娘娘要的就是出名,要的就是他们的回应,因此也都是暗暗留神,准备高声应和。 “一句是——”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西苑贵妃嘴角微勾,轻声出口道。 “唔。” 萧居正眼睛一亮,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这句说的确实好。”萧克眸中闪过沉思 ,转而就暗暗点头。 “平日里烟罗就不喜化妆,不喜浓重香味,只怕这句诗再适合烟罗不过。” “这孩子倒也用心,平常本宫是记得他没有给别人做过诗来着?”西苑贵妃牵住萧秋水的手,嘴角微勾,似是随口一问。 “是,世子....” “好像...” 人群先是静了静,反应过来立时就要回答,却突闻一道黄鹂般动听的声音: “不是呢姑姑,老师也给秋水做过诗呢。” 萧秋水眨巴眨巴晶亮的眼眸,撅着粉唇朝贵妇看去。 “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虽然秋水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也很好听呢。” 一旁的萧家年轻俊杰一听这软糯撒娇的声音,心直要听化了。 而那雍容的贵妇人则是笑容一僵,转而自然收回了那牵住少女的手,揉着眉心,扯着嘴角尴尬的笑了两声。 第308章 西苑贵妃:还是秋水的那两句好一些 大厅之内忽而气氛有些凝滞。 一干子嫡系旁系都是暗暗焦急太子妃也忒单纯,那贵妃娘娘不明摆着要出这个风头,怎的这般就开口拂了娘娘的面子。 就是实话这会儿也不能说得。 萧克拧眉沉吟:“世子给秋水作的这两句诗倒同烟罗那出水芙蓉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侧重点又有不同。虽然都是荷花,但是一个侧重天然,一个则是侧重小荷,应当是形容秋水这豆蔻年华,更加清新一些。” 西苑贵妃面容如常点了点头,不过多少有些兴致缺缺:“原来如此。” “前者更佳,后者似有缺憾。”萧居正微微颔首,轻声点了一句。 “只怕有了这句诗,烟罗的名字待到了百年后后是家喻户晓。” 西苑贵妃闻言那不咸不淡的神色立时变得明媚起来,面容讶喜,纤纤柔荑再度亲切的拉过了那少女细嫩的手掌轻柔拍抚。 “本宫倒是觉得秋水的那两句诗更好一些。” 现在换萧秋水笑容缓缓消失。 到了西苑贵妃这位子,能在意的东西本就不多。 身处深宫,她洁身自好,清心养性自是不去沾染那些美色。 即使年纪使然,那俊美无俦的干儿子在她眼前晃,不经意间的碰触多少有些勾起来火气,但点起熏香来压制,她还是能寻常对待。 欲望淡去,因此就更加注重这种名声之类的东西。 不曾想当初她那干儿子随口说的诗,她本以为很好,却没想到竟然好到这种地步,能得到大哥说出这种流芳百世的褒奖。 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西苑贵妃美眸微微出神,那眼角的风霜不觉间都淡去些许,足显韵味悠长。 萧秋水则是嘟起了粉唇,听着这几个长辈一唱一和的心里不忿的很。 姑姑和大伯一唱一和的,倒是她这个做晚辈的不是了。 老师给她写的就是最好的,管它能不能流芳百世。 正当西苑贵妃还要将上次李卯弹琴时给她作的诗念出来,全面碾压那小丫头片子时,那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喊—— “肃武王世子,李卯到!” 唰—— 那些个原先还坐在椅子上的萧家子弟脸色一变,均是齐齐站起身朝那朱门看去。 太子妃萧秋水美眸一喜,就要站起身去迎接她的好老师,但却被姑姑萧烟罗拉了下去。 西苑贵妃摇摇头叮嘱:“秋水,在外面你是太子妃,这么多人看着,要注意礼法。” 上座处,兵部侍郎萧克缓缓起身,身旁的萧居正三人巍然不动。 一干子人均是朝着那门口缓缓靠近门扉的白衣身影看去。 踏踏—— 那白衣公子步履间沉稳从容,身材颀长,墨发束于紫金冠,一袭白衣恰似雪中劲松,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贵气。 待到迈进了那门扉,一双剑眉入鬓,星目淡然却又勾人至极,更是掀起阵阵惊叹感慨声出来。 白衣公子迈入人影重重的大厅之中,目不斜视,对周遭视线顾若惘闻,云淡风轻的直直走到那上座台下,拱手不卑不亢道:“武王世子李卯,多谢贵妃娘娘相邀参加萧家家宴。” “晚辈见过太师,侍郎大人。”李卯左右一点头,朗声喊道。 其声清英朗,不过一眼就给人平添不少好感。 而且其身为一位亲王世子,本就是点头即可,如此郑重上前多少是给了萧家面子,只怕那几位大人心里都很受用。 见到世子此番作态之人不免感叹一声,武王世子也才不过弱冠,能在这么些大人物面前如此从容淡定实属人中龙凤。 自打之前的纨绔形象被推翻,重新得宠圣上之后,这位世子的地位水涨船高。 先是推平了那太常寺卿,然后是兵部侍郎西门晃。 虽然西门晃仅是个兵部侍郎,但这位子实权极大,不然也不会一声不吭贪墨几万两白银。 接着便是霍家倒牌,圣上钦赐金刀,特封御前特使。 到了现在都未曾想要收回,就代表着圣上始终都无条件的信任这位世子,当然也有对其受刺杀的歉疚。 细数近来京城里接连发生的大事,竟然都多多少少与这位世子有关联。 搅动风云不算厉害,厉害的是那浪头上的弄潮儿还能全身而退,才是这位世子的厉害之处。 不过可惜就可惜在少年沉沦情爱,不是同这个夫人产生些纠葛,就是传出跟那些个夫人姑娘厮混。 留恋温柔乡,终是难成大气。 西苑贵妃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卯那好似削刻而出的脸庞,眸中异彩连连,欣赏十分。 她这干儿子真是从任何一方面都无可挑剔,除了.... 西苑贵妃眼中古怪一闪而逝,不过转瞬间就摇了摇头。 年少风流无可厚非,若是真的是事事完美,那其必然是城府深沉,她只会与其虚与委蛇,定然不可能与其深交,甭提交心洽谈。 太子妃萧秋水则是不觉间看出了神,半露贝齿,玉指相搅,露出一灿烂笑容。 “世子快快入座,家宴过会儿唠叨两句,您也好随着上山去泡温泉。”萧克眼中闪过赞许,转而温声招呼着让小厮看座。 西苑贵妃则是拍了拍身后空着的一个位子,抿唇微笑道:“孩子,来本宫这儿,刚好我们方才还提到了你,说你给本宫做的诗乃是要流芳百世的佳作,本宫心里甚是喜悦。” “老师~”萧秋水眨眨修长的睫毛,欲语还休。 李卯听着这一成熟,一娇糯的呼唤,心底轻嘶一声,大步走到一大一小两个美人身后落座在那梨花扶手椅上,和煦笑道:“娘娘天生丽质,我也不过说了实话罢了,若是不是美人何来这脱口而出之言?” 萧秋水闻言眼皮子一耷,又是闷闷不乐起来。 西苑贵妃闻言眼角一挑,那眉宇间自是遮不住的春光明媚。 但语气还是古井无波:“你这孩子,就是嘴甜。” “诸位,感谢赴宴.....”萧克站起身开始做着呈词。 李卯自然不听,只是思忖这山泉宴究竟是要怎么泡。 是脱了还是穿浴袍,是分浴还是男女混浴... 咳咳。 李卯摸摸鼻子,暗骂一声你真是畜生。 这什么年代还混浴,等到以后回宅子里再混浴吧。 什么时候让燕姨和太后娘娘见个面呢? 俩人一直明争暗斗的,不会在床上也能争起来吧? 那到时候,啧。 李卯眸子微眯,似乎已经想象到了那会儿的美妙场景。 那边萧秋水仍是撅着嘴,颇幽怨的不时看看姑姑的胸脯,再低头看看自己的。 她总感觉老师喜欢丰满些的,不然为什么这次过来话也同姑姑多讲了些。 西苑贵妃则是严肃模样,侧耳听着那场中人讲话,不时也会偶尔出神,回想着方才她那干儿子夸赞她的蜜一般的话语,或是那天在雪云宫里为她的独奏... 亦或是那黑暗中有些异样的感受... 丽人脖颈上忽而飞起一抹微乎其微的胭脂绯红,不过连忙闭目深吸两口气,眼瞳就恢复平静,这才压下那些微的心悸。 “秋水,怎么了?看起来这么没活力。”李卯挪了挪凳子,将脸凑到两人肩头中间约莫一拳处,轻声问道。 萧秋水回过神来,美眸忽而一亮,一扫先前颓态,歪过头嫣然笑道:“秋水没事啊,就是有些困了,但老师一来秋水就不困了。” 老师看她不高兴过来安慰她,肯定是关切她,关切她不就说明老师中意她? 果然先前老师过来不是第一个朝她对话,就是朋友间大大方方,而到了她面前因为中意她,就要小心翼翼。 嘻嘻。 萧秋水偷笑出了声。 少女思维倒也跳脱单纯,不过片刻就将方才失落一概忘却。 李卯和西苑贵妃云里雾里的看着这一言不发就在那走神傻笑的绝美少女,相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展颜一笑。 贵妃那一霎风情,直要让这外面的光线都为之一暗。 李卯感叹一声:“萧家的基因可真是强大,竟让娘娘与秋水都生的这般美貌。” 西苑贵妃虽说不懂那“基因”是为何物,但也多少能听懂李卯话里意思,只是掩嘴一笑,重新将视线投入场中。 第309章 西苑贵妃:上来 “你们都是萧家的未来!都是萧家的栋梁!” “你们是那升起的太阳!” “你们...”萧克那边声情并茂的放声感染着在场的萧家年轻人。 一干子萧家子弟拧着脸,显然感动的不轻。 萧克的夫人,也就是萧秋水的娘亲,一徐娘半老的美妇,正坐在萧克右手,心潮澎湃的应援着丈夫的讲话。 西苑贵妃那边。 听的有些尴尬的李卯终是坐不住,将脸凑到两人之间,侧首距离那贵妇晶莹剔透的耳廓仅去约莫一拳距离,轻声问道:“干娘,这是每年都要来上这么一下...这个慷慨激昂的...号召?” 西苑贵妃察觉到耳畔传来的吐息,微微一愣,旋即不着痕迹的朝一边撤了撤,转头看去。 却见一双明亮摄人的桃花眸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真俊呐。 贵妇人眼神稍显呆滞,涌现第一个念头就是这。 她这干儿子远处看就是人间绝色,这凑近了更是惊艳的很。 西苑贵妃勾着兰花指,勾了勾耳畔的发丝,眼神躲开那直勾勾的视线,咳嗽一声:“倒也不是,萧家是一年一次家宴,不过分大宴和小宴,三年一次大宴,大宴江南萧氏,和珠江萧氏那两家支系也都会过来赴宴。” “平常时间只是京城里的萧家人来赴宴,今年是大宴,二哥平日里就喜欢唠叨,不免会想凝聚一下不同支系的萧家子弟的团结。” “虽然今年人来的多,但你不用担心没有池子泡温泉,或是跟其他人用一个池子。” 西苑贵妃微微一笑,伸出手拉过李卯的手合在掌心里轻拍着,一如那和蔼的长辈对一个俊俏后辈那般关切叮嘱:“今天你可是萧家的贵客,自然是有独属你的池子,一会儿待他说完后,你先去本宫屋头,本宫同你讲一讲泡温泉要注意什么,还有你不是爱吃雪媚娘?干娘再给你弄些到时候你去伴着当吃食。” 李卯点点头,露出两排白齿和煦一笑,温声道:“孩儿确实喜欢吃雪媚娘,都听干娘的。” 西苑贵妃满意的点点头,在那俊美面庞上流连几眼后,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视线。 这孩子实在是养眼的很。 忍不住的就想要看两眼。 与此同时,那粉裙少女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美滋滋的回想着老师是怎么关心她的。 大厅内,萧家翻来覆去的进行着精神巩固团结法,足足有一个时辰这番讲话才结束。 待到山泉宴真正开始后,人流分了男女,随着各自支系跟着丫鬟小厮去了山上领衣物吃食。 萧家毕竟是钟鸣鼎食之家,那其中的俊男靓女还真不少,不过都被那男女通吃的武王世子给比了下去,倒是有些辉珠不比明月的意味在。 李卯跟着风雅雍容的西苑贵妃朝着山上走去。 映入眼帘是一条修着平缓青石坡道,两边立着雕木栏杆。 西苑贵妃上了一轿子,萧秋水也上了一轿子。 李卯则是婉拒了邀请,慢悠悠跟在后面欣赏着沿路的风景。 “干娘,这儿的风景倒是好的很。”李卯吸了口凉气,搓搓手道。 他们要登的是最高的山头,虽说到了半山腰,但依稀可见那其他山头上热气腾腾的泉眼池水。 西苑贵妃支着下巴在窗口,则是不假思索道:“觉得风景好就在这住几天,刚好干娘不太轻易出来几次,平日里弹弹琴,作作诗,陪本宫解解乏。” 萧秋水探出来个脑袋,也是兴高采烈的轻呼道:“老师你就在这儿住两天吧,刚好秋水也有些不会的篇目,我在这儿住,太子哥哥也会理解我的。” 李卯摇摇头,只是言简意赅:“风景好不代表就要留下,干娘和秋水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王府琐碎之事颇多,只怕难以逗留。” 贵妇人只当是李卯舍不得家里的莺莺燕燕,但这地方能容许他过来住就已经算是她动了私权,肯定不能让这孩子再带着女眷过来。 西苑贵妃回头看去,却发现了李卯搓手的小动作,轻蹙娥眉道:“冷了?” 李卯摇摇头:“不冷,就是...” 西苑贵妃淡淡吩咐一句停轿,旋即撩开金黄的帘子朝李卯摆了摆手。 “孩子,上来。”语气虽然柔和,但不容拒绝。 李卯一愣,眨眨眼道:“干娘,这轿子不是就一排位置?” “我上去...” “这里边坐两个人绰绰有余,上来吧。”西苑贵妃脸色微凝,摇摇头,臀儿朝轿子一边挪了挪,确实空出来了一块位置。 但贵妇人天赋有些深厚,留下的空间不多,李卯坐上去多半会有不该有的碰触。 但看着西苑贵妃眼中那威严以及些许流露出的强势,李卯还是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姑姑!不如让老师上秋水的,秋水苗条些,肯定坐着更舒服。”萧秋水在后面又将脑袋探了出来,眨着眼睛娇声吆喝。 李卯脚步一顿,问询着朝贵妇人看去。 却见贵夫人眉眼平淡,那眼角的风霜一如冬日的湖面般平静,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侄女的呼喊。 李卯心底叹了口气,快步走到跟前上了轿子,挤着那丰腴的身子勉强坐了上去。 “干娘,这不然我下去?”李卯苦笑一声,只敢坐上去半个屁股,前后错开,但还是觉得这多少有些逾越了。 西苑贵妃只是将螓首扭向窗外,淡淡道:“起轿。” “你不是有些冷,挤挤更暖和不是?” 西苑贵妃待那凉风吹去脸颊上的红丝丝后,这才回过头看着那正经端坐,拘谨十足的俊美公子,眼底笑意一闪而逝。 “走吧。” “是,娘娘。” 轿子缓缓前行。 后方萧秋水见两人无视了她,幽怨的撅着嘴,别说挂油瓶了,就是挂油桶都轻而易举。 “哼,怎么都跟我抢老师,还是太子哥哥好,还鼓励我跟老师相处。” “起轿。”少女娇哼一声。 “是。” 两个轿子一前一后于那晨间的山间小道上缓缓爬上。 那山顶处,几栋雅致竹楼正齐整林立。 正是西苑贵妃与太子妃归家时专门的住处。 那前面的轿子之内,那男子坐立难安的将脸扭到窗外,竭尽全力的将腿收到一边不去碰到那柔软的玉腿。 淡雅贵妇则是舒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孩子倒不用如此避嫌。 但话说回来,李卯在她面前表现得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于花丛中游刃有余的花花公子,倒是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 实在有趣。 贵妇人心头旖旎尽去,也没了有意去躲开的动作,就自然的严丝合缝并腿,不管会不会碰到一侧那俊美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支在窗口,抿着薄唇拧眉不语。 话说他这干娘是没把他当男人,还是把他当那没长大的毛孩子了? 第310章 西苑贵妃:来人,点香! 这约莫一二百米的山头上,那玲珑雅致竹楼外,青石广场上,一白衣公子站在轿子前,撩着门帘,用手垫着上方檐角让其中那淡雅冷淡的贵妇人安然低头而出。 西苑贵妃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那许久未曾再回过的竹楼,缓缓伸出玉臂。 身后的丫鬟见状上前准备去搀扶,却被那站在一边的武王世子给自觉截了胡。 西苑贵妃看着旁侧那乖巧的俊美公子明显愣了愣,不过转眼就归之默许,反正谁搀也是搀。 这孩子如此对她如此示好她高兴还来不及。 “老师,秋水也要搀!”萧秋水撩开帘子准备往下迈的步子僵在那儿,幽怨十足的嘟着粉唇看着前面将她当空气的男女。 “秋水你年轻,自己能走,姑姑年纪大了得有人搀着。”西苑贵妃头也不回,直愣愣往前走去。 “姑姑先领着世子去叮嘱些东西,你也回你屋子里收拾收拾。” 李卯见状回首无奈对那粉裙少女歉意一笑,旋即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萧秋水眼神幽怨的看着远去的两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马平川,最后许是生了气,双手环抱着似要将那恼人的东西摒出视线。 话说姑姑跟她是一家人吗? 怎么她就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 “老师,秋水的竹楼就在那边,你待会也来找秋水一下!”萧秋水眼见人影越走越远,忙不迭指着那栋略娇小一些的花池竹楼,娇声大喊。 李卯右手抬起来轻轻招了招,算是答应下来。 路程约莫三十来米,终是在一栋典雅的竹楼前站定。 上面列着一块牌匾,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 凤栖楼 竹楼外围列着竹片篱笆,栽着两棵寒梅,寥寥几朵红花圈养在那简洁的花圃当中。 往远处走可见一片郁郁葱葱的清幽竹林。 那竹林后隐约可见温泉氤氲而出的热气。 “进来吧孩子,干娘把这次泡温泉要注意的事项同你讲一讲。” “你们就站在外面等候。”西苑贵妃淡淡朝门口的丫鬟吩咐。 “诺。”丫鬟福了一礼,旋即恭敬立在竹楼门口。 李卯则是放开贵妃的胳膊,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清新香甜,站定抬头打量着那双层竹楼。 “干娘好久都没有回来看了。” 吱呀—— 贵妇人一面优雅万千的迈着步子,钗珠摇曳,裙裳如云,一面推开那单薄的门扉。 “但这里素来有人打扫,倒是不会让你不舒服。” 西苑贵妃立在门口,侧首回眸看去:“进来吧。” 李卯这才点了点头,一撩白袍进了那雅致的竹楼。 吱呀—— 门扉关闭,留下外面的丫鬟叽叽喳喳的谈论着武王世子多么仙气儿飘飘,神俊非凡。 李卯跟着前面那熟透了的贵妇人进了竹楼,先映入眼帘的即是那满墙的字画,以及古典精致的红木家具。 四角点着熏香铜炉,木架上缠绕着藤萝,摆着白瓷器。 竹楼外面看着精致小巧,但真要进到了里面则会发现宽敞透亮的很。 阳光透过竹帘映入楼内,彰显那清幽氛围。 大厅中间,一张四四方方的红木桌案上摆着一个长方形的竹篓子,下面垫着天鹅绒,上面放着一仔细叠好的毛巾,许是温泉时候围在胸前的浴巾。 一旁又摆着一红木案板,上面放着叠起来的饱满的雪媚娘,以及一大碗剥好不久的白嫩荔枝肉。 李卯四面环视着,情不自禁感叹一声:“干娘真是好雅兴,这心境真就如同您看上去那般高洁素雅。” “这地方是您自己设计的?” 李卯目光炯炯的看向贵妇人。 西苑贵妃神色平淡,只是雪蓉风霜间浮现淡淡自得喜色,看着那桌上的雪媚娘微笑道:“是,这地方全权由本宫设计建造。” “本宫喜幽爱静,若不是平日里得待在宫里,本宫估计这辈子都会在这儿待下去养老。” “看见那桌子上的雪媚娘没?本宫知道你爱吃,特意差人自宫中送过来的,过会儿泡温泉的时候你自个儿全拿走。” 李卯眨眨眼:“这东西不是贵重的很,您不吃?” 西苑贵妃摇摇头,走到跟前捻起一枚白嫩半透的荔枝塞入那檀口中,鼓起一边面颊含糊不清道:“雪媚娘虽说原料很健康,但吃多了未免甜腻,本宫在宫里已经吃的够多了,自然全是你的。” “咕嘟——” 白皙的贵妇人喉头滚动,自淡唇中吐出一枚深色果核,随手放在桌案上又是轻声道:“其实吃多了山珍海味,还是那些天然的水果蔬菜类的最是真味。” 李卯点点头,温和应和道:“干娘境界高深,说的是。” 西苑贵妃捋了捋浑圆的裙摆,落座于桌前,同时将那盛放雪媚娘的盘子往前推了推,也不说话,只是拿起一旁的紫檀茶壶给自己添了杯温茶小口抿着。 李卯心领神会的走上前去,踩着那红木地板,步子轻缓的走到跟前,相对西苑贵妃隔着一张桌子坐下。 西苑贵妃将杯子放下,抬起不怒自威的眸子看向对面那正品尝雪媚娘的俊美公子。 “孩子,干娘同你讲一讲这泡温泉时候要注意些什么。” “嗯。”李卯咬了口软嫩的雪媚娘小口咀嚼着,唇齿留香,甜腻灌口。 “您说。” 该说不说这雪媚娘实在是好吃,而且一点加工的那种甜味都没有,完全就是梅花的香气和清新的那种香甜。 只怕干娘说她吃腻了,只是想让他不要拘束不敢吃罢了。 “这座山头上刚好有两座池子,也是大小适中,景色最好的池子。” “过会儿本宫同秋水一个,你单独一个池子。” 李卯眸光一滞,欲言又止的看向那风韵贵妇。 西苑贵妃许是读出了李卯的难色,自然的伸出青葱玉指,取出她那干儿子赠与的手帕,一如和蔼的长辈般仔细的擦去对面那男子嘴角的残渣,轻声解释道:“你到不用担心什么孤男寡女在一座山头上泡温泉之类的流言蜚语。” “两座池子相隔起码百米,你完全不用担心这点,只要享受温泉即可。” “那边环境优美得很,比这边的竹楼花圃都要美上不少。”贵妇人一杯清茶下肚,正用那杯子的余温暖着手心。 李卯闻言那心里的忐忑才淡去不少。 他还以为是那种中间隔着帘子,一左一右两个池子。 要真是那样可就太好... 咳,太过于不妥了些。 李卯颇有眼力见的起身拿过茶壶,俯身给贵妃娘娘满上茶。 那淡淡视线瞅来间,李卯眸光低垂,不过却看见那一如瀑布般高耸的白色衣襟,以及其中惊鸿一瞥的玛瑙挂坠,又是匆忙将视线再低了低。 西苑贵妃呼吸一窒,脖颈飞上一抹红,转而以宽大衣袖掩口咳嗽一声,恰好也挡住了那高耸的对襟。 这孩子,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 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要是给别人看见,多少会有些不必要的流言。 但她也都将近四十,竟然也还能吸引得他这年轻后生下意识几次都看来? 西苑贵妃接过茶水,这次也不知为何喝的有些急了,许是有些口干,便仰起脖颈一饮而尽,喉头一阵滚动。 结果最后呛住了,蹙着娥眉一阵咳嗽不停。 李卯见状连忙起身,调转方位走到贵妇身后,轻轻拍抚背部。 西苑贵妃则是将手放在胸前顺着气息,掏出那手帕在唇边轻擦呛出的茶水。 不过刚刚擦完,美妇就突然想起这手帕将将擦过她那干儿子的嘴角,手中动作一顿,深吸一口气,但神色却如常不变。 “孩子,你收拾收拾准备去吧,记着去那边有路牌指引你,你就挑着那丰池和凤池中的丰池去。” “因为这山上没有小厮,本宫又怕别的丫鬟占了你便宜,就不带人领着你去了,你自己到时候自在些,独自过去,想泡多久泡多久。” “是,干娘。”李卯闻言不再逗留,但也没有将那雪媚娘全部拿走,只是拿了两枚在路上走着吃着,往萧秋水的竹楼赶去。 贵妇人目视李卯离去,那门扉关闭瞬间,就猛然闭上了眼睛,胸前一阵剧烈起伏。 紧攥着那手中的绣帕,拧眉清喝一声:“来人,给本宫点上清香。” 楼外丫鬟闻言连忙收回那看世子的花痴视线,一溜烟跑进了小楼之中。 第311章 《霸道先生爱上我》 李卯沿着青石砖路一路向那竹林处走去,却见一栋稍显娇小的竹楼立着,上面牌匾上也有三个字,名为—— 玲珑楼 想必这里就是秋水的竹楼了。 这两边摆着一堆杂七杂八的石雕花卉,光是看着都比西苑贵妃的凤栖楼要明媚活力不少。 李卯看了那侍立楼外的丫鬟一眼,将第一块雪媚娘一口塞入口中,迈开步子往那玲珑楼赶去。 也不知道秋水喊他来做什么。 说是有什么篇目不会? 李卯摇摇头,正愣神时那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呼。 “啊!” 李卯扭头看去,却见一个小丫鬟在那竹林的岔路口处撞住一处木牌跌倒,看见他看去忙不迭红着脸蛋站起身,垂眸羞赧的朝他抱歉: “世子殿下,对,对不起,您,您太俊了,奴婢看的有些走神。” 李卯哑然失笑,摇摇头不再多看,走到那楼前也不用开口,一边的丫鬟就通报一声拉开了竹门。 “殿下您请进,太子妃等您多时了。” “太子妃在二楼等您。” “嗯。”李卯没有多说什么,手里剩下一块雪媚娘往楼里进去,扫视了一圈到处都是少女粉屏风字画的内饰,顺着那幽绿的竹阶上了二楼。 那走路撞木牌的丫鬟不舍的看着那白衣世子消失在楼中,旋即不好意思的将那两面写有“丰池”与“凤池”的牌子扶正,小跑着赶紧去拾些柴火给后厨送去。 “秋水?” 李卯立在二楼楼梯口,看着那周遭宽敞的地方,却不见那少女倩影,只得轻唤一声。 一处阳光和煦,临窗而透的厢房内,一少女正倚在窗边,专注看着手中的那本《霸道先生爱上我》的话本。 少女不时眼波朦胧,脸晕红霞,嘴边翘起的弧度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那沐浴阳光,而绝美如同仙女般的凝脂笑靥白里透金。 少女愣是没有听见呼唤,头上粉花彤珞不动,沉浸在那话本的世界当中无法自拔。 李卯听着良久没有动静传来,摸着下巴小声嘀咕道:“奇了怪了,秋水难不成不在?” “但是下面人说秋水就在二楼,难不成睡着了?” 李卯拧眉沉思,也不多磨蹭,反正这二楼也就三个门,他不如一个一个推开去看。 踏踏—— 脚步悄无声息,一双手缓缓朝那近一些,最为精致,点缀着花卉绿藤的竹扉推去。 叩叩—— 吱呀—— “秋水,在吗?” 李卯想着秋水一会儿知道他回来,多半也不会不穿衣服什么的,因此也就先推开门探进去半张脸,朝里面轻唤。 其中依窗而坐的粉裙少女眨眨眼,待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后,星眸之中立时迸发出盈盈喜色,不过瞬间又神色一僵,脸蛋红粉的一把将桌上的书给按到了腿边,缓慢的垫到了臀下。 少女眼波流转,低垂着睫毛,耳尖殷红似血,支支吾吾道:“老,老师,你来看秋水了。” 李卯弄不清少女为何突然这副娇羞作态,但见其着装得体,便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和煦笑道:“秋水怎么了?” “是老师来不太欢迎?” 秋水刚刚拿下去的书是什么? 李卯暗暗思忖。 那小动作可瞒不过他这大宗师。 功课肯定不至于瞒着他看。 既然这般不想让他看见,那多少肯定是有些见不得人。 不过少女心思烂漫,正是思维发散的年纪,喜欢看一些羞人的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他也可以理解。 李卯缓缓走近,隔着那红木案台坐到了萧秋水对面,带着几分体贴理解的望向对面那肤若凝脂的娇嫩少女。 “没,没有,老师来看秋水,秋水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欢迎老师呢?” 随着几次吐息过去,少女脸上的绯红已经淡去不少,转而雀跃的歪着头,明眸弯弯的盯着李卯看个不停。 李卯微笑着点点头,将手里的那枚雪媚娘小心的递给了萧秋水。 “给,这是贵妃娘娘托我带给你的。” 萧秋水看见那饱满的雪媚娘时明显一愣,然后双手接过颇诧异道:“我姑姑会主动给我送这御制的雪媚娘?” “平常我不要姑姑都从来不会主动给我送的,我一要她老人家就要再板着脸絮叨我一顿这雪媚娘多难做。” “今天难不成姑姑心情好?”萧秋水一面想着,一面樱桃小口一咬那雪媚娘,转而就陶醉的轻吟出声,眯着眼睛一阵小声哼唧,美眸月牙弯弯。 李卯干笑两声摸摸鼻子,小声道:“咳,是这样吗。” “姑姑的雪媚娘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 “老师你吃过了吗?”萧秋水忽而想起李卯,将剩下那半个雪媚娘顿在手中,眨眨眼问道。 李卯看着样子心底好笑,难不成我要说没吃过你还要把剩下的塞给我不成? 不过他确实吃的不少了。 李卯点点头:“自然是吃过了。” 萧秋水这才接着品尝手里的雪媚娘,若有所思道:“倒也是,姑姑待老师那般好,将戴了十几年的项链都送给了老师,那雪媚娘也肯定不会吝啬。” “对了秋水,你说你有什么篇目不会来着?”李卯拿过茶壶,倒了一杯花茶捧在手中抿着,压下之前那嘴中雪媚娘的甜味。 “嗯,是《学论》里《小学》那一篇的东西。”萧秋水含着雪媚娘,略微思索片刻说道。 “那里面说,嗯。”少女将点心咽下去。 “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是为什么?” “君子难道不应该去解决危墙吗?” 李卯恍然点点头,将瓷杯攥在手心,思考片刻后回道:“嗯,我懂秋水的意思了,其实只要你知道了这个危墙的定义,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这句话的危墙并不是可解决之危机,而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危险。” “正所谓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君子要审时度势,不作盲目牺牲之事。” “危墙一落,人必死。” “既必死,又为何逗留。” “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乃是两种极端。” “换句话讲。” “前者是真的傻,吃力不讨好,后者是搏一搏,极大可能一飞冲天。” “所以君子有两不为。” 李卯眉眼严肃,伸出来两根指头: “一,不去危墙之下。” “二,墙一危,就要离开。” “此乃大智慧也。” “此时说着浅显易懂,但真要到了实践之时,却又很多人看不破迷怔,苦苦拘泥于舒适区当中。” 李卯摇摇头:“不是所有人都具备这种能力。” 萧秋水似懂非懂的看着李卯那专注的剑眉星目,以及信口拈来的侃侃而谈,听着听着那冷峻的眼神,逐渐变得痴然怔怔起来。 粉唇微张,多少有些难以移开视线。 老师好俊呐。 要是那书里的故事.... 萧秋水猛然回神,脸颊扑朔红粉,将视线移开。 呸,萧秋水你想什么呢!你可是太子妃! 但是扪心自问,她作为太子妃这么久,好像跟太子哥哥从来没有过像跟老师相处这般产生的这种心悸甜蜜。 她总感觉太子哥哥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是哪里怪。 就一直像个长辈般呵护她,但却对她没什么特殊的意味在其中。 太子哥哥是。 她,也何尝不是..... “秋水?可听懂了?” 李卯伸出手掌在少女眼前挥了挥。 萧秋水这才恍然回神,勾了勾耳畔的发丝,明眸善睐,巧笑嫣然道:“秋水记住了呢。” “等到了以后秋水熟悉了。” “老师以后可要多帮秋水抽查一下《小学》。” “咳咳咳!” 李卯眼神一滞,倒吸一口凉气,忙嘶声咳嗽几声盖住少女声音,不想去搭这个茬。 太子妃毕竟单纯,是他太过龌龊了。 但其实也不怪他,毕竟这话写出来很正常,但念出来多少会有些歧义。 罪过罪过。 第312章 太子妃的反常 厢房内,明媚金阳透过窗棂打在屋内一男一女身上。 男子立在女子身后温润带笑,不时将胳膊伸到桌上指点着那案上的功课。 少女杏面桃腮,一双秋水眸子羞喜交加。 纤细的玉指不停的自那书页上比对着,朝那点在其上的男子手指缓缓凑去。 可每每将要触碰之时却又停下,轻咬粉唇,荔枝圆眼间俱是纠结羞赧。 那柔弱无骨的娇软身子也在有意无意的朝着身后那俊朗男子胸膛靠去,一如倦怠的小猫,不停的找着舒服的姿势。 那俊美的年轻先生眉眼认真,唇齿间不停蹦出那一个个深奥晦涩的字眼。 少女却神游天外,只想听见老师的声音,却不想思考其中的内容。 那《霸道先生爱上我》的话本里好像也有这种场合.... 少女轻轻翕动着睫毛,回想着那其中令人脸红心跳的剧情。 上面讲那俊美先生站在那女主角身后,抓着她的手慢慢慢慢的在那课本上比划着,然后不知不觉那先生就低头凑了过来,然后..... 然后就..... 萧秋水心里嘤咛一声,唰一下脸就红的跟那红苹果似的。 “秋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秋水?”李卯轻声唤道。 “秋水?”李卯见太子妃一直不回应,将头自少女肩头凑过去,侧首疑惑的朝那吹弹可破的侧脸看去。 “哦!” “老师,秋水在!”太子妃如梦方醒的轻呼一声,伴着红扑扑的面颊不好意思的转头看去。 可一转过头去,那俊朗英气的剑眉以及勾人深情的桃花眸子便带着璀璨直直的看着她.... 萧秋水呼吸一滞,心脏突然怦怦跳起来。 这不是? 这不是刚刚话本里的? 就这么水灵灵的成真了?! 那如梦似幻,真假重合的感觉让少女直忘记了理智,只是循着感性,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学着话本里的女主角,脸色通红的缓缓将眼睛闭上..... 粉唇微撅.... “秋水?” “秋水?” 一声声呼唤打断了少女如同做梦般的朦胧感,一只大手伸过来敷在了佳人额头。 萧秋水疑惑的睁开了美眸,旋即双眸呈斗鸡眼的朝头上那温厚的手掌看去。 “发烧了?” “怎么这么烫?还气息不稳。”李卯拧着剑眉担忧的朝少女看去,随后运转真气替她调理着其中紊乱的气息。 呜—— 少女头顶冒起袅袅白烟,脸色由粉红变大红,再变得深红。 一如那发动的小火车一般烟囱冒烟。 萧秋水凝噎嘤咛一声,转而双手捂脸起身立马说了句“如厕”就朝门外面嘤嘤跑去。 留下后面伸出手,一脸懵逼的李卯欲言又止。 “秋水,还没调理.....完...” 李卯挠挠头,不知道太子妃突然是怎么了就脸红的跟个猴屁股似的。 难不成是热了? 李卯朝屋里打量,但这大冬天的,屋里就点了一炉熏香,也不算温暖哪会这般热。 李卯叹了口气,低头正准备将太子妃原先位置旁边的凳子拉开等待,结果定睛一看,这是个什么书? 李卯抿着薄唇将那书背朝上的精致小书拿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翻过来去看是什么书。 很大概率就可能是什么闺阁小姐叛逆家族跟外面的浪子私奔,或是什么霸道皇子爱上我的桥段。 嗯,也不对,太子妃已经同太子在一块儿,她为何要看自己经历过的事? 那就是我的七个师尊都妄想独自占有我? 李卯眼带笑意,朝那封皮看去。 “嗯,果不其然,是霸道总....” 李卯笑容忽而一僵,缓缓消失在脸上,转而张开了嘴。 许是怕看错了,忙挑着剑眉,凝神屏气的将书凑近了去看。 只见上面写着几个明明白白,清晰明了的大字—— 霸道先生爱上我 李卯倒吸一口凉气,如同炙铁般连忙将这书远离了自己。 “霸道先生?” “这是什么书?” 李卯没有掀开看的勇气,只是神色古怪的将那书原位置放回,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沉吟连连。 回想起方才少女的异常.... 虽然太子妃看的是这书,但他还是觉得太子妃是将两人之间的师生情谊误当作了那男女之情,或是就是他多想了。 也有可能是少女在东宫无聊太久,随手买了一本书就是这个,只为了找一找消遣。 毕竟看书和真实的意图还是有些区别。 前世那些老色胚写的颜色书籍,多少沾点不太合隆礼的内容,但也仅仅是突破那道德的刺激感,仅是一种感情获取,不代表着写的人和读的人真就想要这么干。 况且太子妃和太子感情那么好,太子比他的各方面也有过之而不及,他倒不会自恋到因为太子妃看了一本书就拍下什么喜欢他之类的言论。 咳,毕竟他同太子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至于究竟是白衣公子不相信,还是不敢相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卯在胸前比了个阿门的手势,然后虚空画了个太极鱼,双手合十对着那垂首一拜:“阿弥陀佛。” “望玉皇大帝保佑我。” 李卯也不敢多待,在一旁的宣纸上留下先走的消息后,一溜烟偷摸先跑了。 与此同时,那竹楼的书房内,少女正蹲在桌下,捂着脸羞得无地自容。 不时拿来镜子,看着其中娇艳似火的娇嫩脸庞一阵捂脸嗔恼。 萧秋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明明是老师先中意你的,你这般含羞是作甚! 少女晃晃悠悠站起身,拍了拍粉裙,待脸上燥热消去良多后这才偷感十足的将头探到走廊,旋即一点一点的挪向门口。 玲珑楼下,李卯看着侍女手捧递来的木盘,伸手接过。 “世子殿下,娘娘吩咐了,不让奴婢们跟着过去,所以这些擦拭的浴巾您得自己拿着。”那侍女眼睛晶亮的自上而下打量着李卯,得知他一会儿要去泡温泉,好似现在就已经脱了个精光似的。 李卯微笑颔首,旋即朝着远处那竹林岔路口前的的木牌子走去。 身后的侍女恋恋不舍的看着。 “骚蹄子!别看了!忘了娘娘怎么说的了?谁敢多看世子一眼直接去冷宫!” “世子这不是还没进去吗?你着急什么?” “好好好,那你看吧,待会儿要是刚好让娘娘撞见,我看谁能救你。” “你这人,我转过去还不成吗。”小侍女失望的转过身子,就是世子穿着衣服也不敢再多看。 “瞅你那样儿,整的跟我要害你似的。” 一旁年纪稍大一些的侍女压低了声音道:“世子可是娘娘的干儿子,而且方才世子手里拿着两个娘娘御制的雪媚娘走了出来,你是没看见?” “啊?真的假的?”小侍女肩膀一缩,带着几分怯怯道。 宫里谁不知道西苑贵妃用千金,召集数十位御厨求得那一年也不过能产出三十几枚的雪媚娘。 如此稀罕物别说送人了,就是贵妃自己都有些不够吃。 结果世子大摇大摆拿着两枚就出来了? 这下别说偷看世子娘娘会不会让她们去冷宫,估计直接沉井都有可能.... “那还有假?平常娘娘就说让你喝毒酒就喝毒酒,娘娘对世子的好又不藏着掖着,你要是敢多看,啧啧....” “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一干子侍女噤若寒蝉,齐齐背对着世子哪怕是余光都不敢再投射过去。 李卯则是悠哉悠哉地捧着木盘,走到了那不知为何有些松垮的木牌子前,将脸凑近了,仔仔细细的反复确认。 “嗯,确实是丰池无疑了。” 待确认了右边这条道路就是通向丰池,李卯这才挺直腰杆,步履从容地朝竹林里面进去。 这要是搞错了池子可不就糗大了? 刚好他来了这京城之后还没泡过温泉,刚好来看看这里的景色,暖暖身子放松一下。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玲珑楼下,换班的侍女赶来,一干子丫鬟望眼欲穿的朝那竹林里看了眼,但肯定是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唉声叹气的前去休息。 到了这时候她们反而还不想休息了,万一世子出来衣服没系好,还露出来一点胸肌呢? 但好像跟她们无关了.... 第313章 误入凤池深处 李卯顺着那云雾飘飘的鹅卵石长道一路赶往了那热气氤氲,暖风扑面而来的温泉池水。 约莫走了有半炷香时间,一个天然巨大的温泉水池立时映入眼帘。 李卯在那池边站定,双眸放光的打量着。 这丰池规模极大,而且景色极佳,水质极清澈。 但唯独他奇怪的一点,就是上面平铺着一层艳丽的花瓣。 他一个大男人哪用得着这些? 不过既然给他加了,贵妃娘娘盛情难却,他也不能拒绝了不是。 自花瓣未遮盖地方看去,那清澈见底的水面下,一眼可见修葺的玉石阶梯,以及鹅卵石地面。 岸边栽着竹林花草,以及休息的水榭。 几尊玉龙喷嘴正源源不断的朝里喷着泉水。 温泉中间热气袅袅,一如那仙境般缥缈绝美。 池中央立着几块光滑圆润的高石,下面有向外突出的落座位置,倒是平添几分自然天成的意味。 李卯感叹一声好会享受,随后也不磨蹭,走到那水榭旁,衣服干净利落一脱放进水榭栏杆上,袒露出那精壮身躯,旋即将盘子里的浴巾围在腰间,一个鱼跃,一头扎进了池水当中。 噗通—— 哗啦啦—— 龙首吐着温泉,打在水面上荡出层层涟漪。 平静的池水下,一俊美公子忽而破开水面,惬意地靠在了那石头后面,湿漉漉的头发自然披散在肩头,闭上眼睛舒服的享受着这冬日里来之不易的温暖。 “这温泉实在是舒坦的很,这要是能在这儿住两天,估计什么也盼的了。” 以后或许自己也能包一座山头,然后带着燕姨她们? 啧,这台阶就以燕姨那又菜又贪吃的性子,只怕弯下腰刚好.... 李卯抹了把脸,将那池水上的花瓣撩起来递到鼻下轻轻嗅着。 “嗯,幽香而不显浓艳。” 李卯将花瓣重新投向池面,暗暗思忖。 这香味倒是适合干娘这种清冷淡雅的贵妇人。 李卯捋了捋长发,长出一口气,摩挲着胸前那颗玛瑙碧绿的圆珠子,回想起干娘待他的好,一时间有些感慨。 他本不想同太子或是燕王两边哪一方都走的近,但事到如今好像他的确是更偏向于燕王这一脉了些。 这倒无可厚非。 太子这一脉势单力薄,母族也是一介民女丝毫不能提供任何帮助。 除了皇上让他当了太子以外,也就是皇上亲自支持以外,他完全看不出太子有任何能夺嫡的可能性。 而根据上次皇帝同他所说萧家势力过大,无非当时就是让一个花瓶当皇后,立新储,制衡萧家。 所以仅凭这点来讲,也不是说太子没有任何胜算。 就看以后太子党该如何发展,能否撑起来一方草台班子,至少不会被当做路边的狗尾巴草般没有一点分量。 所以他最保险的打算则是如同萧家那般左右逢源,两手押宝。 走一步看一步最好,现在局势未定,而且这大周也不止皇子争锋,妄下结论实属庸人自扰。 况且他对那位太子殿下也多少有些好感。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李卯抿唇不语,将那玉筒项链放了下去,缓缓闭上眼睛,双臂打开,露出半个胸膛靠在石头上小憩。 与此同时,玲珑楼下。 一淡雅浮凸的贵妇人正双手叠于小腹,一袭乳白色长裙,肩绕淡黄绸带,优雅万千的立在那楼下朝着一旁的侍女问询。 “太子妃呢?” 一干子侍立的丫鬟侍女垂首恭敬道:“禀贵妃娘娘,太子妃还未曾下楼。” “本宫知道了。” 西苑贵妃抬脚往一旁走去,但忽而一顿足,转头过来半阖眼眸淡淡说道:“你们没有偷看世子吧?” 一干子侍女心头一寒,连忙跪地惶恐道:“禀娘娘,我们是刚换班而来,就是世子影子都没看见,哪里偷看来的一说?” “娘娘恕罪!” “哦?”西苑贵妃淡淡诧异道。 旋即慢条斯理的拢着云髻,看了眼玲珑楼若有所思。 难不成那孩子还在跟秋水在叙话? 西苑贵妃摇摇头,秋水此前可从来没这般好学过。 但有这番觉悟想必也是她那干儿子教得好,进步立马显现出来这才激发了学习的动力。 她也不会去搅和。 “世子是贵客,长得又俊,所以你们想看很正常。但是——” ”本宫不想从世子那里得知有哪几个不长眼的侍女扒着竹林偷看,丢我萧家的脸。”西苑贵妃眉眼一凝,不紧不慢又是点了一遍。 “过会儿让世子和太子妃快一些泡完温泉,不能耽搁了午膳。” 西苑贵妃不想打搅两人,只是淡淡撂下一句话,端庄万千的迈着修长玉腿朝那岔路口的木牌走去,身后跟着几个端茶倒水的丫鬟。 贵妇人轻车熟路的朝着右边的竹林道路走去,但将将走过那木牌之时却突然顿下脚步,蹙起娥眉,不虞的朝那指示牌看去。 却见那右方本应是“凤池”的字样,不知为何变作了“丰池”。 贵妇人眼眸微眯,冷漠成熟的声线威严响起:“是谁将这路牌给弄混淆了?” 贵妇人走到跟前看着那有些松垮的木牌,眉眼充斥寒霜,倏而就扭过头来扫视着后面瑟瑟发抖的丫鬟。 “娘娘,我们...不知。” 西苑贵妃瞟了眼那娇小的玲珑楼,将那顿起的怒气按捺下去良多,但仍是凌厉着美眸冷哼一声:“本宫再给你们重申一遍!” “今天不光本宫跟秋水来,还有世子!” “这若是让人走错了道,不是让人笑话!” “来几个人过来将路牌修正!” “诺。” 几个地位稍低的丫鬟风风火火小跑过来,不停的摆弄着那有些松垮的路牌,最后怕娘娘不满意 又一溜烟小跑着去寻了锤子钉子过来敲打。 至于西苑贵妃,再看见路牌矫正之后,已经沉着脸领着三两侍女,步子轻缓的走入了竹林深处。 她平常事无巨细,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如何能忍受如此粗心大意的疏漏! 这做不好事的蠢笨丫鬟,如今竟然差点酿出来大错,让她心中极度恼火! 但两个晚辈就在一边的楼里,她也不好发作。 刚好一会泡一泡温泉消解一下身子疲乏,心中火气。 踏踏—— 白裙贵妇摇曳着饱满的臀儿,高耸的珠钗沙沙作响,娉婷生姿的缓缓朝着凤池走去。 身后跟着那端着清茶,浴巾,雪媚娘的三个侍女。 缓缓消失在竹林间。 凤池中,一俊美公子正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靠在大石背面,惬意地享受着温泉打在身上的舒适。 全然没有听见那缓缓靠近的细碎脚步声。 以及那一两声交谈。 “嗯?这花瓣怎么被搅乱了?” “回娘娘,许是有风刮的。” “嗯,你们将东西放在岸边就退出去吧,本宫不喜别人看着。” “诺。” 第314章 同西苑贵妃的误会 西苑贵妃坐在岸边的大石上,目视那三个侍女匆匆离去,这才收回视线看着那香气氤氲的温泉池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说花瓣布置上有些瑕疵,但瑕不掩瑜,在这冬天里泡上这么一遭温泉,那是暖身又宜心。 风韵贵妇缓缓起身,俯身摘下宫靴,露出一双蕾丝边的纯白棉袜,随后将那罗袜取下后,塞进宫靴,齐整摆放在脚边。 继而便是缎带取下,一双玉白葇荑在腰间那裹住丰腴腰肢的腰带一拉.... 一件乳白长裙如同流云般缓缓跌落在地,露出那耸立的保守中衣。 西苑贵妃葇荑略微迟疑,待扫视一周发现再没他人之后,这才自然的将那中衣自肩头拉下,袒露出那一条同李卯脖颈上戴的一模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的玛瑙项链,以及一方金亮明黄的肥胖锦鲤 接着便是锦鲤落地... 一尊无暇美玉便显露出来。 直让那天地间的光亮都为之一暗。 毕竟育有一子,那雄厚的资本就没几个人能够比拟的。 这也是为何那宽松的白裙,却每次都能被顶起一道水瀑般的帘幕。 西苑贵妃生长于江南,更是江南女子独有的珠圆玉润,臀圆腰细。 巨石后,李卯似有所感,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 但西苑贵妃动作轻缓,水流声大,李卯也无心去分辨那细微的声响。 西苑贵妃眉眼淡然的拉过那浴巾围在胸前,那氤氲如玉的光线登时消失不见。 贵妇人看着脖颈间那比之小姑娘都要细嫩几分的肌肤,心头并无多大自怨或是自喜。 那位不顾夫妻情面的帝王已是多少年没有再踏足后宫一步,她也清心养性,对这皮肉之相只做保养但并不走心。 有没有也都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这也是为什么她多久都未曾再施过粉。 比起那个位子,这皮相实在是浅鄙的很,她不怎么想去打理。 贵妇接着看向水面上倒映的那悠长如醇酒的熟美容颜,以及眼角淡淡的风霜,这才眼神有些恍惚。 她虽然不注重皮相,但对于岁月的侵蚀却无法忽视。 许是泉水有些闷热,西苑贵妃白皙淡然面颊上涌现两抹红润,勾了勾耳畔的发丝,一手按着浴巾,一手划着那温暖稍热的泉水。 先将圆润的腿儿伸入水中,待适应了水温后,这才将那放有茶水雪媚娘的红木盘子推入水中漂浮其上,自己再缓缓的滑入水中。 哗啦—— 一声细微的入水声响起,伴着圈圈往外扩散的涟漪。 玉白贵妃颤颤巍巍,一如那水中圣洁的仙妃般,莲足踩着鹅卵石地面,慢慢的朝着那,自己专属的巨石缓步走去。 与此同时,那石头后的俊美公子疑惑的眨了眨眼,摇摇头眼神恢复清明,大脑将将开始转动。 哪里来的水声? 好像有人来了? 但干娘不是说这地方就他一个人? 难不成是谁忘了干娘的叮嘱就进来了? 李卯撩起水,若有所思的擦拭着裸露出来的胸膛。 待西苑贵妃靠着那石头坐下,那冬天里的热气已然让贵妇人舒服的眯起了眼眸。 惬意的微仰螓首,靠在温和带着几分凉意的石头上闭目休憩,一手也不忘按着胸前的浴巾。 毕竟一会儿秋水还要来,总是得体面些。 不过就是她一个人泡温泉也会这般拘谨。 尽情散发着那独属于那宫廷美人的保守腼腆。 贵妇人舀起些许温泉热水浇在那精致锁骨上,随后将那墨兰色玛瑙吊坠拎起来细细打量。 “这珠子虽然颜色有些暗,但戴着也舒服,就是跟那孩子是一对儿的...” 西苑贵妃喃喃自语,眼中闪过纠结。 但最后还是经过一番自我劝说含糊过去。 “本宫问心无愧,不过是戴同样的珠子,能有什么不妥的?” “况且也无人知道。”贵妇摇了摇头将乃香吊坠塞了回去,随后支着螓首,闭目养神起来。 一男一女就这般背靠着同一块石头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 哗啦—— 一声明显是有人站起身带动的水花声响起。 西苑贵妃猛然睁开眼睛,愕然的扭头朝那石头后面看去。 哗啦哗啦—— 却见石头后面缓缓走出一俊美公子,正袒露着健美的上身,低头整理着腰间的浴巾,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来。 走的还挺快,不到一息就顺着那鹅卵石地面,如同跟良久未见的老兄弟一般熟络自然坐到了她旁边约莫两步外。 “我说老兄,你也是来泡....”李卯和煦一笑,朝旁边那人看去。 旋即,声音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西苑贵妃惊愕的瞪大了美眸,瞳孔扩大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庞,思维陷入凝滞。 他过于自然的动作,反倒让美妇人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该不该惊叫出声。 李卯看着脸前那端庄万千,白皙如洗的半裸人儿,笑容僵在脸上,大脑懵然炸响。 “干娘?!”俊美男子率先惊叫出声。 贵妇人先回过神,后知后觉的就要张开檀口惊叫。 李卯惊疑之下来不及多想,只知道这事绝对不能暴露出去。 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眼疾手快的先一步直接靠上去捂住了西苑贵妃的嘴。 “干娘,您先别喊,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卯拧着剑眉,面带难色,疑惑朝美妇人问道。 “唔!” 西苑贵妃那白腻如雪的面颊上红晕不减,眼中闪过恼怒,凌厉美眸俱是对李卯的失望。 “干娘,这里不是丰池吗?” “您为什么会在这儿?” 李卯不敢放松手掌,只能一手揽住丽人肩头,让贵妇靠在自己胸前好让自己使上劲儿。 西苑贵妃疑惑的蹙起了娥眉,准备呵斥他胡说八道,却发现她这干儿子眉眼真挚,完全不似作假,又是有些疑惑。 但到底平常身居高位,处事不惊,心思敏捷,贵妇人忽而想起先前那混淆的木牌,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威严中夹杂着点点羞恼的眉眼间,带着几分问询,葇荑轻轻拍了拍李卯的手,投过去安慰的目光。 李卯获悉贵妃意思,这才长舒一口气,一点一点的将手拿开。 “咳咳咳!”待到手掌分离,白皙贵妇人一阵粗喘气,掩嘴连连咳嗽起来。 李卯苦着脸,见状想去拍抚美妇背部,但突然发现两人的穿着都是有些尴尬,因此讷讷收回了连同那搂着贵妇肩头的手。 话说干娘她年近四十但这肌肤也太好了些,就是说成十八岁的少女他都会信。 “干娘,孩儿就是按照您的指示.....” “姑姑!秋水来啦!” 那边的小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娇声呼喊! 两人蓦然一对视齐齐色变,刚刚才缓解下来的紧张气氛又局势陡转。 踏踏踏—— 少女跑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卯心一横,深呼吸一口气往下一扎,正准备游到石头后方。 但却被一只葇荑猛然拉住了胳膊。 “秋水,呵呵,怎么来的这么晚?”贵妇人按着胸前的浴巾,对着上面已经在褪着衣裙的少女镇定笑道。 水面下,那青葱玉指向上指了指。 李卯抬头看去,发现他那必经之路上面空无一物,花瓣早已消失不见,若是刚刚他游过去只怕会被直接发现。 “姑姑,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呢?”少女将裙裳脱至头顶一半,停下来疑惑的问道。 西苑贵妃美眸中警惕失望缓缓褪去,转而浮现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是强压那颤抖的声线,手上的力气缓缓放松,和煦如常道:“温泉热得很,自然会脸红。” 贵妇人将那装有清茶,雪媚娘的托盘拉到李卯头顶,遮住视线。 但却没多会儿就突然想起来,她那浴巾很短.... 贵妇人脸上红霞愈发明显,颤抖着气息深深呼一口气,将腿偏到了一边。 “哦。”少女应了一声,旋即脱去余下的粉衣,洋溢着雀跃的笑容,一下直接跳入了池子里。 西苑贵妃瞳孔一缩,连忙将那人拉到了一边,自己则站起身,侧身挡在了那人身前。 第315章 情急之下的西苑贵妃 西苑贵妃抿着嘴唇,那淡漠眼底深处阵阵羞耻控制不住的向外溢出。 她想都不用想她定然是要被看光了。 但事权从急,名誉显然是要大于目前的窘迫。 贵妇人到底见的多了,一时间就掂量好轻重,深吸一口气将心头那旖旎尽褪,脸色如常,只是仍挂着淡淡的红霞。 不过水面下那公子可就没这么平静了,鼓着嘴凝着气息,眼神呆滞的看着那婀娜的背影。 李卯猛然闭上眼睛,将眼睛扭到一边。 李卯,这是你认的干娘! “秋水,这么毛毛躁躁成何体统?”贵妇人动作自然的将浴巾从前面拿下,挡在了身后,语气威严,不虞的蹙起眉峰朝太子妃轻斥。 “秋水就是觉得好玩嘛,嘻嘻。”太子妃猛的钻出水面,一头青丝披散在凝白的背部,随后躺在水面上哼着小曲儿,扑腾着脚仰泳。 西苑贵妃松了口气,转而拍了拍李卯的胳膊。 李卯刚好一口气息快用完了,要赶紧出水呼吸一口,因此也是准备换个气,往那个石头后面游去。 李卯将将准备浮出水面。 “姑姑!” 西苑贵妃心惊肉跳的按着李卯的脑袋直接给按了下去。 “唔!” 咕嘟咕嘟—— 水面冒起一堆泡泡。 西苑贵妃心中一突,但此时不敢暴露,只能忐忑着先打发秋水:“怎么了秋水?” 萧秋水迈着轻盈的猫步,眼睛放光的看着那木板上的雪媚娘,眨眨眼嘟着嘴撒娇道:“姑姑,秋水想吃这个。” “拿走!” “啊?”萧秋水愣了愣。 “快快,都是你的,快拿走!”西苑贵妃深吸一口气,看着一边那气泡越来越小,那从容镇定多少有些拿捏不了,语气显得有些急迫。 萧秋水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被雪媚娘吸引了注意,于是美滋滋的上前就拿起雪媚娘往嘴里塞。 今天姑姑怎么这么大方? “秋水,嗯,去将岸上的...手帕给取出来,待会你吃完擦擦嘴,别弄脏了水。” “啊?姑姑,这雪媚娘多干净啊?”萧秋水疑惑的歪着头朝萧烟罗看去。 但西苑贵妃言简意赅,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两个字:“快去。” 萧秋水一看这架势哪敢再顶嘴,立马就快步破开水面,朝那岸边走去。 今天姑姑好像就是怪怪的。 难不成是来癸水了? 与此同时,水面下的李卯脸色被呛的青白。 西苑贵妃连忙将人从水中拉了起来,将其靠在石头上,自己则站在前方将李卯挡了个严实。 “孩子?孩子?”西苑贵妃沉着脸,担忧的不停去轻柔拍打李卯的脸颊,但许久都没有什么反应。 贵妇人立时心头惶然起来。 这难道不会淹过去了? “嗯?姑姑你喊我?”萧秋水将将走到岸边,却突然听见姑姑小声的呼唤,于是疑惑的转过头去。 西苑贵妃心中一跳,心一狠,咬牙向前走了一步,将那人堵了个严实。 贵妇人心尖一颤,差点一个没站稳。 圆瞪美眸,浮现点点恼火,恼羞成怒的向下看去,却发现李卯是没有意识,这才知道是自己错怪了他。 当即向后微微撤去。 还好,还好这孩子没有意识,不然她这个做干娘的面子以后还往哪搁? 两人以后还怎么相处。 看着李卯那绝美妖孽的相貌,贵妇人双颊染晕,心脏砰怦直跳。 也不知为何心头涌现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不停冲击着自己一直以来养成的无欲清淡性子。 李卯此时意识刚刚恢复清明,刚刚想睁开眼就被一只软和的手给堵住了视线。 “姑姑没有喊你,秋水你先去拿吧。”西苑贵妃勉强扯嘴一笑,轻柔的捋着李卯那湿漉漉的发丝,不让那头发钻进了嘴里堵住呼吸。 “哦,秋水去了。”萧秋水又是疑惑的将雪媚娘一下吞进口中,旋即一步一步踏上岸,在那件乳白长裙之中摩挲。 西苑贵妃回头看了侄女一眼,旋即拧着柳眉,连忙对李卯说道:“孩子你快过去。” 李卯忙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下意识看了眼那胸怀后悄无声息的坐在了那大石之后。 真不怪他,这就是男人的本能,锁头。 西苑贵妃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李卯的小动作,呼吸一窒却又没法发作,只能转过身子心思复杂的看着还在寻找手帕的侄女。 但视线看向侄女的同时,抿着唇瓣心里一阵诧异。 为何她被这孩子看光了,心里却不排斥? 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何时变得这般亲密了? 还记着之前自己拉他的手也是一点没发觉,现在回想起来才后知后觉。 而且那孩子的身材.... 西苑贵妃脸颊飞起一抹红,撩起一捧水在脖颈间擦拭着闷热,抿着水润淡唇眸光出神,愣是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萧秋水已经到了跟前。 “姑姑,秋水怎么感觉您今天不太对劲呢?” 人已去,西苑贵妃神色恢复平常,只是微笑着拉过太子妃的手坐到身边,转移话题道:“今天你跟世子在屋里都学了些什么?” 萧秋水闻言粉面一红,搅着手指支支吾吾道:“就是,其实....” 难不成真说《霸道先生爱上我》?这肯定不成。 “就是老师教秋水《学论》里,《小学》那一篇其中的一句话。” “姑姑,您小时候不也学《学论》吗?”萧秋水忽而眸子一亮,心里来了要比试的心思。 “您会不会《小学》那一篇里的东西?” 西苑贵妃淡淡一笑,回道:“自然是会的。” “那姑姑跟秋水比试一下....” ..... “唉,还是姑姑厉害,以后秋水还得让老师多抽查一下《小学》,反复温习巩固。” 萧秋水眉眼低落,点着手指委屈巴巴的说道。 “咳咳。”两声微乎其微的咳嗽声响起。 西苑贵妃瞟了言那石头后,温声安慰道:“姑姑毕竟比你活得久,懂得多也是正常的,以后再进步不是吗?” “嗯呢!” “姑姑你这么厉害到时候也跟老师比试一下呗,看看姑姑的《小学》厉害,还是老师的厉害。” “说不定让老师抽查一下姑姑的《小学》,姑姑也会跟秋水一样落败的,嘻嘻。”萧秋水亲昵的抱住姑姑的胳膊,舒服的蹭来蹭去。 西苑贵妃微微摇头,没好气的弹了弹太子妃那粉白的面孔。 “你就巴不得姑姑会输?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石头后的李卯捂着脸,无言以对。 知道的太多真是一种痛苦。 这《学论》里的篇目都是什么破名字。 ......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在西苑贵妃的催促下,两位美人这才款款穿戴好衣物,准备离去。 “咳,秋水,那这就走吧。”贵妇人的声音忽而放大 也不知是在给谁说。 “姑姑,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哦。” “胡闹,连本宫你都敢多嘴了?”西苑贵妃不再多留,轻声呵斥一声,挽住太子妃的胳膊就往外摇曳生姿的走去。 过了一刻钟后,李卯这才心有余悸的抹了把脸,小心翼翼的将头从石头后探了出来。 真刺激。 呸,真惊险。 嗯? 李卯摸摸嘴唇。 怎么一股子乃香味? 第316章 逃跑未遂的李卯 待到李卯擦拭好身子,穿戴完衣物后,两人已经离去多时。 李卯心有余悸的坐在水榭下,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对于方才的那种遭遇疑惑不已。 明明他来的就是丰池,但干娘为何还会过来? 而且秋水也过来了,显然不是干娘的错。 但看干娘的意思,好像她明白他不是有意为之的? 李卯回想起那映入眼帘的圆月,心弦一惊,忙抚着胸口吐出一口长气。 不过说句实话,他干娘的身材皮肤都是顶好的。 估计会很润。 李卯摇摇头,借着寒风散去脸颊上的红润,但一站起身就发现不得不弓着身子。 李卯脸色一红,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就骂:“你个畜生!那可是你干娘!” 它的意思从不代表他本人的意志。 李卯素来分的很清。 这以后跟贵妃娘娘还如何相处? 李卯站起身,头痛沉吟。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三十六计,跑为上。 待李卯进入竹林,顺着青石路走到那拐角,偷偷摸摸的往外张望时,那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李卯松了口气,知道这是干娘的善后工作,这才迷迷糊糊的晃晃头,眸光恢复清明,向外走去。 待走过了玲珑楼后,这才有一两个小丫鬟在那里等候着。 “世子殿下,贵妃娘娘吩咐过了,让您泡完澡之后就下山去用膳。”小丫鬟脸蛋红扑扑的上下将李卯看了个遍。 那还湿着的发丝都能让她面红耳赤,浮想联翩甚多。 这衣服下面的胸膛得多坚硬哦~ 李卯点点头,告辞后快步往山下赶去,也不坐那轿子,就是自己走得快,想赶紧去找干娘.... 嗯,还是算了。 还是找那位萧克,萧大人还是好一些。 “世子慢走~” 李卯挥挥手。 萧家园林,那主山上一块平坦的地皮上,矗立着一片气派十足的红庄子。 即是最开始李卯来的大厅。 那其中穹顶最高,占地最广的大殿之中,萧家子弟均是已经陆续到场。 为首太师萧居正,西苑贵妃萧烟罗,兵部侍郎萧克,以及那珠江萧氏之主,湘省巡抚萧敬已经落于上座,四处扫视着那熟络但又举止得体的后辈往来。 太子妃则是守在母亲罗氏身边,落于下座。 萧氏一族势力广大,枝叶甚繁,因此族群内多有裙带无可厚非。 所以这一介大厅之内,地方京城官员有三品官六位,四品五品的官员十余位,不可不谓令人咋舌。 但到了这地界这些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也仅能坐于厅内首座,而不得厅首上座,甚至下座。 厅内四通八达,放有几百把木椅圆桌。 又有廊道通向四周各个房间,即是今日大人物午膳的用膳地点。 容纳这么百把人绰绰有余。 西苑贵妃葇荑叠于大腿,且经沐浴后,肤愈白,发愈黑,愈发清雅不胜,鹅蛋脸尽显端庄贵气。 螓首微抬,如那一国之后般威严十足的缓缓扫视着大厅。 厅内人均是不敢多看,只觉这位娘娘一如那莲花般高贵而不可亵渎。 乃是他们萧氏登顶大周的希望所在。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说别的,只要燕王一登基,他们有官的少说要全都升一品,没官的也能随便讨个官来当。 西苑贵妃目光环视,似在寻谁。 “有朋自远方来,今日我等上京萧氏自然要一尽这地主之谊,净挑了些好东西来款待诸位,等到世子一来,咱们就开始。”萧克微笑着起身先镇了镇场子。 “都是一家人,表兄说客气话了。”巡抚萧敬忙起身端着一杯酒,遥遥一拜。 “唉,是,叔叔太客气了。”一群有头有脸的萧家嫡系也都捧着酒杯,恭恭敬敬起身敬酒。 “诸位,请。”萧克一抬杯。 “请。” 杯酒下肚之后,恰巧那武王世子也随之而来。 “武王世子到!”—— 厅内立时安静下来。 首座几人均是面带笑意的朝那门口看去。 这位小王爷可是他们萧家的一大助力,不可不敬。 西苑贵妃呼吸一屏,那淡然的美眸之中忽而涌现几分复杂,掩嘴咳嗽两声脸上的燥热这才消去许多。 那阵阵心悸如潮水般涌来将人裹挟,让贵妇人此刻直想让人来将清香点上。 粉裙少女眼睛放光的从母亲身子里坐直,转而眉眼间俱是羞喜不胜的看着那一道缓缓踱步进来的白衣身影。 踏踏—— 颀长白衣身影,不卑不亢的迈入厅内,经过一番洗浴倒更显得面白齿红,俊美异常。 西苑贵妃直直看着那俊美公子,面目淡然风雅,但脖颈间却不觉间浮现一层微乎其微的粉红。 “咱萧家有没有闺女,怎么不借此嫁给世子联络联络感情?” “我家就有,但就怕世子看不上。” “要我说太子妃就该嫁给世子,许给那个孤家寡人太子不是耽误了太子妃?” “慎言!还没到嬉皮笑脸的时候!” “萧大人,晚辈来此是有一事要讲。” 李卯上前一步拱手相告,心虚的瞟了眼那端坐的贵妇人后,发现他那干娘竟然也是破天荒的将视线躲开。 “世子殿下,是为何事?”萧克温和问道。 李卯轻咳一声,心虚的收回了视线。 总不能说我将您妹子,皇上的妃子看了个精光吧? 这会儿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只想赶紧回去。 李卯面容诚恳,不卑不亢道: “晚辈突然想起家中有....” 西苑贵妃闻言豁然回头,也顾不上什么歪打误撞的旖旎,丝毫不容拒绝的直接打断道:“世子殿下,过会儿你来同本宫用膳,本宫有些话要叮嘱你些。”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向前看,而且到了这年纪多少有些相信那佛教里的红颜枯骨一说,皮相不过尔尔,她何须如此看重? 不过一次小插曲,这孩子也非故意,况且她人老珠黄,这孩子估计也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她不该就此冷落生分了才是。 但有些话她还是得去叮嘱他一二。 李卯眨眨眼,抬眸迎上那一对令人看不清喜怒的美眸。 却见西苑贵妃直勾勾看着他,这次也不闪躲,就是闪着不明意味的光芒。 好似方才的事没有让贵妇人留下任何的羞恼怨恨。 干娘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准备找他秋后算账? 李卯心头忐忑不安,但碍于那眸光犀利,语气坚决,他也不敢拒绝。 “过来,坐本宫旁边。”西苑贵妃见李卯那纠结惭愧,但隐隐有动摇的样子,心里好笑,眸光柔和几分,于是又拍了拍身边的椅子,乘胜追击的让李卯过来。 李卯叹口气,只好快步上去坐到了那风韵贵妇的身边。 萧克虽然心有疑惑,但见状不再多说什么,又是捧着酒杯对着萧家人说着用膳前的客气话。 两个椅子挨着的距离不过一拳,那扑鼻的芳香无时无刻不在挥洒成熟韵味。 贵妇人正襟危坐,许是为了避嫌,还见头微微朝躲开李卯的那一侧扭去,仅留下一前后浮凸的侧身,与微微抬起的臀儿。 而李卯则是云里雾里,不懂为何方才还吆喝他过来的干娘,此时却对他爱搭不理的。 难不成真要算账了? 李卯心中一突,抿唇叹息。 西苑贵妃眉眼专注的看着厅内那往来的酒水礼仪,好似全然不在乎一边刚到的白衣公子,不过那耳尖却是蒙上一层淡淡的粉红。 晶莹剔透。 第317章 岁月不败美人 “娘娘,这是您特意要的厢房,请。” 讲话结束后,李卯跟着贵妇人来到了那红木廊道之中,直到这间雅致的厢房外。 西苑贵妃扫了眼那密不透风的实木红门,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嗯,你们就在外面等着,让本宫同世子说些体己话。” 虽然贵妇人话是这么说,但却一直都没看过那白衣公子一眼。 “开门。”贵妇人轻启檀口,不温不火的吩咐了一句。 一旁的丫鬟低头一福,刚想去开门就发现那位地位尊崇的世子就已经推开了门,笑容和煦的朝娘娘示意。 西苑贵妃淡淡的看了眼那俊美的面庞,忽而又想起那凤池中的情形,只是如触电般飞快收回视线,勾了勾耳畔的发丝,以袖掩住脸颊上的淡淡绯红,快步走了进去。 李卯见状也不多说什么,进门后将木门带上,看着那浮凸的背影跟了上去。 嘭—— 朱门缓缓关闭。 外面侍立的丫鬟眉眼憧憬兴奋的回味着方才世子的那优雅君子行径。 与此同时,那萧家首要人物用膳的琅翠阁中,貌若天仙的太子妃于那豪迈大声的交谈中,困惑的不停朝旁边空着的位置打量。 姑姑和老师去哪儿了? 厢房内部不大,因为仅供用膳因此也只是有一约能容纳八人的圆桌,其上已经摆满了餐前甜点凉菜,只等客人到后上热汤热菜。 厢房内以牡丹花色为基调,涂漆吊画,以屏风遮挡住那立窗外之雪山漫漫,料峭嶙峋。 一袭纯白宫裙的贵妇人立在那一旁小巧的雕花窗前,双手优雅叠在腰间,也不开口说话,好像就是为了欣赏外面的风景似的。 只见其高耸云髻巍峨清丽,那繁丽珠钗纹丝不动。 李卯立在贵妇人身后约莫三步处,心知待会儿可能会发生什么,只是看着那背影抿唇不语。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视线不觉间就情不自禁的顺着那发盘,到那挺直的背部,再到.... 李卯眼神一呆,似乎又想起了那池水中的风光,忙紧闭上眼睛将脸扭到了一边。 贵妇人察觉到身后那人恣睢的目光,眼中闪过复杂嗔恼,但最后还是权当没有看见,深深吐息一番压下了那些许不明所以的火苗。 “孩子。” 成熟又带着上位者压制的声线向外扩散,西苑贵妃缓缓转过身,叹了口气看向李卯。 李卯那随意的劲儿一退,站直了身子,不闪不避的将眸子对了上去。 却见干娘那始终如同那一汪平静湖水般的眸光,不知为何此刻却有些波澜。 李卯情知是那歪打误撞的意外让美妇心里并不是很平静。 “干娘,此事怨我。” 李卯拧着眉头,带着几分自责道。 无论是如何,在这个年代一男子将一女子的身体看了去,都是要负责任的地步。 但这女子是他的干娘,而且还是皇上真正意义上的发妻.... 有夫之妇.... 他知道干娘心中复杂,但此事又不能有个结果.... 与其在那里多说什么乱七八遭的,不如先利落认罪,让干娘心里的难受消去些。 西苑贵妃看着李卯那自责沉浸的眉眼,稍显凌厉的眼廓趋于柔和。 西苑贵妃缓缓挪动步子,掀起阵阵香风走到了李卯跟前,拉过那男子修长的手掌在手心安抚拍打着: “莫要说胡话,本宫知道这事不怨你。” 贵妇人摇摇头叹气道:“其实倒也怨本宫。” “当时本宫注意到那牌子不知为何被掉了方向,而本宫以为你还跟秋水在叙话,就没有多想,命人修正后就走了进去。” “不曾想....” 贵妇人想起那饱满结实的肌肉,语气只做寻常,脸颊却浮起两抹红润,顿了顿道:“不曾想,你早已进来下了水。” “怨本宫没有仔细看了。” 西苑贵妃矮去李卯一个头,因此说话时候难免螓首微仰,而李卯则是诚恳垂首,微笑着打趣: “说来也巧的很,恰巧孩儿就靠在那石头后面,干娘也靠在那儿,当时我还想着是哪位仁兄也来泡澡了,于是就想上去打个招呼,可没想到竟是干娘您。” 西苑贵妃想起这也是难免一愣,回想起当时她那干儿子熟络的语气和惊愕的表情也是忍俊不禁,收回手掩嘴莞尔一笑。 那一刹嫣然温柔风情,让李卯看的有些出神。 不过又是瞬息间,那白皙如同美玉的脸颊上就又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两人默不作声,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后面的那些本不该发生的插曲。 “干娘,您笑起来这么好看,为什么平常不多笑笑?”李卯反手拉过那冷润的葇荑,由衷夸赞着。 西苑贵妃蓦然一愣,不假思索摇头道:“平常本宫哪会不明不白的去笑...” 不说平日里在那深宫连个能说话的都见不到,不然就是处理后宫里又有谁受不了闹上吊的糟心事,哪里能笑的出来? “也就秋水和你在一块儿说些体己话,心情会开心不少。” “而且...” 贵妇人复杂的摸了摸眼角那淡淡的风霜,抿着唇瓣没有再说话。 笑起来,那眼角的鱼尾纹是愈发明显.... 李卯见美妇这作态哪还不了然? 知道其是自伤岁月,自顾叹息。 不过李卯作为妇女之友,为几位贵妇人,美妇人鞍前马后,早已练的巧舌如簧,岂会连这区区小事都摆平不了? “干娘可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笑起来显老?”李卯和风细雨的轻声诉说道。 西苑贵妃抬头看着那勾人妖异的桃花眸子没有说话,但其中叹息已是不言而喻。 李卯摇摇头,眉眼坚决的说道:“干娘实在是有些不够自知。” 西苑贵妃娥眉一蹙,头上扣了个问号。 不过她这个干儿子素来不会让她失望,因此也是耐着性子听着。 却听李卯自然的揽住那丰腴的腰肢,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 “岁月不败美人。” 西苑贵妃浑身一震,轻启檀口,眸光盈盈的看向一旁那俊美公子。 别说之前这么这么自怜叹息了,只消这一句话,她心里的低落怨怼都能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这孩子的文气也太过充沛了些。 她倒是想将他留在身边,让这充沛的文气都给了她才好。 让她心满意足。 “在孩儿心中,干娘就如同那窖藏的醇酒一般,绵绵悠长,越是低调,越是沉淀,就越是回味无穷。” 李卯揽住贵妇人,缓缓踱步至那窗前,望着外面那一望无际的雪山: “她不同果酒,花酒那般入口香甜,一瞬间就给人以味蕾上的刺激。” 李卯低头朝那荡漾着盈盈水波的美眸看去:“但却后劲悠长,直沁人肺腑,涓洗灵魂。” 李卯接着又问道:“干娘,您的挂坠可否让孩儿一观?” 失神中的西苑贵妃闻言回神,抿着唇瓣就毫不犹疑的将衣领拉开,也不怕李卯能不能看见其中风光,从中拎出来一枚墨兰色的圆珠子。 李卯不受控制的瞟了眼雪白,之后接过珠子放在手心摩挲。 贵妇人脸颊红润,但却丝毫不在意,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俊美的脸庞。 “这珠子乍看上去颜色并不讨喜,甚至还有些暗淡。” “但细看之下,却又能看见其中那氤氲的光华。” “低调而又内敛。” “若是它真的没有亮点,想必干娘也不会挑选它作为首饰。” “所以同理而讲。” “或许干娘您觉得最为缺憾的年龄,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而恰巧在孩儿这里就是最为吸引人的一点。” “不施粉黛,而又风韵十足。” “岁月不败美人。” “您这年纪,正是花正艳,露最浓的时候。” “那眼角的风霜。” 李卯豁然一笑,露出白齿调侃道: “对于我的吸引力不亚于那求仙问道。” 西苑贵妃轻轻摇头,看着那明亮的眸子以及灿烂的笑容,心间一阵暖流涌现。 “你这孩子...” “唉。” 西苑贵妃又是叹了口气,心里感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忘了那衣领敞开着,贴身的珠子还在李卯手里。 “岁月不败美人....” 贵妇人失神的喃喃自语。 她虽然工于心计一辈子,早已对那些阿谀奉承,恭维当做耳旁风。 但经这孩子诚恳一夸,竟是有些感触受用来。 所谓不是夸人不会让人开心,只怕是没用对方法,没夸对地方,亦或是讲这话的人不对。 第318章 水洒了 良久后,桌上的热汤也渐渐收歇热气。 贵妇人回过神,吸了吸鼻子压下眸中零星的泪花,含蓄一笑:“你就是会说浑话,连干娘很吸引你这话都能说出来。” 虽然话有些糙了,但她心知是她这干儿子由衷安慰她的话,半真半假做不得真,因此嘴上虽然埋怨,但眼神中却没有半点责备。 李卯脸色一苦,大喊冤枉:“孩儿说的是实话...” 西苑贵妃看着那还在摩挲挂坠的手掌,面颊一红,不着痕迹的将珠子抽了回来,急促着呼吸将衣领拉上,捂的严严实实。 这孩子真当她一点没发觉? 真是看的越来越放肆了。 不过倒也侧相印证了,他说的的确不是什么安慰人的虚假之言。 西苑贵妃经由李卯一这么安慰,那脸上的淡淡笑意明显多了几分。 他若是要换做是个女子,只怕就是那“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红颜祸水。 不过是男子倒也不妨碍将人迷的神魂颠倒的,嘴也忒甜。 贵妇人挽住李卯的胳膊,笑意收敛几分,轻拍李卯的肩膀凝重一叹:“孩子,此前发生的事....” 李卯抿起嘴唇,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忙端坐起来仔细听着。 “唉。” “都是歪打误撞罢了,其实干娘到了这年纪,对于此类事....” “并无太过...看重。”贵妇人轻抿丰唇,眸光带着几分心虚羞臊,但仍是一点一点,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诉说着。 她不在意自己的身子被别人看光? 显然是假话。 但凡那池子里的人不是她这干儿子,无论是不是歪打误撞,只怕下一秒就要被问斩封锁消息。 但换做李卯而言,无论是自己对他的好感,亦或是其肃武王独子的身份,她都不会做出那决裂翻脸之事。 况且以这孩子的姿色,一时间还真不好说是谁占了谁便宜。 李卯眉眼认真,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 “所以此前那事,权当没有发生过。” 西苑贵妃长出一口热气,终是将话给说了出来。 但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贵妇翘起了二郎腿,细嫩手掌在大腿上无意识的抚摸,脸颊稍显红润。 “是,孩儿晓得。”李卯对上那威严美眸,严肃的点了点头。 “所以此事就翻了篇,虽然你我之间问心无愧...” 西苑贵妃将螓首扭到一边,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红木圆桌上,白瓷碗里的调羹:“但此事也万万不可告知别人,为了你我的名誉。” “干娘说的是。” “孩儿再怎么也不会做出那等有损您名誉的事来。” 李卯有眼色的起身给贵妇人添了一杯花茶,推到丽人跟前温和一笑:“况且,此事也算是我同干娘两人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如何会说出去搅扰了雅兴?” 西苑贵妃看着那唇红齿白的公子哥,美眸看的出神,愣了一息,旋即红着面颊将那茶水端起捧在脸前,没有搭茬。 这孩子说话也太不避讳了些,什么小秘密,怎么搞的跟两人说情话似的。 贵妇人端庄优雅的小口小口抿着茶水,消去心底那阵阵心悸火苗。 俊美无双的公子哥则是将手搭在美妇背后的椅背上,微笑盯着那凝脂般光滑白皙的鹅蛋脸。 忽而李卯眼神一凝,发觉贵妇人那头簪之上不知为何沾了一片藤叶,许是方才立在那轩窗前沾上的,于是就伸出手缓缓朝那云髻凑去。 贵妇人眼神一凝,蹙起娥眉,手心里温热的茶水顿在那里,下意识的就要避开询问。 但迟疑再三后,竟是想着先看看这孩子是要做什么,就没有避开。 那修长如同羽扇般的睫毛轻轻翕动,自脖颈间至面颊上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修长手掌缓缓伸了过去。 与此同时,门外那红木廊道之中。 一对于酒局不甚感兴趣,找个借口偷溜出来的粉裙少女正微蹙着柳眉,朝廊道里面东张西望。 “我姑姑他们刚刚是往这边来了?”萧秋水问向一边的侍女。 小侍女福了一礼,指了指门前立着三两丫鬟的房间,低眉顺眼道:“禀太子妃,贵妃娘娘刚刚是领着世子殿下去了那柳春阁。” “嗯。”太子妃清纯的眉眼豁而明媚,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盈快步走向那房门,头上的粉花一耸一耸。 “老师,秋水来啦~” “太子妃好。” “太子妃好。” 柳春阁前的侍女齐齐一礼。 萧秋水眨眨星眼问道:“我姑姑跟老师是在里面吧?” “是,贵妃同世子在谈一些东西,不如让奴婢先去....” 但不等说完,那小侍女就已经惊愕的看着推开门往里走的玲珑少女。 吱呀—— “姑姑,老师!” “嗯?你们在干...吗?” 噗—— 水杯倾洒的声音响起。 萧秋水往里看去,发现她那亲亲老师的手正搭在她姑姑的头上。 而她的姑姑脸蛋有些红,看见她进来后也不知为何被吓了一跳,手里茶杯直接倾倒下去,泼了老师一身..... 李卯淡定的将那片绿叶拿起朝两人打量。 似在解释方才的行为。 而熟美贵妇则是轻拍着胸口,急急忙忙从怀里取出一方他人赠与的绣帕,抿着唇瓣撩开那白袍,去给她那干儿子擦拭着胸膛。 不过多少有些杯水车薪,而且还有些茶水洒到了.... 贵妇人面颊一红,手停在那小腹上,肌肉鼓起处进退维谷。 她也不知怎了,本来一向冷静得很,素来处事不惊,而且这孩子也只是将她头上的叶子给拿下,结果有人进来,自己怎么可就吓了一跳,好像跟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似的.... 可明明两人只是再正常不过的相处.... 西苑贵妃犹豫再三,摇摆不定之时,李卯已经攥住了那芊芊葇荑,尴尬一笑:“干娘,还是我自己来擦吧。” 熟美贵妇这才松了口气,将手从那手掌间滑脱,捂在胸口间,面上浮现两抹异常红润,胸前剧烈起伏不定。 “秋水,你怎么来了?”贵妇人缓缓起身,走到那轩窗前推开后,如溺水之人上岸般大口呼吸着外面清凉的气息,发丝随着寒风漂浮打在那肤若凝脂的鹅蛋脸上,压下那心底若隐若现的火苗。 不行,待会儿必须要点上香清一清心神。 李卯则是看着少女那红扑扑的面颊,微笑着象征性的擦去那溢出来的茶水。 太子妃还相当自觉的坐在了刚才姑姑坐的凳子,炽热还带着余香。 “老师?姑姑找你聊了些什么?” “没有凶你吧?”萧秋水眨眨眼,关切的看着那掀开的白袍下,不能完全遮住其中身材的里衣,然后就移不开了视线。 萧秋水看看李卯的脸,再看看隐约的那肌肉,情不自禁的抿了抿粉唇。 好像那《霸道先生爱上我》的话本里,先生在跟女主角.... 就喜欢.... 压到头顶..... 那腹肌都能直接感受到.... 呸! 萧秋水你怎么能现在突然想到这么龌龊的事情! 你面前的可是你最最亲爱敬爱的老师! 咦?但她看的男女主不就是老师跟学生吗? 她也想哭哭唧唧的... 嘻嘻。 萧秋水面颊粉红,吸了吸琼鼻,转而不着痕迹的挪了挪娇小的臀儿,并拢裹着乳白丝袜的纤细长腿,双手撑在凳子上朝前凑了凑。 李卯将白袍重新拉上,举拳抵在嘴边,半阖眸子轻咳两声的向后挪了挪身子。 这妮子。 当真是忘了自己是太子妃? 第319章 跟轱辘似的 “贵妃娘娘待我极好,语气一直都很温和。”李卯温和一笑。 “啊?”萧秋水傻了眼。 她姑姑那是出了名的面相柔和,骨子里冷。 跟谁说话都是爱搭不理,极为强势。 别说是跟外人谈话了,就是她从小让姑姑看到大,有时候都有些吓得不敢还嘴,或是如坐针毡。 难不成老师因为姑姑在这儿所以说的好话? 萧秋水撅着粉唇暗暗思忖。 但见老师这作态好似不像作伪.... 那边冷静过后的浮凸贵妇,优雅的迈着步子走过来,看着那鸠占鹊巢的侄女,重归淡然的柳眉一挑。 “秋水,你偷跑出来你爹娘知道吗?”西苑贵妃不紧不慢的叠放着葇荑。 萧秋水回过头,一脸单纯懵懂:“那里面太无聊,秋水就跟他们说出来如厕了,怎么啦姑姑?” “回去。”西苑贵妃眸子半阖,不悲不喜的转了转手上的玉镯。 “?”萧秋水立时撅起了嘴。 “可是,他们说的话都好没意思,什么巡什么卫啊什么的,秋水觉得无聊就出来了。” “秋水不想回去,不如跟老..姑姑待在一起。” 西苑贵妃那熟美淡雅的面孔一僵,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一旁的李卯。 见其面色茫然,这才松了口气。 李卯则是眸光深邃,心底沉吟。 巡护卫吗? 那些高官交谈时常谈及朝政部门倒也正常,就是不知道那些萧家的大人物谈论这有什么目的。 “那你起来去给姑姑倒杯茶去。”西苑贵妃神色稍霁,转而抿着水润唇瓣,不时看两眼旁边坐着那俊美公子。 “给,姑姑。”萧秋水将桌上本来就有的水杯端起来,送到贵妇人手边。 西苑贵妃蓦然闭上眼睛,高耸衣襟一阵起伏,看上去有些被气的不轻。 两个云里雾里的小人儿面面相觑。 “秋水,你干什么气贵妃娘娘生气了?” “是干娘不想喝这个水?”李卯凑到佳人耳畔,小声嘀咕道。 萧秋水茫然的眨了眨星眸,两手一摊摇摇头,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啊老师,总不可能是因为我坐了姑姑的位置吧?” “这不是还有这么多位置?” 西苑贵妃忽而睁开美眸,静静地看着那颇有“自知之明”的侄女。 好在这傻丫头开窍还不算晚。 不是说她多么想坐那孩子旁边,而是这辈分就不能乱。 不然她就是坐到秋水旁边,或是李卯另一侧又何妨? 没大没小的,哪能因为长辈起了身,就一声不吭占了去? 还跟世子这般热络? 成何体统? 李卯瞄了眼那仪容威严的贵妇,转过头凝重的点了点头:“好像真是。” 萧秋水撅着嘴回头看了眼自家不假辞色的姑姑,发现美妇柳眉微挑,眸光带着三分寒光不悦,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姑姑真小气。 我起来还不成吗。 都跟老师独处那么久了,还不让我坐。 萧秋水委屈巴巴的站起身,随后迅速跑到了李卯的另一边坐下。 然后刺棱刺棱的将那椅子一溜烟往李卯身边凑,两人腿间的距离只怕还区区不到一拳,稍微一动就能碰上。 李卯呼吸一窒,咳嗽两声将腿往一边偏了偏。 结果左边干娘又坐了下来,一脸柔和的为他盛了碗银耳汤,偏腿侧坐,双腿正对着他,将热汤轻轻吹拂过后送到了他手中。 左右为难。 李卯正襟危坐,跟个木偶一般机械的一勺一勺喝着汤。 萧秋水亦然笑吟吟的挑来几筷子点心,放在李卯盘中,有的没的就去用那穿着白丝袜的腿去碰李卯的腿。 好像真的是无意识的动作。 西苑贵妃则是蹙着娥眉,看着自家侄女那不停想要找世子说话触碰的样子,心头疑惑。 她总感觉秋水对于这孩子也太过亲昵了些。 凑的这么近,显然超过了正常师生该有的界限。 不行,以后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她。 “上菜。”西苑贵妃将李卯递来的手帕收到怀中,旋即朝着外面的侍女淡淡呼唤。 “诺。” 叮叮当当,杯盏碰撞声不绝如缕。 不一会儿那桌子上就摆满了佳肴。 李卯在中间。 左一筷子,右一筷子。 那白瓷盘中不多时便堆起了如同小山般的珍馐。 越夹一边那贵妇人眉头就越紧蹙。 她夹菜是长辈待晚辈的慈和,你不好好吃你的瞎添什么乱? 粉裙少女亦然鼓着嘴巴极是不忿姑姑怎么明里暗里好像要有跟她比试老师吃谁夹的菜多? 李卯痛并快乐着的风卷残云,暴风吸入中。 毕竟是来做客,要时刻贯彻光盘行动。 他一停嘴,那两道目光就瞪着他。 而且还得一左一右,均着量吃.... .... 两个时辰过后,李卯告别了两位名花有主的美人,又走了一遭那客套话的酒席,跟几个萧家大人物寒暄扯皮后,立在那巍峨雪山下,拍着鼓起的肚子,慢慢悠悠的走向那等待已久的马车。 “老薛。”李卯揉着肚子坐到了前面,没有进车厢,只是感受着那萧瑟的寒风,稍稍驱散方才吃饱带来的慵懒。 “少爷,这是吃了多少东西?”老薛笑呵呵的打趣道。 “贪多嚼不烂,少爷哪都好,那是得有多好吃?就是贪多。” 老薛摇头一叹,一甩马鞭赶起了马车。 李卯回想起那一左一右,一香甜,一清雅的香气,轻笑着摇了摇头:“吃的不是饭,吃的是意境。” “美人在侧,岂能拒之不理?” 老薛登时来了兴趣,八卦着问道:“少爷您这么说,那山上您还碰见小闺女了?长得怎么样?屁股大不大?” 李卯笑骂一声:“去你的,整天就想着这些荤东西。” “确实有小闺女,也确实....” “真要说上来....”李卯摩挲着下巴,抑制不住的就想起了那温泉中的白花花。 “咳,这么大。”李卯红着脸,比了个圈。 老薛那边还在赶着马车,扭过来一看立马瞪大了眼睛,差点缰绳都没拿稳:“真的假的?这婆娘少爷您不想着背回家?” 我滴乖乖,跟那个车轱辘似的,这不得一腚坐死人,生七八个大胖小子。 “这个可能你家少爷做不到。”李卯尴尬摸摸鼻子。 “怎么?这世上还有少爷你....” “奥~老奴懂了。”老薛忽而话口一顿,眼中浮现一抹似笑非笑。 “你懂什么了?”李卯剑眉倒竖。 “你别瞎揣测你家少爷,你家少爷正直的很,那位是我干娘!” 老薛对于这意料之中,想必少爷说搞不定的只怕就是那种有悖纲常的事儿,因此也无多大惊讶,只是小声嘀咕:“干娘不就是来...” “老薛你他妈闭嘴!”李卯眼瞅着这老不羞越说越离谱,忙面红耳赤的呵斥一声。 “啊对对对。” 两人一马车缓缓驶去。 “对了少爷,您说的劈山宗有消息了。” “后天多数宗门要上山,争夺那钥匙。” “怎么争?” “比武。” 一阵沉默,伴着轱辘的吱呀声。 “少爷你去吗?” “去。” “老和尚说的那么邪乎,不得去看看。” “唉。” “那少爷你去喊上虎贲军直接包圆了?” “不用,我当初问这消息就答应了那倔女人不让官府参与,我也不想坏了江湖规矩。” “你跟青凤同我去即可,再喊二百麻雀营在周边等着以防万一。” “是。” 第320章 卢靖远惨死 寒冬腊月里,临近傍晚时分,天色昏暗,已经不见人脸。 一辆晃晃悠悠的马车行驶到了城郊,前面是一条弯弯的河流,也不宽,仅有一辆半马车那般粗细。 京城外城没有宵禁,且外面谈不上特别安全,所以这边道上夜晚人不多,路边的灯光不甚亮堂。 往来一二行人均是步履匆匆朝着闷头往家赶。 毕竟最近那城里城外偷鸡摸狗,杀人劫财的事儿是屡见不鲜。 哪怕朝廷加大了禁令。可还是架不住有外面的盲区疏漏。 李卯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架起一条腿,百无聊赖地吹着小风,看着前方那高耸的城门。 “老薛,她们在家里还算和谐?” 老薛回道:“老奴平日就在那一亩三分地里看书,哪里知道和不和谐,不过没有那兵器声传出来。” “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她们还能打起来?”李卯双手抱头,嗤然一笑。 “说到这儿,你说芝兰也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次次都全给了,而且没做什么措施,为什么肚子就没有动静....” “啊!”—— 忽然一声女子凄厉惊叫自那城郊临河的宅邸中传出! 划破夜空,刺的人耳膜生疼。 “杀人了!”—— 李卯蓦然停嘴,闻声朝那边拧起剑眉,将狗尾巴草捻在指尖,抬了抬下巴。 老薛心领神会的架起马车,过了河直奔那昏暗的小巷。 与此同时,一黑纱蒙面的婀娜女子于房檐上亦然听见此地声响,身子于房顶上一蹲,将那饱满的臀儿勾勒得淋漓尽致,旋即双脚一蹬,如同飞燕一般轻盈的于瓦楞上奔驰,直奔这尖叫声来源。 “吁!”—— 马匹立在那门口大开的宅邸前,从中依稀可见满地的鲜血,以及一个将将断气的妇人! 两道一高一胖身影起落间,已是遁入小巷逃窜离去。 李卯匆忙下了马借着着屋内火光凝神看去。 “陈氏?!”李卯瞳孔一缩,看着那地上捂着胸口,鲜血直冒的妇人。 可不正是那日华清宴上衣着朴素的夫人! 那一边躺着的那个男子是? 工部侍郎卢靖远! “可还有气?” 老薛忙蹲到一边探了探鼻息,脸色难看的摇摇头道:“没有。” 李卯剑眉倒竖,眸光似剑,目光微动朝那夫人点了点。 “安置好她,若是能救就喊医师。” 老薛干瘦的面皮凝重,上前点住妇人大穴锁住鲜血,旋即皱着眉头回首道:“少爷,一刀穿心,还中了毒只怕救不回来了。” 那妇人面色泛白,眼皮子越来越沉,只是嘴里不停反复的念叨着一个字:“井....” “井....” 双瞳失神,再没了气息,脑袋一歪驾鹤西去。 老薛不明所以,回头目光找寻着李卯,可一看哪里还有半点白衣剑客的踪迹? 风声于耳边呼啸。 李卯踏在巷道青瓦之上,斩去一片白袖蒙在脸庞,眸底深处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 杀了他本来要调查的人,本就让人恼怒。 况且这卢靖远在他眼中看来就是一等一的好官,官拜工部侍郎却家住城郊,如此清正廉洁,如何得以被这宵小之徒袭杀! 看着前方巷道拐角处一闪而逝的两道身影,李卯眸光一凝,转而两脚猛然向下蹬去! 咔嚓! 瓦片被踩断发出一声巨响,随后一白衣身影便如剑般飞出! 端的是一个凌厉迅捷! 李卯落于那青砖小巷之中,但不等他先找上歹徒,就听见前方那巷道之中已然传出乒乒乓乓的短兵相接之声! 李卯跃上瓦墙,发现那一高一胖两道身影前正立着一婀娜黑衣女子,手持两柄短刃,稍显吃力地招架着那光头胖子手中巨大的刚杵! 乓—— “三儿!这娘们儿可真烈!” “一会儿控制下来可得让老子收拾一顿!”胖子粗犷的放声大笑。 “三儿?”李卯蹙眉思忖。 这名字为何如此熟悉? “这娘们儿怎么跟十几年前那个剪红春这么像?不过刚好,更得劲儿!” “哈哈哈!有了钱花还有美人!” 那黑衣女子似乎丝毫没有被影响,仍然行云流水的招架进攻,只是防守愈发见绌,进攻倒更加凌厉起来。 明显被调动了情绪。 黑衣女子一手短刃上挡那竖砸而下手臂粗细的刚杵,一手暗红短刃自腰间收紧,猛然向上一挥! 直指那胖子咽喉! 倏—— 就在那女子分神要将那胖子抹了喉咙之时,三枚铜镖却自阴暗出攒射而出,快似电弧,划破空去唰唰就朝那黑衣女子射去! 黑衣女子耳朵轻动,情知无法再进攻下去,只好调转左手进攻路线,转而去挥砍那飞来的铜镖。 可是不等铜镖先到,又是一声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只见那藏在阴影中的高个男子手上一弹,两明一暗三枚银针随后便连发而至! 李卯心神一紧,轻呼一声小心,旋即一蹬墙壁,发出清脆断裂声,提剑朝那女子背后腾挪而去。 胖高个眼含喜色,也顾不上那后来的男子剑客,只等毒发将人掳走便溜之大吉。 李卯则是铆足了劲向前去赶,那幽绿剑光一闪。 叮—— 一枚银针应声落地。 但攒射而去的还有两枚! “小心!”李卯救助不及,又是急呼一声。 却见那黑衣女子不紧不慢的将那铜镖挡下,随后轻盈一动,那秀美的杏眼一眯,背身以肩部去拦那快若电弧的银针。 砰砰—— 银针并没有没入身体,反倒是发出两声碰撞硬物的回弹之声。 那两个蒙面的歹人眼神一缩,转而低骂一声相互依靠,目光阴冷的看着这两个身形单薄的男女。 “三儿,你说这软甲能挡住老子一杵不能?” “试试。”高个男子吐了口唾沫,淡淡说道。 李卯临近二人跟前,那面熟感觉就越是强烈。 虽说两人蒙着面,但还是挡不住那光头与惨白的肤色。 李卯踏前一步,眼神冰冷,二话不说掏剑便砍! “蓝面佛,白无常!” “受死!”—— 一声暴喝呼啸而出,红光绿影随后便至! 嘎巴—— 其用力之凶猛,竟让那青石路面都被踩得往下层层断裂! 两人被喊出了真实名号,明显有些晃神,不过到底身经百战,数次搏杀,只瞬间就呈那互补之势等着李卯来送死。 他们二人虽然单个来看也就区区宗师水平。 但在一块儿,就是一般的大宗师都不曾讨好! 黑衣女子看着那地上凹陷的小坑,凝重的蹙起了柳眉。 “这厮劲儿也太大了些,可别中看不中用。” “而且他这背影怎么那么像一个人?” 吐槽归吐槽,但她心里还是感激这人出来帮她挡了一针。 虽然没什么用。 黑衣女子提起双手刃,跃上墙壁蹲下身子时刻发力,寻找刺杀的时机。 白衣剑客形如飞鹤,轻盈迅速,不过瞬间就已经提剑豁然挥砍而去! 白无常瞳孔一缩,忙侧身躲过。 “好快的剑!” 两人方才的阵仗瞬间便被那出乎意料的极速瓦解! 但不等白无常再做反制,却见那翠绿宝剑却忽而调转剑尖,直接猝然朝那蓝面佛脖颈旁自上而下,势大力沉的往下砍去! 似有要将他一剑砍成两半的狠辣霸道! “好小子!” 蓝面佛悚然一惊,扭着肥胖的身子不停朝狭窄的小巷上靠去。 饶是如此但仍有一部分胳膊上的血肉被直接连根剁下,淡蓝衣衫撕裂大口! 削铁如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觉! 唯有惊恐,唯有后怕! 白无常眼力毒辣,发觉李卯泪下三寸处乃是空缺,抬手又是三枚毒针攒射而出! 但却不知是不是那人运气好,看似微微一侧身,便如家常便饭般将银针悉数躲过! 更有甚者! 他手上的攻势不曾停歇分毫! 砰! 翠血错身蓝面佛而过,骤然砍入那身后的老旧的石墙。 一时间碎石乱起,铺天盖地的朝四周爆射而去! 蓝面佛与白无常不敢追敌,连连被逼退用刚杵旋转挡去那爆射的碎石。 黑衣女子抿着唇瓣将迎面而来的一块竹筒大小的碎石一刀挡开,随后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那身形如剑,冷峻非凡的白衣剑客。 身手俊武非凡,京城里什么时候出了个这样的剑客? 搜寻记忆之中,好像唯有那天那自称天煞的无面男子能与其对上! “三儿,准备跑。” 蓝面佛凝重的喘了口气,不见以往轻浮嬉皮笑脸,唯有惊恐后怕。 若是此前两招他们二人探得了他的虚实,只怕还不会如此畏缩。 但就是因为过了两招,他们毫无防守之力,而且还看不出他的任何虚实水准! 他没有一招一式,仅仅是普通的挥砍! 这种无招胜有招剑法唯有两种情况! 一是入门的剑客。 二是剑法大成,返璞归真的剑客! 而这人随手可断顽石! 显然这年轻男子乃是后者。 这种剑客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屈指可数的大人物! 无一不是顶尖的大宗师! 他们如何能抗衡! “嗯,此人剑法身法无双,你我二人不能力敌。”白无常心有余悸的想起方才那人鬼魅般的身法,心脏止不住的剧烈跳动。 两人头上冷汗涔涔,相互依行,一点一点向后挪动。 但好巧不巧,蓝面佛的靴子正好碰到了地上零碎的石块,发出一声细微的摩擦声。 这一声细响好似战斗的号角,大战一触即发! 白衣剑客调转剑锋,双指抚过翠绿剑面,倒影幽邃双瞳。 黑衣女子攥紧短刃,举在胸前,眸中隐约带有几分兴奋。 蓝面佛与白无常相视一眼,随后摆好战斗架势。 情知今日若是要走,必有一战。 此人轻功必然在他们之上,并不好跑。 第321章 诛灭蓝面佛,白无常 白衣剑客双指擦过剑面,立在胸前,朝着前方那两人冷声喝道:“你们俩真是好大的胆子!” “在京城给那群无家可归的孩童下毒,前往内城掳走,现在还敢回来!” “说出是谁请你们来杀那对夫妻,我给你们一个痛快。” “嘿嘿,阁下还挺了解我们俩的光辉事迹,至于是谁请我们俩过来的.....” 蓝面佛额间滚下豆大冷汗,但嘴上仍是不依不饶,眸光也瞟到了一处稍矮带有豁口的墙壁。 “是...” 李卯冷眉相对,对于这孽障要说的什么浑然不感兴趣。 只是眸光动了动,将翠血倒悬,默念一声“神避”,旋即剑瞳狠厉一抬,翠血自肋下豁然平举,将那一点红芒对准了前方歹人! 一片落叶缓缓落地。 转瞬便见一只白靴飒然将其踩得粉碎! 风驰电掣间,人比衣袍猎猎声声先动! 一道白影于小巷中奔驰,身形好似银龙破空带动呼啸,翠血斜指地面,周遭萦绕绿芒。 那碧绿剑光妖异闪芒,前后不过一息就刺到了两人身前! 直奔白无常面门而去! 先他娘的杀使阴招的! “昆仑山的剑招!” 两人看着那气势如虹,如千军万马齐聚一点的剑招,心头悚然一惊,齐齐惊呼出声。 黑衣蒙面女子眸光熠熠看着那矫健身姿,暗赞一声好俊的剑招。 但同时心中也是狐疑重重。 这人怎么同那谁这般像? 但那谁有这般好的武艺? “和尚别管我!你去制住那女的!”白无常惨白的脸上现在更是没有一点血色,只是快速将腿边的一把短刀颤颤巍巍的举了起来。 他情知两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就只能看是否可以制住一人充当人质再退。 蓝面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还不等白无常说完就已经面如土色的咬牙举着钢杵朝那身材极品的黑衣娘们儿砸去。 黑衣女子猛然回神,眼中闪烁寒芒,只是两脚轻盈一跃,点着那挥舞而来的刚杵,借力往上一送,落在了那瓦片墙壁上。 如一头潜伏的雌豹一般,饱满有力的大腿猛然下蹲一发力,双手刃交叠胸前,直奔那蓝面佛中线而去! 而白衣剑客那边已是欺近白无常身边。 白无常情知自己轻功难以与此人相比,若是转身逃窜必然会被一剑捅穿后心! 但此人如此拿大,不要命的直冲而来也有诸多破绽! 白无常左手隐伏毒针,右手持刀守在中线,希冀抵挡第一波攻势,反过来以其自大被自己反制。 红芒越来越近,只差寥寥数步! 白无常瞳孔一缩! 就是现在! 白无常单刀劈下,同时满袖银针倏而便发! 如梨花暴雨般铺满前路! 铺天盖地朝那白衣剑客挥洒而去! 饶你是神仙也难躲! 但却见白衣好似无物般穿梭于针雨当中。 剑光一闪而逝! 噗嗤—— 白衣剑客错身而过,缓缓站直身子回头看去。 白无常脖颈半圆之下,血线流出一滴殷红血液,流入翠血剑尖消失不见,那红芒愈显红艳。 白无常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悚然不可置信。 张大了嘴似在嘶吼,为何他可以直接视若无物的穿过那针雨将他砍死。 咚—— 轱辘轱辘—— 头颅落地,在地上不停翻滚,淌了一地的血液,流在那残雪未化的角落,如同雪中鬼莲般绽放,尽显妖异。 而那白衣剑客始终冷眉漠视,白衣丝毫未曾沾染红血。 乒乓—— 忽而那头传来两声铿锵兵器碰撞声。 李卯豁然看去,发现那黑衣女子正吃力无比的抵挡着那蓝面佛歇斯底里的攻击。 困兽犹斗,现在的蓝面佛显然不是此前的那般危险程度。 黑衣女子只能抬起双刃招架挥砸而下的刚杵,柳眉紧锁,连连倒退愣是半点撤退的空间都不曾具有。 “小心!”李卯蹙着剑眉,那边正将将迈开步子,忽而便见一记闷锤势大力沉的横挥而来! 而那黑衣女子身后乃是墙壁,退无可退! 李卯情急之下抓起地上方才白无常手上的短刃,直接朝着蓝面佛背心飞刺! 但蓝面佛情知后方局势,因此时刻提防着李卯背刺,膀大腰圆的身体以一种诡异柔软的姿态往旁边一扭,身上的肥肉随着骨架往里一缩,那一刀就险之又险的擦腰而过,反而直奔前面的黑衣女子而去! 蓝面佛心中一喜,手上钢杵挥砸动作不停! 黑衣女子面纱下红唇微抿,娇叱一声轻盈跃起,于空中如同飞燕蹁跹一点湖面,脚踩那飞驰的刀面,身形高高跃起,转而双腿微蜷,将那身子勾勒的愈发成熟饱满。 旋即双腿好似兔蹬鹰般猛然往下一蹬,双脚踹在蓝面佛袒露的胸口间发出一声沉闷巨响。 看其身姿窈窕,除去胸脯臀儿发达之外,看起来单薄的很。 谁曾想竟然也能爆发此等巨力。 嘭—— 恰巧那钢杵也已经砸落身后那墙壁! 嘭! 碎石炸裂,灰土四溢! 留下一碗口大小的豁口! 若是真要落在人身上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蓝面佛被黑衣女子一蹬踹的向后倒去,而此时的白衣剑客已是逼近身后,瞳中充斥怒焰,红芒翠血瞬发便至! 电光火石间,碧光一现! 铮—— 剑鸣撕裂空气,发出轻颤嗡鸣。 噗嗤—— 黑衣女子还未曾看清,那白衣剑客就已经冷峻站立她身旁,按住了剑鞘。 黑影中,南瓜大的光头呱呱落地,然后那臃肿却灵活的无头身子晃了晃,颓然砸地。 震出层层尘灰。 “歹人逃向这边了,快追!” 不等两人稍做喘息,旁边大街上已经传来声声怒斥叫喊声。 黑衣女子脸色沉静,也顾不上男女之嫌,一把拽住了李卯的手腕就跃上了墙壁,沿着屋檐朝城外逃窜而去。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有大批军队鱼涌进这狭窄小巷,看着地上的两具无头尸体,心底发寒,但仍是招呼着先让人将尸体搬走待命。 那最高的一处楼阁之上,一身材娇小的黑裙短发少女,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那两个起伏跳跃,渐渐远去的身影。 黑夜当空,笼罩一层漆黑的乌云。 五皇子府,书房当中。 脸色阴翳的宋启正十指交叠,目光直射面前那黑暗的虚空,不知在等些什么。 呼—— 破空声响起,忽而从外面推门而入一浑身都是黑衣的男子,单膝跪地。 “殿下,卢靖远同他妻子已死,属下在一旁观摩,的确是两刀穿心。” “府上还剩些丫鬟,但天火教那两人不好久留,便逃窜而去。” 宋启眸光一松,缓缓点了点头 稍显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影,干的不错。” “丫鬟不知情,死不死无所谓。” “他贪的那批金银可有着落?” “禀殿下,没有。”那被称作影的黑衣男子低头利落答道。 “嗯。” 宋启指节叩着桌案,发出富有节奏的咚咚声响。 “就当喂狗了。” “那天火教的两人?” 影摇了摇头:“官兵围捕下八成活不了,就算活了他们也不知情。” “他们不知道杀的是谁,而且名义乃是用一平民的身份。” “甚好。” 宋启将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单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黑夜,轻声自言自语:“侍郎大人,不是我宋启不想保你。” “而是那李卯明显怀疑到了你头上,我现在还惹不起他。” “就只能劳烦你先上路走一遭了。” 第322章 剪红春:你...是天煞! 京城城郊,一处破旧农户的马棚之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缩在那草垛子后面的一个洞里,用麦秆挡住看着那官道上火把通明的军队。 草垛中弥漫着那淡淡的幽香与麦秸的闷呛。 黑衣女子看着那阵仗,蹙起修眉朝一旁那白衣剑客压声问道:“怎么这么多兵力?你知道那死的是谁?” 若死的是平民,就是再怎么有决心给百姓一个说法,也不是这么倾巢出动的去找人。 显然那天火教的两个臭名昭着的刽子手杀的不是什么一般人物。 李卯抿着薄唇:“死的是朝廷的重官,工部侍郎,卢靖远。” “什么?”黑衣女子眼神一愣,失声惊呼出来。 她设想这死的人身份再怎么不凡也就可能是个外戚或者不占闲的官员。 可谁曾想竟是一个侍郎? 一个侍郎又怎么会在郊外住? 李卯心弦一绷,眼疾手快隔着那黑纱捂住了女子的嘴。 “嘘——” 李卯比了比手势,缓缓松手。 黑纱女子翻了个白眼,蹙着柳眉,多少对他这自觉动作有些怨怼。 两人肩并肩面朝外面而靠在草堆,黑衣女子细微调整了臀儿落地的位置,往一边躲了躲。 “那群憨子离得那么远怎么可能听见,我看你就是找借口吃人豆腐。” “谁教你的动不动就捂别人嘴的?” 但无奈这草垛里空间并不大,就是再往一边去也难免会让胳膊碰在一块。 李卯挑了挑剑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听你这口气你好像还不怕他们来抓你?” 黑衣女子哼了一声,没有再吱声。 李卯双手枕着脑袋,盘坐在地上叹了口气道:“在这儿等着吧,他们一会儿要是搞清楚了那蓝面佛跟白无常就是杀人凶手,肯定会收兵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别那么娇气,隔着衣服碰碰胳膊都不行。” “再说了,就是真要说,我还不知道你是美是丑,还不一定说是谁占谁便宜。” 李卯抿唇轻笑一声,惬意地看着那火把奔袭不停,铠甲碰撞声络绎不绝。 这地方还算隐蔽,估计找不到这儿来。 黑衣女子侧过头,看着那蒙上眼睛以下的侧脸,眸中狐疑愈发浓重。 这人怎么连那不知羞的无耻作风都跟那人如此相似? 若真是要换做那人,也确实不好说谁占谁便宜。 不过想起那小巷中这人帮她的情形,黑衣女子还是压下去那心底不忿。 曾几何时她什么时候吃过这哑巴亏。 毕竟她又不是什么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希冀邂逅个如意郎君。 肯定要注意些分寸。 但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再是那一点亏都吃不得的倔性子。 黑衣女子紧了紧饱满的衣襟,也不愿同这人闹僵,于是又清了清嗓子问道。 “我方才看你那剑招,确实俊的很,似乎是昆仑山的绝学,神避?” “你是昆仑山的人?” 李卯撑在脑后的手一顿,突然感觉脑后那麦秆有些扎得慌。 “....以前是。” “以前是?怎的昆仑山出什么变故了?”黑衣女子伸出手拨弄着那齐整的刘海儿,颇好奇的问道。 “我退隐江湖这么些年,什么消息都不太准确,什么也不知道,跟个瞎子聋子无疑。” “昆仑山发生什么事了?” 李卯眸光微动,缓缓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 黑衣女子又是一个白眼飞了过去。 “切,不说就不说,你说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又不是不理解,结果你一个字都不说岂不是有些不尊重人了?” “好歹也是互帮互助过的....” 黑衣女子语气稍顿,眼珠子转了转: “关系不错的江湖朋友。” 李卯可算是被这女人整笑了。 想打听事儿,又不想跟他沾连上什么关系,但又不想说些他不爱听的话怕他不说。 江湖朋友,然后转身潇洒离去,相忘于江湖。 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昆仑山没出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李卯听着外面越来越小的动静,看着明显少了不少火把的道路,轻声回道。 “你自己的问题?”黑衣女子语气有些诧异。 这人方才那剑术,只要不做那欺师灭祖的事,那个门派会舍得给人踢走? “你做什么了?”黑衣女子一双精明的眸子于黑夜中熠熠生辉,俱是那对未知事物的渴望。 八卦好啊,多听听八卦。 说的定就知道些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来。 要知道昆仑剑宗门派重在精而不在多,数过来数过去就那几人。 当年那清璇剑主横空出世,天下问剑过后挑翻江湖所有用剑的高手,也顺理成章的接手了昆仑山。 倒是让她记忆犹新。 不过也是十几年前了,现在就不知道昆仑山是个什么情况了。 李卯也奇怪,为何这女子听感上来说并不年轻,但那神态却不时显现出那跟小女孩儿一般的俏皮。 处处透露出精明慧黠。 李卯不再谈自己,将矛头指向这黑衣女子: “我言尽于此,倒是你,你又是谁?” 黑衣女子扫兴的撇撇嘴,但也没有拒绝李卯: “既然你问了,我也不会让你吃亏。” “我的名头很大,你肯定听过。”黑衣女子颇自得的双手抱住鼓鼓囊囊的胸脯,将两柄暗红短刃一手一个置于肋下,下巴微抬。 “你可知十几年前,那叱咤江湖的黑夜之女?” 李卯眨眨眼。 十几年前?那时候他还在西北吃奶呢。 话说他还真没看出来面前这女子竟然真的已经年纪不小了。 十几年前都叱咤了,现在不得三十好几了? 黑衣女子伸出一根白皙细嫩的指头,指着李卯,凝着眼神,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剪。” “红。” “春。” 说罢黑衣女子轻轻摇头,红唇微勾似乎已经听到了面前这白衣剑客那震惊的崇拜之声。 “原来您就是那年鼎鼎大名的剪红春前辈!” “请受在下一拜!” 棒棒棒—— 三个响头。 “剪红春?” “没错。”剪红春半阖眸子,没有看李卯,只是微微颔首,一副高人模样。 人前显圣,这可比在家里闷着美多了。 李卯拧着剑眉,不停的在脑海里思索。 “剪红春....” 可是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李卯摇摇头: “没听过。” “哈?” 黑衣女子意气风发,沾沾自喜的神色一僵,转而瞠目结舌的指着自己,满目不可置信。 “你没听过?” “很有名吗?” 李卯蹙着眉头小声回了一句。 “呵呵...” 剪红春短着气无语笑了两声。 “你竟然不知道老娘名号?你当真不是装傻戏弄我?” 剪红春大眼瞪小眼,挺直了腰背,双手攥着短刃抵在腰间,目光炯炯的逼视李卯,多少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气急败坏。 李卯一脸人畜无害的弱弱道:“大姐,不是我说,我今年才十八,十几年前还是个小孩儿,您就是再大名鼎鼎我上哪儿打听您的名号去。” 剪红春闻言脸色稍霁。 怪不得他没听过,原来是小屁孩一个。 不过回味一番过后又是咋咋呼呼的惊叫一声: “你才弱冠?” 李卯头皮发麻,又起身要去捂嘴。 但被那幽怨的小眼神一瞪,转而人自己扭着纤细的腰肢躲了过去,还没好气的将他的手拍开。 “你别动不动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 剪红春面色沉缓,梳理着那突如其来的信息,又小心翼翼的重复道: “你说你才十八?” “那你的真气哪来的?”剪红春眼神凝重,回想起那战斗时候的场景,又是狐疑满满。 “这天底下什么时候出了个十八岁的大宗师?” “难不成是你骗我?” 剪红春瞳子微眯,似要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那双晦暗的眸子的主人。 忽而那眸光一亮,似乎是看穿了这白衣剑客。 李卯心头一跳,暗叫一声不能吧。 难不成这女人见过他真实身份? 虽然白衣服跟绿宝剑这天底下多了去了,但也不好说这大姐能不能看出来。 剪红春凝重无比的从红唇中吐出两个字来:“天煞...” 李卯呼吸一窒,心弦放松开来,转而轻咳一声,顺着台阶就往下爬。 这大姐脑子虽然有点聪明,但是不多。 白衣剑客声调趋于暗哑低沉,叹了口气像是被抓住了底细一般:“没想到,这都被大姐你发现了,您实在是冰雪聪明。” “没错,我,就是天煞。” 剪红春一脸看小样的摇了摇头,眸中俱是对李卯的不争气与嘲笑。 这人藏身份也藏不利索。 真以为换了身衣服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真得跟她好好学学。 还想骗她? 小样! 第323章 夫人饶命 “等会儿,你喊我什么?”剪红春柳眉倒竖,如炸了毛的猫儿一般就挺直了腰背,也不管那坐直了之后,凶器会不会碰到李卯。 “我长得很显老吗?我像是在菜市场卖菜的?你喊我大姐?” 踏踏—— 踩着麦秸的沙沙脚步声响起。 李卯耳朵一动,忙凝神凑上去一把捂住了黑衣女子的嘴。 “唔!” 剪红春被捂住嘴后眼睛一瞪,但不等手上的短刃抬起,就看见那白衣剑客一双严肃不虞的双眸。 “嘘!”—— 剪红春被这白衣剑客前后的转变弄得眼神一呆,而后翻了个白眼躲开了那冷峻眼神,那一身泼辣竟是弱了几分。 李卯可算是发现了,待这种性子辣的女人就不能细声细语的。 待冷静下来后,这才听闻外面那缓缓走来的脚步声。 剪红春情知自己理亏,也就没有再折腾,只是拧眉凝神的朝外听去。 “这又是哪里的兔子来扒草垛了,真是烦人,一地的麦秸。” “这天真是不太平,老子出个家门都怕被人半路跳出来给捅了。” 草垛内两人屏息凝神,李卯捂着嘴的手也因为高度警惕而忘了放下来。 剪红春坐在右手,李卯伸出左手去捂她的嘴。 两人本来就肩并着肩,因此李卯扭过去也是半个身子靠在上面... 嗯,胸脯上面。 两人都很专注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变形了。 “老乡,发生什么事了?” 官道上一骑兵听见动静,策马驻足朝这边吆喝。 赔笑声响起:“爷,没事没事,俺就是拾掇一下这地上的麦秸,估计又是有狐狸兔子来扒拉了。” “嗯,最近小心些,城外不比城内。”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马蹄声渐渐远去。 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剪红春那被夜行衣勾勒的淋漓尽致的身子一松,再一吸气,衣襟又顶了起来。 “怎么这么闷...” 剪红春疑惑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李卯跟剪红春不约而同的回头看了眼那挤扁的花纹,再然后抬头大眼瞪小眼。 李卯眨眨眼,歉意一笑。 剪红春猛然闭上眼睛,双颊晕开红霞。 心知他不是故意,但还是禁不住睁开眼眸,红着面颊瞪了他一眼,准备用手给他挡开。 可刚刚艰难的将手抬起来,就忽而听见那庄稼汉脚步声越来越近。 “嗯?这草垛里这么空了一块?怎么还透光呢?” “有东西跑进去了?” 两人动作再次僵住。 剪红春脸色焦急的看向李卯,秀美的杏眼间俱是慌张失措。 这要是她被发现,那可真跑不了了。 毕竟这里旁边那么多官兵包围着。 跑不了了那就得暴露身份.... 但她要是暴露身份,让别人得知她跟一个陌生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草垛... 剪红春蹙着眉峰看了眼两人这目前的姿态。 还有这么尴尬的姿势.... 不说她的面子往哪搁,就是名声都会不好听。 断不能暴露! 李卯皱着眉头,看着那明显比旁边稀疏蓬松许多的“门帘”,也不敢多做耽搁,一声不吭半跪着将那剪红春抱了起来。 “诶?”剪红春傻了眼。 这是要干嘛? 剪红春还在懵逼中,两人就已经面对面起来。 李卯让她双腿盘在他背部,随后艰难的从一旁的草垛里拽下来麦秸放在身后挡住。 这草垛内部倒也松散,不一会儿就拽下来一大批在身后,直到从外面将那“门帘”掀开后看到的也仍是草垛。 剪红春眼神呆滞的看着那白衣剑客的动作,大脑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就这么水灵灵的把她腿给拉过去了? 这是什么动作! 恁的羞耻! 麦秸遮盖两人,月光也没了痕迹,一时间昏暗下来。 两人唯能看见那微微反光的瞳子。 剪红春黑纱之下,面颊荡开两朵海棠,眼瞳羞愤十足,还带着几分杀气的死死瞪着李卯。 李卯则是摇摇头,指了指外面的人,示意这是无奈之举。 旋即再次向里压了压防止衣服露出去。 这洞穴本来就小,难免闷热十分。 剪红春呼吸急促,艰难的将短刃放在地上,随后双手缓缓抱胸抵住李卯的胸膛,将染着粉霞的脸撇到了一边。 这都是什么事儿.... 这天煞的脑子也太灵光了些,她方才还在惊慌失措,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难怪这天煞那日能在明月坊重兵把守中逃脱出去。 虽然这对策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话又说回来。 剪红春螓首微侧,快速瞄了一眼那凝神向侧后方看去的冷冽瞳子。 这人的眼睛还真挺好看。 是那种乍看好看,但越看越好看的那种。 庄稼汉听着草垛里发出一二细微的簌簌声响,手里拿着镰刀,眯着眼睛小步小步的靠近而去。 唰—— 镰刀豁然挑开! 一阵凉风灌入,让里面两人心惊肉跳的再次贴近了些。 “大姐,事急从权。” 李卯声若游丝,以防万一将身子再次凑了凑,脸距离那黑纱面颊仅仅只差了一拳距离。 两人的吐息相互明晰可辨。 剪红春听见那称呼又是眼中恼火羞愤十分,但此时正是关键时候,她又闷的厉害,只能屏住呼吸不动声色的朝后躲去。 “奇了怪了,没东西哪来的声音。” “这儿估计有狐狸刨过,啧,它们要过冬也不容易。” 庄稼汉叹息一声,转而拿起耙子将地上散落的麦秸合拢,一股脑扬到那明显稀薄几分的麦秸上,旋即还贴心的拿耙子在上面夯实。 “原先到底是薄,现在这夯上去感觉都不一样了,厚实的很。” 李卯一个趔趄—— 剪红春瞳孔中黑影越欺越近,瞳孔一缩,手疾眼快的将手抽出来挡在两人脸颊之间。 “呼,终于弄好了,回去吃饭。” 庄稼汉缓缓离去。 军队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指令,偃武休兵的朝着城内撤退而去。 一时间天地静谧,好似只剩下了那草垛内的一对男女。 李卯并没有亲上去,而是生生顿在空中,然后头往一边撇去,凑到了那散发幽香的白皙脖颈间。 但若要问那天箱子里跟小祝演戏的时候能不能躲过去。 鬼知道。 剪红春如同落入魔爪的良家一般,将脸嫌弃的扭到一边,满眼羞愤欲绝。 李卯心有余悸的抬起了头,回身看了眼,却发现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外面的所有声响都已经消失,唯有一二霜鸦啼叫。 李卯松了口气,此时此刻才细细打量了一番那底下压着的剪红春。 黑夜与绣着丁香的黑纱之下,挡不住那白嫩的肌肤与淡淡的红霞。 一如那黑夜中一尊上好的羊脂美玉,静静发着莹白光芒。 那额间竖着细密柔顺的刘海儿,倒是不见方才她言行表露出的几分泼辣精明。 反倒有些...贤惠的感觉? 话说这凝润的皮肤他只在那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身上见过。 对于这干刺杀的女刺客也有这种肌肤,他多少有些惊讶。 “人都走了,你还准备压到什么时候!给老娘起来!” 剪红春侧着头,咬牙切齿的呵斥一句。 李卯尴尬的摸摸鼻子,一点一点的起身将背后的麦秸顶开,旋即露出一个小洞,探出去看到底是不是人都走了。 剪红春心脏怦怦跳着将那圆润的长腿小心岔开收回,随后连忙双手合抱警惕的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白衣剑客。 能情急之下想出来这种姿势的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 “人确实走了。”李卯将麦秸顶开,随后露出一个洞来,依稀可见外面璀璨的夜空。 但忽而往腰间一摸,发现腰间的翠血不知道哪去了。 估计是刚才蹭掉了。 李卯拧眉思忖。 那一边的剪红春正拍打着夜行衣准备收拾收拾往外走,就突然发现那白衣剑客掉头扭了过来,然后伸出手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你不走在干是呢...” 剪红春忽然瞪大了眼睛,看了眼自己臀侧,又是不可置信的看向李卯。 铮—— 短刃瞬间就架到了李卯脖颈间。 李卯触电般收回捏了捏的手,转而将一边散落的翠血忙佩到腰间,连连干笑。 不过笑的比哭难看。 “天黑,我真,真看不着。” “我就是去找剑的。” 剪红春不答,只是顶着一张比玫瑰花还要绮丽的面庞,眸光愤然,紧咬银牙的比着暗红短刃。 李卯双手高举,往后缓缓倒退: “大姐,不对,仙子,姑娘。” 剪红春面无表情的瞪着李卯,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夫人?”李卯看着那细腰肥臀,又是小声唤了一句。 剪红春的细眉轻微一挑。 “夫人饶命!” 第324章 真阳灌体是什么? 剪红春冷冷看了眼那腰间的翠血,缓缓将短刃放下,气息不稳的白了李卯一眼:“老娘当然知道!若不是我知道你非故意,你现在早已是一具死尸!” 李卯自知理亏不做争执,缓缓躬身出了草垛,剪红春在后面警惕的瞪着李卯,待李卯完全退出去之后也跟了上去。 不过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双手抱胸,离得李卯远远的靠在那马棚柱子旁。 这厮看起来挺瘦,但是怎么压的她生疼! “你当时为什么要杀那个羽林卫统领?我看你...不像是个罪大恶极之辈。”剪红春揉了揉发酸的胸口,眸光复杂的轻启红唇。 “自然有我的缘故。” 李卯摇摇头,朝那卢靖远的宅邸眺望而去。 “剪红春,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李卯看了看周遭空无一人的环境,脚步连点消失在夜空当中。 剪红春站在原地傻了眼,颇生气的跺了跺脚:“这话应该是老娘先跟你说才对!” “占了便宜你还敢跑!” “就应该让老娘斩钉截铁的对你说以后不再见面,然后你懊恼后悔,痛彻心扉才是!” “还后会有期,应该是后会无期!” 剪红春怒气冲冲的拍了拍翘臀上的麦秸,刘海儿瑟瑟发抖,一手一个短刃眉眼含煞的趁着夜色,朝着城中施展轻功赶去。 与此同时,李卯走到那城郊的大道上去掉了面罩,看着那巷头自家的马车,快步走到跟前。 “怎么样了老薛,俩人有活口没有?” 老薛摇摇头:“少爷,都是穿心之伤,神仙难救,现在官兵将那卢靖远的宅邸包围了起来,老奴就退了出来等候。” “现在人还在里面盘查丫鬟。” “不过...” 老薛回想起那妇人临死前都在重复的字眼,眸光一凝。 “那妇人临死前一直在重复一个字。” 李卯上了车厢,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什么?” 老薛缓缓行驶马车,轻声道:“是''井'' 您留意一下,说不定就有什么用。” “那宅子里确实有井,但当时官兵来的快,老奴就没有去看。” 李卯点了点头暗暗记下,随后看了眼天色,恍然已是临近深夜。 “等到后面想个办法给宅子盘下来,那陈氏有些不对劲。” 今天官兵还在,他不好露面干涉。 而且这时间也该回去准备给小祝温养了。 谈及那倔女人,李卯皱起了剑眉,朝着前方的老薛问道:“老薛,我给祝...夫人温养了这么多天,但不知为何近期似乎是到了瓶颈?” “总感觉这么温养那伤势只是稳定不加重,但就是没再有新进展?” “这玄冥掌难不成用至阳真气还温养不得?” 老薛神色古怪,揉了揉老眼昏花的眼睛:“玄冥掌乃是上一代天火教地煞之首寒山真人的绝学,威力巨大无穷,但同时对己身也有巨大伤害,那澎湃的寒气以自身为导体,自然也会损伤经脉。” “寒山真人当初强悍无比,最后落得一个经脉不通,年仅五十痛苦死去也是因为这玄冥掌。” “所以黑煞哪怕只是宗师,只要一掌轰实,就是大宗师也难逃半死。” “那此法就真没了痊愈法子?”李卯语气迫切,眼神中带着几分慌张。 那倔女人刚跟他啵过嘴,还可能是青凤她娘,说什么也不能死了去。 “嗯,这事其实说大不大,说小吗,也不小....” 老薛笑容不安好心,带着几分吃瓜戏谑。 “什么?”李卯剑眉拧起。 “所谓无法痊愈,无非是阳气到了一定阈值,无法驱散余下寒气。” “而若要加大真气,无非是....” 老薛龇牙一笑:“真阳灌体。” “保准药到病除。” 李卯疑惑的眨眨眼:“什么叫真阳灌体?” 老薛猥琐一笑,也不回话,大喊一声“驾”就往王府赶去。 而那边沉思的李卯,忽而捂住了脸,倒吸一口凉气。 这老不羞。 真别说灌体了,就是他进去,估计都要先挨上几剑,透几个窟窿。 这要再灌个体,只怕第二天不是他死就是他亡。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诶?他不是还有两亿圣法? 不对。 不还是一样? 李卯蓦然回想起那冰肌锁骨,那柔软冰凉的唇瓣,与那嗔恼清冷的眼神,心跳一阵加快。 深呼吸良久后这才恢复心悸。 李卯摩挲着指尖,回想起今日同那剪红春之间的一些旖旎,深吸一口凉气。 不行,今天火气甚大。 深更半夜,肃武王府,内府当中。 刘氏母女的屋头正灯火通明着,向外传出一两声细微的交谈声。 窗纸之上,人影绰约。 “主人你悠着些,青凤姑娘最近都没怎么动过筋骨。” “最近青凤心情不好,我故意没有找她。” 屋内四角点着那四角铜炉熏香,将其中熏的燥热无比。 刘芝兰跪坐着,身上穿着一玫瑰黑色的高开叉旗袍,看着一边的青衣绝美女子。 绝美女子眉眼清冷中带着三分腼腆,将头偏到一边咬着唇儿。 而那身前一俊美公子,正为其施着针。 “青凤,你这伤势以后可得找殿下好好治治,不能落下病根来。” 青凤小声“嗯”了一句。 李卯失笑着摇了摇头。 对于成熟的妇人和那年轻的佳人,他素来分得清如何对待。 比如青凤就要适当的言语促进,而芝兰太后燕姨则需要行动上的打击。 别看青凤前段时间嚣张得很,但归根结底是真的菜鸟一个。 李卯促狭一笑,凑到青凤耳畔轻声说了声好姐姐。 效果立竿见影。 古人有言说曹操曹操就到。 而现今说姐姐,青凤就到。 丰腴丽人晕红双颊,眸光潋滟。 微笑之下,面颊之上浮现两个凹陷的酒窝,实属明媚动人。 “唔。” 一边身着粉色纱裙,熟睡的芽儿茫然揉了揉眼睛,旋即坐起身子朝眨了眨澄澈的眼睛。 “娘亲,你在敷面膜吗?” 青凤脸色通红,转个身子权当没看见。 “芽儿也想吃糖葫芦!”小芽儿突然精神起来,晃悠悠的站起身就往李卯那边去。 只见李卯手上拿了个红彤彤的糖葫芦。 李卯摸着少女柔顺的发丝,笑眯眯道:“好芽儿,那糖浆一定要吃完,不然就浪费了。” 芽儿窝在娘亲怀里,一丝不苟的吮着糖葫芦,乖巧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祝夫人居住的屋子中。 一脸色羞红,眉眼含煞的清冷美妇裹在大红锦缎被子里,正攥紧了拳头无声痛骂着那登徒子: “无耻!下流!花花公子!” “青凤姑娘跟着他实在是遭了魔爪!”美艳道宗同时心底涌现一股子担忧愤懑。 虽然她本不应该去点明这事,但她真的无法坐视不管疑似她家囡囡的青凤落入魔爪。 不然她就以身入局,拆穿这个登徒子的真面目? 美艳道宗脸色通红,眸光一阵变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边屋头,李卯整理白衣给芽儿轻柔的盖好被子,旋即走到桌边拿起一杯清茶压下唇齿间甜腻。 而后推开门,同两个美人告别走向那道宗所在的屋头。 芽儿半睡半醒,脸蛋通红,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那糖葫芦的滋味,不过还是忍不住的犯困。 第325章 美艳道宗:本宗答应.... 李卯顺着白玉石道,走到屋檐下朝那门扉一看,留着两人心照不宣的缝隙。 李卯嘴角勾笑,悄无声息的分开朱门,步子轻点的走了进去。 屋内月华之下,床铺上,一朵白莲般的夫人正睫毛轻颤的听着那缓缓靠近跟前的脚步声,脸上晕开两朵浓韵的海棠。 “小祝,睡了吗?” 李卯轻车熟路的坐到了床边,轻柔的捋着那鬓间沁香的发丝。 美艳道宗不再装睡,起身按着被子围在胸前,面无表情的拍开李卯的咸猪手。 “每次来就非得动手动脚的?” 美艳道宗露出一段精致如玉的锁骨,以及围在脖颈间的翠绿带子。 她倒不是对这登徒子完全放了心,而是温养还得脱,还不如只先披个被子。 李卯则是顺势抓住了那纤纤葇荑,颇委屈的为自己打抱不平:“你这话说的,我天天累死累活帮你温养,还不能取点报酬了?” 祝梓荆转瞬扭过螓首瞪着李卯,柳眉倒竖,听着这满心不爱听的话,一阵气堵: “那你的意思是你给本宗疗伤就是因为想占本宗的便宜?” 李卯眨眨眼:“是。” 祝梓荆看着李卯那明明平静如湖水却就是无耻的眼神,忽而眼眶一红,咬着唇瓣将头扭到了一边:“你果然就是个花花公子!蓄谋已久要霸占本宗,现在没了耐心,连演都不想演了!” 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对她好! 这后生就是打着为了青凤姑娘和为她好的旗号,一点一点的肆无忌惮,放肆起来。 就是要迟早有一天将她换着花样的欺侮。 你碰就算了,现在倒好。 连假话都不想再说了。 李卯看着这倔女人忽而流露出的那一丝委屈,心底失笑。 转而如哄孩子一般拉过那葇荑,揽住那纤细的腰肢将人靠在了自己怀里。 美艳道宗虽然话上说李卯怎么怎么不好,可身体上却是出奇的没有抗拒一下。 美艳道宗脸贴在李卯怀里,觉得还挺暖和,就忘了抬起来。 李卯将下巴枕在那白皙的额头之上,嗅那冷韵幽香。 “小祝,我好歹也温养了你这么多天,怎么连牵个手摸个头发都不行?好歹咱也是亲过嘴的关系。” “跟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样。”李卯低头看向那肤若凝脂的绝美面孔,轻笑着打趣。 美艳道宗面颊一红,将手挣脱出来放在李卯腰间,抿着红唇羞恼的瞪了李卯一眼。 “你说谁白眼狼!” “我是个寡妇,还很可能是青凤的.....可你就天天恨不得给本宗全身都摸一遍!” “成何体统!” 李卯轻咳一声,握住那手就往一边挪去。 但这女人就是死犟,他再怎么握也纹丝不动。 那清冷眼神之中俱是威胁,大有一副你再多说一句本宗就给你拧成麻花的架势。 “你还说你对本宗没有歪念头!”祝梓荆眼神认真,目光逼视着李卯半点不肯放松。 李卯眼神飘忽,下意识的就要摸鼻子,但最后生生止住,转而平静的低下了头,看着那双复杂的盈盈秋水瞳子。 “我是对你有想法。” 祝梓荆心头一跳,那淡雅的檀口也在不觉间微微翕张。 她听见这句话后心里谈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许是抗拒?许是早知就是这样,许是忐忑,许是淡淡的喜悦.... 但更有一种自然而然,顺水渠成的预料之中。 她就知道! 美艳道宗面无表情的将视线躲开,冷冷哼了一声。 不过那天鹅脖颈之后,却是浮起一层瑰丽的玫瑰晕红。 “但是你扪心自问,我平常待你是不是呕心沥血,腰酸背痛?” “啐!满口胡话!”祝梓荆红着面庞呵斥一声。 “那温养真气那般费力,你长得还跟天上的仙女似的,要想我时刻保持动力,不得让我这个凡夫俗子一亲仙子芳泽?” “你总不能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啊?” 美艳道宗脸色涨红,坐起了身子就要挣脱李卯怀抱:“那你也不能....” 祝梓荆忽而想起那些她意识昏沉的日夜里,那虚弱的背影,身子一顿就不在动弹,双瞳失神的抿住了红唇。 李卯循循善诱,将丽人那额间的发丝捋到一边:“你不是还觉得亏欠我良多,倒不如给我一些小奖励。” 祝梓荆回神,虽然觉得这登徒子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但还是警惕的环抱胸口盯着李卯:“什么奖励?” 李卯伸出手指朝那丰润的淡唇伸去。 祝梓荆瞳孔一缩,下意识就抿住了唇瓣,嗔怒的朝李卯瞪去。 李卯耸耸肩,无奈道:“不就是亲个嘴,又不是没亲过,换别的你又不答应,换拉手又没有诚意,我也没动力,就只能这样了。” 祝梓荆胸前起伏良久,紧咬银牙,眸光变换不停。 不就是亲个嘴? 亏你也说的出来这话! 但说的也是。 这登徒子经由上次一吸毒,现在拉手搂腰跟喝水一样自然。 这当什么奖励显然没什么诚意。 关键是.... 关键是她一点排斥都没有... 反倒还有些.... 祝梓荆眼神复杂无比,碧口间长出一口气,她始终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但她要是不为他做些什么也确实难以回报这登徒子的温养之恩。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青凤姑娘同她.... 李卯看着小祝那熟美脸庞上纠结不停的懊恼犹豫,忽而就想起老薛告诉过他的话。 这事儿,他必须主动。 可还不等他做动作,就已经听见祝梓荆那强作镇定的清冷成熟声线。 “本宗答应...”祝梓荆偏头过去。 反正都歪打误撞亲过一次了,她能偿还一些恩情,倒也心里好受些。 可祝梓荆刚想补充一句不准伸舌头,那登徒子就猴急的将她抱到了怀里。 美艳道宗轻呼一声,瞳孔中那对令人安心的桃花眸子越来越近,最后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睫毛颤动不停,脸上晕开那丝丝缕缕羞人的大红胭脂。 “唔。” 李卯趁道宗失神间将被子拿开,单手解肚兜。 道宗心头一惊,恼羞成怒的睁开眼睛瞪着近在咫尺那张无辜的俊美脸庞。 旋即伸出一只玉手压下那咸猪手,另一只手在那腰间拧个不停。 李卯吃痛蹙眉,但还是不舍得分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 屋里灯亮着,李卯也没有带眼罩,却仍然双手抵在那前方玉石般的莹润背部输送着真气。 上面的手印早已消除,比之以往的白璧有瑕早已是完美无缺。 不过身体内部是否有恙倒是看不出来。 美艳道宗唇瓣微肿红润,脸颊微红,将肚兜按在胸前眸光怔怔出神。 “后天我陪你去劈山宗一趟。”李卯轻声开口。 祝梓荆缓缓回神,复杂开口道:“就为了本宗?” “不全是,我对那古迹感兴趣。” “哼。” 美艳道宗也不知自己为何要不满的冷哼一声。 许是这登徒子占了她天大的便宜。 良久之后,深夜寂寥,明月霏霏。 积雪化水,顺着瓦楞一滴一滴的落在那平静的水桶当中,发出声声空灵回响。 李卯输送过真气,紧了紧衣领,虚弱的往屋子里赶。 美艳道宗不紧不慢的将肚兜系上,随后躺进被窝看着桌子上的夜明珠,失神的摸着唇瓣,回想着方才那登徒子的恣睢霸道。 忽而那沉鱼落雁的绝美面容上浮现一抹笑容,但又猝然肃容,心悸着深吸一口气,板着脸硬生生压下那嘴角的弧度,低声骂一句:“登徒子!” 第326章 西苑贵妃:心火难消.... 深夜,紫禁城,雪云宫。 巍峨大殿之中灯火透亮,一面颊红润的贵妇人手盘佛珠,跪坐在那金色蒲团闭眼念着晦涩梵语,一身浮凸的白色宫裙,尽显身材浮凸。 那双翠凤眼之下,如新荔般的琼鼻耸动,鼻腔中不时吸进那清幽冉冉的庙香气味。 “呼——” “黛绮儿,为本宫放水,要温水。” 西苑贵妃长吐一口气,蹙着娥眉将手背贴在脸颊,心底间的燥热却反常地良久不消。 “娘娘,您今天不都洗了三次了?”金发女官眸光微动,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话上询问,但动作仍是不停。 走到那里间的玉石方池子中,开闸放水,同时往里投放花瓣,再走向一边准备点上熏香。 西苑贵妃摇摇头没有说话,旋即缓缓起身,双手叠放在腰间,一如往日那般优雅端庄的朝那里间走去。 不过这次的步子倒是有些急促,面颊红润无比,太像是发了烧一般。 哗—— 纯白宽松的衣裙缓缓落地。 先是迈上那玉白台阶,接着一尊上好的羊脂美玉缓缓滑入水中。 “呼——” 西苑贵妃露出那冰肌玉骨般的锁骨,将一攥有绣帕的手掌抵在螓首旁,闭上美眸依在冰凉的墙壁上深吸一口气,再微微颤抖着吐出。 金发女官站在西苑贵妃身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旋即将那小铜炉中插的香截断,接着不着痕迹的从怀里取出一根一模一样的香来,插上去点燃。 “娘娘,您有什么需要就吩咐。”金发女官情知娘娘不喜有人看着沐浴,也是柔和一笑,退了出去。 “嗯。”贵妇人哼了声鼻息,就再没了下文,只是那手里的绣帕越攥越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贵妇人豁然睁开双眸,其中那潋滟波光久久难消。 看着那手中他人赠予的手帕,眼神复杂。 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孩子再优秀,她再孤独.... 也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后劲儿。 明明先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当初她那干儿子同她弹琴时,多有意外触碰。 可当时她不过几炷香就清心收敛,心态平和起来。 难不成她真到了守不住的年龄段? 如狼似虎? 那心底间的火苗愈演愈烈..... 西苑贵妃玉手拨弄着水面,荡起圈圈涟漪,花瓣四散。 贵妇向下透过水面看了眼,叹息一声,转而摇了摇头将手帕叠好放在那岸边的台子上。 到了这种地步,多有身不由己。 她同那孩子发生如此多的变故,本就是逾越。 她日后要多多注意些同他相处的分寸了。 不能再将那亲密的行为视作等闲。 毕竟自己这状态..... 一连清心寡欲二十年,难不成连这些皮肉的魔障都无法窥破? 不过其实这事跟他也有些关系。 那皮相跟气质.... 还有嘴上功夫.... 确实俊,而且贴心..... 翌日,工部侍郎惨死郊外家中一事传遍整座京城。 一夜军兵踏地,风雨飘摇。 惹得人神共愤,天子震怒! 只要是听闻了此事的人,无不捶胸顿足,感慨痛恨。 这样一位家住城郊的清廉官员,竟然就如此被荼毒人手! 夫妻两口均是死不瞑目。 但好在其子嗣有在城中居住,也有在地方当官,倒是没有断掉这么一条血脉,不幸中的万幸。 金銮殿朝会之上,天子宋理龙颜一怒,下令革除入狱那羽林卫,巡护卫主要两个负责巡护治安的部门军官十余人,并责令扩大巡逻范围,自外城向外一里。 同时对于工部侍郎卢靖远其在朝为官子嗣各加官一品,赏金千两,京城住宅十间,以表慰劳惭愧。 同时赐工部侍郎卢靖远谥号忠廉,并下令加大对于江湖乱象的整顿监管力度。 将那已经绳之以法的两名贼人无头尸体挂在城头七日,以慑人心。 至此,卢靖远身死一事就此告一段落,一锤定音。 工部侍郎卢靖远与正妻陈氏晚间于城郊家中休憩,一两江湖贼子见钱起意,蒙面潜入其家中欲偷盗钱财,不过被发现后为掩人耳目怒杀二人。 随后窜逃过程中被卫兵斩首,就地伏诛。 似乎就是这位工部侍郎的命不好,看来清廉还真不一定是件好事? 一日很快过去。 午间时分,今日天色较暗,远处一层乌云笼盖其上,显得天地郁郁十分。 城郊,一条通向那劈山宗的道路上,一辆马车正平稳的在官道上行驶着。 李卯脸上涂满了炭黑,正手里捧着一把瓜子坐在车厢前头磕着,眯着眼睛看着那河流旁,清一色缟素的住宅。 可见其家门前俱是上前吊唁的人群。 “少爷,这地方近期估计是不好过去了。”老薛同样眯着眼睛,抽了口旱烟吞云吐雾,脸上则是用白色脂粉掩住了那沟壑的皱纹。 两人看起来一黑脸一白脸,甚是滑稽。 “嗯,这阵子不忙,等过两天再去看看。” “连到死都在念叨那井,可能他们的死跟这井里的东西有关。” “而且...”李卯眼神趋于凌厉冷冽。 “蓝面佛和白无常可不是什么善茬,岂会因为去抢一家城郊的民户,而将自己暴露?” “显然同上次一样也是受人所托,而且报酬的巨大让他们无法拒绝。” 李卯将手指叩在扶手上,轻轻念叨: “他们还敢重回京城,多半就是因为那劈山宗一事。” 老薛心头也有此番猜测,不过见少爷先说出了口,当然是在一边当着捧哏应和。 “话说回来,那些个宗门里的人物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仅凭我跟青凤,只怕还不一定能稳拿下这钥匙,老奴得提前给少爷您打好预防针。” “麻雀营呢?” 李卯点点头,并无多大意外。 “二百麻雀营便服步行,怀中藏刀,自四面八方朝劈山宗而去,少爷不用担心,您保没事。” 李卯点点头,吞下一粒瓜子仁,轻声道:“比武你们就是打不过也不用担心。” “我虽然白天残缺阴脉,武艺也就比常人高些不太入流,但身体素质在那儿摆着,而且我那大自在法足以让我单挑时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就算我打不动他,我就一直跑他又能奈我何?”李卯耸耸肩,往嘴里丢了一枚瓜子仁。 “大不了一直跑到晚上老子一剑给他捅了,他们肯定也想不到有人这么能躲。” 老薛挠挠腮,呵呵失笑起来。 说的倒也是。 但这法子估计只能用一次,而且保不准有人能认出来。 老薛忽而皱起了眉头,想提醒李卯将那日大闹胭脂楼的无面面具戴上,但不等开口就听见后面车厢里传出一道清冷成熟的声线。 “登徒子,咱现在是到哪儿了?” 唰—— 木格子被拉开,露出其中一双清冷中却透露出美艳无端的一双柳叶眼眸来。 李卯轻咳一声以手挡脸,将脸扭到一边:“你急个什么,到了地方肯定会同你说。” “嗯?” 美艳道宗一挑柳眉,疑惑的朝李卯看去。 “登徒子你捂脸作甚?” 后面的青凤闻言也贴了过来,一时间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柳叶眼眸都从那木格之中向外看去。 一熟美风韵,一清冷绝美。 李卯没说话,将脸朝着外面的田野扭去,惬意地磕着瓜子。 美艳道宗面容含煞,暗磨银牙,对于这登徒子无视她很是着恼。 合着真就是得到后就爱搭不理的? 这还只是啵个嘴,这要是.... 只怕这登徒子就要上天! “你过来车厢里,我有话要跟你说。” 唰—— 木格子利索拉上。 车厢内祝梓荆拉着一旁青凤的手,在那里等待李卯过来。 两位气质样貌近乎一样,蒙着白纱的绝美女子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彼此间的隔阂也都大差不差的消去,只要不提那尴尬的关系,平常就跟两个有年龄差距的亲友相处差不多。 平日里到也会说些体己话跟拉手关切。 两人都是心照不宣的不提及过往,大概意思是想要从头开始建立关系。 倒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慢慢的一点一点来。 反正祝夫人一直是将青凤当做自己的囡囡对待,但至于青凤将祝夫人当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青凤看了看那美艳道宗高耸的胸脯,撇了撇嘴。 按照她家殿下的话来讲,她是正好。 但是每次同那刘氏在一块儿的时候,她可都看在眼里。 一会儿你当婴孩 一会儿我当婴孩的,啧。 “少爷,这齐人之福可不是这么好享的。”老薛呵呵一笑,停下了马匹。 李卯随手将那瓜子皮撒到了一边的庄稼地里,旋即背着手吊儿郎当的就朝那后面的车厢赶去。 青凤肯定不会介意,他就是怕这大花脸吓死那倔女人。 第327章 青凤:认的怕不是个情敌 李卯弯腰进入车厢,寻着一处软垫,面对两女,姿态随意的坐下。 顶着一张黑的跟夜里的井口的脸,却丝毫不以脸上的炭黑为意。 青凤同李卯相处了这么久,什么面孔没见过?心里毫无波澜,只是眉眼温柔的注视着面前那养了十几年的好弟弟。 但祝梓荆看清楚李卯的脸之后,眼神明显一滞,然后就以云白袖口掩嘴,忍俊不禁的压着嘴角将脸撇到了一边。 “咳,世子,你,你这是什么打扮?” 美艳道宗那狭长的柳叶眼眸止不住的眯起,终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堂堂武王世子,地位尊崇无比,而且皮相俊美无双,现在竟然黑的跟那煤窑里的苦力一般。 不过她倒是觉得看着更顺眼了。 因为太黑,所以那脸上的轻挑坏笑全都看不见,但仍保留了她颇欣赏的一对明亮勾人的眼睛。 恰到好处。 李卯毫不在意的拿起面前玉石桌案上的茶水,也不管是谁的就往嘴里送。 “你!” 美艳道宗笑容一僵,失声轻呼一声,旋即忐忑的瞟了一边那面庞柔和的青凤。 这登徒子! 让她的囡囡心里会怎么想? 李卯好似没听见一般自顾自抿了口茶。 嗯,看反应是是小祝的水。 青凤则是笑容微妙的在柷夫人与自家殿下之间来回打量。 殿下仿佛没听见这柷夫人的呼喊,而这位柷夫人脸晕双颊,眸光羞愤但没有厌恶,一点想要阻止的势头都没有。 啧,若说两人之间没发生过什么,她就是打死也不信。 不过就是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这不都是为了你,你还笑我?” 李卯将那沾着一抹红彩的白瓷杯放在桌案上,抬眸看着那额间浮现黑线的风韵美妇。 “再说了,咱俩都....” 青凤眼角一挑,秋水瞳中燃起凶凶八卦之火。 “闭嘴!” 美艳道宗话听到一半,心头一跳,哪还不知道这登徒子准备说些什么? 忙紧张的用眼睛瞟了眼一边的青凤,咬牙切齿的低喝一句。 其慌张程度就差抬起饱满的臀儿,伸手去捂李卯的嘴了。 这登徒子简直就是骨子里的坏,哪怕都黑成这样了还是喜欢口花花。 这要是让青凤知道了她跟她的郎君打过啵,而且自从昨夜之后她还不能说自己是被迫的,这让她的面子以后往哪搁? 心比脸黑! 李卯轻笑一声顿住了话口,随后又靠在软垫上伸了个懒腰: “我涂这么黑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本宗?”祝梓荆蹙着柳眉,一脸不相信。 她可没让他涂这么黑。 又想在这里增加她心里的感恩戴德,惭愧不安,直到有一天直接将她吃干抹净,结果她一点抗拒的理由都没有? 想得美! “本世子要是一过去,别人都认出来了,谁还敢跟老子抢钥匙?” “但是你当时又跟我说过不能让官府介入,我就只能遮盖身份了呗。” “我想着你个正派道宗好面子,要是让人得知是你你坏了这江湖上的规矩,不是让你难做?” “可是没想到好心当了驴肝肺,一上来你就笑本世子,实在是让人失望的很。”李卯痛心的捂住了心口。 祝梓荆闻言一愣抿住了丰润唇瓣。 没想到这登徒子竟然是做的如此打算... 祝梓荆眼神复杂,看着李卯那十分有九分半都是在演戏的作态,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其实...” “你就是真实身份去又何妨?” “而且你也不怕你这行头过去遭遇什么危险?” “本宗的名声,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比起你.....” 美艳道宗耳尖微红,眸子垂下躲开了李卯那轻佻的视线:“你救过本宗的命,我的名声自然是没有你的安危重要。” 车厢外的老薛听着车厢里那美艳道宗的话,暗暗咂舌啧嘴,脸上俱是唏嘘怪异,以及对少爷的佩服。 这位玉衡山道宗那是江湖上有名的视名誉比性命还重的高傲女子,现如今从她嘴里听见这番话无异于看见一头母猪上树。 少爷您是真牛逼,老奴无话可说。 祝梓荆轻咬唇瓣,眸中带着几分担忧:“你现在回去把脸洗干净,带上你那护卫再过去,这京城周边肯定没人敢动你。” 李卯支着脑袋,看着这倔女人脸上的几分焦急,唇边浮起一抹笑意。 “我不能暴露。” 李卯伸出手指,摸了把脸上的黑炭,随后放到眼前打量。 “你们江湖人盗墓走私之事层出不穷,但我身为一个世子自然是要看官家眼色。” 祝梓荆不觉间攥紧了青凤的葇荑,投去疑惑的目光。 李卯摇了摇头:“个中细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所以你明白就好,我过去自然是做了万全的打算。” 祝梓荆似懂非懂的锁着眉头,不过最后还是没懂。 不过她对于这登徒子的话还是深信不疑。 “少爷,你最好戴那无面面具当天煞去。” “近来天煞风头正盛,说不得少爷往那儿一站别人打都没打就认输了。” “不然你那大自在法当初在外面露过两手,只怕会有有心人留意。” 老薛的声音传来。 李卯眼睛一亮,认可的点了点头。 “小祝,一会儿我们仨乔装打扮一下,跟着你一块儿上山,然后我的人会混在人群里,如果真要有什么突变,他们会出来帮忙。” “但不会主动露头。” “多少人?” “不多,大概二百。” “二百?!” 美艳道宗瞪圆了美眸,气的牙痒痒。 亏她原先还替他担心! 还以为这登徒子为了她连侍卫都不要,一闯龙潭虎穴,结果暗地里偷摸带了二百的暗卫! 那山上去的人都还不好说有没有二百!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她到时候分心照顾他。 “咱们是什么身份比较好?”李卯摸着下巴问道。 “青凤姑娘乔装打扮一下可以当本宗远房表亲,别人故意也不会看的太细致。” “薛老就当赶马的车夫。” 祝梓荆挽着青凤的胳膊,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卯,语气不咸不淡道:“至于世子殿下。” “就劳烦您当那武功高强的天煞了。” “离我们远点,担起警戒的责任。” 她名声在外,好歹也是那正道的领头人物。 别说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不假辞色,一身冰清玉洁不得侵犯。 谁见了她不得恭恭敬敬喊一句祝道宗或是祝仙子? 就是以前那还未曾丧偶的时候,亡夫对她也是带有恭敬,没有任何放肆的举动。 两人相敬如宾,时常相对石桌而坐探讨剑法,哪里有那些什么小年轻亲密的腻歪举动。 结果这登徒子倒好,在她跟前没脸没皮,浑然没有对她的半点尊重。 这才多长时间就给嫁人后那十几年的路给走完了! 当着自己媳妇儿的面都敢调戏她! 待会儿到了那劈山宗,没有他认识的人岂不更是放肆? 万一他自然就拉住了她的手,她习惯了没察觉到不就全完了? 号外号外!惊天秘闻! 玉衡山道宗祝梓荆于劈山宗上,疑似与一男子喜结连理云云..... 美艳道宗脸团子羞臊无比。 不行,她有必要跟这个色中饿鬼先交代清楚。 那大庭广众之下不比宅子之中,岂能乱来? “登...世子殿下,你过来,本宗有话要对你说。” 李卯那边正拿着毛巾,对着镜子擦炭黑,闻言眨眨眼:“怎么了?现在不是表白的时候。” 祝梓荆呼吸一滞,气的蹭一下就站起了身子,弯着腰走过去坐到了李卯旁边,眉眼含煞的用只有李卯能听见的声音呵斥道:“待会儿到了那劈山宗你不准乱动本宗,大庭广众之下你给我注意一些!” 说完道宗还抬头心虚的对着青凤一笑。 青凤轻轻颔首回应,眸子半阖,笑容玩味。 李卯装傻充愣:“那你的意思是回家就能乱动了?” “你!” 美艳道宗脖颈间立时蒙上一层羞红,也不答话,咬着牙在李卯脚面上碾个不停。 李卯看着美妇那偶然流露出的羞恼神态,心头一动,忍不住就将那还带有炭黑的手握了上去。 祝梓荆身子一颤,触电般忙收回了手,转而正襟危坐紧张的朝青凤看去。 见青凤仍是垂着眸子,这才松了口气。 祝梓荆狠狠瞪了李卯一眼,旋即又忙挪着臀儿坐到了青凤旁边去挽那手。 结果伸到一半发觉手上那黑色的炭黑,又飞快地收回缩到了袖口之内。 青凤轻咳一声只当没看见。 话说她为什么要认这个娘呢? 认过来跟自己争宠? 虽然她隐约明白殿下的嗜好,但这才来了多久..... 不过若真是如此,她肯定是没什么怨言。 按殿下的话来讲,两个总好过一个不是。 当然她也有些好奇.... 她的这位“娘亲”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 美艳道宗脸色涨红,将手臂支在窗口挡住脸庞,呼吸着外面凉丝丝的空气。 嘎吱嘎吱—— 轱辘转动。 马车渐渐远离了京城。 第328章 是天煞还是纨绔 乌云滚滚,自远边蓝空缓缓飘来。 劈山宗山头下,各路人马汇聚于此,那东南西北放眼望去竟是不少于三十多辆马车,至于路人,光山脚就约有四百上下。 有二百是江湖上见都没见过的,也不知是哪来的。 山脚下那门口离这里两个瑟瑟发抖的守卫,人手一把弯刀,看着前面源源不断擦肩而过的江湖人士不敢吱声。 也不知道他们宗门哪来那么大本事,竟然让这么多一流门派都齐聚于此。 他们山上连茅房都是臭的,有这本事怎么不去修修茅房! 山脚下,一脸罩薄纱,云髻高耸,身姿绰约如仙子般的白衣夫人,气质淡雅脱尘,正眼神平淡,生人勿近的迈着平稳的步子朝那宗门朱红立柱走去。 这身影放在这些散布于贩夫走卒的江湖人之中不可谓不鹤立鸡群,仅仅是刚走两步,就引得不少人行注目礼。 “好仙儿的女子。” “这位夫人好像是玉衡山的那位女子道宗?” “是,据说前段时间受伤被武王世子给救了,现在估计才刚养好伤。” “原先劈山宗宗主夫人跟祝道宗关系不错,道宗此次前来难不成是要帮劈山宗一把?” “这就不清楚了。” 立柱旁。 那白裙夫人淡淡开口:“玉衡山祝梓荆,特来拜访劈山宗。” 那门前的两个宗门弟子待听清这位夫人说的什么后,身子一缩立马变得毕恭毕敬起来,不敢怠慢半点。 一个弟子点点头,忙不迭迈开步子去带路。 这有敌意的宗门他见多了,都是绕着他们俩走,他们俩也不敢拦。 这突然来了个善意的貌美道宗,倒是令他们受宠若惊。 白裙夫人拧着柳眉,攥着宝剑迈开步子缓缓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身后有两男一女三道身影依次错落跟上。 劈山宗山顶,悬刀堂中。 堂内排开坐着约莫三十余人,却风声鹤唳,落针可闻。 圆堂以红木为穹顶,唯有各大宗门的大人物才可以来此聚头。 虽然江湖上的事多打打杀杀,但是该有的人情世故还是得有,打之前先聚一聚唠唠嗑也不是不可。 首座之上一黑裙女子神色淡然端坐,乌黑长发自然披散在肩头,仅露出一双眼眸。 身旁以其为中心坐着两道身影。 这几人便是此次百宗围山中当之无愧的霸主大教领头人物,天火教。 那女子乃是不久前天火教教主收的义女,天火教的圣女。 而旁边之人乃是夜煞,以及天火教中排的上号的人物,梅花朵朵。 粉面男子,也是出了名的娘娘腔。 不过一手丝线花活常断人喉咙于无形之间。 首座左手,天勾老人抱剑于一红木椅上冷眼相对,旁遭那小辫天牛吃点心吃的不亦乐乎。 那劈山宗的新宗主,原先死去宗主的大弟子,坐立不安的局促来回走动着。 事已至此,他也没了法子,只能按照师父生前夙愿保得劈山宗。 但不知道山上会不会最后出现某种暴乱打破秩序.... 原先那位玉衡山的道宗给他们来过信,说要来从中斡旋,尽量用人脉关系保得他们劈山宗。 因此这主心骨还没来,他心里那叫一个忐忑。 但这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没有持续多久,悬刀堂外那石砖广场之上便传来声声刀剑相向之声。 乒乒乓乓—— 天勾老人率先拍案起身,指着天火教的阵营怒声大骂:“老夫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你们天火教惹的事!你们势力就是再大,如今我们正道齐聚,你天火教又嚣张的到哪去!” 却见那天火教圣女神色平淡,声音清脆,错落如同碎玉般动听:“你自诩正派,如今在这劈山宗上难不成是来当和事佬的?” “况且不见事实就血口喷人,这就是所谓正派的作风?” 天勾老人被噎了一下,刚准备出言骂回去,外面就跑来一劈山宗弟子风风火火急报:“禀宗主!” “祝道宗,祝道宗和天火教的黑煞打起来了!” “旁边还跟着天煞!” “什么?” “天煞?!” 堂内众人蓦然炸开了锅。 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前段时间那天煞可谓是风头无量。 一剑斩弓长行者,又一剑斩羽林卫统领。 后面甚至还从京城里的包围圈里抱着一位白裙美人扬长而去,不可谓不潇洒。 实属快意江湖,蔑视官府之吾辈楷模。 据有人传这位天煞剑术超然,年轻一代乃是魁首,无人能出其右。 还有人说那天煞其实是太子,一直深藏不露。 虽然不知道是谁说的,但大伙都挺热衷于那敢跟官府对着干的人物越厉害越好。 “禀宗主!” 又一弟子飞奔而入,眼神惶恐道: “黑煞,黑煞与祝道宗交手下,被一佝偻白脸老者一击穿心!” “又被一面纱女子斩首示众!” “天火教群众上前围攻四人,久攻不下,还被其余正派人士牵制!” “哗!”—— “什么!” 那黑裙女子豁然起身,扫视四周怒声叱道:“你们劈山宗是要如何!你们难不成是要同天火教为敌不成!” “为敌就为敌,难不成我们在场诸位都是纸糊的不成!你一句话就能吓倒我们?” “小女娃,这话换你义父来说还差不多!”天勾老人眼神狠厉,半点不虚天火教。 “人人都知上次你天火教围攻慧光大师,黑煞一掌偷袭祝道宗,如今被人讨债也怨不得谁!” 夜煞缓缓起身,走到了那女子身前,将反手刃指着天勾老人,懒散淡淡道:“天勾,你最好把嘴放干净点。” 天勾老人瞳孔一缩,眯起了眼瞳轻声道:“老夫倒是希望能够领教夜煞高招。”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两人也只是嘴上说说,手上都是没有动作。 黑裙女子眉峰紧锁,心头满是疑惑: “出去看看,黑煞怎么会死的这么快?。” “是。” 天火教圣女不愿多做纠缠,快步走出悬刀堂。 身后无论是不是天火教人众,也都跟着走了出去,希冀一看那仙子与天煞风采。 劈山宗,一处空旷的石面之上那天火教群众团团围住的中央,一白色无面面具男子云淡风轻的蹲在地上,拽着黑煞的头发提起那死不瞑目的头颅,眼神淡漠的往空中一扔—— 铮—— 剑影一闪而逝。 噗嗤—— 啪嗒啪嗒—— 两声砸落传出。 血流一地。 “他是天煞....” “好冷血...” “太鸡儿彪悍了,话说上次天煞怀里抱的白裙夫人是不是就是祝道宗?” “祝道宗这眼神,哎呦,看得我心碎,名花要有主了,真是天道不公。” “我擦,我要是祝仙子我也心动,你敢在天火教这么多人面前上去给人砍了?” “.....不敢。” 人群倒吸凉气与窃窃私语声一股脑响起。 这一变故可谓地破天惊,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让目前来说相对和谐的局势瞬间支离破碎,混乱乍起。 祝梓荆傻站在那儿看着那有些疯狂的身影,仿若有鲠在喉,愣是半个字说不出来。 本来他们看见了那人群中的黑煞时,她觉得此时对方人多势众,不好多事就当没看见,没有去报仇。 结果这登徒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招呼俩人去砍人.... 她当时见着登徒子这般不虑后果拔剑就上是又气又喜。 但人已经上了,她也不能干看着,也是提剑就上。 对方百来号天火教人,都是没想到有人能一声不吭直接朝他们动手,因此猝不及防之下,薛老就跟个鬼一般先掏匕首重伤了黑煞,而她上去帮忙时,青凤后面补刀直接给人头砍了.... “登徒子....”祝梓荆手里的湛月剑越攥越紧,眼眶微红,紧紧抿着唇瓣。 李卯缓缓起身,歪着头朝那白裙夫人轻笑一声:“小祝,伤你的人,已经死了。” 那无形的煞气往外散开,一连百号天火教人竟是一步都不敢向前迈去。 天煞的名头实在不小。 而且这周围那些所谓的正道还在那儿明里暗里驰援这女子道宗,除了自己上阵以外,还有那什么飞镖银针,使得比他们还阴险,弄得忒他妈难受。 天火教圣女此时也已赶到,看着地上那零碎的头颅和无头尸体,眉头紧紧锁起,瞳孔中怒焰灼灼。 “还请阁下给我一个解释。” 乌云缓缓积攒,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解释?”面具男轻笑一声,轻柔用袖子擦拭剑面,竟是没有正眼瞧过那黑裙女子一眼。 黑裙女子目光微冷,对于这天煞的态度极是不虞,寒着眉头朝那面具男子看去。 待看清那颀长的黑袍身形后,黑裙女子森寒的眼神却突然一呆,抿起了红润唇瓣。 天火教圣女目光求证似的极速上移,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面具后凌厉的眸子,眉宇间冰寒消散良多,转而涌现浓重狐疑。 这天煞,怎么那般像.... 那个吃她面的纨绔? 第329章 一个一个来 “冤有头债有主,不就是杀个人,这么大阵仗?”那身材英武修长的无面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将剑尖指着那为首的黑裙女子,语气有恃无恐。 乱糟糟人群中,不少身穿便服的无名之辈见状按住怀里的短刀,眼神坚毅的齐齐踏前一步。 天火教从众见此人敢如此对圣女不敬,均是“擦啦”一声亮剑亮刀,个个都是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他们天火教是太久没杀人,这才随便四个人都敢对他们如此蹬鼻子上脸! 夜煞与梅花朵朵脸色铁青,虽然不知道黑煞是如此在这么短时间内被人击杀,但死就死了,有的是人顶替他的位置。 但圣女乃是他们天火教的门面,岂能如此被人不敬以剑相指!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那黑裙女子身旁,不善的逼视无面男。 一时间天火教以半圆弧将四人包围,四人身后则是各大宗门以及一干子来路不明的便衣客。 两相对峙下,竟是有旗鼓相当的几分意味在内。 “圣女大人,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天火教就踏平整个劈山宗!”夜煞眼睛微眯,狞笑着舔舐反手刃那凛寒刀面。 “圣女大人?”梅花朵朵发觉圣女一直出神的盯着那天煞,轻声提醒道。 黑裙女子恍然回神,看着那天煞周遭的两个绝色女子,眉头微蹙。 身后的天勾老人朝四周人使了个眼色,那三清教柳极仙翁,以及各大门派的话事人均是退到自己阵营中,加入了对峙。 唇亡齿寒。 他们若不齐心对付天火教,待他们被逐个击破,天火教就会独自笑纳那先朝古迹。 他们不但会元气大伤,而且是一点残羹剩饭都分不到。 虽说一提到江湖事都是刀光剑影打打杀杀,但真要细说下来那是事事都离不开钱之一字。 那些当官的对古迹嗤之以鼻,他们还不能进去搜刮些金银秘籍? 反正官府要抓他们,他们有的是法子让人顶罪或者逃之夭夭。 “不,按规矩来。”天火教圣女微微摆手,仍是盯着那天煞轻声说道。 夜煞与梅花朵朵脸上浮现惊愕,侧首不解看了眼圣女,但没有出言质疑。 双方僵持不定之下,那劈山宗的宗主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跳出来打着圆场:“既然祝道宗已来,那这钥匙我就交于道宗保管,待到最后胜出者再去讨要如何?” “这打打杀杀的岂不是伤了和气,呵呵。” 这烫手的山芋,他是一秒都不想再多拿。 赶紧给了人,他们劈山宗尽早脱身才是,到时候就成了那提供场地打架的局外人,也保全了劈山宗。 众人闻言一愣,不过随之不约而同点点头。 这位女子道宗名声在外,素来公正良善。 他们倒不担心这位道宗拿着钥匙跑了。 而且此番他们玉衡山并没有参与,也是最为中立恰当的人选。 那劈山宗的宗主见众人默许,一路小跑到了那绰约的美艳道宗前,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上。 祝梓荆也不推脱,拿过那一方古朴的木盒,捧在手上。 只怕里面装的就是那古迹钥匙。 众人眼神齐刷刷的盯着那木盒,眼中之渴望几要凝视成形。 祝梓荆拧起娥眉,脸上那薄纱随着冰寒话语轻轻飘浮:“诸位自行定夺,本宗只代为保管。” “但不可伤及无辜,破坏规矩。” 美艳道宗又看了眼那颀长的背影,心思纠结无比。 “登徒子,不然咱们直接....”祝梓荆眸光担忧,欲言又止。 真就拿着钥匙直接跑了吧。 让这登徒子直接喊那二百暗卫接应,然后他们直接拿着钥匙离去,这是最保险的法子。 既不会暴露,也不会有危险。 虽然她不知道这登徒子图那古迹里的什么东西,不过他既然这么上心,她也顾不上那什么名声。 只要他一句话,就是她以后被人诟病一辈子,她也毫无怨言。 李卯看了眼天上那密布的乌云,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旋即将翠血入鞘缓缓走向前去,将剑鞘抵在石板上,双手按在剑柄,姿态随意,眸光睥睨:“咱们打快点,不要耽误时间,我天煞就为擂主,你们一个一个来。” “来一个,我宰一个。” 但别多来,来多一个他就顶不住了。 “嚯....” “嗡.....” 人群哄然骚动,对于天煞这作态唏嘘不已。 “好家伙,这么狂!” “也不怕风大扯了腰。” 就先不说正派这边的天勾老人和那人脉通广的柳极仙翁,就是对面那夜煞...嘶,那可是夜煞啊,一刀杀过大宗师的人物...” “还有那梅花朵朵,也是个狠人,看上去娘了吧唧的,手底下得人命估计不下几百。” “这天煞能行吗?” “不清楚,他虽然最近风头正盛,但是不知道跟这些成名已久的老油条比怎么样。” “年少轻狂啊,你试问在场任何一个人,谁敢说这话?” “遑论那天火教的教主还一直未曾露面。” 这劈山宗八方齐聚,各路好手汇聚于此。 也就这小年轻一点不收敛才敢说这话,可能他有两把刷子,但多半不够看。 “元宝,上去试试他。”梅花朵朵随手喊来一天火教里一以防守着称的伙计,让他上去探底。 天火教为首三人则是站在那儿,默不作声的冷眼旁观。 天火教圣女的一双剔透乌眸,竟是片刻都没有从那男子面具上挪动过半分。 那看上去不太机灵,面皮蜡黄的圆滚胖子应了一声,随后大笑着拎着一把铜锤出了人堆,站在李卯面前一拍胸脯: “洒家来看看你有几把刷子!” “来!” 身后那白脸佝偻老者目光连闪,上前一步喊到:“天煞大人,可要小人先代劳?” 却见那黑衣天煞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指了指头顶。 老者抬头看去,发现那天上如墨乌云滚滚涌动,雷声炸响,缓缓朝前方遮盖而去。 东西两边乌云同时向前流动,也朝着中间并拢,仅仅差那一线光亮。 这天地间即将陷入一片黑暗沉寂。 老者目光微动,没有再多说什么,缓缓退后。 一旁那绰约道宗眉眼担忧,但想起此前李卯的本事以及周围那二百暗卫,还是没有开口劝阻。 作为一个成熟的女人,她知道这登徒子什么时候想要听什么。 相处这么多天下来,她也是快慢慢适应了作为一个妻.... 子的娘亲的身份。 祝梓荆面颊微红,轻咳一声偏过头,眸光微垂不再看那挺拔的背影。 再看青凤眼中则是平静无波,那是打心眼里的无条件相信她家的殿下。 就是她家殿下说明天带她去当神仙,让她上天,她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风云卷动,雷声作响,黑云压天,落叶翻飞。 众人目光齐聚于那场中一身金边黑袍,英武不凡的黑衣男子。 其衣袍随着黑风翻飞,雷云酝酿,轰隆作响。 蓦的一道白光闪过映照其冷冽双瞳,尽显神俊不凡。 “你们说天煞能打赢不能?” “这元宝可是号称被七个宗师围殴三天三夜都不曾倒下的宗师,不是善茬。” “有这回事儿?我怎么记着是他被人吊到了树上挨打挨了三天三夜,所以才没倒下呢?” “额,我说他外号怎么叫不倒翁呢,原来是这。” “但能挨上三天也说明此人皮糙肉厚,估计就是看中这点才派出来探天煞的底。” “打赢也估计惹得一身臊,必是一番苦战喽~” 议论纷纷间,那元宝已是拎着头大的铜锤抡圆朝李卯砸去。 微胖的的身子在石面上飞奔,踏踏作响,踩得石板苦不堪言! 元宝瞬间逼至李卯身前! 呼—— 铜锤举过头顶,元宝单手换作双手,举过头顶,身如弯月,脸若恶鬼,豁然往下一砸! 嘭—— 一声通天巨响传出! 那天煞原先站立的石板面烟灰四起,碎石迸溅! 而天煞则是好整以暇的站在不远处看着那莽子,眸子淡漠无情。 少数人发出一声轻呼,但大多数人都是料想之中。 若是这天煞就如此被一锤砸成了肉泥,那他那日被大内密探围攻估计早就死了不下几十遍。 一留着刘海儿的红裙黑纱女子隐匿于人群中,眨了眨熟美中却又透着三分明亮的杏眼,小声嘀咕:“这厮胆子竟然这般大,才几个人都敢跟天火教对着干。” “倒是挺有胆识....” 第330章 暗无天日 青石广场之上,只见那天煞身姿轻盈,闲庭信步,不断的躲去那元宝硕大的铜锤,留的身后一地的碎石狼藉。 虽然这身法精妙绝伦,但还是有不少明眼人看出了端倪。 说来也奇怪,其身法虽然鬼魅不凡,但看上去却始终没有想要还手的念头。 只是一味地躲闪。 难不成是觉得这元宝皮糙肉厚,所以要消耗其体力,最后反扑? 他们有些看不明白。 “哈哈哈!只会跑的鼠辈!” “洒家还以为你多厉害!结果就是个钓誉沽名的缩头乌龟!” 元宝语言铜锤攻击此起彼伏,交换进行,砸的处处坑坑洼洼。 可那天煞好像跟没听见一般是半点也不回应,只是一味躲闪。 一开始人群还给天煞喝彩,但渐渐的都发觉不对味了。 “这天煞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难道是害怕天火教偷袭?” “这....大家都在这里看着,我感觉是这天煞年轻气盛,放下狠话之后却发现这元宝不好对付,要么是没把握赢这才周旋良久,要么就是想要找破绽,赢得潇洒些,留住名头。” “这有什么意思?那铜锤本来就迟缓,一直躲还看个什么劲儿?” “这天都快黑完了,磨磨唧唧的。” “但你别说,这天煞这身法着实是妙,闪躲恰到好处而且看着还颇具美感,只怕这面具后藏着个少有的美男子。” “滚犊子,长得帅顶屁用,咱都是纯爷们儿!” 人群嘲讽质疑声嘈杂如蜂,而那天煞倒也是好心气,竟是半点难堪迫切都看不出来,仍是一手按住剑鞘,一手自然垂落,风轻云淡的躲避着那元宝的进攻。 “啥子?这天煞打了半天怎么连剑都没出鞘?!” 场中两人不声不响,只是一个身若游龙,游刃有余的躲避着铜锤。 而元宝则是攻势愈发迫切凌厉,脸色狰狞,铜锤呼声震的空气裂响。 与此同时,那一旁的山腰上,一处简易的石台旁相对坐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黑影头罩黑帽,浑身上下都被裹在那厚实的斗篷之中看不真切面貌。 而对面那白衣女子头罩斗笠,露出两片不点而朱的柳叶薄唇,以及那光洁如玉的下巴。 女子身旁,立着一以青色发带绑住的双马尾少女,脸颊莹润,白里透红,一双圆眼凶中带怯,正警惕的看着对面那阴恻恻的黑衣人。 “清璇,你要同本座抢夺这钥匙?”黑衣人声音沙哑低沉,听不出男女来。 那青纱斗笠女子素手微抬,抚着那三尺赤锋上的剑穗:“不,慧光大师说了,此物与吾无缘。” “我自然不会出手相争。” 黑衣人语气诧异,指节轻叩石桌:“那你为何还在京城逗留?” “你不是这爱凑热闹的性子。” 斗笠人抚着红色剑穗的那白皙玉手微顿,沉默几息后语气微冷:“这不是你该问的。” 黑衣人嗤笑一声,抱胸不屑道:“你以为本座不知道你在这儿逗留是要做什么?” “多半就是想看一眼你那被逐出师门的好徒儿。” 斗笠人神情如常,如那雕塑般一动不动。 黑衣人头颅微抬,自那兜帽黑暗中掉下来些许飘柔的乌黑发丝: “你那昆仑山的剑子身为一小王爷,结果在庙里砍了我天火教三十余地煞,还将拿着阴阳诀的慧光给护走。” “多次干涉江湖,连番坏本座大事。”黑衣人眼神冰寒。 “他当初就应该死....” 铮—— 赤锋出鞘,瞬发横在那黑衣人脖颈间,剑面微颤,伴有阵阵嗡鸣。 三尺赤锋通体赤红,剑尖则是点着一抹幽然翠绿,与某人的翠血有那么些许异曲同工之妙。 “你我关系虽然不算对立,但你不要找死。” 斗笠人面前的青色纱幔如水波般阵阵剧颤。 那语气终是不复平淡,俱是如冬寒剑光般的无情凌冽。 身后那双马尾少女也利落的抽出一把银光软剑,凶巴巴瞪着那怪异的黑衣变态。 黑衣人轻笑一声,想要将那碧朱剑轻轻推开:“开个玩笑,剑主大人莫要当真。” 但碧朱剑却纹丝不动的稳稳架在其脖颈旁。 “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如何这般大火气?”黑衣人又是轻笑两声,语气趋于缓和。 那斗笠女子似在思索其话中几分真假,几息过后终是将碧朱剑挪开,倒悬夹在肋下。 “清璇剑主当初不顾劝阻将那惊才绝艳的剑子逐出师门,如今反倒为其打抱不平,实在是令人费解。”黑衣人慢吞吞的整理着衣领,昂起头露出些许白皙异常的肌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驱逐剑子?” “不关你事。”斗笠女子言简意赅,将视线投于那不远处的青石广场之上。 “有什么费解的,剑主大人一直都很关心....” 双马尾少女瞪着眼睛回怼,但那斗笠女子微微一侧首,就忙噤若寒蝉的止住了话口,垂首站在身后委屈巴巴。 黑衣人嘴角戏谑,抱胸连连冷笑。 青石广场上。 天色愈发昏暗,而那天火教的元宝也愈发进攻凶猛,甚至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 而天煞仍是不慌不忙的闪躲。 黑衣人上下打量着那斗笠女子鼓囊的胸脯和那诱人的腰线,调笑道:“你说说你这身段,这么就不想着去找个男人,真是暴殄天物。” “有这闲工夫闲聊,不如去帮你的天火教。”斗笠女子视线在那黑衣人身上停留几息,纱幔下的面孔浮现几分疑惑,但看了片刻后又淡淡收回了视线。 而黑衣人仅是瞟了眼就给了评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连剑都不肯出,不是懦弱无能之辈?” “元宝虽然防守卓越,但方才攻击间最少露出七十三处破绽,而此人却迟迟不出手,显然眼力浅陋,就是夜煞都能将其一击致命,遑论本座?” “不过身法不错。” “在场除了你无一人为本座一合之敌,本座也只是压阵以防万一罢了。” “还天煞,真是好大的胆子。”黑衣人冷笑一声,看了眼祝梓荆怀里的木盒后,收回视线没有再看一眼。 斗笠女子却是若有所思:“我总感觉他在等待什么。” “什么?”黑衣人挑起眉头,疑惑出声。 这个老冤家素来不会无的放矢。 斗笠人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去看广场中。 对于她而言,这世上能勾起她关心的东西并不多。 仿佛世间万千不过过往浮云,不值得她留恋一眼。 天上浓厚的乌云缓缓并拢,直到严丝合缝,再无一丝光芒透出,偶有一二白芒电光于其中酝酿。 一时间天昏地暗。 嘭! 轰—— 那广场之上传出声炸响,与空中天雷巨响重合! 尘埃四起,碎石飞射! 天煞仍是如云燕般脚步连点,飘然躲开。 一身熊力的元宝扛着一百来斤的硕大铜锤,大汗淋漓自灰尘中走出,满脸愤然不屑的怒吼一声:“你个懦夫!敢不敢抽出你的剑同洒家一战!” 被拉扯了这么久也是心里不满十分,总感觉他跟个戏子一般被人招呼来招呼去。 明明那落荒而逃的是他天煞,但狼狈不堪的却是他! 那天煞反倒这么潇洒,真是气煞我也! “登徒子这是?”祝梓荆眉头紧紧拧起,总感觉不对劲儿的很。 这元宝即使皮糙肉厚,但就凭李卯那夜展现出的水平,将其斩杀不过几剑的功夫。 人群之中不少人都是没了想再看下去的心思。 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期待天山能够让他们眼前一亮,挫一挫他天火教的锐气,可是这跑了半天都不见他有任何要出招的趋势。 等的人恁的无聊! 元宝捶胸顿足,再次大吼一声: “懦夫!” “可敢与洒家一战!” 元宝裹挟肥肉,一步一撼地的重踏奔去。 其势头之猛,大有要一锤将眼前这人一锤砸进地面,碾作血水之凶猛愤怒。 好似一雄赳赳的攻城车,势不可挡的撞向前方那修长的人影! 有些中立,仍是耐心观看的人群小声议论: “这一下只怕是全力一击,没有任何收敛,天煞还会躲开吗?” “八成会躲,前面一直躲避,如今这一下最猛的难道不躲?” “元宝一身蛮力跻身宗师之流,但也只是因为笨重这才不能与那些凤毛麟角的好手比肩,可要真是近身肉搏,一些大宗师都讨不得好。” “跟个蛮牛一般,我光是在远处看着都心惊胆战的,蹭一下估计都要躺床上半年,谁敢挡前面?” 众人议论纷纷。 但嘴上说的再多,都不如眼里看的实在。 却见那众目睽睽之下,原先侧对着元宝的天煞缓缓转过身子,竟然正对着那蛮熊般的冲撞! 忽而一道雷声炸响! 轰隆—— 瞬发劈砍而下,将那青石地面轰的一片焦黑! 骤然白光将天煞的片面具照的猛然一亮! 众人后知后觉,竟然发现那天煞不知为何竟是没有半点要退的趋势,反倒两腿一前一后站立,身子微弓,将手缓缓按到了剑柄。 “他不准备退!” “他要硬接!” “他要硬接!” 几人失声惊呼,瞳孔地震。 就连远处山腰上的黑白人影也都将视线投了过来。 元宝浑身发抖,眼睛赤红。 这懦夫终于是敢直面他了! 正合他意! “吼!”—— 踏踏踏—— 元宝大吼一声! 天煞不慌不忙,眸子半阖,慵懒自在的缓缓自腰间抽出宝剑。 天火教圣女瞳孔一缩,破音惊呼:“夜煞!拦住元宝!” 夜煞眸光一凝,不知圣女为何这般说,这般紧要关头他如何能上去阻拦? 不过碍于其命令,他还是领命,象征性的消失于原地。 广场中央。 那庞大的身躯瞬间就扑到了那修长淡定的人影前! 却见那天煞仿佛没有看见逼近的庞然大物般。 黑发如墨,于昏暗天地间随着雷风飘起。 金边黑袍飒飒狂舞。 那铜锤破裂空气,直直迎面砸来! 呼—— “不要!”—— 场中几道女声不约而同同时响起,但无事于补。 嘭—— 铜锤重重砸下,掀起潮湿之尘灰! 崩裂之碎石! 掩盖住了所有景象! 一时间视听闭塞,无人可窥其中全貌。 第331章 一剑斩夜煞 山腰上,黑衣人脸色凝重,起身朝那广场上眺望。 斗笠女子仍是神色冷淡,仍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你觉得谁赢了。”黑衣人拧眉问道。 “与我无关。”斗笠人不温不火。 “紫檀希望那个天煞赢,他好有胆量。” “而且他那泰然自若的模样像极了剑子哥哥。”身后那自称紫檀的双马尾丫头弱弱回道。 不过两个大人都是没有理会她。 双马尾丫头撇撇嘴,捋着柔顺的马尾。 还是剑子哥哥好,还说喜欢她的双马尾,以后要请她骑马。 宽阔的青石广场上。 风卷云舒,雷阵雨哗哗落下,压下那铺天盖地的尘灰。 众人屏气凝神,心脏砰砰直跳,瞪大了眼睛朝那场中看去。 发现两道人影竟都是站着,不过方位变换,两人已然擦肩而过。 那天煞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入鞘,只是淡定的将手按在剑柄。 元宝亦然站着,不过铜锤在地上砸出一个皲裂密布的大坑,而其身子微微弯曲,双手紧握锤柄。 似乎两人只是过路般寻常,均是安然无恙。 “这,究竟是谁赢了?” “不清楚,我眼拙看不出来,有人看出来否?” “这天煞竟然敢正面硬钢铜锤,胆识过人。”天勾老人那双死鱼眼中少见的显露几分赏识。 “天煞就是输了也不丢脸。” “是极。” 山腰上,黑衣人面容一沉,眯起了眼睛,闪烁凌冽寒光:“元宝输了。” 斗笠女子仍是没有去看,只是静静的望向那京城地界。 咔吧—— 天煞将手中宝剑裸露在外的最后一小节剑面送入剑鞘,发出一声脆响。 不等眨眼,那元宝硕大的头颅就已经错位寸许,沿着一平整的切面缓缓往下滑落。 咚—— 咕噜咕噜—— 头颅在地上砸起再跌落,滚了三圈后躺在了血泊当中。 圆脸之上,俱是呆滞惊恐。 “......” 乱糟糟的人群静了静。 瞠目结舌的看着。 嘭—— 元宝硕大的身体重重向前砸落,发出一声闷响。 也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颤抖: “他一剑杀了元宝....” “一剑....” “斩首....” 口水吞咽声此起彼伏。 “好彪悍....” 人群中的那美艳道宗,以及一道红色倩影均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云淡风轻的挺拔身影。 老薛连连摇头,心底赞叹不已。 青凤眸中异彩涟涟,红唇勾起并无半点意外。 天煞缓缓转身,目光冷漠,气质冷峻,没有一丝自得或是自喜。 只是下巴微抬,轻声吐字:“下一个。” “嗡.....” “嚯...” “好!” “好俊的身手!” “少侠好身手!” “狂!但是老子喜欢!” 人群猛然嘈杂起来,那一张张人脸之上俱是红潮兴奋。 少年意气风发,锋芒毕露,还能打压天火教的气焰! 他们就爱看这种东西! 但不等人群热闹几分,一道幽蓝刀光便瞬间突袭至天煞咽喉三寸前! “小心!”祝道宗与天火教圣女惊呼一声。 李卯脚步快速连点,于石面上向后倒飞躲开夜煞之突袭。 夜煞那藏匿于面罩下的脸铁青无比,咬着牙紧逼不放,就要一击将其毙命。 难怪圣女大人让他去拦截元宝,原来是看出这小子深藏不露! 而他心有怀疑就没有去拦截,这才导致元宝惨死! 他实在是辜负了圣女与教主对他的期望与信赖! 圣女大人方才还对他说小心! 他还敢质疑圣女大人,简直罪该万死! 他势必要立刻诛杀此獠替自己赎罪! “拿命来!” 许是恼羞成怒,夜煞少见的没有再遁逃刺杀,反倒真刀真枪的同面前这天煞正面厮杀起来。 天煞身形倒飞,夜煞紧随不舍,双脚一蹬,猛然发力,反握磷幽匕首,直指天煞咽喉。 山腰处黑衣人目光不善,但怒色稍霁。 显然对于夜煞信任无比。 “这小子方才没有使剑招就将元宝一剑割喉,只怕不比你们昆仑山的剑子差。”黑衣人紧盯着天煞的一举一动,冷哼一声说道。 她心里不舒服,你清璇也不能干看着! 斗笠女子纱幔微动,没有理会黑衣人。 李卯不紧不慢的躲避着那夜煞的进攻,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大自在法的容器。 李卯想起那干瘦蹒跚的身体,缓缓闭上了眼睛。 匕首破空声不断朝他身上各处要害袭来。 倏—— 飒—— 头颅微侧。 黑发断去两根。 脖颈一缩。 汗毛飘起些许。 险之又险的躲开刀刃。 那匕首于肌肤上化作红痕。 李卯于黑暗中臆想出那蓝色匕首,不断闪躲。 最后恍惚间竟是浮现出一干瘦的灰衣老僧,正对他温和一笑,说着:“施主,你来了”。 李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老和尚,今天,老子就给你报那一刀之仇。 铮—— 熠丽剑瞳与那翠绿宝剑同时出鞘! 发出阵阵嗡鸣震颤! 夜煞手上动作不断加快,正势如电弧般一刀直直刺向李卯面门! 一只手却突兀的挡在前面。 嗤—— 匕首没入那萦绕黑白气息的手掌中,沁出鲜红血液。 哗—— 人群哗然,到处都是那费解与震惊之声! “以手握夜煞之刀!” “他疯了!?” “为何他的手掌没有断?!” “好精纯的真气....” 天勾老人与柳极仙翁眉头一皱接着再舒展,凝重相视一眼。 人群中红色倩影眨眨眼,不解轻呼道:“这厮!不想活了?” 山腰处斗笠人影若有所觉的转过头,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那翠绿宝剑之上,就再丢不开了视线。 夜煞瞳孔一缩,满腔匪夷所思: “怎么可能!” 他刺杀三十余年从未碰见过如此自寻死路之事! 更没碰见过握住他匕首,这手掌还只是流血破皮之事! 夜煞失声间看清了那手上的黑白真气后,豁然瞪大了眼睛,抬眸射向那面具: “是你!” 李卯轻笑一声:“是啊,是我。” “我要用手接下你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然后...” 李卯粲然一笑:“送你归西。” “疯子!” 夜煞痛骂一声,想起那夜这小王爷的强悍,发了疯的想要将匕首收回。 但被这疯子牢牢掌握,只能一点一点抽出! 可是还不等完全抽回,就听见那如同死神一般的呓语。 “天...” 匕首被放开。 夜煞眼神惊惶,一咬舌尖留下道道残影拼命朝远处窜逃。 “这是什么情况?夜煞跑了?” “这剑招....”天勾老人面色凝重,忽而缄口不言,朝那天煞看去。 只见天煞以手掌上的鲜血擦在那翠绿剑面之上,鲜血自其上缓缓淌下,融入那剑尖一点红芒之中。 山腰上,那斗笠人不知何时站起了身,紧蹙着眉头盯着那翠绿宝剑不放。 “堑....” “教主救我!”夜煞通体发寒,感觉到身后那一道气机牢牢锁住其身,发出一声急呼! 堂堂夜煞! 竟然被人打的狼狈窜逃! 铮—— 嘭! 天煞猝而蹬地,石面向下凹陷几厘,一点红芒如龙般朝那蓝色身影扑去! 黑白剑气如龙爪般撕裂风声,飒飒作响! 伴着天雷巨响! 轰隆! 黑衣人脸色一变,飞身点着树林奔去。 斗笠人心神巨震,手攥赤剑紧随其后。 “剑主,那紫檀呢?”双马尾少女委屈的招着手呼喊一声。 广场边缘。 天煞眸光冷漠凛寒,姿态高傲睥睨,手上三尺青锋猛然挥出! 朔白剑气轰然迸发! “夜煞!”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弯圆游龙斩破雨丝,化作一圈水线,轰然撞上那蓝色幽影! 扑哧—— 一声闷哼声传出。 就再没了动静。 嘭—— 夜煞的身体向前踉跄走了两步,而后颓然倒在地上,砸起尘灰。 那背心处,俱是纵横的剑痕。 血泊往外溢出,不多时便浸满石砖地面。 雨水打在血泊上,点起圈圈涟漪。 夜煞,死! 人群之中一片死寂,唯有哗哗的雨声无情的拍打在地面上。 几乎人人都是一个表情,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喉头一阵干涩,艰难堵塞,发不出声音来。 夜煞,人人闻风丧胆的这么一个人物,竟然就这般被一剑砍杀.... 若不是他们亲眼所见,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信! 不远处黑衣人见状森寒骂了一声“该死!”,转而加快速度风火往前飞赶。 斗笠人看着那天煞手掌间溢出的血丝,青葱指节微颤,攥的惨白无比。 第332章 师清璇 看着那倒地的夜煞,天火教群众眼睛圆瞪,俱是恍惚如幻。 那天火教圣女与梅花朵朵也都是半晌没有从那一剑中回过神。 这天煞? 就当真如此强悍? “夜煞急了,小觑了这彪悍后生。” 三清教此次前来的话事人柳极仙翁,身手不算绝顶,但辈分高有威望,人脉极为通广。 五湖四海,东南海北到处都有其门生好友。 其眼力毒辣,一语就道出了夜煞为何会如此轻易落败。 夜煞之长本就是隐匿刺杀,而如今竟是舍弃长处,以短兵相接之短处相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后来想搏速度逃窜,可谁曾想就是连速度都比不过这天煞,只好饮恨而亡。 正所谓棋差一招而全盘皆输。 但也不怪夜煞大意,谁曾想这么一个看起来竟会些花拳绣腿的空架子竟然会这么一招惊才绝艳的剑招。 一边始终默不作声,号称书剑双绝的杜渊抱剑而立,拧眉自问,如果是他方才去接这一剑,或是他去面对夜煞歇斯底里的进攻该当如何? 杜渊思忖良久,最后摇了摇头长吐一口浊气。 无论脑海中演练多少遍,他上去都是凶多吉少,难逃一死。 “而且这人的身法,好像慧光大师的大自在法。”天勾老人缓步走到柳极仙翁身旁,手里攥着长剑,沉声提了一嘴。 柳极仙翁徐徐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广场之上近五百人齐刷刷盯着场中那支着剑喘气的黑衣剑客: “这人,到底是谁?” “混账!” 天边忽而传来一声愤怒至极的怒斥声。 李卯连同众人抬头看去,却见一浑身裹在黑袍里的黑衣人正轻盈踏着树林枝干,风一般就上了青石广场,旋即脚步在天火教教众头上连点,手中横拉着一条铁锁,势如羚羊般瞬间就凑到了跟前。 那极速竟是比刚才一剑一个小朋友的天煞都要快上几分! “义父!” “天火教教主来了!” “戒备!”天勾老人与柳极仙翁以及那龙虎门的虎拳张慨相视一眼,齐刷刷抽出剑,杖,指虎,面色凝重的踏前一步。 其余势力的掌门人也不约而同顶上前去,斧钺矛剑,悉数映着彻寒冰光。 他们此番来结营的目的,就是以防这位世上唯二的圣手,天火教教主一人横扫全场,拿了钥匙扬长而去。 天火教教主手中银索于于手中甩动,化作圆扇残影。 那帽檐下虽看不清样貌但也能感受到其滔天的怒焰。 银索一头带有一三棱刺,黑衣人瞬息间离天煞不过十步,倏而银索如电蛇般射出! “天煞!你那日杀我天火教两位护法,今日又斩我天火教两位高层,本座不杀你,誓不罢休!” 一声阴冷呵斥响起,不男不女,听的李卯连连皱眉。 这教主难不成练了葵花宝典?听的恁让人难受。 而且听他话说,他杀了两个护法? 难不成就是那日的蓝面佛与白无常? 意思是当时他也在现场? 旁遭有人惊呼有人袖手旁观。 不过那些大宗大派都是在一边观看着,心里更希望这天煞与那天火教教主斗个两败俱伤。 李卯喘了两口粗气缓解方才巨大的消耗,接着将翠血横置脸前,双手握剑柄,低喝一声“神避”,一头乌发无风自动,翠绿剑光一闪! 铮—— 铁索与翠血碰撞发出一点白芒火星! 天火教教主紧皱眉头,抖动手中软索,那银索便如狗皮膏药般死死缠在了那翠绿宝剑之上。 “你是昆仑山的人!?”天火教教主发出一声愤然低喝。 李卯抿唇不语,额间沁出冷汗,一拽翠血,单脚上前以肘去顶那黑衣人胸脯。 黑衣人眸光一寒,瞬间侧身躲过,接着又是一抖手中银索,那缠绕在剑面上,长一丈有余的软索便瞬间逆绕打开,三棱刺险之又险的擦着李卯的脖颈发出“叮”一声脆响。 李卯瞳孔一缩,咬牙调转阴阳真气,可还不等抬掌去轰这黑衣人,那黑衣人就已经欺近他身体,掐住手腕将其真气输送,源源不断的堵塞那酝酿中的黑白真气。 其气息之雄厚庞大,显然不是如今李卯所能比拟。 “这真气不是你的,你拿什么同本座对抗!”黑衣人眉头微沉,须臾后便戏谑一笑。 不多时,李卯便已经脸色涨红起来,挥舞中的翠血杂乱无章,没了精气神。 一旁观看的人群暗暗咋舌,干咽口水。 阵阵骚动传出,都是对于天火教教主实力的惊疑不定。 难道这双方实力就如此之大? 还有那天火教教主说那真气不是天煞的又是什么意思? “登徒子!”美艳道宗悲呼一声,咬牙提着湛月剑向前施展轻功,也顾不上她究竟能不能打过天火教教主。 而一旁的青凤早已二话不说提剑便上,还有那二百暗卫也已是蠢蠢欲动,只等老薛一声令下。 一青一白两道倩影几乎同一时间赶到李卯身后约莫五步,正欲上前解围分担,但却突然出现一道气息冰寒的斗笠人影,手持一把赤色长剑,瞬间自黑衣人身后杀来。 其气息之愤怒冰冷,含而不露,但却直让泰岳颤抖! 铮—— 黑衣人豁然回头,一脚踹开李卯,以银锁挡住身后那人突刺! “师清璇!” “你发什么疯!” 黑衣人怒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同那斗笠人对峙着。 “师清璇?” “师清璇是谁?” “清璇剑主!?她老人家怎么下山了?清璇剑主怎么会在这儿?” “师父?”李卯看着那高挑傲冷,相处了十余年的人影,眼神惊愕呆滞后忽而变得惊喜。 “师父?!” 一干子吃瓜群众连同祝梓荆,那红衣倩影发出一声惊呼。 师清璇恍若未闻,只是攥紧了长剑,同黑衣人对峙着。 “师父,我来助你。”李卯心头喜色渐退,复杂难言,但还是一溜烟爬起身就要往前去赶。 “退下!” 师清璇碧朱剑斜指地面,白色裙裳微微飘动,那青色纱幔微微侧来,露出两片朱唇,却淡漠生硬无比。 “我不是你师父。” 师清璇淡淡回头,目视着黑衣人:“这是我同他的私人恩怨,闲杂人等速速退下。” 李卯张了张嘴,涩然抿住嘴唇再没出声,乖乖的退到了身后。 他素来不敢去违抗师父的命令。 “呵,私人恩怨?”黑衣人嗤笑一声,胸前剧烈起伏。 “师清璇,你最好给本座一个解释。” “他是你昆仑山的什么人!” 笑话! 她们二人何时有过要刀剑相向的恩怨? 难不成这女人嘴上说的是不参与抢夺钥匙,结果暗地里派人来跟她天火教作对? 但在她印象里,这女人并不是如此虚伪做派。 那究竟是为何? 黑衣人眯着眼睛,似要透过那斗笠看穿之后人脸:“师清璇,你昆仑山自诩脱俗不参与世事,先前更是亲口说不参与抢夺钥匙!” “怎么如今连你师清璇都要说谎了!” “但是你翠血碧朱唯有一剑在手,无法使得双壁剑,你如何是本座对手!” “你就偏要同本座作对?难不成这天煞是你昆仑山的剑....” 黑衣人突然闭上了嘴,抿着唇瓣森寒目光倏而飞向了那天煞手中的翠血剑上,以及那一点红尖。 这? 是翠血剑? 黑衣人视线调转,看着那傲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那攥的指节苍白的手指。 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天煞,只怕就是昆仑山剑子,也是武王世子李卯。 “嗤,师清璇,你真是让本座看不懂。” 黑衣人了无痕迹的看了眼一边那拿着盒子的道宗,旋即收回视线,收敛笑容。 黑袍一甩,看似要直接朝清璇剑主攻去,但不等师清璇招架,就瞬间调转方位朝祝梓荆冲去! “小祝!” 李卯脸色一变,咬牙朝祝梓荆跑去。 第333章 半道截胡 那天昏地暗广场之上,黑衣人越过师清璇,一手持银索直直朝祝梓荆冲去。 祝梓荆单手夹着木盒,一手平举湛月剑,那一双裸露在外的柳叶眼眸并无多大怯懦,使出一手折云便直接对轰迎上。 她如今虽然大伤未愈,但是调用些许真气并无大碍。 铮—— 银索故技重施,一圈一圈牢牢缠绕在那湛月剑上,祝梓荆连连提气但却动弹不得。 反倒强行调转真气,那背心处的寒气再次扩散开来。 祝梓荆闷哼一声,脸色涌上红潮过后愈发苍白。 但不等黑衣人接着进攻,身后已是有一道赤红剑影刺来,身侧也有一道青色倩影攻来。 “多管闲事!”黑衣人显然被激起了真火,银索陡然于镂空剑面之上倒转收回。 其一手单甩银索挡住那赤红宝剑,一手直直朝那美艳道宗肋下那古朴木盒抓去! 天勾老人与那柳极仙翁急呼一声,率先脱离人群朝天火教教主杀来。 李卯身形起落,咬牙往前飞奔。 祝梓荆宝剑挣脱,伸剑想要格挡,但那宽大黑色袖袍看似轻轻一拂,实则裹挟庞伟真气,震得祝梓荆向后倒飞! 空中洒下三点殷红血丝。 肋下的木盒飞入空中,也顺势被天火教教主拿住! “拦人!” “青凤,护住她!”李卯神色焦急但身前隔着天火教教主,只能先投神对敌。 青凤闻言立马收剑退后,身形翩飞在她这个“便宜娘亲”要倒地前率先将其抱到怀里。 祝梓荆胸前起伏不定,眼睑微垂,只觉得天上的神仙在向她招手。 “天火教!撤退!” 天火教教主眼看钥匙到手,眼中俱是狂喜,银索一拉便收入怀中,也顾不上后面的师清璇,脚步于石面上连点,黑袍翻舞,眼看就要安然离去。 但眸光一转,却见黑衣人身前已经有两道人影逼近眼前! 不远处更是站着五六道身影,俱是那正派宗门中各大掌门好手。 身后紧随天煞清璇,其局势之紧急,堪比多年前众位大宗师合围慧光大师之场景。 一干子本来意欲逃脱的天火教众见状瞬间调转身形,准备再次包围过去驰援教主。 但其余宗门显然是无需多说就已经集结起来,其中就属一干子其貌不扬的菜刀队冲的最靠前。 那散发的杀气血气全然不像是江湖中人。 两方对峙,但也都没有动手,都是鬼精鬼精的时刻注意着场中局势。 天火教圣女原地不动,其身旁飞出又是三道身影。 芙蓉坛坛主梅花朵朵,剑坛坛主,号称一人可当百剑的春堂剑惊燕,以及那手持两米长棍的沉脸老者野山猿。 “倒勾!” 天勾老人身形跃起,目光灼灼盯着那一方木盒,率先出剑点向黑衣人腹部。 随后柳极老人竹杖一点地面,一手持竹杖直接朝那木盒指去! 天火教教主扭腰躲开来势汹汹一剑,接着屈膝狠狠顶向天勾老人腰腹。 但其二人目的本就不是黑衣人,天勾老人硬撑这一腿,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但不等歇息,再度抽剑刺向天火教教主。 究竟是躲还是要木盒! 嘭—— 瞬息间天火教教主闪避挥舞而来的剑光,但手中高举的木盒也顾之不及被柳极仙翁直接一竹杖点的飞到空中! 古朴木盒于空中飞过做着完美的滑翔,在场百余目光如电般齐齐屏息凝神的射向那木盒! 天火教教主面色一变,挥舞银索想要将其缠绕,但天勾老人不甘示弱,竟是直接将手中宝剑掷出,三棱刺仅仅刚抵住木盒之时就被宝剑重击软索,颓然如蛇一般蜿蜒斜飞。 离最近者恰好就是李卯师清璇二人! 李卯见状眸光一凝,奋力往下蹲去蓄力,就要跃起飞身过去。 一旁已经将剑收入剑鞘的师清璇身姿飘渺,只是淡淡看了眼空中那盒子,就没有再动弹。 只是一双冷冽的瞳子始终在李卯那受伤的手掌上打量,阴晴不定。 而天火教教主那边就在这瞬息间已经将柳极仙翁击伤,脸色阴沉的挥舞银索意图拦截李卯。 正值紧要关头,众人屏息凝神眼睛不敢眨一下。 但就在李卯将将跃起之时,那银索火舌般直接袭来。 李卯眸光一凝,落地取剑格挡。 但就在那恰好分神时机,一道红色倩影却如同飞燕一般于人群上轻盈连点,最后借着那延伸之银索,枣红花靴顺势一蹬,于空中身体倒转,双脚夹住那木盒,旋即再次用手拽着那笔直的银索,让自己往李卯那边凑近。 李卯瞳孔中那红影越来越近,看着那精明慧黠的眼睛,突然想起那天夜里草垛里的黑衣女子。 “剪红春,是你!” “你....” 但话音未落,就被直接打断。 “这钥匙老娘就笑纳了,就当是你那日乱摸老娘的代价!”蒙着面纱的红色人影挑眉得意一笑,旋即一脚踩在李卯的头上,再度如一春泥红燕子一般不断踩着人头逃之夭夭。 “拦住她!” “快,拦住天火教,是我正派之人得到了钥匙!” 人流嘈杂,没了主心骨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乱成了一锅粥。 而那红衣女贼,已是借着众人懵神之际远去,仅留下一道下山的婀娜背影。 “我靠,这小娘皮自己拿着钥匙跑了!”此时此刻就连正派之人也都发现了不对劲,可是为时已晚。 天火教教主眸子微眯,面色暗沉,只是捂住肩头方才被合击时柳极仙翁造成的伤势,一挥手:“天火教,撤退!” 黑衣人收回银索,缠成一团收入袖中,看了眼那始终冷眼旁观的清璇剑主,愤然拂袖离去。 震天脚步声齐齐响起,不多时场上半数身穿不同颜色内衬的黑衣人便如退潮般下山离去。 正派宗门见其萌生退意,自然也不会上去犯贱。 钥匙没了谁也不想再上去多浪费一丝力气。 “真他娘的,两边斗了老半天被一个女贼给截了胡,我还等着开了那遗迹上头多发点碎银子打打牙祭。” “看其身法,那女的好像是消失匿迹十几年的剪红春?” “管她什么春,她就是发春老子也想现在一刀给她砍了!” “得,没死就行了,你瞅瞅天火教,死了一个黑煞一个夜煞,都是元老级别的人物,你连伤都没受就偷着乐吧。” “散了散了,走吧,宗主喊人过去。” 雷阵雨虽然大,但也短。 没过一会儿乌云便缓缓退散,显露出蓝天金阳。 李卯待在原地紧皱着眉头看着手心。 为何方才他碰上那天火教教主没有半点能够抗衡的余地? 一是他发觉一身真气完全被克制,就算他方才大幅度消耗真气斩出天堑也不应该如此鸡肋。 李卯抬头看着那蓝天,心想难不成这乌云遮住天光不比真正的黑暗? 是没有月亮? 阴脉不够充足,所以才没前几天夜里那么强势? 待回过神后,李卯忽而想起受伤的小祝,面色焦急的就匆忙跑到了青凤身旁。 而那一边始终默不作声的师清璇,看着竟然一眼都没有看她就转身离去的李卯,越来越远的身影,不经意间紧锁眉峰,眸光冰寒的朝那美艳道宗看去。 “青凤,她怎么样了?” 李卯快步走到跟前,从青凤怀里接过那瘫软如泥的丰腴身子,将脸凑了下去细细探看。 青凤勾了勾发丝,摇头道:“伤势不容小觑,其经脉受寒毒荼毒,本就血气不甚畅通,如今强行调动真气,还受到重击,更是致使寒毒攻心。” 李卯揭开那薄如蝉翼的面纱,蹙着剑眉用指肚抚去那绝美面上的发丝,以及那艳红的血丝,随后将下巴搁到了那额间,一手挽着冰凉的玉手,缓缓输送着真气。 “登徒子,离本宗远点,本宗还没死。”美艳道宗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带着几分复杂羞恼的看着李卯那沉静的侧脸。 不过语气极为虚弱,而且眉宇间再度浮现不知何时已经了无痕迹的忧愁。 “傻女人,你就非得保那个钥匙不成?”李卯捏着那滑润的脸蛋,有些埋怨。 这女人怎么就非得那么在意名声,把钥匙一扔,让他们去抢去,非得傻傻的用命去搏。 祝梓荆躲开李卯的咸猪手,面无表情:“你还怪上本宗了?你不是要那钥匙?” 李卯惊愕一回首,愣愣的看着那双瞳如死水般沉寂的眼神,心头猛然一颤。 “至少本宗死前还能为你做些事,不会心里抱憾。”祝梓荆抿着惨白的唇瓣,倔强的扭过螓首,没有再去看那勾人的桃花眸子。 缓缓疲惫闭上了眼睛,但并没有睡过去,只是疲惫。 喘喘香气于檀口中平缓吐息。 李卯嘴唇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唉。” 老薛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李卯的背: “少爷你准备真阳灌体吧,这是唯一的法子。” “寒毒病入膏肓,若不下猛药,只怕一如往常那般温养,她撑不过去。” 李卯拦腰将祝梓荆抱起,没有多说什么。 这下就是小祝恨他一辈子,或是一气之下要走永远不见他,他也不会再犹豫半分。 他都一并担着。 师清璇看着李卯怀里抱着的女人,攥起的拳头越攥越紧,甚至指甲印出充血的凹痕,却也半点没有放松。 第334章 暂时的分别 “冬儿,看什么呢?”天火教教主前脚刚踏下青石广场,后脚便发觉圣女不在自己身旁。 天火教圣女那一双盈盈美眸思绪万千的看向那黑衣剑客周遭围绕的莺莺燕燕,眼角微耷,磨蹭着步子缓缓转过身去。 “冬儿来了。” “嗯。” 错不了,那人一定是那个遭人烦的纨绔。 她相信她的直觉。 但.... 知道了又如何呢... 天火教教主上前揽住那柳条一般的腰肢,旋即快速施展轻功走到了人群最前方率先离去。 天火教人群如乌云退散般自广场上退去,一路上骂骂咧咧,唉声叹气的朝山下走去。 亏他们来这京城变憋屈了半个月,结果最后啥也没捞着还搭上俩元老。 但事已至此他们也没了法子,只能当点背认栽。 李卯则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那离去的两道黑色背影,让老薛拿来绷带百病休包扎他手上的伤口。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那圣女一直在看他。 看他也就算了,权当是他人格魅力溢出,连面具都遮不住。 可怪就怪在他对那圣女竟然也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待老薛包扎完后,李卯拦腰怀抱着美艳道宗,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但不等迈开步子,迎面便一路跑来一个双马尾飘扬,星眸大眼的白皙纤瘦瓷娃娃。 “剑子哥哥!”~ 声音软糯中带着几分稚气,惊喜中按捺着莫大激动。 她说为什么剑主不睬她就率先偷跑过来,原来是剑子哥哥在这儿。 青凤脸色不变,她自然是知道昆仑山上关于殿下的人际关系。 除了师尊清璇剑主外,还有这个在殿下十三岁,剑主亲自为他挑选培养的一个剑侍,估计今年刚十四五。 嗯,殿下应该不感兴趣。 怀中的美艳道宗眉峰一阵轻蹙,哪怕眼皮子再沉,也都忍不住艰难的睁开眼去看那叫的跟发春似的少女娇喊。 这哪来的骚蹄子? 一口一个剑子哥哥,叫的恁亲热? 这地界拢共就这登徒子和薛老两个男子,她总不成叫薛老哥哥吧? “紫檀?你也来了?”李卯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 美艳道宗挣扎着起身,微微直起身子靠在李卯怀里朝那少女打量。 眼力毒辣的瞥了眼那平平无奇的胸脯,就淡淡闭上了眼睛。 心安的休憩起来。 “嗯?剑主大人怎么离的那么远?”紫檀跑到跟前四处张望着清璇剑主的身影,终是在李卯身后约莫六七步处,那花纹石板之上发现了那高挑傲冷的身姿。 宛如一朵寒莲般,独自开放,不可亵渎。 其身体周围散发着刺骨的寒意,紫檀仅是看了一眼就怯怯的收回了视线。 “剑主大人怎么又不开心了。”紫檀吐了吐粉舌,不过在看见李卯怀里的绝美女子后瞬间抛之脑后,眼眸一亮。 “好漂亮的夫人!” “剑子哥哥,这是你娶的新媳妇吗?” 得,一句话就给天聊死了。 众人不约而同尴尬的闭上了嘴。 李卯轻咳一声,青凤面色如常,老薛竖起大拇指。 祝梓荆脸色通红,从耳尖红到了脖颈,闭上眼睛好似睡着了般权当听不见。 知情者不敢言,当事人心中忐忑。 而身后那尊冰寒玉雕,也在一瞬之间,寒意再度往外迸发,愈发肆意刺骨。 紫檀笑容缓缓消失,讷讷的低下头,两根青葱手指在平坦的原野前点啊点。 “紫檀是说错话了吗?” 李卯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那往日的师尊,揽着小祝回过身,抿着薄唇复杂的望向那白色倩影。 “师....清璇剑主。”李卯点头一拜。 一干吃瓜群众均是眨眨眼,不明所以。 不是说好的师徒? 有问题! 斗笠女子冷淡一颔首,冰冷成熟的嗓音响起:“见过世子殿下。” 淡漠至极,好似跟个活死人一般,没有一点温度。 李卯自上而下,从那青色斗笠纱幔,途径那两片朱唇,再至那白皙脖颈,顺着那水流般蜿蜒的曲线,往下顺着洁白裙摆最后在那洁白不染的兰花白靴上贪恋的流连一番,这才在面具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剑主,久违了。” 师清璇默不作声,仅有那碧朱剑上的红色剑穗微微摇摆。 师清璇忽然转身就走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甚至也忘了喊上那原地傻站着的紫檀。 “剑主大人?” 怀里那美艳道宗眸光奇怪狐疑的盯着那迈步离开的清璇剑主。 她活了这么多年,带过孩子,管过宗门,心思细腻的很。 直觉告诉她,这一对师徒之间必然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剑子哥哥,紫檀要走了。” 双马尾少女不舍得走到李卯跟前,仰着脸朝李卯看去。 “紫檀有话要跟剑子哥哥说。”少女可怜巴巴的眨了眨大眼睛。 李卯搂紧了祝梓荆,将头低下去。 紫檀脸晕红霞,踮起脚尖就直接凑到了李卯那裸露的脖子上一吻。 祝梓荆眼神一滞,猝然紧锁烟眉:“?” 青凤柳眉一挑,眼睛微眯:“?” “剑子哥哥紫檀走啦!紫檀还等剑子哥哥来骑马呢!” “骑马?!” 几人目光玩味的看了眼那飘扬的双马尾。 李卯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眼看着人要走远,连忙叫住:“剑主,紫檀,不如在京城多待一些时日,我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师清璇步子不停,紫檀闻言连忙上前拽住了剑主的袖子,抬头朝那纱幔下看去,眨着隐隐泛着泪花的晶莹大眼。 “剑主大人....” “紫檀好想剑子的...” 师清璇沉默片刻,纱幔平和如湖面,似在斟酌。 “....师父,不如就留下来待一些时日....”李卯硬着头皮唤了一声。 师清璇驻足青石围栏边,旋即将碧朱剑佩到腰间,微微抬起下巴,这次倒是没有再呵斥李卯:“我同紫檀暂留些时日,你若是想来看紫檀就来桃花庵。” “我同紫檀在桃花庵借宿。” 李卯面色不变,点点头。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迎着蓝天缓缓离去。 李卯长吐一口浊气,心头那涩然终是淡去几分,直至目送二人远去,这才恍然收回目光,抱着那眼神不善的道宗朝山下走去。 他同师父和紫檀都多少年没有再见过面了? 两年,三年? 记不大清了。 “好了,你那什么眼神,都虚弱成这样还一股子怨气。” 李卯低头看去心底失笑,紧了紧怀里丰腴的身子。 祝梓荆眉眼凌厉,但苍白中并无多大威严,反倒多了几分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作态:“本宗都快死了你就不能说话客气点?” “而且你是不是又教那小姑娘什么腌臜的东西了?” 李卯自觉忽视后半句话,颠了颠美妇人,轻笑一声:“放心吧,你死不了。” 美艳道宗没听进去半点,又是目光灼灼盯着那面具:“你跟你师父怎么回事?” 李卯呼吸一窒,装聋作哑起来。 一行人缓缓离去。 身后那二百余暗卫各自施展演技,装作毫不相干的路人跟在后面。 “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我妈也喊我回家吃饭。” “巧了,我爸喊我回家吃饭。” “真巧真巧。” “呵呵。” 第335章 道宗沉沦 肃武王府,李卯屋中。 李卯将那面色苍白如霜的道宗轻柔放在床上,也顾不上她愿不愿意,将那洁白长靴就脱了下去,旋即将那裹着棉袜的脚一并送入了红色鸳鸯锦被之中。 美艳道宗并无多大抵触,甚至被摸了脚也没有一丁点的反抗,只是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卯那认真的侧脸,仿佛要将这面貌牢牢记住,一同带入那孤独的坟墓当中。 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内部是多么一塌糊涂,温养只怕已是杯水车薪。 人之将死,倒也看得通透起来。 她这辈子过得还算圆满? 师承父母宗门,接着驰骋江湖多年,潜修剑法,年仅十几便名动江湖,落得一个祝仙子的名号。 后来收心回了宗门,也没有什么对人生大事的料想,只是稀里糊涂就随了父母的姻缘,潦草嫁了人。 话本里的爱情故事,对她来说多少有些遥远。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愈发发觉碰见真正的爱人是何等艰辛,只要能一起搭伙过日子,两人相互看对眼就已经是幸中之幸。 她并没有奢望,知足常乐。 不过虽说两人没什么情丝在里头,但相处下来多少也算看对了眼。 而自打她家的小囡囡出生之后,两人的注意力便完全集中在那粉雕玉琢的丫头之上。 再到了后来,他们一家便被人追杀.... 一家分别十余年.... 这十几年中亡夫也因忧思过度先行西去。 而她便踏上了这漫长的寻子之路。 其中虽然她至臻大宗师境界,被众人尊为正派道宗,但止不住玉衡山的快速没落。 没了主心骨,一介女子再能撑也抵不住那闲言碎语,刻板歧视。 只要有人路过那玉衡山,多半就会说上一句玉衡山大势已去。 美艳道宗吐了口气,胸前忽而往下一坠,转而目光无比柔和的看着那弯着腰替她掖被子的公子。 但好在她这后面的旅途倒也不算有遗憾,哪怕青凤姑娘肩头并无烧伤痕迹,但在她心底,青凤已然是。 而且她不光寻到了自己的囡囡,而且还.... 祝梓荆青葱玉指抚着白唇,眼底不复那嫌弃羞愤,俱是水一般的柔情。 至少她在这将死之前还体会到了那话本中的爱情是何物。 “登徒子,本...我是不是要死了?”祝梓荆虚弱的说了一句。 李卯一挑眉,一句话不吭就出了房间。 祝梓荆连忙叫住李卯,李卯停在门边。 “登徒子,若是...” 祝梓荆突然顿下来,酝酿良久后,脸上浮起丝丝缕缕的红晕,不过目光异常明亮温柔,看的直让李卯一阵心颤:“若是有下辈子,本宗,就做你的....” 最后那两个字,祝梓荆怎么也说不出口。 毕竟她到底是还没死.... 李卯心头微暖,但转而轻嘶一声匆忙出了房间,是一点都不敢多待。 若是让这倔女人真的表露出来心意了,可能本来救活之后哄一哄就好了的事,估计要闹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嘭—— 朱门发出一声轻响。 祝梓荆有些疑惑,但接着就摇了摇头放到一边,眷恋的扫视着周遭的环境。 脑中浮现出往日那等徒子轻薄她,温养她,打趣她的一点一滴。 门外。 青凤倚在门边,双手抱着胸脯,似笑非笑的勾着柳叶眼朝自家那不知何时都已经将人心给偷走了的好殿下。 李卯破天荒的面对青凤有些紧张,局促的双手握作一团。 “青凤,我....” 青凤适时的伸出手指竖在李卯唇间,一句话不吭就踮起脚尖凑了上去。 良久后。 青凤背着手,脚步轻快的沿着鹅卵石,朝那郁郁葱葱的松林中走去。 “殿下,在青凤心里,你比那半道认娘的道宗重要。” 青凤嘴角微勾,声响随风飘入李卯耳朵: “希望殿下一会儿享用的时候不要喊错了名字。” 其实她心里也多半清楚,只怕这位道宗真的就是.... 不过事事都要有一个接受的时间。 说不定以后能在别的地方促进感情呢? 李卯这才舒了口长气,转身拉开朱门重新返回屋内。 祝梓荆仍是跟那癔症之人般,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登徒子,你去喊青凤姑娘进来一趟,我想再看看她。” 李卯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床边坐到了道宗腰旁,拿起旁边的一个枕头,伸入暖和的被窝里,垫到那丰腴的腰肢下。 “以后有的是时间,怕什么。” 祝梓荆蹙着柳眉,倔强的看着李卯:“你不用再骗我了,我的身体状态我自己难道会不清楚?” “本宗从来都不怕死...” “好了好了。”李卯忽而出口打断那说到一半的壮士豪言。 接着拉开那被子,显露出其中穿着一身素色里衣的浮凸身姿,转而将黑袍一脱,一块儿钻了进去。 道宗脸颊微红,不过还是没有抗拒,反倒挪了挪臀儿,留出空间来。 房间内静谧无声,唯有冬风呢喃,暖炉呼呼。 李卯自然的揽住丽人腰肢,将那沁香扑鼻的青丝拢到鼻下嗅着。 祝梓荆抿着唇瓣,复杂的靠在李卯肩头,享受着生命最后的温心。 算了,囡囡不见就不见了。 看见了她估计还会良心难安。 “小祝。” “嗯。”祝梓荆哼了声鼻息。 “其实,我有法子治好你。” 祝梓荆皱起眉头,转过脸问:“什么法子?” 她怎么总感觉这登徒子的语气有点微妙? 像是不怀好意? 李卯拉过那冷润葇荑于手中摩挲,凑到那脸边先是轻轻一啄,转而在道宗嗔怒十分,象征性的推搡下说出了那法子。 “两个法子。” “但一个途径。” 美艳道宗肉眼可见的眼神忽而一呆滞,转而从头到脚都染上了红胭脂。 祝梓荆咬牙切齿,拼了命的将李卯往床下推:“你休想!” “你是不是看本宗快死了,你还想榨干本宗对你的最后一丝好处!” 不行! 绝对不行! 方才她都那般朝这登徒子坦诚了,就因为她觉得她活不下去,这才一再忍让他的动作。 结果你跟我说我又能活了?! “绝对不行,本宗就是死...唔!” 祝梓荆忽而声音消失,只是死死掐住某人背上的肉,眼中俱是羞愤。 “梓荆,哪怕你怨我,恨我一辈子,我也要救活你。” “你才刚找到囡囡,难道你就甘愿这样死去?” 祝梓荆忽而心神一震,愣在那里有些不是滋味。 是啊,她甘心就这般死了吗? 说甘心那都是知道必死所做的妥协。 可真的知道有了那么一线生机后,才知道生命多么可贵。 明明她才刚找到囡囡,明明她还没有看够这登徒子那令人安心的眼眸。 美艳道宗愣神间,李卯已然轻车熟路的解开那排扣。 “我们不能这样,登徒子,我可能是你的....” 李卯顾若惘闻,再次凑了上去。 美艳道宗思绪万千,眼眶红了又红。 是啊,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 祝梓荆青丝散乱,人比花红,只是最后小声呢喃了一句:“你,你不能让青凤姑娘知道....” “不然,本宗就死在你面前....” 李卯点点头,自然是应允下来。 ..... 美艳道宗咬着手臂,希冀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不,不行,登徒子,你,你....” 祝梓荆熟美的脸庞稍稍恢复清明,转而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你,你不能!” 李卯耸耸肩:“这是最关键的工序,不能功亏一篑。” 第336章 化开忧愁 青色帷幔上的流苏,从午间随着冬风晃到了傍晚。 傍晚十分,夕阳还未完全落下,那半阙望舒就已经朦胧的登到了云彩天边。 一抹夕阳红染的弯月酡红如醉,两点胭脂在天边抹匀化作道道瑰丽的火烧云。 肃武王府,正屋之外。 朱红屋檐下的三足铜炉无人去添柴,已是火冷香稀,独留阵阵冷香暗寒。 刘芝兰站在那门扉外,面颊绯红,葇荑蜷缩在鼓囊的胸襟前,咽了口唾沫却迟迟不敢喊人出来吃饭。 一颗心砰砰直跳。 回想着下午那隐隐约约的声响,公子这是已经? 丽人颤抖着长长吐息一口香气,转而小跑着走开,不敢再去惊扰其中之人。 厅内。 芽儿看着风风火火的娘亲,一手拿着筷子,歪着头疑惑道: “娘亲,大哥哥和祝姨怎么没来吃饭?” 丽人轻动臀儿落座,一手拿着汤勺给芽儿打着汤,面上红晕仍是不减:“大哥哥....和祝夫人已经,吃过饭了...” 丽人心中忐忑的偷瞄了眼那一边小口小口喝着粥,脸上和煦如常的青衣美人。 青凤摇摇头,回看了刘芝兰一眼。 丽人美眸恍然,心领神会,便再不说话,自顾自用起了晚膳。 丽人叨了一筷子青菜,夹到红唇间轻轻咀嚼,若有所思。 原来青凤姑娘知道.... 与此同时,屋内。 美艳道宗玉臂横在额间,眉头痛苦微蹙,素唇一阵嗫嚅,有些懵神。 足足迷糊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才干涩着喉咙,艰难的睁开柳叶眸子:“本宗这是死了吗?” “为什么浑身这么难受?” 嗯? 这天花板怎的那么熟悉? 还有这帷幔? 还有这被子? 美艳道宗面颊红晕未退,只是狐疑着美眸从天花板视线缓缓下移,直到那被峰上的一只咸猪手上。 祝梓荆眼神一呆,螓首豁然调转,偏头看去,一张无耻的脸映入眼帘。 美艳道宗眼瞳失神片刻,那记忆便如同潮水般袭来。 约莫三息过后。 一声羞愤难当的清叱响彻整个王府。 “你个无耻之人!混蛋!”—— “咦?是祝姨的声音欸。”小芽儿放下手里的柿饼,竖起耳朵眨了眨眼。 刘芝兰干笑两声,看了眼青凤只当是幻听。 “吃你的饭,吃饭的时候不准溜号。” “哦。” 小芽儿啃了一大口柿饼。 话说祝姨那般清冷的人儿怎么也会发这么大脾气? 是大哥哥惹祝姨不高兴了? 还是大哥哥偷吃祝姨什么东西了。 若是娘亲偷吃她藏的糕点,她也会生气的。 偷吃别的更生气。 青凤挑着细眉,正在那思忖要不要去帮殿下解个围。 就以她这个“便宜娘亲”的性子,只怕要闹个你死我活。 但又想起殿下的本事,还是摇摇头。 殿下要想享福,怎么能一点累都不受? 反正迟早都要面对。 王府门房中,老薛抽着旱烟,笑呵呵的朝那声音来源处望去。 老薛吧唧一口嘴,将烟杆在窗口上磕了磕,惬意十分。 “生孩子好啊,多生几个大胖小子让老奴多稀罕稀罕。” “就是以后这辈分可能不好排。” 正屋当中,美艳道宗面色酡红但冰寒如玉,森寒着目光,一手按着青荷肚兜,一手提着湛月剑,指着那睡眼惺忪的李卯咬牙切齿,玉臂一阵被气的颤抖不停。 话说这法子确实管用,那大宗师的真气不觉间调用出来,但道宗却是一点副作用都没有。 看来这味药效力实在是猛。 李卯被一脚踹翻下了床铺,落在那毛茸茸的青竹软垫之上,那美艳道宗余香悠长的白色衣袍之中。 “我说小祝,咱都老夫老妻了,你还这么怕生作甚?”李卯揉着屁股,嘶声连忙爬到了床尾将身子缩进了温暖的被窝里,拿过衣服窸窸窣窣穿着。 祝梓荆长发自然披拂垂落,怒斥一声:“谁跟你老夫老妻!没脸没皮!” 李卯挑起眉,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将被子牢牢裹住自己,身子往床尾缩:“你自己说的...” 李卯惟妙惟肖的学着原先祝梓荆的虚弱妥协口吻:“''你,你不准让青凤姑娘知道'',况且我是在给你治病....” 铮—— 镂空光寒的湛月剑瞬间就抵到了李卯脖颈边。 “你在说一句本宗就给你砍了!” 祝梓荆胸前剧烈起伏,抿着唇瓣头上直冒热烟。 某人被揭了老底,脸上的胭脂愈发殷红似火。 不过原先那是她迷迷糊糊的,怎么能当真! “本宗..那是被你使了妖法蛊惑!” “我祝梓荆一身节气,松竹傲骨,如何会为了苟活而委身于你!” 李卯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夸赞道:“是,祝仙子之高洁之气实属小人生平仅见。” “小人确实略懂一二蛊惑之术,见仙子生的貌美这才心生觊觎,还请仙子见谅。” 祝梓荆瞪大了美眸,被这登徒子这么快认错的作态打了个措手不及。 看着李卯那认真的神情,她反倒感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你!” “你知道就好!” 祝梓荆咬牙切齿,一把剑往前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她就是气! 这无耻之徒怎么能那般欺辱她! 甚至还,还.... 什么真阳灌体! 我呸! 你个无耻的混蛋! “好了好了,我都道过歉了,别生气,你衣服都没穿好,也不怕着了凉。”李卯穿戴好里衣,下床将那幽香的衣物拾起,然后接着走上床去,趁着那道宗心思紊乱之时,温柔的拉过手臂,将人拉到怀里。 祝梓荆自然不愿意,将剑撇到了一边怕伤住了某人,丰腴的身子一阵挣扎: “别碰本宗!” “方才发生的那些都是意外!” “你要是不给本宗忘掉,本宗就跟你同归于尽!” 祝梓荆面色红润,拼了命的想要推开李卯。 这人之将死说的话可能是掏心窝子的话,但是你最后没死那可就尴尬了。 一想起她跟囡囡的男人..... 她就脸上羞臊,无地自容。 只能不停的去怪罪李卯,以此减弱内心的愧疚罪恶感。 她当时确实是这么说,不过.... 就他们两个人,她说不是就不是。 他必须得听从她! 不过道宗这枯木逢春之际,显然软胳膊软腿的不是李卯对手。 李卯一手箍住那丰腴款款的腰肢,一手细心的系上那纤细的肚兜系带。 “好了,人没死就行,我错了还不成,大不了以后我慢慢赔罪。” “你来欺辱我。”李卯嘴角微勾。 美艳道宗眉头一阵阴晴不定,总感觉这话有些不对。 他道了歉,她难道就应该原谅?! 而且让本宗欺辱你? 我呸! 打的算盘啪啪作响! 道宗再三挣扎,最后精疲力尽也没有挣开,反倒让李卯揩了不少油。 祝梓荆连连咬牙低骂,不过最后实在是累的不行,觉着这登徒子怀里甚是温暖,她身子又是疲乏,倒也不想再多动弹。 两人再次相拥靠在床头。 李卯咬着头绳,温柔的替那将头扭到一边生着闷气的道宗绾头发。 梳理着那柔顺的发丝,两人默不作声。 美艳道宗眉眼不虞,但不复遗忘忧愁,反倒敷上一层微不可察的明媚。 仿若雨后花蕊,尽显妩媚潋滟,新妆昳丽。 “好了,生什么气,以后日子还长,你慢慢收拾我不行?” 祝梓荆冷哼一声,猛然扭过头来,义正言辞:“你知不知道本宗可能是....” 李卯眨眨眼:“我自然知道。” 祝梓荆深吸一口气,看着这登徒子眼中隐隐约约的亮光,还有原先这禽兽在她迷糊之时喊她的称呼! 完全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美艳道宗忽而眉头一蹙,难受的动了动身子,接着面上涌起莫大冰寒,拧住李卯的腰调动真气就是一顿发力。 李卯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去掰那葇荑。 “你救我也就算了,可是你为什么不顾本宗的话,仍是全都....” “万一有了怎么办!?”祝梓荆咬牙切齿,玉颊酡红。 李卯吃痛痛呼:“那是疗程必须的,真不是我故意的!” “你!” “去给本宗备水!”祝梓荆不打算跟他再扯皮,紧咬银牙低声呵斥一句。 李卯揉着腰,起身龇牙咧嘴的穿着衣袍。 “小祝。” 祝梓荆缩在被窝里穿着白袍,不吱声。 李卯低头系着琅玉腰带:“当初我在那餐馆里见你的第一面,就在想,这女人为什么眉宇间总有那化不开的忧愁,抚不平的褶皱。” 祝梓荆手一顿,眸子微抬,朝那对着铜镜整理衣领的男子看去。 他是侧对着她,从镜子里也看不见她。 因此道宗也是没有拘束,直勾勾的盯着。 她想听这登徒子要同她讲什么。 “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打定了主意,化开你那眉宇间的忧愁,捋平你的褶皱。” “每一处褶皱。” 李卯缓缓推开门,吸了口外面的凉气,蹬着黑金高靴朝门外走去。 独留祝梓荆失神的靠在红木床头,忽而毫无征兆的嘴角显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痴笑。 眉宇间的忧愁再了无痕迹。 但后面那句话她定然是没有听懂,若是听懂只怕就不会笑的这么开心了。 第337章 一个人的独角戏 晚间时分,李卯早已回了正厅,搂着芽儿在那里间的书桌之上欣赏着水墨字画。 两人都是站着,李卯微微弯腰,揽住少女不足一握的腰肢,一手指着那字画上“天道酬勤”的四个大字教芽儿认字。 芽儿月牙弯弯,将全身重量都靠在那宽厚的胸膛,惬意地嗅着那四处而来,将她包得紧紧的熟悉气味。 青凤正捧着一杯清茶靠在那宽大的扶手牡丹软垫红木椅上,双腿并拢,慢条斯理的吹着热气。 刘芝兰则是刚刚端着一碗热好的莲子汤,迈入厅堂放在了圆桌上。 “公子,祝夫人还没醒?”刘芝兰解着围裙,细声细语的朝李卯呼唤道。 那其中蕴含的水意,只要是个男人估计都能听出来其中意味。 李卯抬起头对上丽人那一双盈盈潋滟的眸子,摇头温声道:“不急,我刚才给她放了水泡澡,清理着...” “咳,估计得一会儿才来。” 李卯捋着那油亮的麻花辫,眼神飘忽咳了一声。 刘芝兰看公子这作态那还不知道祝夫人还在做什么。 倒也是。 公子次次做的饭都很多,也确实不好吃完。 不过公子那样做,祝夫人竟然会答应? 丽人轻捂着檀口,脸晕红霞,并紧了腿一声不吭的朝李卯看去。 青凤无奈摇摇头,呷了口茶水。 得,又发春了。 李卯口观鼻,鼻观心,投去“晚上我去找你的”眼神,随后清了清嗓子朝青凤唤道:“青凤,待会儿你....祝夫人来的时候,你装的像一点。” “我跟她说了,不让你知道。” 青凤捧着瓷杯,温顺的点了点头。 刘芝兰若有所思,暗暗记下。 踏踏—— 不多时,轻缓的脚步声自屋外房檐下传来。 两个大美人心里好奇,陆续坐在那圆桌旁,等着那位夫人用膳时观察一番。 她们也好奇得很,这位平日里淡雅端庄的夫人,经由李卯那么一相处,会是个什么模样。 要说她们为什么知道人要来吃饭。 只能说是熟能生巧。 吃饱了,但没完全吃饱。 李卯也已经牵着芽儿的手,走到了圆桌旁。 桌上即使是剩下,热好的饭菜也是丰盛无比,而且还有些饭后的点心。 吱呀—— 门扉缓缓推开。 几人齐齐看去。 却见那屋檐雕花灯笼之下,朦胧黄光之中,款款走出来了个好似画中仙子般标致的人物。 其湿润的发盘高耸,肤若凝脂,清冷面上染着些许沐浴后的红霞。 白里透红,靡颜腻理。 顺着天鹅般的脖颈往下,一连如水幕般高耸的纯白衣裙,腰间以一洁白纱带束起,双手叠放腰间,更是衬得身形如那葫芦一般曲线浮凸。 浑身氤氲着那朦胧的水汽,一如那出水的白莲,濯清涟而不妖。 也不知为何,这祝夫人今日一来,就好似换了个人似的,不复以往那淡淡的忧愁,好像那被雨露滋润过的花朵般,愈发娇艳昳丽。 不过看其眼眸,虽然表面清冷淡雅,不过却不时往青凤身上瞟。 眼底不见忧虑,多了些别的东西,好像是忐忑? 也不知道忐忑个什么。 “哇!” “祝姨你今天怎么这么漂亮!”芽儿直接就从李卯身边跑开,一溜烟就扑到了祝夫人怀里一阵磨蹭。 祝梓荆眉眼带笑,慈善的摸着少女的螓首。 芽儿身高约莫到祝梓荆胸口,因此也是感受到了无比的舒适。 “好香!祝姨刚刚是去洗澡了吗?” 祝梓荆拉着芽儿的手走到圆桌边,特意挑了个离李卯最远的位子,一直到坐下都没有去看李卯一眼,反倒目光飘忽的不停往青凤身上去瞟。 “呵呵,确实是去洗了个澡,不洗身上会难受。”祝梓荆脸色稍显不自然,但还是温和笑着。 芽儿童言无忌:“可是我记着祝姨是跟大哥哥一起回来的,而且还进了一个屋子,难不成你们一块儿洗的澡吗?” “......” 祝梓荆呼吸一窒,肉眼可见的变得几分慌乱。 忙不迭紧张的看着置身事外,喝着茶的青凤,一面僵硬着笑容讪笑道:“怎...怎么会,呵呵,世子可是你青凤姐姐的郎君,而姨是青凤姐姐的长辈,岂会一块儿洗澡,芽儿你就会胡说,呵呵。” 丝丝冷汗自那白皙的额头间浮出: “姨姨和世子,只是,只是世子将本宗扶到了床上,然后世子不是就出去了?” “你们难道没有看到?” 美艳道宗嘴角扯出笑容,不经意间怒瞪了李卯一眼。 “咳,是,芽儿你不要乱说,我早就出来了,只不过去了侧府给府上人发了些碎银子,你们就没有看见。” 李卯摸摸鼻子,一唱一和。 “不对呀。” 芽儿眨眨明亮的星眸。 “芽儿明明看见大哥哥刚才是从...唔!” 却见刘芝兰不知何时就已经站在了芽儿身后,一把捂住了芽儿的嘴,对着几人歉意一笑:“芽儿瞌睡了,妾身去带她睡觉去。” 啪—— 刘芝兰一拍芽儿的臀儿,随后风风火火就推着芽儿往屋外走。 “娘亲!你干嘛~!” “你是不是又要将芽儿哄睡着然后偷吃!” 美妇浑圆的背影一踉跄,捏了捏芽儿那粉雕玉琢的脸蛋,轻啐两声这才渐渐远去。 青凤始终眸子微垂,嘴角始终勾着一抹按捺不住的笑容。 祝梓荆眼见那孩子走了,螓首靠在靠背上长舒一口气,玉手不停的拍打那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胸口。 真是童言无忌,幸亏没说出来。 这要是说出来她不如找块豆腐碰死。 许是良心难安,美妇人又连忙抬起臀儿,风一般走到青凤旁边的椅子坐下。 也不管青凤要不要吃,就是直接操起筷子将桌上的点心一股脑的往青凤盘子里夹。 “青凤姑娘,多吃些,多吃些对身体好,苦谁都不能苦了自己,你看你天天那么瘦,那怎么能行?” 素来惜字如金的美艳道宗,竟然也有了这慌慌张张,巧舌如簧的时候? 李卯摸着下巴暗暗思忖。 不知道换个用处还巧不巧。 “还好吧,不是很苦,夫人以后试试就知道了。”青凤也不辜负道宗美意,捻起一块儿瓷盘里的桃酥,一手在下面捧着残渣,一手放入口中小口咀嚼。 美艳道宗虽然不懂先前囡囡说的什么意思,但见她吃入嘴中,那悬在空中的心还是落了地。 还好青凤姑娘不知道。 李卯笑眯眯的看着相处融洽的一对人儿,心头一片安详。 “对了...夫人。” 青凤有心想喊出那一个字眼,但到了嘴边却好像有无形的屏障挡住,说不出口。 此事只能慢慢来,她自己心里也清楚。 “怎么了?”祝梓荆以小指勾了勾耳畔的发丝,攥住青凤的一只手,关切看去。 青凤眼底浮起一抹促狭:“先前殿下跟夫人一同在屋子里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那么一声很大声响喊叫?” “是夫人磕住哪儿了吗?” 倒也不是她过去了。 而是那声音确实大.... 不过她五十步笑百步,也好不到哪去..... 李卯头痛的捂住脸,哪还不知道青凤是在这儿逗趣小祝。 合着一个人被三个人蒙在鼓里都已经够惨了,你还要上来再捅一刀吓吓她? 唉。 叛逆的闺女。 祝梓荆闻言唰一下脑子直接停转,手里的筷子都在止不住的打颤。 脑子里只有俩字儿。 完了.... 完了... 被听见了.... 不过祝梓荆仍是不敢死心,强自镇定抿着唇瓣朝那九分相似自己的柳叶眼眸看去。 发现其中只是疑问,而没有其他意味在内,紧绷的心弦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缓缓松弛。 祝梓荆面颊红润几分,心思如电流转,只瞬间就酝酿好了说辞:“也,也没什么,就是温养的时候碰到了本宗的....命脉,就...就有些难受的喊了出来。” “哦~是这样。”青凤很给面子的恍然点点头,就再没了下文。 祝梓荆强撑一个微笑,面颊粉红也不敢再继续开口说下去。 与此同时,桌下,一只云白高靴正不停的碾着地上某人的脚面。 美艳道宗面颊微红,不着痕迹的怒瞪李卯一眼。 都怪这厚颜无耻的登徒子! 第338章 是蚊子 厅堂之中,那周遭罗列着花几,翘头红木案的两个大理石面太师椅上,一对儿神似的美人正挽着胳膊说着些体己话。 什么李卯平常欺负你了没,李卯打骂你了没,亦或是...房事顺不顺利。 那登徒子没轻没重的,只怕囡囡这体格根本..... 美艳道宗面颊红润,但半个身子靠在青凤身上,眉眼微蹙认真,俨然已经将自己带入了一个好“娘亲”的身份。 虽然她这个长辈有些过于尽职尽责了些。 青凤失笑着摇摇头,连连否认。 “殿下一向对我温柔的很。” “是吗?”祝梓荆柳眉忽而紧蹙,眼神不虞的睨了一眼那眼睑微垂,一脸人畜无害正装模作样喝茶偷听的无耻之徒。 合着你还区别对待?! 那绕着绿萝的典雅八宝柜木格后,李卯抿了口茶自觉无辜。 小祝比起青凤更丰腴些,自然是情不自禁就... 而且他自是相当了然,妇人同青凤这种稍显青涩的女子而言,各自想要的肯定是不一样。 当初刘氏算是最歇斯底里的一个,燕姨次之,还能勉强自己来。 反倒太后同小祝还稍稍收敛了些。 李卯这边正排着序,那边青凤目光就不经意的看见了美艳道宗那天鹅脖颈上点缀的几片寒梅。 “夫人,你的脖子上....怎么那么多红印子?”青凤作疑惑状问道。 “嗯?” 祝梓荆先是一愣,转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掩紧了那交领衣领,双手不停往上拽,面颊羞臊的强装镇定微笑:“大抵是蚊子咬的。” 青凤眨眨眼:“这大冬天的还有蚊子吗?夫人屋头难道没有点驱蚊的香薰和帷幔?” “呵呵,这...”祝梓荆嘴角扯出一抹牵强,手儿不自觉地就在那印子上摩挲,心乱如麻。 李卯头痛揉着眉心。 得,青凤这沉寂了这么长时间,一适应下来首先觉醒的就是那叛逆性子。 逮着小祝不依不饶逗趣。 “咳咳!”祝梓荆自然的一手攥着衣领,一手去拿翘头案上的紫砂杯,玉颊流淌丝丝缕缕的红韵,发出两声清咳似在提醒某人。 “确实是有蚊子,别说柷夫人了,就是你家殿下脖子上都被叮了几个包。” “那母蚊子咬人真是疼。”李卯回想起某人的主动,小声埋怨。 祝梓荆猛然坐直了身子,眸光羞愤,耳尖瞬间就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这登徒子! 祝梓荆双腿严丝合缝并坐,咬着牙根恼火的瞪着柳叶眸子朝李卯看去。 而某人只是品着清茶一眼也不往这边看。 道宗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那是她迷迷糊糊的,哪算得了她主动? 而且这登徒子那真气纯是流氓! 怎得恁挠的人心发慌。 哪能怪她? “哦,是这样,不然我还以为夫人趁我们不注意出去跟情郎私会了。”青凤了然点了头。 祝梓荆讪笑两声,在青凤跟前全然没有半点道宗的自持自尊,心里直打鼓,满腔愧疚。 “怎么会呢,青凤真是说笑了。” “咳,你们聊,我去看看芽儿。”李卯将瓷杯放在圆桌上,背着手越过门槛就要出了正厅。 “哦,对了。”李卯脚步一顿。 “小祝,你那药灌一次还不够,得多灌几次才行。”言毕,李卯性致满满的朝着刘氏母女的屋头走去。 其中还留着给他的灯。 “什么?!”祝梓荆瞪圆了美眸,失声惊呼。 “怎么了夫人?”青凤歪头问道。 祝梓荆自知失态,只是强笑着理了理发丝,摇摇头说没什么。 青凤则是感受着那越攥越紧的葇荑,眼眸微垂全当不知道。 美艳道宗眉峰紧锁,心底正七上八下。 刘氏母女的屋头忽而熄了灯。 “芽儿睡了?” “嗯。妾身为公子更衣。” “尾巴呢?” “……妾身去拿。” 与此同时,另一规模颇大的宅子当中,后院深处。 一丰容盛鬋的貌美少妇正坐在那黄花梨书桌前手里翻来覆去拿着一个木盒子打量。 美妇珠圆玉润,体态并不高挑但比例却恰到好处,腿长腰细屁股翘。 一双大腿匀称有劲,并不像是一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所具备。 身着一袭枣红襦裙,外罩淡黄色披风,额间的刘海儿循着窗外的丝丝晚风轻轻拂动。 “夫人,今夜二老爷不回来过夜了。”一丫鬟捧着海棠圆盘走过来,上面搭着些浴巾与换洗的衣物。 那珠圆玉润的美妇挑了挑眉,将木盒收进怀中诧异问道:“又不回来了?” 丫鬟低眉顺眼:“是。” 美妇眉头紧锁,眉宇间带着几分责备埋怨。 多半又是去花天酒地。 “不管他,一天天的就会往外跑,水放好了?”美妇摆摆手,将书桌上的烛灯吹灭。 “是,已经放好了。”丫鬟退后一步给美妇让开空间。 “嗯,你退下吧。”美妇接过海棠圆盘,旋即摇曳着那柳条般纤细的腰肢,款款朝里间走去。 里间,热气氤氲,花瓣荡漾的浴桶之中。 一美妇正解开头上的花簪金钗,褪去裙裳,随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弄着那热水。 待感觉这水温刚好合适,美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抬起腿迈了进去。 “呼,累了一天好在没有白忙活。” 美妇将头发先是盘起用木簪簪着,再用毛巾包起来,然后伸手拿过一边衣裙中的木盒子仔细翻看着。 “话说这盒子到底怎么打开?”美妇摇了摇木盒,却发觉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嘶,难不成拿的是个假的?” 美妇拧起眉头喃喃自语,但接着就摇头否认。 “不至于,我是看着劈山宗把这交给了那祝道宗,而且他们都是拼死拼活的去抢,显然不是假的,那劈山宗被这么多宗门围着,显然也不敢造假。” “就是这钥匙该怎么取出来?” 美妇琢磨半天都没有任何头绪,终是失望的将其放到了一边,靠在浴桶之上闭目养神起来。 “噗哧——” 美妇突然咯咯笑出了声。 一想起她拿着那木盒扬长而去,那双方阵营脸上的惊愕和精彩后,就止不住的发笑。 而且她临走前是不是还踩了那吃她豆腐的天煞一脚? “哼,占老娘便宜,气不死你。” 美妇嘴角微勾,撩起一捧水自白皙脖颈间顺着曲线往下浇去。 “夫人,二小姐刚才过来了,说要让您明天带着她去桃花庵转一转,赏赏风景。” 美妇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大好身姿展露无余。 “嗯,玉容想去我就陪她。” “是。” 第339章 桃花庵 肃武王府的小猫叫喊了一个晚上。 某人夜不能寐,蒙着枕头眉眼含煞,咬着银牙骂了一个晚上。 也有小丫头半夜爬起来去吃糖葫芦的,也不怕甜掉了牙。 翌日晨间,李卯一身云白长袍,外披纯白狐裘,腰系琅玉腰带,脚蹬高领皂靴。 黑发束在紫金冠中,以一玉簪扎起,尽显贵气温润。 李卯立在门前,朝着里面那送行的丽人打了个招呼,翻身上马朝着那西城郊外的桃花庵奔去。 眉眼倦怠的丽人目视白马远去,这才疲惫的揉揉腰,虚浮迈着步子朝内府走去。 真不能怪她没节制。 主要是公子真是一味猛药,她多少有些无法自拔。 与此同时,烈虎街,澹台大院那威风堂堂的金兽朱门前,一辆低调内敛的马车前,一天赋异禀的蓝色丸子头少女,正气鼓鼓的拖拽着自家睡眼惺忪的二娘往马车上拽。 “二娘!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磨蹭!” 桑二娘轻拍檀口打了个哈欠,旋即捏着那婴儿肥的稚嫩可爱脸蛋没好气道:“你说你非得去那么早作甚,现在是冬天又不是春天,去了那桃花庵,哪有什么桃花看?” 她多久没那么剧烈动过了,最后还一口气不带喘的就往外跑,实在是有些累着,因此昨夜沐浴过后沾床就睡,早上也是撅着屁股老不情愿的被自家侄女拽起来。 早知道这么累,就不答应那么爽快了。 “二娘!” “我在家里闲着没事想出去逛一逛,你就不能积极一点?” “今天天气多好,我们休假的一个作业就是要写一篇游记。” 澹台玉容双手叉腰,小臂上还挎着一个竹篮子,上面盖着绸缎,下面是一些吃食纸笔。 “我就纳了闷了,你出去玩怎么不喊你的情郎,喊二娘作甚?”桑红皖轻柔一拍澹台玉容的胳膊,带着几分埋怨。 澹台玉容抱胸,趾高气扬的抬着头:“本小姐要忙正事,才不喊他。” 接着又不知想起什么,一溜烟就通红着脸蛋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那个坏蛋都对她做了那种事.... 她以后无论如何也不理他了! 一袭白裙朱红褙子的桑红皖实在拗不过她,一步一哈欠的就弯腰上了马车。 嘎吱—— 马车缓缓远去。 城郊南边的那条官道之上,一匹追雪蹄疾骤然前踢高高扬起,其上一神俊公子操绳停缰,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弯曲河流旁,仍然在披白布缟素的宅邸。 不过其门前人流早已不复当日吊唁之人,倒是有了几分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态势。 想必这余温一过,这宅子大抵是要封起来留作尊敬的。 到时候他就可以溜进去看看,那陈氏临死前都在念叨的井里,到底有什么。 李卯背直腰挺,盯着那宅子眸光湛然,一甩马绳再次飞奔离去。 希望事情不是他想到那般。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辆淡黄色的马车噔噔踏着蹄子来到了原先白马驻足的地方。 “二娘,你屁股怎么这么大!非得占我的位子!” “你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等以后世子好好修理修理你你就老实了。” “他敢修理我?!” “我一拳头给他打趴下!” 桑红皖被那不老实的妮子挤得往一边倒,翻了个白眼倚在窗边任凭寒风将刘海吹的飘起:“这妮子,当真是有了情郎越来越不听话了。” “嗯?”桑红皖突然被一处缟素吸引了注意力。 “哦,这是那日夜里那工部侍郎受刺的宅子。”桑红皖胳膊放在窗台,将脸贴到了手背上,随着马车颠簸的行驶,熟美的脸团不停被挤得变了形状。 “话说这侍郎的排场也真大,一个凶宅,结果一条街都是白条。” “但是一个侍郎能住在城郊也是匪夷所思。” 桑红皖沉吟连连,最后抿着嘴唇若有所思。 至于那个钥匙,她就是当个战利品稀罕开心一会,也没想着去南边找那什么遗迹。 至于那个什么什么天煞。 桑红皖轻哼一声,眼底尽显得意。 城南,一处邻水的岸上,修着一连十余间青砖黛瓦的朱红小栋,中间簇拥着一间小巧精致的尼姑庙。 桃花庵,顾名思义是一座栽种不少桃花的尼姑小庙。 不过其中那老尼姑前些年已经化了尘土,近来都是生前的一个丫鬟,如今也是禁不住岁月成了一个老妪看管着。 至于是谁修的,年代久远已经难以考究。 不过就算没了尼姑,这儿仍然是京城人士,夫人小姐络绎不绝赏玩的热门景点。 临水畔修有水榭亭台,往左迈过那刻着花鸟虫草的圆拱门,就是一片枝条光秃秃的桃花林。 屋舍不多,一间屋子借宿一晚的价格约莫是二两银。 到了淡季,现如今也是并无多少游人前往。 不过如今那水边的亭台下,却是一连站着三道人影。 一带着斗笠纱幔的白裙女子,气质冷冽冰寒如剑,正站着去看那水面上漂流的枯枝落叶。 身后一贵气公子笑容温润,正爱不释手的抚弄着紫裙少女的双马尾,手里还捧着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糖炒栗子。 “给,给你捎的。”李卯将板栗递过去。 紫檀满脸羞红的双手接过,紧紧贴着李卯的腿坐在一边一颗一颗剥着颗颗饱满裂口,泛着油光的板栗。 “给,剑子哥哥,第一颗你吃,啊——” 紫檀明亮的大眼目不转睛的熠熠盯着李卯。 李卯心底失笑,攥住小巧的葇荑将栗子合到掌心。 他本想着往自己嘴里丢,但侧头看了看那衣袂随风飘飘的剑主,还是自觉的起身拿着那板栗走到了斗笠人旁边。 “...”李卯站在那斗笠人身后局促的将栗子上举下放,张张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师清璇微微侧头,纱幔下仅仅露出那两抹朱唇,待看清那几年都未曾看清过,变化颇大的少年脸庞,眸光恍惚几息。 但转瞬即逝,清璇剑主将视线收回,只当做没看见。 李卯吐了口气,摇摇头不吭一声拐了回去,继而拿着那栗子塞入了杏眼圆瞪的紫檀口中。 剑子哥哥竟然! 竟然没有给剑主,也没有自己吃,而是第一个给了她! 紫檀脸颊鼓起,愣神的看着那和煦的笑容,竟然也忘了去咀嚼。 师清璇蹙眉侧身看去,那过往十几年里次次都毫无意外跟在她身后的少年,已是了无痕迹。 剑主紧攥长剑却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剑子哥哥!” 紫檀羞喜难抑,双臂打开直接搂到了李卯身上,双臂紧绕李卯脖颈,娇软的身子坐在李卯腿上,白皙的脸儿俱是那惊喜的红晕。 李卯惊愕间,那一对粉唇已是凑了上来。 “剑子哥哥,咱们一块吃。” 李卯嘴唇抿了抿,瞥了眼那傲冷的背影后就坦然张开了嘴唇。 当初他师父给他选的紫檀,其实也是当做了童养媳。 虽说他对紫檀仅有师兄妹的感情,但是爱到底可以做出来。 他也不想辜负了少女的心意。 师清璇听着后面的亲热声,那青色纱幔微微拂动,让人看不清脸上究竟是个什么神情。 不过李卯记着,师父的脸,小时候他觉得是最美的一张脸。 与此同时,官道上一辆马车恰巧行驶而来。 从上面兴高采烈的跑下来一粉嫩可人的少女。 手挎小篮,身后牵着一美妇,洋溢着笑容的朝那桃花庵看去。 “哇!哪怕是冬天都好美.....” 澹台玉容视线流转,赞叹声突然消失,转而视线停滞,笑容僵在脸上。 澹台玉容:“?” 桑红皖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将手搭在眉间疑惑向一边看去:“怎么了玉容,怎么突然不吱声了?” “李卯你个混蛋!” “竟然背着本小姐在外面偷吃!”澹台玉容气的浑身发抖,虎牙紧咬,两个小拳头攥的凶巴巴死死瞪着李卯。 李卯猛抬头,看着那澹台家的姑奶奶跟随行的澹台家长辈,心头一跳。 完了。 被玉容看见也就算了,但是被那桑二娘逮了个正着! 第340章 明争暗斗 亭台下三人闻声齐刷刷扭头看去,两人呆滞分开唇瓣,以紫色缎带绑着及腰长双马尾的紫檀蹙着粉眉看去,发现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用蓝色头巾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少女指着自己的剑子就是一顿骂。 啪嗒—— 竹篮子掉在地上,澹台玉容怒气冲冲的迈着大步子朝那亭台下偷情的两人走去。 身后那桑二娘拾起地上的篮子蹙起眉头看着那跨坐在白袍公子哥腿上的双马尾丫头,紧接着也赶了过去。 世子沾花惹草她倒不怕,毕竟三妻四妾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甭提这后生还生的一副好皮相,名声就是“言念君子,唯其好色”,若想指望他从一而终,只怕难如上青天。 她得过去问问人身世,宅子里只要威胁不了琼儿和玉容的地位就行。 她看这姑娘也生的娇俏貌美,而且小鸟依人,最会讨人欢心。 别一会儿过去是某家高门里的大家闺秀或是什么公主郡主可不就完蛋了? 这以后宅子里分庭抗礼,琼儿硬气但是不在家,玉容娇蛮大小姐,肯定免不了受委屈。 她这个外家人到时候就是有心想帮玉容那也是人家家里的家事。 不过回想起这世子那天跟玉容胡来,低下身段干的事儿来讲,也不像是一碗水端不平的大老爷,反倒还挺宠玉容。 桑红皖面颊微红,站在后面挎着小竹篮,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长辈作态。 澹台玉容踩的粉色覆云履蹬的噔噔作响,一步一皱鼻的走到了跟前:“她是谁?!” “这个粗俗的女人是谁?”紫檀再次搂紧了李卯的背,将脸贴在那脖颈旁不善的侧首向后看去。 “你说我粗俗?”澹台玉容后知后觉的指着自己,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惊愕。 合着这骚蹄子抢了她的未婚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倒是本小姐的不是了?! “他是本小姐的未婚夫!”澹台玉容双手叉腰,身子微微前屈,直勾勾瞪着对面那大眼睛一字一句咬牙道。 “哦。”紫檀应了一句,转而就再次贪恋的搂紧了李卯,一双粉唇不停的在李卯脸颊上留下印子。 “紫檀被这位姐姐吓到了~” 哼,未婚妻不是还没过门吗,搞得跟你是正妻一般。 你就是正妻也不能干扰剑子跟我在一块。 李卯苦笑一声稍稍按住那不安分的脑袋。 两个小丫头片子都还没过门,毛都没长齐倒先学会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了。 澹台玉容气的眼睛眯起,那不符合年纪的对襟如同山峦一般起伏不定。 脸颊气呼呼鼓起,粉白的面庞通红一片,许是有些闷热。 若是说今个来的是那宅子里的刘氏或者是那女捕快,她自是会生气,但绝对不会有这般生气。 一来是刘氏年纪大,跟她不是一个类型的,完全威胁不了她。 二是那女捕快虽然跟她抢这坏蛋,但那小捕快娇憨的很,她也不反感。 明面上也就这两个女子跟坏蛋有关系,可是如今出来了这么一个跟她年纪相仿,还臭不要脸的绿茶! 她原先可以觉得自己多么多么大度,可是一碰到跟自己相仿的竞争对手出来,多半有些坐不住。 澹台玉容斜睨了眼那比不上她的胸脯,心底那闷气才消去许多。 身后桑二娘风风韵韵的走上前,一手按着玉容的肩头,轻蹙娥眉,对于紫檀的三番两次无视作态有些不满。 你就是再亲昵世子,这会儿朝廷钦定,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来了,你也不能如此目中无人才是。 而且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奔放的献吻,多少有些伤风害俗。 桑红皖抬起头,刚想问世子这位姑娘是谁,却突然发现那两人身后,亭台朱红柱子下立着的白色斗笠人影。 其手中一柄还未出鞘的长剑,尾端系有红色剑穗。 风姿绰约,孤傲如雪。 桑红皖眼神一滞,突然就与记忆中的那道身影重合。 清璇剑主? 她怎么会在这儿? “额,世子殿下,这两位是?”桑红皖微微一笑,朝那剑主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师清璇似在思考眼前这女子的身份,又许是不愿拂了谁的面子,竟是破天荒的点头回应。 李卯叹了口气抬起紫檀的一条腿,将人送到了自己左侧,然后又伸出手拉住那生着闷气的澹台玉容,将其强硬的拉到了右边坐下。 一左一右,一手一个。 给桑红皖看的一愣一愣的。 清璇剑主那纱幔下的黛眉也是轻轻一挑。 紫檀再次紧紧搂住李卯的胳膊,反观澹台玉容则是磨着银牙,手上不停的去掐李卯的手。 等姐姐回来,她一定要告上一状! 她就不信了她收拾不了这坏蛋,难不成姐姐那个大将军还收拾不了他? 李卯面色不变,仅是笑语温润:“这两位都是我江湖上的朋友。” “朋友?”桑红皖挑着眉看了眼一边那发春的小姑娘。 李卯咳嗽一声全当没听见。 得,这下彻底坐实花花公子形象了。 长辈在跟前看着他沾花惹草的,多少有些尴尬.... 但好在他跟娘子和玉容感情天地可鉴,日月同心,他也不怕澹台老爷子找人给他撕了好换个孙女婿。 桑红皖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三人。 江湖上的朋友? 是请过来当护卫的? 这小王爷人脉就这么广? 昆仑山是出了名的隐世宗门,超然世外。 但是也不对劲。 她可是看清楚了,这清璇剑主虽然离这世子有那么一段距离,但是那散发出来的气场却全然没有半分排斥。 甚至,还有几分包容? 要知道这清璇剑主那是出了名的冷傲脱尘,要不是偶尔出来论几次剑,能见到她的次数几乎寥寥无几。 更别说从中听见什么与其他男子有过什么爱恨纠葛。 按理说应该跟这后生有些距离感才是,可如今她这么一瞧,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 从她直觉上来讲,两人关系并不是什么客卿主从间的合作关系,倒是有几分不经意间的熟稔。 而师清璇一出世就同一个世俗里的小王爷站在一块儿,未免不让人多想什么昆仑山是要拓展势力这才投靠皇亲贵族。 但桑红皖又听见李卯说二人乃是江湖上的朋友,那一边的少女身份显然高不到哪去,也是让她松了口气。 昆仑山怎么地不关她事,但是家长里短的她可得操操心。 李卯接过话头,给昆仑山二人介绍起了另外两个: “咳,玉容你们知道,是澹台将军府的二小姐,也是我的未婚妻。” “哼!”少女得意娇哼一声,抱胸将脸扭到一边。 “神气什么....”紫檀小声嘀咕一句。 澹台玉容豁然回首,咬牙朝那绿茶少女看去。 “你!” 李卯头疼的将玉容搂到怀里安抚,一面又若无其事的介绍起了面前的美妇:“这位是澹台家的二夫人,也是玉容二叔的正妻,桑红皖桑二娘。” 澹台玉容挣扎不停,但李卯叩在那腰间的手微微一使坏,少女身子便松软下来,泛着红霞的靠在某人怀里羞嗔不胜。 想要生气却又提不起火气。 到底还是小姑娘,好哄的很。 正所谓身娇体柔易推倒。 桑红皖挎着竹篮屈身微微一礼,师清璇仍是淡淡点点头,只当回礼。 桑红皖知道这位剑主性子,并无太多不满。 而师清璇只是打过招呼后就将脸重新转了过去,依着栏杆而立,听那碧水叮咚,衣摆随风飘飘。 许是为了六根清净,不见不烦。 第341章 师徒二人的过往 桃花庵,水榭之中,方才还立着的五道人影,与此同时就仅剩下两道白衣身影,一男一女,一站一坐。 而那圆拱门中,先前还相互拌嘴争斗的少女也不知何时玩在了一起,摊开一张宣纸,趴在石桌上随意的涂写画画,身后一身材浮凸的美妇惬意的跪坐在随行拿来的软毯上,捋着浑圆的洁白裙摆,给两位少女研墨。 水榭中两人相顾无言,沉默的北风中唯有亭台下的风铃叮咚声,以及发丝衣裳飘浮声响起。 李卯伏在栏杆上,目不斜视地眺望着那三道养眼的身形,轻声开口道:“师父,你跟紫檀准备在这儿逗留多长时间?” 师清璇沉默几息,淡冷声线不喜不悲:“紫檀天天念着你,可以多待一些时日。” “嗯,我也挺想师父和紫檀的,一晃都两三年过去了,那昔年光景仿若昨日,历历在目。”李卯眸光出神,语声和煦。 师清璇张了张嘴,但最后没有说出话来。 两人再次重归沉默,过了几息后。 “师父....” “世子.....” “你先说。”清璇剑主语气不容质疑。 李卯淡淡一笑,直起身子转过来,直勾勾盯着那青色纱幔。 师清璇丝毫不避,迎着那桃花眸子,那为人师长的上位者气场不怒自威。 在她的观念里,当她的徒弟,就得绝对听从她的命令,不可有任何质疑违抗。 因此即使两人再尴尬,她也不可能率先躲避目光。 李卯自然是知道她的性子,眼眸率先低垂,轻声道:“没什么,就是这么多年没见了,想看看师父的脸。” “就这?”师清璇挑眉反问。 “是。”李卯认真的点点头。 师清璇摇摇头,转而没有任何忸怩犹豫地将那青色斗笠自头顶摘去,三千烦恼丝瞬间倾泻而下,搭在了那绰约削素的肩头。 李卯抬起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纱幔缓缓消失,自那光洁的下巴,两片淡红的朱唇,再到那弧线高傲,如鹅脂般凝润的挺翘琼鼻,以及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两条威严冷冽的翠眉。 青丝以一翠绿玉花斜簪成飞仙髻,高高耸起,发髻下青丝如瀑倾泻,一如那洛水畔之神女,让人不觉想象脑后浮起一圈圈光晕。 但其中唯一能够令人说道指点,美中不足的只怕就是面容之上那仿佛万年不化的寒冰,只一眼就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李卯眼中闪过一如十几年前看见这位高洁不可亵渎剑主那时懵懂的惊艳。 清璇剑主淡漠的看着那痴痴的眼神,心底忽现几分受用。 风儿飘摇,李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仿若艺术品般的面颊,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那之间仿佛将往前整个十几年相处的时光都回想了个遍。 许是察觉到了些许异常,师清璇抿着朱唇,纱幔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缠绕着白布的手掌:“你的手,伤势可还好? 但那眼眸深处,如湖面蜻蜓一点般泛起细微的涟漪。 李卯举起裹着白色绸带的手掌无所谓的笑了笑:“那夜煞好歹也是个宗师,自是不屑于去下毒,也仅仅是利器罢了,我有真气护体,但也仅仅破开了一层血肉,过半个月大概就和好如初。” 言毕,李卯收回视线,眼中带着几分释然的再次望向远空蓝天。 师清璇不觉间蹙起了蛾眉,抿紧唇瓣。 李卯轻声诉说道: “师父在我心里,重要程度不亚于几位有恩于我的长辈。” “师父,这可能是卯儿最后喊您师父了。” 师清璇看着李卯乌鬓飘扬的背影,心脏猛然一揪,阵阵无法言喻的酸涩复杂一如苦水般往上涌来。 “卯儿。” 红色剑穗轻轻拂动,师清璇突然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李卯耳朵一动,但没有回头。 “我们还像从前一般那样不好吗?” 李卯静待下文。 “只要你听为师的话,不要再对为师有那任何逾越的念头。” “我们重新回到从前那般好不好?” 师清璇踏前一步,像是在证实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那神女般高傲的女子,竟然也破天荒带上了些微恳求的语气。 “师父,卯儿三年前就说过了,我不会打消那个念头。” 李卯转过身来,眼神熠熠的直视着那拧起的眉峰,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三年前他在当时条规堪称最为死板的昆仑山上,在一次桃花满天飞的下午,师徒二人一如往日那般在桃花树下小酌。 那时候的两人还相谈融洽,而剑主也不时朝自己的得意门生投去柔和的目光与笑容。 可是某人他就是不知足,酒到浓兴之时,竟然将一封藏了几个月的情书给师清璇递了过去。 而昆仑山女子一派之中,素来讲究剑心通明,淡然脱尘,所以这事在条框死板肃穆的昆仑山上发生,结果可想而知。 师清璇当场色变,怒斥李卯不守门规,大逆不道。 而李卯死性不改,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是师清璇再怎么训他都不收回去。 师清璇什么时候被李卯这般顶撞过? 于是将李卯罚跪在宗门前,什么时候打消念头,什么时候回来。 结果李卯不吃不喝三天三夜,最后昏了过去。 全宗上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在劝剑主开恩三思。 但两个人都是倔,一个醒了吃个饭继续跪,一个继续置之不理。 到了最后那昆仑山的剑子,就被直接当着宗门上下十几人的面,逐出了宗门。 当时李青天见他回去还纳闷,但是一看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猜了个大概,愣是一声没吭。 “你为什么还是不听为师的话!”师清璇一声呼吸紊乱的清叱带回了李卯的思绪。 李卯看着师父那凌厉的眉眼淡然一笑,又是轻声道:“三年前卯儿不会,三年后卯儿亦然不会。” “不过剑主觉得我是个麻烦,那我这就告辞。” 话音刚落,李卯紧了紧狐裘,快步走向了那圆拱门内的有说有笑的三人。 师清璇看着大步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猛地心中一绞。 再次被触犯威严的怒火伴着酸涩滞堵百感交集,抿唇闭上眼眸头脑阵阵发昏。 她隐约间已然醒悟。 她的剑子,早已不再是那个天天围着她转,只有她的少年。 她往日可以对他百般生疏,那是因为她的徒儿始终没有朝她这般决绝的转身离去。 她再做不到往日那般有恃无恐,只怕现在多说一句话,她的剑子就会再也不会来见她。 而李卯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糊涂话,更是让她心里五味杂陈。 嗫嚅难言,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圆拱门之中,两位不顾仪容的少女见情郎走来,均是正襟端坐,颇有淑女仪态的指点风景。 不过李卯一坐到两人中间,紫檀立马破功,澹台玉容自然也是气的破功。 桑红皖笑吟吟的看着几人相处,心想这小王爷魅力也颇大,竟然过来能让两个貌美少女小猪一般的争食儿。 但几人还没腻歪多久,那看管桃花庵的老妪拄着一个拐杖就朝着园子里仅有的一家人走来。 “公子,我能托您做个事吗?”老妪手里抖落出一封上了年代的黄面信封来。 第342章 夜话 李卯被老妪拉到了一边,桑红皖勾了勾发丝,双手叠放在跪坐的圆润大腿上,同两位少女云里雾里的看着那刚来就走的贵公子。 “老婆婆,你可要托我做什么事?”李卯看了眼信封,耐心问询。 那老妪唉声叹气,蛮不好意思:“这信封乃是我原先那老主人,慈枚师太临终前托我给人送去的。” “但是那阵子恰巧我天天就顾着哭老主人,生了场大病后也没了精气神儿,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人老不中用了,前些天才在那箱子底下面翻出来一封信。” “但是最近听外边人说城外又不太平,我这胳膊腿实在是跑不到那驿站送信去,就想着公子能不能帮愚妇一把。” 李卯温和一笑,点点头接过信塞到了怀里:“自然不无不可,这信是要寄给谁?” 老妪见李卯将信收下这才松了口气,颇感激的捧着李卯的手就是一顿感激:“公子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这信是要送给苏州的那位慈宫圣姑,也不着忙,当初老主人也跟我说过了,这信不着忙,不着忙,呵呵。” 李卯暗暗记下,告辞老妪回身折返。 那边,桑红皖正对着那双马尾丫头侧敲旁击:“紫檀姑娘,你跟那位武王世子是个什么关系,怎的如此亲密?” 话音刚落,澹台玉容也都停下了手中的狼毫毛笔,好奇的朝紫檀看去。 刚才玩的太投入,竟是连这绿茶的底细都忘打听了。 紫檀眼珠子一转,笑吟吟脱口而出道:“我是世子的童养媳呀。” 澹台玉容眼睛一瞪。 “童养媳?”桑红皖则是轻蹙眉头,轻咦出声。 “可你不是昆仑山的....” “在聊什么呢?”李卯迈着步子走来,众女立时闭嘴,没有再开口交谈。 那边桑红皖正纳闷昆仑山的子弟给别人当童养媳,紫檀正困惑这位夫人怎么知道她跟剑主的底细。 而澹台玉容仍是鼓着嘴巴,不善的盯着紫檀那绿茶十足的作态。 李卯上前摸着那蓝色丸子头,不知道这妮子怎么又生气了。 水榭之中,师清璇绝美无端的眉眼缓缓睁开,虚浮步子临着栏杆靠着,青葱玉指来回的揉着紧锁的眉心。 疲惫无奈的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她这徒儿的犟,究竟是学谁的? ...... 郊外,一处隐蔽荒废的民宿当中。 一唇红齿白,柳眉鹅蛋脸的女子正同一黑衣人诉说着什么。 “义母,我此行事了,也该回去陪我师父了。” “那十几年的恩情我不能置之不理。” 黑衣兜帽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许叹了口气:“也确实要报答一番慈宫圣姑的恩情。” 柳冬儿点点头。 “冬儿,你这些年过得实在是苦,当年你家的寨子一夜直接被人清洗一空,本座去时早已是一片废墟,本以为寨子无一人生还,但谁知竟然在江湖上让本座碰见了你。” “你同你娘长的是真像。”黑衣人轻柔的摸着那光滑如玉的脸蛋,语气唏嘘。 “实属天赐的缘分。” 柳冬儿眼中伤感一闪而逝,但最后反而嘴角勾笑轻声安慰:“义母倒是不用过于忧伤,毕竟大仇已经得报。” “倒是您功法的那个怪病?”柳冬儿欲言又止。 黑衣人抬手压了压:“胭脂楼有药,倒是无碍。” “那就这样,你随他们南下,本座留在这京城还有些事要做。”黑衣人眸中精光一闪,拍了拍柳冬儿的腰肢。 “是。”柳冬儿没有多问。 ...... 深夜时分。 肃武王府,正屋当中。 屋檐下,三足金蟾铜炉正孜孜不倦的冒着热气。 墙角处正趴伏着一白毛小猫,许是被寒风吹的有些冷,身子微微颤抖,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惹人怜的叫声。 屋内。 青色帷幔之中,美艳道宗趴在床上,坦露出早已完美如初,一如美玉那般无暇洁白的背部。 “你能不能快点!” 祝梓荆猝而侧过身子,红着面颊朝身后那人清叱一声。 不过语声软绵无力,就是比之那小猫都要酥软上几分。 施着针灸的李卯修眉一挑。 “好歹我也是给你疗伤,就这么个态度?” 美艳道宗脑中迷迷糊糊,只是咬牙幽怨向后瞪去。 踏踏—— 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青凤走到那屋檐下,摸着白猫软和的身子,在那猫尾上捋个不停。 青凤忽而眼神一滞,面上带上不满:“这猫好看是好看,但就是到处拉撒。” 祝梓荆将脸埋进枕头之中,默不作声。 叩叩—— “祝夫人,在吗?” 美艳道宗悚然一惊,惊恐无比的抬起了头,面上的红霞一如潮水般褪去,只是瞪大了眼睛朝那门口看去。 囡囡来了!? 怎么办? 怎么办? 道宗急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李卯眨眨眼也看向门口。 青凤怎么来了? “夫人,您灯还没熄灯,那我就进来了?” 祝梓荆吓得嘴唇都在哆嗦,好在最后急中生智,直接拿来被子将两人一块裹住。 祝梓荆坐在李卯怀里,仅仅露一个头在外边。 吱呀—— 门扉缓缓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个身姿高挑纤细的青衣女子来。 祝梓荆强笑一声:“青,青凤,姑娘,你怎么,来了?” 青凤看着祝夫人那红扑扑的脸颊有些奇怪:“夫人,我有事要问问你,咦?” “夫人的脸...怎么这么红?是熏香太热了?不然我去?” “不,不用,麻烦,热就热些,倒是,姑娘你来找,我是要,做什么?”祝梓荆一张素来绝美清冷的脸蛋此时竟是有些妩媚红润,一双秋水瞳子也不知为何微微眯起,许是有些瞌睡。 青凤走到跟前,捋着裙摆坐到了床边,眸光复杂的叹了口气:“就是想问问当初是因为什么您和您家的囡囡才走丢的。” 这对她来说还挺重要。 关系到她会不会认祖归宗。 祝梓荆抿了抿红唇,也不管身后那人,眉眼认真道:“嗯~你既然问那我就同你说。” “当初.....” 祝梓荆突然闭上了嘴,瞪圆了美眸,死死咬住唇瓣。 “夫人?”青凤唤了一声。 祝梓荆死命掐了某人一下,转而勉强一笑:“当初玉衡山势力过大,难免会....受人觊觎针对...” “于是....” 祝梓荆长吸一口气: “就被仇家盯上,以一次论剑的名义,联合别家摆下鸿门宴,准备合围玉衡山之人。” “而恰巧,当时...” “有人与我交好,连夜,给我们报信,但对面人多势众,且,置身,龙潭,虎穴,难以脱身,就只好将,囡囡,埋藏于,一农户竹篓之中。” 啪—— 一声轻响传出。 青凤又疑惑的眨眨眼。 祝梓荆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美眸,但到底心思敏捷,立马就昂声圆道:“有个虫子爬到身上了,呵呵,不碍事。” “您继续讲。” “而后,我们玉衡山参加,大会的十余位高层,唯剩我一人存活,被他们拼着命给送了出去。”祝梓荆说到这也有些伤感,不过并未伤感多久。 青凤抿唇不语,心如乱麻。 原来那时候的处境如此凶险。 她当初还在质疑,这究竟是多么不负责任的父母,才会将一个孩子独自丢在他乡.... 可如今得知其中细节后,才发现这真的是极无奈的举措。 祝梓荆眉眼含煞,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着下唇不发出声响。 青凤犹豫再三,最后看着道宗那人比花红的面颊,细声唤了一句:“娘...亲。” 祝梓荆瞳孔一震,愕然瞪大了眼睛:“嗯?” 但不等震惊欣慰多久。 “嗯~” 青凤看着双瞳失神的祝夫人,檀口微张的只当是其过于喜悦,苦尽甘来的恍惚。 不过就是回应的声音有些怪怪的。 肃武王府门房之中,老薛正拿着一花洒,喷灌着那房檐上的花草,不过那孔隙过大,水流倒是冲的花草东倒西歪。 “也不知道刚刚青凤过来问我少爷回来没要做什么。” “应该没回来。” 老薛信誓旦旦。 第343章 东宫密谋 柷夫人眉眼倦怠,多少有些睁不开眼睛,后面对于青凤问的什么也只是含糊其辞,仿佛好像置身那天国一般,灵魂出窍云里雾里不知所处。 青凤则是关切地靠上去看着仅露出一张通红面庞的柷夫人,攥住那温热的葇荑,刚准备开口问询,却突然发现那她的“便宜娘亲”的身子似乎有些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被子里却能顶起这么厚的被峰。 青凤狐疑的上下打量,听着一些几乎微不可闻的流动声,表情逐渐变得耐人寻味。 两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足足有一炷香时间。 美艳道宗后知后觉的瞳孔聚焦,捏着眉心,露出白里透红的一截藕臂与精致白皙的锁骨,喉咙有些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柔媚沙哑:“囡囡,你,你先回去睡吧,这么晚了,娘有些,身子有些疲乏。” 青凤挑了挑眉,缓缓站起身,抿着微笑语气如常:“娘您早点睡,别贪玩坏了身子。” 祝梓荆大脑混沌,只当是囡囡关心她,扯出一个笑容后就紧紧锁着眉头,将玉臂横在脸上遮住淡淡的大红胭脂,再不吭一声。 青凤并没有立马走,反倒还上前去弯下腰给柷夫人细细的掖了掖那鸳鸯大红锦被。 祝梓荆恍然睁眼,见囡囡并无下一步动作这才舒了口气,眉眼间的煞气羞愤悉数化作柔情蜜意。 道宗刚想开口感谢自家的囡囡。 “哎呦~” 青凤“不小心”往前一摔,压到了柷夫人的身上。 祝梓荆瞳孔忽而一缩,檀口微张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娘,我这就走了。” 青凤自然的捋着发丝,红唇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退后两步朝着那美艳道宗发出一声柔柔告别。 “嗯~” 祝梓荆咬着娇嫩欲滴的红唇,从齿缝间挤出一声回应。 青凤双手背后,一如轻快的迈着步子,轻柔的走出房门再将带上。 一看那屋檐下的白猫不知何时都已经换了个太字形的姿势躺着,头往后躺在地上,好不惬意快活。 祝道宗漏风的小棉袄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后,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旋即便是“铮”一声亮剑之声。 往里看去,却见那脸蛋肤若凝脂,白里透红的美艳道宗正酸软着身子,操起一把湛月剑直接就架在了穿着白色中衣李卯的脖子上。 李卯自然不敢反抗,只是任由小祝摆弄。 “你个混蛋!” 祝梓荆咬牙切齿的一脚将李卯踹倒,随后单膝顶在李卯背部,一手横剑,一手将李卯的胳膊反擒。 “你说!你该不该死!” 李卯无辜的侧过头,艰难的仰着脸朝上看去:“梓荆,那能怪我吗?” “那是青凤不小心倒下来的。” 祝梓荆油盐不进,将剑抬了抬面无表情:“前面那一次。” 李卯装聋作哑:“哪一次?” 祝梓荆胸前剧烈起伏,气的翻了个白眼,最后直接将剑合入剑鞘,发了狠的往李卯屁股上砸。 啪—— 李卯吃痛,呲牙咧嘴。 这倔女人是一点没收力,但是不让她泄泄火只怕要气过去。 “你不是很喜欢打吗?嗯?来!本宗让你打!” 祝梓荆歇斯底里的往死里拍李卯的屁股:“来!你给本宗打!” 屋外起夜上茅房如厕的芽儿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蹙着细眉朝那灯火通明的屋里看去。 “嗯?祝姨在干什么呢?” 一边守在门口脸蛋通红的刘芝兰一溜烟跑了过来搂住那穿着透纱睡裙的少女,跌跌撞撞的就推搡着往屋里去。 “娘亲你干什么?” “快睡觉。” “祝姨在干什么?练功吗?” “嗯,是在练功。” 嘭—— 门扉紧闭,今夜注定要有人彻夜难眠。 金顶连绵的紫禁城,东宫之中。 四面皆寂静,唯有往来的宫女太监不时挑着宫灯在那各路宫苑外,大道之上来回夜巡。 雪云宫。 那宽大的金色床铺之上,两边的灯台上点着特供的黄蜡烛,灯光昏黄染晕。 贵妇床头近处点着几根香,袅袅青烟顺着就被贵妇完全吸入。 一清雅贵妇身着一袭乳白色纱裙,青丝披拂随意搭在圆润如新荔般的肩头,双手间捧着一牛皮小书,不时眼中闪过思索,亦或是将牛皮小书反盖在床被上,面颊飞上微乎其微的红胭脂,呼吸忽而变得急促。 “黛绮儿,将铜炉里的火压一压,本宫有些闷热。” 屏风后一金发眼镜女官低头上前,走到墙角窗沿的凤头铜炉边以铁钳拨弄着沉香木。 “真是奇了怪了,是最近天升温了还是怎得,为何本宫心里如此烦躁?” 贵妇人手背贴着红润的面颊自言自语,旋即长吐一口热气,眼角的风霜都被那胭脂红浅浅遮住,端庄中尽显艳丽。 “不知道呢娘娘。” “嗯,本宫自言自语罢了,你退下吧,将烛灯灭了,本宫要睡了。” “喏。” 金发女官迈着步子走上前去将烛灯吹灭,随后毕恭毕敬的躬身缓缓退出大殿。 殿门缓缓合拢。 女官紧了紧金色披风,对一旁那些行礼的丫鬟打过招呼后,挑起一盏宫灯,迈着优雅的步子沿着宫苑外的道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的太监丫鬟均是认识这位因为金发碧眼而被西苑贵妃喜爱的红人,因此都是不敢多看,匆匆打过招呼后就低头离去。 金发女官一路走,可走着走着却突然就没了影子,人影杳杳无踪影。 紫禁城,东宫书房之中,一道金发身影不知何时就翻过窗台,立到了那身材颀长,面相俊美的太子身前,盈盈福了一礼。 “太子殿下。” 宋若微微一笑,拉开椅子将手一摆,示意金发女官在对面椅子坐下:“坐。” 金发女官没有坐,只是顶了顶挺翘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言简意赅道:“太子殿下,我们胭脂楼调查过了,皇后娘娘在江南遇刺的那一批人,确实是萧家指使的。” 宋若交叠的双腿放下,面上和煦的微笑缓缓消失,将双手十指相扣,抵住下巴。 与李卯那动作竟是出奇的一致。 宋若眸子幽幽,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我就知道是西苑这个毒妇。” “药上了没?” 桌案上一盏油灯发着外黄内红的明光,衬得宋若眼神愈发冷冽。 “已经上了,已经有效果了。” “很好。” 金发女官盯着宋若。 “过段时间我会调一批绸缎给你们胭脂楼消化。” “谢太子殿下。” “到时候听我指令。” 金发女官一句话没有吭,转身离去。 在这里多待一秒,只怕都是个隐患,她不能暴露。 金发女官翻窗而去。 宋若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亮逐渐被乌云吞食,眯起了桃花眸子,酝酿森寒冷光。 第344章 赌坊前的偶遇 后面五六天,李卯难得闲散下来。 平常待在府上陪一陪家中女眷,晚上看望一番骨子里腼腆的青衣丽人,饥肠辘辘的狐尾美妇,或是疗养某时常对他抗拒呵斥的高贵道宗。 不过道宗迷迷糊糊时他也尝试着去戴狐尾,但最后成功了一次就又被恼羞成怒拿着剑威胁呵斥了半天。 后面许是怕李卯又做些什么坏事,就义正言辞说要自己来,李卯老老实实不准动。 这么多天下来,李卯自然也给芽儿买了不少糖葫芦。 少女好不容易大快朵颐一番,但肺活量还是有点小,容易上不来气儿。 闲暇期间李卯又给燕王的名义写了两封信来,一封明面上给燕王,一封暗地里给王妃,以抒心头愧疚思恋。 旖儿孕期自己却实在找不到理由上去嘘寒问暖,在一边端茶倒水,两人依偎听风赏画。 希望能以此信聊解丽人心间怨怼惆怅。 凤梧宫里的那醋坛子太后他自然也是写信一封,不会忘了。 而两日里紫夜回信倒也快得很,说要寻着个日子出来找燕姨叙话,中间有一段空闲时间可以在外面逗留。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毕竟太后也是人,一些必要的社交,闺蜜间的往来都不能免除。 特别是这么一个“为国捐躯”却又洁身自好的绝代丽人,更是让人心生恻然。 至于燕姨是这么老些天都没有再主动唤他。 多半是上次华清亭上风大折了腰,嘴里灌了风,没缓过来劲儿。 至于桃花庵同澹台府的那几位,他也只是去探望一二。 也不知怎的,他破罐子破摔之后,师父待他相处时反倒还柔和几分。 紫檀不用说,那腻歪奔放的性子,就差将马尾塞到他手里,缠他... 这个小师妹在宗门的时候就天天对他图谋不轨,现如今年纪大了,更是无法无天起来。 说不得过两天就要随他回府上.... 咳,玉容他虽然现在动不了... 但话说他也该换换口味,体验一番不一样的感觉? 至于远在江南水乡的那位温婉美妇,期间确实给他来过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大概是以自家亲儿子切题,兜兜转转变成对李卯嘘寒问暖,虽说极力想讲话题从李卯身上扯回来,但字里行间还是三句有两句半跟李卯带点关系。 根本藏不住一点心思。 看的李卯拿着信封不时傻笑。 腊月十五,天寒地冻,虽说未曾下雪但天地间霜寒冷冽不比雪消翌日。 今日李卯倒也清闲,待家中无事之后就去那工部侍郎卢靖远身死的宅子周围踩点。 但这件事影响颇深。 就是一连过了半旬周遭都是戒备森严,巡逻的护卫一再从开始的五人为伍,陡增至如今的十伍细察,连哪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李卯念及如此只好先打消那进去探看的念头,从那一边的酒肆旁翻身上马,缓缓朝着内城铜锣湾巡逻的地界去找楚休休。 先前他叮嘱过休休留意走私罂粟的蛛丝马迹 可一连这么多天过去,消息仍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而半旬没见,他也甚是想念那明眸善睐的娇憨面庞,倒也可以借此去探望一番,重温一番那软和的葇荑和那娇羞却懵懂的姿态。 京城内城,人流熙攘,张灯结彩的红火荣华街之上,一匹纯白骏马步伐沉稳的走在街上,其上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前面那一个手按佩刀,脸色不虞的娇小金锣。 与此同时,荣华街旁一栋奢华富贵的茶楼之中,一云髻高耸,穿金戴银的雍容美妇脸上正带着点点红霞,眸光盈盈的同那对面的夫人热火朝天的聊着家中的晚辈。 看其两边神色愉悦,想必是双方都夸到了各自的心窝子里。 “燕夫人,世子来了京城后声名一直不显,后来一鸣惊人,其中想来肯定是有您的缘故。” 燕夫人矜持的抿了口茶,白腻如雪的清贵面孔上俱是喜不自胜的微笑:“这是哪里话,都是小卯自己优秀罢了。” 那几个夫人如同叽喳的鸟雀般,又好奇的开口问:“敢问夫人平日里是如何帮世子开导的?有什么诀窍否?” 燕夫人莹润玉手中的白瓷杯一顿,停在嘴边眼底闪过心虚飘忽,但转而就轻咳一声压下了那心底间丝丝缕缕的慌乱。 燕夫人眼睑微垂,雍容淡定道: “咳,自然是不能逼太紧,如果逼太紧只怕家里的后生会心生怨怼,倒反天罡,但是你又不能太松,松了箍不住他,就又难以看管管教。” “所以张弛有度才最能管住他。” “哦,燕夫人说的是极。” 几个夫人如同聆听佛经一般正襟危坐,眉眼全神贯注的倾听。 身后的湖兰脸若彤霞,越听越不敢听,却又越想听。 夫人这,这真是话糙理不糙.... 燕夫人滔滔不绝,双腿严丝合缝并坐着,那熟美的面庞之上俱是近几年来看管李卯心得的自信从容。 “而且你也不能对他太好,不能....什么事..都依着他。” “不然他会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燕夫人也不知怎的就心虚偏过头去,面颊忽而通红一片,叠放的葇荑微微揉搓小腹,感受着呼呼的寒风吹拂在面庞上。 “世子如此优秀如此看来定然是有燕夫人在其中教导!” “太对了。”贵妇人赞叹声不绝如缕。 “嗯?” “小卯?”美妇本心虚的朝窗外看去,瑞凤眸子之中却突然映现出一颀长挺拔的白衣身影来,眸中迸发出剧烈的盈盈喜色。 “嗯?” 但不等片刻,美妇面上的微笑却缓缓收敛,转而挑着细眉,眸子微眯的看向那前方不远处的金边黑衣娇小身影。 燕雪瑾缓缓坐直身子,牡丹锦缎如同瀑布般于前襟顺流而下,那高耸的发盘如山间青松一般巍然不动,面容之上不悲不喜,眼眸眯了起来。 “诸位失陪,有故人来见。”燕夫人笑语吟吟拍了拍裙摆,站起身对着几位贵妇人告辞。 “燕夫人慢走,下次最好给世子也领过来。” “说的是。” 燕夫人礼貌微笑,旋即领着身后的湖兰风风火火往楼下赶。 今朝非昔比,她跟小卯的关系不一样了,心里多少有些吃味。 虽然以前也挺能吃醋的.... 但总归没现在义正言辞。 况且最近她身子也确实适应了,不至于一下就要哭两声,倒是可以喊到府上吃独食了。 美妇面泛桃花,轻哼一声披上湖兰递来的狐裘出了茶楼。 前方不远处。 “周良,你若是再敢让我逮住你偷别人东西,到时候不给你送到衙门,送到铜锣湾可甭怪我不客气!” 娇小金锣此番威慑确实有效果。 那面相猥琐,尖脸猴腮的灰衣小厮一听立马就跪在了地上,求爷爷告奶奶痛哭流涕的痛呼下次再也不敢了。 进了衙门,可能就是关两天打两棍子的事儿。 但铜锣湾那可是出了名的重刑逼供,专治江湖硬汉与嘴硬之人。 他也不知道为何他偷个东西就要被押送进去,这要是进去了那还得了? 就是不明不白死了估计都翻不出半点水花。 但这位金锣开口信誓旦旦,他也不敢不信。 “来人,押送他去衙门!” “是!”身后一个铜锣上前一步走,扭着垂头丧气的周良往衙门方向走去。 威风凛凛的楚金锣见人一走,这才摇了摇头,用刀鞘拍着挺翘的臀儿叹了口气:“我堂堂一位神通广大的金锣,竟然天天干的都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边的银锣听进耳中,砸吧砸吧嘴。 就头儿跟世子的关系,谁敢让她去干那些脏活累活。 面容娇憨却又处处透露着倔强坚毅的楚金锣目视押送离去,这才收回视线,朝着一处街坊边,人群络绎不绝,门前车水马龙的赌坊走去。 李卯说让她调查走私罂粟,可是这么些天下来是一点头绪没有。 今天她突然脑瓜子一灵光,忽然想起这种勾栏赌坊等藏污纳垢之地应最是满足要求的地方。 楚休休按着小臂长短的佩刀,哼着曲儿领着身后两三下属朝那牌匾名为“大秋坊”的朱栋赌坊走去。 身后的李卯愣了愣,转而下了马将马绳递给一酒馆店家,跟了上去。 身后不远处,一雍容美妇诧异的挑起细眉,掂起裙摆,紧随不舍的跟着前面那白衣公子。 哪有幽会去赌坊的? 第345章 世子又要砸馆子? 大秋坊,京城荣华一条街上最大的赌坊,也是内城之中规模排得上号的赌坊,不比外面那些杂七杂八,三教九流混迹其中的赌馆,大多都是些富贵商贾或是二代纨绔。 当然也因为其治安管理得当,环境较为公正,一些寻常赌徒也会过来碰一碰运气。 主要还是因为其中那貌美的侍女和奢华的装潢。 大周之中盛行的赌法有三种,斗鸡,牌九,以及最简单也是来钱最简单,最暴力的摇骰子。 那金腰捕快前脚刚踏入大秋坊门口,后脚就有一位白衣公子缓缓踱步,抬眉瞧了眼上头的牌匾后,背手跟了上去。 两边那侍卫行人忽而噤声,都是瞪着眼睛左右示意,问询这是发生什么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官比平民更是压死一堆人。 平常若是来个别说银锣,就是铜锣来了这地界那可都是得当祖宗一样供着,不敢怠慢。 这如今突然迎面不声不响走来了个金锣? 乖乖,这是赌坊里藏匿歹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间,又是一道雍容典雅的夫人身影于他们匆匆中间而过,掀起阵阵香风,身后一水蓝色裙裳的貌美侍女更是出落得水灵腼腆,含苞待放。 虽然没看清那夫人长相,但就这侍女的长相,估计在京城里不是达官权贵就是腰缠万贯。 虽然大周赌坊里确实有女子参与,但这大秋坊比之那顶级的赌坊肉眼可见的差距颇大。 也不知这位夫人来此是为何。 众人怅然收回视线,各自再奔波于生计之中。 大秋坊二楼,楼里稍显阴暗狭窄,顶上吊着晕黄圆柱筒灯。 但人声鼎沸,热火朝天,倒是不显阴沉。 窈窕侍女于人缝之间左右逢源,捧茶端酒。 黄墙靠里贴着一张白底黑字的“庄”,以红木柜相拦,外面厅内摆着一张张条桌,每桌旁约莫有十几来人围着,大多是锦衣富商,但也有三两粗布灰衣夹杂其中,女子不多,但并不是没有,大多都是随男伴而来。 一干子赌徒眼神狂热摩拳擦掌,都觉得下一个发的就是自己,那自然也有神情低落,面如死灰之徒。 以袖掩鼻的楚金锣正蹙着眉头,随手挡住那笑的谄媚的八字胡管事:“你去忙你的去,就当我不在。” 虽然这大周赌博乃是合法合规,但她素来不喜。 她跟她爹行走江湖,见识过各色各样之人,其中不乏家破人亡之人,这一类人大多都是赌徒。 “欸,是是,若是有什么需要,小人立马滚过来!”八字胡管事一面哈腰一面倒退,走到了柜台后面还是恋恋不舍的举起帽子躬身陪笑。 这也怨不得他姿态如此卑微,想要在京城做好生意,那是一个有权势地位的官都不敢惹。 比如那原先内城的一家赌坊名为“碎玉坊”,多好听一名字,就因为有一天一白衣纨绔上来赌博,最后赌输了一分不给,就跟那逛青楼不给嫖资的嫖客一般,那家伙给当时的庄家气的,直接就招呼着小厮要给那人腿打断。 结果您猜怎么着? 那纨绔是武王世子,第二天“碎玉坊”连带着小厮庄家被连根拔起,从上到下全都去衙门揍了个桃花朵朵开。 关键这还不算吓人,最后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都说世子先闹事,但最后还是宫里那位亲自压的消息! 自那以后,他们这些开赌坊的那可就是如履薄冰,进门的侍女小厮受训练的第一件事就是察言观色。 管事的吧嗒吧嗒拨着算盘,正感叹这年头干啥都不容易,然后余光就瞟见了一气宇轩昂的白衣公子噔噔踏着台阶露出了上半身。 管事头一抬,眯着眼睛,抬头纹叠起的想要透过那大烟的云雾缭绕看清那公子长相。 嘿!您猜怎么着? 管事手里的算盘嘭一下砸到了地上,八字胡挺得跟死人一般翘翘的。 “世子殿下~” 管事的露出一哭丧笑容,娇滴滴的拖长的声调,抹了把眼泪就快步迎了上去。 “我们这小地方不是污了您的身子?” 李卯没有理会,只是看着其中那狂热的情形,以及走到一赌桌前凑热闹的休休,摆了摆手:“不用管我,就当我不在。” 管事强撑一笑,有气无力道:“是,小人就在那边,您有事尽管吩咐。” 李卯摇摇头,朝着金锣走去。 管事的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卯背影,就等着一会儿若是有不长眼的畜生顶撞了世子,他好第一个跪下去谢罪。 至于会不会再砸铺子。 呵呵,他就一管事,管他屁事? 楚金锣凑上去的那一长方黄木桌上玩的是摇骰子,三枚色子于木筒中摇晃,倒置后与庄家叫大小,押筹码。 闲家全然是运气活,并无甚技巧。 但对于庄家就不好说了。 宽大木桌黄漆面细腻,案上在那庄荷手边,以黑墨写着四个大字—— “起手无悔” 桌上此时赌的正投入,愣是没有发现一旁站着的女金锣。 就属其中一面容枯槁,眼圈深重的干瘦男子最为起劲儿,双手扒在桌上眼放精光,青筋凸起,显然是势头正盛,高歌猛进之时。 “买大!押五两!” 庄荷起手,珐琅筒翻开—— 五,三,三 “刚好为大!” “闲家赢钱五两!” 干瘦男子暗暗咬牙挥拳,接着用袖子擦了擦汗水,再次哆嗦着手让庄荷开始。 楚休休没见过这种新奇玩意,虽然心里排斥,但还是暗暗诧异:“这来钱就这般快?喊个大小就直接到手五两银子?” 与此同时,李卯也已经走到了桌前,凑上去挤着那楚金锣眉眼专注的看着。 “欸?你....” 楚休休发觉自己被挤到一边,正欲扭头说道两句,就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来。 楚休休揉揉眼,扬起头凑近了李卯的下巴去盯着打量,眉眼认真娇憨,似是在仔细甄别。 嘣—— 李卯屈指一弹那粉白额头,旋即轻笑着直接将这妮子掉了个身子,俯身凑到了晶莹剔透的耳垂旁压声道: “休休,看好了,看他一会儿怎么输个精光。” 楚休休面若桃李的依在李卯怀里,醉醺醺的嘴角勾起,不过这骰子对她来说到底是新奇玩意,仍是强打着精神看去。 “你,你可不能赌,我听我爹说这东西害人的很。”楚休休细若蚊蚋道。 身后把风的铜锣轻咳一声识相的将头扭到一边。 “赌两把?” “走呗,小赌怡情。” 他们这些有依仗的平日里就喜欢去赌馆里点些碎银子去赌。 一来是管事看见他们服饰不敢使老千,二来是为了官民和谐,庄荷一般都会给他们弄些碎银子打打牙祭,他们平日也会多照拂那些赌馆。 第346章 慢着 哗啦哗啦—— 三枚色子于那面容姣好,半披轻纱的庄荷手中翻飞。 嘭—— 珐琅器再次砸在桌案上。 一干人都没有急着下注,都是等着那个刚才赢了有十几两银的干瘦男子。 干瘦男子本来都已经将那十几两银子揣进了兜里,李卯看的都是微微挑眉,结果斟酌良久后还是取出了五两银子放在了小的上面。 “本钱还在,就试试。”枯槁男子颇潇洒道。 庄荷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笑容,转而将手一抬—— 一,一,三 男子赌对。 “闲家赢银五两。” 枯槁男子兴奋的拳头微微颤抖,最后双眼瞪大放光的将那桌上的碎银,拦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前。 银子被塞入怀,男子乍看之下就要收手。 哗啦哗啦—— 庄荷再次摇动。 嘭—— “大!” “小!” “小!” 其余赌客被吊起了心思均是开口叫喊,推银上前。 揭开—— 一,三,四 为小。 “也不知道是不是财神爷附你们体了,算你们走了运。”庄荷唉声叹气,接着下一轮投注。 干瘦男子咽了口唾沫,手揣在怀里进退维谷。 李卯摩挲着手掌间那软和的细嫩手掌,眼神始终放在庄荷一双白皙的手上。 别人看不出来门道,他学了老薛的偷天手还看不出来? “瘦猴,怕什么,继续赌,你五两银子翻了四倍,把本金留住不就行了?”枯槁男子一边的蓝衣打扮之人拍了拍其背部。 瘦猴有些心动,他这五两本钱还是借的,一扣下去总感觉赢得不够多。 今天他运气这么好,实在不应该就这么走。 再来一次,输一次立马就走。 “大!”瘦猴眼神一坚定,再次吆喝着加入了投注。 …… 三,五,二 “庄家胜。” “哎呦,就差一点啊!”瘦猴捶胸顿足。 “可惜了,再来!” …… “闲家胜。” “赢五两。” “我就知道!下注十两!” “庄家胜。” 瘦猴逐渐闭紧了嘴,脸色阴沉。 …… “庄家胜。” “庄家胜。” …… 李卯脸色微沉,楚休休蹙眉若有所思。 虽然只要在这赌博庄家就稳赚不赔,但就算是这皇城地界,坐庄之人还是会不择手段的不让银子往外流。 那些越富有的人,往往就是越抠门。 如果他没猜错,只怕这出老千的手段专门逮着那些本就不富裕的赌徒。 因为无权无势,就算被挖出也能够以各种手段粉饰。 几次拉锯下来,那被称作瘦猴的枯槁男子,从起初的盈利十五两,竟是变作了倒欠庄家五两银。 而此时,见其眼睛赤红,咬牙切齿,心有不甘愤堵,竟是直接将一张地契直接拍上了桌案。 “来!” 与此同时,后方雍容雅步的燕夫人身后,突然踉跄跑来一头戴蓝布巾的村妇,正哭喊着朝着李卯那一桌奔去。 “老爷!使不得啊!” “那五两银还等着修屋子啊!” 众人齐齐看去,但唯独那瘦猴好像癔症了般半点没有听见。 村妇踉跄奔过去抱住了那已经将地契摆在了押注的位置上,那面容枯槁的干瘦男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稳如泰山般半点都没有被村妇撼动。 “老爷!”—— 村妇看着桌案上的地契,忽而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不停的撕拽瘦猴的裤腿。 “老爷!咱家那几亩良田都被你给败坏了!地契没了咱一家老小可往哪儿去住啊!” “老爷你三思啊!” 瘦猴一脚踹到那村妇身上,歇斯底里的看着那珐琅筒:“你个愚妇!” “妇人之见!” “等着!” “你给我等着!” “等着你家老爷怎么一下翻身!” “没了钱老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蓝头巾村妇捂着肚子颓然倒在地上,涕泪皆下的绝望看着那一家最后的希望被推上砧板。 原来借来用来购置田地修缮房屋的的五两银子,早已经没了精光。 “这地契三十两银子!” “可。” 瘦猴目光愤然执拗,酝酿良久后高喊一声:“买大!” “买定离手。”庄荷淡定一笑。 李卯凝神看去,细微之下却见那女庄荷指节上的银质戒指,微不可察的在那珐琅器上一弹,接着瞬间就将那筒罩揭开。 一,一,二 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恰好是小。 瘦猴瞠目结舌的看着,脑中一阵晕眩,噔噔倒退几步,激动的红潮瞬间如潮水般退去,惨白无比。 身后倒在地上的村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转而嘶声大哭着不停的痛骂着瘦猴:“你个畜生啊!” “你让咱闺女怎么办!她才多大啊!” 一边的小厮就要去收那地契。 瘦猴却空洞着双眸,僵硬良久后突然动着嘴唇喃喃自语:“对,对,我还有老婆....我还有闺女!” “我都可以卖!我都可以卖!” 楚休休猛然从李卯怀中直起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枯槁男子。 李卯剑眉拧起,眼底间浮现阵阵煞气。 这种不懂见好就收的人本就是蠢不可及,现如今更是满嘴荒谬不道之言,更是令人作呕。 “再来一次!”瘦猴歇斯底里的按住那地契,不让人收回去。 村妇眸中俱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就哼哧着捂住心口,痛心疾首指着瘦猴痛呼:“老爷你到底怎么了!?” “你往常多么老实一人!” “怎么自从你那狐朋狗友给你灌了什么神仙粉!你就天天着了魔一样,地也不种了,家也不看了,天天就知道卖地卖家具凑银子吸你那臭粉末!” 李卯眼角一勾,手掌忽而攥紧了楚休休的葇荑,引得金锣诧异扭头,楚楚可怜的娇唤一声。 “李卯你捏疼我了...” 李卯歉意一笑松开手,看着那男子脸上的黑眼圈以及形销骨立之色,眉头忽而舒展,转而从怀里取出一用油布密封的小圆筒罐,在手心摩挲。 村妇依旧痛心的骂个不停,大有骂完就要去上吊不活的架势: “你看看咱们家都成什么样了!” “你个畜生!”—— 庄荷冷笑一声,对于这再无榨干利益的男子厌恶十足,拍拍手三个壮汉便围了上来:“我们是正规赌坊,不做那种龌龊事,送客!” 一干子赌客对于此类情形司空见惯,冷眼旁观只当看热闹。 连那随行而来的同伴都是连连冷笑,还好真没让这怨种赚了钱,不然他心里多少不平衡。 “我要借钱!” “我要借钱!” 瘦猴死命挣扎,但是细胳膊细腿的如何能扭过膀大腰圆的打手? 凶神恶煞打手强行要将人拖走之时。 “慢着。” 一白衣公子忽而轻声喊道。 众人齐齐挑眉看去,均是暗暗诧异。 难不成他看上这瘦猴的媳妇,还要再借钱榨干了他最后一点可利用之处? 但这村妇姿容平平,哪里是可觊觎的尤物? 身后那雍容美妇也闻声站在了那白衣公子身后,颇好奇的瞪着慵懒的瑞凤眸子打量着那倒地的村妇和被架着走的干瘦男子。 第347章 彻查赌坊 那烟雾缭绕之下,昏暗灯光阴影中,一白衣公子缓缓上前坦露出脸来。 桌旁人均眼睛一瞪,神情微滞。 倒不是认出是谁,而是因为这公子的长相实在出众,实属生平仅见。 放在这赌坊里多少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意味在其中。 “这位公子敢问‘且慢’是要如何?”那女子庄荷展颜一笑,朝李卯暗送秋波。 那前边拖着人走的打手闻言驻足,一边的蓝头巾村妇也停下了哭泣。 李卯目不斜视,手里将那小木瓶上裹着的油布揭开后朝那瘦猴直接抛了过去。 众人左右相互示意,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 身后那一直望风的管事见这位祖宗跟他人有了接触,忙不迭小跑至桌前,躬身喘着粗气,视线一刻都不敢挪走。 一脸不服却又面色蜡黄的瘦猴从身上接住那木罐后好奇的凑上去闻了闻,接着猝而瞪大了眼睛,好似回光返照般直接坐直了身体贪婪的吸食着木罐里的东西。 “神仙粉,嘿嘿,是神仙粉!” “老子要当神仙哈哈!” 瘦猴大着舌头,唇齿不清,眼中瞳孔几乎成点,失神癔症间半点没有神采。 李卯眯起眼睛,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了那木罐,随后紧紧用油布包裹再度飞快塞入了怀中,以免这瘦猴吸着吸着真当神仙去了。 他还有话要问他。 “你还我!你还老子神仙粉!”瘦猴声嘶力竭,像坟墓里的尸体般伸出了两根竹竿般的胳膊朝李卯挥舞。 啪—— 李卯抡圆了巴掌,但收着劲的抽在了瘦猴的脸上: “我问,你答。” 不轻不重,不会伤了他,但也能让他眼冒金星,稍稍醒神。 一边人面面相觑,但见这公子衣着华贵,都是不敢出言忤逆。 毕竟这瘦猴在他们眼里跟个猪狗没什么区别。 就是那村妇都觉得这位公子实在是打得好,最好能直接将她家那昏头当家的一巴掌抽醒才好。 庄荷微微色变,但被管事的拉住连连目光示意不要多管闲事。 李卯蹲在地上揪着瘦猴的衣领,将其微微从地上拎起,转而一字一句拧眉问道:“这神仙粉,之前你是在哪里买的?” 身后的楚休休心神一震,隐隐知道了李卯是在做什么,但不等上去帮腔,身后便传来一阵软腴的感触。 “楚姑娘,小卯这是在做什么?” 一成熟声线飘然入耳,楚休休惊讶的回首看去。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柔和的眯眯眼以及对上她背部的高耸牡丹绸缎衣襟。 “燕夫人?您怎么在这儿?” 燕夫人含笑不言,一个劲的往楚休休身上挤。 楚休休眨眨眼,总感觉这位燕夫人是在朝她炫耀什么.... 瘦猴本下意识想要骂前面这拿他神仙粉还扇他巴掌的男子,结果对上那么一双幽邃冷冽的眼神,愣是缩了缩肩膀,抵抗念头不翼而飞:“是,是俺们村头的小地痞给我弄的的。” “五两银子一小罐....” 李卯稍一沉吟,言简意赅道:“叫什么?家住哪里?” “禀,禀公子,那地痞名为申河,前些日子从村头一破落小院里搬到了京城城郊的一处宅子....” “就是靠那神仙粉发的家...” 瘦猴也不知怎得就用上了敬语。 他总觉着面前这公子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子上位者压制力,他愣是提不起半点质疑的念头,说什么他就回什么。 “知道具体地点吗?” “小人知道。” 李卯缓缓站起身,松开瘦猴的衣领,给他抻展后轻声道:“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只要你带我去,今天的赌资我帮你付,还会再给你一笔银子。” 瘦猴与那眸光灰暗绝望的村妇同时眼睛一亮。 “管事的。”李卯朝一边人侧首。 八字胡管事连忙陪笑着哈腰上前:“世子殿下,小人在。” “世子殿下?” “啊?” 一旁响起阵阵惊疑不定之声。 李卯从怀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拍在了桌案上:“这银子,是我替他付的银钱。” “将地契还他。” 八字胡管事哪敢说半个不是,一溜烟就招呼人将地契送到了那喜极而泣的村妇手中。 接着眼睛放光的想去将桌子上的银票收回去,却发现银票被李卯面无表情地压住动弹不得。 管事心头一突,触电般收回了手,冷汗涔涔的直接跪倒了地上。 哪还不知道这位世子要说些题外话了? “小人唐突!小人唐突!” 八字胡管事的声响极大,唤的周遭一堆正激动的赌徒闻声侧目,就是中空楼台上,二楼雅间之内的富贵人家也有不少人推开门趴在栏杆上向下看去,想知道这管事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你们这‘大秋坊’坐庄摇色子的时候可有任何手段在其中?” “可保绝对公平公正?” 李卯不温不火的睨了那庄荷一眼。 庄荷眼神一缩,本来惊愕的面孔登时遑然,如同寒冬腊月里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冰水一般心中透寒无比,面如土灰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楚休休似懂非懂的看了眼那跪地的庄荷。 难道说? 这其中还有些卑鄙的门道? 管事的缩了缩身子,嘴唇虽然动着但没敢说话,豆大冷汗自额间滚落。 他们有没有手段? 祖宗呦,你就是放眼整个京城内城,那没有手段的赌坊有寥寥几家? 而且其中幕后之人都是些权贵皇族,专门来联谊宴会时助兴的赌坊,根本就不差钱。 这...这都是这一行的行业内幕啊! 他们也不过是随着大流多赚些钱罢了。 一时间赌坊之中人声奚落,停手侧目,目光聚焦于那其中身姿挺拔的白衣公子。 “休休。”李卯回头唤了一声。 楚休休上前一步,双手拱着配刀,躬身一礼:“禀世子殿下,下官在!” “彻查这间赌坊,但凡有任何作奸犯孬,虚假不公之行径,立马封锁,禁止再开业。” “本世子已经发现,这庄荷涉嫌操纵色子,先记上。” 庄荷浑身颤抖着,那坦露出的白皙肩头都在不停战栗。 楚休休了然后面泛难色:“世子殿下,这方面不归我们管....” 李卯轻言轻语,但语气不容置疑,上位者的气势不觉间化作云气自脚边顺着四散而开:“若是有人阻挠,就说我肃武王世子,圣上钦点的御前特使李卯说的。” .楼上那些富贵人家包括下面的寻常赌徒听的那叫一个头皮发麻,暗暗咋舌。 我滴个乖乖,你瞧瞧什么叫背景?什么叫实力? 一个掌兵权的,一个掌皇权的。 他们要是有其中哪怕一分,整个京城不说横着走,遇上谁谁不得上来点头哈腰恭维两句? “是!”楚休休眉眼坚毅,如同礼圣一般杏眼晶亮的看着那白衣身影。 李卯这一表态,不光这个赌坊,就是整个京城的赌坊都得抖上三抖。 可以赌,但起码不能出现这种下了圈套,将人往里套牢杀猪,使其一无所有的卑鄙法子。 管事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不停重复着俩字:“完了...” “完了...” 不说这赌坊后面的主家不过是一富商,就是你是个皇亲国戚,在这大周风口浪尖之上的弄潮儿面前也得认栽。 只要这位世子不死,他就是这大周圣上之下的第一人..... 而且他们这赌坊若说没点灰色产业,那还能叫赌坊? 打砸赌坊是一回事,但彻查就又是一回事了。 李卯淡淡拂袖转身,示意那瘦猴起来。 村妇连忙爬过去将死鬼丈夫搀扶起身,亦步亦趋的朝李卯走去。 “小卯。” 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而且已经被他解锁了柔媚入骨,袅袅如线阶段的成熟嗓音传来。 第348章 燕夫人:来燕府上住两天 李卯剑眉一挑,愕然回头。 却见那桌案旁的空旷处,一雍容典雅,珠光宝气的风韵美妇正依在柱子上抿笑,眉眼熟美慵懒,眸光如水般柔情蜜意的朝他盼来。 眉宇间之威严疏远,也在不觉间缓缓化开,化作汩汩春水,沁润那一汪碧波秋潭。 李卯眸光迸发出惊喜,也先顾不上身后那瘦猴夫妇,快步迎了上去。 “燕姨,你怎么在这儿?” 李卯上前揽住美妇腰肢,转而以袖袍呼扇,扇去空气中的烟味。 “姨先前在茶楼里面跟几个夫人吃茶,结果眼睛一瞟,就看见你跟那楚姑娘来了这赌馆坊。” “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姨,几天不来找姨天天跟小姑娘幽会。”燕夫人笑眯眯的看着那不停在她手上揩油的小卯。 李卯嗅着空气里老大一股子醋味,苦笑一声:“燕姨,那是小卯没找你吗?” “当初可是您对小卯避而不见的,而且这在赌坊里又算哪门子幽会。” 燕雪瑾轻哼一声,面颊微红。 当初华清亭上那一下,后面回想过后实在是让她恼得很,而且还非得逼着她应那一声声燕姨。 还有那不顾她劝阻的东西.... 这坏小卯心里想的什么她还不知道? 十成心里得意的很! 那般羞人她也没脸面对王妃的在天之灵,况且身子也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一口吃成胖子。 她也是寻思要缓个几天,钓一钓这坏小卯,好让他下次不那么蹬鼻子上脸。 但谁知后面小卯没急,她倒先有些坐不住了.... 这么多人看着,燕雪瑾自然是不好显露那压抑的思恋。 两人只是隔了约莫两步距离,双手于身前相牵,看似一副尊老爱幼,嘘寒问暖的样子。 旁人看了要夸两句,但燕夫人那眼底埋藏的熊熊火苗以及快要溢出来的波光潋滟,看的李卯阵阵心惊。 要知道当初他用金刚怒目看燕姨的时候,燕姨那粉雾浓的几乎是要将他给闷死。 虽然燕姨身上能给他闷死的地方不少。 燕姨十六出阁,守寡十六年。 甭提燕姨还比太后莽一些。 上次一别六日未见,他思恋燕姨至极,只怕只怕燕姨也早就饿了,一直矜持着没来找他。 须得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楚休休已经下去带着一干子铜锣上来地毯式搜查问询,一些赌客也都识相中途溜走,因此不多时里面就已经了无人影。 一干子赌坊里的伙计排排站,那些觉得有冤屈的赌客也都哭爹喊娘的控诉。 管事的往常遇上官府也都是找主家去找关系,但这世子在这他是动都不敢动。 楚休休作为一金锣自然不会去亲自盘查,而是如燕归巢般就匆匆回了李卯身旁。 然后就眨着澄澈透亮的眼眸看着两个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但眼神都快拉丝的两个人。 “燕夫人?李卯?” 燕夫人凝滞的目光忽现一抹慌乱,转而就勾着鬓间的发丝微微垂眸掩口轻咳。 李卯极其自然的就揽住燕夫人的腰肢收到自己怀里,和煦的笑看着那去而复返的妮子。 “休休,一会儿你随我去跟那瘦猴看看。” “嗯。”楚休休不假思索,但一双眼睛还是狐疑的在李卯和燕夫人身上来回打量。 总感觉两个人的关系有些不对劲。 若是非得想出来一个词的话,就是如胶似漆。 楚休休也不知道为何就想到了这个词,视线流转间又忽地眼神一呆。 我的天! 楚休休看着燕夫人衣襟上胖胖的牡丹花,深吸一口气。 怎么拉远了看就如此具有冲击力? 她怎么记着先前那诗词大会上看燕夫人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夸张啊? 怎么还有第二春? 而且她总觉着燕夫人身上比以往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熟韵气质,就是她是个女子也都被深深吸引,想要投入美妇那宽厚怀抱。 是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 燕夫人一身圆领牡丹花色的对襟锦裙,头发轮廓如同一碧绿芭蕉扇般耸在头顶,瑞凤眸子眼角微勾,眼帘微垂,尽显贵妇矜持姿态。 丰腴身子半倚李卯,展露那大好蜿蜒腰线。 虽说看上去含蓄淡然,但还是止不住那眉宇间的明媚。 湖兰在后面颇羡慕的看着夫人同世子亲热,但转而就羞赧地低下了头。 如今夫人过来了,可不正是要让世子去燕府上做客? 做客好啊,来者是客,就得多做做。 到了燕府,夫人一力竭,她不就该上去驰援了? “小卯,来燕府住两天。”燕夫人似是随口一提,立在李卯对面细心的替他整理着衣领衣襟。 仰头看去,俱是那桃花潭水一般的柔情。 看的她心里直发颤。 李卯自然不会拒绝,只是温柔的理着丽人云鬓,勾至脑后轻声道:“小卯晓得了。” “燕姨那么贪吃,小卯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燕夫人微不可闻的嘤咛一声,面上冉起红霞,一如海棠花般韵满胭脂。 别人听不懂小卯什么意思,她还不明白? 楚休休微微抿着嘴唇,暗暗寻思。 难道燕夫人身材如此浮凸,就是因为吃的多? 楚金锣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规模,而后百思不得其解的撅起了嘴。 话说她吃的也不少呀? 李卯不着痕迹的将手搭在丽人月亮上,推着往外走去:“跟上,这里面闷得很,出去透透气。” “哦。”楚休休将刀收入刀鞘,小跑着跟了上去。 “是。”瘦猴夫妇先前被李卯的身份吓得一身冷汗,如今被这么一叫唤跟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战战兢兢地恭敬跟着往外走。 待李卯将燕夫人送到了马车上,这才立在马车边同车窗内眼神飘忽却又一直盯着他看的美妇 微笑着。 燕夫人理了理拢起的发丝,清了清嗓子压下心底的几分悸动慌乱,作威严长辈状:“小卯,你可记住我给你嘱托的话了?” 李卯恭敬一拜:“小卯记着。” “嗯,记住就好。”燕夫人缓缓点头,面庞严肃,细长柳眉淡然,转过头拉上窗帘。 周遭围观的游人暗暗咋舌。 “这位夫人好大的气场....” “而且好凶。” “世子跟这位燕夫人实在是我大周尊师敬长,爱护后辈的楷模。” “是极,说的在理。” 马车缓缓行驶,车厢内的美妇一改往前云淡风轻的高冷样子,羞臊着面颊靠在碎花软垫上来回的揉捏眉心。 她这个长辈..... 早就已经是某个后辈的() 李卯目送马车拐了个弯了无踪迹后,这才转过头看向那瘦猴夫妇。 李卯走过去朝楚休休奴了努嘴,后者心领神会的当起了黑脸。 娇小金锣轻斥一声:“瘦猴带路。” 那瘦猴吓得路都走不稳,连忙将那村妇打发走,一个人走在前面给几人带路。 瘦猴看见李卯并不亚于现代一平民路上偶遇元首,何况这世子还能随口一句话就能给他下放大牢甚至一刀砍了。 就是毒瘾再大也会吓得清醒过来。 “等等,会骑马不会?”李卯喊住那瘦猴问道。 瘦猴小心翼翼回道:“俺之前骑过...会一点。” 李卯点点头,走到那原先拴马的酒肆旁,将追雪蹄疾拉过,又找店家借了匹良马。 “你自己骑一匹带路。” 瘦猴畏畏缩缩搓着手:“世子殿下,这地界小人可不敢骑马....” “没事,我罩着。”李卯颇潇洒一上马,随后也不说话,将手递给了楚休休。 楚休休愣了一瞬,转而就红着面颊毫不犹豫将手递了过去。 瘦猴见状也不敢忤逆,艰难的爬上马之后,心惊胆战的往前龟速前进。 身后李卯也不着忙,只是将楚休休护在怀里,温润笑着把玩那金锣腰间的金边配刀。 楚休休依旧是一沾李卯就晕乎乎的。 如小猫一般窝在李卯怀里,面若桃花,问的什么也只是本能的小声回“嗯”。 后面一干子铜锣银锣自觉收回目光,挠挠头继续清查这大秋坊。 第349章 定一批神仙粉 城郊黄土官道上,一前一后两匹棕白骏马正“踢踏踢踏”迈着小步往前头的一处青石巷道赶去。 前面棕马上,一干瘦人影神情拘束,小心翼翼地操持着马绳生怕冲撞了谁。 而后面的白马之上则是拥挤着两个人影。 一白衣公子在后,一黑衣金边官服的杏眼捕快在前。 为了避免尴尬,面颊红润的楚金锣只能将臀儿往前挪,上身抵在李卯身上下面空出来一些距离。 李卯时不时爱不释手的撩一撩那沁香的发丝,亦或者是“不小心”碰一碰那殷红似血的耳垂或者腰肢。 总之楚金锣怎么羞涩却又不敢吱声,他怎么起劲。 “李卯~你坏....” 楚休休澄澈杏眼之中蒙上一层潋滟粉雾,就是娇嗔也不敢回头去看,更不敢高声喊出来,只是如猫儿一般娇软叫唤,反倒显得愈发欲拒还迎。 李卯嘴角勾着坏笑:“对不起休休,太拥挤我的手不知道放哪儿,有些误触实在是没法避免。” “是这样吗?”楚休休耳朵一竖,诧异的侧首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李卯。 李卯投以诚恳的眼神。 “哦。”楚休休理了理头发,脸上的燥热敛去许多,扭过头去小声应了一句。 楚金锣低头垂着眼帘,也不知怎得了语气竟是有些失落。 原来李卯是不小心碰住她的.... 少女神态尽收李卯眼底。 李卯摇头失笑,心底涌现一阵心怜。 这妮子怎么他说什么都信? 真是憨的紧。 李卯也不藏着掖着,从侧边将手拿了上去,攥住那软和细嫩的手掌,在那指头上如抚摸美玉一般摩挲。 楚休休眼睛一亮,面颊上再度涌现粉霞,一双明亮月牙弯弯如洗。 原来李卯是在骗她。 要是原先说不小心还有可能,但现在这怎么可能是不小心碰住她的? “李卯。” “怎么了?”李卯将下巴放在金锣肩头上,侧首看着那粉润如桃的面颊轻声问道。 楚休休微微缩了缩脖子,语声微颤:“你,你也不是衙门的人,为什么天天就帮着别人去打贪官,打击这种走私罂粟的事来。” “我的意思是,嗯...你身为一个世子,不享尽荣华富贵,还天天奔波麻烦自己?”楚休休倏而转头,眉眼认真的看着李卯,浑然不顾那两人唇瓣间仅仅差那一指的距离。 李卯闻言愣了愣,看着少女那澄澈如冰湖一般的潭水中自己的幽幽倒影,感受着唇齿间香风打在自己脸上。 李卯收回头,挺直腰杆:“第一,是因为我的...,嗯,学习的知识更加先进。” “第二,是因为我有个好爹。” “罂粟,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痛恨。” 前世那毒品血淋淋的教训,让他极想将这害人之物扼杀于摇篮之中。 不遗余力。 楚休休聚精会神的听着,但似懂非懂。 不过李卯说什么她都信。 “哎呦。” 楚休休回过神,小声埋怨:“李卯,你的剑鞘。” 李卯张了张嘴,老脸一红向后退了些距离。 咳,今天他没带翠血出来。 是真剑。 三人两马顺着那青石巷道往城郊的街道里进,不多时便停在了一处不比内城高门大院,但也不小的朱红门前,宅子前栽着几棵新种的枣树。 瘦猴下马立马就立在门边拍起了大门。 砰砰砰—— “申河!” “你他妈人呢?” “我去你妈的申河!” 李卯小声吩咐: “说有人找他买货,别暴露我身份。” “休休,你先去一边躲着。” 楚休休点点头,悄无声息的躲在了宅子外墙的拐角后。 瘦猴又高声吆喝:“申河!” “俺找人来买货了!” “嚷嚷什么!来了来了!” “他妈的一会儿别把官府喊过来了!” 一声不耐的男子声响传出,随后又传来噔噔的高靴踏石板声。 门闩声响起,朱门被一下拉开,从里面走出一典型的暴发户加地痞流氓形象。 虽然其一身锦袍玉簪,但鼻孔看人,满脸不忿,好像谁都欠了他几两银子似的。 那痞子拉开门偷摸左右张望了一番,招呼着两人进了屋。 屋内昏暗无比,到处都被封上,仅有一点点光能透进来。 “呦,瘦猴你还没死呢?”申河随手挑着眉上下打量着瘦猴,嘴里啧啧称奇。 “我可是听说你去大秋坊摇骰子,难不成还真给你赚到钱了?” “他妈的吸吸吸,幸亏老子不吸这玩意,不然跟你一样丑的要命。” 瘦猴面色涨红,指着申河的鼻子就骂:“你个瘪三!发了横财你就这么对老子说话?” “今天这里可是有贵客在,擦亮你的狗眼给老子瞧好了!” 申河皱眉往一边看去,这才看清了了一边那身姿挺拔,不似寻常人家的白衣公子哥。 “怎么,你也要神仙粉?” 申河看着俊的不像话的脸,眼中浮现嫉妒厌恶,挺着胸就凑上去,眼睛一大一小挑衅。 任你再俊,想要买货不还得求老子! 啪—— 李卯云淡风轻一巴掌。 申河重心一个不稳踉跄倒地。 啪嗒啪嗒—— 两颗黄牙落地。 申河用手掌接着血,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两颗牙。 申河一边脸颊高高肿起,目眦欲裂的直起身子就要跟那公子干架。 他一小白脸竟然敢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看老子村头一霸不打的你抱头求饶! 啪—— 李卯面无表情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别耽误我时间,我要定一批货。” “五百两银子的。” 申河经此两巴掌后一阵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但冷不防听见这公子哥嘴里的话,那股对银子的贪欲还是硬生生让他有了些脑子。 “五百两?” “你早说啊老板!” 申河陡然一变脸,也不顾两边对称的猪头脸,起身搓手谄媚笑着: “五百两我这里货可能有些不够,得匀两天,还得交个定金。” 申河搓搓手指。 李卯直接将一张一百两银票从怀里掏出来,扔到了地上。 申河两眼放光,哪有什么面不面子的,激动的捡起来先去辨认,转而振臂欢呼一声,对着银票亲热个不停。 李卯始终冷眉以对,看那申河的眼神仿若在看一个死人。 这种无所事事,天天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显然是背后主使之人将罂粟变现的绝佳人选。 只要给钱,什么都敢,而且一点条规意识都不曾具有,天不怕地不怕,就觉得自己是一霸。 而最关键的就是乱,一个乱字,不易被人摸到了源头。 所以如果直接问他们背后指使之人全然是白搭,他们自己也绝不知道。 要顺藤摸瓜,就必须一层一层循序渐进,先找这小地痞上一层发货的人,再找发货的上一批发货的。 反复如此,总归会有一个幕后之人的嫡系心腹。 只不过所费的人力不会小。 但恰巧,他的麻雀营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当侦察暗哨的情况。 等到这申河没了利用的价值,也就是他归西的时候。 待告别了申河后,李卯喊来楚休休命人将这瘦猴拖进铜锣湾去敲打一番,直到让他绝了瘾后再放出去。 前世戒毒用不了刑,但现在可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人道主义的。 然后又拿了二十两银子命人给那蓝头巾村妇送去,也算是给瘦猴的苦劳。 告别楚休休之后,李卯回了一趟王府,喊来十来个麻雀营的暗卫,在那申河宅子旁盯防换班,无论去哪,干什么都要盯得细致无比。 等到跟人一接头,就立即拿下带回来见他。 午间至傍晚,李卯安慰除去道宗外的几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后,在某位被烦的辗转反侧的道宗的轻啐叱骂下骑上白马朝着燕府赶去。 小祝伤情基本稳定下来,也不需要天天都疗伤,他也不用大半夜的跑回来灌体。 话说小祝真有了该怎么办? 李卯摸着下巴沉思。 嗯,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驾!” 内城中的白石道上,白马一骑绝尘。 也唯有李卯敢骑得这么快。 第350章 燕夫人:小卯,你干吗? 傍晚时分,夕阳西沉,一抹晚霞飘扬,如吹起的炭火粉尘抹匀了半片天。 内城,燕府大门外,一身着修长白色劲装的白衣公子正看着门口探出头来,一脸惊喜羞涩的蓝衣侍女颔首微笑。 “夫人就在府上,您快去吧。” 湖兰犹豫片刻,又细若蚊蚋的羞答答小声道:“府上的侍女都被夫人打发走了...” 李卯心头了然,嘴角勾起弧度。 燕姨她真是饿了。 李卯将追雪蹄疾递给湖兰,转而迈着步子轻车熟路的摸索着两边花草缤纷的蓬门小道朝内府走去。 与此同时,燕府暖熏熏正屋之中,一袭居家蕾丝便服,耳坠珍珠挂饰的雍容美妇正靠在软榻之上,眉眼幸福,面带微笑的织着手中那小儿衣物。 圆领下袒露大片白皙玉骨般的锁骨。 顺着流水般蜿蜒之曲线,其质地柔顺光滑的丝裙开叉下依稀可见纤细的黑色系带。 逼近年关,屋内红红火火,好不喜庆。 映的寡居的女主人人比花红,好不娇艳。 踏踏—— 屋外两声细微脚步声传来。 燕夫人手中针线活一停抬起螓首,理了理云鬓朝着门外看去。 吱呀—— 门扉推开,从中踱步进来一白衣公子后,就紧接着再次关闭。 美妇盈盈美眸中迸发出莫大喜色,但紧接着就眼帘微垂,羽扇般的睫毛轻轻翕动,将扑朔红粉的玉脸扭到了一边,眉眼威严不可侵犯,只当没看见。 “燕姨?” 李卯看着美妇那欲拒还迎,色厉内荏的模样,心头欣喜不胜,上前也不顾丽人答不答应,一把就将燕夫人抱到了腿上。 “小卯!你干吗?” 燕夫人轻呼一声,随后将那小儿衣物,虎头鞋放到了一边,眉眼间强装的严肃威严不翼而飞,嗔恼的拍着李卯的背。 坏小卯使坏,她是一点抗拒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本来还装的颇有样子,但李卯一凑上来就是一秒破功。 李卯却耍起了无赖,只是将脸凑近了美妇,肆意呼吸着其上香甜气味。 是奶奶的温暖。 燕夫人眼眸迷蒙,一阵气喘心颤。 “燕姨,今天是什么味儿的唇彩?”李卯的手极不安分。 燕夫人只是轻咬唇瓣,没好气的白了李卯一眼:“石榴味的,行了吧?” 燕夫人动了动身子,但却突然闭上嘴。 李卯轻笑一声,看着美妇那羞愤却又无可奈何的眸子,直接凑了上去。 “唔!”燕夫人起初还象征性的挣扎两下,但没两下就松软着窝在了李卯怀里。 良久。 李卯怜惜的理着气喘吁吁美妇凌乱的发梢,抬头愕然看向那一边红木桌案上的小儿衣物: “燕姨,这些是?” 燕夫人松软的靠在李卯怀里,艰难的抬起头顺着李卯的目光看去。 “没,没什么,就是给别家夫人织的...”燕夫人眼神飘忽,支吾作答。 李卯一看这情形哪还不知道燕姨什么意思,惊愕后便瞬间涌上惊喜,一把攥住了燕夫人的葇荑激动道:“燕姨,你,你同意生孩子?!” 燕夫人死死咬住唇瓣,将脸扭到了一边,默不作声。 心底默默回了李卯的问题:“你想要,姨还能不给?” 唉,她是实在舍不得.... 毕竟小卯这么大还没个子嗣.... 李卯呼吸一阵急促,缓缓跪到了地上: “燕姨在上,受小卯一拜!” “如此大好时光须得吃些海鲜庆祝一番!” 燕夫人扭过白腻如雪的面颊,诧异出声:“海鲜?府上可没有海鲜。” 李卯不答,只是跪地恭敬孝敬着燕夫人 ...... 窗棂上那油绿的绿萝叶子上残留着昨日稀疏的雨滴,显得愈发鲜嫩欲滴。 燕夫人失神的看着天花板。 “这天花板可真红。” “坏小卯!”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李卯凑到美妇耳畔轻声安慰:“燕姨不是要生孩子?” “可生孩子任重而道远啊,一寸光阴一寸金呐。” 李卯抱起燕夫人颠簸的走向了里间。 身子玲珑高挑的湖兰守在屋外面,面红耳赤的软倒在台阶上,双腿并拢的捧着火红的面颊。 夫人说好的有她的份。 但夫人素来贪吃。 也不知道夫人说的话做不做数了。 窗前,床边边,桌案上,浴盆中。 处处都点着浓厚的熏香。 与此同时,燕夫人不见那寻常端庄典雅,理了理耳畔的青丝,抬眸看去。 李卯摩挲着美妇人的发丝。 曾几何时自己想的事,竟然也都这般实现。 燕夫人抬头带着几分埋怨的瞪着李卯,但并无几分真的恼火在内。 良久之后,燕夫人蹲着。 “夫,夫人,有太后娘娘的信...” 湖兰靠在朱门外,听着床架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小声禀报。 李卯双手抱头,平躺着大大方方道:“送进来吧。” 燕夫人心头一惊,但还是难以自拔,而且最后想着反正湖兰也要来,也就没有再忸怩,只是扯过锦被,面颊红扑扑的挡住了自己。 湖兰垂首进来,只是瞟了眼后就没敢再多看,而是将信放在一边就要退出去。 “湖兰。”燕夫人突然有气无力的叫住了那水蓝长裙,鹅蛋脸的腼腆美人。 “诶,湖兰在。” 湖兰驻足,低眉顺眼的应答。 看着世子那嘴角的笑容,心里一阵怦怦直跳,只一眼就移不开了视线。 世子好俊.... 要是我也能.... 燕夫人以毛毯围住胸脯喘了两口气,面颊红粉,但在湖兰面前还是摆足了当家女主人的威严范儿。 “你将信拿过来,然后就在一边等着。” “我...不太行....” “是,夫人。” 湖兰不敢看李卯,小步小步挪到了那典雅的架子床边。 湖兰将洁白的信封展开,拿到了燕夫人眼前。 燕夫人下意识动着,但眼神却专注的看着信。 “这,骚蹄子,我就知道她来找,我准,没好心。” “来,找我,还说要我,将你喊,过来。” “哼~” “我看她就是发春了!” “防火防盗防闺蜜。” 燕夫人倏而回头瞪了李卯一眼。 “到时候,她个老女人,来了后,你找个机会给她,办了,我自有主张。” 李卯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这得多大的怨气... 燕夫人似在赌气般猛然往绣墩上一坐,脸上忽现一抹晕红。 “背着我欺负小卯那么多次!” 李卯眼角一挑。 之后,不自量力的燕夫人自然是眉眼倦怠的睡了过去。 而湖兰款款朝李卯走来。 身后飘落水蓝衣袍。 她虽然一窍不通,但照猫画虎的学着夫人应该也不难.... 出乎李卯意料的是,湖兰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坚毅的很。 第351章 燕夫人:大不了回江南生 晚间,明月挂上柳梢,氤氲光圈。 于那燕府正厅之中,一男两女着装得体,围坐在那红木八仙桌旁正在用晚膳。 其中那美妇一身纯白棉裳,外套大红比甲,眉眼间明媚如春,面若海棠。 美妇整个精气神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来跟前一个时辰的那独自织衣的是一个人。 手里捧着一碗参汤,一双盈盈美眸在一边那白衣公子上盯着就没有移开过。 男子右侧乃是一水蓝貌美的年轻侍女,身材削瘦高挑,面颊粉红,眸光羞赧微垂。 其发髻干练,手里拿着一方绣花手帕,不时替那公子擦去嘴边汤液。 “啊——” 燕夫人檀口微张,将白瓷调羹递到李卯嘴前轻呼示意。 大半个身子都快靠到了白衣公子身上。 李卯惭愧一笑,张嘴将那一勺子的枸杞伴着棕黄的参汤给吞了下去。 好歹他也是有手有脚的大男人,结果坐在这就跟那没长大的孩童一般被惯的没有一点样子。 湖兰坐在一边不紧不慢将手递了过去,细细的在那薄唇边擦拭溢出来的汤液。 燕夫人见李卯一口一口将那一小盅参汤完全喝下去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将汤碗放下。 这小卯就像那吃不够一样,也不怕坏了身子。 她自然是无所谓,但小卯他不爱惜身子,她这个长辈就得时刻挂念着。 细数小卯做的饭,两个时辰只怕有十几顿,她跟湖兰约莫是八二分。 次次做的都多,直让她撑的吐出来。 燕夫人面颊绯红,低头抚摸着丰腴的小腹。 其眸光温柔似水,好似那里面就已经十月怀胎,有了个孩子一般。 李卯见状哑然失笑,心头温暖的揽着美妇肩头拉到了怀里,嗅着云髻上的幽香轻声道:“燕姨,你这眼神怎么好像里面都有孩子了?” 燕夫人翻了个白眼,旋即眯着眼睛闪烁丝丝缕缕的寒光朝李卯看去:“这几次下来若是没有只怕都是咱俩有人出了问题。” “怎么?你不愿意?” 李卯笑容一僵,连声解释:“小卯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不愿意?我这不是怕燕姨为难吗。” 孀居的夫人有了身孕,放到外面可都是有损两家名誉的事,不说他乐不乐意,他自然是要先以燕姨为重,那未出世甚至是还没成型的孩子自然是先往后放一放。 燕夫人哼了一声,伸出一根青葱玉指没好气的点着李卯的额头:“你就是姨命里的克星。” “小时候可爱的不得了,姨不舍得凶你,长大了又借着姨对你好,又哄又骗,现在你如愿以偿了,得意了是不是?” “当初说的让我亲你治病,绝对是假的!” “你早就对姨图谋不轨了对不对?”燕夫人换上了那标志性的眯眯眼,笑吟吟地用手拧住李卯的腰。 李卯眼珠子一转,摸了摸鼻子。 虽然燕姨已经从了他,但不该承认的还是不能承认。 李卯双手高举,冤枉道:“燕姨你不要冤枉小卯,如果小卯之前说的是假话,就....” 燕夫人挑了挑细长的烟眉,示意李卯继续说下去。 李卯轻咳一声缓缓放下手,搂住美妇郑重道:“那就让我跟燕姨在一块儿一辈子。” “啐!” 燕夫人面颊飞上红晕,转而轻哼一声推开了李卯整理着自己的裙襟。 “当初我说那老和尚给我占姻缘为什么支支吾吾不说话,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原来是早就算到你个大逆不道的后生对姨图谋不轨。” “都怨你,我要是以后过去了,哪里还有脸面对王妃?”燕夫人轻声叱了李卯一声,满脸都是你,我可没主动的神态。 李卯道歉揽责神速,分得清吃一顿海鲜还是顿顿吃海鲜:“是是是,燕姨说的是,都是小卯诱骗燕姨的,燕姨不用往心里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呵呵~”湖兰以手帕掩嘴轻笑,被李卯这话给逗笑了,发出阵阵动听笑声。 就殿下这模样和口才,燕夫人只怕也没少打殿下的主意,不过自己应该不会说出来。 “什么胡话?怎么能将自己比作小狗?” 燕夫人又是风情万种的扭身白了李卯一眼。 李卯则是趁机拉过燕夫人的葇荑,合在掌心摩挲,带着几分迫切的问询:“燕姨,你,真的准备生?” 燕夫人抽回手,贴了贴通红羞臊的面颊:“那,那不然呢?” “你又没子嗣,姨又舍不得。” 李卯抿着嘴,忧虑道:“那?” 燕夫人知道李卯要说什么,只是摇了摇螓首,珠簪摇曳不停:“别的你不用担心。” “大不了等不显怀的时候我去江南家族那边寻个宅子,找些心腹丫鬟陪着就说回去住些时日,到时候去个偏僻地方找个宅子等孩子半岁,我就回来说自己觉得孤独就在别人家抱了一个孩子,想来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就是知道了又如何?谁敢不长眼去触燕家和钗家的霉头?” 李卯摩挲美妇腰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只要燕姨愿意生,小卯自然双手双脚赞成。”李卯扭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两汪秋水清泉。 连孩子以后叫什么都想了个遍。 燕夫人面色如常,淡淡坐起身,再度恢复那贵妇人的典雅矜持,不过脖颈后却浮现一层桃红胭脂。 李卯将美妇往怀里搂去,燕夫人一秒破功,窝在他怀里变作了妩媚的小女人作态。 她目前能想到最幸福的事,无非是跟小卯添一两个子嗣,去一个静谧的地方白头到老,颐养天年。 不时还可以亲密交流一番..... 湖兰在一边艳羡的看着,但没持续太久,一只大手便将她也揽了过去,一左一右,一人一边肩膀。 …… 深夜城郊,柳叶巷中。 吱呀—— 朱门缓缓拉开,从中探头探脑出一脸高高肿起围着纱布的地痞,自然就是白天李卯碰见的那个申河。 申河小心翼翼地张望过后,这才背身将门关好,双手交叠在袖中,外披一件暗蓝色的金钱棉袍,旋即吸溜着清鼻涕朝着大街上缓缓走去。 待那申河没走多远,一旁的灌木丛,树梢上中忽而显露出几双锐利眼眸,不过瞬间就消失在原地,身法隐蔽的跟在了那申河身后。 外城,一家灯光昏黄的小酒馆中,里面空无一人。 申河进去后坐在前台,随后拿起酒杯在柜台上敲了敲,不多时便从后面走出来了个打着哈欠的伙夫。 “干什么?”伙夫问。 “货不够了,再要一批。”申河搓搓手掌。 “再要一批。”伙夫喃喃自语。 在申河看不见的地方,柜台下那伙夫手里忽而摸出来了一把锃亮的弯刀。 “要一百瓶!”申河激动的伸出一根指头。 “哦?”伙夫脸色讶异,将刀塞了回去。 “有贵人,你快备货,什么时候取。” 伙夫沉吟一番,最后点点头应允下来:“那就三日后,老地方,价格不变,但这次没有额外赏钱,还是卖你四两一瓶。” “得嘞!” 申河脑中大致一算,这不就一百两到手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了上次这伙夫给的额外赏钱,不过还是稳赚不赔,来钱嗖嗖快! 申河美滋滋的哼着小曲往回走。 浑然不觉身后的鬼魅身影。 第352章 再访卢府 往后的两天内,李卯于燕府中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白天同燕姨湖兰于水榭亭台下依偎作画望风景,夜晚化身小郎君,春风一度七次郎。 大有必须得让燕夫人回一趟江南的势头。 期间李卯从暗卫那头得知腊月十八申河要去接头取货。 但也是明天再说。 在那之前,李卯还有一事要做。 卢靖远的宅子那边终于是不再挂缟素,一边巡逻的军兵也慢慢懈怠下来。 腊月十七深夜,一黑衣白面具男子悄无声息的扒在了那已故的工部侍郎,卢靖远宅子的瓦墙之上。 “他奶奶的,怎么这旁边还是有不少卫兵在巡逻?”李卯嘀咕一句,翻身悄无声息跳了下去。 但仅是刚刚落地,一道破风声却陡然呼啸至他耳边! 李卯眼神一凝,猝然回首躲过,一手抓握那从上而下的劈腿,牢牢架在了肩头,脚步连点直接欺近了那阴影中的卑鄙偷袭之人,直接将其撞在了墙上发出一声闷哼,被牢牢顶住动弹不得。 李卯眼闪寒光,不虞的眯着眼睛:“阁下难道不知背后偷袭先出腿可是大忌?” 若不是这人的花拳绣腿并无多大杀伤力在其中,他断不会跟他多扯皮,早就一剑捅了。 “天煞,你给老娘放开!” 那阴影中的人影忽而压低了声音,发出一声埋怨至极的女子轻斥。 李卯剑眉呆了呆,半信半疑问了句:“剪红春?” 月亮朝着穹顶缓缓挪去,月华愈发明亮照射往下。 李卯借着月光这才看清那一双秀美眼瞳,以及标志性的齐刘海儿与黑色面纱。 黑色面纱下咬牙切齿,晕起些许红霞。 李卯忽而发觉两人的姿势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向后退了两步拍拍衣袍。 话说这剪红春身体柔韧性也真是强。 而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因为上次她抢了钥匙,自己一直耿耿于怀? “老娘就应该拿刀捅你,不识好人心,又趁机吃老娘豆腐!”剪红春愤愤不平的捋平黑色夜行服上的褶皱,其腰后依稀可见挎着两把红色匕首。 李卯挑了挑眉,抱胸上下打量着这火气十足的女贼:“你先袭击我的,然后你说我打你不对了?” “而且上次你在劈山宗那么多人面前给木盒子抢走,还踩我头上一脚这事还没算账。” “你倒先血口喷人上了?” 剪红春脸不红气不喘,揉着大腿,活动着胳膊泼辣十足的回怼:“宝物就是能者得之,而且老娘又不是没认出来你,没用刀就已经是不想伤你了。” “结果你倒好,直接给我干到那墙上,震的肺腑生疼!” “要不是老娘身上有软甲,指不定这一下要被咳出来血!” “还又摆出来那羞人姿势,你当真没认出来老娘?”剪红春眼神不善,叉腰低声骂个不停。 李卯哑然失笑,不屑去跟她多做口舌之争。 但看这剪红春的姿态,模模糊糊间就好像让他想起来了一个故人。 脑子灵光一闪就想起了玉容的二娘,桑红皖。 虽然体态很像但也仅是举手投足间有些类似罢了。 整体上二娘虽然性子挺直,但还是收敛的很,不比这剪红春如此泼辣。 “剪红春,你倒像我一个故人。”李卯也不理会她怎么骂,只是轻笑道。 “哼,巧了,你也像老娘一个故人,一样不要脸,但人至少还会哄老娘开心。”剪红春思索片刻,又不忿怼道。 “呦。”李卯一挑眉。 合着你还会补刀呢? 明里暗里就非得再踩他一下。 “得,我不跟你浪费口舌,你来这儿是要干什么?” “你拿了宝物不跑,还留在这儿也不怕被抢?” 剪红春翻了个白眼:“若说安全的,还有什么地方比京城更安全,你真是不要脸还没脑子。” 李卯愣了愣,自觉忽视后面的冷嘲热讽。 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她拿了木盒,只要一直躲在京城,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这泼辣子还挺聪明。 “不过你就不怕我现在给你抢了?”李卯压下淡淡的欣赏抽出来半截宝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用袖子擦了擦剑面。 剪红春有恃无恐,双手摸住了后腰的匕首冷笑:“不说老娘不怕你,就是打不过,老娘也能去找巡逻的卫兵。” “而且,木盒现在不在我身上。” 咔哒—— 剑入剑鞘,李卯淡淡转身朝宅子深处走去:“那你可真是抬举我了。” “你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给木盒抢走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不然...”李卯倏而回眸,眼神变得凌冽凌厉。 “我可能会将你先奸再杀。” 李卯头也不回的施展轻功,跃上红墙去寻找这宅子里井的踪迹。 后方的剪红春学着李卯的语气阴阳怪气的小声哼唧:“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先奸后杀。” “哼,就怕你知道老娘的真实身份后吓得起都起不来。”剪红春眼珠子一转,旋即悄然跟了上去。 她此次来本就是好奇那两个天火教为什么会盯上卢靖远。 那么多宅子就偏偏盯上卢靖远,若说是巧合也太巧合了些,多半其中会有些猫腻。 而如今不知道这天煞来这里偷偷摸摸要做什么,若是一会儿她坏了他的好事,不是更有意思? 至于先前天煞说的威胁,她权当放了个屁,耳旁风。 虽然两人相处没几次,但一个人基本是什么样,其实大眼一瞧就几乎了然。 他要说将她直接砍了可能她还会信几分。 但若说要将她奸杀多半就是空话。 毕竟当初那草垛里,这厮手脚还挺安分... 嗯,除了情急之下。 剪红春将刀收入腰后,猫腰跟了上去。 卢靖远这城郊的宅子其实也不小。 毕竟是个侍郎,就是再穷,再廉洁,一个月的俸禄在这城外买个大房子也不会说伤筋动骨。 李卯隐入黑暗之中,大概就将整个宅子摸透。 这宅子分三个院,一前院招待客人,一后宅家眷居住,一园林放着些杂物柴火,植物盆栽。 但因为长时间没人打扫,几乎都落了灰和蛛网。 两口水井分别分布在后宅院里和园林园里。 李卯粗略摸索下来,整个宅子是空无一人。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再三斟酌下,李卯慎重的选择点兵点将去挑先从哪一口水井开始。 “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 “嗯,先去后宅院里。”李卯立在屋檐上,身影一隐,消失不见。 前后不过几息,一黑色前凸后翘的倩影也悄然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那屋檐之下,一抱朴刀贴着门扉阴影下的黑衣男子,倏而睁开了双眸。 男子刚动,从屋内又陆续悄无声息走出来一连四五个兵器打扮一模一样的人影来。 第353章 剪红春:这就杀完了? 卢侍郎宅邸的后院之中,藤架旁,一口八角幽幽井水正荡漾着潋滟月光,微微颤动水波。 李卯并无多犹豫,在水井旁的木质栓绳的架子上绑上自己的率先备好的绳索,旋即将面具与翠血放到一边,纵身跳了下去。 噗通—— 砸起些许水花。 一道黑色倩影蹲伏在屋檐上,不解的看着李卯这一举动。 “这厮是要做什么?过来一声不吭就往下跳?” 剪红春身材浮凸,仅仅是往那儿一蹲,那夸张的曲线就愈发玲珑多姿。 但不等凑过去看,剪红春忽而拧起眉头,猛的向后面的那个院子看去,凝重喃喃自语:“有人来了。” 窸窸窣窣的踩草声越来越近,剪红春看了看那水井旁的绳索,面容阴晴不定。 不清楚后面来的是不是官府,她此时脱身离去是最好的打算。 但她如果此时走了,那天煞要是被人发现,先不说会不会被逮到。 如果那一波人起了杀心,待在狭窄的水井当中绝对难逃一死。 剪红春再三斟酌之下,缓缓取出了两把短刃,跃下墙壁,贴着那拱门过道外的朱墙,架起短刃屏息凝神的侧首听动静。 这厮初次见面的时候还帮过她,况且她也并不讨厌此人,若是就此不管,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剪红春严阵以待,那拱门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但不等她先出刀,那拱门后的人影竟然先一步冲出,一柄绑着黑布的朴刀率先势如雷霆般朝她面门竖劈而来! 剪红春瞳孔缩针,猛然向后退一大步,险之又险的躲开那直挥面门的一剑。 嘭—— 朴刀瞬间将那一边的木栏一分为二,木屑横飞。 但还未喘息多久,屋檐上忽而飞来一人影,朴刀瞬发便至! 叮—— “有软甲。” 拱门后涌出三道一模一样的黑衣人。 几个黑衣人脸色稍沉,相视一眼后呈五角阵型将剪红春合围。 剪红春脸色难堪,捂住被那一刀震得生疼的肩膀,扫视周围寻找逃离的破绽。 但是。 没有破绽。 剪红春一颗心沉到谷底。 哗啦—— 一阵出水声响起。 六人齐刷刷看向那口八角水井,暂时忘记了兵戈相向。 水井之中李卯无功而返。 水井下除了水还是水,而且太久没人打理那是一股子苔藓腥味,还弄得一身湿。 李卯呕出来一口水,嫌弃的拉着绳索向上攀爬,不过一会儿便爬出了井口。 李卯爬出井口如获新生般坐在井口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发丝衣服上的水滴吧嗒吧嗒往下淌。 这边还在埋怨里面黑不拉几的让人心闷,在弯腰伸手去拿面具的时候,突然后知后觉的眨眨眼看向那严肃对峙的六个人。 我靠! 面具没带! 这哪来的六个人?! 两边都没有说话,李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手里攥着面具,额间发着冷汗,也不知道这黑天里他们到底看没看清自己的脸。 剪红春看着那阴影中黑不溜秋的脸,呈格挡姿态提防怒斥一声:“天煞,你还在愣什么!没看见老娘都快死了?!” 李卯豁然长出一口气,忙不迭将面具戴上:“你快死了关我什么事?” 剪红春闻言呼吸一窒,如同一头被惹恼的母狮子一般倏而就出其不意的一刀捅向一边愣神的黑衣人。 噗嗤—— 血肉翻飞。 离得最近的黑衣人肋下被划开一道深约半寸,长约两寸的巨大豁口。 “要不是老娘怕你出事早就跑了!”剪红春打开缺口,如飞燕一般朝远处逃窜。 “啊!他妈的先杀这个臭娘们!” 四人速度竟然也不慢,仅仅让剪红春跑了十几米就再次拦了下来。 李卯见状心头一紧,也顾不上湿漉漉的衣服,提起翠血朝着黑衣人龙行虎步而去。 为首那跟个忍者似的粽子黑衣人眼神不善,提起朴刀挡住了李卯,挑着下巴问:“你就是天煞?” 李卯眼神冰寒,看着后方被四人围攻的剪红春,没有多说什么。 “真是好大的口气,要不是老子从江湖上退隐,你以为你....” 铮—— 碧光一闪,一剑封喉。 “额...唔...”黑衣人猝然捂住脖颈,血流从指缝间溢出,瞳孔瞪大间俱是懵然。 他到死都想不到,这人的剑竟会如此之快。 “反派死于话多。”李卯眼神淡漠,毫不留恋的握着翠血剑从那黑衣人身边擦身而过。 黑衣人哼哧着喉头,颓然抽搐两下后重重砸到了地上,震起一二黄草落叶,死不瞑目。 身后那黑衣公子如同死神一般踏着脆响的落叶,瞬间飞身翩若游龙,红芒一闪! “老娘就不该救你!” “他厉害你们不去围他,反过来围老娘!?” “真是猪狗不如!” 剪红春的身手多对付一人或许还有些胜算,但是对四个协同完美,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是半点好都讨不到。 只能一味躲闪,腰间肋下,甚至那傲人的衣襟多次差点没有避开,被刀刃破开了夜行服,破开其中中衣肚兜袒露出大片雪白。 但是还留有几分力气一边招架一边泼辣无比的骂李卯,骂黑衣人。 “背后!”李卯拧眉一喝。 剪红春双刃正抵着那交错而来的两把朴刀,哪里还有功夫来看背后? “老娘要是死了,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朴刀直砍剪红春背心! 而黑衣人也知道软甲的存在,特意还将刀尖往下移了移,对上剪红春的腰椎! 刀尖离那腰椎仅有一拳之隔! 剪红春甚至都察觉到了那刀尖的锋锐与森寒的凉意! 铮—— 忽而金属震颤嗡鸣声响起。 一抹红光倏而刺破夜空,带起碧绿流光! 噗嗤—— 红尖自后方没入黑衣人脖颈,从前方显露。 两滴鲜血顺着剑锋凝在剑尖,红芒愈显妖异。 嘭—— 黑衣人倒地瞬间,黑衣男子已经站到了剪红春身后。 李卯松了口气,随后一把抽出翠血挑开一边刺来的朴刀,顾不上男女之嫌一手揽住那腰间裸露而出的白皙腰肢,两人一人一边招架势大力沉的朴刀。 “头儿死了?!”余下三个黑衣人看着驰援而来的天煞惊疑不定。 “二号也死了!” “这么快?” 三人拉开距离,面色阴沉如水的看着前面那一左一右的男女。 剪红春靠在李卯身上借力喘着粗气,看了眼那从容不迫的姿态,哼了一声还算他来的及时。 “阁下如此大本领,为何不加入我等,保你一生一世荣华富贵,花不完的金银,数不清的女人!” 李卯嗤笑一声,下意识的拍了拍剪红春的臀儿,目光示意让她去一边待着。 剪红春陡然瞪大了眼睛,秀眉倒竖怒容满面朝李卯瞪去。 李卯眸光尴尬的小声念一句“无心之举”,便操起翠血一蹬地面瞬间杀向对面那三人。 这两天跟燕姨湖兰在一块儿下达个什么指令,让人动一动都成下意识动作了。 剪红春蹙着柳眉不忿的转身,也不顾身后乒乓的刀光剑影,款款走到水井旁。 心想一会儿就是这厮被人砍个半死她也绝不会再上去帮半点忙! 剪红春捋着臀儿坐下,磨着银牙看向腰间白皙上的一抹红印。 这厮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也忒用劲了些! 剪红春冷哼一声拨弄完刘海儿,瞪向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的战场。 “嗯?” 风刮人静。 风儿轻飘飘刮起剪红春鬓间的发丝,打在了那圆瞪美眸旁,震惊大张能塞下鹅蛋的朱红檀口间。 刮起那黑衣公子的乌发,以及被用剑一剑穿心,犹如旗帜一般被高高挑起的黑衣人口中咳出的血丝。 “老子用不着你嘴里的狗屁荣华富贵。” 剪红春拢着胸前破洞的手愣在那儿,看着冷峻非凡的黑衣公子有些出神。 这就杀完了? 回个头的功夫??!! 第354章 井下木箱 卢家院内,地上东倒西歪躺了一地满口喷血的黑衣朴刀客。 随着剑上挂着的最后一人完全断气,风波至此告一段落。 剪红春轻咳一声飘忽着视线,从那颀长的身形上移开目光。 其实这厮正经下来气质倒是俊的很,这身材与那从容不迫的姿态,就是面具下那张脸平平无奇也能勾的不少闺女小姐心花怒放,夜不能寐。 若是她年轻个十几岁,还真就股子冷劲给吸引了去。 还有这身手,她实在是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后生。 就是她这一代或是上一代也没见过。 若是换个说法,她家的女婿是大周文中君子,温润俊美,那这厮多半就是当今大周江湖中的武中状元,冷峻技长。 剪红春嘶声揉着身上被拳脚或是隔着软甲被刀砍的地方。 她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多半起了红痕。 早知道就不帮他了,这要是回去被玉容或者丫鬟看见不得凑上来问个半天? 总不能说她,她在外面跟别人不小心弄的吧。 李卯那边正蹲在地上扯去五个黑衣人脸上的面罩,借着月光凝神看去。 却发现其五人并无什么明显特征,或是熟悉的面孔,就是长相不同的五个寻常男子。 李卯失望摇摇头,又仔细搜起了身。 最后除了每人身上一个黑色“影”字令牌之后,就再没了任何有标志性的东西。 这时剪红春也好奇的凑了过来,离李卯约莫两步距离蹲下。 “你知道这令牌是什么?”李卯将黑底金字的令牌递给剪红春。 剪红春接到手里翻看打量,最后迷茫的摇摇头:“从来没见过,江湖上也没听过这么一号人。” 李卯瞟了眼剪红春白皙肌肤上的红印子,在怀里摩挲道:“听那为首之人说过,能保我荣华富贵的多半不是江湖上的势力,很大可能是某些公侯王府里养的门客死士。” “给。” 李卯将令牌收了回去,又取出来一瓶断玉膏递向剪红春。 剪红春低头看去,诧异的又抬起头看着李卯:“你也有这个?这不是官家特供的?” “什么叫我也有,你也有?”李卯一挑眉。 “我可没说。”剪红春一把夺过李卯手里的玉瓶,秉持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而且还是为了救这王八蛋才受的伤,愤愤的往手里倒了黏黏糊糊一层,紧锁着眉头吃痛往红印子上搓揉。 “你说说你,怎么就恁大的劲儿?” “得了,都怪我了不成?我那不是怕你被人砍死有些着急?”李卯熟练的将一堆死尸齐齐扔到了井里,随后翠血入鞘立在剪红春身旁看着她上药。 “老娘用你关心?”剪红春翻个白眼,一手捂着腰,一手捂着肋下的破洞,抬头眯着眼睛盯着李卯:“看什么看?转过去!” 李卯看着白花花一片,眼神呆滞了一瞬。 剪红春不虞蹙着秀眉:“都捂得严严实实,有什么好看的?” “再看别逼老娘翻脸!” “看你长得漂亮行了吧。” 李卯轻声咳嗽,背过身子。 得,这三处露出来的,捂了两处最不关紧要的。 话说回来这女贼本钱也真雄厚。 “哼,你夸的再天花乱坠,老娘也不会对你感兴趣,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还有事,那药就送你了,没事赶紧走,这里不安全。”李卯自觉忽视嘲讽转身,高举着右手挥了挥,颇潇洒的按剑离去。 身后那剪红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对于这天煞毫不留恋的离去心里忽然升起几分微妙的不满。 难不成老娘真的就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了? 让你走你真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嗤,不懂欣赏的小屁孩! 但这荒谬念头瞬间就被置之脑后,她已经嫁了人,还管他有没有吸引力。 剪红春蹲在地上曲线蜿蜒,疑惑的看了看手里的断玉膏。 这种消去痕迹,镇定红肿的药对于他们这江湖人珍贵的很,就这么一瓶全给她了? 她是在家里有一堆没带罢了,怎么你个江湖上的蟊贼就这么大方? 当真一点不心疼? 抑或是觉得自己因为他受了伤,心头愧疚而且还要面子装着无所谓,这才不管不顾? 剪红春心里纳了闷,手上也停了动作,转而将小玉瓶塞上往怀里放去。 这厮这么大方,她反倒有些束手束脚。 毕竟这玩意对她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唾手可得。 “欸?” 剪红春入手一片冰凉光滑,后知后觉的低头看去。 “好你个天煞!” 剪红春面颊上瞬间一片通红,死死捂住衣襟,发出一声压抑声音的娇喝。 她说这厮原先在看什么! 与此同时,园林的八角水井旁,李卯故技重施,但有了前车之鉴跳下去并没有摘下面具。 反正下去也呼吸不了,纯靠一口气憋着。 扑通—— 剪红春手里提着双刀来势汹汹的姗姗来迟,恰好见到了李卯刚刚跳下去的场景。 思虑再三过后,还是就此作罢,坐到了水井旁东张西望把风。 念在这瓶断玉膏的份上就算了,况且他也没有多看。 水井之下,李卯一潜再潜,腥甜昏暗的井水中好似一如方才那般仍是空无一物。 就在李卯失望的折返之时,却突然看见了井底下的“井底”好像有一个豁口? 李卯再次往下凑去,卯足了劲用手扳豁口,但并没有用多大的力“井底”便竖着翻开,显露出下面乌压压叠放的一连四五口红漆木箱。 李卯神色一凝,凑到跟前去看但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先浮出水面换气后再次下来。 哗啦—— 李卯拽着绳子攀上井口,抬头就看见一双秀美的眸子,离他不过一拳距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老是钻井干什么?” “你没走?” 两人异口同声。 李卯艰难的拖着湿漉漉的衣服坐到了剪红春身侧,剪红春丝毫不掩饰的挪了挪臀儿,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你既然没走,我一会儿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剪红春言简意赅:“理由。” 李卯用袖子擦着脖颈,咽了口唾沫问道:“你想要什么?” 剪红春眼珠子一转:“银子?” “可以。” “五百两!” “可以。”李卯毫不犹豫。 “你家里是开织造厂的?这么有钱?”剪红春眼看李卯这么爽利就答应下来,可算是傻了眼。 “钱乃身外之物,我自然是砸锅卖铁也要履行承诺。”李卯淡淡看向剪红春。 剪红春算是看不透了这愣头青天煞:“人出来江湖混,都是好的贵的给自己留着,结果你倒好,先给我断玉膏,又说要砸锅卖铁凑银子,脑子这么钝也不知道你怎么活到今天的。” “你要是我家的后生,你看我不把他给唠死。” “你就这么信我?该不会是打着老娘主意?”剪红春警惕的睨着李卯。 李卯耸耸肩:“我可没说,不过我看你生的亲切,而且还几次帮过我,我自然是知恩图报,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倒也是,那你说怎么帮,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给你打个折。” “四百九十两银子就行。” 李卯哑然失笑,但也不磨叽。 “一会儿我下去栓个东西,你借着那用水桶打水的辘轳给它摇上来。” “就这?” “就这。” “那你快去呗,磨蹭什么。” 剪红春推搡着李卯。 李卯临下水前感叹一句:“你倒真的跟我一长辈像的很,都是个财迷。” 剪红春不屑冷笑:“这世上的财迷多了去了,我也有个后辈跟你一样厚颜无耻。” 李卯照葫芦画瓢:“这世上的无耻之徒多了去了。” 扑通—— 不等剪红春再怼过去,李卯腰上缠绳,手上拿着打水用的绳子再次下水。 第355章 浮出水面 哗啦—— 良久后,又是一声水声响起。 剪红春守在水井旁,一手攥着一把短刃百无聊赖的抱胸看着井水之间浮出的那道湿漉漉的黑色人影。 “好了,你开始摇吧。”李卯仰起头,对上那双昳丽的眸子喊道。 “老娘真是吃饱了撑的,来给你当苦力。”剪红春移开视线,嘟嘟囔囔跟个幽怨的小媳妇般走到辘轳旁开始转动。 但谁曾想还真不轻,剪红春紧咬牙根,两只手紧紧摇着轴杆,两条匀称紧致的大腿紧绷,身形斜插在地面上去推腰杆,就差点给修身的夜行衣给崩开。 “这什么鬼东西,恁的沉!” “老娘不干了!” 李卯闻言傻了眼。 这都快拉上去了你说不干就不干了? “别别别,我加钱!” “加多少老娘都不干了!”剪红春喘着粗气,就要直接松手。 “一千两!”李卯急声吆喝,同时下水帮忙往上推着。 剪红春眨眨眼:“......” 其实她平日里就好点这些强身健体的活儿,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爱锻炼身体。 ...... 嘭—— 红箱子落地。 李卯也顾不上打捞下面的几个,第一时间上去先去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待上了岸,发现剪红春正趴在那红箱子上大口喘着粗气,面上尽是一阵气短的涨红。 不过身材倒极好,夜行衣下前凸后翘,还真有了那么几分魅惑之感。 嗯,如果把嘴闭上最好。 李卯收回视线,用真气稍加烘干潮湿后走到跟前去摆弄那一大口红漆木箱。 周围封着铁环,上面还有一把铜锁。 “还有锁?” 李卯拧着眉头,回身看向水井和那房屋。 这钥匙要藏估计也就这两个地方,但没有头绪无异于大海捞针。 咔—— 咔吧—— 嘣—— 木屑四飞,李卯愣神看去。 却见剪红春面无表情的拿着两把短刃倏而就捅到了红箱盖上,转而刺啦一声跟解剖一般划过,两把短刃划出一道大腿粗细的长条豁口,最后轻描淡写的用短刃往上一挑—— “婆婆妈妈的,老娘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这么沉。” 剪红春秀眉倒竖反扎短刃,在那最后一层薄薄的木板上猛然向下扎去! 刺啦—— 木板飞出,红箱被人开了颅,袒露其中景象。 箱外两人齐刷刷低头看去。 月光之下,却见那红箱之中,熠熠生辉的齐整摆放着一排又一排的金条。 空气突然安静。 “咕嘟——” 剪红春咽了口口水倒吸一口凉气,两眼闪烁红光,一如那看见了羔羊的大灰狼一般。 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李卯眯起了眼睛,心思如电转。 须臾后紧握拳头,面色不虞,起身恍然的扫视着周遭朴素设施。 好一个工部侍郎。 全都是掩人耳目的假象! 李卯愤慨之下,又后知后觉的皱起了眉头。 若是真要就此看来,那么他卢靖远与妻子陈氏的死可真就是巧合?真就是命差? 还有方才在卢氏府上的那一批“影”字死士。 这一系列事恰巧就发生在长浦桥坍塌之后,而恰巧中的恰巧,那长浦桥的督造就是工部侍郎。 若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没有猫腻,他半点也不信。 给出一大概笼统的猜想,大概就是那贪污侍郎的上头害怕桥塌一事让人顺藤摸瓜查到了他头上,因此在江湖上聘请天火教的亡命之徒前来刺杀灭口,制造成被人劫财误杀的假象。 而灭口前并未取回贪污的银两,因此跟他一般无二,待到街道一解除严防就命人来搜寻赃物,以防东窗事发,甚至还可以再归为自己使用。 李卯摩挲着怀里那影字令牌,眸光幽幽。 一旁兴奋的剪红春见天煞沉默半天,放下了手里的金条疑惑问道:“你在发什么愣?这么多金条你一点就不兴奋?” 李卯回过神,摇摇头道:“自然兴奋。” 剪红春撇撇嘴:“你当老娘瞎?” 李卯学着剪红春冷笑一声,转身朝水井走去:“那你还问?” “你!” “你给老娘下去下去,你去!” “老娘就是死在这儿也不会再帮你拉箱子!我呸!你个白眼狼!”剪红春顾不上春光外泄,一边往怀里塞着金黄明亮的金条,一边咬牙痛骂李卯。 “下面还有四箱,一会捞上来给你分一箱。”李卯跳了下去。 “好嘞。”剪红春默默将金条扔到了地上,走到辘轳旁严阵以待。 “加油剪红春,你可以的!”剪红春眼神坚毅,满是对金灿灿的明天的渴望,早已将刚才的铮铮誓言忘得一干二净。 力拔山兮气盖世,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喘气疲惫之态? 这么一大笔金子,够她买多少首饰脂粉了? ......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 井水旁的地面上,剪红春瘫倒在五口红箱子旁,身上香汗淋漓,顾不上打开的前襟与其中那大红肚兜,眼神欣慰的拍着红木箱。 一想到一会儿有一箱就是自己的,她就止不住想笑。 这里面一箱子金条,估摸着起码得有一千两! 李卯则学着先前剪红春的法子,一箱一箱破开,向里看去入目尽是明晃晃的金条。 越翻就越是触目惊心。 李卯翻看良久,终是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账本之类的机密,叹了口气随手断了一根袖子,扔到了剪红春胸脯上,旋即同样靠着红箱子坐下。 井水的甜腥伴着剪红春身上的幽香,滋味有些难以言明。 就好像在水沟边吃蛋糕一样。 剪红春按着那半截袖子挑了挑眉,念叨一声还算你有心,不过见李卯叹了口气有些纳闷,用胳膊肘了肘李卯的腰:“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而且你为什么来这宅子里你还没跟我说。” 李卯侧头淡淡道:“当初长浦桥塌,我有几个兄弟死了。” “他卢靖远,是长浦桥的督造。” 短短几个字,忽而就让剪红春心神忽而一震。 她这才想起来,他们这是在那工部侍郎的宅子里! 而且在水井这么隐蔽的地方发现了大量的黄金.... “你的意思是,卢靖远贪墨了公款,长浦桥质量才出的问题?”剪红春抿着唇瓣问道。 李卯默语点了点头。 剪红春看着这天煞忽而流露出的沉默,破天荒的语气柔和几分:“怨不得你看见了金子都没半点反应,但他已经死了,想必你那几个兄弟的在天之灵也会有所告慰。” 李卯摇摇头,并没有再和她一介江湖女子再多说什么。 “对了,劈山宗你抢走的木盒子你开个价,我可以花钱买。” 李卯冷不防提了一嘴。 剪红春那头已经用旁边的绳索栓起红箱子,利索肩扛麻绳拖着朝外走去。 “这一箱子就够老娘花了,那木盒子等老娘研究研究,若是以后老娘看你顺眼,说不定就白白送给了你。” “对了,那一千四百九十两银子就免了。” 笑话,这一箱金子她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消化,她可不会塞满了还硬着头皮贪得无厌。 不如一会儿就给这箱子藏到外面那城郊的马棚,等第二天出去假装不小心发现了? 嗯,此法可行。 “呵呵,你还挺大方。” 李卯摇头失笑,先将这红箱子放到一边,准备去喊几个麻雀营的弟兄,再备一辆拉货的马车。 夜里宵禁,但可以先放到外边。 夜间,五皇子府。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宋启漫不经心的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问道。 “禀殿下,可能是那笔银子藏的地方比较深,耽搁时间。”身后一黑影越过飞鹤屏风,躬身恭敬道。 “我倒是在想,他们会不会碰上了另一拨人。”宋启缓缓睁开眼睛,指节叩着红木桌案。 “殿下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 “是。” 第356章 说梦话的贵妃 紫禁城,金碧堂皇的雪云宫之中万籁俱寂,周遭宫女太监垂首提灯赶路,不敢声张半点,恐惊宫里的那位贵人。 寝宫之内,一帘缀着珠宝的金色流苏为幕,暗夜之中床上躺着一位身着金黄丝绸睡袍,眉眼沉静的清贵美妇,眼角的风霜被些许闷热的红霞掩盖,凌厉的眉峰不时微微蹙起,许是睡梦中遇见了什么不尽人意的坏事。 许是过于燥热,贵妇微微扯开上好的蚕丝棉被,拉开衣襟露出些许宽广胸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床之上忽而响起一声为难的梦呓轻斥—— “孩子,我们不能....” 贵妇人面容威严肃穆高贵不可侵犯,义正言辞下身子却紧张绷着,凝脂眉心纠结为一团,碧口间的吐息微微发颤,凝润如玉的面颊之上犹如桃红般晕开两朵大红胭脂。 殿外头一刚刚调着焚香的金发女官金眉一挑,转而神秘莫测勾出一抹笑容,倚在大殿之外,借着屋檐下的宫灯看着手上的一张字条—— “此事全权交由你处理,但人选你需得仔细斟酌。” “西苑这毒妇虽然心肠狠辣,但工于心计,城府深沉。十几年来清心养性,寡淡无欲,不好说那药能影响她多少。” “人选样貌气质需为上上之选,且谈吐温润不凡。” “还要体态修长,最好猛一些,让那毒妇吃吃苦头。” “下完迷药西苑发现寝宫内有男子多半也会保持清醒惊叫,很有可能会唤来他人致事情败露,所以第一印象断不能差,极好挑动她心中欲火。” “而且此事断不能暴露,必须要让西苑自认为是自己本心失守,意乱情迷,这才不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报复举措。敌明我暗,此等把柄掌握手中,只等必杀一击。” “切记,挑人慎重。” “切记,勿要暴露。” 金发女官从容一笑,摇曳浮凸的曲线将字条拿到了一方烛台之上,烧作黑红灰烬随风飘逝。 “太子殿下不用多说,妾身心里自然有数。” 黛绮儿推了推金丝眼镜,从怀里取出一手掌大小的玉瓶放在手心打量。 其上以红彩写着三个小字—— 玉女春 小字旁的光滑瓷面倒映着如同春光湖水一般的碧眼,蕴藏无穷玩味。 “这一天下来点香都能点三四个时辰,到时候估计都用不上这药。” 金发女官将药瓶塞入偌大胸襟之中,嗤笑一声眺望天上明月,喃喃自言自语:“平日里看娘娘端庄清冷惯了,倒是也想...啧啧。” 乌云吞没玉盘般的月儿,金色帷幔下的饱满躯体也渐渐趋于沉缓熟睡。 城外,肃武王府的一处山庄之中。 一连十几位英姿飒爽的黑衣人用挑担挑起四口红箱子朝那储存杂物的木屋中走去。 身后跟着一佝偻,一颀长的两道身影。 “老薛,你可曾见过这种令牌?”李卯说着将那“影”字令牌递了过去。 老薛接到手掌,来回翻看,最后眯着眼睛恍然“唔”了一声。 李卯踏前一步殷切问道:“你知道?” 老薛摇摇头将令牌递了回去:“老奴不知道。” 李卯切了一声,塞到怀里慢悠悠踱步往前赶。 “不知道整的跟知道似的。” “这令牌后面的势力多半就是那工部侍郎卢靖远的上级。” “你说说,这京城里谁能培养出来五个身手不凡,而且阵列还齐整划一的死士宗师出来?” “而且肯定还不止五个。” 李卯纵身一跃,跳到一破败的木柴堆上问道。 老薛又是摇摇头:“老奴虽然知道的多,但哪是什么都知道的万事通?” “那些王侯皇家的人只要想,只怕都能培养出来这么一批江湖上的好手。” “毕竟江湖上虽然快意驰骋,但比起公家饭还是略差一筹。” “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好手,哪个不顾家,不想着美女珍宝人前威风的?” 李卯躺在柴堆上赞同的点点下巴。 “少爷。” 老薛靠着李卯躺的柴堆坐下,取出腰后别的烟杆在嘴里嘟嘟囔囔,吞云吐雾:“其实吧,您这么东查西查的实在是讨不得半点好。” “这长浦桥坍塌一事和那罂粟一事,后面多半都有大人物嘱意,你说说,他们万一要反过来查到了少爷您头上,最后狗急跳墙拼的鱼死网破那该怎么办?” “说真的,该收手了少爷,这京城里本就不太平。” 老薛吐出一口烟圈,浑浊的老眼之中满是担忧。 李卯枕着双手,出神地看着天上的繁星。 “老薛。” “老奴在。”老薛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我一直有一种预感,就算我不去找他们,他们迟早有一天也会找上我来,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老薛抿着烟嘴,脸上的干瘦皱纹愈发明显。 “为什么京城里明面上没有一个人敢惹我,而且皇上都对我宠爱有加。” “不是因为我长得多俊,跟皇室关系有多好。” 李卯顿了顿,眼神闪烁精芒:“我,是大周大乱的开端。” “所以在这大乱开始之前,我要不停的制造对自己的有利条件,知道的越多,对于局势的把控也越稳扎。” “不至于哪天被阴了都是一无所知。” “当然不光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弟兄们,也是为了未来的弟兄们不再死去。” “所以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老薛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苦笑一声:“少爷高瞻远瞩,实非老奴此等目光浅鄙之人所能揣测,老奴自愧弗如。” 唉,少爷真是长大了,他真是老喽。 正所谓关心则乱,少爷这么一点明,此番以进为退也确实比偏安一隅要中用。 “殿下,箱子已经安置好了,您要不要去过目?”一暗卫走到跟前禀报。 “嗯,来了。” 李卯坐起身,跃下木柴,步履沉缓的朝那间木质仓库走去。 待迈入那亮着灯光的小木屋内,一连四口大红箱均是敞口静静立在地上,露出满嘴金灿灿的大黄牙。 李卯摸着下巴,眯起了桃花眸子:“这里一共多少金条?” 一边的暗卫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禀殿下,一箱约莫千两,百斤重。” “四箱,就是四千两金。” 李卯走到跟前挑出来几根金条指头在上面弹了弹,冷笑一声:“这侍郎胃口还不小。” 但就是没命花。 若是待在京城里还不一定能被这么轻而易举地灭口,但就是这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让自己送了命。 “一人一根自己拿着去花。”李卯挑起金条,毫不吝啬的朝每个人都撂去一根。 “把这里看好。” “是!”几个暗卫脸上并无多大喜色,只是一捶胸小跑着守在仓库外面。 世子平日里给他们的银子根本花不完,完全不差这一根金条。 “殿下,这是上面特批下来的通行令,可以通过宵禁,您待不住就先回去。”老薛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牌,递给了李卯。 李卯没有多说,点点头骑上一匹棕色骏马朝城门飞奔而去。 夜间,燕府之中。 咔吧—— 一黑衣身影悄声打开朱门,在几个丫鬟的警惕注视下露出了面貌。 几个丫鬟见状这才松了口气,拍着初具规模的胸脯轻松笑道:“殿下您去哪了,现在才回来,奴婢还以为哪来的妖怪竟然有府上的钥匙。” “用奴婢喊夫人?” 李卯温和一笑,摆摆手:“不用,燕姨多半已经睡了,你们自己去忙自己的。” “喏。” 李卯轻手轻脚的迈开步子朝正屋赶去。 吱呀—— 门窗漆黑,缓缓摸进去一个人影。 吱呀—— 门扉关闭。 床上躺着一妩媚绝美的美妇,正侧躺着平稳呼吸,半露藕肩,依稀可见那浮凸浑厚的背影。 人影脱了鞋,衣物缓缓褪去,落在身后的毛毯之上。 “嗯?” 美妇忽然感觉一阵凉风灌进来,旋即便睡眼惺忪,疑惑的回头看去。 “唔。” 一声闷哼声传来。 …… 喵~ 起夜的湖兰看着夫人屋外那只正撅着屁股伸懒腰的白猫一阵小声埋怨: “这大冬天的发什么情,吵到夫人怎么办?” “真是的,吵的我跟夫人都受不了。” 一阵寒风袭来,白猫忽然浑身颤栗。 湖兰上去狠狠的在那白猫屁股上抽了一记,旋即将其抱起匆匆往那小窝赶去:“这么冷的天还待在外面,冷不死你。” 第357章 西苑贵妃:你有什么事瞒着本宫? 翌日晨间,第一抹晨曦透过霜气迷离的窗棂,洒到了屋内那大红帷幔之中,一对相依偎的男女身上。 男子剑眉星目,冷峻非凡,正微微皱着眉头隐隐有要醒过来的趋势。 而一旁那面若桃花的妩媚美妇,青丝随意披散于绣花枕上,正慵懒的将螓首埋进那人怀中,露出一段天鹅脖颈与两瓣圆润光洁的香肩。 被峰连绵,让人看不穿其下景象。 约莫几息过去,李卯率先眯缝着眼睛醒来,待到意识清明过后这才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将手从纱衣里抽出来,坐在床头去找衣服。 李卯打了个哈欠,运转真气驱散早间的寒意温暖身子: “昨天睡太晚了,这就一个时辰跟没睡一样。” “以后不能再这么苦着燕姨了,得节制些。”李卯轻柔抚摸美妇脸上那黏糊糊的发丝,看着那张沉鱼落雁又熟美动人的娇艳面庞,嘴角勾起温馨的笑容。 叩叩—— “殿下,有西苑贵妃的来信。” 李卯惊愕的愣了愣,利落起身替美妇掖好被子,快步走了出去。 “干娘的信?” 李卯接过自青凤手中的信封:“干娘给我来信干什么?” “不清楚,说不得是贵妃寂寞,想让殿下去陪陪。”青凤眸若秋波,掩嘴轻笑。 李卯轻斥一声胡闹,转而于佳人嘴角一吻后坐在溪边亭台下,打开信封凝神去看。 目视熏香的信纸上,却见其上署名竟然不是西苑贵妃。 而是干娘身边的那个金发女官黛绮儿。 信上的内容大概是说他干娘近日来事务繁冗,殚精竭虑日夜忧思,每至深夜又会含伤自怜,孤锁深宫。 而娘娘每每凭窗望月都会时常念叨世子的体贴,但最后却不愿劳烦世子,她这个作下人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就想以个人名义来请世子进宫陪贵妃一叙。 一解贵妃愁心。 李卯沉吟连连,拧眉深思。 太后的凤梧宫同干娘的雪云宫都是后宫禁地,他进去一两次倒也罢,但次数多了就显得有些不懂事。 毕竟宫里隐隐就有风声传出来说皇帝不再踏足后宫,凤梧宫且不说,就先谈那后宫掌权者西苑贵妃。 他第一次去干娘的寝宫多少还说得过去,但去第二次不会传出来什么风言风语? 别说这还是一女官以自己的名义将人请过去,不好说干娘到时候会不会待见他。 主要还是因为上次那凤池中的旖旎,两人间的关系多少有些尴尬。 或许信上说干娘时常念叨他,但又不喊他跟此事干系甚大。 李卯长出一口气,将信塞了回去,从木框里随手抓起一把鱼食撒进了水中。 上次两人一别虽然还挺融洽,但都是将那尴尬埋到了心底为了两边都不难做才装傻充愣。 该来的都会来,不如就借着今天的机会消除那尴尬隔阂。 李卯不觉间眼神忽而失焦,也不知回想起了什么老脸一红。 “呼,干娘...她到底是生养过的....” 李卯看向溪水中间的一大盘圆形轮廓的石雕养心莲,花瓣厚重,花轮宽大。 雪云宫,天上忽而飘起几片零星雪花。 一身着月白宫裙,肩绕淡黄帔帛的淡雅素冷的贵妇人正端坐于缀着鸽子蛋大小的绿宝石玫瑰座上,眉眼冷淡的任由窗外的寒意打在面颊之上。 不复昨夜那面庞红润如醉,今日里的贵妇人眼角风霜依旧,但却肤若凝脂,一如一尊美玉般莹润着淡淡霞光。 无欲则驻颜,此乃几位佛门大师给与她的建议。 当然效果斐然,她年近四十仍是肌肤如玉,不过些许风霜瑕疵在所难免。 一金发女官侍立身后,卑躬屈膝,但也不知为何今日里其神态竟是有些心虚无底。 西苑贵妃自胸襟之中抽出一墨兰色的玛瑙吊坠,拿在手中端详,不时将手放上去轻轻摩挲。 “黛绮儿。”贵妇人忽而不悲不喜的唤了一声身后那忐忑的女官。 女官手掌微微颤抖,强笑一声走上前去轻声应和:“奴婢在。” 西苑贵妃漠然睨过来一双淡漠无情的眸子,淡淡瞥了金发女官一眼:“你有事瞒着本宫。” “奴婢不敢!”金发女官唰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陪笑一声后惶恐至极的磕起了响头。 西苑贵妃把玩着玛瑙吊坠,眼睛微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身形颤抖的女官。 “奴婢确实有一事要禀报娘娘!” “讲。” “昨日宫里的一位贵人因为自进宫以来始终不得皇上召见,因此昨日在皇上去翰林院的路上,不听劝阻直接跑了过去,在大道上纵情歌舞,皇上虽然没有多留,但也赏了百金。” 西苑贵妃面色如常,仍是盯着跪地伏首的女官淡淡道:“就这?” 黛绮儿咽了口唾沫,忙不迭点了点头,不过一眼看去就漏洞百出,一点也藏不住心思。 西苑贵妃嘴角浮起冷笑:“传本宫之命。” 黛绮儿顿首不起,只是闷声作答:“奴婢听着。” “那贵人无视后宫之禁,罪责难逃。” “但本宫念其苦衷,特赐其毒酒白绫,她可自由挑选,本宫绝不干涉。”西苑贵妃捧起一杯热茶,眼帘低垂的抿嘴轻吹。 那女子能不能讨得无情帝王的欢心,不关她的事,但你胆敢违反这后宫的禁令,违抗她的命令私自外出搔首弄姿,那就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黛绮儿浮凸的身子瑟瑟发抖,起身顶着一张苍白的英美面孔领了命。 一汪碧蓝湖水中俱是惊颤波光。 “黛绮儿,本宫怎么感觉你还是有事瞒着本宫?”西苑贵妃将瓷托放到一边,双手叠于小腹,居高临下的淡漠看着地上跪伏的女官。 贵妇人云髻高耸,钗珠连缀,镶金带宝玉,水润淡唇轻启,从中蹦出来几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字眼:“你要知道,敢背叛本宫的人想死不过都是最奢求。” “我当初见你生的跟我中原之人面相颇为不同,而你两年来做事又得体精明,本宫这才亲近于你,视你为心腹。” “但你竟然敢有事瞒着本宫?” “说!”贵妇人忽而凌厉着眉头清喝一声,吓得金发女官身体一痉挛,骇得大殿之中一连几十个宫女齐刷刷跪地不起,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啪—— 贵妇人猝然一拍旁的红木桌案,震的胸前衣帘震颤,瓷杯摇晃洒出来些许水珠。 “你瞒着本宫什么事!” 黛绮儿死死咬住嘴唇,最后实在是藏不住心里的“真心话”,抬起哭的梨花带雨的脸连连哭诉道:“娘娘,奴婢就是心疼您呐!” 第358章 二入雪云宫 西苑贵妃淡淡挑起细长烟眉:“哦?为了本宫好?” “那孩子你说说,是对本宫怎么个好法?”西苑贵妃眼廓柔和,语声平静,但眼底深处酝酿冰寒冷光。 任她巧舌如簧,这般欺瞒于她实属自取死路之举,全然不可姑息。 她倒要看看,这碧眼胡姬能说出个什么天花乱坠。 黛绮儿哽咽两声,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西苑贵妃:“娘娘,此事实乃奴婢自作主张,但就是为了娘娘您好。” “奴婢不求娘娘饶奴婢卑贱之命,但恳请娘娘能够最后保得奴婢一身全尸。” 黛绮儿擦擦眼泪,豆大的眼泪自眼眶中滚出:“娘娘,奴婢作贡品进宫以来,便得以娘娘赏识,深知宫中心计似深渊,奴婢得以娘娘庇护。” “此大恩无以为报,还请来世再还。” 西苑贵妃面无表情的抿着茶水,冷眉以对,眼底毫无波澜。 打感情牌在她这素来不管用。 金发女官悻悻收回目光,眼眸低垂哽咽诉说: “奴婢,奴婢见娘娘近日以来心思繁杂,忧思积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而这偌大的深宫虽然金碧堂皇却清冷如蛮荒之地...” 啪—— “多嘴!”西苑贵妃眉眼一竖,又是含煞一巴掌拍到桌案上,手腕上的玉镯硬生生被拍出一道道皲裂的细纹。 金发女官噤若寒蝉,忙将头紧紧贴地,半天不敢再出声。 “后宫禁地岂是你一小小女官所能妄言?” “奴婢该死...”金发女官小声哽咽着。 西苑贵妃额间蒙着黑线,一手用指节顶着眉心,心中烦躁的将威严眸子闭上,摆摆手让她继续说下去。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这后宫是个什么样大家都知道,但是敢在西苑贵妃面前说出来的,这黛绮儿还是第一个。 她倒是好胆。 “奴婢于心不忍,便费尽心思想要缓解娘娘愁思。” “所以?”西苑贵妃闭着眼睛淡淡道。 金发女官到了这会儿反倒语气不紧不慢起来,缓缓抬头,眼中含着令人心碎怜惜的星光点点,我见犹怜:“而恰巧奴婢回想起前些时日娘娘同世子殿下相处时的轻松与良久未曾展露过的笑容,而且世子之琴音如仙音般袅袅,奴婢便自作主张....” 西苑贵妃豁然睁开眼睛,蹙着柳眉看向金发女官,眸中意味不言而喻。 “给世子书信一封,让他今日前来雪云宫会见娘娘....” 西苑贵妃蛾眉一蹙,额然后猛然用白兰袖袍一挥瓷杯: “放肆!” 噼啪—— 红木桌案上,那红杏白瓷杯,带着茶水茶叶一同摔碎在玉石地面上,发出当啷噼啪一声刺耳脆响。 “你胆敢如此僭越!” “你一小小女官胆敢私自邀请一男子进入雪云宫,而且还没有本宫的授意?!” “此事若是外传,你就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西苑贵妃颤抖着指头,怒容满面的指着那金发女官,皓腕上的青筋都在微微凸起。 不是说她觉得自己不待见那干儿子,而是这黛绮儿没有她的命令,甚至没有向她商量通报,而是先斩后奏,让她感到权力脱缰,万事不尽掌握的不适之感。 许是觉得不够解气,贵妇人风火站起身,扬起手掌就要往女官脸上招去。 那金发女官竟一反常态,倔强的扬起面孔,修长的睫毛噙着泪珠,将白的异常的面孔对了上去。 “奴婢若是死了能够让娘娘开心一次,死了也值了。” 西苑贵妃手掌举在空中,熟透了的清贵面庞咬牙切齿阴晴不定,但手掌僵持着,迟迟甩不下去。 “武王世子到!”—— 一声嘹亮的公鸭嗓于殿外响起。 西苑贵妃愕然回头,眼中闪过些许慌乱讶喜但转瞬便被压下。 “退下!待会儿再同你算账。” 西苑贵妃压声冷斥一声,一如往常那般淡然从容,古井无波的坐于宝座之上。 “喏。” 黛绮儿踉跄起身,低头转过身子朝着那插香的香炉走去。 但只是转过身子瞬间,眼底委屈破碎不翼而飞,转而浮起一抹冷笑戏谑,勾着嘴角从怀里取出三根崭新的香点上插入香炉后,自顾自走到窗边将窗户紧闭。 叩叩—— 那边正对着铜镜梳理着云鬓头冠的贵妇人捋了捋耳畔的发丝,将玉石铜镜放到了一边,整理过月白衣裙过后,这才正襟危坐的对着大殿轻唤一声:“进。” 嘭—— 朱金大门徐徐推开,伴着外面呼啸的寒风,从中踏出来一面如冠玉,身形修长的金丝白袍的翩翩佳公子来。 其眸光温和,薄唇含笑,正向着正位之上端坐的贵妇人点头示意。 “孩子,你怎么来了?” 西苑贵妃只当不知道李卯要来,抿唇一笑招招手示意李卯过去一旁的位子坐下。 “干娘,方才殿里传出来一声响声,可是出了什么事?”李卯坐在正位左手的红木扶手椅上,目光朝地上碎瓷水渍示意。 “无碍,就是失手打碎罢了。”西苑贵妃朝着一边战战兢兢的宫女目光示意,后者心领神会的上前跪地打扫着地面上的狼藉。 一旁的宫女也都或多或少识相的退出了大殿,只留下几个贴身心腹包括那忙完自己的事,归来跪地不起的金发女官。 几个贴身宫女热情异常,端茶倒水,拿来糕点花茶,这金发女官一失宠,可不正是她们要争得位子? 李卯热络的拉过西苑贵妃那冷润滑嫩的葇荑,合在掌心捂热,伴着那因为热气而醺的红润面庞,那叫一个唇红齿白,贵气翩翩。 单纯却又俊美异常的笑容,只怕世上能够抵御的良家夫人寥寥无几。 若是肃武王世子想要一个女人,只要勾勾眼睛还真不是吹的。 西苑贵妃显然不属于后者,微微看直眼睛,一时半会儿也忘了原先凤池中的旖旎风光,顺其自然的去亲近。 “干娘,那位金发女官呢?孩儿可要好好感谢她。” “若不是她书信一封寄到了王府,孩儿是半点也不知原来干娘在这雪云宫竟是无人解闷,若是早说孩儿也早些来陪着干娘。” 李卯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交给了西苑贵妃。 西苑贵妃以小指勾了勾鬓间的发丝,凝神打开读去,紧蹙的眉头随着李卯的安慰与信里的字眼而慢慢舒展。 “此中爱主真挚之情,实乃感人肺腑。”李卯眉眼作严肃状,以手攥着丽人葇荑谆谆要求:“虽然孩儿知道其以私人名义邀请孩儿来雪云宫乃是大忌,但孩儿还是恳求干娘莫要怪罪于她。” “若是干娘觉得此事不妥,干娘就权当是孩儿私入雪云宫,尽可罚孩儿便是。” 他这话一出口,干娘要是会罚他他就一会儿倒立从雪云宫出去。 果不其然,西苑贵妃看着李卯那诚恳的眼神,摇摇头轻拍手背,眉间的淡淡生冷冰寒被悄无声息间融化:“孩子,你来看干娘,干娘高性还不及,怎么还舍得罚你?” “至于那个女官....”贵妇人语气稍作停顿。 后面几个宫女齐齐色变。 她们素来了解娘娘,如此语气一出,只怕就要改罚为奖。 “本宫可没说过要罚她,而且本宫不但不罚,还有奖赏。” “黛绮儿。”西苑贵妃回首唤了一声。 一处屏风后,好整以暇摩挲着怀里小瓶的金发女官心中讥讽一声,旋即重新挂上灰白脸色的表情低头走了出去。 “娘娘...” “这般垂头丧气作甚,今天世子来就高兴些,今天的午膳,交由你全权打理,然后自己再去库房领十两金。” “喏!”金发女官挂上惊喜的笑容。 “奴婢这就去准备吃的!” 金发女官兴高采烈转身,笑容转瞬即逝。 算你个色胚有良心,也不枉我挑你过来吃这清心养性的大餐。 “干娘,你可想让孩儿给你作诗还是奏琴?”李卯一手扶着丽人丰腴腰肢,一手抬着其裹在袖袍里的藕臂,徐徐走向一方用膳的金黄案台。 “不着忙,你风尘赶路刚来,坐下先歇歇暖暖身子。”西苑贵妃风风韵韵摇曳腰线,走到跟前将那一旁宽大的大理石面太师椅坐了个严严实实。 面上虽然只是澹澹笑意,但也比方才那深宫贵妇举手投足间的草菅人命与淡漠无情要好太多。 第359章 西苑贵妃:好生闷热 雪云宫大殿之中,一男一女相对于以浮雕金质为边沿,白玉石为桌面的方案而坐。 地上铺就一层锦花绒毯,上面垫着檀黄色蒲团,俨然一副寺庙里的场景。 身后几个侍女抱着洗手的金盆毛巾,以及熏香侍立左右。 桌上因李卯来的匆匆,所以并无多少吃食,仅有贵妇人咬下一口放下不吃的雪媚娘,和三盘两碗皇家特供的蜜枣桃酥,以及一壶温热的花茶。 李卯扫视周围,发现各路柜台花几之上,几乎都点着淡雅几不可闻的熏香以及摆放着一两尊雕刻栩栩如生的小巧白玉菩萨。 “干娘这殿里,怎么比起上次孩儿来的时候更....雅致了些?”李卯诧异的左顾右盼,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糕点往嘴里塞。 这架势,难不成他这干娘看透了世俗,将来要皈依佛门不成? “唔,还是干娘的雪媚娘好吃。”李卯摇摇头抛却这一荒谬念头,两口塞完雪媚娘后含糊不清的夸赞。 西苑贵妃闻言也朝着大殿看去。 看着两步一熏香,三步一菩萨的殿中景象,贵妇只是微抿唇瓣,脖颈后,耳根处微微泛红。 “平日里殿里清冷寡淡,没有人气也得添些庙气。” 贵妇人转过头,微垂眼帘朝李卯看去。 却见她的好干儿子正嘴里塞的满满登登,嘴里含糊其辞,半点没有那王侯之家贵公子的气度,倒是颇像个贪吃的孩子,逗得贵妇人微微摇头,忍俊不禁。 “你吃的这么急作甚?难不成你觉得这雪云宫里还有谁跟你抢不成?”贵妇人语气略带埋怨,但手上动作却轻柔的取出一方绣帕擦去李卯嘴角那雪媚娘白腻的残渣。 李卯呵呵憨笑两声,又伸手去拿那金盘里的糕点。 对于这种年上系的贵妇来说,适当流露出些痴憨与单纯会让两人相处间更加自然和谐,后面好解除凤池意外中产生的隔阂。 西苑贵妃收回手帕,眸光柔和的注视着总是能不经意间让她心间恬然喜悦的公子。 跟这干儿子相处,虽说一早是为了其背后的势力,但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不打不相识。 相处下来过后她才发现李卯究竟是个多么宝贝的人物,多么讨人喜爱。 全然不用城府心计,可以轻轻松松的谈天谈地,好不快活。 贵妇看李卯吃的起劲,匮乏的食欲竟然也被助长,于是乎眸光微垂,将手伸向那金盘去拿早间自己吃了一口就满嘴无味的雪媚娘。 “嗯?” 西苑贵妃眼神一愣,疑惑出声。 “怎么了干娘?”李卯关切看去。 西苑贵妃不着痕迹瞥了眼李卯的嘴唇,轻咳一声面颊飞上两抹浅淡的绯红:“没什么,就是纳闷,上次你在园林那边那么多雪媚娘你就吃了两个,现如今竟然这般狼吞虎咽,是早上没有用膳?” 这孩子这么贪吃,竟然也不细看,将她那吃过一口的雪媚娘给狼吞虎咽了去。 西苑贵妃呼吸忽而急促几分,但面上冷淡不减,素手拿起白玉茶壶,竟是亲手给李卯斟了一杯花茶。 身后的丫鬟瞪大了眼睛,面容惊怪的相互大眼瞪小眼。 “可能是干娘生的国色天香,秀色可餐罢。”李卯随口一说,将剩下半个雪媚娘一口给塞了进去,闭上眼睛陶醉的咀嚼。 斟茶的西苑贵妃手上动作一顿,直愣愣的盯了李卯三息。 拍马屁,李卯可能不擅长,但是拍贵妇人的马屁,那是炉火纯青。 无他,但手熟尔。 特别是看似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一夸,最能让人心头愉悦。 此乃拍马屁的境界,不需要多夸张的神态语气,只要用对法子,夸对了地方,就是铁树它也要开花。 贵妇人嘴角勾起笑容,摇头带着几分无奈嗔怪: “你啊,就是会说话。” “这嘴上功夫估计拐了不少小姑娘回家。” “干娘这话说的...”李卯苦笑一声。 “给,顺顺。”贵妇人递过去茶水。 李卯接过茶杯,小口抿着消去嘴中甜腻。 期间虽然碰上了那滑嫩葇荑,但西苑贵妃只是手掌一僵就再度舒缓,李卯则大大咧咧,好似一点没察觉。 屋内熏香四溢,烟雾缭绕。 条条袅袅白烟被两人吸入鼻腔。 “怎么屋里又这般闷热?来人,去给本宫将窗子打开。”西苑贵妃看了两眼李卯后忽而飘忽着视线移开,不过瞬间就蹙起了眉头,面颊红润,肌肤宛若玫瑰花晕般绽放着诱人的成熟风韵,微微拉扯胸口,露出其中白皙锁骨与白玉筒挂坠条链。 “干娘可是最近上火?” 李卯目不转睛地盯着干娘那反常的娇艳,将茶杯放下关切看去。 “嗯,是...也不是...呼——” 贵妇人牵强一笑,圆润双腿严丝合缝并起,转而以手揉着眉心喘着香气。 李卯剑眉担忧拧起,也不多说什么,站起身走到了丽人旁边轻声道:“干娘若是头晕孩儿可以代为按摩。” “不行。”西苑贵妃脸色一变,忽而眉眼一凌厉。 李卯手悻悻举到空中,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贵妇人许是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又挤出一歉疚笑容,语声中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孩子,干娘就是热,你一靠过来不是更热?干娘没事的...” “呼——” “怎么还没有人开窗?”西苑贵妃拍着悸动的心口,不悦回头看去,肉眼可见那雪白脖颈上浮起大片燥热的胭脂。 却见那金发女官眉眼明媚,正端着一红木木案,上面放着一大盆虫草枸杞山药乌鸡汤,泛着明晃晃的油光,散着扑鼻氤氲的热气。 “娘娘,您热那就万不能开窗,不然这一冷一热相激落下病根可怎么办?” “待会儿奴婢去给铜炉降降温,您暂且先忍着些,喝些热汤补补身子。” 黛绮儿将汤摆在了正中央,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李卯则是看着那炖汤有些诧异。 我滴妈,这上面漂了满满一层虫草枸杞,都看不见乌鸡肉了。 但想着干娘殚精竭虑,枸杞也有镇静助眠的功效,多放点也情有可原。 “你们都出去,大殿里人少些会更凉快,都出去待着去。” 几个宫女左看右看,最后无言朝贵妃问询。 “黛绮儿说的有道理,你们都退下。”西苑贵妃将白色宫裙外披的淡黄帔帛轻缓取下放在一边,可无论怎么吐纳养神,那心间的燥热就是迟迟挥之不去。 余下宫女缓缓退出大殿。 黛绮儿目视几人离去后,自觉地弯下腰去给二人盛汤。 期间李卯疑惑挠头,西苑贵妃倚在靠背上闭目吐息,眼角风霜尽显韵味悠长。 “殿下,娘娘,您二人尽情交流,待会儿奴婢过来送后面的菜。” “嗯。”西苑贵妃摆摆手,示意黛绮儿退下。 金发女官领命躬身倒退,待出了大殿,对上几个宫女换上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去把偏殿打扫一下,全都去,没我的命令不准回来。” “喏。”几个宫女不敢反驳,低头去领了扫帚簸箕去偏殿里打扫。 这后宫里可不就是这,高你一级让你干什么你都得听,这可不比外面,就是死个人都是司空见惯。 黛绮儿见殿外再没人,取了菜肴过后,重新进了大殿。 “娘娘,殿下,饭菜来了。” 黛绮儿展颜一笑,如耍杂技一般一手一个木盘,上面陈列四五道佳肴。 第360章 入住西苑 “娘娘,殿下,您二位快趁热喝了这汤,刚好暖暖身子,顺顺热。”黛绮儿半蹲在地上将那瓷碗往两边推了推,映衬妖娆大好曲线。 西苑贵妃睁开眼眸,浮现丝丝缕缕失神迷惘,唇间恰巧也干燥口渴,因此也是端过来瓷碗,先是拿着调羹在碗中搅拌,待将配料都搅到一边后,这才轻轻吹拂着仅去喝那碗中金黄的汤汁。 “唔,今天的汤倒鲜的很,可是加了什么东西?”西苑贵妃眼睛一亮,又小口渡了一口过后,这才将碗放在了桌上朝黛绮儿示意。 那脖颈间的燥热随着两口热汤下肚,也是渐渐消去红润。 李卯见状也端起了汤碗,见干娘这等贵妇人都称赞有加也是有些好奇,颇豪爽的将碗中的热汤一饮而尽。 至于其中的枸杞虫草他倒是并不在意,家里的姨跟芝兰偶尔还是能上一上强度的。 “唔,确实,比外面做的要鲜上不少。”李卯惊奇的看向那空空如也的瓷碗,抬头也朝着那金发女官看去。 黛绮儿眼底精芒一闪,面上羞涩一笑,眼眸微阖,怕是对于两人直勾勾的视线有些羞赧。 那金发碧眼的模样配上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狐媚样子,实乃我见犹怜。 李卯眨眨眼,心想到底是干娘的贴身女官,这姿色只怕都不逊色于宫里的任何一个妃子,遑论其还别有一番风味。 “奴婢也不清楚,许是厨役今个换了人?” 两人不疑有他,李卯又起身弯腰给自己添了一碗,西苑贵妃不时打量两眼李卯,眼底一如湖面般平静,但却又好像有些不对。 就像是湖面潋滟微颤,暗流涌动,亦或是十几年都未曾防放水,偶有一次就即将决堤的大坝一般。 来势汹涌,一发不可收拾。 “对了,奴婢想起来外面那片桃林今天忘了命人去打理,娘娘您二位先吃着,奴婢去去就来。”黛绮儿缓缓起身,对着二人恭敬一福,转而款款摇曳纤细腰肢迈开长腿,风情万种的朝着殿外走去。 李卯直愣愣的看着,有些收不回目光。 “孩子?”西苑贵妃一挑细眉,似笑非笑的提了一句。 李卯这才恍然回神,醒悟过来多半有些唐突,不紧不慢解释道:“这位女官可是娘娘买来的胡姬?” “西北那边倒是不少见。” 奇了怪了,他怎么突然就控制不住目光了? 他虽然好色...呸,他虽然欣赏美色,但不会在这后宫里如此乱看。 这不科学。 李卯立马诧异的看向那汤,难不成这汤就这么管用? 立马见效? 李卯百思不得其解,但最后只得归咎于这枸杞给的太多。 可能量变引起了质变。 西苑贵妃想要出言解释,但微张的檀口却突然僵在那里,刚刚才平复下去的桃花面色,又瞬间冉起两朵明艳的红花。 “她...是前两年西边送来的美女,干娘看她生的貌美...” “呼——” “怎么突然又恁热?” 贵妇人呼扇着手掌,不自觉的扯开衣领,微蹙娥眉。 李卯也是解开外面的狐裘,放到一边点头应和:“确实,怕是铜炉烧的太热,孩儿去弄冷一些。” “嗯。”西苑贵妃不觉间目光柔和似水般就盯住了她这干儿子那俊美无俦的面庞,但这次不同,看了良久之后都没有移开目光。 反倒隐约可见眼底间那两小簇幽幽的红焰,正愈演愈烈。 李卯起身离去,贵妇人视线缓缓下移,那宽阔的肩膀,修长的身形,矫健有力的腰腹.... 贵妇人突然一停,眸光恢复半分清明,强行的将视线拉回来,颤抖着手端起桌上的热汤往口中灌去,希冀以此浇灭某些惊世骇俗的念头。 咕嘟咕嘟—— 满满一碗下肚。 不少汤液顺着那白皙的脖颈缓缓淌下,流入那莫大的衣领之中。 她怎么能想这些东西? 贵妇人以手扶额,靠在靠垫上,檀口间吐息如醉麝香,如同喝了二两黄酒一般面颊酡红如醉。 身形浮凸饱满,宽松的宫裙盖不住半点美人如玉。 灭了一尊铜炉的李卯回身折返,走到途中步子又是一顿,一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一股脑的涌入大脑。 李卯凭着莫大毅力甩了甩头,紧锁眉头往金桌折返。 “干娘,您这是怎么了?” 李卯看见贵妇人的异样,也没有回原位,走到贵妇人身旁,以手搀扶其胳膊腰肢,将手贴在那滚烫的额间。 “干娘没事,就是热罢了,没事。” 西苑贵妃触电般按下了李卯的手,不敢去看李卯的脸,抿着唇瓣拉开了与李卯之间的距离。 “回去孩子,让干娘缓一缓就好了。” 西苑贵妃语气不容置疑,但带着细微的几分无力松软。 李卯见状只得作罢,但并没有坐在贵妇人对面,而是坐在方案右手。 殿外那透过门缝朝中窥伺的金发胡姬眉眼戏谑,目光看至那院外的日晷,自顾点点头。 “玉女春也该奏效了。” 金发女官顶了顶鼻梁上架起的金丝眼镜,取出一小包粉末,对着门缝往里一吹—— “以防万一。” 咔吧—— 殿门发出轻微一声细响,牢牢关上后,向外半点发不出声响来。 殿内。 金案旁两人面颊愈发红润,三言两语下来,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知道要说出个什么所以然。 “干娘,其实上次的事孩儿一直想找个机会同您开解一番,以免落下了什么隔阂嫌隙。” 李卯晃晃头,解开外袍摊在一边露出那里面的白色中衣,隐约可见其中鼓起的肌肉。 西苑贵妃眼波流韵,一手支着螓首,目光看着李卯的胸膛就再动弹不得。 许是想起某些零碎的片段,恍然拉丝。 “这是哪里话,干娘不都说了那是干娘的错?” 贵妇语声威严尊贵依旧,但明里暗里却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媚。 似在竭力压抑某些东西。 “凤池那次孩儿....” “别说了。” 贵妇人颤抖着睫毛,螓首低垂,一手攥着心口,发出一句压抑,但更像是哀求的话语。 李卯不知所云的抬头看去,发现干娘正难受的半伏在桌案上,就连衣袖淌进了碗里都不曾察觉。 李卯涨红脸色一变,又连忙站起身走到跟前扶着贵妇腰肢将其靠在了自己的怀里去察看景象。 贵妇人气喘吁吁,眼中迷蒙闪着潋滟波光,以手轻抚李卯的面庞:“干娘不怪你,过去的都过去了。” 一阵风刮来,伴着些许朦胧的粉尘。 西苑贵妃脖颈间浮现一片扑朔红粉。 幽香阵阵传入李卯鼻腔,眼中清明慢慢消解,看着贵妇人那不复往日高贵不可亵渎,反倒如花一般的娇艳妩媚面庞,呼吸忽而变得急促。 红芒逐渐埋住了那明亮俊朗的眼眸。 那迷迷糊糊的贵妇人瞳孔间,那黑影越来越大,直到一阵恣睢袭来—— “唔!” 西苑贵妃猛然瞪大了双眼,意识恢复半点清明,但转瞬就被潮水般的火焰所侵蚀。 萧烟罗,都是梦罢了,都是梦罢了。 这一切的一切,太像那天夜里所做的梦。 都是梦.... 西苑贵妃那一连十几年来所禁锢火苗悉数如潮水一般涌来。 千里江堤,溃于蚁穴。 十几年的修身养性,必是底蕴深厚,可一旦冲破了束缚,那将如一头冲破牢笼的雄狮,再也不可掌控。 到底多少年没沾过荤腥,只瞬间李卯就满头大汗。 贵妇人也不知哪来的毅力竟是恢复半点清明美眸圆瞪,伴着些许惶恐:“孩子,我们不能....” 但转瞬销声匿迹。 雪云宫外狂风暴雨忽而倾泻而下,密集的雨点伴着电闪雷鸣,噼里啪啦打在那浑圆的日晷之上。 殿门处窥伺的黛绮儿面颊微红,一阵心惊胆战,暗暗咋舌。 “我的天....” 到底是十几年来贮藏的醇酒。 也不知何时一道金发身影立在不远处冷眼相看,待面红耳赤的近看过后,一颗提着的心终是放下,冷哼一声出了大殿。 呵,什么贵妇。 第361章 雨后天晴 雪云宫外,自午间过去两个时辰之久,风消雨歇,乌云散去,蓝天之上一片朗朗乾坤。 狂风卷起黄叶颓然堆积在地,三两水洼与斑驳破碎青石之中坑洼堆积。 这场大雨来得猛烈,来的急骤,若是不知道到还以为是龙王爷现了身,为这黎明百姓赐上一场酣畅的杨枝甘霖。 成群结队之宫女自那偏殿,桃花林打扫后嬉笑归来,立在殿前看着那面颊红润却眉眼凌厉高傲的金发女官倏而便止住了话口,噤若寒蝉的侍立一边。 “娘娘同世子交流的正酣畅,你们就在外面等待。” “喏。” 娇俏宫女齐齐排开,不敢同这铤而走险但却赚的盆满钵满的女官对视。 女官看着日晷,心中默念那预计时辰。 她咬定了,那贵妇人醒来后也绝不会大惊小怪,更不敢声张。 她作为萧家门面,燕王之母,只会及时止损,让损失最小化。 况且对面之人乃是武王世子,她更不会命人草草将其灭口。 只要她后来进去将此事营造为一种无人发觉的氛围来,只要西苑贵妃心生侥幸,将事情咽到肚子里,那么此把柄就必将是掩藏机极深,且一击毙命的杀招! 黛绮儿冷笑一声,靠在殿门外抱胸闭目养神。 雪云宫内。 金凤铜炉残香暗沉,云雾缭绕之金殿之内朦朦胧胧,残留的闷热渐渐消去,令人看不太真切面貌。 但却依稀可见那雍容牡丹毛毯之上碎裂的月白宫裙,以及一白玉如洗,拧着倦怠眉峰沉睡的贵妇人。 一尊圣洁不可亵渎之玉菩萨,颓然摔碎在地面上,裂成一块一块宝玉,琳琅夺目。 旁遭一俊美公子则是身上搭着一金鲤,半搂贵妇丰腴腰肢,沉睡不起。 约莫一炷香过后,庙香云雾退散,殿内场景纤毫毕现,一目了然。 而那守了焚香拜佛,明心清台十几年的玉贵妇,此时也微微翕动着浓密的睫毛,以藕臂抵在额间,混沌着意识缓缓睁开眼皮。 贵妇迷惘看着高处那金色穹顶,眸光失神。 本宫这是睡着了? 那孩子呢? 走了? 西苑贵妃想要直起身子叫唤黛绮儿,但身子刚微微一动,那浑身酸痛便如潮水般涌来,脑中袭来阵阵刺痛。 “唔。” 贵妇无力瘫在毛毯之上,齿缝间挤出丝丝缕缕不虞疑惑的痛嘶。 “这是怎么一回事?”贵妇人想要张口去唤黛绮儿,但刚刚开口就发现嗓子干哑涩然无比,全然呼喊不出声。 贵妇人忽而感到一阵凉意,下意识艰难伸出手去拽一边的毛毯。 但毯子没摸到,竟是摸到了一个人的皮肤! 西苑贵妃豁然转头看去,只瞬间就看清了两人坦诚相见的情形,继而美眸猛然瞪大,瞳孔如那湖心投石一般发出阵阵剧烈震颤! 那逝去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一股脑涌入心间! “怎么会!?” 贵妇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忽而坐起身,拽过绒毯围在胸前,向后不可置信的挪动着臀儿,不断远离那熟睡的男子。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贵妇人眸光空洞失神,发髻散乱在肩头,面色惨白无血色,连连摇头喃喃自语。 她竟然和她的干儿子.... 西苑贵妃看着那熟睡的脸庞,惊惶不定的瞳孔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也变得镇定下来,转而东张西望,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阴晴不定的自头上取下一锋利尖锐的蓝宝石簪子,颤抖着手掌攥在手心。 贵妇跪地前进,一手拦着胸脯,一手持着金钗,浑然不顾红肿的膝盖,只是剧烈的颤抖着手掌比向那沉睡的世子。 事已至此,若要保全萧家与燕王的名声,此事就万不可外传! 可当那金钗真的将金钗挥举在空中时,贵妇忽而眉宇间浮现纠结,最后无力将胳膊落下,抿着丹唇眸光复杂的看着那俊俏的公子。 无论是理性上还是感性上,她都不能杀了她的干儿子。 况且那记忆涌来之后,她更加明晰当时的自己.... 本以为是一场梦,所以没有半点抗拒,甚至还.... 贵妇颤抖着手揉了揉腰腹,转而长出一口气将那苍白中再度浮上红霞的端庄鹅蛋脸扭到了一边。 萧烟罗,仅仅就是因为一场梦你就能如此放纵?! 西苑贵妃目光复杂,但九分忧虑恐惧之中,也有一分令人看不真切的意味在内。 自从那天这孩子为她作诗弹琴过后,她的心也不知为何就再也静不下来,而随着时间流逝,到了那次凤池旖旎过后,她更是不时心头烦躁,悸动不平。 还有那梦中的个别情形.... 西苑贵妃后知后觉的转动螓首左右扫视,再次检查殿内确实没了人之后,心底的侥幸才一股脑涌上。 没事的,这事只有她跟这孩子知道。 他一定知道其中利害,没事的。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呼——”贵妇人胸前起起伏伏,吐纳良久。 黛绮儿确实将贵妇人算的一览无余,甚至连每一处心路历程都了如指掌,死死拿捏。 贵妇人拖着酸痛的身子艰难无比的取出另一套衣裙穿戴齐整,希冀在李卯醒来过后保持好一个贵妇干娘最后的尊严高贵。 但她还是不知道这事真的有没有人知道。 待到一会儿去侧敲旁击一番周遭女官。 而且。 他们二人为何会至于如此地步? 她哪怕就是再冲动,再欣赏怜爱他,也不可能做出此等逾礼之事。 她人老珠黄,这孩子又生的俊美,也显然不会是他见色起意下的手。 贵妇人三步一揉腰,两步一扶膝盖,咬唇眉宇拧起间却也利落的将那破碎的玉菩萨,宫裙以及那被打翻在地的一盘雪媚娘收拾齐整。 良久之后,香汗淋漓的疲惫不堪趴伏在一处金丝楠木书桌上,只露出一双威严却又无奈的美眸,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呼吸平缓,袒露胸膛的绝美公子。 此事.... 好像也不好说到底是谁亏了... 贵妇摇头叹息,转而逃也似的收回视线,冷咳一声取出铜镜对着其中那发髻高耸,却又容光焕发,面颊红润的庄严面庞竭力摆出一雍容不可侵犯的面庞。 贵妇失神彷徨的以手抚摸着眼角的风霜,不时侧首瞪大了美眸,眼底间俱是花蜜一般的喜出望外。 这是她? 仿佛一瞬之间,年轻了十几岁一般。 不是说外貌之上多么夸张的变化,而是那精气神,简直是与先前那深宫冷妃截然不同。 “唔,这是什么东西?”贵妇人忽而伸出玉指从嘴角唇边勾出一弯曲发丝,转而就触电般甩到了一边,猛然闭上眼睛气的发髻瑟瑟发抖,面庞飞上两段红霞。 那断然不是她! 贵妇深呼吸一番后,面上红润尽消,再度浮起那往日的精明心机,眸光晦暗变化。 她在想,待会她干儿子醒来后该如何对他诉说此事。 但想到深处,还是会油然心生一种无力深沉之感。 贵妇到底经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仅是一会儿就又好整以暇端坐在桌前喝起了茶,不过今天的茶味道有些怪,但贵妇无心去分辨,只是拧眉深思。 这种身不由己的脱缰失控之感,她有多久没有再感受过了? 是有人算计? 不过... 好像回想起当时细节,是那孩子碰了她之后,她的心火就一发不可收拾... 是那汤火太旺? 贵妇揉着眉心,暂且压下心中疑惑,有些回想不起究竟是她动的手还是这孩子动的手。 但这孩子确实鲁莽。 西苑贵妃抿着丰润唇瓣,眼睑微垂,僵硬难受的动了动坐在椅子上的身子。 第362章 西苑贵妃:休要再提 贵妇人端坐桌前,就算此时身上难受的紧,但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沉默等着李卯醒来。 期间西苑贵妃不时瞳孔失焦,或是以纤纤素手颤抖抚摸唇瓣。 亦或是低头看去,入目仅是那红色的胭脂印子。 贵妇缓缓攥着衣襟拢紧再拢紧,檀口间颓然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带着丝丝缕缕惶恐。 她心里惶恐。 哪怕这孩子再怎么对她,她心里却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抵触。 她身为未来的太后,燕王之母,岂能有此荒谬惊世骇俗的念头? 西苑贵妃甩甩头,扬起头将一杯温茶一饮而尽,随后又蹙起蛾眉,抿着丰唇,眸光莫名的注视着地上那道修长人影。 约莫一刻钟过后,那男子动了一下。 观望的贵妇飞快收回视线,压下心底慌乱若无其事的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白瓷茶杯。 翻来覆去的看,翻来覆去的把玩,仿佛手里拿的是什么天下至贵的奇珍异宝般。 但肉眼可见那青葱指节竟是攥得微微发白。 “唔,怎么这么冷?” 李卯迷蒙睁开双眼,倦怠的伸个懒腰,旋即神清气爽得坐起身子四处打量。 西苑贵妃耳垂微红,但面上清贵依旧。 “孩子,你醒了。” 贵妇声线成熟,带着一种神秘高贵吸引力。 仿若天上白玉京,高洁而不可亵渎。 但世人皆不知,其上已然有了些许他人的痕迹。 李卯正低头疑惑的看着自己袒露得胸脯,听见干娘开口便抬头看去。 可是这一看不要紧,只等李卯看见那淡然贵妇的第一眼,那遗失得记忆便如同潮水般涌入脑中。 李卯大脑如五雷轰顶般轰然炸响,脸庞如同贵妇人先前一般无二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嗫嚅着半天发不出来声响。 “干...干娘,我...” 都发生什么了!? 真成干娘了?! 西苑贵妃见李卯如此作态,无奈苦笑一声。 心知其记得一清二楚,心底侥幸淡去。 倒也是,连她都能不说一清二楚,但也记忆犹新,遑论这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子。 抱着她跟没抱东西一样轻松。 贵妃脖颈间再度浮上一抹红,但被其拿来一披肩遮住。 “干娘,孩儿...实在是罪该万死!” 李卯张了张嘴好像发觉说什么都是白搭,因此颇有诚意的直接跪在了地上低着头,面容悲痛至极一副我要以死谢罪的架势。 在他的记忆里,好像确实是他先亲上去的。 但他如此莽撞绝对事出反常。 李卯拧着眉头,想将其中反常点出。 西苑贵妃瞧李卯这模样只是目光复杂的以手扶额,带着几分无颜以对的强装镇定道:“孩子,这事怪本宫,给你我喝了大补的炖汤,而且本宫心里.....” 贵妇突然住嘴,陡转话锋: “就算黄粱一梦过去,你我休要再提。” 在她的记忆里,的确是她先动情的。 而且前些时间她夜不能寐,点上熏香的缘故也是因为她这个好..... 她也无颜去责怪李卯。 这血气方刚的男子,忍不住挑拨是在正常不过,而且当时屋里还闷热.... 许是上次凤池之中两人就已经碰见过了这种尴尬,因此两人对于这流程倒也熟悉。 李卯抬起头自责愧疚的殷切望向贵妇,贵妇触电般收回目光,晶莹剔透的玉耳后泛起一大片红胭脂。 “干娘,这事孩儿感觉....” “别再说了。”贵妇微微颤着声线,端庄挺直腰背,凌厉着眼睛轻斥一声,半点不容质疑。 李卯见状只得闭上嘴,灰溜溜拿起一旁的衣物钻进毛毯里穿戴完毕,随后尴尬的低头站在远处,俨然一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罚站着。 那脖颈脸上还有些许没有擦拭过的红胭脂。 西苑贵妃见状呼吸一窒,抿着嘴唇颤颤巍巍朝怀中摸索,但忽然想起自己刚刚换了衣服,只能深吸一口气,眉眼带着几分埋怨不虞的看着地上那碎裂的宫裙:“自己去我那衣服里找你的手帕,将脸擦干净。” “别出去给人看见了。” 李卯听着贵妇冷淡的命令,这才挪动步子,一步一拘束的走到跟前,看着那触目惊心的衣裙,满脸自责的朝那衣襟中取出来自己送给贵妇的手帕。 “过来,这里有镜子。”贵妇取出一面铜镜,脸上带着几分对后辈的嫌弃伸出手递过去。 李卯见状走过去接住,看着干娘着神情挠了挠头。 这嘴在他脸上,总不能是他亲的吧? 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说出来除非他不想活了。 干娘对他可真是好。 虽然这稀里糊涂有了一番云雨,但字里行间对他还是关照的很。 而且回想起个中滋味.... 李卯极细微的咽了口唾沫。 但半点躲不过那心思细腻的贵妇人。 贵妇双腿严丝合缝并起,只是带着几分复杂无奈的将头扭了过去,只当没有看见,不过心底间还是不可抑制的涌现几分喜意自得。 话说先前这孩子对她的那股子痴迷劲,原来她这年老色衰的女子,竟也引得这孩子留恋。 李卯站在贵妇人身前不远处,对着镜子细细擦拭了红印子之后,这才将手帕叠起,想要归还给贵妇人。 但转而便想起两人之间的尴尬,那手停在半当有些进退维谷。 按理说干娘同他阴差阳错下,应该会抵触他的东西才是。 李卯摇摇头,想要将手帕收回去。 西苑贵妃一挑烟眉,双腿叠放着用指节叩了叩桌面:“擦完放到这儿。” 李卯一愣,捧着铜镜摆了上去。 “还有手帕。”西苑贵妃不喜不悲,听不出喜怒来。 李卯不敢忤逆,只得乖乖照做。 “此事..”贵妇威严开口,但不等说完就被李卯夺过来话口道:“孩儿若是说出去只言片语,就遭五雷轰顶!” 西苑贵妃满意的点点头,旋即一手支着太阳穴,一手心烦意乱的挥了挥,示意某人离开。 李卯有苦难言,但又不敢去触贵妇的霉头,只得悻悻转身离去。 西苑贵妃眸光幽幽,看着那颀长的背影又是连连摇头懊恼的闭上了眼睛,心思莫名。 在这种风口浪尖的关头竟出了这种岔子。 但这孩子定然晓得利害不会乱说。 况且. 其实只要别人不知道.... 那滋味也还不错? 比起那无情帝王,实在是好的太多太多。 贵妇睁开眼眸目光游移,看向桌面上的红梅绣帕,转而犹犹豫豫的将其打开,露出其上沾染的一两抹浓重红彩。 贵妇心惊胆战的一把合上,塞入了怀里,抚着心口灼热气息自檀口间呼出,紊乱片刻。 她难道当时就这般不堪? 这不可能。 她可是跟着佛家修了十几年的心境! 雪云宫外,金发女官对着那走出来的白衣公子盈盈一福,恭送其离开。 李卯仿若魂归故里一般迷迷瞪瞪的就迈着轻浮的步子往外跟着领路的宫女走去,多少还有些沉浸在那仿若梦幻一般的记忆当中。 怎么可就??? 但确实润得很。 李卯摇摇头压下不该有的念头,快步出了宫苑。 与此同时,金发女官看着那迷惘的背影,轻笑一声转身进了雪云宫,要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第363章 水云宫 雪云宫内,西苑贵妃正蹙着娥眉不停的揉捏身上那酸痛之处,转而便听见大门再次打开。 “娘娘。”金发女官款款踱入金殿,对着那主座之上的贵妇人屈膝一福。 西苑贵妃面容恢复冷淡,抿唇看着那面色如常,毫无波澜的金发女官心头揣测。 她,或者她们到底发现了没。 毕竟当时黛绮儿在他们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大殿,说是去打理那片桃花林。 贵妇念及于此,也顾不得身上难堪,端庄危坐轻启檀口淡淡道:“黛绮儿,你方才去哪里了,现在才回来。” 黛绮儿恍然抬起头,疑惑道:“奴婢原先不是同娘娘说过带着宫女去桃花林打理杂物,难道是殿里出了什么事?” “而且奴婢怕打扰到娘娘与殿下的雅兴,就没有提前回来,见世子走了之后奴婢这才来拜见娘娘。” “若是奴婢自作聪明,娘娘怪罪无人侍奉左右,奴婢尽请娘娘责罚。” 西苑贵妃目不转睛的盯着黛绮儿的脸,细到每一处微表情与神态。 但见其面色恭敬中带着三分惶恐,面色茫然间瞬间就煞白起来,而且丝毫没有任何慌乱隐瞒之意。 “她们也都去帮你打理了?”西苑贵妃抿了口茶水,微阖凌厉眼眸。 黛绮儿心底冷哼一声,对于这冷淡态度讥讽十足。 这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只有与那小王爷相处时,她才会柔和几分。 但相对于平常来说,仍是严肃十分,不苟言笑,也仅仅是表象之上看起来相当慈和。 呵,也不知道方才是谁在那儿毛毯上跟个什么似的.... “禀娘娘,她们确实都被奴婢叫去打扫偏殿和桃花林了。”黛绮儿跪地俯首,裹着银色长裙的浑圆腰线展露无遗。 西苑贵妃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 看来她们确实不知情。 其实她若是果决一些,将这一带露过面得宫女全部处死也不是不行。 但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名声,而且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没有被人发觉是最好不过。 贵妇心底尽松一口气,微微瘫在宝座之上浑身又是激出来一身冷汗。 但回想起方才心底的某些火苗,贵妇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且细想方才的种种异常,好像那炖汤味道多少有些轻微异常,毕竟她又不是没有喝过。 虽然被算计的概率很小,她也不敢去相信这个念头,但还是想要探究一番。 西苑贵妃沉吟一番,拧着眉头喝问道:“这汤今天是由哪个厨子做的?喝上去感觉同往日有些不同。” 黛绮儿眼珠子一转,接上了话头:“娘娘,奴婢见娘娘提了一嘴这汤鲜,就留了个心眼去御厨问询了一番,结果一问下去,人厨役说为了去腥提鲜,就往里加了一些黄酒进去,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喝着更鲜亮了些。” 西苑贵妃诧异的眉头紧紧蹙起转而又舒展,那葱白的指节叩着桌面,长吐一口气后,肤若凝脂的脸上忽而显露一抹了然:“难怪....难怪....” 她本就不胜酒力.... 唉,这都是造的什么孽? 贵妇连连摇头叹气,对于方才发生的一幕幕仍是懊恼自责。 金发女官视线流转,忽而视线一凝,嘴角勾了勾。 “嗯?娘娘,是您还是殿下将这茶壶打翻了,怎么好大一摊水?” “那茶壶可伤到您了?” 黛绮儿缓缓走近,看着地面上的茶水眼底闪过调笑。 但转而将这清理干净后,抬眼看去,可一下就看愣了眼,饶是她看过些许片段,还是有些懵逼。 “这么多....”金发女官看直了眼睛,诧异喃喃出声。 “这可是上好的龙井,您就是再倒也不能倒这么多啊....看的奴婢是真心疼。” 这干脆别叫雪云宫了,叫水云宫算了。 西苑贵妃闻言看去,瞬间就攥紧了手里的瓷杯,面上脖颈间一片羞臊。 ...... 贵妇深吸一口气,脖颈间涌现大片瑰丽玫瑰花晕,但眉宇仍是不虞冷淡,语气冰寒十足: “多嘴,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你管教。” “区区一壶茶罢了,本宫要多少有多少。” “是,奴婢多嘴。” 黛绮儿垂首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随后自顾自离开去找着拖把过来清理。 “娘娘那茶壶呢?” 黛绮儿环顾一周愣了愣,似是有些疑惑。 西苑贵妃以手揉着眉心,到最后颤抖着吐出了一口热息,不耐烦的摆摆手顾左右而言他:“去给本宫温水,今天天热,身上都是汗。” 黛绮儿自然不敢推脱,微笑着应了一声退后。 独留贵妇人松软的靠在扶手上,失神的左右扫视。 到处都是痕迹。 她先前提着力气起身本就已经是超乎意志,现如今没了外忧,紧绷的心弦一放,那疲惫之感便一股脑涌入心间。 贵妇拧着眉头揉着心口,又是一阵轻嘶。 那孩子也忒莽撞了些,全然不像看上去那般温润斯文。 不过.... 贵妇人心间浮起些许异样,眼波忽而蒙上一层潋滟,淡雅面上红润不减。 “娘娘,水放好了。” 不多时,黛绮儿便立在了一边,对着贵妇人低头轻唤。 西苑贵妃缓缓回神,片刻后点点头,撑着扶手缓缓起身。 但只是站起来臀儿离开椅子片刻,腿一软,浑身往前一踉跄趴在了那桌案之上。 黛绮儿金眉一挑,心想那色胚就这么生猛? 金发女官惊呼状小跑过去,搀扶着贵妇人一顿嘘寒问暖:“娘娘,您这是怎的了?” “是身子受寒还是如何?” “无碍,只不过身子有些疲乏,歇息歇息便可。” “喏。” 黛绮儿将步履维艰,一步一顿的丰腴贵妇搀扶进了内室,目送丽人进了浴池之后,这才告了一声说要出宫采购些东西为由,匆匆离去。 黛绮儿离开后,那些战战兢兢的宫女这才缓缓入了雪云宫。 浴池内身子通红的贵妇人低头看着触目惊心,又是一阵心悸。 她也不敢唤宫女来帮她,只是小心翼翼的拿起浴巾,在鸡蛋清般的肌肤上轻柔擦拭。 “怎么这般.....” 也不知看见了什么,贵妇恼怒怨怼轻呼一声。 第364章 黛绮儿:真请了你又不高兴 晚间时分,一步履匆匆,随着宫廷车辇穿行于市坊间的披风银裙金发女子对着身侧一宫女小声吩咐了什么,随后便紧了紧身上的白色披风,扭头拐进了一处小巷。 小巷尽头,门扉上点着两盏昏黄烛灯,依稀可见那柴门还留着一道缝隙。 向里看去是一栋雅致的竹楼,院内栽着花草,尽显清幽。 叩叩—— 金发女子抬手以一种特殊的节奏叩响门扉,片刻后便低头快步走了进去。 门扉两侧一左一右立着两个魁梧闭目养神的便服男子,虽说其貌不扬,但一个颧骨突出,一个印堂饱满,气息沉缓,显然不是什么寻常之辈。 只是默许了那金发女子进去后便将门重新虚掩。 金发女子径直走入那竹制小楼,待到进入厅堂之后一道立于窗边看着墙上字画,修长挺拔的锦袍身影便映入眼帘。 金发女官默不作声低头立在一边,没有出言打搅。 屋内点着明灯,被那竹林渲染的油绿交映。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锦袍男子扭过身来,露出一双默默含情的桃花眸子上下打量着那窈窕的人影:“黛绮儿,你觉得这句词如何?” 黛绮儿于心中咀嚼回味,掩了掩披风过后抬头如实道:“毋庸置疑的好词,只怕是朝中某位大将军所作。” “是与殿下亲近之人?” 绝美男子嘴角微微一勾,似乎有些被逗趣,但言尽于此并没有多说什么,缓缓走到一边坐下,手着细毫,在那桌面上的宣纸上勾勒:“作这词的人,年纪不大,与我相仿。” “来得这么早,是事情做完了?” 黛绮儿拱手道:“是,做完了。” 宋若手一顿,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这碧眼胡姬:“比我想象中要快许多,不愧是胭脂楼的楼主,效率到底是高。” 宋若心情自是相当不错,拍了拍一边的椅子示意其坐下。 但后者恭敬一拜,摇头婉拒。 宋若也不恼,而且嘴角微勾难以按捺,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他倒不怕黛绮儿骗他,毕竟双方已经绑到了一起,而且细数夺嫡的势力也就他这个磕碜太子看得上这胭脂楼,而且若是他登上了皇位,那么胭脂楼所要得到的利益将是千倍万倍的返还。 他知道黛绮儿一定知道利害,不会欺瞒于他。 毕竟在明面上,其他皇子要想扳倒他不过是轻而易举,用不着策反这江湖之人白费脑筋。 “怎么样,找的是城里哪家的美男子,现在被那毒妇处死了没?那毒妇当时是否浪荡的很?吃没吃苦头。” “都快同我讲一讲。” 宋若一手端着一小杯清酒,一手也不知道从哪里竟然拿出来了一盘花生米,饶有趣味的朝金发女官问询。 黛绮儿见太子如此受用,心里也松了口气,愉悦十足。 “太子殿下定然猜不出妾身找的是谁。” “哦?”宋若饶有兴趣的抿了口酒,看了眼桌上那张男子的画像,笑着开口道:“难不成你找的是那位俊美无俦的武王世子?” “那我确实猜不到。” 宋若边说边笑着摇头,显然对于自己刚刚这一说法嗤之以鼻。 虽然李卯的确是那集皮相才华气质于一身,世间独有的奇男子,但他不觉得黛绮儿能将人给请过去,或是有胆量给人带过去。 黛绮儿眨眨眼,张着艳丽的红唇有些欲言又止。 不是,你这话说得让我有些难做啊。 刚说你一定猜不到,结果后脚就猜出来了? 宋若看着黛绮儿的神态忽而蹙起了细眉,也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现一阵不好的念头,那手上端着的酒稳稳当当停在唇边,另一只手则是放在桌案上,指肚不觉间紧紧扣着那俊美男子画像。 却见黛绮儿轻启朱唇:“妾身请的确实是武王世子.....” 啪—— 宋若瞳孔一缩,手中的白玉酒杯不觉间就从掌间滑落,摔倒地上四分五裂,酒液飞溅。 “你说什么?” 太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黛绮儿,一字一句从口中吐出四个艰难字眼,其眸中忽而涌现憎恨怒气,看的让黛绮儿直心惊胆战,肝胆欲裂! “你说你请的谁!?” 宋若再度拔高声线,怒喊一声,用袖袍一甩桌上笔山砚台,劈里啪啦落满一地。 许是有些猝不及防,那一声惊叫竟是有些似女子般尖锐。 但黛绮儿正一头雾水,满心惶恐,也不知道哪里触怒了这位太子,只是腿一软就跪倒在地,面色苍白重复道:“妾身请的是武王世子李卯....” 轰隆—— 黑夜之中一道闪电忽而劈下,令那屋内站着的人影阴冷面孔忽而一明,虽然其面庞绝美,但浑身散发的寒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宋若缓缓抽出腰间宝剑,走到了那黛绮儿身前,架在了那白皙的脖颈旁:“你怎么敢让西苑那个毒妇,肮脏的女人去碰他?” 黛绮儿不懂太子说的什么意思,但感受着脖颈旁那三尺青锋上散发出的寒意,只是连连发抖却不敢有任何举措。 她知道,若是她敢动一下,屋外那些埋伏的弓手将会把她一击毙命。 “妾身不知哪里做错了。”黛绮儿倔强的直起脖颈,面上苍白无血色。 “你此前可曾说过不让我找武王世子?而且武王世子事事都与你描述之人相匹配。” “如今我铤而走险马到成功,你却卸磨杀驴,如此以后还有谁会替你办事!” “这就是你的遗言?”宋若将剑再次往上抵了抵,眸光淡漠毫无波动。 黛绮儿深吸一口气,实在想不明白这太子为何突然变脸,强压着惊跳的心脏再次强行提气道:“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要请武王世子?” 宋若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地上跪着那人碧蓝的瞳孔,眼中煞气氤氲,但最后还是没有爆发:“本太子素来以理服人,说。” 剑锋移开。 黛绮儿如获新生般大口喘着粗气,转而将头低了下去轻声道:“妾身选武王世子原因有三。” 宋若缓缓踱步至桌前,待看清桌上那幅栩栩如生的男子画像后,眼底煞气才敛去许多。 “一,是武王世子实为太子所说处处皆为最优选,太子可否认?” 宋若面无表情摇摇头:“不否认。” “二,太子殿下定然有所不知。” 黛绮儿喘了口气,又是紧接着解释道:“世子与西苑关系斐然。” “其中干儿子与干娘此中身份绝无半点虚假在内。” “而且....” “西苑她经过妾身上次观察,在世子去雪云宫给西苑奏琴作诗之后,两人偶有亲密接触,而且西苑并无半分排斥,还隐隐有动情的征兆,此后一连几天都日日焚香静心。” “西苑动情?”宋若抚摸着那画像的修长手指一顿,诧异的挑起了眉头。 “跟所用之药也有关系,但两人显然在那萧家家宴之中发生过什么。” “特别是自那以后,西苑几乎每天都要静心几个时辰,而且一天夜里她梦中喊的人名,是...” “武王世子。” 宋若赫然抬头,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那眼眶微红的碧眼胡姬。 第365章 贵妃与寻常妇人无异 “怎么可能?” “她西苑如何不知自己的身份对于燕王一脉多么重要,而且那药若是能让她一工于心计,利欲熏心的毒妇丧失理智,我报仇还何需如此多年的谋划?” “在梦里喊他的名字。” 宋若似是被气笑了,连连摇头。 但最后还是默许下来。 如果对面那男子是李卯,那就真说不得是西苑失了智。 而且自上次萧家家宴过后,就连秋水也都天天魂不守舍,当时显然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西苑,你也有今天。” 宋若并未质疑黛绮儿话中的几分真实性,毕竟剑已经架在脖子上。 而且或许这就是她去喊李卯的底气。 “所以妾身就以防万一,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人,那就是武王世子。” “况且武王世子并不是第一次进入雪云宫,不需要将其扮作女子进入宫内,风险极小。” “最关键的是,西苑不敢杀他。” 宋若以手挑着鬓发,没有否认。 黛绮儿越说越自信,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差点就要被一剑砍死,个中意气风发,深沉算计净是信手拈来。 “而第三,也就是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此事武王世子与西苑贵妃双方均以为只有对方知晓此事,因此太子殿下作为第三方,则相当于拥有了两个隐形的杀手锏。” “甚至殿下可以一边打压,一边拉拢,是为一石二鸟。” 宋若不知何时坐到了凳子上,一手托腮,一手转着手上的毛笔,眸光有些出神。 此番话,他挑不出任何有毛病和挑剔的地方。 但是对面那男子却偏偏是他。 “所以妾身选择武王世子,是为将太子这一方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妾身自觉无错,还请太子明鉴。” 黛绮儿两行清泪缓缓顺着白皙面颊流淌而下,像极了那不受主公信任,受了小人教唆挑拨的贤士,但观感上却极为养眼,端的是楚楚可怜的狐媚子。 宋若沉默不语,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突然沉默下来,落针可闻,唯有碧眼胡姬劫后余生的喘息声响起。 “原先那句词就是李卯写的。” “我很...欣赏他。”宋若冷不防提了一句,随后将那男子画像提到了灯下细细打量。 黛绮儿猝然抬头,有些惊异,但仍是对于宋若此番话疑惑不解,只能再度垂首缄默以对。 毕竟她现在还能不能活,仍是一个未知数。 宋若那双多情的桃花眸子复杂无比,眼光之间似在纠结。 毕竟若是将来此事暴露,那么他就必然要被提上明堂,同西苑那毒妇受千夫所指。 但此中之利益,却让他难以拒绝。 而且事已至此.... 黯淡的夕阳缓缓沉入青山,月儿徐徐升入黑天。 良久过后,宋若长出一口浊气轻声朝着黛绮儿说道:“此事你无错。” 黛绮儿惊喜抬起头。 “但。” 宋若仍有下文。 “你自作聪明,擅作主张,此举算计两尊庞然大物虽然收益相当大,但恰恰风险也会倍增。”宋若眼神深邃幽幽,轻启薄唇。 “极有可能会玩火自焚,因此我要罚你一事。” 黛绮儿心脏怦怦直跳,蹙眉忐忑问道:“什么事?” 宋若视线从黛绮儿那英美面孔上挪开,缓缓转过身立在窗边摇摇头:“不急,待到以后再说。” 黛绮儿偷偷翻了个白眼,面上那憔悴委屈之色尽退。 这太子当真是喜怒无常,不过确实有那么几分帝王之象蕴含在内。 不过比起性命之忧,一些责罚显然是小事。 “你同本太子讲讲,西苑当时是个什么姿态。”宋若神色稍霁,唇边勾笑。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尽量让它朝自己能够掌握的趋势发展。 至于世子.... 他只能保证,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不会去动这个杀招。 而且势必会保其周全。 黛绮儿见太子一提起这可算是来了兴趣,当即开门见山道:“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 “那西苑看上去荤腥不沾,清贵寡性之人,结果沾了床跟寻常女子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时间久了更加歇斯底里。” “哦?” “怎么个一样法?”宋若缓缓转过身来一挑眉,也是被挑起了兴趣。 黛绮儿笑语以迎:“怎么不堪怎么来,怎么卑贱怎么来。” “反正最后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呵,一个老女人罢了,下的还有猛药。”宋若轻笑一声,不甚在意。 其实细想下来,只要把西苑不当人看,对于他来说只是个面容身材都极好的玩伴,激不起他心中波澜。 “你自诩高贵,还不是要被如此欺辱?” 宋若那白皙面孔上忽而涌现一抹潮红,瞳孔微微扩散,俱是激动兴奋之色。 黛绮儿疑惑的眨眨眼,怎么感觉太子这语气有些不对呢? 好像是西苑被人折辱后,自己也与有荣焉? 你的剑,就是我的剑? 太子跟世子竟亲密如此? 黛绮儿适时补刀,情绪价值拉满:“按妾身所说,那雪云宫就应该改名水云宫。” 宋若微微一愣,片刻后迸发出阵阵毫不压抑的大笑。 “说得好!” “虽然西苑人让我恶心,但是其一身皮囊倒也不会侮辱了他。” 一针强心剂在手,宋若立在窗边,乌发随风飘拂,自信非凡。 与此同时,夜间那燕府当中,李卯正躺在床上出神地看着天花板。 一丰腴美妇眼角妩媚,将将自己活动完,以一手按着鸳鸯锦被侧躺到了李卯身旁,疑惑问道:“小卯,姨怎么感觉你有心事?” “而且你今天....” 美妇欲言又止。 公粮数量不对。 李卯这才恍然回神,苦笑一声搂住美妇腰肢轻声道:“哪有什么心事,唉,就是那赌场和罂粟的事,搞得我焦头烂额。” 李卯撒起谎来眼睛一眨不眨。 美妇眉眼怜惜的捋着李卯额间的发丝,凑上去吻了一记后蹙着烟眉轻声道:“怪不得....” “我还以为今天你去见过西苑贵妃后又找小紫厮混了。” 李卯很有底气的摇了摇头。 “傻小卯,既然觉得累就不要多管闲事,这是何苦呢?” 李卯沉默不语,只是抬了抬下巴盖上被子。 美妇挑了挑眉,嗔恼轻哼一声勾了勾耳畔的发丝,转眼消失不见。 李卯仍是出神的看着天花板,眼睛微眯。 若要细数此次异变,其中最可疑的人,便是那私自喊他前去雪云宫的金发女官。 不过其背后目的,现在仍不可知。 但他并没有太过担心,毕竟此事过于扯淡,就是真要抬上明面,估计第一个要压下去稳定民心的反而是那位帝王。 嘶—— 他怎么就稀里糊涂给宋理戴了顶绿帽子呢? 真是混蛋! 李卯谴责自己。 但不可否认,确实润。 与此同时,雪云宫中,那金黄大床之上,一面容清冷典雅的贵妇人辗转反侧,良久难眠。 金发女官立在不远处看的一清二楚,脸色精彩微妙。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通俗来讲,就是潘多拉魔盒一经打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第366章 宋理:西苑,你怎么突然漂亮了不少 翌日清晨,天地间清寒之气随风飘逝化作两半,一半化作雾气模糊朱檐窗纸,一半化作露水,凝垂绿萝枝叶。 紫禁城外,开阔汉白玉石官道之上,为首一六驷金黄龙辇巍然屹立,自那珠帘之后,一威严龙袍男子正手着一小书,垂目凝神读去。 后方十几辆奢华马车前,一连恭敬立着一连十几位皇亲国戚,亦或是朝堂之中有头有脸的权贵。 其中就数一金凤凤辇,依稀可见其中那风姿绰约,国色天香之廓,与那雍容牡丹头,眉心一点朱红梅花之妆。 周遭金甲卫兵拱然簇拥,威严不做声响。 整个玉石广场之上一片肃穆,不见衣物窸窣之声。 估摸着有小半烛香过去,龙辇之中那位帝王眼皮微抬,看了眼天色后将小书反扣,对着帘外侍立的白眉太监温声道:“西苑还没来?” 莫公公低头恭敬回道:“禀陛下,还未曾。” “西苑竟然也会迟到。”宋理似是有些奇怪的摇了摇头,转而再次将书拿了起来细细读去。 “再等一会儿,西苑向来知道轻重,想必是出了什么岔子,也有可能是身子有恙。” “是。” 凤辇之中金红太后面容无趣,只是微阖吊梢凤眼,依在窗边怔怔出神。 ...... 雪云宫中。 一干子叽叽喳喳的宫女看着金黄大床之上呼吸平缓,眉眼不时微蹙又施展的贵妇人焦头烂额。 今儿可是皇家一年一度的天地祭祀,临近年前祈求神灵保佑来年风调雨顺的重要日子,可娘娘怎么可就今天睡得这般死? 方才她们壮着胆子上前去呼唤娘娘,可谁曾想娘娘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严肃着眉头,清叱一句“别再来了,让干娘歇会儿”就又重新熟睡过去。 她们只听的前半句就吓得跪到了地上,不敢忤逆半点。 但随着时间流逝,她们在一边急得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 “娘娘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没见过娘娘懒过床。” “我总感觉娘娘好像变化了些,就是面貌上似乎水润年轻了几岁,但是精神上有些萎靡虚弱....” “确实,昨个娘娘从水池子里走出来,差点没站稳摔到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寒,但更像是受了什么伤....” 众女叽喳议论之间,一金发女官摇曳纤细腰肢,快步走入了寝宫:“不能再让娘娘睡了,我方才出去打听过,皇上太后太子跟那些大人物可都是在汉白玉广场上等着咱家娘娘。” 黛绮儿言简意赅,视线流转间看着贵妇人那张高贵中带着几分红润纠结的面庞,心底好笑。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做的什么梦。 这西苑昨个被那么糟蹋,而且晚上还辗转反侧到鸡鸣之时才堪堪睡去,如今还要起个大早不是要人命。 黛绮儿快步走过去,俯身摇了摇贵妃那圆润白皙如同新荔般的肩头:“娘娘?” 西苑贵妃鼻息轻缓,眼皮子动了动后就再没了反应。 黛绮儿金眉一挑,心底轻笑一声过后俯身凑到那熟妇耳畔,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娘娘,世子来了。” 盯—— 西苑贵妃如同听见了什么似的,竟是没有半点犹豫就唰一下睁开了眼帘,带着丝丝迷惘追问的看向近在咫尺的那一双碧眼。 想要出声说话,但却发现喉头干涩无比,冬日干燥,身体又脱水严重,急需来一杯温茶顺口。 黛绮儿眼尖递过来一杯水,凑到贵妇唇边不紧不慢让她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之后,这才缓缓说道:“娘娘,今天是祭祀的日子。” 西苑贵妃直起身子靠在床头,手中的茶杯顿在那里,眸中癔症茫然足足停滞了有几息过后,忽而一阵清明思索涌上—— “什么?祭祀?!” 贵妇失声轻呼,转而不见往日波澜不惊,头痛的揉着眉心,浑然不顾大片倾泻的春光。 一边的宫女看着其上丝丝缕缕的红痕,心里疑惑,但是不敢多说什么。 娘娘被热水烫到了? “这孩子,也太....不知节制了些...”贵妇心里颇有怨怼。 害得她腰酸背痛,精神萎靡不想动弹。 贵妇窸窸窣窣穿着衣服,眸中带着几分无奈责备,以及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春情受用。 却浑然不见抵触抗拒。 ...... 冬风萧瑟,落叶飘零。 约莫一炷香后,一辆堂皇奢华,半点不逊色于那太后凤辇的马车风火自城门中,穿过人群行驶而来,最后稳当停在那龙辇之后。 一双纤纤素手挑开门帘,从其中显露出一张素冷熟美的面庞来: “陛下,臣妾有事耽搁了。” 宋理将书按下,眼中并无多少责备,只是侧过头去,看着许久未曾见过的容貌,缓缓点点下巴:“不着急,朕反倒还能多些时间来看看书。” 西苑贵妃没有多说什么,微笑以对,但眼底疏离未减片分。 哪怕对面是这世间至尊的天子,却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温柔。 许是与生俱来,许是天子无情。 她知道宋理不会借此刁难怪罪她,因此无需多言。 宋理将将转过头去,却又恍然轻咦一声,再度侧首透过窗子看向贵妃那容光焕发的面貌。 “陛下怎么了?”西苑贵妃眉头微挑,心中忽而一突,虽然有些惊疑,但多年来身居高位养成之不苟言笑还是没有露出半点疏漏,仍然挂着标志性的淡然微笑。 宋理若有所思的回过头,温声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发觉你好像比之往日更漂亮了些,但是卧蚕发黑,显然精神不振。” “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还是怎的,到时候朕传御医同你开两剂方子,你服下养气安神。” 西苑贵妃暗松一口气,微微一笑点头算是感谢。 宋理放下珠帘,靠在垫子上轻声安慰道:“切记要以身体为重,千万不能操劳过度伤了身子。” “谢陛下,臣妾记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金色门帘之后,贵妇人微抿丰润唇瓣,双腿严丝合缝并拢,自脖颈之后浮起一层薄薄的粉纱,耳尖微红。 随行金发女官笑容玩味,自车窗向上看去,盯着那随着紊乱呼吸而耸动的珠钗目不转睛。 呵,那岂止是过度,魂都快散了。 当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就是对着自家丈夫皇帝的面都这么矜贵,那小王爷还真有些本事。 “对了,武王世子...可也来观礼?”西苑贵妃冷不防攥着手指,轻声问询道。 读着书的宋理微微一沉吟,摇摇头回道:“朕说过让他去,但去不去还是他的自由。” 西苑贵妃心里松了口气,但转而美眸微蹙,又好像是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再没了下文。 “启程。”宋理自顾自淡淡吩咐一句。 莫公公一甩拂尘,尖喊一声:“启程!” “前往天坛!”—— 龙辇先行离去,后方依次跟着太后,太子,西苑贵妃的马车,而后才是一些公主皇子与权臣。 至于未在紫禁城中居住的皇族,则是自行前去观礼。 “太子哥哥,老师也会去吗?”一辆马车之上,一小凤袍天仙般的少女正倚在俊美太子肩旁,眨着眼睛撒着娇。 宋若捋着少女那修长的发丝,宠溺一笑:“秋水这般貌美,世子作为秋水的老师想必会来看一看秋水的。” 太子妃嘟着嘴,满眼不信。 老师家里好多大美人的.... 第367章 搀扶贵妃 东城,碧空之下,一尊三叠瓦檐锥形之楼宇拔地而起,底座整体成红釉彩色,其上漆着靛蓝金边碎花,往上腰身则是以以三圈天蓝金色龙纹貔貅束起,顶端之上为一金色圆球,最上面一叠瓦檐面上钉着一尊金边深蓝牌匾,写有祈年殿三个大字。 大殿外罩层层青石阶梯,其上竖着圈圈环绕白玉石栏,三步一石板,五步一立柱,其占地之广,占地之大容纳千把人绰绰有余。 此时皇帝的车队在城中穿行,而大殿左右已然立着了一干人的身影。 白玉台下,为首靠前两个男子正相谈甚欢,而其旁侧马车之上则是坐着一小腹微微隆起之冷艳丽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一人,眸光若水潋滟,柔情肆虐春光。 “王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呐!”李卯熟络的攥着宋律的手掌,亲热的上前搂住拍着肩膀。 同时两只深情勾人的桃花眸子正将目光射向那怀胎三月的丽人。 旖儿气色倒是不错。 李卯心间微微愧疚,对着发盘高耸的丽人灿烂一笑,毫不吝啬眸中潮水般思念之情,并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些许痴迷惊艳,随后利落拉开身子对着那神色兴奋的宋律寒暄。 马车上某位思之如狂的冷艳狐媚子,不约而同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拍着紫色裙摆,但却怎么也压不住那翘起的嘴角,看起来心里极是喜悦受用。 哼,她就知道这色胚看见她是这么个嗔态。 外边那些妖艳贱货怎么可能喂得饱他,比得上她半根汗毛? “贤弟咱们慢慢聊。” “哥哥说的是。” “王嫂最近孕体可好?” “唉,那自然是相当不错,贤弟这般上心,到时候我那孩儿出世之后,需得认你为义父才行。”宋律长嗟短叹。 “惭愧惭愧,弟弟愧不敢当。” 他本来就是亲爹,当义父岂不是坏了规矩? 不对。 李卯忽而又嘴边轻嘶一声,面露些微难色。 干娘她好像是宋律他娘? 那这…… 李卯清了清嗓子,看向宋律的目光愈发柔和。 宋律不知所云,但感受到李卯的柔和目光,心底激动难言。 本王要成了! 不远处,几个皇子公主分派而立,看着那燕王同武王世子站立的核心区域眼中闪过羡慕,但没有什么怨言。 毕竟两人的身份实在是这大周里最顶级的两个二世祖。 他们虽然同为一个爹,不过母族势力差的太多,顶多望其项背。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理应如此。 比如那生来性格就让宋理不喜的五皇子宋启。 正坐在一处随行之人搬来的木凳上,依旧如一摊死水般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有说有笑的王爷世子。 李卯,你最好不要再多管闲事。 宋启缓缓收回视线。 过了约莫一刻钟,那浩浩荡荡的车队便从西边那白玉石道上行驶而来,为首龙辇开道,速度不紧不慢,恰好让随行之金甲军簇拥其中。 玉台下众皇子公主齐齐起身,朝那龙辇行注目礼。 细数各道身影,其中就属一道白衣身影最为挺拔修长。 乌发随风向后自然飘扬,带着些许金光更是映衬的神俊非凡。 那车队当中随行女子,均是齐刷刷投来丝毫没藏着掖着的目光。 龙辇次之之凤辇之上,那凤冠佳人顾目盼来,眼中盈盈波光几乎要凝视成型。 太子马车之上,两个人儿几乎是同时朝那白玉台上的人影投去视线。 少女屏息凝神,眉梢雀跃。 太子眼带笑意,不经意间就把那娇软少女推到了一边。 而那再次之的马车之上,卷帘当中,一清雅贵妇心脏骤然一停,胸口涌现阵阵心悸,呼吸忽而变得艰难,紧紧抿着丰唇面上涌上几分异样的红霞。 这孩子.....还真来了.... “呼——” 贵妇心头忧喜难断,艰难收回视线后揉着眉心不停吐纳压下心间颤抖,同时取出一面铜镜希冀摆出一副丝毫不在意,完全是阴插阳错下的一夕云雨。 可是真要再看见那梦里萦绕的面孔,与那矫健的身姿过后,却发现心间的火苗不但没有熄灭的势头,反倒还越压越茁壮。 贵妇人忙双手合十,闭目念经,可没多会儿额间沁出了一层细汗却都没有半点效果。 黛绮儿看在眼里,很“有眼色”的关切问道:“娘娘,您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西苑贵妃神情如常,轻启淡唇道:“今天天有些热罢了,无碍。” 黛绮儿暗自撇撇嘴,感叹一声演技是真好。 她要是不知道实情,那是半点都看不出来。 车队到了位置,宋理身着龙袍衮冕,第一个缓缓踏上白玉台。 之后便是按照车队顺序依次登台,随行之人搬上去桌椅。 待到关键人物悉数到场之后,便是那乐队祭品登台,神牌供器一系列冗杂繁琐事务,看的李卯满心不耐烦。 李卯静静站着,头颅微垂溜号,也没听见宋理说的什么。 只是不时眼神飘忽着看向那端庄而立的西苑贵妃。 干娘是他碰见过的女子当中,最能..... 毕竟住的是水云宫。 而恰巧此时那端庄贵妇也正用余光朝着某人瞟来,视线稍一交汇之下李卯自然垂眸躲开,贵妇则是昂着天鹅脖颈,权当没有发觉,神色自如。 自然是多年来的修养。 “卯儿。” 那当中的帝王突然唤了一声。 李卯倏然抬起头,天坛之上数以百计之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他,骚动一瞬之后便安静下去。 李卯踏前一步,拱手低头道:“卯儿在。” “到朕身边来。” 立在帝王身侧不远处的西苑贵妃心中一突,缩在宽大白袖中的手指搅在一起,不觉间视线落在那双夺目之桃花眸子之上,微微出神。 李卯快步走了过去,低头立在一边。 宋若眼神古井无波,宋律眸光欣喜若狂。 至于太后,王妃与那太子妃均是暗暗替李卯欣喜,在祭天之时选择让李卯过去,何尝不是一种展示得宠信任的信号? 宋理眸光温润,笑容和煦,一手拍着李卯肩头轻声道:“待会儿朕要进殿上楼顶焚香叩首,你待会去殿内待着,好让那天上的神仙看看我大周男儿是多么优秀。” 李卯不卑不亢,轻声应道:“卯儿定然不负陛下厚望。” 西苑贵妃眸光柔和,但又躲着半个身子看向那俊美公子,但看着看着眼睛就不自觉的往下移动。 贵妇心头直跳,无奈只好作罢,深吸一口气将视线移开。 宋理点点头沉默片刻后,看了眼身后的西苑,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是轻声叮嘱道:“今天西苑贵妃身体有些不舒服,卯儿你上前搀着,一会儿进殿做个伴儿。” “嗯?”贵妇忽而转过头,轻呼一声。 李卯则是手部僵硬的拱手停在半当,看向干娘那熟美却又惊愕的面孔有些进退两难。 两人这先前刚发生那事对彼此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这下还被点到一块儿。 这不是要尴尬死了? 宋理眉头微皱,不知道二人为何如此反应,但贵妇人到底心思机敏,一下子接过话口道:“陛下,不如让律儿来?” “世子倒不如去陪一陪太后。”西苑贵妃按捺着怦怦跳的心脏,嘴角扯着一抹僵硬笑容,温声婉语提议。 不说她看见这孩子是个什么反应,只怕他一碰到自己,她就..... 多少会有些心悸.... “不,旖儿不是刚有身孕,如何能让人分开?”宋理语气坚决。 两人同时心里苦笑一声,再没了法子拒绝。 李卯亦步亦趋缓缓走了上去,搀住了丽人那软和的胳膊,轻念一声得罪。 贵妇人轻轻摇头,耳垂微红,仅是稍一相接便浑身有些乏力,不过在外人看来也只是身子确实有恙才导致。 宋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领着一干子乐师缓缓向大殿走去。 “干娘,我....”李卯面色愧疚。 “孩子莫要多说。”贵妇深吸一口气,钗珠轻轻摇曳,扯着微红的白皙脖颈没有去看李卯。 “只当一场梦,咱们如寻常便是。” 李卯嗅着满腔幽香,心猿意马的点点头。 这一靠近就有画面了..... 还寻常个什么.... 别说搀扶了,就是抱起来... 不远处,那冷艳燕王妃,甜美太子妃,绰约太后三女看着搀扶西苑贵妃的李卯均是有些疑惑。 本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将人唤过来,但既然是帝王要求,她们自然也没了辙。 太子宋若则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看着两人相接触的地方眼睛微眯,转而看向贵妇那浑圆背影却又带些蹒跚的步子,眼中阴冷一闪而逝。 “自命清高的淫妇。” 第368章 西苑贵妃:这般刺激...... 香气袅袅,亮堂呈棕褐暖色的沉香木殿宇之中,抬头望去即是一竖光亮透过窗户打在中间那大理石地面之上。 穹顶之上刻有壁画,殿内林立神牌祭器。 一行人随着捧着法器的天子缓缓踱入大殿,天子于一层中央大声传颂天地诰文。 祭天大典程序冗杂,但大多都是皇帝的事,他们随行的也不过是过来观礼。 “天地并况,惟予有慕。” 那充斥着宋理雄厚嗓音的殿中,乐师外围一处并不怎么显眼之地,一白衣公子正搀扶着一淡雅贵妇看着场中情形。 周遭围着一圈朝堂权臣与那皇亲国戚,都是肃穆缄默,不敢有任何东张西望之举。 “干娘,听陛下说您身体有恙?” 李卯许是察觉到贵妇心中赧颜,于是便只是将手虚扶,拉开了些许空间。 西苑贵妃蛾眉微微一蹙,看着李卯那安分的手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拢了拢发丝道: “就是....” 贵妇忽而闭上了嘴,眼中闪过些许慌乱,紧接着声线微颤道:“只是有些受了风寒,夜里睡的不好身体疲乏罢了。” 总不能说是你太.... “受了风寒?”李卯一怔,转而看着贵妇那眼角风霜下的黑眼圈不疑有他。 难不成干娘是跟自己胡闹的时候染上的风寒? 当时他确实有些不知轻重,也没顾得上什么保暖不保暖的.... 但是他记着当时干娘还热出汗来的。 李卯摇摇头,也不过多犹豫,掩着袖袍直接攥住了那冷润的葇荑。 西苑贵妃一惊,胆也不敢大动作挣扎,颤着心尖强装镇定的环顾四周,见没人发觉后才一蹙眉头看向李卯,面容严肃就要出言呵斥。 “干娘莫怪,孩儿会一些暖身子的法子。”李卯歉疚一笑,开始输送至阳真气。 西苑贵妃看着李卯那自责的笑脸,以及忽而身上涌现的丝丝暖意,到了嘴边的呵斥也被无声咽下,只是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本来这事她也有责任,如今这孩子还这般体贴,她就是铁石心肠也再难拒绝。 而且这孩子说的法子确实立竿见影。 西苑贵妃缓缓收回视线,算是默许下来。 就这般,威严不可亵渎的祈年大殿内,中有皇帝传颂作法,外有乐师百官观望。 而就在那人堆里,皇帝的贵妃,正眸光潋滟复杂,耳尖红了一片,被身边的白衣公子攥着手掌,却半点不曾声张。 两人情形自外面看来也就是相互搀着胳膊贴得很近,但李卯左手搀着贵妇右胳膊,右手则是撩着宽大袖袍挡在两人交挽的胳膊处,而那清贵丰腴的贵妇也相当配合的将左手探到了右胳膊下方,袖袍相接,令人看不清其中景象。 贵妇白腻面孔上风霜依旧,眉眼间凌厉微微消去,云髻高耸,端庄贵雅。 就是不知为何面颊有些红润。 世子薄唇微抿,眼神清冽湛然,端的是一个尊老爱幼。 丝丝缕缕那具有别样作用的真气传入贵妇体内。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贵妇人只觉心头异样,却道不出所以然。 直到皇帝于一层仪式结束之后,宋理忽而朝着李卯贵妃两人看来。 西苑贵妃心中一突,触电般手一抖连忙抽了回来,双手自然叠放腰间,眼帘微垂。 这一眼刺激,直让贵妇浑身惊出来一身冷汗。 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大汗淋漓。 李卯则是面色如常,朝宋理投去温顺笑容。 宋理视线停留片刻后,温和一笑,转身踏着阶梯朝着楼上走去。 几乎是瞬间,大多人舒了一口气,殿内那紧张凝固的氛围稍稍缓解。 贵妇双腿微微内八,面颊异常涌现绯红,葇荑放在心口看着宋理那背影心里直犯突突。 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偷.... 还是跟自己认的..... 贵妇心间悚然一惊,忙晃着螓首压下不该有的念头,不过四肢愈发酸软,吐息愈发灼热。 贵妇自小便于那高门大院之中生活,十足的大家闺秀,何曾有过这种不该有的念头? 但越是想要不去想,那脑中的念头就愈发强烈。 贵妇人稍稍拉开了与李卯间的距离,指甲嵌的掌心印出道道红痕。 那被高门条条框框包围的保守矜贵之心,碰到这种事来自然是悸动不已,心惊肉跳。 而且年纪正是那如狼似虎的阶段,此前清心养性还算好,如今一旦尝到了其中滋味.... 覆水难收。 李卯看着贵妇的那红润如烧玉般的侧脸,眸光莫名。 与此同时,一小撮人悄然离了大殿,立在了那殿外白玉石台之上。 “五皇子,卢侍郎那事?”一身着绯袍,头戴乌纱帽的官员立在那脸色暗沉的宋启身前忐忑问询。 又一绯袍官员投去问询目光。 他们当时可是听宋启说了,那调查幕后之人的来头可不小。 他们已经上了贼船,现在想要全身而退只怕是难如登天。 因此只能不停打探局势步步为营。 况且卢靖远之死相当蹊跷,他们也不敢说究竟是谁动的手。 但死了总归是好,至少保全了他们。 宋启微微摆手道:“两位大人莫急,卢侍郎之死我已经命人去调查,待到有了结果定然会告诉各位大人。” “而现在当务之急是,我手上最近有一批货。” “需要免察手令进城,估计在明天。” 宋启朝两人眸光示意: “两位大人只管躺着收钱即可。” 两个绯袍官员相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点点头。 待到皇帝祭天结束之后,李卯告别那熟透了的干娘,出了大殿立在白玉台面上呼吸着新鲜空气,压着心底丝丝缕缕的火气。 西苑贵妃此时正由侄女太子妃搀扶着往马车上走去:“姑姑,您这是怎么了,总感觉您身上好烫?” “而且几天不见姑姑好像又漂亮了些。” 萧秋水吐吐舌头,不觉间朝贵妇怀里蹭了蹭,发现既暖和又柔软。 “天冷身子自然热,你哪来这般多话?” 贵妇抬手撩了撩发丝,稍严厉的叱了少女一声,转而对着某人勉强一笑告别后,不声不响的快步走向马车。 一身凤袍小凤冠的太子妃立在原地,恋恋不舍的对着某人暗送秋波后,这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李卯微微汗颜,没敢去看秋水。 之后又站在原地又告别了好兄弟燕王与马车上的燕王妃,同丽人目光纠缠过后这才不舍的放开握住燕王的手,告别两人。 一辆辆马车离去。 李卯缓缓收回视线,转而一回头就发现那朝他走来,一身三爪龙袍,俊美异常的太子。 第369章 幽怨的太后,燕府的陷阱 回眸看去,却见一身着杏黄三爪龙袍之俊美男子,头系金冠,腰佩金带,明眸皓齿,眉若远山。 虽然五官不及李卯那般俊的妖异,但皮肤却是比他要白上两个度。 “太子殿下。”李卯微微一愣,旋即拱手相迎。 这位太子势单力薄,却向来对他以礼相待。 这周遭虎踞狼盘之相同境遇,倒是让他起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遑论先前那坠崖,失宠之际这位太子也从不吝啬善意。 因此他对于这位俊美太子也是好感十足。 那俊美异常的太子虚扶李卯,微微一笑:“世子殿下何须多礼。” “我过来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同世子说些话。” 李卯放下手,温和笑道:“我定然洗耳恭听。” 宋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卯,半晌没说话。 眼眸之中似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我脸上有东西?”李卯困惑的摸摸脸。 “自然没有,只是觉得世子长得俊罢了。”宋若桃花眸子微弯,摇头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卯干笑两声,挪着步子往后退了退。 这话男的对男的说多少有些不合适了。 而且这个笑容... 嘶,甚是微妙。 再三犹豫过后李卯还是决定不说什么“其实你也很俊”的客套话,万一太子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是弄巧成拙? 虽然太子长的白皙俊俏,但他是真没有那种倾向癖好。 除非太子摇身一变变成个大美人,那他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太子眼底失笑,旋即走到李卯一边,两人并肩而站。 李卯感受着太子那肩膀若有若无的触碰,咳嗽两声又往一边挪了两步。 “世子同西苑感情很好?”宋若问道。 李卯沉吟一息后,带着些许谨慎:“我同贵妃娘娘的感情,还好。” “哦?还好是有多好?”宋若似笑非笑的侧头看向李卯。 “嗯,亦长亦友。”李卯略一思索便脸不红心不跳回道。 “娘娘她很宽宏大量,包容了我很多鲁莽的顶撞,是我见过最能经受我无礼莽撞的贵妇人。” 宋若细眉一挑,面如冠玉的面上忽而飞上两抹微不可见的胭脂红。 “是这样。”宋若蜷缩修长手掌抵在鼻下咳嗽一声,恍然应了一声。 李卯一本正经的重复了一遍:“是这样。” 两人你说你的,我听我的。 一个硬着头皮说,一个装傻充愣听。 宋若清了清嗓子,略一抿唇思索道:“世子殿下最好不要跟西苑走的太近。” 李卯剑眉一挑:“为什么?” 太子眉若墨画,眸若桃花,扭过头来补充了一句。 “因为她跟你不是一路人。” 李卯眉头皱成一团,不懂太子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看他跟燕王一脉走的太近想要拉拢他? 太子拍了拍李卯的肩,隐约间好像好捏了捏,旋即大步离去。 李卯立在原地竭力思忖,总感觉太子这话他隐隐抓住了些什么,但那灵光一闪却也仅仅是闪了闪便再没了头绪。 但他能感受出来,太子对他举手投足间没有恶意。 “世子殿下,太后娘娘唤您过去。” 李卯正发愣之时,一道熟悉声音便传入耳畔。 李卯扭头看去,却见是眉梢妩媚外露,身子窈窕的落姨正对他微笑,当即也没有犹豫,跟着往太后凤辇走去。 汉白玉阶梯下,一窈窕美妇领着一白衣公子同那凤辇窗口里风华绝代的丽人前站定。 “娘娘,世子殿下来了。”落雪屈膝一福,接着立到一边晶亮着美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世子。 世子他多日未见,似乎又俊了些.... 其实她也在想,什么时候她的指头能放假。 但是娘娘一直不提,许是心里还是吃醋。 明明就是吃不消,但就是哭着喊着都不愿意把世子让给别人。 窗口中那梳着牡丹头的火红丽人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那金色的门帘,半点目光都不肯施舍给李卯。 李卯见状只是乖乖立在那,也不先开口说话。 这么多天没见面娘娘心里自然是会有些怨气,他估计说什么都要先挨一顿训。 “张着嘴不说话,是哑巴了?”太后对着铜镜慢条斯理地捋着鬓间花骨朵一般的纹理,在那眉心之梅花妆之上轻抚后倒置铜镜,面无表情淡淡道。 得,不说话也要挨训。 李卯展露一和煦笑容,对着丽人轻声道:“娘娘,卯儿这不是等您先说话吗?” 太后皮笑肉不笑,终是扭过来螓首眯着凤眼看向那夜夜魂牵梦绕的面庞:“今天,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会去燕府上作客,你自己看着办。” “落雪,上来动车。” 落雪对着李卯歉疚一笑,施福告别之后便登上马车随着那怨气十足的丽人缓缓离去。 李卯头痛的拍了拍脸,叹了口气。 我的太后娘娘啊,那燕府对你来说现在就是龙潭虎穴。 你要是过去,燕姨巴不得我办了你。 李卯唉声叹气的走到苏武王府的马车前,拍拍裤腿上了马车。 “少爷,这信你收着。” 李卯刚一上车,老薛就递过来一封黄面信。 李卯认出这是那天那桃花庵的老妪托付他的信,后来他就命人去驿站往南边送,但老薛又拿了过来,是没送出去? “怎么?没送过去?”李卯疑惑问道。 “是,临近年关都赶着过年,说要送信得到十五出头了。”老薛见那些大人物悉数离场,烟瘾实在是按捺不住,一口一口抽了起来。 “那就先不着急,那老婆婆也说了不着忙。”李卯将信揣入怀里。 “对了,那慈宫圣姑是个什么人,竟然以圣姑自称?” 马车缓缓行驶。 “就是白云庵的带发尼姑,柳冬儿的师父。” “哦,原来是冬儿师父。”李卯恍然点点头,想起来那么一张倔强的侠女面庞来。 “走吧,回燕府。”李卯摸着下巴思忖。 娘娘估计挺饿,但是昨天他做的饭做的有些太多了。 先是干娘吃了个十分饱,然后便是燕姨拦不住半点,自助餐起来。 不过饶是如此,估计娘娘也不是他的对手。 “是。” 马车缓缓从那天坛广场的大门之中驶出,朝着西边内城驶去。 但马车将将到了大道上,一黑衣暗卫突然拦住了马车,凑到了李卯跟前小声禀报:“殿下,那申河去接头了。” 李卯眸光一凝,想着估计花费不了多久,当即让老薛调转车头跟着暗卫赶去。 第370章 抓获线人 午间时分,蓝天之上浮起一层灰蒙蒙之云彩,天色显得愈发昏暗。 那脸色微微消肿的痞子申河,正偷偷摸摸的从家中走出,怀里揣着银票,一身锦衣玉簪。 “要是挨一顿打就能赚一百两银子,嘿嘿,你干脆把我打死算了,我申河就是贱哈哈!”申河呲牙咧嘴的摸摸肿块,旋即美滋滋的背手一副名绅派头迈开步子朝外城大道赶去。 约莫走了有一刻钟,申河一路上东瞅美女西看骏马,终是来到了一处人流熙攘的酒楼之中。 待看清了上面牌匾的字号“迎春楼”之后,这才一撩衣袍,摆足了架子的经由门口侍女领着往里边进。 “客官穿的好生气派,可有预定包间?” 申河颇自得的摆摆手:“已经有朋友到了,莫要多说。” 申河临近那面容姣好侍女旁,在那不算挺翘的臀儿上捏了一把,不等后者发作便直接塞了过去一两碎银子。 双丫髻侍女变嗔为喜,暗送秋波。 申河哈哈一笑,颇有我辈志高望远,意气风发之姿,旋即大步朝着楼上走去。 待申河消失在楼梯之时,侍女将碎银子塞到怀里继续迎接下一波客人,但还不等打招呼,便见几道修长挺拔的人影擦过她直接上了楼。 为首一人白衣胜雪,乌发飘拂,端的是气质卓然,仅仅是背影就勾人无限遐想。 侍女暗暗纳闷,但刚回头却发现又来了十几个那般身子挺拔的男子,一声不吭就上了楼。 “我的天,这是谁家老爷请人吃饭,这么多壮实的腰板不得把给酒楼给吃空了。”侍女小声嘀咕,没有再多想。 与此同时,楼上某间雅致的包间之中,申河与一面色白净,一眼便是养尊处优的胖富人相对而坐。 手上套着不下五枚玉扳指,头戴一顶圆顶红尖玳瑁黑帽,身着富贵色的棉袄夹褥,身子左侧则摆着一口牛皮红箱子,牢牢用锁封着。 “这一百瓶的货可是真不少,定金要一百两,你当真有?”富商转着扳指,随后拍了拍一边的红箱子。 申河自信一笑,从怀里取出来一张百两的银票,大大方方的拍在了桌面上:“那自然是带了,我申河岂会是无凭无据狮子大开口?” 富商从桌上取过来银票,细细打量一番发现没问题之后,这才缓缓将银票收入怀中,把牛皮箱子摆在了桌案上:“你倒是有能耐,竟然还真能拿出来一百两银子。” “我们这生意可从来没在一个人身上发过两批货,你可算是头一遭了。” “要说别的不是自己吸了神仙粉浑浑噩噩,就是....”富商眸光一闪,没有再多说。 他们这些刀尖上舔血的人,为了自身安全,一些必要的除垢清洗不可避免。 况且只是一帮地痞流氓,死再多都没人在意。 若不是此人一次要货这般多,他还真来不了这里两次。 “拿着,尾款七日内交清即可。”富商将箱子推了过去。 “好说,这批货我估摸着两天就能卖完。”申河摩拳擦掌,眼中兴奋无比。 待到这批货一了结,一百两银子可得去京城里上好的青楼里点两个姑娘一同快活。 申河打开箱子大眼一瞧,大概清点了一番数目后提起箱子就准备掉头离开。 吱呀—— 但不等转身离去,那后边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从中走进来个顶俊美的白衣公子。 申河看清那人面貌后愣了愣,肥商则是眉头紧皱,不满呵斥道:“阁下可是走错了包间?这里已经由我包下,还请另寻地界。” 那白衣公子不声不响走到了那申河跟前,申河面色一变,认出了白衣公子是那日订货的老板,但仍是迷迷糊糊不知道为何他会在此地出现。 不过他就是再蠢,也能察觉隐隐有些不对劲。 “老板,您怎么在这儿?”申河忐忑问道。 李卯拍了拍申河的肩膀,微笑道:“申河,你干的不错。” 身后那富商闻言陡然一惊,哪还不知道自己多半是被人下了套,拍案起身指着申河大骂道:“好你个申河,竟然给老子下套!” “来人!” “给我拿下他们!” 富商面部狰狞,提气大喝一声,但不见有人回应,只见那白衣公子拍了拍手,一帮约莫二十来精壮的黑衣男子便如潮水般涌入雅间之内。 其举手投足间龙行虎步,眸光锐利,浑身散发着嗜血精气,仅是众暗卫一个眼神就吓得两人噤若寒蝉,面无血色。 身后黑衣男子在后排排列开,完全是以其为中心,簇拥着之中那至贵的白衣公子。 一黑衣男子拉开一张凳子后,白衣公子缓缓坐下,对着富商露出白齿展颜一笑。 “你...你们...” “天子脚下你们...你们安敢行凶!”富商哆嗦着嘴唇,指头不停颤抖的指着李卯支吾难言。 李卯双脚搭在桌面上,双手枕着后脑椅子后仰轻笑道:“阁下五十步笑百步,不是令人贻笑大方。” “你当然可以去报官。” 申河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干咽唾沫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自己好像闯祸了... “但是走私罂粟,可是砍头大罪。”李卯拍着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姿态随意。 “官兵来了死的是谁还真不一定。” 富商面容阴晴不定,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之房间,一颗心不断沉入谷底。 “说!”李卯面容忽而一狠,抽出翠血一把将桌角瞬间削砍而下! “这货是哪里来的!” 富商面色煞白,嗫嚅不答,只是连连倒退,一手朝着前面八仙桌下摸去。 却见那富商倏尔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刃,就要往脖颈上挥去! 身后一麻雀营暗卫眼疾手快,一脚将富商踹扑倒在桌面上,旋即将其反擒,禁锢动弹不得。 李卯眼神凌厉,走到跟前毫不犹豫地一剑挥砍而下,那富商胖乎乎的三根手指被直接从指根剁下! “啊!”—— 雅间内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酒楼内不少人闻声色变,但都装傻充愣低头吃饭,或是悄然溜走。 而又有一批约莫十人火急火燎往楼上赶,但仅是走到了门口就冷不防被人三拳两脚放倒,动弹不得。 桌上静静躺着三根断指,血液缓缓顺着桌沿流淌而下。 “犹豫三息我砍你一根手指,你自己选。”李卯拽住富商的猪手,冷冷喝道。 被按在桌面上的富商抽了口凉气,咬牙没有说话。 李卯嘴角戏谑,用上力气展开富商的手掌,旋即又轻声道:“我不光要砍你指头,还要一节一节的砍。” “我还不会让你晕死过去,会用药让你保持清醒。” “给你一炷香时间,你自己选。” 李卯丢开富商,旋即提着翠血走到了那跪地脸色讨好的申河面前。 “老板,不对,大人,大人您好生威风,我就是个臭痞子,呵呵,啥也没干,就是听他的才去卖的神仙粉,我压根不知道那神仙粉是什么罂粟,大人我对您的心意天地可鉴!”申河笑的比哭难看,跪地缓缓前行,就要抱上李卯的大腿。 扑哧—— 李卯面无表情地一剑捅穿了申河那大张的嘴,剑锋自脑后穿出带出倾洒的血花。 申河颓然倒地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猪狗不如的畜生。”李卯眸光低垂,缓缓收回剑以桌上的垫巾擦拭。 身后一干子暗卫见状目光毫无波动,仍然是安静默立,好似那死的不是人,而是什么牲畜。 那被按在桌上的富商看得一清二楚,瞳孔剧烈地震,发出一声声恐惧的哀嚎。 “啊!”—— 第371章 见面就开撕 一炷香的时间缓缓过去。 窗边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的李卯缓缓走到那桌前坐下,双手相扣抵着下巴,目光平静的看着那吓得肝胆欲裂,声泪俱下的富商轻声道:“选好了吗?” 富商听着耳边那犹如阎王索命来的低语,脖颈间汗毛倒竖,浑身陡然一寒,苦着的脸再三犹豫不定。 “殿下。” “小人调查过了,此人名为王宝驹,乃是这家酒楼的掌柜,是浙地来京城扎根的富商,近些年有了起色,妻儿都不在京,但是家里有一房包养的美妾。”暗卫低声朝李卯禀报,但显然逃不过那王宝驹的耳目。 先前还多少有些淡定,但一听见后面那房美妾,就止不住的脸上涌现阵阵惶恐不安。 李卯侧耳听去,一面若有所思地盯着富商脸上的神色,片刻后点点头轻声道:“去将那位夫人请过来。” “是。”暗卫转身离去。 王宝驹犹如死猪一般被按在桌案上,悚然瞪大眼睛,张着嘴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震颤无比。 他们究竟是谁!? 为什么短时间内竟然将他查了个一清二楚! “祸不及家人啊!” “你个畜生啊!” 李卯也不恼火,只是自顾自走到一边给自己斟了杯茶抿嘴轻吹:“祸不及家人谁都可以说,但你不能说。” 李卯转过身子,走到了那王宝驹身前用剑将牛皮箱子挑开:“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你卖的东西让多少人家破人亡。” 王宝驹强行提着气辩解道:“我们没有强迫他们买,如何能怨我们!” 李卯撇撇嘴,扭头对着那走到门边的暗卫吩咐道:“快去快回。” “是。”暗卫将刀柄送入刀鞘,适时露出一抹狠戾笑容。 王宝驹看着那黑衣男子手里握着的锐利刀锋,再耐不住恐吓,彻底没了扯皮狡辩的心力,瞬间便崩溃着大哭大喊道: “大人!大人我说!大人您大人有大量!” “您放过她!放过她!” 王宝驹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李卯的目光唯有惊恐瑟缩。 李卯拍拍手,几人放开王宝驹,旋即一脚将其踹的跪倒在地,反扣双手。 王宝驹圆滚的头颅颓然低垂,面无血色,有气无力的低声道:“这货,是小人在....” “小人同那申河一样,也是经由人发放,收取中转费由上头人安排提供给他人。” 李卯并无多大意外,只是言简意赅道:“下一批货在何时,何地交接。” 王宝驹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跪伏在地上颓然回道:“明日晚间内城,裕和楼举办的贾市之上,上面竞拍的特殊字画,便是我等中间人要以钱拍卖的神仙粉。” “一幅字画后,有近千瓶。” 贾市,也就是拍卖会。 分官卖和义卖,前者为抄家充公之物,后者囊括良多,上到奴婢家产,下到字画文玩几乎什么都可以拍卖。 此种竞卖方式最早起源于寺庙僧侣,名为唱衣。 乃是和尚圆寂后,所有物再次进行分配的叫卖法子。 李卯眯起眼睛,将剑插回剑鞘:“你的意思是那裕和楼就是上头的人?” “他们只做转交,箱内东西他们并不明晰。”王宝驹没有半点隐瞒,如实回答。 “但转交给他们的幕后之人他们兴许知道。” 李卯接着又问:“拍什么字画有罂粟?” 王宝驹毕恭毕敬回道:“平平无奇的字画,所作之人署名之中带有梅兰竹菊四字皆是。”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全都买下来,价高者得。” “但一批千瓶神仙粉两千两银子即是顶了天,再多不但坏了和气,而且毛利还不尽人意。” “因此都是一家一拍。” 李卯了然点头,抿起了嘴唇。 这幕后之人胆子真是不小,裕和楼并不是什么小商小铺,其中往来之人也不乏朝堂权贵,贵妇小姐。 敢借此地兜售神仙粉,只能说他要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么有恃无恐。 李卯勾了勾手指示意暗卫: “封锁这片消息,就说有个无脑地痞冲撞了本世子。” “将他保护好,说不定将来能派上用处。” “是。” “本世子?”王宝驹那颓然下垂的眼角忽而瞪大,惊疑不定的看着李卯那张脸半晌没说出话来。 “武王世子?!” 王宝驹嘴张的能塞下灯笼,不等再失声喊出声,就被麻雀营暗卫堵上嘴拖到了一边。 “明日晚间,裕和楼贾市。”李卯沉吟片刻,旋即一甩袖袍出了雅间。 内城,燕府之中。 冬风冰寒,但府上仍是碧水叮咚,雅致幽美。 屋檐下三足铜炉呼呼冒着热气。 与此同时那正厅之中,一对美妇相对一红木方桌,坐于那披着狐裘绒毯的螺钿大理石太师椅上,各自捧了一杯热茶暖着身子。 左手位那雍容美妇头戴宝石凤冠,眉心抹着梅花妆,眼角勾着大红眼影,眉不染而含翠,唇不点而含丹,一袭金红凤袍曳地,举手投足间尽显仕女优雅端庄与成熟风韵。 右手位那笑语吟吟,瑞凤眸子眯成两条线的美妇则是头戴白珍珠冠,脑后发盘簪一黝黑木簪,身着一袭牡丹色锦裙,外罩大红比甲,一颦一笑间尽显妩媚风情,不过眼底间却不时浮现些许微不可察的不忿戏谑。 身后两位熟络侍女,湖兰落雪正挽手说着些体己话。 一个出落的亭亭玉立,一个眉眼间风情外露。 “湖兰,姨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男人了?”落雪抚着湖兰眼角,狐疑出声问询。 那少女眼角挡不住的风情喜悦,自是昭然揭示其心间所思。 湖兰羞赧垂下眼眸没有答话。 落雪眨眨眼,心想湖兰难不成让燕夫人给许了人家? “小紫就这般想我?” “这一下了祭祀就马不停蹄地往我这里赶,小人真是受宠若惊。”燕夫人起身笑语嫣然的给太后推过去一小盘桃酥,旋即再次捋着浑圆的臀儿,双腿交叠而坐姿态从容。 太后只当没听见,凤眼微阖,捻起盘中一块五仁桃酥含入嘴中轻轻咀嚼,发出阵阵享受之声: “嗯,你什么都做不好,就是这做糕点的手艺真不错。” 燕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大红的唇瓣,翻了个白眼,心底冷哼一声好整以暇的用手支着光洁如玉的下巴笑眯眯道:“别急,又没人跟你抢,慢慢吃。” “嗯?”太后诧异抬眸看了眼这朝夕相处的好闺蜜。 按理说她刺了她一嘴之后,她理应回怼才是。 怎么今天这般和气?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是? 太后借着清茶咽下喉中点心,清了清嗓子:“我过来自然是怕某人这么大年纪了独守空闺寂寞。” “那倒不是。”燕夫人干脆利落打断了太后的话,起身风情万种的摇曳腰肢离去,也不知道从哪取出来了半成品男子衣物后重新坐下,放在手里动着针线活:“小卯平日里来府上陪我的日子可不少,而且有小卯还需要别的什么男人?” 她虽然是要刺一刺小紫,但无奈这话确实有些糙,顶不住耳垂微红。 不过太后柳眉微蹙间显然是注意不到这细微细节。 “有小卯陪着我,就是让我去当太后都不换。” “只是打个比方,娘娘莫怪。”燕夫人勾了勾耳畔发丝,歉疚一笑。 “?” 太后攥紧了手里的茶杯,眉宇间蒙上一层黑线,眼神倏尔抬起不善的紧盯着对面那淡淡自得的风韵美妇。 合着她想着小雪转性了,结果一开口就整这出? “你跟他男女有别,要注意好分寸才是,不然传出去多少会有些风言风语。”太后下巴微抬,凤眼微微眯起,相当客观的好心提醒道。 “我只当小卯是我家后辈,倒是娘娘您...” “三句两句不离我家小卯才是没有分寸。”燕夫人眼底寒光一闪,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笑。 “哦?我钗紫夜贵为一国之母,难不成会有人怀疑我对你家那年轻后生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太后理直气壮,底气相当饱满。 两人冰寒视线交汇间,隐隐有电光火石飞溅。 第372章 燕夫人的底气 正厅之中,两个世间罕见的熟美尤物谁也不忿谁,身后两个相爱相亲的侍女嘴角僵硬,连连干笑。 其实世子来之前两人相处都还算融洽,可就是殿下出现在太后的世界中之后,两人一见面就要先一言不合开口互怼两句才舒服。 至于谁赢,估计都觉得是自己赢。 “嗤,小丑。”太后翻了个白眼,偏过头去没有再理会这个被偷家都一无所知的败犬。 天天一口一个小卯,结果呢? 借着个长辈的名义跟她乱吃飞醋? 你都不知道你口中的小卯被本太后欺负了多少次! 浑身上下都是本太后的痕迹! “呵。”燕夫人则是回敬过去一个白眼,心底冷笑一声就没有再反驳。 小紫,你给我等着瞧。 你看我怎么治你! 燕夫人若无其事的将手中男子衣物搁到一边,旋即侧身扭过去没再搭理太后。 而太后也是将腿一并扭到另一边,凤眸威严蹙起,靠在扶手上闭目养神也不愿搭理燕夫人。 说好的两人如胶似漆的好闺蜜,说好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探望燕夫人,结果最后竟都是互相半点不搭理,俨然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屋内静谧十足,唯有潺潺溪水声自窗外传来,那习习凉风晃得窗板发出一声一声“吱呀”轻响。 落雪与湖兰相互搀扶着,在那紧张凝固的氛围之中缓缓退到了门边,谁也不敢先开口去触两位贵夫人的霉头。 湖兰知道自家夫人什么时候都很大度,银子啊,文玩,产业什么的,不争不抢的胸怀宽广,但一旦遇见什么但凡跟世子哪怕有一丁点粘连的事。 那可真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就是死犟。 而落雪则是眉宇间带着些许叹息,看着娘娘那含怒而不发的模样算是没了辙。 按理说娘娘就是就是这性子。 殿下跟娘娘独处的时候,娘娘表现得多么多么嫌弃不乐意,可一旦这场中有了那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美人来,就拼命宣示对世子的主权,暗地里的关系不行,就要借着那太后的威严给自己寻些便宜。 按理说,一般人见了太后,比如说世子府上的那几个美人都不会多做争抢,但谁让这位燕夫人跟太后打小就是闺蜜,还时常斗嘴扎刺的亲闺蜜? 语气轻了人只当自己赢了,语气重了,又没有半点用处。 不是她乱想,假设将来某一天这位燕夫人真的跟世子发生了些什么不该发生的的事情,这后宅保不准鸡犬不宁。 四人心思各异,但都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开口说话。 约莫小半刻钟过去,府外传来丫鬟一声嘹亮的喊叫—— “夫人,世子殿下来了!” 盯—— 厅内两位方才还闭目养神,一脸不耐烦的美妇人瞬间便睁开了眼睛,端坐起来。 太后眸底浮现惊喜,但仍是不急不慢,淡淡取出一面铜镜,对着镜中那艳若桃李的盛装丽人作矜贵姿态,一手缓缓梳理花瓣般的牡丹头,一手从一边的梳妆盒里取出那大红唇彩在唇间一抿。 “嗯。”太后满意的对着镜中人点点头之后这才将铜镜放到了一边,手掌叠放在腰间,正襟危坐,那前襟的金花被撑出来一道胖胖的弧度。 卯儿素来喜欢啃啮那唇彩,颜色越艳,啃得就越干净。 至于别的地方.... 就是不涂卯儿也稀罕。 丽人面颊微红。 燕夫人则是美眸一亮,低头抻展牡丹裙裳上下褶皱,旋即将那大红比甲从中间解开,然后不小心的就将衣领敞开了些许,恰好露出那白皙精致的锁骨,以及些许不好描述的肌肤。 待会她就不信了,小卯跟她在一块就跟个孩童一般胡搅蛮缠,她这精心设计一出来,小卯进来第一眼还能看小紫? 许是天热,燕夫人呼扇着那玉扇般的手掌,再次扯开了些圆领口。 桌上摆着一又大又圆的白玉盘,正装着李卯平日里最爱吃的五仁果酥,此时已经被燕夫人从太后面前拉了过来。 这可是小卯的饭碗。 两个侍女看在眼里,好笑在心里。 踏踏—— 李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两位美妇目不斜视,都是不甚在意的样子,对视间一个高傲肃容,全然没有半点要跟你争抢的样子。 一个眼底戏谑,似有完全将对面那人完全拿捏的成竹在胸。 吱呀—— 朱门轻轻推开。 从其中踏出来个白衣胜雪,眉飞入鬓的贵公子。 两位千娇百媚,神情各异的美妇人或宠溺,或思念的齐刷刷将视线投向那白衣公子。 许是早有预料,李卯进门过后又竟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厅堂正中央挂着的飞鹤山水画,一路走到了两人正中间不偏不倚。 太后正同那燕夫人先前想的一样,想看看李卯进来第一个看谁,结果她还没看卯儿就看见小雪一溜烟不嫌臊扭着她那腰直接当着她的面,上前挽住了卯儿的胳膊! 太后眉头忽而紧锁,朱唇猝不及防的张大,足足能塞下一整个鹅蛋进去。 ?????? 方才是谁在我面前装的满脸不在乎的?? “小卯,今天祭典怎么样,顺利吗?”燕夫人一如那贤妻良母,又像那殷殷情切的长辈般,拉着李卯缓缓朝着自己的位置走过去嘘寒问暖。 同时眼底闪过不屑,不着痕迹的睨了一眼那满脸懵逼的小紫。 呵,跟我斗? 你就继续装你那贞洁烈女! 你不稀罕我家小卯,我稀罕! 我巴不得捧着稀罕! 哼。 燕夫人心底冷笑一声,笑眯眯的搀着李卯贴着自己坐下,随后对上那双勾人的桃花眸子,挑了挑细眉。 心有灵犀,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卯眼底闪过一丝勉强。 燕夫人瞬间就眯起了眼睛,眉眼弯弯,完完全全成了一条线,淡淡寒光自那一线天中闪烁而出。 “你要是不帮燕姨,你后面一个月不准碰姨。” 李卯看着燕姨那威胁的口型,和已经扭到了腰间的葇荑,犹豫良久后这才干笑两声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要是太后知道自己跟燕姨一起来捉弄她,绝对要翻脸。 但燕姨这气闷样子他又不忍心拒绝。 平常燕姨作蹲起锻炼的时候可没少跟他埋怨,一次比一次气愤幽怨。 虽然次次她自己都有些吃不消。 他也能领会到燕姨其中的意思。 以前还好,燕姨还不曾认清两人之间的感情。 可是现在都快给他生孩子了,可不心里生闷气? 总觉着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嫩猪,被太后那颗老白菜截了胡逮着喂。 不让燕姨出出这口气,只怕以后两人相处绝对不会和谐。 燕夫人这才满意的展颜一笑,眼底寒光尽数化作柔情蜜意,直勾勾地盯着李卯,其中盈盈情意化作粉雾,看的李卯阵阵心惊窒息。 啪嗒—— “怎么,给二位找个房间好好相互看看?”太后冷着眉头,将茶杯重重砸到了红木桌案上。 燕夫人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转过身来一手将李卯的手放在自己腰间,随后带着几分若有若无挑衅的看着太后。 太后毫不退让的将目光迎了上去,眯着眼睛寒声道:“燕雪瑾,你觉不觉得你跟卯儿的相处有些亲密过头了?” “女儿的腰肢,岂是后辈可以轻易触碰的?” 啪—— 太后气的紧咬银牙,猝而一拍桌案清叱道: “当着我这一国之母面前,你还有没有半点礼义廉耻之心?” 燕夫人笑语不变,心底半点没有之前同小紫拌嘴时候的急躁之感。 许是她想到一会儿的设计,又许是自己跟小卯的关系早已不同往日,没有再像抓着一把沙子一般不够严实。 小卯的一次次歇斯底里,都是对她爱的证明。 第373章 固若金汤雪紫情 正厅之中,一雍容凤袍丽人怒容满面,胸前剧烈起伏,一只手按在桌案上,头上之金挂凤钗被震得摇曳沙沙作响。 一旁的湖兰落雪噤若寒蝉恭立着,呼吸声都不敢大半分。 燕夫人眼睛微眯,但嘴角仍是和煦如春。 要不是她知道这小紫心里想的什么,没准她还真会被这太后的气势唬得一愣一愣,心底发虚。 这炉火纯青的演技,哪怕她跟小紫相处了这么些年也半点看不出来漏洞。 但是她恰恰就知道小紫这个骚蹄子怎么想的。 你偷吃在前,结果现在反倒义正言辞指责我? 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在那儿浪叫的时候你可曾这么指责过你自己?! 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燕夫人冷哼一声,拉开了李卯护在腰间的手,点点下巴微笑道:“小紫这话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小卯,去,太后娘娘好不容易来出来一次,你去给她捏捏肩。” 那笑容之温暖和煦,恰似那一笑泯恩仇,不计前嫌的态势。 那边刚准备口诛笔伐的太后话口一顿,明显一怔。 但回过神听清小雪说的什么后,凤眸微微张大,旋即光润指节抵着鼻尖颇矜持的轻咳一声,不觉间挺起腰身,识相的将那“男女授受不亲,长幼尊卑需有亲密界限”的指责咽到了肚子里。 她先前说的话,仅针对小雪。 太后一如那高傲的白天鹅一般半点目光都不肯施舍给李卯。 仿佛是盛情难却,不得不答应下来,又许是两人根本不熟,为了避嫌。 李卯暗自叹了口气,嘴上应了声之后,缓步走到了太后身后,两只手轻车熟路的搭在那霞帔肩头上,轻轻揉捏。 太后面颊微红,但本就抹有胭脂,且眉眼傲冷,别人也看不出什么蹊跷来。 燕夫人那弯着的嘴角缓缓下沉,转而眼睛越眯越细,看着那献殷勤的小卯暗暗磨着银牙。 哪怕是她让小卯去给小紫按摩,但是亲眼看见之后还是忍不住愤懑气恼。 不过在达成目的之前,一切的牺牲都是必要值得的。 你给我等着。 燕夫人长舒一口浊气,转而也不顾那重新腻歪在一块儿的男女,缓缓起身一副疑惑状:“湖兰,燕家的那个钱庄今天是不是得让我去查账了?” “是呢,夫人。”湖兰愣了愣后,想起来先前夫人确实对她叮嘱过这事。 “小紫猛地一来,我都忘了这事儿,但是小紫好不容易来一次....”燕夫人懊恼叹了口气,眉宇间纠结不已,“但是临近年关,得给那帮姑娘伙计发些奖银才是,哎呦这可如何是好?” 太后心中一跳,不觉间攥紧了腿上的金红裙裳,微微侧首,面上淡冷问切:“小雪,既然事情重要没必要陪我,我反正再过一小会儿就要回宫了,没必要为我误了正事。” “可是....”燕夫人又是叹了口气,面上恋恋不舍,浓情意切:“你说说你这么难出来一次,这才说了几句话就要离开,咱们这二十多年的交情,我这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太后许是有些感动,那大红的眼影竟是微微染上了些许湿润:“小雪,莫要多说,来日方长,岂能因为我误了正事?” “你想想。”太后拍了拍李卯的手,待后者停下后忽而起身,双袖拢在身前,宽袖垂至腰际,满目尽是对那黎民苍生的怜悯同情。 “那些百姓到了年关,盼着的不就是那过年的团聚与来年的希望?” “我泱泱大国,我又是一国之母,岂能因为你我间的情谊而耽误了他们的报酬?”太后认真严肃的看向燕夫人。 “所以你一定要去!” “一定不要为了我而停留!” 太后语声掷地有声,面容威严不可辩驳! 那浑身气势仿若有凤来仪,立于梧桐树上嘹亮唱九天! 后者感动凝噎的重重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后哽咽道:“小紫,你为大周真的牺牲了太多太多。” “大周有卿,实乃国之幸也!” 两位情深意重的美妇人执手相看泪,感人肺腑。 身后那两个侍女也都感动的眼眶微红。 “说得好!” 这是何等伟大的友情! 这是何等相互理解的默契! 但是她们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方才世子没来的时候俩人好像没有这么郎情妾意的? 而那立在不远处的白衣公子,抬头仰望四十五度天花板,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往死里压那翘起的嘴角。 但凡他笑出一声,只怕要死无全尸。 “小紫,我去了!”燕夫人由湖兰挽着手臂,立在门前高呼一声。 “小雪,你去罢!”太后伤感的抿着艳红唇瓣,叠放葇荑朝着门前走了两步。 “嗯!”燕夫人终是难过的应了一声,旋即头也不回的朝着外面走去,毫不留恋,许是害怕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留下来。 太后直勾勾的盯着那丰腴的背影,良久难以收回视线。 仿佛回到了那十几年前两人相约放纸鸢的童年无忧无虑的时期。 落雪勾着兰花指捻着一方手帕擦拭着眼角泪花,不停摇头感叹。 李卯以手搓着脸,挡住那实在忍不住的偷笑。 待到那两道倩影消失在了内府,太后默默多站了一会儿。 约莫几息过后再没了声响,丽人勾起的嘴角缓缓铺展,淡淡哼了声鼻息,转而不喜不悲的转过身,严丝合缝并腿坐在那太师椅上,朝某人强硬吩咐道:“卯儿,过来给我揉肩。” “落雪出去放风。” “嗯?”还在抹眼泪的落雪眨眨妩媚美眸,懵懂的看了眼那绷着脸的世子后听话的出了正厅。 与此同时,那朱门处将将踏上马车的燕夫人方才还不舍凄然的面庞瞬间冷了下来,眯着眼睛忽而调转枪头,吩咐着府上一管事的丫鬟代替她前去。 转头就领着一头雾水的湖兰进了侧府。 “跟我斗?” “小紫你还嫩着。”燕夫人冷哼一声,风风火火的往里面走。 “你燕姨还想跟我斗?” “呵,不自量力。” 正厅之中,那眉眼淡淡自得的太后惬意的享受着李卯的按摩,同时将脚上那碎花夹金的花盆底鞋勾在了脚尖,微微摇晃勾着某人的视线。 “宠的宝贝疙瘩都被本太后吃干抹净了还一无所知。” “天天乱吃飞醋,结果最后还不是本太后占了上风?” “娘娘说的是。”李卯手上轻缓按摩,微微汗颜。 “你燕姨的屋呢?”太后勾起眼角,抬眸风情万种的瞪了李卯一眼。 李卯心头一突,哪还不知道娘娘要干什么,面上牵强一笑道:“娘娘,这,这不好吧?” “我说行就必须行!” 太后眸光威胁,李卯视线闪躲。 “天天快给我气死!” “真是岂有此理!” 太后磨着银牙,怒气冲冲道: “她不是稀罕你?” “那本太后就让她看着我怎么欺负她家的宝贝!看我压不死他!” “?”李卯眨眨眼。 娘娘你这话就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了。 话说燕姨跟太后互相赌气怎么老拿他撒气? 受不了的不还是自己。 “她就是一个长辈,天天跟我抢情....” 太后话口一顿,面上忽而冉起两抹大红胭脂,许是怕某人飘飘然,又重重冷哼一声。 李卯看着丽人那宛若海棠花般的国色天香面庞,欲言又止.... 看这架势最后很难收场了,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关键是他不能给任何一方拉偏架。 贵妇间的无声硝烟,不比真刀真枪来的舒缓。 第374章 太后:去小雪房里 冬叶飘零,寒风凛冽。 凤袍丽人经由那不甚情愿,有些勉强的白衣公子挽着胳膊,哼着小曲儿,惬意的于那朱红屋檐下优雅踱步,穿过那假山汉白玉柱,鹅卵石道约莫几十步的距离,终是立到了那燕府正屋,雕花门扉前。 李卯心虚的看了看四周,生怕燕姨就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盯着他。 但随后便一阵大力传来,太后已然轻哼一声推开了门扉,进入了屋内。 郁馥的幽香阵阵传出,屋内纤尘不染,入目可见那齐整的梳妆柜与红色帷幔下那红木架子床。 寒风灌入屋内,几绺金色流穗摇摆不定,半透帷幔轻轻漂浮,掀开一角显露其中那四四方方的大红鸳鸯锦被,以及..... 两个枕头? 太后眉头微蹙,旋即放开李卯走到跟前,弯腰撅着臀儿看着那一左一右,两只锦衣鸳鸯相互深情款望的桥拱软枕,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 李卯看着娘娘那拧眉深思的模样,以及不时传出的疑惑轻咦,嘴巴倏而一闭,倒吸一口凉气。 李卯忙不迭将门带上,上前搂住丽人腰肢,将下巴枕在了丽人肩头,摩挲着那软和丰腴的腰肢: “娘娘,卯儿想你了。” 丽人白腻脸团微红,只是拧眉嗔怒瞪了李卯一眼也没有呵斥,仍是扭过头去接着寻找着床上的蛛丝马迹。 “按理说小雪那般细致的人,怎么会容许床上多一件没用的东西?”丽人喃喃自语。 李卯呼吸一滞,听的头皮发麻,也不敢再让人探究下去,一把将火红丽人转了过来深情对视那凌厉中却蕴满秋水盈盈的吊梢凤眸。 “娘娘,春宵苦短,为何要在这种不关紧要的事上多费功夫,是卯儿没有让娘娘满意?” 太后面若桃花但眸中却闪过思索,只是腰往后弓,微微躲开那混账后生的灼热吐息,一手向后撑在锦被上,浑身浮凸丝毫没有任何掩饰的映入李卯眼帘。 须臾间,丽人忽而就直起了腰,琼鼻朱唇丝毫没有任何避讳的直挺挺贴到对面那白衣公子面上不过一指之外。 气息交融,但丽人面色却有些微妙。 李卯愣了愣,但没有多想,吸了一口冷韵幽香后,缓缓闭上眼睛,撅着嘴就要凑上去。 但头往前伸到一半,却突然发觉额头被一根指头抵住动弹不得。 李卯疑惑睁开眼,入目便是太后那轻挑的柳眉,以及双指之间捻起的一条纤细笔直的乌黑发丝。 丽人拧着李卯的脸,另一只手将发丝放到李卯脸边比对着,片刻后眯起一如黑白棋子般泾渭分明的凤眸不温不火道:“这头发是谁的?” 李卯脱口而出:“自然不是....” “想好再说。”太后松开手,缓缓叠腿坐在床沿凤眸微垂,面无表情地拍去肩头上并不存在的尘灰,随后两手夹着发丝拉直,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李卯咕嘟一声将要说的话咽到了肚子里,心里直打鼓。 按娘娘这话说的,似是已经认出来了这头发是他的? 若是真的认出来,他要是再狡辩只怕以娘娘那性子,多半就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李卯小心翼翼道:“我没看清楚,大概率是燕姨的,但也有可能是我的。” “哦?说说为什么可能是你的。”太后抬起眸子,有些出乎意料的直勾勾地盯着李卯,似要将他完全看穿。 李卯走过去贴着丽人那丰腴的腰线坐下,也不顾其微微挣扎,一把就那高贵的一国之母搂到了怀里贴着,坦坦荡荡道:“昨日我来屋里原先跟燕姨促膝长谈过一段时间,当时燕姨在化妆,我就随便坐在了床沿,有可能是那时候掉下来的,我不敢瞒娘娘,所以只能说不清楚。” 太后注视那勾人的桃花眸子良久,发觉后者丝毫没有心虚退让,有的尽是那似水般汹涌的爱恋。 丽人心尖一颤,这才喜上眉梢躲开视线,眸光漾起涟漪,靠在李卯怀里感受着许久都未曾感受过的宽厚胸膛。 “哼,算你识相。” 她方才可是认认真真比对过了,小雪的头发因为时常梳着发髻发盘,所以微微打卷,而且在阳光下显棕黄色,而方才那发丝乌黑如炭且笔直无比,就跟这混账后生头上的那一模一样,她断然不可能看走眼。 本来还想着是不是小雪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拉着她家卯儿干了些什么逾越的事,比如什么夜里怕黑要人陪,或者是什么天打雷劈也要人陪的蹩脚理由将卯儿给哄骗上了床。 但李卯这么一解释,倒是让她心里的猜疑不满烟消云散。 坦诚相对,显然是哄人最管用的法子。 而且床上就一床被子,她也就没有再怀疑下去。 总不至于俩人真睡一床? 那到不至于。 小雪素来想的大,胆子小。 就是对卯儿有那种龌龊的心思,也多半只敢夜里孤独的时候想一想,自给自足。 她就不信没点什么外部因素她敢对卯儿下手。 只要小雪没跟卯儿发生什么意外,那么她仍然就是卯儿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兼顾长辈与心上人。 李卯见娘娘神色稍霁,一颗心终是落了地,随后嘴角勾着笑容紧紧单臂搂住丽人,一手攥着那冷润葇荑轻轻摩挲。 “娘娘近些日子在宫里过的可好?”李卯微微一笑。 太后顾左右而言它,从李卯怀里直起身,一本正经的用手指点着李卯的头道:“卯儿,我可是跟你说了,你平日里得多看着你燕姨些。” 与此同时,一道牡丹花倩影悄然立在了宅子另一侧,背身站在窗边眯着眼睛听着里面的动静。 而熟美的落姨正立在前门,兢兢业业地观望着外面的情形。 好在这里是女主人的宅子,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一般人都不会过来逗留。 但娘娘玩的也太大了些.... 这要是让燕夫人知道了,俩人这么多年的交情,不得瞬间就往事随风了? “燕姨怎么了?”李卯一怔,轻声问道。 太后刮着李卯那挺拔的鼻梁,翻了个白眼道:“还能怎么,我就是怕你燕姨看你生的俊,对你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平日里她对你那般关切,明里暗里跟我争风吃醋,只怕对你早就有了什么下流的念头。” “你可得好好防着她,比如什么夜里怕黑怕冷怕打雷让你去陪睡,你都不准理会。” “万一让她得逞了,哪怕你们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乱了辈分,乱了纲常。” 窗外某道风韵人影忽而攥紧了拳头,额间含煞,面颊羞臊,闭上眼睛偌大的胸脯一阵剧烈起伏。 好你个钗紫夜!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不是!? 你给我等着! 你看我一会儿怎么治你! 燕夫人咬的银牙咔咔作响,要问为什么这般生气,那只能说美妇确实这么干过。 李卯干笑两声,不敢搭茬。 不等李卯维护燕姨名誉,太后又是冷哼一声:“小雪跟我年纪相仿,她什么样我还不知道?” “只要有机会,她肯定会趁机而上,翻身做主人。” “别看她还是个雏儿,但多半是个天天欲求不满的娇娃。” “你要是跟你燕姨有染,身体说不得就垮了。” 李卯没有赞同。 阴阳两仪法在手,他是一点不带怕的。 而窗外某人呼吸一再急促紊乱,只是涨红着面庞,心里不停默念—— 待会儿再算账,待会儿再算账。 一切都是值得的。 燕夫人胸襟趋于平缓,最后吐了口鼻息过后淡淡哼了一声,只当小紫那冷嘲热讽是耳旁风。 小紫这般忌讳她,无非就是感受到了压力与危机。 她在暗,优势完全在她。 她犯得着跟她讴什么气?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第375章 受惊吓的太后 燕夫人屋内,那铺就褐色实木地板,花几上罗列绿植盆栽旁,红色帷幔间,一金黄凤冠,金红凤袍丽人正窝在一白衣胜雪公子怀中,眉眼惬意潋滟的享受着那公子嘴中的情话。 沉迷其中完全不可自拔。 好像那白衣公子都成了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妃,将堂堂一国太后迷的神魂颠倒,从此日思夜寐不早朝。 不过倒也是实话,太后平日里在凤梧宫,一日十二个时辰,除去吃饭睡觉寻常事宜,估计有三四个时辰都是看着墙上的字画,诗句或是对着画像中的那男子摆脸色,冷哼却又盯着不放。 等看够了画,就一如往常那样往臀儿下的垫子下一藏,也不怕有什么外来人看见了去。 而李卯那边发觉娘娘不再怀疑那床上的设施后,也不敢轻举妄动,对太后做些什么爱做的事。 生怕下一秒就有一个笑眯眯的美妇人从外面抢门而入,吓得娘娘花容失色,直接给人吓飞了可如何是好? 太后靠在某人怀里,发觉那逐渐安分的手,忽而就挑起了烟眉抬眸看向某人,目不转睛,蕴含些许不满。 李卯若有所觉低头看去,看着娘娘那雍容威严的凤眸,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还等着我主动? 李卯轻叹一声将丰腴丽人抱到了腿上,随后缓缓往那看的人心痒的大红丰唇上凑去。 太后这才窃喜自得的淡哼一声,轻颤着修长浓密的睫毛,面上涂上两抹红云,徐徐闭上了眼睛,同时难受的动了动身子。 李卯缓缓凑了上去。 太后霎时间软作一团,将身子撑在李卯身前。 窗外寒风中的某位美妇听着其中传来的腻歪动静,气的眉蹙唇抿,微阖的眼皮子一阵直跳,额间青筋直跳! 我让你亲,你给我等着! 起初太后还想着矜持一二,但浑身那汹涌思恋情潮一股脑涌上,大脑微醺,不想再做任何抗拒之举。 而此时的李卯呼吸变得急促,一时间也忘了什么燕姨还在不在。 待到李卯上了头,要将衣物悉数打开之时却被太后一把攥住了手腕,那海棠花般娇艳容颜下透露着些许不容置疑与哀求:“卯儿,你燕姨随时会回来,就这样。”太后说罢将衣襟拢了拢,看了眼那蓬松的裙摆,同时如那鸵鸟般掩耳盗铃,红着脖子躲开视线。 李卯自然不无不可,只是微微一笑。 丽人嗫嚅难言。 “娘娘,一切取决于您。”李卯坏笑一声,桃花眸子妖冶勾人。 太后咬牙眸光潋滟的瞪了李卯一眼。 与此同时,前门之落雪满面通红,亭亭玉立站在那青石台阶上,端庄漫无目的看着前面的绿色花圃石架。 后窗一眉目含煞美妇背部靠墙,眼神似要杀人,磨着贝齿头上珍珠冠一阵耸动。 她现在是真真正正后悔了。 她就不应该将小卯送入那龙潭虎穴! 就好像是那为了达成什么目的,亲手将心上人送到别人手里的苦主欺辱一般,心里憋屈愤怒无比。 寒风凛冽,吹着那精美的雕花木窗摇摆不定,发出一声声吱呀呻吟。 屋檐下的白猫竟然像人一样双腿打开,靠坐在身后的木板上,头舒服惬意的往后仰躺。 好生奇妙。 一美妇缓缓挪动步子,从后窗走到了前门,发出细微的脚步声。 落雪惊疑不定的回眸看去,瞬间就瞪大了眼睛,面色惊慌失措。 “燕...燕夫人?您怎么在这儿?” 落雪忙堵在门口,发出艰涩问询声。 燕夫人眼皮微阖只是淡淡道:“落雪,你让开。” “夫人,这...” 啪—— 屋内传出一声什么人摔倒在地的沉闷声响。 落雪面色一变,燕夫人神色如常。 “我一直都在,不用拦我。” “啊?”落雪瞠目结舌,立在原地刚刚愣了片刻就被燕夫人擦过身子,直接给推开门走了进去。 吱呀—— 门扉打开,一美妇立在门口,拧眉看着其中场景。 李卯反应较快,只瞬间就停下了动作,眼神呆滞的看向门口那脸色阴沉的美妇。 坏了,娘娘太热情,忘了这茬了! 太后也缓缓抬头,恢复几分清明后便看见了此时最不想看见的脸。 小雪。 “小雪!?”太后失声惊呼一声,猝不及防下受了惊吓,面上涌现激动红潮,不小心就打翻了茶水泼了燕夫人一身。 燕夫人身上沾着茶水,嫌弃的拍了拍后旋即怒发冲顶,眯起眼睛气的胸前剧烈起伏! 但是此时她绝不能意气用事,否则之前隐忍全都白白作废。 一定要先攻心! 燕夫人酝酿感情,也顾不上屋内的混乱,只瞬间便挂上了那满脸痛心不可置信的表情,捂着心口一阵噔噔倒退,同时喉头发出阵阵艰难阻塞之言:“小紫,你!” “你竟然私下里跟小卯....” “亏我还将你当作这世上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小卯他还只是个孩子!”燕夫人声情并茂,演技炉火纯青。 比之太后半点当仁不让。 李卯:得,我又成孩子了。 俩人动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起劲,谴责谁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清高。 “小雪,你,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太后瘫坐在地上,裙摆一如盛开的牡丹般均匀摊开,遮住其中大好景象,同时面上红晕如同潮水般退散,一片惨白无血色。 “我就说之前你跟小卯有些不对劲,可谁曾想竟然是这样!” “你堂堂一国之母,竟然做出如此丑事!” “我没想到回来取个账簿,你竟然跟个孩童般如此不堪!” “你,你让我的心好痛!” “小雪,不是这样的!”太后也是慌了神,只是一味摇头,但确实没法辩驳,只能喃喃重复这么一句话,不想因此破坏了两人这么多年来的感情。 燕夫人心底冷哼一声,转而面上带着几分不忍麻木,哽咽难言道:“小紫,我不想因为小卯将你我之间的情感通通磨灭,我给你一个选择。” 李卯默默提起裤子,以手掩面。 他不用想就知道燕姨要说什么条件。 “只要你现在能离开小卯,不再来找他,你我依旧是这世上顶好的闺蜜!” “你的年纪需求大了我懂,小卯长得俊我也明白,所以我知道这不过是一次偶然的错误,只要你答应,你我仍是这世上最亲爱的人!”燕夫人掷地有声,眼眶中隐隐带着泪花。 “小雪,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 太后张了张被某人啃的褪色的唇瓣,面色惨白下欲言又止。 第376章 义正言辞燕雪瑾 厅内,两位雍容典雅的美妇正一坐一站两相对峙,凤袍丽人抿着唇瓣,脸色苍白。 牡丹丽人双手抱胸,满目不可置信,怒其不争,但眼底深处闪烁成竹在胸精芒,仿佛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 那白衣公子则是拴紧了腰带,轻咳一声默默的往后退了退,不敢吭声。 燕夫人低头抻着裙裳上的褶皱,随后又皱着眉头将手上的茶水甩了甩:“小紫,不是我说你,多大个人了还能这么胡来?”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燕夫人缓缓抬头看去,发现小紫仍是再三犹豫,缄口不言。 她也没有再多说,双手抱胸,目光灼灼期待地看着她。 那副表情就像极了那在家中等着那出轨的丈夫回心转意的妻子,俱是过往二十年两人从小到大的情谊。 “我....”太后不敢去看小雪那期待的眼神,只是飘忽着凤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卯儿跟小雪之间怎么选? 若是让她下意识去选,那肯定是卯儿.... 但是她跟小雪这么多年的交情... 何况还被人抓了个正着,甚至她当面还.... 小雪竟然都没有生气,反倒在殷殷劝阻她,这是何等的包容? 那她就更不能轻飘飘的将小雪放到一边。 但若又想到卯儿。 虽然她跟卯儿在一起不是她的错,甚至是为了救人,但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将此事说给小雪听。 她对卯儿的好,不需要说出去来给自己保留太后的颜面,说自己是多么无奈身不由己。 她一点都不后悔,到了现在也没有半点后悔。 甚至还不时后怕,若是当时自己没有出宫去找卯儿,或是一气之下这一走了之该怎么办。 她断然不可能离开卯儿。 她在那深宫里枯守十余年,好不容易有那么一道灿烂的笑容以及明亮的眸子进入了她的世界给她作诗,弹琴,逗她开心。 她也忘不了那天他驰骋白马,纵身一跃抱住她的时刻。 一辈子都忘不掉。 若是她现今离了卯儿,再次回到那枯燥乏味的日子,那还不如找个井沉了算了。 小雪这般防着她她也可以理解。 一是小雪素来将卯儿当宝贝疙瘩对待,平日里半点苦都不肯让卯儿受着,自然是觉得她这个朝夕相处,如狼似虎的“老女人”乃是蓄谋已久。 二是两人都是豪门世家里出来的大家闺秀,对于天子与条规素来心存敬畏。 小雪这般恼火,估计也有对她身为一国之母却做出那有辱国门的事来。 换句话讲就是给先帝戴了绿帽子,让先帝的皇后被别的男子那般抱着..... 而且更别说她还是宋理名义上的母亲.... 多少有些惊世骇俗。 但她理解是一回事,可认不认就是另一回事了。 凤袍丽人眉宇纠结,吸了吸鼻子顾不上一塌糊涂的境况,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两全的法子? 其实她要让小雪知道其实她抛开太后的身份不谈,跟卯儿其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小雪...我....”太后嘴唇动着,发不出半点声响。 燕夫人眼角微勾,显然对于小紫这反应很是满意。 她倒要听听,小紫会怎么谴责自己,会怎么痛心疾首的在她面前后悔不已。 明明是太后,救了小卯她无可挑剔,但是这事瞒着她! 实在是让人恼火至极! 岂有此理! 她燕雪瑾绝不允许自己当那毫不知情,还傻傻给俩人创造独处机会的冤种! 燕夫人意气风发,浑身似利剑一般挺拔而立。 却见太后丰润唇瓣微抿,抬头看着小雪那古井无波的眸子小心试探道:“小雪,不然以后我也喊你姨?” 燕夫人眉头一蹙,先是没有反应过来,但一反应过来严肃忽而就凝固在脸上,仿若石化了一般眼神呆住。 “……” “哈?”燕夫人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青筋凸起,眼角扭曲。 “钗紫夜你还要不要脸?” 燕夫人柳眉倒竖,咬牙清叱一声。 她本想着小紫就是再没底线,以后也会顾及她的面子找小卯的次数会少一些。 可谁曾想! 这厮顺坡下驴,半点没有身为堂堂太后的骨气! 竟然就这般喊她姨? “那你还想怎样?”那边想通了的太后看见这冲劲儿也是上了脾气,凤眼一竖,惨白的脸色不忿,涌上几分血色。 明明她跟卯儿是真心相爱,可总是有那么个不知所谓的醋坛子明里暗里使坏。 “哼。” “我不是那般不通情达理的人。”燕夫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太后隐隐崛起的那么一股逆反心理,因此决定舍大保小,退而求其次道:“所以也不是不让你再跟小卯见面。”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太后听见小雪松了口风,不觉间紧张的抿起唇瓣忐忑问道:“什么条件?”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提小雪一直是卯儿来京城后最亲密的人。 王妃死后,似乎小雪就代替王妃成了卯儿的监护人。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四舍五入下以后小雪还是她的伪丈母娘? 这.... 论好闺蜜成为岳母是什么感受? 燕夫人一手揽着胸脯,一手伸出一根葱白玉指,在太后眼前轻轻摇晃:“以后你们两人见面都必须让我盯着,而且不能做那些有损纲常的事。” 太后心头一跳,装傻充愣道:“什么事?” “你说呢?”燕夫人冷冷瞪了一边吃瓜的某人,回过头朝太后挑了挑柳眉。 “这...你...” 太后欲言又止面露不虞,对于小雪这般要求很是不满。 她们年纪相仿,自然是知道其中困难。 何况她平常都在宫里,出来找卯儿也就是一个月一次的事,怎么能如此不通人情? “怎么?不答应?”燕夫人白腻下巴微抬,走到跟前,弯下腰用桌案上的一根筷子在地上的茶水中搅了搅。 看的某位美妇面红耳赤,胆战心惊。 “你不嫌脏?!”太后涨红着脸失声轻呼。 燕夫人翻了个白眼,随后将筷子随手搁到一边:“喊什么喊,我又不是用手碰的。” “啧啧,还说我欲求不满?我看你就是贼喊捉贼!” “你!” 太后咬牙怒容瞪着燕夫人,但转而却忽然一愣抓住了美妇话里的一处漏洞,蹙着柳眉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说你欲求不满?” 燕夫人一怔,眼神飘忽一瞬,转而若无其事的勾着发梢流畅自如道:“我之前听卯儿说你给他讲的坏话,这不重要,你....” 太后却半点不买账,只是拧眉直勾勾盯着小雪那张白腻如雪的面庞,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刚才就在外面听着?” 笑话! 她除了今天给卯儿说过小雪的事,平常绝对没有提过半个字! 而既然小雪刚刚在外面偷听,又为何没有阻止两人,而是恰到好处的推开门直接给她吓得都.... 燕夫人呼吸一滞,嘴里的语句断了那么一瞬。 “怎,怎么可能?” 而恰巧就是这一瞬,同燕夫人之间相互了如指掌的太后目光逐渐变得不善,看着燕夫人那半点不退让的眸子,缓缓拿出那母仪天下的派头。 “你们两个有事情瞒着我。”声音威严肃穆,丝毫不可亵渎。 李卯咽了口唾沫,慢慢朝着门边挪动脚步。 燕夫人目光平静,半点没有被抓包的慌乱。 慌了,那就真穿帮了。 第377章 太后:你就是怂! 太后脸色阴晴不定,缓缓酸软着起身,坦坦荡荡提上小裤,这猛一下惊吓的劲过去,其中不对劲,不合理的地方便涌上心间。 按理说小雪若真是拉下了什么东西回来取,落雪在外面肯定会先告知屋内人,或者想尽一切办法拦住她。 可方才外面偏就是一点声响都没有传出,小雪鬼一般便推开门,门户大开,直勾勾的站在了他们身前.... 别说卯儿还抱着她... 太后苍白的面孔浮上几分红润,但更多还是心头困惑。 这显然相当不合理。 太后看了眼门口局促不安的落雪,后者正拧眉自责的微微摇头,指了指燕夫人又摇了摇手,其中意思大概是在说她根本拦不住。 而且看那面上残留的几分疑惑惊异,显然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燕夫人不着痕迹嗔恼睨了李卯一眼,旋即若无其事的勾着发丝清咳一声道:“你真是想多了,我若是一直在外面岂会任由你们两个胡来?” “方才我说的话可能是巧合罢了,想那么多作甚?目前当务之急是要唠一唠你们俩这事究竟该怎么办。” 太后眼尾微挑,对于小雪这番话权当耳旁风,面无表情地盯着李卯,打量起某人的神色来。 她总感觉这俩人有什么龌龊密谋。 但也仅是感觉,她没有证据。 而且小雪对她的只言片语,她总觉着小雪根本不是为了保全她们之间的情谊与那所谓的“大周脸面”,小雪给她的感觉就是.... 就是...像是在给自己谋取什么利益似的。 好像巴不得自己离卯儿远点,然后她趁机填补空隙? 对,就是这种感觉。 有的人字里行间对你都是关心贴切,可是感觉上就完全不对。 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暗地里谁知道死命坐了你的什么宝贝。 李卯口观鼻鼻观心,屏息凝神俨然一副听话后生的模样。 太后沉默良久,冷哼一声目光丝毫没有先前那般自责羞愧的对上小雪的视线。 说白了,卯儿跟你关系好也只是因为跟你认识的早。 你凭什么就觉得我跟卯儿在一块就行不通? 反正最后这事丢脸的不还是我自己? 你一口一个替卯儿好,谁知道你暗地里怎么想的。 用不着你操心! “你想怎么办?”太后缓缓坐到凳子上,蹙眉揉着腰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作态淡淡道。 燕夫人眼睛不虞眯起,双手抱着李卯的饭碗,似是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怎么办?” “你什么态度!” “钗紫夜!” “你还要不要脸?” 啪—— 燕夫人率先一巴掌扇到桌案上,云鬓微乱,钗珠直晃荡。 “你老牛吃嫩草你还有脸了?你还得意上了?!你什么态度!” “你不声不响给小卯吃干抹净,现如今反倒还一点觉悟都没有?” 啪—— 太后当仁不让,柳眉倒竖一巴掌也拍到了那红木几案上,怒气冲冲道:“那你想怎么办?” “这事发生就发生了,难不成你让我给你磕两个不成?”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 “嫉妒为什么不是你!” “我算是看出来了。” “你就是怂!天天借着嘘寒问暖的名义天天想跟卯儿腻歪在一块儿,对着卯儿乱摸一通。” “你当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心里想的什么?” “但是某人就是又想又怂!” “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结果犹犹豫豫,举棋不定。” “现如今看见了我捷足先登就急了,心里难受愤懑。” “你当真不是夹带私货,借着这番长辈的名义朝我撒气?” “嘶——” 李卯跟门边的落雪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平日里是真没看出来,娘娘攻击力也太猛了些。 而且句句在理,好像完全猜出来了燕夫人的心路历程。 毕竟是相互了如指掌的好闺蜜,那一刀一刀可都是直接往心坎里刺的,刀刀暴击。 燕夫人一张白腻如雪的面孔越来越黑,那就是证明。 燕夫人胸前剧烈起伏,眯着那犹如寒泉般的眸子,牙齿磨的咔吱作响。 “我嫉妒你?”燕夫人吐着粗重的鼻息,沉默许久后终是沙哑着嗓子嗤笑一声。 转而以风驰电掣之势风火转过身子,当着三个人的面阴沉着脸大步迈向了那靠墙而立,一面懵逼的李卯。 “燕姨,你....” “唔!” 雍容美妇直接搂住了李卯的脖子.... “?”落雪瞪大了眼睛。 “?”太后张大了嘴,瞳孔一阵颤动。 小雪你! 这年代男女之间拉个手都是要定情亲密举动。 这直接都对上嘴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震惊茫然太后眼神逐渐聚焦,转而倒竖凤眼,颤抖着手指直直指着那放肆的燕雪瑾怒声喝道:“岂有此理!” “成何体统!” “燕雪瑾你还要不要脸!” “卯儿可是王妃嘱托给你的后辈!” “你安能如此不讲纲常!焉能如此放肆!” “你也是我钗府的媳妇,这要传出去岂不丢了我钗家的脸!” “我以太后的名义命令你!” “放开卯儿!” 太后提着裙摆面红耳赤的大步往前赶去。 她是真想不到小雪竟然敢这般大逆不道,狗急跳墙的直接强吻卯儿! 忒不要脸! 那简直是当着自己的面,堂堂一国太后的面,情郎被另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给侵犯了! 那边燕夫人颇彪悍的分开唇,转而拉着李卯的手搭在自己腰间,自己则侧身挡在他前面,眯着眸子看着前面那怨气十足的小紫冷哼一声。 唇瓣上石榴红的唇彩已然被抹去大半,一直阴沉白皙的面颊上终是多了几分红润血色。 李卯看着前方来势汹汹的太后干笑两声,旋即揽住了美妇丰腴腰肢,转而挡在了两人中间,一手拉过一个葇荑,轻声道:“好了,紫夜,其实我跟燕姨....” “闭嘴!” 两位美妇齐刷刷轻斥一声,转而不约而同一人一只手将人给扯到一边,眼神同样犀利赤红,视线交汇间隐隐有几分火花闪烁。 李卯瑟瑟发抖,半点不敢帮腔。 别看他在床上是老大,两位长辈对他言听计从,可一下了床,他是半点不敢忤逆。 两个都是养尊处优,地位尊崇的贵妇,举手投足间虽然风情无限,但也气势威严。 “燕雪瑾,是谁说的清规条框!” “是谁先在那道德制高点上谴责本太后的?”太后咬牙愤声喝道。 “哦?”燕夫人冷笑一声。 “那又是谁刚刚说的只要别人不知道就好,关我何事的话?” “现如今你倒谴责起我来了?” “钗紫夜你忒不要脸!十足的两面派!” 两位美妇越走越近,直到火星撞地球。 李卯摸摸鼻子,目不转睛地看着。 落雪在一边面色焦急,手在空中抬也不是放也不是,两人开口间她竟然是半点都插不上嘴。 “殿下,您劝劝她们啊。” 李卯苦笑一声,拉着落姨的手走到了一边凑到那晶莹剔透的耳畔压声道:“这事我劝不了,得让她们俩都消消气才行。” 绿萝架子旁,妩媚窈窕的人儿看着仍然没有被放开的手,面颊红了红也没有再多言,只是眼眸微垂的悄然打量着旁边某人。 这会儿她反倒希望娘娘跟夫人多吵一会儿了。 第378章 燕夫人:就你高兴! “殿下,燕夫人和您...”落雪那窈窕身姿半倚李卯,眨着狭长韵味的眼眸呵气如兰迟疑问道。 “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吧?”美妇勾了勾耳畔发丝,露出小半截红润的耳廓。 她作为旁观者,心思不像娘娘那般上火,眼睛也尖,自然看得出来殿下并无太多震惊,燕夫人也并无太多忸怩。 反倒是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这般干。 如果说不是第一次这般干? 再联想燕夫人方才恰巧一直在外面等待什么,以及湖兰同她叙话时眼角少女朝着少妇蜕变的绮丽,不时眼眸失神的偷笑.... 嘶~ 一个大胆的念头渐渐浮出水面。 只怕不但殿下早就已经将燕夫人主仆吃干抹净,甚至燕夫人早就知道了娘娘跟殿下的情况?! 而且燕夫人先前放着太后在府上不管去钱庄查账?? 难道说? 是燕夫人撒下的迷雾阵,其实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抓奸? 落雪瞳孔惊颤,豁然抬起头,惊疑不定轻张朱唇朝李卯看去,眼神中俱是湖心沉石般的波动。 李卯眼瞅落姨如此神情哪还不知道只怕猜出了些什么,当即慌忙竖起指头,挡在唇前目光示意。 后者心领神会的点点下巴,也没有声张。 反正娘娘跟燕夫人正吵的正在兴头上,而她.... 落雪低头看了看李卯修长的手掌,抿着唇瓣嘴角微勾,旋即伸出手引导着李卯的手绕在了自己的腰间。 娘娘,落雪年纪也不小了,天天听着也多少有些吃不消。 奴婢可再等不下去了。 您和燕夫人慢慢聊,我同殿下增进下感情。 李卯低头一愣,转而抬头看着落姨那暗送秋波,妩媚流韵的眼眸眼神一凝,那放在软腴上的手抬了抬但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殿下,其实妾身当初看见您进宫的第一眼,就再也忘不掉您了。”落雪风韵面庞艳丽若红花,明媚轻语,拉着李卯的手一点一点滑动。 李卯头痛一笑,忙将那葇荑合在掌心,叩在落姨腰际安慰道:“落姨,日后再说。”,同时又匆忙抬起头,观察着场中紧张的局势。 “啐,殿下真坏。” 丽人妩媚白了李卯一眼,旋即不声不响掩嘴敛容笑了两声。 跟着耳濡目染惯了,她自然也明白了殿下跟娘娘相处时嘴里说的浑话。 与此同时,场中两人正如火如荼。 珍珠冠眯眯眼美妇双手叉腰,螓首前伸,目光逼视: “小卯跟我相处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做着手艺活,你算老几?” “我看欲求不满的是是你!” “三天两头往外跑!在别人家里也不知道收敛,你以为上次你在我燕府大厅里做的那什么丑事我不清楚?” 太后方才还优雅叠放腰间,希望同某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手瞬间就垂放两边握紧了拳头,面色涨红怒声道: “好啊你!” “我就知道你知道,果然你就是装着出去查账,实则暗地里躲着等着来羞辱我!” “你还专门挑了个最不要脸的时机!” “燕雪瑾可真有你的!” “净会使那些阴险下流的阴招!” 燕夫人冷笑一声: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里是燕府,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得着?” 两人谁也不可让谁,隐隐间那白皙的额头就要怼到一块儿,鼻子相撞。 “你个厚颜无耻的老女人!” “你个乱吃飞醋的假正经!” 落雪抿唇憋笑,李卯以手掩面。 两人这话,其实放在两人身上都挺恰当的。 “是谁天天小卯小卯的跟发春了一样的叫,先前我还问你你是不是动了春心,结果是谁说的。” “先是铮铮铁骨发誓说没有别的心思,然后又说什么长幼有别,不能愧对王妃,结果呢?!” “你刚才干了什么?你别跟我说你亲卯儿是为了治病!” 李卯倒吸一口凉气。 燕夫人胸前起伏不定,脸蛋瞬间便红的跟太阳似的,粗喘鼻息良久后丝毫不顾情面的回怼过去:“那又是谁当初信誓旦旦说一入皇室必守天子尊,一生定要洁身自好,不给钗家宋家丢脸的!?” “又是谁当初在我跟前说什么我家小卯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 “结果方才我看就属你高性!” “嘶——” 这次连同落雪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天,燕夫人这杀伤力丝毫不亚于太后,俩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 太后羞窘的瞪大眼睛,朱唇大张,眸光俱是不可置信,似是不敢相信这糙话能从小雪口中说出。 “你怎么能!” 燕夫人许是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又或是自己五十步笑百步,只是冷哼一声双手抱胸将脸扭到了一边。 其实她跟小紫半斤八两,都差不多。 但这时候她看见了能不出出气? “你个假正经,那又如何?总比你这辈子都沾不了荤腥强!” “我就不信你敢真的对卯儿下手!” 太后气的凤冠乱颤,磨牙良久后终是说出自以为杀伤力最大的讥讽。 却发现小雪并没有如她设想那般气的咬牙切齿,反倒眼神中带着几分嘲讽的翻了个白眼,愣是连正眼都没有瞧她! 太后豁然拧起眉头,看着小雪这姿态垂眸凝思。 小雪怎么可能不会对这番话生气? 就比如一个珍藏的宝贝,天天擦拭爱抚,结果突然有一天被一个最信任的人给蹂躏的全是那人的痕迹,而且到头来还被嘲讽说你珍藏了一辈子却也不能真正拥有它瞬息。 怎么可能不生气? 如果说真要找出来一种不生气的法子,那只能是.... 她也蹂躏过! 混账! 太后豁然抬头,目光灼灼不善盯着一边依偎的男女,眼神中似有电闪雷鸣酝酿。 落雪咳嗽两声缓缓拉开了与李卯之间的距离。 李卯笑容僵硬,被那宛如发怒的雌豹一般盯着的寒光凤目,心底苦笑连连。 “卯儿,是你勾结她让我在她面前丢脸?” “不是。”李卯不假思索,没有半点犹豫。 但凡犹豫一瞬间就要被挫骨扬灰。 “你什么时候跟你燕姨在一块儿的。” 李卯没敢说话。 燕夫人面颊微红,冷哼一声将脸扭到了一边,但也没有否认。 太后得到肯定回复,脸色稍霁,对此虽然有甚惊讶但不多。 毕竟之前小雪的心思她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罢了。 也难怪小雪之前竟然敢直接强吻卯儿,谁曾想是已经上过手了? 呵,表里不一的淫娃还配说她? 如今怒火渐消,她心思也冷静下来,微微沉吟。 已知敌方跟自己目前并驾齐驱,再度发怒只会任人摆布,受制于人处处被牵着鼻子走。 会变成真的小丑。 她要生气? 呵。 你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疙瘩,被我截胡,我生什么气? 她可是问过了,两人之间都是彼此的第一个伴侣。 她生什么气? 气的应该是小雪。 三言两语就被自己激出来这一隐秘之事。 最关键的是,小雪已经没法再谴责她。 太后冷嗤一声,缓缓坐在扶手椅上双腿叠起,嘲讽的看着小雪那面无表情的脸。 第379章 燕夫人:我让你第一次! 太后面上怒气丛生,凤眼倒竖,煞气十足的瞪着燕夫人那叫一个来气: “燕雪瑾你哪来的脸,竟敢腆着张脸指责我?” 其生气之极,甚至最后一个字都有些上扬破音。 “本来就是我养的,关你屁事!”燕夫人冷笑一声,再度紧紧搂住了李卯的一边胳膊,挑衅十足的朝着凤袍丽人扬起下巴,趾高气扬。 两人拌嘴之下半点不注意言辞礼法。 太后气闷良久,但最终也不知为何竟是渐渐平缓下来,仪容趋于端庄,一手平铺腰间,一手端起桌上一杯清茶,凤眼微阖,吹拂热气后小口小口抿着,补充丢失的水分。 她越生气,就越是让小雪说的起劲。 小雪此番刺她无非就是为了让她生气,看她的丑态羞辱她罢了。 越是如此 她就越不能遂了她的愿。 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得做出一副云淡风轻,无所谓的模样。 而且,她藏着一记杀招没有使。 燕夫人一挑柳眉,不懂这为老不尊的太后怎么突然就平静下来。 李卯将美妇往怀里揽,弱弱道:“燕姨,不行咱就别吵了,不是伤了和气?” 燕夫人哼了声鼻息,但也不想将对小紫的情绪牵连的自家宝贝疙瘩,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太后道:“这是我跟她的事,你就在后面默默支持我就好了。” 李卯叹了口气,退到一边没再说话。 话说这事去床上是不是就好解决多了? 说不定燕姨跟娘娘还会抢着来.... 落雪适时上来拉住了李卯的手掌,无言安慰。 “默默支持你,笑话,卯儿一直在我身后。”太后轻笑一声,额间上那一绺缀着三两细碎红宝石的流苏微微摇曳,一张国泰民安的面上俱是傲然不屑。 燕夫人眼睛越眯越细,冷笑一声:“小卯最爱吃我嘴上的石榴胭脂。” 太后有恃无恐,瞬间便拍案起身,脱口而出:“我身上卯儿哪里不喜欢?” “这些天小卯一直在燕府上住着,跟我一块儿睡的,连着三天,夜夜都跟我在一块儿。”燕夫人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眼神不屑。 “什么!”太后失声惊叫一声,倏而目光如箭射向李卯瞪大了眼睛。 后者眼神躲闪,没敢回看。 太后方才淡然瞬间便破了功,凤冠气的歪扭歪斜,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咬碎了牙齿吞到肚子里。 “燕雪瑾,这是你逼我的。”太后怒目冷喝一声。 燕夫人冷笑以对。 只见太后深吸一口气,待花容平和下来后一字一句道:“卯儿的第一次是我的。” 落雪的表情瞬间就变得精彩无比,方才还攥着李卯的手便缓缓分开,苦笑着连连退后。 她用屁股想,都知道燕夫人听见这话要炸毛。 李卯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忙快速挪动步子凑到了门边,时刻准备着跑路。 燕姨虽然平日里不说,但是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 若是第一次是他娘子或是别的明媒正娶的小姑娘,燕姨定然不会心里有疙瘩。 可是对面那人偏偏是背刺的闺蜜,换谁谁不急? 果不其然。 咔吧—— 屋内发出一声声清脆骨节响动之声。 燕夫人面上却出了奇的平静,不悲不喜,只是直直盯着钗紫夜,眼神古井无波,嘴唇微微抿起。 太后有些被盯得犯怵,但也不肯退让,挺胸抬头摆出一国太后的架势,两方凌厉气质谁也不让谁。 “好,好的很。” 沉默良久,燕夫人终是从嘴中蹦出来这几个字眼。 “小雪,我....”太后恍然醒神自己是不是说的有些过了。 但还不等安慰某人,却见燕夫人一指那红色纱幔架子床咬牙切齿不忿呵斥道:“钗紫夜,你给我记住了!” “你走之后,小卯能闲着一刻钟我燕雪瑾都跟你姓!” “你不是横?你不是第一次?” “有什么用?来,你有本事不回你那破烂凤梧宫,有本事你就在这儿守着!” “你只要一走,你看你的情郎怎么被我欺负!” 太后大张着嘴连连摇头,心底见方才浮现的愧疚一股脑烟消云散,转而涌起熊熊怒火,指着燕夫人那张涨红的脸颤抖不已。 “你!” “你个为老不尊,不要脸的女人!” “你怎能如此恶毒!” 落雪表情精彩无比,看着李卯的侧脸一阵无言轻笑。 话说殿下这得多大的魅力让燕夫人跟太后都这般争风吃醋起来。 “我是第一次!” “我能天天跟小卯在一块儿!” “我是第一次!” “有本事你就走!” “我是第一次!”太后银牙紧咬,攥着瓷杯的手指一片青白,藤蔓般的脉络于皓腕手背上凸起。 “人都要朝前看。”燕夫人冷冷瞪着太后,面无表情,起伏着胸膛寒声道。 嘭—— 太后将茶杯重重砸在桌案上,愤然起身拂袖大步离去,带起一阵幽香。 “你再怎么欺负卯儿,第一次也是我,眼不见心不烦,你爱怎么这么的!” “落雪,走!” “喏。” 落雪朝着屋内俩人福了一礼,歉然一笑告别,小步跟了上去。 太后一眼没再多看,毅然决然的迈出了门槛。 “你做的再多,第一次也是本太后!” 步子缓缓远去,唯有一声嘹亮怒斥回荡于燕府上下。 燕夫人额间青筋凸起,猛然闭上了眼睛手掌握成玉拳,高耸的胖牡丹花一阵起伏颤动。 李卯连连苦笑,笑的比哭还难看,忙走到跟前去搂美妇腰肢。 但却被美妇躲开,随后一把被推到了床上。 红的帷幔随风飘起,掀起阵阵香风。 窸窸窣窣—— 牡丹裙裳落满一地。 美妇沙哑威胁声响起:“不准用你那劳什子能恢复的法子,听见没?” 李卯含泪点点头,没敢吭声。 黄昏渐退,月上柳枝头。 冬风吹拂,夜儿静谧宁静。 在侧府等的无聊,也不见夫人来唤她的湖兰告别了那边的女管事,见天色不早便,打着哈欠回了正府。 回去后发现太后与落姨倩影杳杳,想必是回了宫里。 但还没走两步,就听见隐隐什么交谈呵斥声随风飘逝。 好像是夫人屋头传出来的。 “我让你第一次!” “我让你第一次!” “燕姨......” 湖兰脸色逐渐发红,转而以手背贴着脸匆匆离去。 总感觉夫人今天心情有些不对呢? 有些歇斯底里,而殿下竟然破天荒的声音有些疲惫。 倩影顺着水池离去,但没走两步便有一尾锦鲤突然扑腾着水面跃出水面,啪嗒啪嗒,溅出月光挥洒,皎洁如星夜的水珠。 湖兰轻拍胸脯,摇头失笑:“吓我一跳。” 第380章 雪云宫的猫叫声 绵绵长夜,有人欢喜有人悲。 那燕府之中不时传来“让你第一次”声嘶力竭,愤慨的叫喝声。 而那凤梧宫中则有丽人于床榻上翻滚,彻夜难眠。 两眼一睁,是白天那被抓奸的羞臊,两眼一闭,是自家情郎被某个老女人肆意欺辱的不堪画面。 总之两位美妇,谁也没让谁心里好受,倒也算个平手了。 与此同时,紫禁城,那寂寞深秋冷的后宫重地,金顶最为挺拔显眼的雪云宫内,此时正灯火通明着,几位提灯夜巡的宫女太监在一旁小道之中来往穿行。 十几位贴身的宫女则是穿着碎花棉袄,侍立在料峭寒风中,守着那朱红典雅的大门。 殿内,一眉眼淡冷,身着一身月白宫裙的贵妇人正一手托腮,双目稍显失神的坐在软榻之上,另一只手摊开一张写有“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的宣纸,不时面上涌现异常红润,叹口气后抿着嘴唇,蹙着蛾眉,连连摇头将宣纸卷起。 但沉默片刻之后,又扯开那裹得严严实实的衣领,缄默不言的红润着眼角风霜,从中拎出来个墨兰色的玛瑙挂坠来,托在掌心用那不涂半点色彩的葱白玉指小心摩挲。 双腿微微交叠在一起。 金发女官立在不远处给铜炉添着沉香木,但眼睛却半点没从贵妇人身上挪开过。 看见这如此作态那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某位贵妇人回想起个中美妙滋味来了。 虽然她没有再用药,但此时此刻想忘掉只怕不可能。 当时她也隐约间目睹了一二,那小王爷表面上看着斯斯文文,温文尔雅的,谁知道就那么壮。 换谁谁能忘得了? 自从那天过后,贵妇人这一天天的啥也不干,不是立在窗边看风景吹寒风,就是拧着眉头看世子写的书,亦或者就像这般漫无目的的发怔。 黛绮儿看着西苑贵妃的一举一动,却见过了一会儿后,贵妇人竟是直接将脖颈间的首饰给取了下来,用一似乎是世子赠予的绣帕包裹起来,放到了前方的金玉桌案上,随后便闭上了双眼,靠在软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指肚揉着眉心再接着呼出。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呼出来的香气仅是肉眼看上去就灼热无比。 是减少和世子有关的东西,避免遐想? 但多少有些自欺欺人。 让她疑惑的是,贵妇人自从那天过后,好像就再没有要求过她点过香,也再没看过她跪在那蒲团上拜过菩萨。 许是自觉无用? 估计也是,黛绮儿偷笑一声。 拜了十几年的菩萨,守了十几年的清心,天天坐莲台,捧玉瓶,结果碰上一个长得俊又有实力的年轻后生,才几个月就被摧毁的一干二净。 换她她也不信这劳什子佛教。 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贵妇人下意识不想去忘掉这段回忆。 那可就耐人寻味了。 “黛绮儿。” 一声成熟呼唤拉回了金发女官的思绪。 “奴婢在。”女官放下手头的钳子,低头拱手快步走到了贵妇人身前。 “娘娘,您唤我?” 金发女官抬头看去,却见贵妇人正抿着唇瓣,眉宇间拧作一团,似是在纠结某事。 而此次面见她,贵妇人破天荒的没有盯着她,反倒像是有心事一般侧首以对。 黛绮儿金眉一挑,总觉着有些不对劲。 “上次那户部尚书夫人卫氏送来的礼品可还能找到?”贵妇人耳尖微红,但面容依旧威严清冷,不可侵犯。 黛绮儿沉吟一番回道:“嗯,只要是送来的礼品,有登记自然是能找到。” 这尚书夫人地位尊崇,送来东西自然都是好好存放保管,日日都有宫女打扫管理,若是找不到被老鼠咬没了完全是开玩笑。 因此只要是登记过的,在这后宫只要没有被偷拿,就不存在什么找不找得到的问题。 但是那卫氏上次送的是什么来着? “去将其拿来,本宫有用。” “喏。” 临近女官离去,贵妇又转过头盯着那银裙金发女官背影叮嘱道: “切记,不可打开察看。” 面上不复素雅冰寒,俱是娇花一般的红润。 黛绮儿脚步一顿,旋即郑重点点头应了声后出了大殿,往存储杂物的偏殿赶去。 月亮缓缓飘向正空,殿内的贵妇度日如年,见殿中唯有寥寥无几的宫女离了其老远后,贵妇这才取出一面宝石铜镜,对着上面那人比花红,眼角挂着风霜雪蓉的面庞轻轻抚摸。 良久后,颤抖着长出一口气。 一炷香时间,那边黛绮儿已然取了一紫檀木浮雕云凤长条木盒,四四方方约莫小臂长,大腿粗细,腰部以一红色花结绑起。。 待到金发女官走到了宫灯明亮的殿门前,左右见没人后全然没有半点畏惧的直接抽开丝带,缓慢打开盒子往里看了一眼。 金发女官眼睛一瞪,嘴角一勾,比中原人要白上几分的面上忽而浮上两朵红胭脂。 黛绮儿笑容玩味,深呼吸一番按捺下心底惊奇,以原路合上盖子,打了个花结后叩了叩门,推门走了进去。 吱呀—— “娘娘,奴婢回来了。” 贵妇人紧了紧肩头的白色狐裘,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可找到了?” “自然是找到了娘娘。” 黛绮儿面色拘谨不变,一步一步双手捧着盒子走到了贵妇跟前。 贵妇那白腻如雪的面孔严肃,眼神示意。 后者心领神会轻声解释道:“奴婢不敢先打开看。” “嗯,你退下吧。” “喏。” 黛绮儿将盒子放在金案上,弯腰倒退着缓缓退出大殿。 明亮灯光下,贵妇人颤抖着手指缓缓伸向那大红的丝带,迟疑良久后终是一狠心拉开,接着再次攥住盒盖准备打开。 但打开前贵妇人仍是机警的看了眼四周,见那掌灯添香的宫女里的远之后,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木盒打开.... 啪—— 木盒跌落在地板上。 贵妇触电般收回了手,颤抖着气息胸前起伏不定,白皙面颊如同喝醉了般染上两抹大红胭脂。 两旁的宫女闻声面色一变,连连就要走到跟前问询。 却见西苑贵妃冷斥一声:“别过来。” 宫女噤若寒蝉,呆立原地。 “你们今晚也都退下,将大灯灭掉之后就出去,今晚天气炎热,你们待在殿里就是添堵。” 几个宫女犹犹豫豫,觉得贵妃没人照看有些不好。 但被贵妇一瞪,便领命灭灯退了出去。 明亮宫灯一灭,烛台上唯有几簇昏黄火苗发着暗光,约莫半个时辰后便会熄灭殆尽。 贵妇人弯腰捡起地上那方紫檀木盒,护在了怀里,缓慢站起身,一步一顿的纠结走入内室。 呼—— 寒风一吹,烛火熄灭,唯有床头的两簇火苗发着黄光。 贵妇人靠在床头,身上盖着金黄棉被,看着木盒子眼神之中嗫嚅难言,但那一层羞臊矜持之下,更点着两簇幽幽红焰。 久久难消。 深夜,望舒氤氲朦胧白光。 寂静中突然传来一声—— 喵~ “哪来的猫叫声?” 一巡逻宫女疑惑的挠挠头。 “叫的这般心挠,可是这大冬天的发什么春?” 第381章 师徒夜话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趋于明亮圆润的明月挂于漆黑的天边,向下投递着大方的银辉,倾洒着肆意的皎洁。 桃花庵,一处清雅朱红独栋小屋中。 一面容绝美,身姿昳丽修长,气势凌厉如剑的女子一身素白纱裙,正坐在靠墙角的条形木床之上,背靠木墙,腰际以下盖着一层灰白色的棉被,手里捧着一本词集,一页一页翻得沙沙作响。 屋内并未点灯,唯有窗外朦胧月光洒在其中。 家具也是多朴素实用,木质茶几桌凳,以及供人洗漱的盆架,衣架。 屋内蒙上一层淡冷白光,隐约可见女子那双看世事过往云烟冷淡却又狭长的剑眸。 床边斜靠一把朱红剑鞘,以及一双马尾少女趴在枕头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缓,额间发丝凌乱。 “剑子哥哥,紫檀要骑马....” 清冷女子忽而蹙起眉头,将书按下看向那吧唧嘴的呓语少女。 却见紫檀那张宛若雾里看花的白里透红面庞上浮现羞赧之色。 哪怕睡熟了都还是在念叨某人,显然是欢喜的不轻。 但当初她所挑选的紫檀本就是要说给卯儿当媳妇,既然紫檀仍然挂念,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闲言。 良久后女子收回视线,无奈摇摇头,借着微弱月光视线凝固在那一行行词句当中,嘴唇微抿。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卯儿给她写的? 女子手指抵在那处“此事古难全”上摩挲不停,眸光失神,带着几分慨叹复杂。 卯儿有此等诗词造诣,当初又为何要拜入昆仑山。 如今想来,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相遇相识,反倒是最好的结局。 “剑主,您还没有睡?” 女子手中一顿,旋即利落将小书合上,压到了枕头一边。 紫檀揉着大眼睛,迷迷糊糊的翻身顶着一张大红脸疑惑的看向清璇剑主。 方才做了个羞人的梦,就突然醒了。 “怎么突然起来了?”师清璇眉宇微蹙,挑起素手将少女胸脯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唔,不清楚,可能,可能是太热了?...”紫檀羞赧垂眸。 “太热了?”师清璇探手摸向少女额间,感受一番并无烫手之感后视线在那红苹果儿般的脸蛋上微微停留。 紫檀若有所觉的往被子里缩了缩,以棉被盖住半边脸庞。 “剑主,您想剑子了吗?”紫檀瞪着一双明亮圆眼,弱弱问道。 师清璇缄默瞬息,转而面色平淡回道:“我想他作甚?” “哦。”紫檀失望的眼帘微垂,愣了会儿小声嘟囔道:“我想剑子哥哥了.....” 要是剑主大人能和剑子破镜重圆就好了,这样他们三个人还能像以前那般融融其乐。 在昆仑山上看桃花,喝花酒,三个人一块儿坐在那山间亭台之中看着起起伏伏的白云雾气,清流溪涧,劲松苍柏。 那个时候剑主看剑子的眼神总是那么柔和,完全不像平日里那样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味儿。 而剑子哥哥也总会给她们讲一些各种千奇百怪的故事。 什么铁车,石高楼,净是些她们想都想不出来的玩意。 虽然想不出来,但不妨她不感兴趣。 剑主也很感兴趣,而且有时候说的兴头之上也会如同寻常女子一般发出疑问轻呼。 现在她年纪大了,也能找剑子学骑马了。 记得原先昆仑山上的时候剑子就时常捋着她的马尾笑呵呵的说过,她以后一定特别会骑马。 可是她山都没怎么下去过,如何能骑马? 去问,剑子也不说,只是在那儿笑,说以后教她。 她对此深信不疑。 后来剑主多少给她普及了些知识,也慢慢晓得,此骑马,非彼骑马。 不过,她心里好像更期待了些....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呢?”紫檀眨眨明亮大眼睛,又小声问道。 师清璇缓缓收回视线,任由那冷白的月光照在那宛如玉石般凝润的面庞之上。 “很快了,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 “留在这里本就没有正事。” “啊?” “这也太快了....”紫檀失落张大嘴,面露苦涩,发出一声轻呼。 师清璇淡淡睨过来视线,道:“但你可以留下来去王府上,我没说你一定要走。” “嗯?真的?”紫檀忽而眼睛一亮,猛的将被子往下一扯,露出一张宛如瓷娃娃般精致的面孔。 长睫毛,大眼睛,白里透红,樱桃小嘴。 标致的江南婉约女子长相。 自是幼时娇俏可人,年长贤淑持家。 也不枉她当初下山一眼看见后便动了给卯儿找媳妇的念头。 “自然是真的。”师清璇无奈摇头,但摇头间,唇瓣微微抿起,眼神稍显感慨。 看着剑主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落寞,紫檀面上的微笑憧憬缓缓隐没不见。 “剑主大人。” 紫檀挪了挪身子,上前抱住了那剑一般的女子腰肢。 “何事?”师清璇一手解着素裳,侧头看去。 “紫檀想了想,还是跟剑主在一块儿比较好。” 师清璇神情一愣,有些惊讶的低头看去。 紫檀脸色认真,躺进了女子胸脯上:“紫檀想过了。” “剑子哥哥身边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女人,根本不缺紫檀一个。” “但是剑主大人自从剑子走了以后,身边好像就只有紫檀一个人了呢。” 紫檀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露出一灿烂甜甜笑容:“所以我要陪着剑主您,以后有的是机会来找剑子,大不了以后我年纪再大些,一个人下山来找剑子。” 师清璇听着少女由衷的话语,心头微暖,眉梢冰寒缓缓敛去,轻柔的捋了捋少女额间的发丝。 “睡吧。” 啪嗒—— 窗户关上。 两人穿着素衣裹入棉被。 黑夜中,床铺上明亮大眼已然消失不见,传出平缓呼吸。 唯有一双复杂难言的剑眸紧盯天花板,失神仿徨。 脑中紫檀的那句“剑子哥哥身边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女人”,萦绕左右,久久难消。 夜深了。 一片黑茫茫的夜笼罩大地,寂静无言。 第382章 澹台府上的拌嘴 翌日清晨,天色稍稍露出一抹鱼肚白,燕府之中那红纱幔,架子床上便醒来一面色稍显苍白的冠玉公子来。 李卯迷蒙沉吟,微微头晕的将腰间搭的一条藕臂挑至一边,旋即掀开被子弯腰坐在床边微微揉着太阳穴,让晨间寒意打在脸上,意识回神,长吐一口气。 燕姨疯起来跟平常完全是两个样。 特别是昨天还有怒气加持,一下下的好像报复太后一般悉数在他身上讨回来。 而且还不让用圣灵诀。 李卯微微揉腰,披上外袍走到桌边举起一杯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压下喉间干涩。 昨夜他就睡了一个时辰。 但好在身体素质过硬,不然今天多半是起不来床。 李卯回头看了看那床上沉沉睡去的美妇,青丝凌乱见花容娇艳,仿若海棠花般绮丽妩媚。 唉,自己的气色全都转移到燕姨身上了。 累点也值了。 若说一点圣灵诀不用肯定不行,可即使是他用了一小段时间还是顶不住腰酸背痛的。 话说之前燕姨还唠叨过芝兰内媚,要节制一些。 结果这下完全是自相矛盾,燕姨一点都不比芝兰来的自律。 特别是嘴里还不停叨叨着太后。 李卯揉揉肚子,叹了口气,上面被压的生疼。 这一对长辈冤家他若是想要治的服服帖帖,只怕只有一个法子。 但是那法子照目前看来,还真不简单。 李卯凑到床边轻吻丽人眼角,掖好被子,后者嘟囔两声“小紫你拿什么跟我斗”便翻身再次睡了过去。 李卯哑然失笑,旋即穿戴好衣冠,给铜炉中添了些木柴后大步踏出了正屋。 今日是那裕和楼的拍卖会,得好好准备一番。 最好让麻雀营在四周埋伏,以防万一。 皇上特许给他的麻雀营,可是堪比禁军,除了紫禁城无法随意出入,在整个京城都是最高级军官的待遇,完全不需要任何调令限制,只听从武王世子。 有此王牌在手,任他龙潭虎穴都能肆意闯一闯。 等到一切打点完,就好好睡个回笼觉。 “殿下,您醒了。”在外面浇花的湖兰手一停,带着盈盈笑意起身朝李卯款款走来。 “嗯,为我束发。”李卯揽住姨家有女初养成的小少妇腰肢,凑到鬓间嗅那细风香兰。 “是。”湖兰羞赧垂眸,将花洒放到了一边,站在李卯身后,解开那乌黑发丝,轻柔梳理。 李卯坐在亭台下,带着几分疲惫的缓缓闭上眼睛。 “殿下,脖子上好多印子。” “你帮我擦擦。” “是。” 云移风歇,天色变换。 与此同时,那以澹台家老将军命名的烈虎街上,澹台府之中,一间亮堂的屋舍中,一珠圆玉润的美妇正立在落地铜镜前看着其中之盛装打扮的丽人,嘴角勾着笑容,口中哼着轻快的小曲。 “二娘,你今天打扮的这么庄重是要去哪儿?”一粉润娃娃脸,面上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少女趴在桌子上拨弄着玉质象棋,疑惑的抬眸望去。 镜中臀圆腰细的美妇转过身,喜气洋洋的将一件枣红襦裙挡在胸前,眉梢间按捺不住的喜意:“今晚二娘去裕和楼参加个贾市,你想要什么,二娘到时候看有合适的拍回来给你。” “贾市?”澹台玉容坐直了身子,眨眨眼睛。 “平常家里送的东西都用不完,还要添些什么东西?” “再说了,贾市都是叫卖竞拍的,二娘你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桑二娘轻哼一声,视线缓缓挪到少女腰间的粉荷荷包上。 澹台玉容杏眼一瞪,忙双手按住将身子侧到里厢,不给二娘看。 “嗤,小气鬼。” 看这丫头片子一脸警惕的模样,桑二娘翻了个白眼,旋即再度哼着小曲儿对着铜镜之中的人儿簪花挑发,描眉抿唇。 桑二娘一面将脸凑到镜前描着眉,一面道:“放你的心吧,二娘才不去动你那嫁妆。” “咱家小姑娘天天在那儿精打细算,可不是要将来有一天全都留给那如意郎君花?” 平日里澹台府上绝不乱花一笔银子,可是玉容偏就是个意外。 甚得岳丈欢心,平日里荷包里塞得除去一些琐碎的碎银子,就是成百成百的银票。 但是此时不同以往,现在的她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志得意满两袋金。 先不说那小王爷给她的银票首饰,就是那日从天煞手里取回来的一箱子金都根本花不完。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二娘!你怎么恁的不知羞!”澹台玉容红着脸蛋,娇哼一声抱胸扭头,赌气不去看桑二娘。 桑二娘努嘴轻哼一声,道:“快说,想要什么二娘给你带。” 小丫头片子,平日里二娘白对你好了。 “我才不要,那贾市都是一些溢价的东西,买回来爷爷肯定要说我。”澹台玉容油盐不进,再度埋头琢磨起桌上的连环大炮阵。 桑二娘撇撇嘴不置可否,这事不让老爷子知道不就行了? “你懂个什么,物以稀为贵。” “别人抢的越激烈,就说明这东西越好。” “你就等着,今个二娘去给你淘来些仅此一家的宝贝首饰。” 澹台玉容蹙起短眉,又是疑惑的问了一嘴:“二娘,你还没回答我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一个傻子送给你家二娘的。”桑二娘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待描完眉之后,再度取出一盒胭脂弯腰俯身贴到镜面涂抹。 “一个傻子?” “有多傻?”澹台玉容问道。 “不算太傻,心肠还可以,挺讲信用。”桑二娘稍一思索,给出答案。 “男的女的?”澹台玉容警惕道。 “你个小屁孩哪来那么多话,就得让世子过来治治你,先前还听二娘的话,如今有了情郎都敢开始跟二娘顶嘴了?” “哼,二娘天天钻钱眼里去,爷爷说了,那叫没骨气。”澹台玉容很是不忿,盯着二娘那浮凸的背影嘟囔道。 “咱们女人要什么骨气,有节气就够了,勤俭持家哪一笔银子不是咱们持家的精打细算下来的?”桑二娘油盐不进,仍是轻描淡写抹胭脂。 “那你还去那贾市乱花银子?” “天天就你零花钱多,你还跟二娘犟。”桑二娘扭过头,叉腰嗔恼的瞪着那满脸不忿的少女。 “哼。”澹台玉容将头扭到一边,一副不跟你白费口舌的小大人模样。 桑二娘无奈摇摇头,转身继续弯腰俯身去化妆。 花自己含辛茹苦挣来的钱,被占了那么多便宜,还要被这小姑奶奶说道。 “二娘你屁股真大。”澹台玉容捧着脸蛋看的出神。 “但就是没见你跟二叔生个孩子出来?” “去,大人的事小孩别管,你废话真多,就得让世子....”桑二娘风情万种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二娘!” 一处幽绿丛生,雅致溪水旁。 “阿嚏!” “殿下?”女子忧声传来。 “没事,只怕是有人念叨我。” 第383章 三件孤品 李卯待问询完那王宝驹相关事宜,以及麻雀营相关布置之后,回府睡了个回笼觉,再次睁眼便已是日薄西山。 瞅了眼被窝里倦怠沉睡的丽人,李卯无奈摇头,悄无声息出了燕府,乘着老薛赶的马车不紧不慢前往裕和楼。 身后乌压压一片黑衣人如暗水一般无声无息潜入各个街道,作那晚间无事,闲来消食散步的路人。 裕和楼前。 虽是黄昏时分,但往来马车,富贵商贾却是络绎不绝。 李卯一行人立在马车旁,街道不远处。 “老薛,上次卢靖远那影字令牌调查可有了什么着落?”李卯从怀里取出一半面面具,遮盖鼻眼而恰露额唇。 老薛凝重摇摇头道:“毫无头绪,多半不是江湖上的势力,就是少爷您猜测的什么权贵豢养的死士,一直隐而不露。” “嗯,这样。”李卯略微一沉吟,再度吩咐道:“去查一查卢靖远生前跟什么大人物有过来往,最好是每一次出行,特别是我让你们调查断桥事故后,卢靖远都去拜访过哪些人家。” “火快烧到头上,他势必要有动作,若不是幕后之人察觉到了什么,估计卢靖远不会就这般惨死。” “这...当初麻雀营确实向老奴禀报过一事。”老薛吞云吐雾,透过烟雾看着前方那左右逢源的裕和楼东家,与衣着鲜亮的权贵夫人。 “什么?”李卯陡然回眸,灼灼盯着老薛。 “有一次清晨时分,有探子看见卢靖远衣着朴素,身形谨慎的钻进了一位皇子的宅邸。” “哪位皇子?”李卯剑眉一挑,手不觉搭在一旁装满金锭的小口红箱上。 “五皇子,宋启。”老薛磕了磕烟杆,干皮嘴唇动了动。 李卯眼睛微眯片刻,闪过思索,旋即点点头:“知道了。” “老大。” 马车旁一身形魁梧的黑衣常服,面容阳刚方正的男子上前一步,抱拳道:“殿下,属下在。” “去领着人将这裕和楼包圆了,他们交货势必要来亲信之人,若是没有就等着结束将这楼里管事的绑了。”李卯脚蹬锦云白高靴,身着黑金袍,头束紫金冠,手里拎着一小箱金锭,吩咐过后下了马车朝着那裕和楼走去。 这罂粟,他断不可能花钱去买。 不想花钱买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那就抢呗。 被称作老大的麻雀营暗卫重重一点头,旋即眸光一肃,在耳边招了招手,便有几十余人四通八达涌入大街小巷。 两个衣着稍华丽些的暗卫则是默默跟着李卯上前。 “哎呦,爷,您这打扮可不像是寻常人!”门口负责招待人的管事叫住了李卯。 “来一间雅间。”李卯言简意赅,拍了拍手上的红箱子。 管事的闻言面露问询:“爷,您可预定了?还是您家里长辈?” 管事的欲言又止,看了看这位衣着不凡公子哥脸上的面具。 他此前也见过不少不想暴露身份的那些权贵,自然是心知肚明那几两金来的不干不净,也见怪不怪。 可今天这场贾市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达官显贵暂且不提,就是腰缠万贯的商贾都跟不要钱的一样随处可见。 雅间,多少有些谁来头大给谁,谁钱多给谁的意味了。 主要还是因为今天这场贾市里有那么一两件世上孤品。 一凤雕白金钗,出自已逝大师洛子峰的手笔,精雕细琢三年有余,其后人囊中羞涩转卖竞拍方才流传于世。 以及一对儿红宝石耳坠,以及一块儿蓝田碧玺,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洛子峰名头甚大,乃是先帝时期就风靡京城贵妇圈子的名家,大多作品都被皇家所珍藏,如今有那么一两件流露于世间,可不引得人人趋之若鹜? 所以今天裕和楼不说雅间,就是位置都是一票难求。 他问这意思就是想打探打探这公子底细,不是说来一间就能来一间。 李卯不屑哼了声鼻息,一副纨绔公子哥作态,直接将红箱子打开,霎时间金光璀璨,于黑夜中熠熠生辉,露出满箱金光灿灿的金锭。 管事的眼睛一瞪,忙涨红脖子吆喝着身后的侍女去给人找包间。 身份可以冒充,但金子永不变! 李卯淡淡合上箱盖,缓步跟了进去。 “哎呦,慕容家的大爷来了!” “慕容公子!” “什么?慕容家也来了人?” “是慕容家的慕容云公子!” “多半也是奔着洛子峰大师的东西去的,这下子谁敢不给人三分薄面?” 不过瞬间,门前之人便嗡嗡作响起来,看着其中某位身材颀长,额间一绺长发相当潇洒垂下的公子滔滔不绝。 慕容家作为三座将军府之一,在京城之中地位仅次于钟鸣五姓,以及一门三将的澹台府。 放在外面都是数一数二的豪门,这么多人拥簇倒也没什么稀奇。 李卯脚步微微一顿,回眸看向那衣着华美,人前人后簇拥成堆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但也仅是多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缓步走入楼中。 只要他对玉容没什么歪念头,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李卯跟着面貌姣好的侍女跟着进了二楼一处约莫能容纳五六人的雅间坐下,包间内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一张宽大太师椅,旁边摆着几案,上面放有茶水以及一个写有“十三”的木牌,估摸着是要喊号。 这样看来同前世那些寻常拍卖会也并无什么差别,只不过环境更好了些。 前面推开轩窗,往下便是那展示拍品的一楼大厅。 “公子,这是今日拍品的名单,您可以过目一下。”一边侍女低头捧着一小册递到李卯跟前。 李卯随手接过,随后摆摆手让侍女退下,凝神看向其上那些署名带有梅兰竹菊的作品。 第一页,大多是些便宜货,主打循序渐进。 而到了第二页—— 李卯伸出手指比着那上面的人名,却见好几副明显是画作的名称后,署名果不其然都带着关键字眼的人名。 什么莫梅人,孙竹等。 是真是假自然不可细分,但那王宝驹看来说的确实没有作假。 “来个人待会儿去跟老大说一声,谁后面买了这些字画,全都堵住不准走。” 一暗卫点点头,凑到跟前记住上面的拍品名称后,快步出了雅间。 “各位来宾,拍卖开始!”一声叫喊自外面传出。 李卯置之不理,继续往后翻看。 却见后面三页竟不再是什么小字,而是栩栩如生的三幅画作。 李卯看着上面那银簪,耳坠碧玺眼睛一亮,摩挲着下巴心想也不枉来此一趟。 这些首饰的精美程度只怕比之宫廷里的大师都不遑多让。 可以买来给干娘赔个礼? 这簪子也挺适合师父。 两人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不如就送作拜别礼。 “第一件拍品,安徽狼毫毛笔一套,起拍价五两银!” 李卯闭目养神,前面这些他都不大感兴趣,可刚刚闭上眼睛,雅间外便传来一声声难做的恳求:“夫人,您再容许小人去通融通融,这实在是没雅间了,您等等奴才,奴才去问问看有没有人能割爱。” 第384章 桑二娘:这人怎得这般像天煞? 叩叩—— 李卯扭头看向那响起的门扉,旋即点了点下巴。 一暗卫快步走上前去将门拉开,从中显露出一张满脸谄媚,搓手干笑的精明矮个出来,俨然便是那起初楼底下的管事。 “公,公子,小人有事要同您商量下。”管事连连赔笑,看着那公子身边一魁梧黑衣护卫直犯怵。 这里面的可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这位公子看上去更是气度不凡。 可偏偏外面那来的是澹台家的二夫人! 若是有预定他们保准会准备一间顶好的雅间,可便便这贾市都开始了,各个雅间里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但他更惹不起这位澹台府的夫人,没法拒绝,就是被人泼冷水也得硬着头皮表露一下态度。 李卯淡淡抿了口茶,微抬眼皮道:“是要让我让出这间雅间?” “唉,是是是!公子 ,您,您看?”矮个管事支支吾吾,头上冷汗涔涔。 “不然您卖个好,我们楼里也能给公子您些优惠,岂不是共赢?”管事伸出一根指头比了比外面依稀可见侧身而立的一道枣红身影,面露难色。 李卯眉头一挑,正欲拒绝,却见那门外完全推开从中走出来个丰容盛鬋,珠圆玉润的碧玉美妇人出来,一身枣红色长袄,外翻纯白鹅绒袖,肩披纯白狐裘,鬓间佩红宝簪,脑后垂着流苏挂饰,举手投足间风韵十足,一双秀美眼瞳熟美间慧黠似狐。 “还没商讨好?” 美妇领着两个丫鬟走进来,疑惑朝那管事问道,但视线投向其中随意而坐的黑衣公子身上时,连同那公子两人竟是同时一愣。 “二...” “二位这是要这间雅间?”李卯脱口而出,但转忙及时止损。 “不是小人要,是这位夫人要,这位夫人是澹台家的二夫人,不然您行行好?”管事的纠正李卯错误。 桑二娘勾着眼角细细打量眼前这气宇轩昂的黑衣公子,总感觉这人恁的像两个人的集合体,那气质像那小王爷,这声音体态像那夜里轻薄她的傻子天煞。 那小王爷她也就见过两次面说过寥寥几句话,因此对其细节无多记忆,可是跟那天煞有过几次亲密接触,也是暗暗留心。 她总感觉那眼睛,怎么这般像那天煞? 难不成? 桑红皖细眉一挑。 这世上真就有这般巧合的错觉? “是我要雅间,不知道你能不能让出来,可以给银子。”桑二娘裹挟淡淡疑惑,大致扫了眼旁遭环境,打眼一瞧下来雅致小巧,观感甚是不错,转而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面具男子,似要透过淡黄色的面具将其看个透彻。 李卯看着眼前的二娘微微头疼,让肯定是不能让,但是这又是娘子跟玉容的长辈,他又不能坐视不管。 这般女眷坐在外面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本就不合适,甭提外面还挺冷。 “不然我卖妇人个好,一块儿在这竞拍如何?”李卯再三思索,终是诚恳向桑二娘建议道。 “这地界也不小,还有多出来的椅子,我往旁边挪一挪也不会让夫人感到不舒服。” “这....”管事轻啧一声,料想这桑夫人肯定不会答应。 虽然两人带的都有随从,但在一块儿总归会有些拘束不舒服。 澹台府的人什么地位,都是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门,怎能让人给委屈了? 不行,他就是楼里赔的再多也要给人说服让出来这雅间。 银子不行就金子,金子不行就送美人,总能让人满意。 但不等管事的再度开口,那桑夫人就伸手紧了紧狐裘,微微颔首淡淡道:“也好,人多了倒也暖和,就这里吧,雅间费我出。” 她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那天煞改头换面。 而且这人当时看见她的瞬间也愣了一下,她不是瞎子自然也能察觉到。 若说他是天煞,又刚好认出来她是剪红春,倒也说得通。 管事眨眨眼,看着已经将屁股坐到一边太师椅上的桑夫人有些愣神,但转念一想又不用多事,当即感恩戴德的一步一鞠躬倒退出去。 “这间雅间费用小人包了,两位大人聊的愉快!” 管事退出去后,又有两个侍女款款走入室内,端着玉盘,上放有将将剥了皮的半透葡萄,以及切出花来了的嫣红苹果,放在两人之间的几案上。 桑夫人毫不客气地伸出葱白手指捻起一颗葡萄放入檀口中,小口咀嚼。 李卯只是目不斜视的盯着下方的拍卖台,双手交叠抵在下巴处,眼神专注,好不冷峻非凡。 桑红皖面颊一边凸起,细声咀嚼下悄然侧目瞟向那半遮的侧脸,细眉一挑心里对于这人是天煞又是信上三分。 这冷峻劲,估计错不了。 话说这天煞连番干了那么多大事却都还活跃在京城里,没有被官府捉拿,而且还如此有恃无恐,难不成跟她一样也是什么人乔装的? 桑二娘口中葡萄微顿,但继而就摇摇头吐出两颗果核在手心,摊倒在一边堆放残渣的餐碟中。 这京城里人那么多,她要猜得猜到猴年马月去。 与此同时,场中央拍品已然是进行了五件,马上就要到李卯所看那平平无奇字画所占据的第二页拍品。 “第六件拍品!” “《士山春光图》,隐士孙竹所作。”拍卖的貌美司仪将一幅画轴高举,画幕如水般往下打开,转而转着身子朝着一楼坐板凳的人,以及楼上雅间里的贵客观看。 “起拍价,百两银!” “什么?就这成色起拍价一百两银子?” “不清楚,什么孙竹,我都没听过。” “这裕和楼都好几次了,感觉就是为了捧红别人,一幅根本不怎么值当的画便便就定这么贵的价格。” “更奇怪的是,次次都有人买!你说奇怪不奇怪?” “欸,此言差矣,物以稀为贵,你越说它普通,我偏要说你昧不识珠!” “仁兄说的在理,那些个暴发户脑子愚笨,钱又多,就只能靠这种方法附庸风雅了哈哈哈!” “说的是!” 堂中议论纷纷没多久,雅间之内便有几家人应声叫喊起来。 有的是纯凑热闹,觉得这画里暗藏玄机。 但有的人可是目的坚决,大有买不到就誓不罢休的势头。 最终,这幅画以一千五百两的高价成交,被那京城手握十几间贩衣贩布铺子的富商购去。 李卯抬眼看着三楼那间雅间,心底冷哼一声。 第385章 果真是他 “第七件拍品是《春鸭抬首图》,作者也是一位隐士,名为莫梅人。” “起拍价仍是一百银!” “这是什么名字,起的恁难听。”一边正等着拍卖女子首饰的桑二娘蹙了蹙柳眉,颇嫌弃的额吐槽一句。 李卯挑眉侧首看向那美妇道:“夫人也觉得?” “这名字就跟生掰硬造出来似的,他爹娘也不上上心,我看这隐士就是因为起了个这破名字才看破红尘归的隐。” 李卯眼瞅美妇这嘴辣却又有趣的说法哑然失笑,旋即摇摇头再度将视线投入场中。 这次竞拍者倒不如上次那般踊跃,许是少了一家争夺的缘故。 最后被一姓吕的富商给拍走,花了一千四百两银子,大差不差。 与此同时,场中那一道道隐匿于人群中的黑衣身影暗暗记下那雅间的号码,相顾点点头便踩着红木台阶往楼上靠。 后面的桥段都大差不差,先是司仪吆喝,然后便是出价竞拍,到了后面基本上都没人叫买,都是那几个老熟人相互抬价,不能让你太便宜买了去。 直到第十件那隐士字画出来后,场中却突然安静下来。 那司仪喊了价,却迟迟没人去喊价。 那四个买了字画的富商均坐在雅间内暗暗诧异,心想那王宝驹怎么是不要了还是没来? 三楼方才还买过一幅字画的吕姓富商等待良久,直到那司仪面上微笑都有些尴尬的挂不住,这才心一横道:“不管了,他王宝驹不要老子要了!” “一千两!” “嚯,前几次还慢慢来,这次直接要到了一千两?” “这画到底有什么魔力,就这几千两轻飘飘就没了?”桑二娘狐疑的眨着眼睛,总感觉其中有些猫腻,但又说不透其中为何怪异。 若是真要用钱买来这名声,按理说一幅字画就够了,多买几幅不是像那愚昧的暴发户一般白白给人送银子? 李卯在一边察觉到美妇细微变化,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蓝裙司仪手中,堪称是俗品的字画轻声道:“夫人可是觉得这字画来的蹊跷?” 桑二娘有些惊讶这人主动找她搭话,但也不否认:“是,这字画平平无奇,哪里值得千两银?” 话音刚落,之前竞争过的富商又是一声高喊:“一千五百两!”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齐刘海儿美妇又是撇撇嘴,百思不得其解。 李卯则是细心解释道:“这字画俗陋不入他人眼,最适合用来充当某些见不得人产业的载体。” “你的意思是他们看似买的是字画,其实隐藏着什么不堪入目的腌臜交易?”桑红皖双手交叠放于大腿上,端坐着看向那柳树字画。 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这厮脑子还挺好使。 “是。”李卯默默点头,便再没多说。 桑红皖则是暗地里再次打量了一番身旁这冷峻男子,旋即乌溜圆的眼珠子一转,手不经意的将白瓷茶杯往几案旁不小心一碰—— 茶杯带着半满的茶水将将就要往前面倾倒而下。 桑红皖失声轻呼一声:“茶!” 嘭—— 却见一只白靴伸来,在那倾斜的杯边一轻点将瓷杯转平,随后快到不可见的再次一勾,稳稳当当的托住茶杯,这才弯下腰将瓷杯握住,放到了桌上。 暗卫面色不变,视为寻常。 澹台府上的两个丫鬟心惊胆战,后怕连连。 这要是掉下去惊吓到或是烫到了二夫人可不得怪罪她们? 李卯取来一新瓷杯,待斟满一杯新茶之后才推到美妇跟前:“夫人,要小心些。” 桑红皖挑着眼角将杯子放到了跟前,表情微妙,轻笑致谢道:“多谢公子出手,我感激不尽。” 哼,这身手,果真是那个厚颜无耻的天煞。 但是看这反应估计是没认出她来,那先前看见她愣了愣就是单纯看她长得貌美? 呵,也是。 先前她没露脸就对她动手动脚的,这要是看见她长什么样还不得化身色中饿鬼? 说来这地方也真是小,三番两次都能跟他碰见。 但是还不是一眼就给她瞧了出来? 桑二娘沾沾自喜的端起茶小口抿去,倒是给李卯弄得云里雾里。 他也不清楚二娘突然高兴个什么。 拍卖中,最后这幅柳树字画被那吕姓富商以两千零一两白银拍走,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你想多要,那行,多掏点银子吧,大家都不抢了。 两千两除去人力物力估计有个二百两的赚头,对于他们家大业大的富商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必要,甭提其中风险还大。 但是到了最后完全就是意气之争,完全就是被恶心坏了,都不想让除了自己的人好过。 他脾气最冲,喜欢意气之争,那就多吃点亏。 只要点不背没被人逮到,也不算亏。 “第十一件拍品!” “乃是一龙泉粉青釉纸槌瓶。” “龙泉窑素来有釉色青碧,晶莹滋润,胜似翡翠的美名,而此瓶更是其中佼佼者,收藏观赏价值极高!” “起拍价,五百两!”貌美司仪娇喝一声。 人群突然议论纷纷起来。 龙泉窑他们都听过,陶瓷工艺炉火纯青,其中作品大多都是珍品,只要确实是从其中流出,质量都不会差,既然是其中佼佼者,只怕买一件要上千两银打底。 “既然各位都不出价,那就由下官抛砖引玉,此瓶吾见之甚喜,一千五百两!”一富贵便便态,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于二楼间挥手示意,听其自称倒还是个朝中为官的官员? “那位是户部的员外郎刘庆刘大人!”有人掩嘴小声轻呼。 “他一五品官哪来这么多钱?难不成收了什么...” “唉,刘大人底下好几处农庄,老家还经营着一家瓷窑,区区几千两还拿不出来了?” “是这样。”那人恍然大悟,对于先前对刘大人的恶意揣测暗道惭愧。 “敢问还有别家大人出价?”那刘庆起身抱拳,透过窗户没有一点官架子朝着众人示意。 他不敢拿大,毕竟这五品官放在京城里是真不够看的,不好说今天就没有更大的官到场,因此态度也是谦卑十足。 “刘大人请便。” “刘大人既然欣喜,我等自然不会插足。” 到处都是谦让话口,竟是没有一人再出价。 到底是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都好给些面子不是。 人都这般态度了,再被行行好多少有些让人挂不住面子。 刘庆喜上眉梢,正欲应谢之时却听见一淡淡男子嗓音传出。 却见那二楼某间雅间之内,一额间留着一绺长发的俊美男子懒洋洋挥了挥手,道:“慢着。” 李卯侧目看去。 “我爷爷素来喜爱青瓷,我慕容云出价两千两,这价格也公道,也算是卖各位一个面子,刘大人您看如何?” 人群骚动,传出声声惊疑声。 “这是谁,这般不给员外郎面子?” “慎言,这是慕容家的公子,二十四岁的千户管军,不光家族背景惊人,前途更是无量!” “慕容家的二少爷也要这青瓷,说明真是好东西。” “慕容公子一开口,谁还敢抢,两千两这价格确实公道,没得说。” “这...”刘庆笑容缓缓凝固,但转而就强笑两声抱拳回道:“下官自然是不敢拂了慕容将军的面子。” 人都说了是慕容老将军喜爱,人开口你还敢跟人对着干? 除非是想跟慕容家那尊庞然大物过不去了。 他就一小小的五品芝麻官,哪里敢触半分霉头。 但就是可惜这他见猎心喜的宝瓶了。 “开口就是爷爷怎么样,语气看似平和实则傲慢无礼,绝不会有太大出息。” “你别看那武王世子天天沾花惹草的,惹起事儿来可都是独挑大梁,出去也不会说自己是李青天的儿子给他爹丢脸,两人高下立判。” “幸亏老爷子当初就没答应玉容跟这慕容云的婚约。” 桑二娘捋了捋刘海儿忙着叨叨,却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李卯尴尬摸摸鼻子,不知道二娘这是骂他还是夸他。 司仪嘴角咧到了耳根,有慕容家参与,他们裕和楼的名声以后只增不减! “两千两,恭喜慕容公子!” 嘭—— 小锤砸下,一锤定音。 又过了约莫五六件李卯都不大感兴趣的拍品后,司仪终是嘹亮高喊一声: “接下来,上场压轴竞拍的就是洛子峰大师的三件存世孤品!” “诸位拭目以待!” 李卯微微提神。 桑二娘眼睛一亮,不觉间整整衣襟,臀儿往前挪了挪,目光朝场中打量。 用一些金条换了五千两的银票,她就不信拍个好首饰都拍不到! 第386章 哪里来的愣头青 “第一件乃是洛大师铸成的红宝石耳坠一对儿!” “此物...” 司仪手中举盘,盘中垫有红布,其上放着一对通体檀黄莹润,熠熠生辉之宝石耳坠。 李卯大眼一瞧,发现竟是跟太后耳边那一对儿大差不差。 也难怪今日里这般多权贵争先恐后涌入这裕和楼。 不过就是不知道老大他们抓没抓到后面交接货物的线人。 此物一出乱哄哄便瞬间化作寂静,到处都是瞪直了眼睛去瞧。 据说当朝太后身上那一套凤钗凤钿就是由洛大师花费十余年亲手打造,可谓大国工匠,吹毛求疵。 如今这来了个下位者替代,哪怕就是相似有个一两分,都直让人心头突突,如见美人。 正所谓有钱你就买,没钱来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慕容云眼睛微眯,看着那对儿耳坠满意的点点头。 “起拍价,一千两银!” “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两千五千!” “三千!” 叫买声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仅仅是不到一炷香时间,价格就已经飙升至四千两银! 十三号雅间内,方才还见猎心喜的美妇眉头皱成一团,朱唇微微抿起,攥着手里的荷包发出接连嗟叹声。 怎么这帮人这么多银子? 虽然那箱子里金条真不少,可她就换了五千两,也就带了五千两,感觉照这势头下去,别说五千两了,只怕六七千两都有可能。 “三千五百两。”美妇人理了理刘海儿,无奈一声磁性嗓音传出雅间。 李卯微微侧目,打量着二娘脸上若有若无的紧张怔了怔。 看这样子是觉得可能带的钱拍不到? 李卯略微一沉吟,心头当即有了决断。 一会儿实在不行他就买下来送了二娘,权当是孝敬长辈。 “四千两。”一位侍郎夫人风轻云淡举了举手,胳膊上手各色镯当啷作响,俨然一幅浸淫贵妇圈子许久的富态模样。 “啧。”桑二娘轻啧一声,又是弱弱顶了句:“四千一百两。” “五千两。”慕容云伸出五指,比之方才那位夫人都要视若寻常。 “慕容公子好大手笔,五千一百两。”那富态贵妇人面色一凝,暗念难不成这慕容云又要仗势压人? 而且一加就是九百两,摆明了此物非他莫属。 但是对面背靠慕容家,她就是钱多也得掂量掂量。 就是她家的那位在朝为官的丈夫来都得给人三分薄面。 虽然五千五百两买这耳坠有些贱,但这和气单用几百两银子买不回来。 “不劳夫人操心,五千五百两。”慕容云淡淡一笑,随口抬了价后便微阖眼眸养神。 “这耳坠雕的虽然漂亮,但想必不入各位大人法眼。” 慕容云谦让一番,但话里话外那淡淡的威胁诸位都是心知肚明。 众人也不敢再声张,只能讷讷放下手,断了想要喊价的念头。 无他,惹不起,更得罪不起。 慕容家可不像澹台府那般德高望重,公正明理,记不住谁让了价,但能记住谁跟人抬价。 放眼京城中二代,能跟这位平步青云的慕容公子掰掰手腕的,除去老一辈权贵,估计也就那些顶级世家的二世祖,钗家钗洛珩是一个,但多半不会来这贾市瞎逛。 各路王侯家中嫡子是一个,但也不会轻易就跟一手握兵权的将军府起冲突。 至于身份超然的太子世子就不谈,况且也真不一定就为了一件首饰撕破面皮。 既然慕容公子想要,他们也不能不给面子。 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见此情形也只好作罢。 一时之间楼内鸦雀无声,唯有干笑恭贺声淡淡响起。 司仪手中的小锤举在空中,面上嫣然笑语:“若是无人再竞价...” 慕容云挑了挑额间垂的长发,一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不屑摇头。 若是哪个不长眼的要来再顶撞他,他不介意给对方使些绊子。 众人只是看着盘中耳坠叹息,但也没了要喊价的念头。 因为实在是得罪不起啊.... 澹台家二夫人懊恼摇头,默默将荷包收了起来。 本想着来这买些首饰五千两绰绰有余,可就偏偏碰上了这什么三件孤品拍卖。 前面首饰一件没有给人让路不说,后面还一件比一件贵。 真是恼人得很。 见再无人答复,司仪小锤忽而往下一落:“恭喜慕容...” 司仪话音未落,却听见—— “五千六百两。” 淡淡声响自那十三号雅间传出。 司仪豁然抬眸,手中小锤险之又险的顿在半空,对这一变故吃惊不已。 嚯—— 人群忽而骚动,嗡嗡作响。 众人垂下的眼皮忽而一抬,齐刷刷惊疑不定的看向那间二楼的雅间。 慕容云眼角一挑,眸中冷光一闪而逝: “哦?”慕容云抬起眼皮目光淡淡射向那间横插一脚的十三号雅间,眉宇间浮现几分趣色。 “天...你要买这耳坠?”桑二娘惊奇看向一旁那神色平静,全然没有半点波动的面具男子,脱口而出后一顿及时补救。 阵阵吃瓜窃语,交头接耳之声充斥楼宇。 “竟然有人要跟慕容云抢,他是谁?” “不知道,而且这紧要关头突施冷箭,不明摆要找茬?” “他旁边那位夫人是谁,是随行的女眷?” “嘶,我见过,好像是澹台府的二夫人。” “什么?” “这位仁兄,可是在下做了什么惹了仁兄不满?连我慕容家的面子都不给?”慕容云机警扫视,认出了一边那美艳小家碧玉的夫人乃是澹台府的二夫人,因此面上也是温润带笑,客客气气,但语气深处仍是扎着一根生硬钉子,对于这来路不明男子很是不满。 “没什么,就是看你一再仗势欺人打压价格垄断货物,看你不爽罢了。” “若是如此你还来参加什么贾市,直接去珍宝楼花钱买不是更合适?”李卯无语撇撇嘴,不说这行为让人作呕,就是那一脸嚣张,就差你敢惹我四个大字的傲慢脸色都让人看的不舒服。 我爹是李青天都还没这般嚣张,你都敢踩到本世子头上? 甭提上次这小子看向玉容的视线还不对劲,罪加一等。 李卯淡淡捻了颗葡萄,抛入口中姿态竟是随意无比。 嗡—— “这般生猛....” “他不怕慕容家?” 阵阵不敢声张的吃惊之声再度嗡嗡乱响,看着慕容家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二公子脸色越来越黑,心里也愈发忐忑。 虽然这话大家都明白,但是敢说出来,你是真有胆。 就希望你能说出来个大背景担住就好了,不然愣头青想出风头还是傻蛋一个,让人平添笑话。 “仁兄此言倒是有些不留情面了,我慕容家素来与澹台家乃是世交,若是仁兄想要,又何须恶言相向,好好商讨不是两全?” 众人连同慕容云看向一旁拧眉不语的澹台夫人,却见其面色虽然迟疑,踌躇再三道:“他乃是我桑家远房....” 李卯言简意赅打断:“我跟这位澹台夫人并无关系,只是包间不够拼凑罢了。” “我家世平平无奇,但就是金银多,人送外号多宝居士,今日见猎心喜,看不得此等仗势欺人之举罢了,这位慕容公子不用拘束。” “你?”桑二娘手里叩着荷包,倏尔转头不解看向那拒绝她好意的天煞。 这厮怎么这般不智? 天天在京城惹事也就罢了,现如今换了个打扮还上来就得罪一将军府? 李卯知道二娘好意,但有些诧异为何要帮扶他一萍水相逢之人。 李卯没有深思,也没有多解释。 这个所谓的慕容云,还入不得他的眼。 “哦?是这样?”慕容云额间黑线缓缓消失,转而嘴角勾起戏谑讥讽,心头猜疑消去,冷哼一声拂袖接着道:“难怪连脸都不敢露,谁曾想是这般目中无人之徒。” “也罢,我素来以理服人,既然你要跟本公子比,那就来。”慕容云潇洒坐下,面上轻描淡写根本没有把这所谓的夺宝居士当回事。 不过撑死一个富商,跟他慕容家比财力? 就是最后这人一怒之下抬价抬到顶,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底蕴,就是真有,溢价买了这耳坠,他也能有十足的把握保证不亏。 就看他慕容家的银子这楼主敢不敢收了。 “六千两!” 慕容云轻飘飘一声令下,仿若说出来的跟那几个铜板一般轻松。 竞价再次开始。 第387章 裕和楼后 “六千零一两。”李卯捧着一杯茶,轻抿一口后轻描淡写紧随其后。 慕容云眼睛一眯,徐徐坐直身子:“六千五百两。” “六千五百零一两。” “好狂的后生,只加一两?”员外郎刘庆捋着胡子咋舌道了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 旁遭一干人也都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惊不已。 桑红皖则是摸着光滑下巴思忖,似乎这厮如此胆大包天,目中无人才像是他的做派? “七千两!” “七千零一两。” “唔,这般从容。” “这位公子气质倒是绝佳,倒是让人好奇长相如何。”不少夫人都是看着那俊武身形好奇连连。 这头屋里亮堂正明争暗斗,而那裕和楼后头正风声鹤唳,一触即发。 裕和楼后街,一辆盖的严实的黑布马车正由几个身着黑色夜行服的修长人影拉着停在后门旁,裕和楼的一位管事毕恭毕敬牵住马绳。 黑夜之中,房檐树梢上悄然隐伏几双目光,寂静无声。 “几位爷,要不要进去坐坐?” “银子。”黑衣人影没有搭理。 “唉,在这儿在这儿。”裕和楼楼主白云飞面相慈善,一身金褐色棉袍,赔笑两声拍拍手,从后门走出来约莫几个伙计,用小车推着几口大箱子停到了马车前。 “您仔细点点,有五千两现银跟四千两的银票。” “不用了,少了你们知道后果。” 黑衣人开始将车上箱子往下撤,那些裕和楼的伙计则是一箱一箱银子往车上装。 “各位爷,代小人给里面的大人问个好。” “走。” 缰绳捆紧,四位黑衣人相视一眼,准备驾车离去。 白云飞立在门边恭敬目视几人离去。 但那马车还未走多远,就突然看见巷尾处,忽而乌压压涌进来数十人持刀的黑衣客! 各个身材挺拔,气势凌人! 四个黑衣人面色一变,抽出白缎朴刀,但还不等严守以待,就见身后高墙之上同时跃下来又是十几人,将整个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云飞陡逢突变呆立原地,瞠目结舌的哆嗦着腿就准备后退,但往后退了两步后却突然撞上一人胸膛。 “啊!”—— 一声惊叫传出,鸟雀惊飞。 但楼内此时正热火朝天,对此没有半点发觉。 吃瓜群众无一不表情精彩的看着那慕容云跟这面具公子赌气般的竞价。 慕容云从六千开始下马威,谁曾想这面具公子一声不吭,愣是每次都多一两银子加到现在,已经有了足足八千零一两! 期间慕容云不满让裕和楼的管事去查证这人是否真的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结果查证完那管事战战兢兢,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钱加的越来越多,慕容云的脸色就越来越黑,旁遭看热闹的人也就越来越好奇。 这么个多宝居士究竟是有多少银子,敢跟慕容云掰手腕底气还如此足。 而且已是有不少人都在猜测这黑衣公子背后的身份。 只怕多宝居士是噱头,而其真实身份有恃无恐才是真。 放眼整个京城,此种体态气度的公子哥不过一手之数,屈指可数。 名号就在嘴边,但真要具体说出来是谁还真不容易。 约莫就是各大不弱于慕容家的世家子弟,亦或是什么小侯爷小王爷? 慕容云攥紧了手中的茶杯,紧咬牙关脸色阴晴不定,额间发丝随着不稳气息一阵抖动。 他平日里就被那个李卯压的直不起腰! 凭什么这一没有背景的贱商也敢在他头上撒野! 真当我慕容云有火不发是纸老虎? “既然阁下喜欢,那就让给阁下。”慕容云手中茶水涟漪趋于平静,终是靠在太师椅上淡淡道。 清冽茶水于夜光杯中晃荡,慕容云盯着那气质卓然的面具男闪烁寒光。 到时候不还是我的东西? 京城里死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富商,死了根本荡不起半点水花。 嘭—— 司仪一锤定音。 这价格已是超出预估千两,他人自然是不会再横插一脚,最后自然水到渠成那对儿耳坠就落到李卯手里。 雅间中,李卯端详着手里那对质地精良的耳坠,一旁丰容盛鬋的美妇也是不觉间动了动饱满的臀儿,将手按在中间几案,上身越过凑到跟前去打量。 “你要这作甚?” “送你了。”桑二娘话音将将落下,李卯就冷不防开口道。 桑红皖呆滞的看着不知何时跑到自己手心的耳坠,良久后疑惑的蹙着眉头,张大了嘴去看那神色平静如湖水的天煞。 “啥?你就这么送我了?为什么?” “这可是八千两银子!” 李卯耸耸肩,纠正道:“是八千零一两银子。” “那,那你还送我?你我萍水相逢....”桑红皖忽而闭上嘴,向后躲了躲,拽住衣襟警惕的看向李卯。 难不成这厮认出来了她是剪红春? 而前面本就贪图她的美色,如今见她面貌生的又貌美,因此想要学那小说里的什么一掷千金为红颜,希冀让她另眼相看然后俘获芳心图谋不轨? 绝对不可能! “我看夫人原先不是想要拍这首饰,但又面露难色,只怕是银子没带够。” “而小生素来体贴她人,自然不忍见夫人如此貌美之人失望垂泪,因此就想着买来送给夫人。” “美宝配美人,古来便是。” “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夫之妇!”桑二娘咬牙切齿。 这天煞绝对跟她一样认出了对方。 也难怪这厮出手如此阔绰,他还有整整四大箱金条,没钱才怪! 买来后就迫不及待跟以前一样对她轻薄口花花。 她绝对不可能收这白得之物。 桑红皖轻轻摩挲手心那价值八千两白银的红宝石耳坠,只觉其熠熠生辉,晶莹剔透,仅一眼就难以忘却。 嗯,其实也不是不行。 “油嘴滑舌,你此番竞价定然得罪了慕容家,这样。”桑二娘无声无息将耳坠收到怀里,轻咳一声从荷包里取出所有的银票一股脑塞给李卯。 “这五千两银票给你,你将耳坠给我,待到贾市结束之后,我可保你暂时无虞,不被慕容家报复上如何?” 李卯微微一愣,旋即失笑解释道:“夫人,我自然不是为了夫人才这般,我与您的一位故人亲密十分,胜为夫妻,其中缘由现今不方便多解释。” “至于慕容家,夫人大可放心,他们奈何不了我。” 桑红皖抿唇点点头,对天煞说的话懵懵懂懂。 后面的奈何不了他她可以理解。 毕竟这厮武艺高强,头脑发达。 但什么故人不故人的? 美妇稍微一沉吟,却忽而腰背一绷,红了面颊,脸上一阵羞臊。 难不成那劳什子故人指的就是剪红春,也就是她? 明里暗里在点她那几次歪打误撞的旖旎?? 什么亲密无间,胜为夫妻! 这般厚颜无耻! 桑二娘红着面庞,怒容满面刚准备喝问你这天煞好不知廉耻,就突然发现有一黑衣人进了屋,凑到天煞耳边说了些什么。 随后男子给留在雅间的黑衣随从叮嘱了些什么,便留下那装着金子的红箱匆匆走出雅间。 桑红皖一肚子话憋在嘴里,但见其确实有事走了后这才轻哼一声作罢,取出那刚买的耳坠放在眼前打量。 “这天煞泡妞倒舍得本钱,只可惜老娘可不是什么黄毛丫头,你注定要白花钱喽。” 美妇嘴上虽是这般说,但眸光晶亮,眉梢俱是按捺不住的喜意。 “哼,虽然你到头来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但还算你有诚意。” 第388章 李卯:都是你的人? 慕容二公子所在雅间内。 却见慕容云看着不知何时离去的面具男子,眯起了眼睛。 “二公子,有人看见他是往后门去了。”一配刀侍从小声汇报。 “走。”慕容云缓缓起身,脸色阴沉。 “待会儿,去喊羽林卫过来封锁街道。”慕容云冷笑一声,目光阴鹜。 没有背景没有势力还敢惹老子? 跑?跑得了? 裕和楼后,天色昏暗,狭窄小巷之中挤满了身子英武的黑衣人。 李卯立在中间躺着四具冰凉尸体,以圆形包围圈状的麻雀营暗卫身旁,抿唇看着地上那近乎跟上次卢靖远寻到的刺客着装一样的黑衣人。 一旁则是跪着裕和楼楼主白云飞,瞳子惊惶不定的在他和暗卫之间打量。 “是他们送的货?”李卯抬眸示意。 一旁面庞正气十足,方正憨厚的老大上前一步郑重点头:“是,车上货确认了,就是神仙粉,而他们自知跑不掉服毒自尽,下属阻挡不及,还请殿下责罚。” 李卯随手挡住要跪地的老大,只是俯身弯腰轻车熟路的扯开那夜行衣衣襟,旋即从中取出来一枚令牌出来。 李卯挑眉看着那令牌上的“影”字,视线忽而射到那白云飞身上。 后者猛地身子一哆嗦,浑身颤栗起来。 “爷,大爷,有,有话好好说...这里是内城,杀了小人会引来官兵的。”白云飞哭丧着脸,身后一连跟着几个伙计都是吓得脸色苍白无比。 李卯随手将令牌扔到死尸表面,旋即背手缓缓走到那白云飞面前,用朴刀抵在白云飞喉间,语声淡漠:“你知不知道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白云飞眼珠子一滞,须臾间立马诚惶诚恐咚咚叩首:“小人不知!小人不知!” “小人就是受人嘱托,完全不敢过问其中是什么!” “受谁嘱托?”李卯一针见血,缓缓以朴刀抬起白云飞那留着老鼠须的下巴。 白云飞咽了口唾沫,心脏砰砰乱跳,第一时间却没有回答,显然是相当忌惮。 “殿下,方才他跟那几个黑衣人说要代他问候大人,不知道说的大人是谁。”麻雀营老大冷不防补充道。 白云飞脸一白,面部肌肉微微抽搐,额间沁出冷汗,看向李卯的眼神飘忽不定。 “你也知道你干的是什么勾当,说了我保你不死。”李卯垂眸柔和看向白云飞,轻声安慰道。 白云飞提着一口气,严肃对峙道:“你须得让我知道你有能保住我的实力我才能说!” 李卯一只手将将放在面具上准备取下来,就听见身后一人快步凑到了跟前小声禀报:“殿下,有羽林卫过来了,约莫十二人围住街道,为首是那慕容家的慕容云,直奔这里,来者不善。” 李卯轻挑剑眉,道:“隐蔽,他过来多半是来找我。” “是。” 方才还拥挤的巷道,不过瞬间便空无一人,地上尸体被人拖走,马车驶入深处,唯剩落叶。 墙外,屋檐上,深处错综复杂的拐角俱是那严阵以待的夜色招子。 “为了收拾我连羽林卫都喊上了?”李卯摸摸下巴,无奈摇头。 白云飞跪在地上听见羽林卫的名号心头一阵狂跳,抬头看向那云淡风轻的公子哥忐忑紧张。 难不成是那几位大人知道他有难派过来给他解围? 李卯不觉间低头睨向那表情微妙的白云飞,又是开口问道:“谁来谁走跟你我都无关,你只要接下来告诉我,那些大人是谁,在哪,我保你不会被报复,保你不死。” 白云飞正思索该如何扯皮浪费时间等待羽林卫过来,就见那面具男子轻飘飘摘下面具。 白云飞看了一眼后便瞬间张大了嘴,一改前态,连跪的姿势都板正了些。 “禀!禀世子!” “是!是羽林卫的畜生们逼迫小人干的啊!”白云飞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朝李卯挪动。 李卯再次戴上面具,暗道一声果然如此,旋即稍显嫌弃的向后退了退。 他对于这人嘴里说的羽林卫已是有所预料。 羽林卫那帮畜生,早已腐朽不堪。 此前若不是那统领拼命杀了那张步,罂粟此事只怕早就浮出水面。 不过串联其中某些东西,还是耐人寻味。 羽林卫,工部侍郎,罂粟走私,竟然都有“影”字令牌的踪迹。 “影”,究竟是个什么势力? “白楼主,你为何给此人下跪,是不是受人要挟!” “来人,拿下他!” 李卯思索,白云飞痛哭间,身后巷口突然发出一声怒喝。 李卯朝白云飞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过身子,古井无波看向那脸色阴沉的慕容云,以及身后跟着的五位鱼鳞甲羽林卫。 白云飞跪在地上惶恐摇手,看着那凶神恶煞擞动盔甲的羽林卫脸上是惨白一片。 我勒个亲娘,你让我去指控武王世子? 我去你的吧! 李卯上前一步挡在白云飞身前,白云飞此时也想起来刚才世子作的噤声动作,因此也是一声不吭的乖乖闭上嘴,跪在地上没敢吭声。 “慕容公子,不知我犯了何错你要来拿下我?”李卯淡淡一笑,眼中浑然没有把前面那咄咄逼人的羽林卫放在眼中。 慕容云一手攥着长鞭,目视李卯那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他当回事,没有任何他预想当中的求饶惶恐,豁然冷眉将长鞭往空中一甩! 噼啪—— 空中炸出一声响雷。 慕容云冷声怒喝: “第一,你强迫白云飞跪地是为一罪!” “第二,我怀疑你身上偷了本公子的银票,要你跟羽林卫去牢里走一趟。” “是非曲直,届时自有人替你申辩。” 白云飞苦脸高喊:“慕容公子,小人是自愿跪的!” 慕容云只是眯眼看了白云飞一眼,后者便瑟缩身子闭上了嘴。 五位羽林卫已是逼近李卯,手中配刀明晃晃倒映月光。 “就此束手就擒,还能免去不少皮肉之苦!” 李卯嗤笑一声,连连摇头: “你怀疑所以你就要抓我,真是好大的官威。” “我乃管军千户,自然有此权力。”慕容云下巴微抬,傲然冷声。 “就算你说你没有偷,也得被调查一番。” “这是你我之间的差距,何来白费口舌?” “什么管军千户,只怕除去家族荫蔽,你只怕连个伙夫都混不好。”李卯不屑淡笑一声,全然没有一个被人拿刀指着,即将奔赴刑场,卑贱之人的觉悟。 看的前面那慕容云与羽林卫一阵蹙眉不舒服。 慕容云唇间勾着讥笑,声音趋于平缓:“可我就是有,你待如何?” “有的话说的太透彻就不合适了,你我心知肚明即可。” “换句不好听的话,此处尽是我的人,就是本千户立地将你格杀,也不过是你对本千户不敬而应有的罪责,传不出半点风声。” “若是你跪地求饶,我兴许还会考虑考虑放你一马,贱民。”慕容云背手而立,眼神戏谑。 李卯听着后面那一声贱民,神色倏而冷下来,背在身后的手忽而握紧。 暗处几双眼眸连闪,转瞬消失不见。 “你说此处尽是你的人,所以你就可以肆意妄为?” 慕容云潇洒一笑,淡淡道:“阁下此话不妥,此处尽是我大周朝廷机关中人,自然有抓捕之权力,何来肆意妄为?” “至于阁下前半句话,本千户可以明确告诉你,这里自然都是我的人。”慕容云盯着那气势仍是没有波动的面具男,心里烦躁无比。 但一想到待会进了牢会让他如何跪地求饶,便一阵心悸舒坦! “都是你的人?”李卯似是有些疑惑的反问了一句,“那你们身后的人是谁?” “不用理会,此人只怕要吸引你我注意力,拿下他!”慕容云脸色不变,寒声吩咐。 慕容家二公子相当聪明的将矛头仍然放在李卯身上,觉得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但一羽林卫不信邪的回头看了眼,不过中途听见千户的指令还是转过头,但瞬息过后却有些感到不对劲,回头又是看了眼。 “咦?” 而后猛然回头,表情一僵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攥着长刀再次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去—— “卧槽!”—— 鸟雀惊飞。 慕容云几人后知后觉皱眉回头看去,却突然眼神一凝,齐齐色变! “卧槽!”—— 第389章 杀了个人 一声惊呼响彻巷道,慕容云等人瞠目结舌看着身后不知何时乌压压一片黑影,巷口的微光此时竟然水泄不通的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几人不觉间身子往中间靠了靠,五个羽林卫将慕容家二少爷簇拥在中间,如临大敌。 慕容云拧眉不展,往前看去又发觉那面具男子后面涌进来了二十多号黑衣人,个个手里攥刀,个个身形挺拔,绝不是什么地痞流氓小混混。 “你究竟是谁,京城里私自豢养卫兵可是死罪。”慕容云不断扫视四周带刀黑衣人,面色仍是有恃无恐,眼中闪过精光。 即使是被人连遭围堵,他也不觉得这人就敢仗着人多打杀了羽林卫和他这么一个慕容家的嫡系。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说的话惹恼了我。”李卯摇摇头,盯着前面狼狈为奸,自诩高人一等的奸人目袒露凌冽寒光。 “食民禄,受民恩,却张口闭口贱民二字,蒙受家族权势以权谋私,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连钗家的大纨绔都知道做事有底线,但你却不知道。”李卯语声平静,只是静静诉说,半点没有要劝说对方的意思。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慕容云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肩头,对于李卯这番咋咋呼呼的做派稍显不屑。 “既然你看我不爽大可动手,只要你....”慕容云挑衅抬眸看向李卯,淡淡一笑。 “敢。” “李卯,你说是不是?” 慕容云款款道来,李卯剑眉一挑。 “慕容云,你认出我来了?”李卯抽出一边暗卫腰间的佩刀,用衣袖小心擦拭。 慕容云看着李卯的动作眸光微动,嘴上仍自说道:“能在内城调动如此多素质上等,训练有素的私兵,除去皇族便仅有你李氏一家。” “范围一缩小,要认出来你这体态气质自然不难。” 李卯了然点头,将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一张黑夜中冠玉般的绝美面庞。 慕容云周遭那五个羽林卫大眼瞪小眼,扑通一声就跪倒了地上。 “世子殿下!” “我们统领马上就到,您杀他!” 慕容云如临大敌般眯起眼睛,看着那张直让人嫉妒嫌恶的脸轻声道:“先前是我多有无礼,还请世子见谅。” “若是世子还要蛮不讲理想要抽刀挥砍了慕容某,羽林卫,可要掂量掂量我慕容家对大周的贡献,掂量掂量是不是你李家要谋反这才要抽刀对同胞!” “嗤,好大的帽子,嘴上功夫倒是不错,脑子也挺灵光。” “如今你我坦诚相见,不如就此一笑泯恩仇,我明日必定将你给的八千两银悉数送到肃武王府,登门谢罪。”慕容云面色少见不见狂妄,愈发诚恳。 这李卯胆大妄为,不说无脑砍了他,就是以他往日作风说不得就要报复他,所以他必须要将其中利害悉数说与他听。 李卯沉吟不语,似在思索个中代价。 片刻后,李卯轻声问道: “你慕容家跟羽林监是什么关系来着?” “我慕容家执掌羽林监,羽林监中郎将乃吾父慕容邛。” “羽林卫乃京城五卫之一,又称京城铁军,前些年刚被皇上赐了一句‘金城军’的美名,名曰固若金汤。”慕容云眸光一动,觉着是李卯要松口风,便丝毫不掩饰的便将实话说与他听。 说的细致无比,言外之意便是自己慕容家是多么跟皇室亲近多么重要受宠。 “哦~是这样。” 李卯又是恍然大悟般沉吟连连,反握长刀将刀尖垂下地面。 慕容云以为李卯就此作罢,心里终是松了口气,脸色稍缓。 好在这李卯就是在莽,也会有所顾忌。 待到那人登基之时,今日耻辱定要百倍奉还! 李卯,你等着! 到时候玉容也是我的! 李卯则是眼中金光闪烁,看着慕容云身上浓厚的血色挑了挑眉。 要说两人之间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仇怨,怎么可就记恨上他了? 奇怪哉。 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杀你,你就寻思着杀我了? 倒反天罡! 一时间凝固气氛就要化开,那被团团围住的羽林卫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是他们羽林监的名头好使,虽然世子老逮着他们统领杀,但人不都是事出有因? 天地间一叶黄叶缓缓落地之时。 铮—— 刀光豁然一闪! 李卯将刀刃一转,双脚在地面上一蹬,地面微微皲裂,眸光淡漠,电光火石间—— 噗嗤—— 一抹血光倏而飞向天际! 咚—— 咕噜咕噜——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慕容云如今只剩下个身子在地上站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带着血液在地上翻滚蹦跳,直到绊到一处石头停下。 他到死,都不敢想这李卯真的敢杀他。 五名羽林卫瞬间屏住呼吸,张大了嘴瞳孔扩散发出一阵惊吓过头的喘息之声。 “传我令。” “裕和楼涉嫌走私罂粟,先围再抓,上去彻查!” “是!” 李卯缓缓收刀,将面具戴上轻描淡写的拍拍手,转身朝后门走去。 “都杀了,不要留活口。” “是!” 众麻雀营齐刷刷将外面的黑衣扒开,露出其中锃亮软甲。 手起刀落下五颗头颅呱呱坠地,瞬间就被清扫一干二净。 但某处墙角的苔藓间,因夜色与那苔藓颜色大差不差的缘故,竟是静静躺着一块未曾发觉的染血玉佩,上面刻有“慕容”二字。 “将裕和楼楼主跟那王宝驹一同安置起来,不容有失。” “是!” 李卯前脚刚刚回到雅间,后脚便有十几位常服麻雀营暗卫伪装涌入裕和楼,直奔那方才购买字画的富商雅间。 虽然过往之人有所察觉,但碍于此时场中那凤钗过于耀眼,也只是看了眼便重新将视线投于场中。 同时那身着亮色软甲的暗卫则是悄然跑到正门前,将那马车经行之处围住。 十三号雅间之内,桑二娘正双腿交叠,一手看着天煞留下的随从又拍来的碧玺摩挲把玩,听见脑后脚步声回过头,疑惑问道: “嗯?你去哪了?” 语气自然平淡,好似两人是什么相识已久的老友,而不是什么初次见面的路人。 “杀了个人。”李卯耸耸肩,伸手从那白皙手掌中拿过碧玺,旋即举在空中透过灯光打量。 “嗤。”桑二娘翻了个白眼,无语至极,但转而便恋恋不舍的勾了勾耳畔发丝,将身子侧过去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卯手中的荧光碧玺,眸光盈盈晶亮。 “欸,你买这么多女子饰品作甚?” “自然是送人。”李卯将碧玺放入一旁桌上的红绒梨花木盒中,递给了一边侍立的暗卫手中。 “六千两!” 此时场中正竞价激烈。 桑二娘目光瞥向李卯,以他的财力估计多半也会购下,可惜她就带了五千两! “你们是谁!” 就在这时,三楼某处雅间之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嘈杂惊喊。 “来人!” 踏踏—— 数十软甲不知来路的卫兵突然闯入裕和楼,如水般涌入二楼,三楼,将那些雅间包围。 桑红皖眼瞅这架势愣是惊的直接坐直了身子,目光惊惶不定的在李卯和那些官兵身上来回打量。 他们是来抓天煞的?! 第390章 羽林卫的盘查 裕和楼外封锁大街的剩余羽林卫看着那静悄悄,悄无声息的小巷越来越纳闷。 慕容二爷不就是去宰个小喽啰,怎么用这般长时间? 为首统领走到巷子里,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眉头皱成一团,身后三两卫兵手持长矛面色凝重。 “头儿,他们人呢?” “嗯?头儿你看这!” 一小兵走到一边忽然脚踢到某个硬物,低头捡起一看竟是慕容二爷的贴身玉佩,还沾着血丝! 统领拿在掌心脸色一变,哆嗦着手忙叱令几人回去搬救兵。 “慕容二爷安危不得有失,你们去楼里里找二爷,我去喊人!” “是!” 那统领走到正门,随手牵过一匹马正准备奔走,就发现不知何时来了一批来路不明的卫兵竟然涌入了裕和楼。 “诸位同僚你们也是来抓人的?”马统领远远高喊一声。 “是,我们是来抓人的。”一脸形方正的汉子回头温和一笑。 马统领脸色稍缓,抱拳喊道:“原来如此,诸位等我,我马某喊来救兵,去去就来!” “驾!” 方脸汉子挑了挑眉,对着一旁的暗卫一摊手进了裕和楼。 裕和楼内。 外间那司仪立在中间手足无措,到处都是惊疑不定,与踏踏齐整脚步声。 雅间内。 “他们是来抓你的?”桑红皖一双修眉紧紧拧在一块儿,看着那没脸没皮,死到临头都还没有任何焦急之色! 突然来了这么多官兵,若说不是来抓这个天煞的她是怎么也不信! “不是。”李卯利落否认,姿态仍是懒散随意,不懂二娘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 “不是?那他们来这里作甚?” “抓人呗,为什么就一定是要抓我的?”李卯端起茶,慢条斯理地吹热气。 桑二娘见状只是盯着李卯的面具,一双秀美眸子不停闪过思索。 李卯缓缓坐直身子,疑惑道:“夫人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桑二娘抿着朱唇,几息过后冷不防开口道;“你真出去杀了个人?” 李卯眉头一挑,有些惊疑二娘一柔弱主妇,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难不成眼力就如此毒辣,能看出来他身上有血气? “当然不....” “慕容二爷真的不见了,去汇报统领!” “二爷真没了!” 二楼一处包间忽而传出一声崩溃惊呼。 裕和楼内齐刷刷寂静下来。 桑二娘倏尔目光射向李卯,瞳子惊颤不定。 慕容云不见了? 官兵就是因为如此才齐刷刷涌入裕和楼? 若说慕容云失踪最大的嫌疑不就是他这个方才有过冲突的多宝居士? 而恰巧刚才他确实离开过一段时间。 想起方才李卯随口说的话,桑二娘面色一变,凑近了压低声音惊疑问道:“你真杀了慕容云?” 李卯稍一顿口,表情怪异无比的嘴巴微张。 不是,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福尔摩桑你是? “我...”李卯心头微震,一时被人猜穿竟是有些堵得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他去找你报复,然后?”桑二娘看了眼身后站着的丫鬟小厮,又凑近了些,一脸果然如此,脑中早已将其中脉络梳理的七七八八。 这天煞就是个不吃亏的主,那慕容云也是个刺头。 别人说的话她可能不信,可眼前就坐着个武艺高强,杀人不眨眼的主! 说不得就假装开玩笑说出来个石破天惊的话来! 而且看他慌神样子,多半就被她猜中。 二娘豁然站起身,一把攥住了李卯的手腕,就要往外赶。 “欸?”李卯看着腕边的白皙手掌,立时懵了神。 桑二娘一句话没吭,就是闷头拉着李卯往外走。 “你随我上马车,我答应过你前面保你无虞就肯定不会食言。” “你以为你杀了个人在这装模作样坐着就不会被人逮住?” “夫人,你...”李卯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二娘得知此事不但没有要送他报官,反而还要帮他脱困? 就因为自己送了她个耳坠? 二娘也太...好相处了些。 “别说话!”桑二娘一脸警惕的拽住李卯立在门边朝左右打量,见左右官兵哐哐迈着步子赶往其他包间时快步往外小跑。 身后两个丫鬟一脸懵逼,李卯的两个暗卫也是一脸懵逼,当事人李卯也是一脸懵逼。 就桑二娘一人脸色坚定,说什么也要把这厮保出去才行。 李卯轻叹一声怪自己非得多那一句嘴干嘛,按理说他这般开个玩笑,二娘平时养尊处优怎么会就往那上面联想。 他长得就那么像杀人凶手? 还是二娘聪慧至斯? 但事到如今二娘说要履行承诺,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到处都是自己的人,不如就让二娘这耳坠收的心安理得些。 李卯朝后面两个暗卫摆摆手,后者领命停下,一脸怪异。 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殿下跟这位桑夫人什么关系? 怎么感觉桑夫人对殿下有些不一样的态度? 前面风风韵韵往外赶的桑夫人手拽着李卯手腕,身后跟着两个快步小跑的丫鬟,面色奇怪。 夫人怎么突然对一个陌生男子这么亲密?也不知道唧唧歪歪说了什么拉起来就跑。 但是她们也就是俩丫鬟,多嘴不得,不如独善其身,守好自己的饭碗为重。 两人穿过廊道,走到那正门之前,期间过往麻雀营均是装聋作哑,挠鼻子揉眼,看着杀人凶手逃之夭夭。 可是将将到了那正门门口,就见前面灯光下突然出现一列不下三十人的精甲羽林军,手持盾矛将前路阻截。 方才觉得不对已经撤退的达官显贵乘着马车被拦住,一辆一辆搜查。 “我乃六部员外郎,直属圣上,你们有什么权力进入马车搜查!” “我等有羽林卫中郎将慕容邛手令,不放过任何一人!” “搜!” 桑红皖攥着李卯的手都在微颤。 这架势一出。此时此刻她是信了一百分,这厮真的杀了那慕容云。 李卯则是目光幽幽,看着那些羽林卫有些疑惑。 按理说慕容云尸体被处理的干净,怎么这般快就来人了? 出了什么纰漏? 突然一队羽林卫朝着裕和楼正门赶来,桑红皖连忙将李卯推上马车,招呼着丫鬟去喊车夫来驾车。 踏踏—— 桑红皖正襟危坐其中,将窗帘放下来,李卯坐在一边,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幽香。 这是一单人马车,空间较小,坐下一个人还算宽敞,可是两个人的话.... 李卯飞快瞥了眼那浑圆的身段,轻啧一声竭力往一边躲了躲,但仍是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那一旁美妇的身子。 二娘身材怎么这般好? 其实也没有特别夸张,可就是腰很细,对比下来很是夸张。 印象中,除去二八少女外,也就旖儿和那剪红春跟二娘的腰能有一比。 桑二娘手上仍是紧张的没有放开李卯手腕。 这厮帮了她挺多次,送了她那么多银子,现今还直接大手一挥给了她八千两的耳坠。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触。 况且她先前也说过保他无虞,那就不能食言,至于除了这内城,两人自然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了。 第391章 同二娘蜗居一车 二娘正慌张焦虑之时,正门之中突然跑出来个卫兵,走到澹台家的马车旁对着过来着装规整的羽林卫小声汇报:“方才有人说了,唯一有个人跟慕容二爷起了冲突的是一个什么多宝居士,面具人来路不明,他的可能性最大,二爷跟那几个羽林卫现在还没有任何踪迹。” “嗯,知道了,可问清楚里面那些软甲军是哪来的卫兵?”马统领指着押送几个商贾的软甲军开口问道。 “我等乃是武王世子亲卫,前来抓捕奸商,同时可以协助你等抓捕凶手。”一麻雀营迈步走来,出示一“肃武”令牌。 马统领神色一肃,抱拳恭敬道:“原来是武王世子亲卫,我等羽林卫拜见诸位。” “统领客气,当务之急是要抓捕歹人,无需多客气。” “说的是。” “慕容二爷还没有找到尸体,很有可能只是被掳,不好说可曾遭毒手。”马统领一脸冷汗,下意识不想提起那猜想。 若是慕容二爷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死了! 慕容家可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内城死了个顶级二世祖,此事势必要震惊圣上,他们这些军官也要血流成河! “这边有那面具男子的踪迹!”一背着一黑色布袋的武王世子亲卫突然叫喊一声。 “来了!”马统领神色一凝,快速按刀拐了过去。 “堵住前后门,不放过任何一男子,搜寻每一处可以躲藏之地!” “搜寻慕容二爷的下落!” “是!” 马统领看着一连六个人身上背的黑色布袋,像是里面装了人一般,便好奇问道:“诸位背上的是什么?” “哦,是楼主犒劳我们的一些大米,统领可要来点?”六名亲卫灿烂一笑,面庞亲切和煦。 “不用,多谢诸位美意。” 一旁马车中的桑二娘心惊胆战的攥住李卯手腕,浑然不觉指甲已经嵌入进去。 李卯脸色微苦,挣了挣但没一点用。 放眼看去二娘脸上神色比他都要紧张。 踏踏—— 脚步声愈来愈远,马车缓缓行驶。 车内美妇抿着鲜艳丰唇,深吸一口气在胸口处憋着,睫毛微颤,一颗心提到了半当摇摆不定。 噔—— 队列步子却突然发出一声齐整闷响。 “嗯,方才那辆马车是谁的?”马统领后知后觉顿住脚步,回头看着那轱辘缓慢转动的马车。 桑红皖白皙耳朵一竖,头簪微耸,胸口间憋住的气息都在打颤。 “禀统领,是澹台二夫人的马车。” “嗯,走吧。” 脚步声再次响起。 车厢内桑二娘长吐一口气,伸出一只手轻拍胸口快速喘息,俨然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反观一边的李卯则是疑惑的盯着二娘的侧脸,云淡风轻的没有一点杀人凶手的觉悟,蹙起剑眉总感觉二娘对他有些太好了些。 但显然没认出来他是李卯。 不然怎么会这般领着他就要跑? 他暴露不暴露全然无所谓。 今日他杀了这慕容云本就没打算让慕容家好过。 羽林卫涉嫌官商勾结,以权谋私走私罂粟,其中说不得就是慕容家授意。 遑论这慕容云欺压百姓,仗势欺人他一金刀御史自然可以先斩后奏。 就算慕容家未参与走私罂粟,就诬陷武王世子一名头杀了又如何? 今日过后无论他羽林监能不能查出是谁杀的慕容云,他都要找个时间率先拜访金銮殿说明此事。 他眼中宋理不是什么昏庸之君,自然也看不得这罂粟一事。 马车缓缓行驶,直到那羽林卫堵截的隘口,一边的羽林卫都是识相让开,别的车敢查,但澹台府的马车他们还是不敢动。 两个丫鬟已经快步跑出了隘口,等在街道远处。 在那里面待着就是没杀人都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凶手一样,恁的不舒服。 “等一下!” “澹台夫人!”马统领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从裕和楼正门快步夺门而出。 “加速离开!”桑红皖脸色一紧,咬牙敦促一声。 座前马夫不敢忤逆,硬着头皮往外闯。 “澹台夫人,等一下,您可听见小人的话?澹台夫人!”马统领一脸难色,忙再次吆喝一声。 可是那马车就跟没听见一般直愣愣往外闯。 马统领实在没了法子,只好朝那几个隘口羽林卫叫喊道:“拦住马车!拦住马车!” 一旁手持矛盾的羽林卫领命跑步挡在马车前,马夫一看这势头吓得连忙收持缰绳,吓得脸色青白。 桑红皖不觉间攥紧了拳头,坐立难安的动着饱满臀儿,掀开窗帘一角往外探看。 “澹台夫人,方才...方才我听有人说那看见面具男子跟您走在一块儿,不知是真是假?”马统领身穿鱼鳞甲,竭力跑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朝着马车中人问询。 桑二娘飞快收回手将窗帘放下,正襟危坐嗓音平和道:“是,我跟那人是随行过一段路,但到了廊间岔路口便分道扬镳,谁曾想这人就是你们说的凶手,现在想来也真是吓人。” “那您可知他的下落?”马统领脸色阴晴变幻,盯着那严严实实的马车,紧皱眉头想要看穿其中景象。 李卯靠在软垫上,尽量让自己往下躲去。 桑二娘长舒一口气,旋即拧着蛾眉语气生硬,带着几分薄怒道:“不清楚,你拦下澹台府的马车难不成是觉得那人跟我在同一辆马车里?” “小人不敢,但上级有令,我们只害怕歹人隐伏在夫人车厢内,不敢不防。” “还望夫人成全。” “让开!”桑二娘清叱一声,不复主妇小家碧玉的模样,尽显冷冽气质,给李卯看的一愣一愣。 果然人都有多面,同不同人相处有不同面孔,你不逼一逼,谁知道一向好财的二娘竟然也有这般硬气的模样。 印象里跟二娘见过的两次面,好像二娘都没有这般不满过,甭提神色如此生气。 却见桑二娘话音刚落,前面几人却没有一点动弹,那马统领反倒还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诚诚恳恳哀求道:“还望夫人成全,此事关乎慕容家二爷安危,若是我等不细致一些,明日就要人头落地!” 一干子羽林卫齐刷刷单膝跪地,同时高喊一声: “还望夫人成全!” 桑二娘面色越来越白,攥着李卯的手腕不觉间都有了一道道指头的红印子。 美妇复杂的看向一旁那没心没肺,神情比她还要淡定几分的天煞,抿着唇瓣眸光俱是纠结。 李卯见状缓缓抽出手来,轻轻摇头道:“夫人没事的,不用拖累了你。”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桑红皖看着那释然中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没来由的心头失落无比。 明明她答应他说要保他无虞,难道就这般半路折戟沉沙? 第392章 牡丹裙下 车内人沉默间,外面羽林卫团团将马车围住,半点没有放松。 车内桑红皖紧咬牙关,四面打量周遭车厢希冀找个什么地方能够让她躲藏。 可偏偏今日为了轻便,就是挑出来了个单排仅供一人乘搭的车厢。 看遍墙壁小盒,供人躲藏的地方一眼便看到了头,这可如何是好? 李卯看着二娘风云变幻的熟美面庞微微摇头,他刚想说其实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然后便发现桑二娘突然直勾勾地看着他,两条裹在宽大枣红绣有牡丹花的马面裙中的腿局促动弹。 “夫人怎么了?”李卯小声问道。 桑红皖深吸一口气,压下面上那酡红绯色,微微颤着声线说道:“我说过要保你无虞,自然是不会食言。” “但是此间事了你我相忘于江湖,这件事你要牢牢封口,但凡你敢说出去一星半点,我就会追杀你到死!” “哈?”李卯疑惑挑眉。 但不等再问,就突然被二娘一把给按了下去。 “欸?”李卯眨眨眼。 “呼——” 桑二娘整了整衣襟,让自己的臀儿往前挪了挪,旋即低头打量着那宽松的枣红马面裙,同时不停伸出手抻展褶皱,直到满意点了点头。 唰—— 窗帘拉开,从中露出一张丰容盛鬋的江南貌美女子的脸来,其肌肤肤若凝脂,犹如白玉,眸子半阖,神色微冷,语调稍有不满:“我也不为难你们,答应了。” “但是,你们一不准多看,二,不准凑近察看!” “当然!”马统领喜极而泣,忙起身拍拍身上灰尘。 这马车空间甚小,只是大眼一看便能洞悉其中景象,根本不需要什么仔细查看。 难不成那歹人会躲在澹台二夫人的裙下? 哈哈哈笑话! 况且他此番也只是给那位中郎将一个交代,不放过任何一处能供人逃窜的机会,也不是说就怀疑人在里面。 唰—— 窗帘拉上。 车内人脚跟微张,点着脚尖,两条腿都在微微打颤。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那黑暗之中,美妇人的耳垂到脖颈旁悉数红若桃李胭脂。 那眸光羞耻下更带着几分慌乱坚决。 某人竭力想要不去触碰大腿,但无奈空间就是小,若是往外躲肯定会被发觉,因此完完全全的腿就搭在他身前。 他只能背靠座椅蜷缩身子,被两条腿如同背带一般禁锢不动。 往后便是.... 就好像背着女儿的父亲一样。 这位置也不是他不要脸,而是二娘给他硬生生推到那里。 有些闷热,但是香的呛鼻子。 被遮的漆黑无比,李卯抽抽鼻子,有些脑袋发昏。 好在二娘还穿有裤子,不然不堪设想.... 哎呦,这都什么情况? 唰—— 车夫毕恭毕敬拉开车帘,不敢朝里多看,马统领朝里看去,发现里面确实只有一位女人味十足的美妇过后,这才惶恐弓着身子缓缓退后,示意放行。 一边吃瓜的麻雀营眸光惊疑,均是揉着眼睛去看里面那仅有一人端坐的车厢。 殿下难不成还会隐身的戏法?? 人呢? “夫人莫怪,我等仅遵行命令。” “放行!” “哼!”车厢内美妇怒哼一声,面色微微发红。 还算这天煞老实,没有乱动。 不然说什么她都得捅他两刀消气! “夫人慢走!” 马车缓缓行驶,轱辘吱呀作响。 车厢内的李某人突然被踹到一边,大口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脱离了黑洞,终于重见天日。 李卯靠坐在那双腿一旁,迷迷糊糊的晃晃头,有些懵逼方才发生的什么事。 而那座位上的美妇脸色羞臊,正双腿并在一起拨弄着裙摆,余光瞟到那失神回想什么的天煞,眼角微微抽搐。 啪—— 桑二娘一手拍到李卯头顶,旋即双手抱住沉甸甸的胸脯,气不打一处来:“你再乱想我就一脚给你踹下去。” “夫人,您在跟我说话?”前面的车夫疑惑问道。 “嗯,没有,自言自语罢了。”桑红皖忙清清嗓子,平和解释。 马车缓缓朝烈虎街行驶而去,两个丫鬟低头跟在车尾。 “夫人,你,你这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些...”李卯有苦难言,揉着头顶不敢犟嘴。 “你也知道我付出代价大,哼。” 桑二娘并腿偏到一边,将闷热面颊扭到一边,拉开窗帘呼吸着外面清凉空气。 晚风轻抚,丽人细碎刘海儿微拂,映的那面若海棠的娇颜愈发动人。 李卯眸光一亮,过去怎么没发觉二娘这般貌美? 不对! 这可是娘子跟玉容的二娘! 李卯非礼勿视,轻咳一声收回了视线。 “欸,你能不能把面具脱下来给我瞅瞅长什么样?”支在窗口的桑二娘讲手背贴在面颊降温,冷不防开口道。 李卯呼吸一窒,一本正经拒绝道:“还是不了,我长相丑陋,怕脏了夫人的眼。” 乖乖,都发生这档子事我还敢露脸? 露完脸以后还怎么相处?? 就是现在打死他都不能再露脸了! “嗤,你以为我在乎你长的丑还是俊?我还不稀罕看。” “好了,到了前边你就下去吧,至此你我相忘于江湖,两不相欠,不再见面。”桑红皖轻哼一声,转过头来不温不火道。 面上红霞随着风声呼啸已是淡去良多。 “夫人这话说的倒像你我二人间有什么巨大情谊般。”李卯蹙着剑眉有些发怔。 怎么感觉二娘比他都还江湖? 怎么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但小说里都说,什么高门大家中的女子往往比外面人都更向往潇洒自在的生活,难不成二娘也是如此,所以想体验一把其中江湖上的快意恩仇? “呵,倒也是,你我哪来那么大交情。”桑二娘恍然一挑眉,笑了笑许是有几分自嘲? 车内忽而沉寂下来。 轱辘吱呀作响,直到某处突然停了下来。 “夫人,您让小柳巷停,现如今已经到了。” “嗯,停吧,你同她们去街上买个荷叶鸡回来,我有些饿了。”桑二娘轻声吩咐。 “是。” 三道脚步声缓缓远去。 李卯稍稍思忖一二,便隆重抱拳挤坐在二娘身侧一拜:“夫人,那你我就此别过。” “江湖路远,山高水长,以后定有重逢日。” “没有,下去吧。”桑二娘哼了声鼻息,翻了个白眼。 “记住我跟你说的什么。” “自然清楚。” 这事说出去他也要完蛋,怎么可能会说。 李卯也不多留,掀开门帘,身形几个起落间便消失于茫茫夜色之间。 桑二娘目光看着漆黑一片,点缀着几家灯火的街道,随后从怀中取出两枚金边红宝石耳坠提溜在手中打量。 “重逢日?” “哼,想得美。” 桑二娘将耳坠送入怀中,眉梢微微上挑。 嘎吱—— 马车缓缓离去。 第393章 天道不公 羽林监中郎将慕容邛听闻爱子失踪,而且搜遍了整个裕和楼都没有凶手和慕容云的任何踪影,半夜从美妾床上爬起,穿戴好盔甲风尘仆仆一路穿腰鞍马直奔那裕和楼前。 此时裕和楼外,里三层外三层的羽林卫将那裕和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慕容邛随手拽住一统领的衣领怒容质问道:“云儿人呢?!” 慕容邛人高马大,一身尖盔铠甲,那马统领马统领就跟个鸡仔般拎起。 马统领面色灰白,哆嗦着嘴唇回道:“禀中郎将,没有找到二爷,那凶手戴着面具,我等不好辨识。” “废物!” 啪—— 慕容邛一巴掌将人扇倒,双目赤红按着宝刀大步迈入裕和楼,接着虎吼一声: “把白云飞喊出来!” “今天若是揪不出凶手你们都得死!” 咔吧—— 宝刀豁然出鞘,将一旁的红木刺绣屏风砍了个稀巴烂。 一旁低头嗫嚅难言的伙计畏畏缩缩道:“大爷,我家楼主被武王世子的亲卫带走了,不知道要干什么。” “武王世子?”慕容邛突然顿住脚步,扭头怒声瞪去。 “他在哪儿?” 慕容邛目中闪过思索,按住刀柄,大步走到那跪地打颤的伙计面前问道。 “世子好像没来,来的是世子的亲卫,抓了几个说是奸商的送走,然后又将我们楼主给带走了。”灰布包头伙计诚惶诚恐回道。 扑哧—— 伙计人头落地。 “废物!废物!”慕容邛也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忽然阴晴不定,旋即留下一堆滞留裕和楼,瞳孔惊颤的平头百姓愤愤离去。 “继续给我搜!只要没看见云儿的尸体!” “是!” “驾!” 马鞭飞扬,慕容邛遁入黑夜直奔五皇子府上。 五皇子府,正厅之中。 厅内一片歌舞升平,美妾侍奉左右,歌姬吹箫奏琴,舞姬半披轻纱,穿着珍宝楼的丝袜搔首弄姿,暗送秋波。 面色阴鹜的五皇子宋启此时正一身华袍,同一美人渡口葡萄,左右美妾按摩献媚,宝座身后站着一其貌不扬的黑衣人影,眸光如死水。 “报!羽林监中郎将慕容邛拜见殿下!”一黑衣人在厅外跪倒上报。 宋启眉头一挑,厅内歌舞一停,宋启只是一个目光,那些个美姬侍女便如水般退去,唯留下厅内宋启与那黑衣男子两人。 “带他进来。” “是!” 踏踏—— 沉闷脚步声越来越近,仅是去听就能知道这人体格健硕,龙行虎步。 约莫几息过去,一高大中年男子推门而入,一张还算俊朗的脸此时因为眉头紧皱倒显得有几分狰狞。 面上沟壑密布,但却并无多少风霜,不像什么上战场顶前线的将军。 宋启久违露出一抹笑容,摊开手示意后者落座。 慕容邛也不客气,坐下去便是一杯水下肚,最后长舒一口气。 “怎么了慕容将军,出了什么事让您这么急匆匆的?” “如果说您想让我帮您找儿子,那估计是大海捞针,白费功夫。” 显然远在自己府上的宋启也得知了那慕容二公子失踪的事。 却见慕容邛面色凝重,徐徐说道:“云儿的事暂且放在一边,我有更大的事要说。” “武王世子将裕和楼楼主带走了,还抓住了那几个买货的商贾。” 一语落,厅内陷入一片死寂。 明亮的宫灯似都有些忌讳,自觉暗了暗。 方才还带着微笑的宋启闻言面色一沉,阴冷的好似要滴出水来。 “报殿下!” 就在这时,屋外又突然凑近跟前几人,单膝跪在门槛处抱拳禀报道:“前些日子去卢靖远宅子找金银的影卫,无一生还,在水井中被找到!” “另一口水井中发现暗格痕迹!” “禀殿下,我们送往裕和楼的货消失不见,影卫下落不明,疑似被截!” 宋启深吸一口气,接着长吐而出,最后默默站起身,攥紧了拳头猛地挥拳砸向一旁装满蔬果的玉盘! 啪—— 噼啪铛铛—— “李卯!怎么又是你!怎么又是你!你他妈不去做你那闲散世子,到处坏我好事!简直是欺人太甚!”宋启攥紧拳头,嘶声低吼连连。 “若是此事曝光,你我都不得善终!”慕容邛面带忧色,拧眉低喝一声。 “我慕容家站队你宋启,我不顾当今云儿的安危,你须得妥善处理此事!” “我知道!”宋启不耐烦的回眸冷喝一声。 身后那黑衣人影一蹙眉,掏出来怀中的一枚令牌看了看,诸多猜测涌上。 “主上,我有一个猜测。”黑衣人影踏前一步。 “说!”宋启愤声喝道。 “我怀疑,死在卢靖远宅子中的影卫就是武王世子派人所为。” “而此次裕和楼事变更是他一手操控。” 宋启目光微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黑衣人影颔首道: “方才影卫告诉属下,裕和楼中有同李卯相似的人出现,戴着面具,就是那个跟慕容二公子有过冲突的人。” 慕容邛倏然皱起眉头,坐直身子。 “亲卫至而其本人当然可以不在,但偏偏当时就多了这么个敢不卖慕容家面子的多宝居士。” “属下怀疑,那人正是武王世子,货是也他截的,早有预谋。” “而且只怕慕容家的二公子也是李卯所杀,所以才丝毫没有蛛丝马迹。” 慕容邛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影卫。 “哦?如何得知?”宋启一双眸子不停闪动,对此并无反驳,只是想让他将此事解释与慕容邛听。 “慕容二公子的心性想必您心里最为清楚。”影看向慕容邛。 慕容邛顶着一张暗沉无比的脸,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咬牙点点头。 他这儿子虽然看上去风流倜傥,但是骨子里桀骜不驯,睚眦必报。 若是两人起了冲突,而他的云儿恰好去找人收拾他,却不知道一旁藏着几十的亲卫! 也唯有如此他的云儿才会在内城带着几个羽林卫还消失的了无踪迹! 慕容邛心头陡然一惊,颤抖着手拿向一边的水杯,失神着眼瞳晃晃悠悠的往嘴里送去。 “我的云儿....” “多半是没了,慕容将军节哀。”宋启面色悲痛,上前拍抚慕容邛背部,眼底闪烁精芒。 “可怜我大周慕容家满门英烈,如今自家子弟竟然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还是一个为非作歹,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 “是天道何等不公!是何等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慕容邛咬牙切齿,一张脸瞬间变得涨红狰狞! “但是慕容将军觉得此事上报我父皇可有作用?”宋启眸光晦暗,小声问道。 慕容邛按宋启所说去设想,一张脸越来越黑,因为无论怎么想,就是他协同他爹慕容景跪到金銮殿前三天三夜,李卯都不会有半点事! 就是因为他那个独霸一方的好爹! 只因为他西北坐拥铁骑四十万! “慕容将军也清楚,这世上何其不公!” “何其不公!”宋启悲声怒摔玉杯,眼底浮现一抹忌恨,发出一声炸响。 “那五皇子说该当如何?”慕容邛一拍桌案,怒气冲冲反问。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说若是让李卯查到我们头上来,就是为了令郎报仇,他李卯就必须得死!” “此一功成我等必要翻天倒海,平步登天!” “你为令郎身死公正,我为那老贼目不识珠!” “有此昏君孬臣把持朝堂!” “慕容邛,你反,还是不反!”宋启喝问一声。 慕容邛脸色犹豫,但瞬息间怒声叫喊一声:“反!” 第394章 反了这天 晚间,慕容府上。 内府住宅一片宁静祥和。 一间烛火幽幽屋内,一老眼昏花,面上满是老人斑,头发雪白稀落的老人头向下耷拉,手里捧着一本书,腿上盖着棉毯假寐。 年老之人本就嗜睡,平日里看两个字就难免精神疲乏。 不多时,一高大身影推开门,走到跟前跪到了那老人身前。 “父亲,邛儿同您说一声,云儿死了,咱们慕容家要反了这片天。” “父亲,您可知儿子的用心良苦?” 老人浑浑噩噩张开浑浊眸子,迷蒙看了看眼前那熟悉的身影,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父亲,您一定支持邛儿对吗?” 高大男子跪到跟前,双手捧住干皮手掌。 “等到李卯一死,天下大乱,宋理内外忧患应接不暇,我们便会立即发动政变潜入金銮殿逼宫宋理,届时任由他们有千万种手段也无力回天!” “宋启说了,等他登基,就会封我为国公,我慕容家定会一改今日颓势,飞黄腾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父亲,您听见了吗?邛儿要当国公了!” 老人许是被聒的有些不适,缓缓闭上眼皮子,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宋启府上。 “李卯,你不是喜欢查罂粟,那你就去好好查!” “给铜锣湾那个女金锣一些线索,请君入瓮!”宋启面色稍显癫狂,难掩激动之色。 对于他而言成败不过弹指间,与其看着皇位拱手让人,不如放手一搏! “是。” 烈虎街,澹台府上。 澹台二爷后宅中。 坐在梳妆台前抹去面上胭脂的桑二娘将手中的那紫檀木雕花木盒中的耳坠取出来,旋即放在了一边,一会儿对着镜子擦擦脸,一会儿又带着几分失神看了看那价值连城的耳坠。 “你可真大气,八千两说送就送,慕容云说杀就杀,直来直往的真是个江湖糙汉。” 桑二娘褪去肩头狐裘,枣红长袄,袒露圆领下的白皙锁骨,与那遮不住的浮凸身形。 屋内点着熏香,倒是不会太冷。 款款走至床头掀开一红木箱子后,从箱底取出一古朴木盒子,蹙眉低吟:“这盒子对我也没用,还真不如送他?” “但是...”桑二娘摇摇头作罢。 “说好了相忘于江湖,还是别再见面了。” “如果以后真有缘分再见,就白送你又如何?” 桑二娘随手将木盒抛到枕边,摇晃着脖子长出一口气,宽衣解带走入里间那冒着热气的浴桶之中。 “夫人,奴婢给您搓澡。” “嗯。”桑二娘挑起一条匀称美腿,弓着脚背搅了搅其中花瓣,待温度合适后缓缓钻了进去,靠在浴桶边发出一声舒服的低吟。 身后丫鬟解开那高耸发盘,撩起水花打湿那满头青丝。 丫鬟小心翼翼地毛巾搓着那光洁如新玉的肩头。 “老爷呢?还没回来?”桑二娘抬起一条手臂,抿着嘴唇打量。 今天..... 桑二娘蓦然想起某些零碎片段,忽而双颊染红,紧蹙眉头晃了晃螓首赶去某些杂念。 丫鬟一面搓着,一面轻声回道:“老爷今天好像又出去应酬了?” “奴婢不知道,话说夫人生的这般貌美,这身材看的奴婢都直流口水,但是怎么就天天听不到什么动静?我都怀疑老爷是喜欢男人而不是喜欢女人了。”丫鬟眨眨眼,俏皮问道。 桑红皖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旋即唠唠叨叨数落道:“这事你一个小丫鬟能这般多问?找打。”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丫鬟喜笑颜开,更卖力的搓起了澡。 “话说夫人,奴婢可是知道哪里有卖那什么的,老爷天天不在家,您需不需要,奴婢可以给您买来的,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你再多嘴你就去别家府上当丫鬟去。”桑二娘闭目养神,哼了声鼻息。 “你家夫人在你眼里都是那什么淫娃荡妇?没了那什么难不成这日子就没法过?肤浅!” “唉,夫人说的是,是奴婢肤浅。” 丫鬟瞅了眼那方才桑夫人脱下来的亵裤,好笑的眨了眨眼。 桑二娘白腻如雪的面庞稍显红润,却也不知是醺的还是热的。 “夫人,您说老爷他会不会是在外面养的有狐狸精?”丫鬟小心翼翼问道。 “我又不是什么妒妇,你家老爷这么多年没纳妾我还巴不得他纳妾我当个大妇威风威风,就是外面养的狐狸精又如何?”桑二娘对此不以为意,又是从一旁小案上取过来耳坠细细打量。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老爷怎么就不稀罕夫人您呢?” “这耳坠可真漂亮。” 桑二娘没有否认,目不转睛地点了点头。 “您今个儿出去买的?” 桑二娘先是摇头,后面又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 小丫鬟不解其意。 主仆相对无言,只是洗漱完,穿好睡衣上了床熄灯睡觉。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过去。 大门突然砰然打开,从外面抢进来一醉醺醺中年男子,一声不吭脱靴脱衣,小心翼翼绕开桑红皖躺进了里面。 两人虽为夫妻,但中间却隔了起码两人宽的距离。 床边一直垫手蜷腿侧睡的桑二娘忽而睁开一双灵动眸子,蹙着细眉仰首回头看了眼后,便听见沉缓呼吸声响起。 桑二娘看了眼自己那熟透了的身段,抿唇叹了口气,随后披着衣服起身,手持一方昏暗烛台走到了窗边桌案旁。 走到跟前就发现椅子上搭着一件青色直裰。 桑二娘犹豫良久,终是将那衣服攥到手心,拧着蛾眉凑上去翕动鼻翼,但其上并没有什么脂粉香味,倒是有一股像是掩盖什么味道的熏香。 桑红皖紧了紧肩头的外袍,随后捋了捋浑圆的臀儿落座椅子,打开衣服里面夹层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结果别的没看见,倒是发现了一小张字条,仔仔细细,一丝不苟方正的叠在一块儿。 桑红皖拧着眉头打开,凝神读去—— “见君俊美,思之如狂。” 桑红皖一颗怦怦跳的心越看越沉,到了最后直接黑了一张脸,静默坐于窗前拧眉不语。 出去跟朋友喝酒? 笑话! 这么明显的情诗显然不是写给她的。 难道她在他澹台卫眼里真是个妒妇不成? 怪不得她心生芥蒂.... 同一件事两种态度。 一个坦诚相对,一个藏着掖着,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桑红皖看了眼床上那熟睡的男子,面无表情起身,轻哼一声披紧衣服去了另一间屋子。 你不稀罕,我稀罕? 横竖一个男人,老娘实在不行跟一个棍过去也行。 他要是不主动坦诚这事儿,以后就甭想再跟她睡一张床。 第395章 御书房内 深夜,燕府之中。 李卯前脚蹑手蹑脚推开朱门,背身关门进入后,后脚就被一坐在床边红色帷幔后,等待已久的轻纱美妇一把给拽到了床上。 “燕姨你没睡?”李卯惊愕瞪大眼睛。 “哼,刚醒,睡什么睡。”丰腴美妇眼睛眯起,面若大红海棠,眸中闪过些许羞臊,但思索片刻还是眸光一狠,一句话不吭仅是无言褪去轻纱。 “唔。” 李卯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但是燕姨当前,他也不能拒绝。 说什么也得孝敬好了。 话说以后燕姨要真的有了孩子,估计喂七八个都是绰绰有余。 一夜无话。 唯有江南娇娃误入藕花深处。 …… 翌日一大早,彻夜未眠的李卯运转真气,待身子活络清醒后,留下睡眼惺忪,浑身无力地美妇利落穿戴好衣物走到门外。 还未走多远,就听见湖兰同他讲老薛在府门外等着。 李卯当即快步走到了门口,发现老薛正拎着两个精致盒子站在马车旁。 老薛笑呵呵唤了一句:“少爷,今个那慕容家突然好像哑了火一样,二公子人没了但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给少爷,昨个裕和楼的那凤簪和碧玺都在里面装着。” 李卯上前接过两个木盒,诧异道:“哦?” “你让压的消息?” “不是,您说了让事情自然发酵,老奴当然不会多手,今天一大早那裕和楼一带就解严了,慕容家对外声称他家二公子仅是受了惊吓,现在在府上休养。” 李卯微眯桃花眸子,眸光一阵变换: “些不对劲,去见圣上。” “是。”老薛笑容收敛,神色一凝,迅速坐上马车。 李卯落座车厢,于其中拿出来那块儿碧绿碧玺在手心摩挲,面上凝重却丝毫不减。 “老薛你知道什么东西会让一庞大势力死了儿子吃了瘪还畏手畏脚,毫不追责的?” 马车缓缓行驶。 老薛抽着马鞭,目视前方小声回道:“老奴不知,还请少爷解惑。” “投鼠忌器。”李卯淡淡道。 老薛眼皮一掀,眸中精光一闪。 “他们很可能已经得知慕容云之死跟我有关。”李卯蹙着剑眉,一字一句道。 “但知道是我后他们未将此事呈上桌面,交予圣上评判,甚至还主动打压舆论倒是耐人寻味。” “老薛,你说他们是不是准备私下里报复我?”李卯眼睛微眯,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笑容。 老薛没有吭声。 李卯仍然自顾自喃喃道:“我可不觉得他们会咽下这口气。” “那就让我看看是你慕容家先扳倒本世子,还是本世子先找出来证据将你们一网打尽。” “驾!”老薛喝斥一声,骏马发了疯似地向前飞奔。 大街小巷各路人马退到一旁,脸色铁青小声咕哝:“谁家的马车敢在内城这般快,活腻歪了?” “噤声,这是武王世子的马车。” “哎呦,说着玩的,你这人。” 约莫一刻钟后,李卯立在那堂皇金銮殿前,一红袍拂尘公公在前面带路。 “哎呦小王爷,这么快咱家可又见面了,您还记不记上次颁圣旨的时候小王爷当时还被圣上呵斥,如今小王爷可都成了那大周仅此一份的御前特使了,真是恭喜贺喜。” 李卯温和一笑,道:“自然记得公公,敢问陛下?” “哦,陛下跟西苑娘娘正在御书房叙话,咱家这就带小王爷过去。”红衣太监一甩拂尘,不紧不慢往大殿赶去。 李卯跟在后面,暗道一声干娘也在这儿? 不是说自打裴圆圆成了皇后之后,两人心生隔阂,十天半个月都不曾见过一面。 如今在御书房叙话,多半是有正事要谈。 “娘娘和陛下叙话...” “无事,陛下吩咐过让小王爷直接过去即可,恰闻西苑娘娘似乎也想见见小王爷。” “咱家听说小王爷跟娘娘是认得干娘干儿子?”红袍公公突然转过头来冷不防问道。 李卯微垂眼睑,轻咳一声道:“是。” “啧,您可真是有福气。” “西苑娘娘那是出了名的面善心...娘娘待您好实在是有些出人意外....” “这大周,除了皇上再没跟您一样贵气的人。”红衣太监唏嘘摇摇头。 那萧家,燕家,听说太后跟世子关系也不错?那就再加一个钗家,还有人自个的李家,跟燕王称兄道弟,还是太子伴读,澹台府的女婿! 光京城五姓跟人关系好的就有了四家! 你说说人比人怎么就这么气死人呢? “公公客气了,走吧。”李卯淡淡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唉。” …… 一二百米的脚程便到了那御书房前。 书房中一威严龙袍男子与一素冷典雅月白宫装贵妇相对而坐,一白眉太监侍立身后。 天子头戴衮冕,面容刚毅,只是稍显疲态。 贵妇姿容风韵,不施粉黛,眉目如画,齿若瓠犀。 云髻高耸,眼角韵味悠长,柔和中带着几分自然流露的凌厉。 仅是面无表情端坐在那儿,便跟画中走出来的仕女般让人生不出什么亵渎之心。 遑论其气质卓然雍容,高洁尊贵不可侵犯。 一对夫妻心中有疙瘩,仅是坐着寥寥几语。 宋理唠家常,萧烟罗往政事上扯。 打眼一瞧,竟是这位贵妇人更加强势一些。 “陛下,律儿家业甚小,何况旖儿刚有身孕,从那犯官家中择出些地皮有何不可?”贵妇蛾眉微蹙,眼角残留一二微乎其微兰花春韵。 “西苑,那处地皮是要在京城扩建一座书院,动不得,可以再挑些别的。”宋理笑语温和,看着对面那感觉好像年轻了几岁,皮肤更加白上几分的西苑,不觉多停留了些许时间。 西苑贵妃察觉到对面那人视线,一愣后仅是轻微一皱眉,便侧首过去留下一张白腻鹅蛋侧脸,与那凌厉细挑长眉,如远山般青黛。 宋理也未多言,随手拿起一边毛笔在一张宣纸上写写画画:“这样,东城那一条街皇家的铺子,就当是送给旖儿,如此可行?” 西苑贵妃神色稍霁,不温不火淡淡道:“多谢陛下。” 最是无情帝王家,明明律儿也是他儿子,可字里行间就完全没有把人当作自家人对待,干些什么都要防着。 “最近你心情不错?气色甚佳,倒是不像那日那般挂着黑眼圈。”宋理关切问道。 “心情...还好,许是最近多运动了些,出汗出的多,吃的多,睡得踏实,不劳陛下挂念。”西苑贵妃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笑容,双腿并拢偏到一边。 那孩子壮的跟头小牛犊似的,那饭量可不滋润? “哦,是这样,我总感觉你近来变化相当大,看上去同以前那般判若两人。” “许是心态变化。” “原来如此。” 两人正有一茬没一茬搭话时,书房外忽而传来一声清朗之声。 第396章 其心可诛 书房内三人齐刷刷看去,宋理面色温和,莫公公面无表情。 西苑贵妃端坐好,不慌不忙整整宽广衣襟后露出一慈和笑容。 “卯儿,进。” “是,圣上。” 吱呀—— 朱门推开,从里踏出来个目若朗星,眉飞入鬓的俊俏公子来。 其姿态不卑不亢,恭谨中带着几分并不扎眼,独有的那踏云如履般的随意从容。 “卯儿,你来了。”宋理微笑一颔首。 “孩子。”西苑贵妃凌寒眸光趋于柔和,闪烁盈盈喜色与几许复杂,不过面上亦然微笑打着招呼。 往日云烟只当如梦似幻。 但夜深人静之时,她心有杂念,亵渎神明... 按理说那阴插阳错下,她本不该这般不知廉耻,斩断欲念是为最佳选择.... 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尝过滋味后,她还是这等年龄,如何怪得了她? 贵妇人面颊微红,微抿丰润唇瓣,极其艰难的将视线从那矫健胸膛腰腹上挪开,仅留下一瑰丽侧颜,喉头滚动,长长吐出一口热息。 白腻花屏之上晕开两朵桃花染浆。 “圣上,贵妃娘娘。” 李卯拱手一拜,修长身姿配上白衣胜雪,端的是一个养眼。 “免礼,平常卯儿可不多来见朕,今天来了可是要说些什么,我跟你干娘都好好听着。”宋理哈哈大笑,起身拍着李卯的肩膀。 一边西苑贵妃也款款起身,一如家常般从宋理手中接过李卯,抿着笑容将人按到了位子上。 宋理看着西苑那陡转的温柔态度无奈摇摇头,暗念一声卯儿到底讨长辈稀罕,但也未多想,抛之脑后落座问道: “卯儿,可要说什么?” 西苑贵妃拉过李卯的一只手在手心捧着,同样温和问道:“孩子,发生什么了?跟干娘和陛下说说。” “是被谁辱骂了?你同干娘说说,你看本宫不抄他全家!”西苑贵妃一挑细眉,淡淡说道。 到最后好似都想象出了李卯受人攻讦诟病的场景,顿时挺直腰背凌厉冷斥一声。 宋理失笑摇头。 卯儿这身份有谁能欺负他的? 平日西苑喜怒不形于色,也会有这般毛躁模样? 还真是关心则乱。 李卯左右环顾,良久后轻叹一声道:“孩儿怕是闯了大祸了。” 西苑贵妃脸色一变,担忧的凑近了那风韵面庞,饱满的月儿不觉间微动。 宋理眉头微抬,但面色并无多少变化,仍是寻常如初。 李卯不着痕迹摩挲着贵妇那细嫩如软玉的手掌,一面小声诉说道:“陛下可知昨日裕和楼发生的事?” 西苑贵妃心头一跳,蹙眉看了眼面色如常公子哥,转而又绷着心弦去看一边那凝神去倾听的帝王,见其还不知情这才不着痕迹向外微抽手掌。 李卯没有太用力气,但挣扎动作又不宜过大,因此一时半会儿贵妇人也抽不出来,只好掩耳盗铃般将视线转到一边,耳尖染上红霞。 这孩子..... 但是陛下还在一边.... 怎么感觉更... 唉,她实在没办法... 贵妇人动了动臀儿,想竭力远离那俊俏人儿。 但就是再竭力,动到一半还是酸软的停下。 那晚上臆想的人就在跟前,你不多看两眼,你不想多去相处相处? 宋理眉头微蹙,手不觉间按在了红木书桌上道:“自然知道。” 李卯察言观色,自然是发觉了宋理面色稍有不虞,显然对于这发生内城的事很是不满。 “而且我听人说你的麻雀营也过去了,是去抓人?”宋理又是随口一问。 李卯点点头:“儿臣要跟陛下说的正是这件事,事关走私罂粟。” 宋理蓦然一挑眉,西苑贵妃不觉间攥紧了手中的手掌,檀口微张扭头看向一边那公子哥抛去问询目光。 “西苑,莫公公,你们两个都出去。” “是,陛下。”莫公公率先迈开步子退了出去。 西苑贵妃蛾眉拧作一团,目露犹豫,檀口微张,但再三权衡之下还是先安抚拍了拍李卯的手背,摇曳着丰腴腰线退出御书房。 “欸,干娘,待会孩儿有东西要送给干娘,您且在外面等待一番。” 西苑贵妃一愣,但转而端庄一笑点点头,转身离去。 “卯儿,说吧。”待两人离去,御书房中仅剩两人后,宋理缓缓起身平和问道。 李卯回道:“昨日卯儿领亲卫去那裕和楼,是为了抓走私罂粟的商贾。” 宋理眸中闪过思索。 …… 待李卯说完后,宋理手拿一茶杯,坐在书桌旁沉吟:“你的意思是,慕容家很可能就是勾结他人走私罂粟的幕后主使?” 李卯拱手恭敬道:“是,而且慕容家的二公子并未在家中休养,而是被儿臣所杀。” 宋理举起的茶杯顿在嘴边,约莫三息后这才抬起杯口喝了口茶水。 御书房内忽而一沉默。 李卯接着又补充道:“慕容云仗势欺人,因为拍卖时儿臣遮掩面目,不给他面子,后面看我孤身一人下了楼,便勾结羽林卫以我偷其东西的污名想要将我押入大牢,其目的不言而喻。” “而恰巧当时麻雀营就在左右,我一气之下便将其砍杀。” “唔。”宋理将紫檀木茶杯放在桌上,轻唔一声点点头。 李卯单膝跪地,低头不语。 “杀的好。” 良久后,宋理轻声了三个字。 李卯仍是没有抬头。 “朕不会怪你,此乃大功一件。” “我大周不需要如此欺压百姓之官,杀的好!” “那王宝驹和白云飞在何地?” 李卯回道:“儿臣周全保护着。” “嗯,大功一件!” “朕并不会质疑你话里的真实性,但卯儿你要知道,要彻底扳倒一个世家大族很难,所以这么些证据还不足。”宋理起身背手走到一袖珍山水木雕前,垂眸打量。 “所以接下来朕会命人去暗地调查慕容家,你大可放心。” “对于罂粟。”宋理缓缓转过身,威严沉声。 “朕素来是格杀勿论绝无姑息!” “皇上万岁万万岁。”李卯昂声应和。 “你说的慕容家会有所准备定然也有些道理。” 宋理一沉吟,接着说道: “这样,近些日子你不要随意走动,朕会命密探严加看管慕容家一举一动。” “只要证据一齐备,你作为御前特使,就是大周最快的一把金刀,直指慕容家!” “谨遵圣命!” 李卯仍是单膝跪地,只是将头快埋到了胸口。 其中有些信息他自然有所掩藏。 比如卢靖远一事,以及那“影”字令牌一事。 他不是傻不愣登的皇家奴仆,自己掌握的一手信息不要钱的说给他听。 今日他选择来告知他慕容家一事,也仅仅是不让那不必要的报复出现罢了。 “卯儿,可还有事?” “禀陛下,没有。” “儿臣这就退了。” “回去吧,快过年了,可不敢再出些什么意外。”宋理上前扶起李卯,拍了拍那沾地的衣袍。 “是。” 李卯利落起身,转身大步离去。 吱呀—— 李卯退了出去。 宋理坐在桌边,面上少见露出几分怒容,猝而一拍桌案:“慕容家你们好大的胆子!” 第397章 无奈的贵妇 待李卯走到了御书房门外,廊间朱檐下,那昳丽淡雅宫裙贵妇正端坐于一红木扶手椅上闭目养神,身后立着个金发女官,正轻缓捏着那圆润的肩头,左右宫女手持荷花团扇牵引着熏香往这边扇来。 李卯见状快步走了过去,在金发女官挑眉注视下立在贵妇跟前轻轻一拜:“干娘,孩儿同陛下叙完话了。” 话音刚落,贵妇人便倏而睁开一双柔和眸子,轻轻点点头问询道:“嗯,说的可还顺利?陛下可遂了你的意?” 李卯温润一笑,露出一口白齿:“陛下素来照顾卯儿,自然是答应下来,个中也并无多大事,也不瞒着干娘,就是孩儿去那裕和楼抓了些走私罂粟的商贾,而且...” 西苑贵妃那边正听着出神,心中还几分满意受用于李卯并未藏着掖着。 贵妇人见李卯话语停顿,便抬眸疑惑看向李卯。 李卯只是不由分说上前一步,想凑到丽人耳畔却被贵妇人忽而按住了肩头,不让靠近了来。 李卯似是有些疑惑,一挑眉:“干娘,此事不好让他人听了去。” 西苑贵妃深吸一口气,眸光稍显复杂,并了并脚跟摇的头上的珠钗沙沙作响:“太近...总归是有些不太合礼....” “你们都退出去。”西苑贵妃又是对一边宫女吩咐。 “喏。”金发女官着重在那小王爷身上停留了几分,然后视线便盯着贵妇人天鹅脖颈上的两段绯红。 黛绮儿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白玉面颊染上几许红霞,心底冷哼一声扭头走远。 呵,假正经的淫娃。 两边宫女也都快步离去。 偌大廊间此时仅剩孤男寡女。 贵妇人视线闪躲,仪容淡然素雅。 李卯立在原地沉默半晌,微抿薄唇,带着几分惭愧终是叹了口气道:“干娘还是在怨孩儿吗。” 贵妇人理了理鬓间发丝,抬眸看了眼俊俏公子面上的几分自责,心底忽而有些不忍,忙声道:“干娘怎么舍得怪你...只是本宫...唉。” 她总不能说是怕她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有损皇家仪容的事出来? “好了,此事不要多说,事已至此...你我以后要多多注意些相处才是....” 前两次这孩子当着陛下的面都在作弄她,真以为她没有发觉半点? 只怕那事后不光她有些心思,连这孩子也对她.... 唉,卯儿还年轻,血气方刚的,精气旺盛,倒也不怪他。 他年纪小不明事理,她年长这么多岁还不懂? 她就得担起长辈的职责,将人牵引上正途才是。 万万不可一错再错,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上次这孩子留的那些东西,她还不清楚到底有没有风险。 只能等下次月信来了再判断。 虽然已经私底下找人取来了方子服下,但抵不住那量太大.... 贵妇人神色稍晕,眸光不觉低垂避开那人视线,动了动臀儿。 “干娘说的是,但孩儿仅是为了说正事,绝无他意。”李卯神色认真,看上去没有半点做伪。 “而且孩儿起初恰闻干娘也在这儿,刚好昨日买来的一块儿碧玺就准备送予干娘,乃是那洛子峰大师存世的孤品之一。”李卯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取出一块碧绿圆角方形玉佩,约莫手掌一半大小,雕着一尊栩栩如生的飞凤立上苍梧。 入手温良光滑,质地氤氲明光。 “孩儿叫住干娘只是为了赠送此物,您收下后孩儿这便离去。”李卯将碧玺往前递了递。 西苑贵妃闻言抬眸盯着那稍显委屈的面庞,随之低头看向那手掌中静静躺着的碧玺,微蜷玉指接过后张着淡唇欲言又止。 李卯见状也没有多留,仅是躬身一拜便转身离去。 贵妇人低头抬头片刻间那人竟是已经远到十几步开外。 西苑贵妃心头一紧,紧皱娥眉露出几分纠结,手掌摩挲碧绿温玉,许久后终是忍不下这个心,忍着心颤忙叫喊一声:“孩子,你回来。” 李卯顿步,毫不矫情的转身折返。 西苑贵妃无奈叹口气,招招手让李卯坐到了自己一边,也不在忌讳什么合礼不合礼,无奈叹口气道:“你说吧,干娘听着。” 李卯这才露出一微笑,执着贵妇藕臂,一手不觉间搭在了贵妇丰腴腰肢后。 西苑贵妃半遮半掩靠在李卯怀里,玉白鹅蛋面颊飞上两抹红,身体微微紧绷,但也不敢乱动,只当没有察觉。 过了一会儿也就习惯了,就跟家常便饭一般 。 换句话讲就是她身子习惯了这孩子? 这..这成何体统... “呼——” 李卯小声倾诉,贵妇耳尖嫣然染润。 “孩儿其实当时不仅仅抓了那走私罂粟的商贾,还杀了慕容家的慕容云。” “嗯?” 西苑贵妃陡然一愣,旋即坐直了身子挑眉惊愕看向李卯。 李卯苦笑一声,接着解释道:“干娘,这事真的不怪孩儿,是那慕容云....” 一番解释过后,西苑贵妃神色稍霁,心底松了口气。 就是这孩子再胡来,那慕容云可是慕容家的嫡系,岂能说杀就给杀了? 但既然是那慕容云不长眼在先,那么此番打杀也就了无所谓。 杀了就杀了,那又如何? 他慕容家即使是有那么一位在世的上将军,但也是半身入土之身,说不得年底就熬不过去。 而且放眼京城顶级世家当中,他慕容家也不过是个扫地把门的地位,杀了又何妨。 欺压百姓欺压到武王世子身上来,你只能自认倒霉。 西苑贵妃眸中寒光毕现,一阵变换后那方才之柔和悉数化作凛冽寒风,刺的李卯颇有些不自在。 干娘凶起来... 真是有点可怕。 李卯轻咳一声。 “你杀了慕容云,他慕容家怎么说的?”西苑贵妃眸光淡漠,淡淡说道。 李卯紧了紧怀里的丰腴腰肢,轻声道:“他们按下不表,且说慕容云于家中休养。” “哦?”西苑贵妃一挑眉,冷笑一声,眸光微眯涌现出两线寒芒。 “这事他们咽到肚子里最好,若是有朝一日敢反扑联结那些官员弹劾攻讦于你,本宫绝不会心慈手软。” “这事陛下这么说的?” 贵妇人轻抚李卯面颊,拧着细眉关切问道。 李卯一手按住那脸边的葇荑,回眸安慰道:“陛下自然是向着卯儿,干娘勿要多虑。” “如此甚好。”西苑贵妃心底最后一块大石落地,慨叹长舒一口气,但随之便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攥着,一瞬间那冰寒气势瓦解分崩,轻咳一声红着双颊强硬抽了回来。 “既然没事,那干娘这就要回去了。”贵妇人缓缓起身,威严一颔首,眉淡眼轻,不过就是双腿有些发软。 李卯起身拱手一拜:“恭送干娘。” 贵妇人对着廊间遥遥呼唤一声,金发女官陪同两个宫女到了跟前待命。 “孩子...”贵妇人欲言又止,不等李卯答复便摇摇头率先转身离去。 李卯目送丽人远去后,这才往那汉白石官道上踱步离去。 步辇上,西苑贵妃端坐,失神目视前方。 黛绮儿目露戏谑,拉回贵妇人思绪: “娘娘,您怎么走路的时候感觉有些腿软,是风寒?” 得,看见那小王爷又发春了。 西苑贵妃面色不变,淡淡道: “....许是昨夜没睡好,无碍。” “奴婢昨夜也没睡好,总感觉有宫里有什么艳鬼在浪叫...”金发女官一脸恐惧。 西苑贵妃一时语塞,只是默默闭上眼睛,胸前一阵山峦般起伏不定,染上绯红倚首一边只当没听见。 “起轿。” 第398章 宋启要反 出了紫禁城的李卯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王府亦或是燕府,而是马车停在路边,手中攥着一枚令牌,拧起剑眉沉吟思索。 良久后李卯将令牌随手放到手侧的打开镶嵌进去的木格中,问道: “老薛,你上次跟我说卢靖远有一天是去找了五皇子宋启?” “是,少爷。”老薛按住马绳,整装待发。 “动车吧。” 李卯看着逼近外城的官道,往左再去个一里左右便能到那城郊桃花庵。 李卯摩挲手中那精雕细刻,吹毛求疵的绝品银凤簪,眸光出神。 “见过宋启后去一趟桃花庵。” 他那师父这么多年,头上的簪子也就一根竹钗来来回回的用。 这凤簪大气而内敛,精美又不张扬,他当时看见的第一眼最适合的无非就是他那位师父。 以后若是不见面,也算是个分别礼。 “唉。”老薛若有所思应了一声,驱车往五皇子府赶去。 五皇子府上,正厅之中。 “世子殿下,您在客厅内稍等片刻,五皇子殿下外出有些事,约莫一刻钟左右便会回来,您稍坐。” “无事,你们忙自己的去,我自己等上片刻。”李卯温润一笑,颇风雅的甩袖落座那宽大太师椅上。 “欸,是殿下。”小丫鬟哪里见过这俊俏模样,立时便红着面颊,垂眸羞赧应声退下。 李卯将一装有小山木雕的红盒子放在一旁稍坐歇息,一旁侍立侍女上来端茶倒水。 李卯左右环顾,发现这厅内尽显奢华。 四面屏风林立,却仍有极大空间,只怕容纳百来人绰绰有余。 墙壁上挂着琴瑟笙箫,更有.... 一二貌美女子半裸画像置于其上。 李卯轻咳一声收回视线,旋即着重筛选起重要特征来看。 环顾良久,终是目光微凝,停留在一处字画上。 李卯徐徐站起身,走到前面打量。 上面画有一华美凤鸟,在树梢巢中竟是将一幼鸟往外推搡。 “鸾凤之子同诞于巢,而鸾凤者偏其爱之。” 李卯目光下移,喃喃自读:“尽巢者得天独厚,外者亦凤鸣九天。” 李卯背手而立,一身白衣随着冬风微拂,面上恍显思索之色,转而便展露精芒。 一旁侍女偷看之际,李卯缓缓踱步,也不多说什么,只说自己好读,让一侍女领着前往书房领着察看。 侍女虽然感觉主人不在将人领到书房多有不恰,但无奈面前之人贵为武王世子,也是不敢忤逆,当即领人到了书房外立着。 李卯看着那紧闭的书房大门,上前试探后发觉并未上锁,推开进入后那满书架的精美书籍便一股脑映入眼帘。 纸墨清香传入鼻腔,房内中遭摆着一宽大梨花木桌,上摆笔山纸砚并无任何特异之处。 李卯告别侍女,走上前去抬头扫视。 最后似是随手挑拣,从中取出一本书来看似随意翻看,实则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到处打量。 目光到处游弋,直到看见桌案上那宣纸下面好似盖住了一木牌状的物体。 李卯眉眼一凝,上前一步一只手缓缓伸向了那桌面。 “世子殿下。” 李卯猝而回首,看着那带着一缕笑容的阴鹜男子回以颔首微笑:“五皇子。” 宋启看着李卯手中拿的书和木盒子挑了挑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快步走了进去落座桌后扶手椅。 “坐,世子殿下如今不去找燕王大哥,也不找太子,倒来找我这个寒酸皇子,实在是令我受宠若惊。” “本来听见世子来府上找我我还惊奇,谁曾想原来世子是看上我的书,而不是我的人了。” 一番发言不喜不悲,既没有自卑,也没有明里暗里嘲讽,那平淡的就好像是在诉说跟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事来。 李卯落下座轻声道:“我过来自然是为了五皇子,不过书瘾犯了就没忍住先过来书房窥探一二,想看看五皇子平日里都看什么书。” 宋启眼皮微阖,道:“那世子可找到想要的了?” 李卯淡淡一笑:“想找的自然是五皇子。” 宋启沉默片刻,点点头,随后就将桌面上的宣纸包着下面什么东西堆放到一边。 “那不知世子殿下来找我可有何事?” 李卯叹了口气,将红木盒子放在了桌案上,带着几分歉意:“皇子是否还记着当初你的那位小妾,因为我的缘故死在了那大牢之中?” 宋启眼瞳寒光一闪,面上仍是皮笑肉不笑道:“这事已经过去,拿不到台面上来讲。” “况且那贱人不知死活假借我的名义勾结羽林卫徇私枉法,死得其所,世子难不成是想为此事给我赔罪?” 李卯点点头,将红盒子打开,露出其中那一假山木雕。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这假山是我从一位大师手中购来,雕刻十载,价值千金,权当是我的赔礼。” 嗯,其实是路边文玩店里十两银子买的小玩意。 让他给那仗势欺人的小舅子真心道歉? 不存在的。 宋启面露惊讶之色,也不再做推脱,将礼品就这般收下。 “那就多谢世子。” 李卯目光不觉间扫视到那纸堆下掩藏的东西,但是已然被宋启堵得严严实实,他不好去察看。 再三思索之下,李卯看着那正在凝神打量假山的宋启,眼神深处金光豁然一闪。 呲—— 瞬息间! 李卯却突然眼睛一痛,猛然闭上眼睛,自头颅深处传来阵阵刺痛! “额...” 李卯揉着眉心,发出一声低吟。 宋启淡淡抬头,轻声问道:“世子?” “无,无事,就是突然有些...”李卯浑浑噩噩起身,随后猛地一趔趄往前倒去。 宋启眉头一皱,起身就要去接,但无奈李卯倒的太快,瞬间就带着桌上那叠起的纸堆掉下案台。 李卯精神忽现萎靡之势,全然不似作假。 宋启面色阴晴不定,犹豫再三过后竟是没有先去扶李卯,而是先弯腰寻找什么东西。 李卯趴在桌案上,头痛使得紧皱的眉眼却死死盯着那纸堆下露出的一角令牌。 赫然便是那影字令牌! 李卯悚然一惊,面色一沉,诸多线索如珠子般在瞬间被串起,但此时无暇多想,强忍着头痛缓缓直起身,忙朝着宋启告别。 “五皇子,我身体有些不适,暂且告辞。” 宋启招呼道:“来人,扶世子出府。” “是。”一旁两个丫鬟走上前来搀扶。 待到李卯已然离去后,宋启也已经将东西摆放至桌案上。 宋启立在桌案前,眯着眼睛拾起桌上一方砚台猛地将那假山砸碎! 嘭—— “李卯,若是你早些向我示好,我断然不会拒绝,但是现在已经晚了!” 宋启脸色阴沉无比,手中攥着一枚令牌。 与此同时,五皇子府外的马车上,李卯匆匆命老薛开车。 老薛发觉有些不妙,驱使马车离开后这才扭着脖子急迫开口问道:“怎么了少爷?” 李卯拧着眉头,从头上揪出来一根白发,盯着良久后轻吹一口气将发丝吹到车外,随风飘走。 “五皇子,要反。” 轰隆—— 毫无预兆的忽而一声晴天霹雳轰下。 老薛冷不防打了个寒颤,身形稍显瑟缩,但也没有再多问,驱车前往桃花庵。 第399章 几缕白发 沿途至桃花庵的路上,李卯始终闭目不语,老薛感受到那股子凝重气氛,一时半会也是一句话没吭。 大约到了那能看见桃花庵朱红小栋后,李卯暗哑着嗓子,眉宇间带着几分疲倦示意老薛停靠马车。 老薛顿马收缰,停车第一件事就是立马打开小格,担忧向后看去,他听得出少爷语气中的疲惫不堪。 虽然已经有所设想,但回头一看还是忍不住的忧虑皱起眉头,瞳孔猛地一缩,心间突然猛抽起来,满是烟黑黄泥的干瘪手指都在微微打颤:“少爷..你...” 回头看去,一眼就看见李卯那深沉的疲态,以及头上的几缕白发,一如煤炭堆里的白雪一般扎眼。 “老和尚没骗我,金刚怒目窥测一些沾染重大因果的东西轻则耳聋目眩,重则天人五衰。” 李卯缓缓睁开一双粲然瞳子,取出一面铜镜看着其中那几绺白发苦笑一声。 “但是也恰恰变相说明了我没有冤枉宋启,他的确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是个闲散皇子,他就是要反,所以牵扯因果天机甚大。” 老薛那边已经急匆匆下了马车跑到车厢里,嘴里抽着凉气去给李卯把脉。 “少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宋启为何要反?” 李卯只是摇摇头,随后便娓娓道来:“宋启,便是那影字死士背后的主人。” 老薛瞠目结舌,愣在那半晌没吭声。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他那小舅子牵扯羽林监,那一家上下被宋启毫不犹豫的推出斩首?” “多半就是为了不让人深入调查,隐藏他宋启跟羽林卫的勾结,弃车保帅。” “羽林监是为掌握私兵,走私罂粟是为积攒财力,贿赂官员是为培养自己的党羽。” “先前雾里看花,一头雾水,如今得知是一皇子从中作梗倒是已经明了。” 李卯回想起那大厅之中挂着的鸾凤字画,徐徐道: “他不甘居于人下,他也要求那至尊宝座。” “所以慕容家闭口不谈慕容云已死之事,将此奇耻大辱都能咬碎了牙咽到肚子里去,很有可能就是宋启授意。” “如果我猜的不错,只怕宋启造反时日无多。” “能让他舍弃一些利益的隐忍,定然是因为更大的利益。” 李卯稍一沉吟:“近日在燕府,王府周边全部增派暗子卫兵,不容有任何疏漏。” “是,少爷。” “那此事要不要同宫里那位?”老薛忧心忡忡道。 “不,暂且不用,当务之急是先要自保,而且要同宋理说也是要找一个将利益最大化的时机,此时此刻他宋启没有任何风声传出,而且他反也仅是我猜测,若是没有应验,岂不成了我挑拨皇家关系的小人?” “少爷说的是。” “老薛,替我择去白发。”李卯摘去发冠示意。 “唉,少爷这可有事?” “无碍,我并没有勉强去看宋启,顶多是一些精气,两仪圣法能补回来。” “是。” 李卯闭目养神,发冠一除黑发倾泻而下。 老薛满眼心疼,一根一根仔仔细细的剔去其中白发。 “少爷,多找那柷夫人造造小人,她也是大宗师,阴元更加浑厚,效果也更好,当然太后娘娘更好。” “...”李卯轻咳一声,暗道一声说得容易,但还是不易察觉点点头。 不过有个难题摆在眼前。 不是他不想,几次真阳灌体下来,不说他感觉她身子已经几近痊愈,主要是小祝她自己多半也知道已经不用再温养。 所以此次再回府,真不好说道宗还让不让他爬上床。 毕竟俩人关系有些尴尬,她骨子里也是那种保守之人,不像芝兰慧眼识珠,一开始就把他认定为自家女婿。 嗯,说到底还是个前后顺序问题。 待除去白发,驱车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终是抵达那处桃花庵中。 此间拱门前比之先前倒是多了几辆漆红马车,看上去还不是什么小门小家。 李卯提着一盒子迈入园中,两眼一瞧,便看见一堆夫人小姐正围着一个亭子叽叽喳喳,眼睛放光的议论什么。 旁边远远站着几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眸光失神中带着几分自卑,不时打开折扇,亦或是在手心敲打,远远观望却没有动脚的念头。 李卯见状有些诧异,但走到跟前往那光秃秃的树枝间亭下一看,顿时了然。 无他,只因太美。 嗯,只因师父太美。 却见阳光映照间,亭下,一道飘渺似仙的白衣身影端坐其中,腿边靠着一把朱红宝剑,今日并未戴斗笠纱幔,只见其眉眼深远,云髻高耸,身形浮凸却似剑般凌厉,面庞出神看着远端青山,久久没有注意到一旁人的视线。 李卯立在人堆后视线逐渐凝实,精美红木盒子垂在腿边,渐渐看的痴了,也忘了上前去打招呼。 当年懵懂的少年上了山,第一眼看见这么个天仙般的人物心中留下的震撼半点不差于如今那几个书生的模样。 不过他脸皮够厚,而且身世也不差,并没有太多卑怯。 可是到了后面拜师之后,本以为两人的关系会越来越近,跟那杨过小龙女一般成了一段佳话,可谁曾想师父性子就那样性子,两人竟是越走越远。 李卯苦笑一声叹了口气,也没有去打扰师父,只是默默看着,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恬静时光。 说不得过几日师父就要回昆仑山,说不得一别过后便再没了相见的日子。 “好漂亮的仙子啊...” “身材也忒好了...” “咱京城里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漂亮的美人?你们为何不早说?” “跟你说了有什么用?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书生冷眼道。 “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还不能看了?” “我要是有她一半漂亮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勾引....吸引世子殿下了。”众人窃窃私语间,也不知哪家小姐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那白衣清冷仙子眉头忽而一蹙,直勾勾便看向了那不知廉耻的小姐。 但接着目光游移间却突然定格在一张脸上,再没动弹。 “仙子,仙子看我了!”一面皮白净,身着青衫书生眼睛一瞪,转而不可置信的看向同伴惊喜喊道。 “那是在看我。”书生同行之人嗤笑一声,打开一把折扇在身前轻轻呼扇,迈前一步自觉风雅,自顾自介绍道:“这位仙子,小生姓陆名章,乃是新科贡士,不知仙子...” 却见那白衣女子一张脸越来越冷,直让那两个自我介绍的书生看的胆寒,渐渐闭上了嘴。 他们就算是傻子也知人家看的不是自己。 众人齐刷刷向后看去,却见那人堆后,一面容俊美,身形颀长的白衣公子一手提着一红箱子,正同那白衣女子两相款望。 女的面无表情,眸利似剑,男的面带微笑,眸光柔和中带着几分失望。 虽然女子看上去比男子年龄要大上些许,但仅论相貌气质上来看..... 嗯,绝配! 众人点点头,心头不觉浮现出这么个念头出来。 “等会儿,世子殿下?” “还真是!” 众人眼神霎时变得微妙,一下便吃瓜起来。 看那眼神,就知道两人之间绝对有什么故事。 好像有什么爱而不得的事儿在里面? 唔,不懂,不懂。 那就一起块儿看看。 一干子吃瓜群众默默将视线看向一边桃花林,耳朵却竖得跟天线一般。 第400章 师清璇:你才弱冠! “师父,我来给你送个东西。”李卯温和一笑,抬抬手示意手中的红箱子。 “师父?” “这天仙女子是世子的师父?什么师父?” “谁知道,看那剑客模样,估计是武艺上的?” 一干子吃瓜群众掩口诧异,议论纷纷。 清璇剑主那万年不变的寒潭剑瞳终是有了些许波澜,但素唇轻动,面上仍是不悲不喜道:“若是一些首饰就收回去,我不喜装点。” 人群突然一静,面面相觑,俱是在人群眼中读出来震惊疑惑二字。 这位仙子竟然连世子都给拒绝了?! 李卯耸肩一笑,许是早已想到这一说辞。 师父猜他送的是首饰,他猜师父就会说这般话语。 因此李卯也没有多在意,径直走向那亭下,一手取出凤簪递到师清璇眼前。 “收下吧,随手买的小玩意,以后卯儿无法侍奉师父左右,也算是有种别的寄托在其中。” 亭下那白衣女子盯着李卯的桃花眸子良久,随后视线下移盯在了那凤簪之上。 李卯默然不语只是唇边勾着恬然笑容,看上去不甚在意女子会不会收下这一礼物。 人群缄默,拭目以待。 桃花枝枯,落叶飘零,桃花庵中本应桃花满天,枝叶横结之桃花林此时此刻却一片萧条景象。 但是今日阳光正媚,人群正稠,倒是给了几分冬日里得安慰。 师清璇眸光稍作纠结,还不等答复便听见那屋舍深处传来一声少女呼唤:“剑主您在哪儿?” “我不....” 师清璇剑眸一凝,看了眼那不远处传出声响的小屋,话口堵在喉头没有再说出来,眼眸带着几分慌乱的一言不发将凤簪利落攥到手心,随后便将脸转了过去没再搭理李卯。 李卯欣慰一笑,留恋看了眼那面上绝代风华:“师父,你同紫檀可要在这里再待多久?” 清璇剑主淡淡回道:“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不会太晚。” 李卯自顾听着,抿唇点点头叹息一声:“这般快...” “师父,卯儿去看看紫檀,就此分别。” 李卯撩起衣袍缓缓离去,步履沉缓间似是下定莫大决心 。 师清璇那一双凌冽剑眸缓缓转过来,看着那似窥破红尘的洒脱背影不觉间眉头蹙起。 这边两人对话落下帷幕,那边有小姐看着那手中的簪子轻呼一声:“这簪子不是昨天那裕和楼拍卖的压箱底首饰?” “听说最后竞拍终止,最后竟是世子得了去!” 一夫人掩嘴对着一旁闺蜜低语:“看来这个貌美女子在世子心里很不同寻常,随手一掷就是这么件宝物。” “那可不,你瞧瞧这姿色,京城里你能挑出来几个跟人媲美的?” “肤浅,气质也是绝佳。” “我要是能戴一戴那簪子,只怕也能沾上几分仙气儿嘞!” “想屁呢你,这都是看人的。” 师清璇对于周遭叽叽喳喳,混沌一片毫无反应。 对于她来说这簪子几万两也好,亦或者是路边随手几两银子买的也罢,都无甚区别。 只是.... 师清璇脸色复杂,心间忽而涌上几分身不由己涩然难断,目光紧紧盯着那大步离去的背影。 但忽而便注意到那紫金发冠之中,一茬又一茬齐整黑发间似乎夹杂着... 几根白发? 师清璇瞳孔一缩,心头蓦然涌上莫大心悸,缓缓站起身,一双凌冽眸子深处一如湖心般忽而激荡起无边涟漪,久久难平。 “卯儿。”师清璇忽而哑着嗓子唤了一声,依稀可辨其中几分欲言又止。 李卯顿住脚步,缓缓回头问道:“怎么了剑主。” 旁遭人听出两人对话中蕴含的些许不同寻常,噤若寒蝉齐齐对视,随后冷嗖嗖的瑟缩身形也不敢再多听,均是男的留恋一眼那白衣仙子,女的留恋一眼温润公子便匆匆一并退场。 如此一来,偌大桃花林之中,如此一来便仅剩下那一对心思各异的师徒。 师清璇双手叠于小腹,手指绞在一起直到隐隐发白,慢慢往前走着,清列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李卯的发冠。 细辨之下便可看见那寒潭清眸酝酿着几分水意,与眼角微微红润。 李卯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不清楚为什么师父会走的越来越近,直到那天上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子伴着冷韵幽香,立到了她跟前,伸出一只藕臂举过他头顶,缓缓打开他发冠。 乌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一如那山水墨画里的瀑布般,极为扎眼的被白布染上了些许白色空隙,像是溅上去的白色墨迹一般。 微乎其微,就连老薛同他自己对着镜子都择不干净的程度。 师清璇撩起那发丝,将一根触目惊心的白发拢在手中,如被雷击一般浑身一震,眼神之中俱是不可置信与惊颤惶恐,手掌发抖,眸光如破碎星河般波光潋滟。 那浑身如剑般的淡然气质瞬间分崩离析,整个人忽而拢上一层久久难去的阴霾与恐惧,萦绕心间,如千针万斧般肆意凿弄心口,浑身发着凉气,心口蓦地传来一阵绞痛。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清璇剑主红着眼眶,嘴唇微微发颤,颤抖声线下压抑莫大惶恐,带着几分嘶哑猝然看向李卯。 “怎么会这样?” 李卯轻轻摇头:“师父,卯儿无事。” “你才弱冠!” 师清璇看着李卯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心口一阵抽痛,最后竟是面颊之上缓缓流淌两行清泪,一把攥住了李卯的手扭头往外赶去:“走!陪师父回昆仑山。” 师清璇下意识将李卯头上的白发归咎于是那渭水畔中毒缘故。 李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师父那悲戚背影忽而没心没肺的笑了出来。 这还是师父第一次主动牵他手。 出乎意料的软。 “师父,现在的局势不是我想走就能走,不是我说不当就能不当世子。” “我,走不了。”李卯杵在原地嘴角带着笑小声叙说,同时不忘握紧手中那冷润玉肤。 无论怎么说,师父心里总归是有他的,无论是师徒情也好,或是男女之情也罢。 但师父的性子两人总归是有缘无分。 况且... “京城里...”李卯顿了顿。 “还有卯儿的妻子红颜....” 一语落下,师清璇瞬间便停下脚步,双眸忽而一暗淡,仅留下一风华背影,缄默不语。 第401章 教紫檀骑马 “师父,此经一别许是永远,望卿珍重。” “卯儿感恩师父八年来谆谆教导,无以为报。” 李卯缓缓解开剑主葇荑,束好发冠后躬身一拜,缓缓转身离去。 冬风凛冽,枝叶零落。 风儿势头正盛,吹乱了也不知何时挣脱出竹簪的发丝,横在眼前模糊了视线。 一白衣公子一步一步朝着朱红小栋赶去,步履间扶正发冠,整理仪容。 可见那洁白衣角随风飘逝,几根发丝脱落发冠向后飘扬。 师清璇立在原地,目光出神,心头艰涩难言。 场景慢慢与那两年前李卯独自一人下山时的背影相重合。 不过此时已不同往日。 卯儿走了... 明明只要她一句话,两人便可以重归于好.... 卯儿便可以如多年前那般重新待在她身边,哪怕回不到昆仑山也可以日日夜夜叙话谈天,下棋对饮,甚至儿女满堂.... 可是扪心自问,她终归是做不到。 她作为宗主,不能打破传承百年来的门规条框。 师清璇嘴唇咬的青白,最后直到看不见了李卯背影后,靠在座椅上头晕目眩的闭上眼睛抚弄眉心。 与此同时,那雅致朱红屋舍当中,李卯正看着一睡眼惺忪的少女袒露半边白皙锁骨,坐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那浑身洁白如玉,猛然看上去真的就如那白瓷一般有一股子精致雕刻般的美感。 细眉大眼,樱桃小口,肤若凝脂,面若桃李,轻纱从香肩一侧滑落,两只马尾因为刚刚睡醒而有些软塌,但总归还是俏皮可爱,并不影响使用。 屋内陈设简洁,倒像是师父的风格,素雅干净。 阳光透过窗棂涌入屋内,打在少女身上尽显一片白里透红。 李卯进去后缓缓带上朱门,无奈摇头宠溺道:“紫檀,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般邋里邋遢的,也不怕给人看光了去。” 李卯凑到跟前坐在床边,细心拉好白纱肩带。 紫檀则是毫不顾忌的一把上去搂住了李卯,一面将肩带重新拉下去,一面笑嘻嘻道:“紫檀知道是剑子哥哥才把肩带拉下去的,要是别人敢看,紫檀早就把他一剑给捅穿了。” “剑子哥哥,我在屋里可是听见了,你给剑主大人送了个簪子对不对?”紫檀侧身坐在李卯怀里,双臂搂着李卯脖子,撅着粉唇,可怜巴巴的眨眨星眸。 “那紫檀呢?说不定过两天我跟剑主就要回昆仑山了,可是剑子哥哥说的骑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骑。” 李卯一手拽过那软嫩葇荑,一手揽住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眼瞅少女这跟那独守空闺怨妇一般的神情哑然失笑:“那紫檀说想要什么礼物?” 他此行来还真忘了给紫檀带礼物。 但就按紫檀那奔放性子来讲,多半就是让他.... 骑马... 李卯捋着那长及少女腰间的马尾,极细微的咽了口唾沫。 就他目前碰到的几位可人少女来说,玉容是那娇蛮大小姐,面容可爱,身材微润,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澎湃。 芽儿则是那好似一吹就倒的弱柳蒲公英,年纪最小,只会事事依着他,细声细语,让人心生怜惜。 而紫檀便是性子热烈奔放,但也跟芽儿一般很是黏他。 李卯那边正犹豫间,紫檀瞬间就抱了上来,不由分说直接堵住了李卯的嘴。 李卯双手举在空中一愣,但最后还是搂住了少女的臂膀。 “剑子哥哥,紫檀不要离开你,紫檀想要剑子哥哥当礼物....” 李卯眸光变换许久,最后终是缓缓点头。 紫檀白腻如雪的面上浮现惊喜,旋即挑了挑眼角,无师自通... 翕动鼻翼。 斗转星移,夕阳西沉,直到没入地平线消失不见。 腊月里的白天早早便下了班,换做月亮上天受罪,俯瞰人间春宫。 夜晚时分。 桃花庵一间素雅简洁却又纤尘不染的客舍内,其中仅有床柜桌椅摆放。 靠窗那洁白小床之上,此时有一以紫色蝴蝶结绾起头发的双马尾大眼少女,半披轻纱,靠在那男子怀中。 月儿倾洒银辉,照在两人身上,一如画卷般瑰丽隽永。 李卯轻柔抚弄少女发丝,于那娇羞面庞之上触之一吻,旋即轻声微笑道:“紫檀,剑子哥哥教你骑马,就当是分别的礼物。” “嗯,紫檀好开心。” 紫檀面染红晕,嘤咛一声将脸埋进了李卯怀里,只是露出一双星眸羞答答的打量着李卯。 李卯温和一笑。 羊脂美玉,甘之如饴。 虽然两人的身体素质多少会有些困难。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李卯被紫檀紧紧抱住,挣脱不开。 “剑子哥哥,紫檀爱你。”紫檀眼角闪烁泪花,嘤嘤哭泣。 杏眸中俱是得愿以偿的幸福欣慰。 “好爱好爱。” 李卯心头一暖,再不踌躇不决。 “紫檀,剑子哥哥教你骑马好不好?” “嗯....” 一白衣身影眉宇复杂微蹙,如轻鸿利剑般立在桃园一处枝丫上眺望明月,时不时回望屋舍听那少女哭声面露些许不忍。 虽然紫檀是她许给卯儿的媳妇,但是.... 总归不能如此.... 但这事她作为一个师者,也不好去过问。 紫檀苦就苦些,也是她自己天天念叨的。 师清璇无奈摇头,随后压下面上些许红润复杂,横转腾挪间离屋舍远了去。 若是当初卯儿不是.... 罢了,想的再多也不过是徒劳,并不是她的作风。 与此同时屋舍之中,李卯正骑在一匹木马上,对着一边哭的梨花带雨却又认真打量的紫檀讲解: “紫檀,骑马需的攥紧缰绳,讲究稳扎稳打,但是你体格弱,所以就要慢慢来。”李卯捋着那修长马尾。 紫檀却一把抱住李卯的胳膊,小声哭泣道:“不要,紫檀就要认真学!剑子哥哥不能放水!” “要放也是紫檀....” 第402章 尽人事,听天命 夜间李卯从那娇小如白羊羔般的身子抽身,立在床边眉眼间带着丝丝缕缕怜惜替紫檀解开那受累的马尾。 团扇般的发丝倾泻于枕边,紫檀眼角噙泪珠,娇颜似火,宛若白雪地里蓦然染上了一堆嫣红花汁般,嘟着粉唇咕哝一句“剑子哥哥不要走”便蹙着眉头昏昏沉沉睡去。 李卯叹了口气,穿戴好衣物后便出了小屋。 紫檀第一次骑马尚有不足之处,还需日日打磨。 但问题就在这儿,小姑娘家他心有不舍,每次一哭他就狠不下心,不像后宅那些夫人美妇,会尽数包容他的鲁莽。 就是再过分也都能受着。 李卯出了园子,走到了那栅栏前,放眼望去在寻找某道身影。 但巍巍漆黑苍穹之下,明亮望舒映照原野间,松柏随风摇摆不定,风声呼啸灌入衣袖带起阵阵寒意,不见白衣倩影,倒是看见不远处官道上老薛背靠马车抽着大烟,地上是一堆烟灰,已然等待多时。 李卯失望摇头往前走去间,却忽闻一声细微踩动树枝之声自背后传来。 李卯一怔,转而脚步一顿,远远朝着老薛喊了一声:“老薛,给我扔一把笛子。” 老薛轻唔一声,随后拍拍屁股坐起身,一溜烟钻进车厢,片刻后不见人影,却忽见一道碧绿长影划破长空,飞向李卯。 李卯稳稳接在手中,二话不说抵在唇边,双手执竹笛,垂眸不思量。 身形如松亭亭,衣袂如旗招摇。 嘟—— 笛声悠扬,一如远空般碧蓝震荡,涤荡心魂,丝毫不曾压抑其中绵绵情意与失落惆怅,老薛缓缓靠着马车坐下,举着那烟杆,老眼之中破天荒的也浮现几分伤感。 如针如线,如风如冰,明明入口缓和绵绵,但咽到了肚子里却这般扎人。 明月当空,白衣独立树梢,一手依着树干,目光朦胧凄迷看向那绝世公子。 唇儿死死咬出一道齿痕,指甲嵌在那树皮当中几要扣出血痕。 笛声落下,李卯默然垂放竹笛,走到马车旁头颅微垂,带着几分黯然沙哑:“走吧。” 老薛瞥了眼天际那风华身影,转而长吁短叹登上马车轻斥一声:“驾!” 踢踏踢踏—— 马蹄声声响起,卷着尘灰纷扬离去。 女子被风沙迷了眼睛,逐渐看不见那辆马车远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子从怀中取出一枚银凤簪,放在手心摩挲。 她没有换上这根他人口中价值连城的华美簪子。 哪怕再精致,再珍贵。 因为她脑后的那根竹簪,是卯儿亲手给她刻的。 “卯儿,忘了我....” 两滴晶莹泪珠顺着那凝脂般的肌肤下滑,留下两道湿痕,终而缓缓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跌落树梢,沉入大地。 行驶马车上。 “少爷,您这样就吹了首曲子完事就走了,我要是剑主我才不鸟你。”老薛嘴上开着玩笑,但眉宇间惆怅却丝毫不减。 少爷哪哪都好,但就是个痴情种。 而且还犟,根本拉不回来。 即使身边莺莺燕燕已经够多了,但碰上那步夫人,碰上他师父还是会自己绕个弯躲进去出不来。 还是活的年纪小了。 若是换做他,就凭这武王世子的名头跟势力,先进入她们,再想方设法留住她们,最后日久生情这才是正道。 但是少爷他就偏不干,就偏想做那些什么先让人心服口服接纳他,然后才要吃肉。 唉,少爷真是糊涂啊。 完全不懂对方身不由己,一到了深夜就emo。 有些时候就得霸王硬上弓。 你看看那祝道宗,是不是就是这样成的? 虽然两人之间关系很尴尬,但至少现在来说两人起码还能在一块儿相处,慢慢消去隔阂。 而且别说留人下来的理由了,估计柷夫人自己就会找理由留下来,比如骗自己跟青风认亲,不得不留下来云云。 先不说有没有动心,就是这年纪沾了荤腥哪还不能铭记于心的? 但是少爷此举他也能够理解,无他少爷更贪一些,想要将对方心身没有一点缺漏的偷走。 将选择权全部交给对方,不逼迫不设计,完完全全是出于尊重,为的就是少爷不想他们日后相处时产生任何隔阂。 这么好的男人哪里去找? 老薛捶胸顿足。 这长相身世谈吐,无论江湖还是联姻,换做别的谁家小姑娘见了不迷糊? 勾勾手指就神魂颠倒了。 可偏偏他家世子就喜欢那些有韵味的夫人.... 喜欢夫人也就算了。 而偏偏要命的是,人也不是什么随便的妇人,人是书香世族出来的大家闺秀,族训鲜明闻名,另一个是与世隔绝但又保守死板的昆仑山宗主。 造孽啊! 但可能少爷就是喜欢这种欲拒还迎,难以征服的调调? 李卯将笛子放到暗格中,眸光微垂淡淡道:“尽人事,听天命。” “唉。” 老薛长叹一口气,止住嘴没有再说话。 这玩意他是劝不了了。 只能看少爷自己怎么斡旋。 那步家夫人因为这事跑到了江南,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估计也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跟少爷的关系。 马车缓缓远去。 月儿亦然明亮,照啊照啊,直到照到了同一片天地下的江南水乡。 步家宅邸,宽阔无波的静心湖旁朱红水榭之中,端坐着一位温娴丰腴美妇,身着淡黄棉裙,发盘高耸,其眸光温柔,面若梨花,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贤淑柔和。 南方的冬天不比北方来的暖和,反倒因为时而乍寒乍暖更让人来的容易生病些。 伴着湿冷空气,让人一阵肌肉打颤。 步夫人拢了拢身上披风,无言看着水中月,听着林间风。 “夫人,老爷说了,年前府上有一只船要去京城,如果您真的想回去过年的话,就可以搭着过去。”小红立在一边眸光晶亮,兴高采烈说道。 马上就能重新见到世子了! 步夫人眼瞅着小红那模样哑然失笑,转而便抿起红唇,眸光复杂逃避小声问道:“小红,你说我该不该回京城去?” 小红眼珠子一转,上前挽住步夫人的胳膊,殷殷劝导道:“当然应该!” “先不说公子在京城过得怎么样,就是换句话讲您的妙音楼这么久没了主心骨,多少有些不妥。” “那可是您的心血啊!” 小红目光期待哀求道。 步夫人睫毛微垂,长长叹了口气。 虽然小红字字没有提卯儿,但是那眼神里的东西她岂会看不出来? 她何尝没有想他? 只是... 她现今还没有想过该怎么跟他见面。 明明当初一走了之就是想一刀两断。 可是到了如今她却又止不住的倾泻思恋之情,一如长江般滔滔不绝。 她此时的心境好似那藕断丝连般,斩不断,理还乱。 沉默良久后,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声传出。 “嗯,那就回去吧,年前回京城里看一看。” “恰好楼里的一些年账我得亲自去看着。” 第403章 一封信 茫茫黑夜之中,万家灯火仅剩一二泛舟渔火。 白天临近年关的张灯结彩,爆竹声声也都了无痕迹,唯留下一片寂静。 而此时之弯弯滦河畔,以两半弯圆为广场的铜锣湾之中也是如此。 有娘们的回家滋润,没娘们的去勾栏点姑娘。 他们虽说是朝廷的鹰犬,但该歇着还是得歇。 最为高大的朱红楼栋上,二层处一间厢房此时正幽幽向外放着光亮,门牌之上写着两字—— 万封 窗纸间隐约可见其中坐在桌前的壮实人影。 与此同时,大门处缓缓踱步走出一娇小人影,手臂挎一篮子,正搓着手取热,粉唇不停嘟囔着“这么冷的天”,随后朝门前侍卫打过招呼后迈入大门。 “咦,万叔还没走?”楚休休仰着脸看向那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发出疑惑轻咦声。 楚休休没有多看,扶了扶官帽闷闷不乐的走向自己的房间。 “大晚上的非得喊我过来查资料,你们怎么比我还笨!” 不过.... 楚休休转念一想。 也是,要不然她怎么成了金锣,而他们只是她手下? 看来她确实聪明。 楚休休一扫阴霾,哼着小曲用钥匙打开门,迈入屋中。 “也不知道李卯罂粟那一事有没有了着落...” 咔吧—— 门扉关上,发出一声轻响。 头上二层屋中那男子机警一动耳朵,眉头微蹙,但待听清是哪一间屋子发出的声响后眉头缓缓舒展,继续借着油灯凝神看向桌案上的一封密信。 “万封,王爷急命,年前时分要见李卯殒命,届时会有人手帮你,你要将李卯引入局内。” “功成之后,你便可退下同你妻女团聚,锦衣玉食。” 万封一双锐利似鹰的眼睛闪过几分艰难,将那封密信放在油灯上燃烧殆尽,长吐一口气后将后脑靠在椅背上拧眉沉吟。 这封信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 不说李卯已经受过两次刺杀,其周遭防备定然大幅加强。 就是上次那绝嗣解药一事,他们也多半能察觉到铜锣湾里出了什么奸细。 此事难,难,难于上青天。 但既然上头命令下来,他自然不敢违抗,就是砸破头脑也要找出个法子引蛇出洞。 万封眸光晦暗,抿唇不语,一张小麦色干皮粗糙面庞于昏黄灯光下愈显暗沉。 若想再次调动李卯行程,就必须要从其身旁之人下手。 让他自己去动,这样他的警惕心才会最小! 万封不觉间视线瞄向墙上挂着的众金锣令牌,停在那“楚”字之上忽而眉头一展,随后眸子微眯取出一张信纸来,撩起袖子开始写字: “年前属下定然会除掉李卯,属下会以与李卯相熟之人为由将其诱引入局,马年之前,定然马到成功,望王爷...” 万封正凝神写字时,门扉却突然敲响。 叩叩—— “万叔?”门外传来一声娇糯呼唤,接着也没有吭声,那门竟直接要推开! 万封拧眉抬眸,接着便神情一紧,暗喝一声莽丫头,也来不及将信纸封入,连忙手肘支着桌案将信纸拢在双臂间阴影当中。 “万叔,你怎么还没走?”楚休休探进来一个脑袋,疑惑的眨眨眼,留意到万叔脸上一隐而逝的紧张。 万封皱着眉头,凶容毕露轻斥一声:“毛丫头,谁让你进来不敲门的?” 楚休休抱歉揉揉脑袋,手里正端着一小碗炖的猪五花,五花三层,明晃晃,油亮亮,糖红色,看起来甚有食欲:“万叔,我爹给我做了些红烧肉晚上填肚子,我看你也在这儿,就想着上来给你端些。” 万封看着楚休休那双乌溜圆的杏眼,终是不耐烦的摆摆手无奈叹气:“进来吧,下次记着一定要敲门,若是里面是些大人物同我在谈机密,保不准你就要掉脑袋!” “哦,我记着了。”楚休休弱弱将碗往前递了递,“都该过年了咱还是这么忙,万叔你吃些热热身子,我爹刚做的。” 万封下意识想要拒绝,但看着近在眼前的香气缭绕.... 恰巧他晚上取信后一直忐忑不安没敢打开看,到了深夜都没有吃任何东西。 只是吃个肉。 万封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楚休休嫣然一笑,从小篮里取出一双筷子递给了万封。 两人相对一张桌子坐下,一人一碗把子肉吃着。 楚休休开着话茬,万封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狼吞虎咽碗中五花肉。 “万叔,过年了你回老家吗?”万封在铜锣湾是出了名的不着家,从来没有人听说过他家人的消息。 万封筷子一顿,摇摇头:“回什么,事这么多。” 楚休休蹙着眉头道:“那万叔你就不想家,过年了也不跟家人在一块儿聚聚?” “聚什么,给钱就行了。”万封咬了一大口肉,面无表情道。 楚休休眼看万封碗中肉见底,便将椅子往后顶起身,自己碗里的肉全都刮到了万封碗中,万封身子微微后仰,没有阻止。 起身间楚休休将碗筷顿在手中,眼瞅着万封身前的一张信纸好奇道:“万叔,你给谁写的信?” 万封一抿筷子,眼底闪过些微慌乱,但面上仍是坦荡自如:“给女儿写的,跟你年纪差不多大。” “万叔你还有女儿?” 楚休休眉眼雀跃,那边还想凑过去看,不过就被万封给盖住。 楚休休呵呵傻笑两声往下坐去,可谁曾想忘了刚才椅子向后退了退,直接坐了一个空! 噗通—— “哎呦!” 楚休休直接坐到地上摔了个结实,手里的碗也同时飞了出去,划过一个抛物线在万封关切的目光下直接将那装满酱汁把子肉的木碗给撞了下去。 万封看着身上的把子肉汁眼角一阵抽搐,扶着额头无语道:“笨手笨脚的,你出去,我要去换衣服。” 楚休休揉揉屁股,灰溜溜往外走。 万封见楚休休出去,面上不耐烦的神情这才一松,看着桌上那被汤汁浸没的信纸皱着眉头,不过一会儿再写一封便是。 万封不再理会,随手将一张新纸盖在上面挡住,走到内室准备衣服。 不过再取出衣服中的一块儿玉佩时,万封忽而动作一顿,坦露精壮上身趴在窗边,眉宇间萦绕一股子惆怅思念。 而门边的楚休休走到一半,突然一拍亮堂脑门想起碗筷还在屋头,自嘲一句忘性大之后便折身返回。 “万叔?” 楚休休再次将脑袋探入门扉,细弱蚊吟唤了一声。 见外厅没人,楚休休知道万叔多半是去换衣服,也没想着再去打扰,自己快步走过去捡桌上的碗筷。 看着桌上那点点汤渍楚休休懊恼摇头,随手从篮子里取出毛巾揭开桌上的纸张就要往那污渍上擦去。 但是手中纸张刚刚揭到一半,一张到处点着红色汤汁的信纸便映入眼帘。 楚休休一愣,视线不可控制的就瞟见了上面依稀可辨的字眼—— “除掉李卯...” “...为由诱引入局” 啪嗒—— 楚休休表情呆滞,瞳孔懵然放大,手上悚然一颤,筷子猝不及防掉落在地发出几声噼啪声响。 “谁!”内室传出一声冷厉暴喝。 楚休休眼神一慌,忙将纸盖上去捡地上的筷子。 只是瞬间一着装齐整的中年鹰眼男子便手里攥刀撩开了门帘,看着若无其事捋头发的楚休休疑惑一皱眉:“你回来做什么?” 楚休休牵强笑了一声,指了指手里的碗,支支吾吾道:“没什么,就是碗...” “落下了...” 万封打量楚休休良久后面色稍稍缓和,将刀放到一边:“你怎么进来又不招呼?” 楚休休那边却是已经步子移到了门边,对着万封歉意一笑:“万叔,我喊了,你没听见而已,我这就走,这就走。” “呵呵。”楚休休扯出一个笑容,随后将门带上,沿着廊道走。 起初还是小步小步,到了最后两条腿越来越快,好似像在逃脱什么一般快跑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紧紧关闭门窗惊魂未定的瘫坐在门后,双手抱着膝盖,眼神空洞不可置信。 楼上万封眉头仍是没有舒展,走到桌边揭起盖着的纸,注视许久后将信攥到了手里,一同喂给了火苗。 呼—— 一瞬之间只剩灰烬。 第404章 楚休休上门 翌日清晨,李卯从美妇温暖怀抱中脱身,一大早就听见湖兰说一女金锣在厅上等人,说是要找他。 李卯先是一愣,思索片刻后当即随手洗了把脸,让湖兰伺候着束衣束发后便匆匆往正厅赶去。 休休来找他是有事? 还是单纯想他了? 床上的熟美女主人蹙着烟眉微微睁开眼,但发觉眼皮子疲倦的根本睁不开时,也就放弃转身侧躺而睡。 眼皮子太酸了。 睁了一晚上,现在根本不想动弹。 燕府正厅。 李卯快步赶去,沿着鹅卵石道,透过石架远远就看见一道娇小金锣身影在厅内拘束等候。 这么多天没见,他也甚是想念这娇憨丫头。 李卯立在门槛外,下意识想要和那不知为何有些魂不守舍的金锣打招呼。 可是定睛一看,李卯眉头微蹙。 却见休休那万年不变的纯真澄澈面庞之上此时此刻竟然俱是憔悴,面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角不自觉往下耷拉。 以往无忧无虑的少女此时竟然跟那好像历经无数风雨的糙汉一般满是风霜。 李卯面色一变,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快步走进屋中,立在落座少女跟前伸出手将其拉起来搂到了怀里。 楚休休一惊,但看见来人后空洞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 李卯坐在先前楚休休坐的椅子上,一手揽住那纤细腰肢,嗅那兰花清香,一手取下那老气的官帽,怜惜捋着那额间凌乱发丝。 李卯暗暗皱眉。 这是怎么了,像是一宿没睡。 “休休,发生什么了?”李卯捏了捏白皙脸蛋,轻柔至极发出一声问询。 俗话说得好,小儿哭娘,有人受再大的打击委屈都不会哭,可一让谁出言安慰两句,眼睛就要流泪。 本就眼眸微垂,神色憔悴缩在李卯怀里的楚休休闻言只瞬间便苦着脸颤抖肩膀,将脸埋入李卯怀里发声大起来哭。 李卯一只手在空中一僵,但也没有过多犹豫就将手搭在少女肩头,搂的越来越紧,想让休休感受到真切的温暖与关怀。 哭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李卯一张脸越来越沉,但不忍打断。 他从没有见过休休如此委屈大哭的模样。 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了? 是伯父出事了? 还是休休被人欺负了? 府上的丫鬟见状都识趣的跑到一边,将空间留给世子二人。 世子年少风流,见这情况多半一会儿就要说些痴男怨女的情话,她们可听不得。 话说世子也真神通广大,一个金锣在跟前都如此小女人作态... 虽然这金锣看上去年龄也不大。 但在她们印象里,就是铜锣都威风得很,遑论金锣。 李卯沉吟不语,一直有了一炷香时间,直到少女抽泣着在他怀里蹭着眼泪才用极轻的声音问道:“休休,到底怎么了?” 楚休休抽抽鼻子,紧紧搂住李卯胸膛,将脸贴了上去,眼眶红肿,朱唇紧抿。 良久后,哑着嗓子弱弱道:“李卯,万封万大人要害你,要借我的手除掉你。” 李卯听见这话心头一沉,惊疑不定间拧眉投去问询目光。 楚休休眸光暗淡,自顾自道:“昨夜在铜锣湾,我歪打误撞看到了万叔桌上的一封信,说要以你身边之人为由,要除掉你。” 李卯心思如电,眼底精光一闪,立时迫切问道:“万封就是那天你跟我说的那个斗笠人?” 楚休休梨花带雨,红着眼眶点点头。 李卯眸子微眯,回想起先前那差点让他身死的绝嗣解药秘方。 当时被那所谓解药摆了一道,未免对铜锣湾的人有所留意,而当日又属那斗笠汉子显露出的反常让他留意甚多。 “原来是他。”李卯缓缓颔首,出神摩挲少女腰肢。 看来有人不想让他过去这个年。 楚休休抽着鼻子,带着几分小孩子似的手足无措,委屈哽咽道:“明明,明明万叔平常对我很照顾的....” “李卯,对不起...”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李卯轻轻摇头将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好了好了,万幸之余就是你发现了他的真面目。” 李卯用手掌擦去眼角泪痕,温声笑道:“休休,你听我的话吗?” 楚休休那澄澈星眸之中点着晶莹洒洒,闻言抬眸看向那双深邃勾人的桃花眸子,小鸡啄米一般轻巧点点头。 李卯轻声道:“此事我们抢占先机因此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危险,而当务之急是你莫要打草惊蛇,回去后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听从他的安排,届时事无巨细朝我汇报。” “但你要保证的首要目标就是...” 李卯双手按在楚休休肩头。 楚休休懵懂看向李卯那认真模样,等待下文。 “要保护好自己,莫要冲动,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告知我,一定要以自己为重。” 李卯收回手来,抿唇目视前方。 那窗外一片野草藤萝,层层环绕,幽深曲折,仿佛混沌迷障,让人雾里看花,模糊不清。 “这个年不会太平。”李卯轻动嘴唇喃喃自语。 那万封身后之人到底是谁,分封的王爷,还是皇子? 楚休休怔怔看着李卯,额间弯曲发丝随着冬风打卷,如同风中蝴蝶般轻颤哆嗦,纯真星眸倒映那人模样,潋滟氤氲水意,一如冰湖明镜,比铜镜还要深刻清晰。 李卯那边正凝神思索对策之时,一香风却忽而袭来。 李卯转眸看去,不等目光流转却见一阵温暖触感袭来。 “李卯,你真好。”一声夹杂着几分沙哑的软糯之声传来。 “唔?” 李卯眼神一呆,双手高举空中示意自己没有乱摸,随后带着几分惊异的看向脸前那闭目献吻,面颊染晕,睫毛羞的颤动不停的女金锣。 少女未经人事,什么也不懂,死死闭着嘴唇觉得相碰就是自己最为珍贵的宝物。 李卯眼眸先是带着几分纠结,但转而便消失殆尽,涌上几分怜惜疼爱。 楚伯父当初劝他不要让休休与他纠葛过深,他也同意,后面几乎没有跟少女有过深交情,只是默默帮扶。 但如今说来,不还是印证当初他说的话? 一切都随缘。 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既然成了,那就成了。 人初吻都拿走了,负责任是禽兽,不负责任那更是禽兽不如。 老手李卯正津津有味要反客为主之时,不远处那门扉间忽而便走来一身着淡紫裙裳,伸着懒腰睡眼惺忪的瑞凤眸子美妇,面色慵懒,气质雍容,一步一揉腰,一步一轻嘶。 “坏小卯,那般死命...” 结果没走两步就.... “小卯!?” 一声震惊怒叱回荡于厢房之中。 第405章 婚事 屋内两人豁然分嘴,齐刷刷朝那声音来源处瞪大了眼睛看去。 李卯傻眼倒吸一口凉气。 楚休休面色绯红,慌忙从李卯身上下来,整理不知何时被弄乱的衣襟。 看门边那燕夫人不免有一种被长辈抓包的羞臊涌上,随后连忙赧颜垂首,双手绞在身前坐立难安。 而燕夫人则是脸色气的铁青,一口银牙直要咬碎。 合着她就睡了一觉,一睁眼这妮子就跑过来给她姨目前犯?! 刚刚!就在刚刚! 小卯嘴里都是她! 她就一眼没看! “燕姨,呵呵,您醒了。”李卯讪笑两声面色自如,起身朝着燕夫人走去。 面上笑容灿烂,比天上骄阳有过而不及。 唇红齿白,以往都是燕夫人最喜稀罕的俊俏小郎君模样,满面春风。 但此时看燕夫人那满脸黑线,双手抱胸眼睛微眯的模样显然没起作用,倒是看的他腰间一阵泛寒。 李卯硬着头皮凑上去挽住美妇胳膊,轻轻咳嗽两声。 燕夫人顾若惘闻。 “伯母好。”楚休休支支吾吾挪着步子往前走,嗫嚅嘴唇,声如蚊吟招呼了一声。 李卯:“……” 完犊子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堪比一个女的对一个男的说,简直跟剔牙一样。 年龄跟.... 是各自的底线。 “……”燕夫人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胖牡丹花高高顶起,头颅微仰,挺着一如玉桥般的琼鼻,好半晌没缓过来劲儿。 好啊,连伯母都叫上了! 这都已经准备好进门了! 自家男人被人亲了,还喊她伯母,她不光不能发火,还得帮着说谢谢你亲睐我家小卯是吧? 李卯头痛揉着眉心,悄咪咪看了眼燕姨脸色,安慰的将美妇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得,燕姨红温了。 燕夫人缓缓从檀口间呼气,一手悄然拧着李卯的腰三百六十度旋转,待解完气后才睁开眸子。 本来想着给她个下马威,结果打眼一瞧前边那羞答答的娇憨少女,一肚子火还没发出去就快消了。 无他,那模样就是讨喜。 楚休休因为方才被李卯摘去官帽的缘故,一头青丝于一侧倾泻而下,映衬出一张海棠花色般娇嫩面庞,其杏眼溜圆澄澈带着几分不经世事的懵懂,眉宇间青涩中带着几分倔强,完全让人生不出什么讨厌心思。 先前那声伯母按理说也没喊错,可就是他们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 燕夫人心底叹了口气,眸光趋于柔和。 她乱吃什么飞醋。 这傻姑娘她先前就觉得是小卯良配,性格一看就是个顾家的贤妻良母。 如今既然亲了嘴就得对人家负责,她总不能棒打鸳鸯,满心不愿意。 其实只要她不是被好闺蜜背刺,她巴不得让小卯多找一些媳妇回家,将空落宅邸填的慢慢的全是大胖小子姑娘,满满登登。 她很喜欢那种充实的感觉。 燕夫人松开李卯,迈步朝着楚休休走去,立到跟前带着几分对后辈的慈爱笑眯眯道:“休休,来了怎么不跟姨说一声,今天来是要说跟小卯的婚事?” “你挑日子,姨给你们做主!” 李卯连连咳嗽,今天休休刚跟他表露心意,哪能发展这么快? 但埋怨之余还是暗叹一声燕姨可真大度,在自己家被小丫头偷了家还能谈婚论嫁的。 但估计也就对不一辈的.... 娘娘可没少在燕姨这儿受过气。 那天正面对着燕姨都吓得... 楚休休本就有些无地自容,一听见燕夫人说的什么立时闹了个大红脸,将脸埋进衣襟之中恨不得现在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不过被燕夫人这么一亲热招呼,浑身拘谨也放松良多。 先前害怕在燕夫人心里会留下什么不好印象烟消云散。 但是燕夫人说的这话她还是回不上来半个字。 婚姻... 她还没想过,今个就是脑子一热就亲了上去,完全没有想过未来怎么样... 而且她爹爹跟她语重心长交谈过,说王侯之家不是他们能高攀的,但是她当时就信誓旦旦说跟李卯只是朋友,她爹爹也信了。 可是如今.... 一是这事没问过爹爹,二是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嫁给李卯,完全就是头脑一热一时冲动。 因为两人之间地位家境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哪怕她已经是个有头有脸的小金锣。 可是一跟李家比起来,就如同蜉蝣见青天,可望而不可即。 “燕姨,这太快了。”李卯凑上前去劝阻道。 燕夫人轻哼一声,递去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转过头再度拉过楚休休的手一阵嘘寒问暖:“休休啊,你回去同你父母说说,什么时候说个日子将这事定下来,他娘走得早,他爹远在西北,这事我完全有话语权。” “你可千万嫌李家小就跑了,李家天天都盼着这么个好姑娘进门。” 楚休休面色微红,不觉间心头低落便一扫而空,接着羞赧微笑,小声回道:“伯母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嫌李家小....” “唉,那就好,那就好。”燕夫人虽然不太喜欢伯母这个称呼,但到了跟前还是以小卯的婚姻大事为重。 那澹台家的婚约还不知道会不会定下来,小卯年纪可真不小了,不管妻妾都要先有个子嗣。 她就不说了,现今不好端上台面,终究不名正言顺。 虽然这几天都在努力,但有没有崽还得等下月月信。 小紫就更别说了,更生不下来。 而且她想要楚休休这孩子早点入门也是有照拂意思在内。 虽然她将来注定要掌管后院,可是万一后面小卯找了些强势又家境雄厚女子入门,这孩子有出身江湖,根本没有什么依仗的。 虽然她不觉得小卯会偏心哪一方,但早点有个孩子总归让这傻妮子能更有底气些,这种单纯性格注定了受了苦受了憋屈也只会闷在心里。 不行,到时候她真得好好叮嘱小卯一番。 如今想来,小卯后宅里.... 刘氏母女,青凤她都熟悉,都是好相处的主,那位柷夫人看起来清清冷冷,估计也不屑于干什么争风吃醋的事儿来。 而且好像小卯还没得手,还真说不定人就不就范儿。. 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伯..” “喊燕姨。”燕夫人脸一板。 楚休休勾了勾耳畔发丝,羞涩垂眸,乖乖听话道:“燕姨,我...我还有事,就,就先走了。” “婚事...”楚休休飞快瞟了李卯一眼,见后者正朝她眨眨眼,又倏而触电般收回视线,面上涌现两朵火烧云,垂眸拿着帽子快步逃也似地从两人中间擦肩而过,留下一句:“我得回去问问爹爹。” 踏踏踏—— 金边黑袍身影小跑离去,留下身后两人盯着不放。 燕夫人看着那远去的娇小背影暗暗啧嘴:“真是个好姑娘。” 李卯一本正经,应和点点头:“燕姨说的是。” 他当时还不知道燕姨为什么要提婚事,如今想来知晓。 燕姨是怕休休心生自卑,望而生畏这才着重强调一定要答应婚事。 到底是女子心细。 李卯暗叹一声。 “是什么是,我看你是胆子肥了,把我燕府当什么了!”燕夫人眯着眼睛瞪着李卯,随后在后者无奈目光下,揪着李卯耳朵就往屋里走。 屋檐下路走了一半,燕夫人突然顿住脚步,亭亭玉立立在原地,转过身子红着耳尖严肃对李卯说道:“你不准,你不准自己那么莽撞,让,让我自己来掌控。” 李卯哑然失笑,随后也不说话,上前一把将美妇拦腰抱起,大步往屋里走去。 “小卯保准听话。” 燕姨真是又菜又爱玩。 又想以此发泄对他不满,又不想吃苦。 现在想起来当时多惨了。 可这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也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 总不能既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吧。 燕夫人轻呼一声,旋即将脸埋在李卯胸膛之上面色绯红。 她也不奢求什么独占小卯,就这样生活下去挺好。 但这坏小卯就是喜欢作弄她! 第406章 大雪纷飞 大雪纷扬,如柳絮般铺满大地。 一片无垠白雪之上,大雪肆虐之中,一黑衣娇小身影踩着白雪前行,朝着城郊一家铁匠铺攥着衣裳走去,留下身后一排脚印。 铁匠铺内,不见屋外寒意,热火朝天中一片柴火噼啪声。 楚阔前脚还擦汗熬着锅灶上的新杀的羊肉汤,后脚就发现自家闺女一声不吭进了屋,立到他身后一言不发,也顾不上头上的一片白雪,眼眸微垂,面颊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怎的一片红润。 楚阔迟疑的将擦汗的毛巾搭在脖子上,看着闺女这破天荒的娇羞模样,有些不好预感的咽了口唾沫。 “怎么了闺女?”楚阔递过毛巾问。 楚休休双手接过后,潦草在头上拂去白雪后,将腰刀搁到一旁,若无其事的立到楚阔一边将手伸到锅灶旁暖着。 修长睫毛轻颤下,一双晶莹眸子稍显羞赧。 噼啪—— 火苗熊熊,香气扑鼻的羊肉香味沁满小屋。 楚阔用勺子去搅拌汤锅。 “爹,有人向我求婚。” 楚阔手一顿,脸色不变的用勺子舀出来半勺油脂泛白的羊汤在嘴里抿着尝甜咸。 “嗯,是好事。”楚阔吧唧吧唧嘴,沉默几息后点点头道。 “你年纪如今已有一十七,也是时候找个人家嫁了,是哪家的公子,你自己意下如何?”楚阔转过头看向自家闺女,眼底叹息一声。 看来这妮子也想通了,跟那小王爷之间是不可能的,两家之间鸿沟过甚,就是当妾都不够分量,甭提他能不能给休休一个未来。 哪怕他再欣赏这个后生。 楚阔摇摇头,将勺子搁到一旁,撒进去些盐巴。 他也不奢求什么,休休就算是嫁给一个平民,也不说两情相悦,不受委屈,相敬如宾只要安安稳稳过好这一辈子就是最大的幸福。 如今既然有郎君递来婚约,而且休休还主动朝他提起,说明休休对对方的观感就不差。 楚阔将粗糙手掌在围裙上正反擦了擦,而后扭头温声道:“休休,你可想好了要不要嫁人?” “只要你答应,爹也不会拦着你们。” 楚休休眸光朦胧盯着那锅翻滚浪叠,白花花的羊汤,犹如喝醉了般懵懵懂懂,面颊酡红,犹豫半晌后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像极了既怕自己没有点头让爹爹会错了意,又怕爹爹看清了她答应一般。 楚阔看着楚休休那面庞许久,终是艰难从十几年前那娃娃脸挣脱回忆,吐出一口浊气:“唉,丫头长大了。说吧,是哪一家的公子,还是哪一家的小伙,只要他对你好,你也心悦,爹爹说什么也不会棒打鸳鸯。” 楚休休喜出望外,惊喜抬眸看向那不顾一切,默默支持她的老父亲。 楚阔眼瞅自家丫头也这般高兴的模样,不觉浮现那满脸老父亲的慈祥乐呵。 “说吧闺女,是哪家公子看上你了,还要递婚约。” 楚休休抿着粉唇,凑到跟前揽住老父亲的胳膊,呵呵傻笑道:“是李卯,李卯他姨说要娶我过门,让我不要跑了。” 楚阔笑容凝固在脸上,僵硬着嘴角带着淡淡诧异问道:“你说找你求亲的是肃武王世子李卯?” “嗯,其实也不是他...”楚休休商酌片刻,接着又小声回道。 楚阔劫后余生泛起笑容,忙拍胸口一阵后怕。 还好... “是李卯的姨,就是那个燕夫人,说一定要让李卯娶我过门,李卯默许了然后问我怎么想。” “我,我...肯定是要回来问爹爹的...”楚休休耳垂殷红似血,到了最后揪着楚阔的衣襟,低着螓首声如蚊蚋。 楚阔脸上再度僵硬起来,浮现几分无奈苦笑,用手搓了搓脸上的黑胡茬,看着窗外大雪良久后终是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你既然想,爹还能拒绝不成。” 就看自家这丫头思春的小模样,他还能拒绝了不是? “那小王爷怎么可就真的看上你这傻丫头了?” “呵呵。”楚休休只是一个劲的傻笑,目光憧憬出神。 似乎已经幻想到未来陪着李卯到处办案捉拿奸人的美满幸福生活。 “过来给爹打下手,喝羊汤了。” “哦。” 茫茫大雪倾泻而下,一场雪,席卷京城,断断续续竟是一下下了八九天。 一晃神,竟是已经来到了腊月二十七,大雪消歇,年关将至也仅差了三天。 京城内城,大街小巷之上悉数覆盖着层层厚重白雪,但路上行人熙攘,语言热络,马匹商铺张灯结彩,冬雪冰晶全然无法遮掩红红火火,爆竹声声。 到处都是买新布,置办年货的路人,当然也不乏冬日出游逛街的书生小姐,对眼暗送秋波,登车同赏春光。 青石街道上,众人目光艳羡间,一辆铺着华美锦缎,梨花木做的华贵马车缓缓穿人群,终是在那肃武王府府门前停下,片刻后从中走出来了个慵懒美妇,由一旁水蓝衣裙侍女搀扶着走入门中。 黑衣卫兵目送两位女子进门后,这才将门紧闭,转而肃穆立在门口注视着门前过往人群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肃武王府内宅深处,假山旁一处开阔平地上,中遭已经铲过雪,放着一尊三足铜炉,旁边以长椅几案摆放吃食酒壶,团团围坐这几位形态各异,百花齐放的大小美人。 细数下来有三人。 一素白裙裳清冷美妇,一手攥着一长相神似的青衣美人葇荑嘘寒问暖,同时眼睛不时瞥向屋头前爬着梯子挂灯笼的白衣男子。 一身着粉色袄裙,外披白狐裘,手中拿着一根糖葫芦的长麻花辫萝莉安分坐在小凳上,目光盈盈看娘亲将手中灯笼递给李卯。 屋头前则是一男一女两人相互搭配,干活不累。 女子风风韵韵,腰肢丰腴,臀儿饱满,浑身曲线犹如一多汁熟透了的梨子一般玲珑浮凸。 其面容清丽间却又内蕴莫大妩媚妖娆,让人一眼便能勾起来熊熊火气。 此时正踮着脚跟将手里的火红硕大灯笼递给情郎。 男子则是平平无奇一身白衣,面色带着几分倦怠贵气,俨然一副日夜操劳的神色,不过眼底深处仍是清明明亮,看向美妇以及那围坐在铜炉旁的女子会闪过温柔深情。 看的丰腴美妇一阵咬唇弯腰,眼神之中无风起浪,瞬间便又浮现莫大潋滟波光。 虽然这几天公子从燕夫人府上回来后没少给大家开灶加餐,她也次次最能吃,可是一看见公子她就.... 李卯那边还伸着手等芝兰的灯笼,结果迟迟接不到便疑惑回头看去。 结果一回头便入目芝兰痴痴神色,只好无奈摇头轻叹,下了梯子于美妇红唇边一吻过后,暂且放下手头工作,牵过丽人手掌缓缓朝着人群走去。 芝兰怎么这么上瘾... 三女齐刷刷看来。 一目光平静却蕴藏莫大情意,一目光天真却荡漾莹莹喜色,一目光淡然却半掩些许羞臊。 美艳道宗看了眼两人握着的手后,冷哼一声便收回视线。 这两天这内媚夫人可没少吃独食。 她在屋里听的一清二楚。 她都怕早晚有一天这登徒子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可是次次看见他都跟个铁打的人一般,反倒反常的还精神几分。 想到这儿,道宗不由得心头泛起些许复杂。 她还在要不要答应登徒子那疗伤法子而纠结。 虽然那滋味... 但终究是有些不妥。 不说她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自欺欺人。 要是再这样下去,囡囡还没和她相认,就先多了个弟弟妹妹还认个什么... 第407章 大公无私的燕夫人 祝道宗撇撇嘴,拿起身旁几案上的一霁蓝飞凤瓷杯端到嘴边抿着,眉眼冷淡如昔。 李卯径直走到芽儿身前,待芝兰坐下后将人接到了怀里。 话说芽儿过完了这个年也就要十五了,放在古代都是能嫁人的年纪但是在他跟前却显得始终跟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不光是身材,还有心智。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 此前他还未将母女俩接到府上之时,芽儿患了眼疾,世界一片模糊,家境也贫寒,整日待在小船上无法跟外界交流。 营养不良外加性格内向,能长大才怪。 如今虚岁十五,却都仅仅是到了他胸口处,估摸着也就一米四出头。 因此芽儿重获光明之后便极为粘人,不过好在轻如鸿毛,他抱起来也不过是抬抬手臂的功夫,别的娇娃见其娇弱也都不会吃飞醋。 这是休休跟芽儿的特权。 李卯捋着芽儿的麻花辫,将人抱到腿上坐到了一边。 刘芝兰面带幸福笑意,捋着浑圆的枣红裙摆压到了长凳之上,伸出一双葇荑在铜炉旁搓手取暖。 只要公子一抱着芽儿,整个王府便有了那么几分其乐融融,和谐安宁的意味在里面。 东风呼呼涌入王府,吹的众女青丝轻拂,李卯心头恬静。 “芝兰,今儿个街上赶集相中什么要买的东西没有?”李卯用指节刮着少女好似用玉石雕刻出来鼻梁,柔声问道。 刘芝兰软语道:“府上对联红灯笼应有尽有,而且好多人都给公子送了很多礼物,妾身上街一趟发现没有什么相中的就直接回来了。” “那就好。”李卯点点头。 “大哥哥,总感觉府上还是好空哦,不然大哥哥去将别的姨姨都喊过来好不好?这样府上肯定可热闹了。” 小芽儿将小巧糖葫芦含在口中,掰着手指头含糊不清道:“燕姨,楚姐姐,大哥哥的未婚妻,太后娘娘,太子妃,哦,还有那天那个穿紫色裙子的姨姨。” “咳。” 李卯将糖葫芦往芽儿嘴里塞了塞,正襟危坐,不顾周遭愈发危险的视线,一本正经轻咳一声。 这些都还远,不过大年初一倒是可以找个借口将人都给唤到府上聚一聚,混个脸熟。 新年吗,到底要美满一些。 至于师父和紫檀,这么多天本想着师父会带着紫檀一走了之,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首曲子起了作用,一连这么多天过去人愣是还在桃花庵待着,隐隐有要在京城过年的势头。 期间他还带着紫檀去桃花庵前面的一处陡度很小的小山坡上骑了马,他骑得很开心,紫檀骑得很开心。 不过俗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就是不知道一连十几个聚在一块儿会发生个什么事。 应该,会和和气气的? “食不言,寝不语。” “唔。”芽儿盯了眼李卯,不过好在训练有素。 “世子殿下,夫人来了。” 李卯屁股还没坐热,就见远远两道倩影移步走来。 李卯目视那熟悉的身段与慵懒眯眯眼,第一个起身,牵着芽儿的手快步走到燕姨跟前去搀扶。 身后三女除去祝梓荆没站,青凤与刘芝兰都是利落起身。 毕竟燕夫人某种程度上就是她们的婆婆,不敢不敬。 当然若是知道燕夫人监守自盗后另当别论。 至于祝道宗则是心里很明了,就按青凤姑娘是她家囡囡的份上来讲,她就与这位婆婆..呸,燕夫人乃是平辈,而且那段地下恋情除去那登徒子跟她知道以外根本无人知晓,她坦坦荡荡,自然不用去起身相迎。 燕夫人大致扫视了一圈府上女子后缓缓点头,随后自觉无视李卯将芽儿牵到手中,嘴上带着柔和却又有几分长辈作态的笑容走到几女跟前坐下。 她隐瞒跟小卯的关系,不就是为了今天更好的管理后宅? 不说暴露不暴露,起码得先树立起威严才行。 “柷夫人,我听说了您跟青凤之间的事,所以在此衷心祝愿夫人日后与青凤姑娘得以相认。”燕夫人颔首一拜,又借此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位江湖夫人。 啧,这柷夫人端的是一个风姿绰约,也是个人间极品。 燕夫人不着痕迹斜睨一眼李卯,后者目不斜视,正人君子一个。 祝梓荆勉强一笑,回眸点点头。 “我此次来第一就是想同你们聚一聚。”燕夫人严肃眉眼说道。 “第二就是要叮嘱你们一二,房事千万要节制,万不可胡来,不然伤了身子总归是不好....” 刘芝兰红着面颊,咬着唇儿不停点头,仿佛燕夫人字里行间都是在点她。 “是,是夫人..” 祝梓荆则是将头偏到一边,握拳抵在嘴边轻轻咳嗽,耳尖微红。 她可不是那般不知廉耻的女人,她还巴不得这登徒子离她远些。 青凤则是若有所觉在李卯和燕夫人之间来回打量,总感觉燕夫人这话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几人中,她同两人相处最为亲密,最为了解。 知道原先两人之间就有的小暧昧小心思,对两人姿态早已了如指掌现今自然看得出燕夫人步履间的几分人妇媚态,以及那举手投足间的风情流露。 以及... 殿下不时看向燕夫人那眼中流露出的不明意味。 那可不是看长辈的眼神。 若说殿下在燕府住了三天,只怕发生了些什么不该发生却又水到渠成的事儿。 不过女人都爱演戏,目前神态上来讲,燕夫人仍是一铁面无私的长辈,板着脸说些为了大家好的公道话。 不过记得上次燕夫人也这么朝她说过来着。 说要是受不了就自己接殿下去燕府上住几天。 “啧。”青凤学李卯摩挲下巴,眸间精光一闪,笑容微妙十足。 “唉,燕姨,快过年了就别再说道了,咱一块儿喝喝小酒,聚一聚不美?”李卯听着燕姨这一番自爆发言有些汗颜,当即摆出一副公正老爷的派头上前端起穿云龙壶给一旁小巧几案上的红釉杯满上一小杯玉液酒,同时身形轻盈挪转,眼睛都还没看清,一圈子人的杯中便都变戏法似的杯斟满了澄澈清冽的酒液。 小芽儿眼瞳晶亮,看着重归原位的李卯张大的粉唇一阵惊奇。 祝道宗则是翻了个白眼,叠腿而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后暗暗腹诽。 这若是给清璇剑主知道昆仑山的绝学梯云纵被用于讨女人欢心,不得气的面色发青。 这登徒子,从来不把武学用到正道上去。 先前她教他的武林绝学潮贲手,都.... 众人不在意的地方,柷夫人正双手搭在大腿上,柳眉蓦然倒竖,羞愤怒啐一声,燥热着玉白面庞长出一口气。 卑鄙下流! 不三不四! 第408章 行酒令 天色微暗,酒过三巡过后已是黄了人间。 蔫了的黄柳叶随风翻飞,翱翔片刻后又再次萎靡耷拉下来,尽显惫懒。 铜炉旁,圆形摆成的长椅上,几位风情各异美人酒兴正酣。 燕夫人与祝道宗携手近坐,刘芝兰与青凤把边,湖兰侍立在燕夫人身后。 本来不会喝酒的芝兰祝夫人等人也在燕夫人的极力邀请下饮下一杯。 不过并不胜酒力,一杯下肚,面上便一如海棠花开般涌现酡红晕染。 几女推杯换盏,以素菜下酒,颇似宴会时将夫君与那闺女似的芽儿晾在一边,老友相见般熟络亲热。 只不过三家的夫君都是一人,倒是出了奇的说不出的怪异。 李卯则是跟个吃软饭的赘婿一般,三家姓奴,在一旁不停给芽儿叨菜添果酒,倒也闲来自在。 酒局当中又属燕夫人与祝夫人年龄相仿,因此只言片语后便热火朝天聊起来。 “祝夫人,您是何方人士?在此住的可习惯?”燕夫人推杯换盏,嫣然笑道。 祝梓荆玉屏般的面颊之上抹匀两抹胭脂,只是微抿唇瓣,淡雅微笑道:“我是江南徽州人士,家住玉衡山,江湖上一漂泊儿女罢了,自然是蒙德世子收留,住的习惯。” 燕夫人轻吟点头:“徽州离淮阴倒是不远,玉衡山也出名,左右也不过二百里距离,将来若是有机会,你我定要会上一会。” “燕夫人说的是。”祝梓荆将剩下半拉酒杯放在几案上,有些轻微晕眩的晃晃脑袋。 这酒可不能再喝下去了,若是再喝下去指不定今晚就被那登徒子稀里糊涂拉到了里屋做了坏事,造小人儿。 刘芝兰在一边同青凤默默听着,小口吃着小菜,也没有出言搅扰。 铜炉伴着麝香,氤氲雾气,除去几声细碎动听交谈声外,院内一片宁静,只剩天地间朦胧凉意呜鸣。 天色昏暗下来,火光中青凤那张绝美脸蛋忽而勾起一抹笑容,冷不防打断两女开口道:“这么喝酒也没什么兴致,不若咱们来一把行酒令,答不上来的人便要接受一种名为''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是殿下此前设想的玩法,诸位意下如何?” “真心话大冒险?”除去青凤以外的女子好奇回眸,示意看向青凤。 行酒令她们都知道,可是这又是个什么惩罚的法子? 青凤则是不紧不慢解释道:“就是行酒令到某人处,若是答不上来便要选择真心话,与做实事其中一项。” “就以我为令官,比如行酒令到了刘姨手中她却答不上来,那么我就问要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刘芝兰茫然看看手,又接着看向青凤姑娘。 “如果刘姨选择大冒险,那么我说什么,刘姨就得做什么,比如喝酒之类。” “而如果刘姨选择真心话,那么我问什么,刘姨就要回答什么,比如昨日吃了什么午饭之类。” “噢~是这样,当然可以。” 几女恍然点点头,对于规则均是成竹于胸。 索性不过吃些酒,说些家长里短的话罢了,就当是增加些趣味性。 “为了小游戏的趣味性,诸位可一定要说实话履行约定,不然就丢了本味,不好玩哩。” “那是自然。”燕夫人点点头。 “夫人说的是。”祝夫人同刘芝兰均是不约而同应下来。 唯有李卯那边牵着芽儿的手凑近跟前,暗暗琢磨青凤又在捣鼓什么捉弄人的事出来。 嘴上说的是问吃什么午饭,让喝点酒,可到时候真要玩起来只怕狮子大开口,越玩越大。 那时候就是小祝燕姨就是想拒绝,可是被赶鸭子上架也多半难以推脱下来。 不过,横竖他都吃不了亏,何乐而不为? “来,我也一并加入。”李卯眼珠一转,清朗笑道。 “还有我!” 芽儿坐在刘芝兰身旁,立时鼓着面颊伸出一条裹着厚实兰花袖的藕臂来。 “自然好,芽儿以果酒代水,湖兰也一并来。” 湖兰腼腆一笑,飞快朝李卯羞赧看了眼后坐下加入。 见人齐,青凤清清嗓子,面容挂着淡淡微笑: “念在咱们之间殿下诗词一道精通,芽儿年龄尚小,行酒令间就挑一简洁明了之击鼓传花如何?” “我击鼓,停下后花在谁手中谁就受惩罚,公平公正。” 众女点点头,没有异议。 那么行酒令的内容就此敲定。 青凤起身去取道具,在场之中几人心思各异,除去两位长辈夫人在一块儿聊天聊地,其余三女均是盯着某人不放。 待青凤回来后之后,手里拿着绣鼓木锤,一大红花球,以及一条.... 芝兰跟祝道宗都不陌生的老朋友,遮盖视线的黑色丝带。 只不过道宗那条是给李卯用的,还是白色的。 有人眼神躲闪,脸蛋微红,有人眼波潋滟,轻咬红唇。 但都默契的没有吭声。 李卯见状招呼几位美人坐的紧凑一些,将那长凳左歪右斜,终是并在了一块儿,于铜炉左侧搭出来了个开了口的伪三角形模样,几人坐在其中隐隐都能以腿相碰。 期间李卯坐下时不小心碰了小祝一下,后者紧张瞥了眼一旁的燕夫人,旋即柳眉倒竖暗瞪了李卯一眼后将修长玉腿并起偏到了一旁。 面上不知是喝酒还是怎的,清冷面上倒显几分欲拒还迎。 朵朵桃花始盛开,红粉扑朔暗香来。 李卯眸光微动,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直到脚上传来丝丝的碾压之感。 一眼看去就发现燕姨正笑语吟吟拉着小祝的手畅谈,但掩不住眉宇间几分威胁煞气。 一只红金碎花鞋在他脚面上来回的碾过来碾过去。 以脚尖为轴打转。 李卯摸摸鼻尖,不动声色的将脚收了回来,眼眸微垂,一副知错能改的浪子回头模样。 燕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心底冷哼一声收回余光。 这坏小卯那什么眼神,还真动坏心思了! 一对儿不够就非得再来一对儿? 成何体统! 青凤自顾坐在前方,将红花抛给李卯后,扭头绑紧丝带,掩住那一双英气绝美的柳叶眸子后,开始用棒槌击打绣花鼓。 “咦,那个棒槌怎么这么像...唔!” 芽儿不解埋怨仰脸看着身后一把捂住她嘴的娘亲,粉唇不满撅起。 而刘芝兰只是心惊胆战的牵强笑着,面上涌现丝丝缕缕粉红闷热。 咚咚咚—— 不管那边的小插曲,青凤已是自己敲打起来,节奏紧促的鼓声一响起,李卯立马先将花球递给左手的芽儿,芽儿声如黄莺,雀跃嬉笑着就赶忙将花球递给了再左手的娘亲,接着是湖兰,祝夫人,再接着是燕夫人。 期间鼓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众人心间就是再没什么紧张感也都不觉间加快递送速度,生怕那花球就砸在了手中。 咚—— 一锤落下,绣花鼓声戛然而止。 众人齐刷刷望去,发现花球是落在了芽儿手中。 第409章 几次 芽儿新奇无比的抱着花球,东张西望,星眸之中俱是盈盈期待之色。 “青凤姐姐,芽儿要选真心话!”芽儿往李卯身旁凑了凑,将绣花球搁在大腿面,抱住李卯胳膊将整个娇软身子靠在他身上。 那脸上都写满了“快问芽儿最喜欢的人是谁”,惹得周遭一干子人失笑连连。 青凤提出击鼓传花自然不是为了戏弄小芽儿,因此扯去丝带后,目光温柔笑道:“那便依芽儿,芽儿可要诚实回答。” “嗯!”芽儿重重点头。 青凤面上泛起些许斟酌犹豫,好似是认真思虑,几息过后回神问道:“那我问,在场之中芽儿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哎呦,好难猜呢,芽儿可不要说谎话。”燕夫人掩嘴轻笑。 祝夫人摇头抿笑。 一旁刘芝兰也都忍俊不禁,水波轻颤,目光宠溺看向那雀跃少女。 她不会吃醋芽儿说的不是她,相反她巴不得芽儿最喜欢的人就是公子。 芽儿面颊微红,目光羞赧间嘴最终还是娇呼一声:“是大哥哥!” 众女意料之中,李卯一个劲的傻笑。 “芽儿为什么不选你娘呢?”燕夫人笑语问道。 芽儿不假思索道:“因为娘亲老是跟我抢吃的,还偷偷瞒着我跟大...” “唔。” 那头正捋着少女额间汗津津贴在额头上发丝的刘芝兰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忙取过一小块儿糕点塞入少女樱唇之中,一张桃花般的多情面孔艳若春花烂漫,粉晕双颊,嗫嚅难言。 其余几人面色闻言古怪,但都善解人意的咳嗽撇开话题,没有深究。 她们都心知肚明,得给人家一些脸面。 甭提人群之中也有同流合污之辈,哪里还有底气指责人家? “就,就继续吧。”某位道宗眼神飘忽岔开话题。 青凤点点头,继续蒙上眼睛开始击鼓。 咚咚咚—— 花球再次传动起来,芽儿首当其冲,喜上眉梢新奇不已的将绣球往娘亲怀里一抛,结果力气大了些就扔到了地上。 刘芝兰只好弯腰去捡,可是这刚弯下腰去捡,露出那大好曲线以及一小截丰腴腰肌白皙之时,那鼓声便戛然而止。 丽人面带惊愕,随即就苦笑一声将绣球拿到了手里,看向褪去丝带的青凤姑娘。 “刘姨,你可选哪一个?”青凤问道。 刘芝兰面色稍显纠结。 她跟青凤姑娘可是一同跟公子... 自然知道青凤姑娘看上去清清冷冷,其实喜欢捉弄人。 最喜欢关键时候再给她突施冷箭。 现场一个燕夫人,一个祝夫人,若是青凤姑娘让她干一些不该干的东西可如何是好。 丽人稍一沉吟,便红着面颊轻轻点头选道:“真心话。” 青凤许是早有预料,也未过多思虑便勾着一抹似笑非笑问道:“刘姨,晚上,一般跟,嗯,多少次。”青凤瞟了眼李卯。 一语出,惊破天。 “咳咳咳!”李卯刚喝进去一口茶就给喷了出来,发出一声声歇斯底里咳嗽声。 “嗯?”其余几女懵神后不禁瞠目结舌于这问题之狠,均是面色绯红,暗啐一声青凤问的是什么问题。 但最后还是没有出言打断,反而跟好奇宝宝一样倏而便看向那嘴唇又张又闭,好似浑身爬了蚂蚁般坐立难安的丰腴丽人。 “青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芝兰潋滟着眼波,咬着唇儿,将头撇到一侧不敢去对上几人目光。 “刘姨,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青凤轻轻在鼓沿木边上轻敲,柳眉微挑,掩饰不住的小得意。 李卯皱着眉头:“青凤,这不是太过胡闹了。” 一旁的燕夫人跟祝道宗心里也都暗暗赞同,这话人家小夫妻闺中秘事,又岂能拿于台面上说。 不过跟她们说倒是可以原谅,嗯,大胆说。 她们虽然不想攀比,但还是好奇李卯是跟她们在一块儿更宠爱,还是跟芝兰在一块儿更欢喜。 湖兰则是安安静静,板板正正做个吃瓜群众,打听这等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青凤回眸朝着李卯,眼波流转间,英气柳眉趋于柔和,青山化作流云,妩媚一笑后便收回了视线。 “刘姨,可要说实话,不然就没意思了。” “这...”刘芝兰左右为难,眉宇微颦,朝李卯递去羞臊哀求目光。 燕夫人跟祝道宗可都在一边看着... 李卯本也想帮芝兰一把,可是规则在前面定着,而且其实在场之女皆与他定情有过露水之缘,也没什么羞不羞的,不过芝兰不知道罢了。 李卯投去安慰目光,鼓励的点点头。 刘芝兰见公子都应允下来,也没了法子,只好强忍羞臊,将下巴埋进衣领中,声如蚊吟,支支吾吾道:“我其实也记不大清楚...” “大概可能有个...” “十...” “来次?”丽人有些不确定的反问一句。 “嘶——” 空气中不约而同响起一片咋舌倒吸凉气之声。 记不大清楚都有两位数。 这要是记清楚? 祝夫人面颊红润间,眼中敬佩一闪而逝,看着刘夫人一阵发自肺腑的惊叹。 论武艺她不如自己,但是论耐力,刘夫人确实比她厉害。 燕夫人也是用葇荑抵在额间挡着微红脸颊,啧啧称奇,轻轻摇头。 这是天赋,学不来的。 平常她跟小卯在一块儿若是没有报复性的意志力支撑她坚持下去,根本抗不了一点。 结果芝兰开口就是王炸。 这好生养的身段也确实有此天赋。 但是虽然小卯跟她说过有那什么法子恢复,但是当真不会损了身子? 下次她也咬牙试试。 两位同样上了年纪,如狼似虎的美妇没有嫉妒,唯有淡淡敬佩,肃然起敬。 某人真不是随便能吃得消的。 李卯轻轻抿了口茶,不张不扬,毫不在意,深藏功与名。 只要有两仪圣法,他就能一直做饭。 “娘亲,你们在说什么呢?”芽儿懵懂仰脸问道。 青凤及时救场,二话不说直接将开始奏响鼓声。 那边刘芝兰刚好不想回答芽儿,闷声烫手般就将花球给传递到湖兰手中,湖兰再次往燕夫人那头扔去。 青凤晶莹耳廓微动,听着几女传递间衣衫带起的风声听声辨位。 直到又一轮过去后。 咚—— 鼓声停下。 燕夫人看着手里的花球抿了抿丰润唇瓣,搁到腿上后看向那摘去丝带回身的青凤,总感觉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410章 这花球认主了? 青凤眸光莫名,垂着睫毛唤了声:“夫人?” 燕夫人朝青凤随手扬了扬手中酒杯,微笑示意道:“我同她们一般好了,也选真心话。” 燕夫人想着顶多就是问些什么家长里短的话来,自然是没有任何顾虑。 李卯坐在一边,抿着嘴唇目光紧盯青凤的嘴唇。 青凤见燕夫人如此爽利红唇边勾起一抹弧度,稍一沉吟后便清清嗓子问道:“夫人。” 燕夫人抿了口酒,面上泛起微微浓兴红晕。 她不是不会喝酒,反而因为以往时常借酒浇愁,不过小卯来京城陪她后喝的就少了,但真要喝起来还是能扛下几杯。 青凤突然问道: “您这么些年有没有碰上过什么心仪的男子?” 燕夫人眼神一滞,猝不及防间酒液呛进喉咙,发出阵阵咳嗽声:“咳咳咳咳——” 这下倒好,一旁还在因为自己回答问题羞臊的刘芝兰,以及其余几人齐刷刷矛头调转,直勾勾盯向那笑吟吟不变,眼睛眯缝着闪躲视线美妇。 李卯嘶声喝酒,摇头连连。 就知道青凤不会放过燕姨。 跟前的湖兰则是帮夫人顺着气息,心里好笑十足。 青凤姑娘准是看出了些什么。 “青凤,这是什么问题,姨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你了。”燕夫人板着脸,略凶看向青凤。 “我一寡居妇人,如何能涉及这种问题?” 青凤面色不变,螓首一歪,嫣然柔声道:“夫人,只是问心里有没有罢了,名声不还是干没干的事?只要没干都是无妨的,这里也没有外人。” 青凤接着鼓励道:“而且我相信夫人一定是冰清玉洁的。” “不...”燕夫人朱唇红润,面若桃花,下意识就要摇头。 “夫人,这要是拒绝了岂不扫兴?刘姨连那问题都回答了...您总不能...”青凤楚楚可怜的眨眨眼,长吁短叹尽显失望。 “唉,青凤这总归是...” 刘芝兰与祝梓荆相视一眼,叹息一声欲言又止,但是没说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极像是礼貌的劝阻一下,点到为止。 燕夫人葇荑抵在眉心,挡住大半脸色,可揉了半天就是不见开口说话。 “夫人?”青凤又唤了一声。 燕夫人回过神,侧目瞅了眼一旁那口观鼻,鼻观心,一脸与我无关的坏小卯,脸上一阵闷热。 人就在跟前听着,她总不能说没有。 反正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燕夫人一咬牙:“有。” “唔。” 除去李卯与湖兰两个参与者,其余几人都或多或少发出一两声轻咦声。 燕夫人还真有? 到底是哪家的男子? 是年轻公子还是? 青凤那双狭长柳叶眸子中闪过了然之色,似笑非笑看了眼一旁正襟端坐,举酒细品的殿下挑挑细眉。 “那便继续。” 燕夫人眯着眼睛嗔恼瞪了李卯一眼,红唇静默,但眸中分明“看你家的好青凤”。 李卯则是无奈一笑,眼神间俱是无辜。 不过见燕姨如此大庭广众下表露心意,李卯自是心中一阵柔情,看向丽人眼神愈发趋于深情,一双桃花眸子直让人往下陷没。 燕夫人心尖一颤,轻咬红唇此前不悦慌张一股脑烟消云散。 为了小卯,就是再怎么也值了。 两人眉目传情间,青凤没有过多拉扯这一隐私问题,利索转过身去蒙上眼睛开始敲鼓。 身后燕夫人见没了下文,又见其余几女面色如常,一颗怦怦跳的心脏这才安稳下来。 旁遭刘芝兰与祝梓荆也并没有过多惊讶,虽然好奇其口中男子是谁,但避免燕夫人尴尬,均是心领神会缄口不言。 毕竟人也是个女子,也不是什么神仙道姑,独居这么多年心里藏着个如意郎君聊以自慰也是情有可缘。 旧话不提。 之间花球继续在众人之间飞快传递,有了上两次先见之明,大伙都是蜻蜓点水般将花球递出去,唯独李卯仍是慢慢吞吞。 咚—— 鼓声停下。 众人看着再次落入燕夫人手中的花球不禁傻了眼,暗叹一声有的时候点背就会一直点背。 燕夫人则是眼角微微抽搐,看着再次回到手里的绣花球无语至极。 人群静了几息,就见燕夫人笑眯眯的将绣花球随手放到了一边的几案上:“这玩着多没意思,来小酌两杯聊聊天多好。” 燕夫人举杯相邀,但其余几人却纹丝不动,各自抻着衣服,抿着小酒,眼神朝天上的扑棱飞雀看去,丝毫没有听见她刚刚所言之语。 青凤眨眨眼。 燕夫人笑容僵硬,但思忖良久后还是轻哼一声应下:“这次选大冒险。” 她倒要看看这次青凤还能怎么去刁难她。 青凤默默颔首,随后言简意赅道:“还燕夫人喝三杯酒。” “就这?”燕夫人诧异反问。 青凤点点头。 燕夫人松了口气,二话不说让湖兰满上三小杯玉液酒,咕嘟咕嘟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几缕酒液从石榴红嘴角溢出,顺着白皙脖颈流入胖牡丹花当中。 毕竟比起青凤问的那问题,这喝三杯酒相较而言实在是轻松。 三杯度数不低的玉液酒下肚,饶是酒量再好也难免醉意上涌,晕晕乎乎面容酡红,一手支在几案上托着下巴,一手攥着酒杯,眯着美眸,妩媚自露。 颇有几分... 媚眼如丝的感觉? 几人一瞥惊鸿,眸间闪过几分惊艳。 若说这位燕夫人实在是艳美无端,体态娴美,平时端着长辈的架子尽显慵懒贵气,这时候酒意上涌真情流露,举手投足间竟是这般风情万种。 也不知道谁家的郎君能有这般好的福气讨得燕夫人日夜挂念。 这要是被美妇依在耳娇媚软唤上几句郎君,只怕骨头都软了。 青凤仍是一句话不吭,继续回头敲起了鼓。 似在酝酿大计。 咚—— 鼓声停。 又是燕夫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片沉默。 燕夫人那边正伏在几案上,扶着额头面红耳赤,神智些微不清,醉醺醺的迷茫眼睛看向怀里的绣球,愣了有几息这才用葱白玉指再次指着自己轻呼一声:“又是我?” “唉,夫人您今天运气也太不好了些。”青凤无奈摇头,表示惋惜。 一旁坐了半天都没被轮到的道宗跟湖兰也是诧异,但心里有趣,闲来自在,还想看看这次燕夫人选什么。 “还,还是大冒险。”几人目光注视中,燕夫人权衡下,终是敲定大冒险。 她还能喝,怕个什么。 有的时候社死可比宿醉丢脸多了。 万一青凤使坏再问那男子是谁,她还不能说假话,岂不是自爆底牌,不说她原先还以长辈的口吻说教过她们面子挂不住,就是这纲常的问题都不适合现在就草草公之于众。 这位祝夫人目前来说还是个外人... “唉,那就...” 青凤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卯握拳咳嗽一声打断。 青凤心领神会,话口陡转道:“那就再喝两杯。” 燕夫人仍是一句话不吭,也不管脸上红的跟发烧了一样,拿起杯子就往嘴里灌,端的是一个豪迈。 喝完正想去喝第二杯的时候,却被一旁的李卯按住了手。 “燕姨,喝多了伤身子,我替你喝了。”李卯摇摇头温声道。 不等其余几人说什么,燕夫人自个倒是率先不乐意了起来,一把拍开李卯的手,端起酒杯抵在唇间,嘴上嘟囔不停:“就这点酒量你姨还解决不了了?” “不能坏了规矩!” 说罢便一饮而尽。 完事还倒置瓷杯,以示干净。 而后,便没了然后。 美妇酒劲彻底上头,趴在几案上呵气如兰。 约莫是真彻底醉过去了。 第411章 青凤:那娘呢? “唔~” 燕夫人面若桃花,檀口间呼出兰香,唇齿间挤出声声酒醉呜鸣。 几女看着醉的不轻的燕夫人,都是示意一边的李卯去照看一下。 李卯见状只得将中间红木几案上的茶具酒具挪到另一边案板,旋即拉来一条锦缎铺在几案上,随后扶着燕姨肩头将人趴在了几案上缓缓。 燕夫人含糊不清嘀嘀咕咕说什么“还能喝”“扶我起来”“我要看看这绣球是不是中了妖术云云”,但放眼看去那美眸成了一线天,纯是一通胡言乱语。 李卯失笑一声将手搭在美妇背后轻拍,青凤见状再次转过身去将黑色丝带遮住眼睛。 咚—— 鼓声再次响起。 一干子丽人经由这么几次燕夫人的承包,心里也浮现几分想要被点到的期待,燕夫人那眯眯眼在听见鼓声后竟也下意识微微张开,露出一蒙着朦胧薄纱的倦怠眼瞳。 那眼波流转,慢慢就移到了某人侧脸,痴痴若彤,一只碎金绣花鞋悄然间蹭到了某人腿边,红唇勾起一抹娇媚弧度。 但某人并未发觉,倒是让美妇微蹙烟眉撅嘴一阵不满。 美妇晃晃悠悠坐起身后,竟是也一并加入了花球传递。 咚—— 鼓声停,这次并不是燕夫人,而是一边吃瓜已久,火苗始终未烧到自己身上的美艳道宗。 柷夫人捧着绣球,微微一愣后对上那双同自己一模一样的清冽柳叶眼瞳,目光柔和宛若一汪春水:“囡囡,你希望娘选哪一个?” 青凤不复以往躲闪疏离,也将瞳子对上去轻声道:“我希望娘能选大冒险,先喝两杯酒暖暖胃。” 这一声呼唤仿若二月春风般醺的道宗心旌摇曳,仿佛梦魂归帝所,不知何处,嘴角荡起惊心动魄的弧度。 比跟某人在一块儿温养时来的要温柔的多。 “当然好,当然好。”祝夫人忙将酒壶往霁蓝凤杯当中倒酒,好像生怕囡囡反悔跑了没影。 而后就跟燕夫人一般无二,一杯一杯往喉咙里灌。 李卯在一边饶有兴趣看着。 青凤这喊这一声估计就跟他跟小祝在一块时,小祝在他耳畔说些什么话一般振奋人心。 但祝道宗酒量明显不比燕夫人,仅仅一杯下肚就舔着素唇上的酒滴,玉颊染晕,面露犯难之色。 李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用脚碰了碰小祝的腿,目光示意他可以代劳。 但后者却护食一般将酒杯护在怀里,警惕嗔恼瞪了他一眼,随后软弱无力的再次满上酒往肚子里灌去。 唉,这是何必呢。 酒又没有营养,喝的这么起劲儿。 李卯托着下巴看的出神,然后就又发现一只绣鞋踩到了自己脚面。 李卯定睛一看,却见燕姨都酩酊大醉,却还时时刻刻提防着他,当真哭笑不得。 美妇顺势倒在李卯怀里,李卯默然将手环在美妇腰间,嗅那发盘上的酒酿幽香。 一旁人对此亲昵行为早已见怪不怪,道宗酒喝完,击鼓传花继续。 咚—— 这次传到了湖兰手中。 湖兰将绣球举起来给大家看了眼,腼腆一笑细声细语道:“奴婢喝三杯酒。” 自然不无不可,大家都是应允下来。 湖兰酒量也不好,一杯酒足足喝了有一炷香时间,期间还不时吐着香舌直喊辣,惹得一众人齐齐笑语打趣连连。 湖兰那边小口小口喝着,这边人耐心等着。 等到湖兰喝完,白腻瓜子脸上同样浮现两朵海棠花,恁的娇艳可人。 李卯留连一眼后,青凤再度开始击打。 咚咚咚—— 传递速度慢了下来,许是多人醉酒缘故。 咚—— 一声停,到了燕夫人手中。 燕夫人正靠在李卯怀里,感受那熟悉的气息,看着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绣球,眼睛稍显迷茫。 青凤唇间微勾,蛊惑般轻声道:“夫人,选了那么多次大冒险不如选一次真心话?” “不然喝这么多殿下要心疼了。” 燕夫人听见“殿下”二字,寻思就是小卯,因此也未多想,便点点头应下来。 一旁刘芝兰,芽儿,微醺的道宗湖兰均是竖起耳朵听着。 燕夫人根据李卯的关系算是她们上一辈的人,八卦自然是更引人注目。 李卯则是威胁瞪了青凤一眼,示意燕姨喝的烂醉,可不敢问些石破天惊的东西出来。 后者得意微挑细眉,随后朝着燕夫人柔声问道:“夫人,您...” “可跟您的心上人...了?” “嘶——” 空气中响起一阵倒吸凉气之声。 青凤这姑娘十分有十二分不对! 囡囡今天怎么这般鲁莽,尽问一些隐私之事? 青凤姐姐问这个干嘛? 青凤姑娘当真是一语惊人死不休...看来是真察觉到了什么呢.... 四女心思各异间,齐刷刷说道一句—— 燕夫人可是长辈,岂能如此去问? 不过话又说回来,抛开身份不谈。 对啊,燕夫人到底有没有呢? 一群吃瓜群众先是义正言辞指责青凤一通,随后便兴趣盎然,一本正经的注视着人比花红的燕夫人。 看这样子.... 不像枯树黄芽,倒像新春抽柳叶般丰润... 李卯寻思青凤也没让燕姨说是谁,燕姨清醒后多半也不会羞恼,也就没有阻止。 而燕夫人意识朦胧,听见什么自然就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丝毫没有先前扭捏端庄之态:“不在一起那能叫心上人?” 还真在一块儿了? 几人暗暗咋舌。 这,燕家可是京城五姓之一,嫁入的同样是五姓之一的钗家,这样还未改嫁就同辈人在一块儿... 罢了,关她们什么事? 人开心就好。 而且京城里养面首的贵妇也不少,一养就是好几个。 燕夫人既然是两情相悦的心上人,那便比她们好得太多,应当祝福才对。 燕夫人搂着李卯脖子,带着几分酒后天真继续道: “但他就是花心,身边女人多得很,我得好好锻炼一下耐力,迟早有一天我要....” “唔——一百遍!” 李卯头痛捂住美妇朱唇,将其中几个粗糙字眼闷在嘴里,带着几分无奈对众人道:“燕姨喝醉了,瞎说一通,咱们继续。” “唔!” 燕夫人拍着李卯胳膊,幽怨圆瞪美眸,不知道这坏小卯为什么要捂住她的嘴。 周边刘芝兰与祝梓荆面面相觑,不懂这偌大京城之中究竟有哪位神通广大的男子竟然还能让燕夫人甘愿为妾的,而且听其口气就算是后宅女子众多,她还没有半点怨言?! 而青凤莫名一笑,眉宇间俱是果然如此的淡淡明媚。 果然,夫人还真监守自盗了。 绣球再度传递起来,不过这次燕夫人可真是醉的一塌糊涂,没了半点力气,完全趴在了一旁的几案上,不时哼唧两声“小紫你真不要脸”或是什么“不行”的字眼。 不过声音很小,听见也只当是幻听。 咚—— 鼓声消歇,花球精准投放到了因喝醉酒而比平常还要美艳上三分的道宗手中。 美艳道宗仍是那套话术:“囡囡,你想让娘选哪个?” 青凤嫣然道:“娘选真心话如何?” 美艳道宗差点被哄成闺女,不见平日矜持,不觉间就笑的跟朵花一般,醉醺醺应道:“当然好!” “那我问,娘在爹去世后,还有没有对哪个男子动过心呢?” 青凤又是一通逆天发言,一语惊人死不休。 铜炉旁再次陷入星夜般的沉默。 第412章 一双人儿 李卯摸摸鼻子清咳一声。 好家伙,娘你都坑啊。 一旁早已洞悉一切的刘芝兰面颊绯红,暗啐一声青凤姑娘这般胡来。 而那边方才还不醒人事的燕夫人,刹那间就抬起了螓首,玉耳竖起。 而答应利落的美艳道宗眼神一呆,笑容僵在脸上,迷蒙眼瞳之中清明一闪而逝。 “囡囡,你这是什么话?”美艳道宗强笑一声,不知道青凤问这话什么意思。 青凤摇摇头肯定道:“娘,就是这个意思。” 美艳道宗紧了紧手中霁蓝瓷杯,因为酒精的缘故,此时大脑想不了过于复杂之事,仅能依靠下意识思考。 囡囡这般问是想要知道这些年她有没有对得起他父亲? 但是... 她早就被某人.... 而且还是.... 祝梓荆抿着唇瓣瞥了眼那头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局外人,见其一脸与我无关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 道宗回头刚准备一言否认,就突然有些心头发闷。 她这么说这登徒子会不会伤心? 道宗眼中纠结不已,嘴唇动着却半天说不出来半个字。 “娘,不打紧的,喝杯酒思考思考。”青凤起身递过去一杯酒,后者接过柳叶眸子微垂,小口抿着。 李卯则是看着若有所思。 如果方才不是那三杯酒的缘故,只怕小祝脱口就要说出没有两字。 那性子真是倔,但是当着青凤的面,说自己有心上人还是.... 这换谁估计都有些困难。 好在他并不在意,当时这倔女人临死前所有情话全都一股脑说出来,他字字都记在心里,什么如果有下辈子云云,其话外之音不言而喻。 而且他懂她性子,若是对他无意又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让他吃豆腐,甚至贴身温养,更甚... 所以他自然不会当真,反倒会包容这要强性子。 但青凤这几杯酒确实是心细如发,须得好好奖励。 柷夫人抿一口酒,随后攥着酒杯双手绞在一起,眸光盯着平静的酒水表面一阵变换。 许是最后一杯酒发酵,道宗脖颈后也浮现起层层晕红。 说到底她们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不是? 就像燕夫人那样。 也是,燕夫人都说了,她有什么好忸怩的? 这登徒子帮了她那么多次,她总不能贪图一时面子心安,又给人惹得不高兴。 他应该很是在意她心中是怎样想的。 美艳道宗朦胧眸光终是趋于坚定,长出一口浊气后,看向青凤那绝美面庞,但片刻后又躲闪看向一边还未融化的汉白玉架:“...娘,确实有个心上人....” 说完后便将头扭到远离李卯的那一边,不想看某人那无耻得意的嘴脸,唯留给某人一淡雅后脑勺与钗珠发盘,殷红耳尖。 李卯忽而就无声笑了起来,喟叹着摇头,感叹也不枉他这么时日温养。 小祝到底还是有温度的吗。 就是半醉说出来这番话,也是暖心的很。 “嗯?”燕夫人忽而瞪大了眼睛,瞅着那清冷人儿一阵惊疑不定。 真有? 真的假的? 不行,她可得看好小卯,人可是有心上人,本来就不应该,现在咱更不干那撬人墙角的事! 一定要把握好分寸距离,不说小卯看没看上人家,万一人因为小卯太俊看上他怎么办? 咦,你说会不会她的心上人就是小卯? 大醉的燕夫人临到这关头,想的也仍然是李卯那不太合礼的小癖好。 若是让李卯知道估计狡辩两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 不过后面的猜测也仅是一时兴起,就按燕夫人目前脑中的一团浆糊,估计也琢磨不出来什么。 好奇心被满足,燕夫人便又伏在了几案上打起了哈欠,不时拉开衣领稍显闷热。 而那头击鼓传花仍在继续。 都不想说真心话,可又都想听听青凤再问些什么八卦问题。 但一问到自己,便都是大冒险 三杯酒下肚。 李卯也一样,生怕青凤问一个什么“最喜欢哪个女子”云云,因此争着抢着去喝酒。 而青凤许是已经问出来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到了后面也就没有再多问,只是一味给几人灌酒。 到了李卯那里便是五杯五杯起步,若不是李卯酒量还算可以,只怕第二轮就直接倒地不起。 屋外爆竹噼啪声声响起,院内晚风宁静,灯笼摇曳,满是新年的祥和红火。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间已是幕间。 那头李卯跟芽儿,青凤小祝划拳,刘芝兰起身招呼着湖兰将燕夫人一同搀扶到了正屋里先歇息。 丽人本想给夫人弄一些醒酒汤,可是燕夫人哼唧两声“小卯不能那样”就将外袍挣脱去,毫无仪容的撅着臀儿趴在棉被上,呼呼大睡起来。 刘芝兰以小指勾了勾鼻翼,抽抽鼻子总感觉燕夫人这称呼有些不对劲... 但她也喝的不少,难以深想 只是暗念一声燕夫人这姿势还当真熟练,拿过绵毯盖在其身上时便退了出去。 屋外还不时传来几人高兴叫喊声。 “笨死了,怎么净是你输。”祝夫人轻哼一声。 “呵呵。” 白衣公子只是笑而不语。 夕阳西下,天色完全昏沉下来。 待残局将歇,众人将散之时,刘芝兰上去扶着祝夫人柔声道:“祝夫人,今天燕夫人喝了太多,就让她住下了,但是是睡在了正屋里,你看看要不要去东边那个厢房里?” 祝夫人一怔,转而晕乎乎的抿唇一笑:“不,不用,我今天去,去跟囡囡睡...” 顿了顿,又目光挪到那嘴对嘴哄着芽儿的登徒子,眉宇稍显不虞道:“你还是照看他去吧,今天跟我划拳,输了起码十来杯酒,还有芽儿你也可要看好,别让他祸祸。” 刘芝兰暗笑一声,随后扶着祝梓荆往青凤屋头赶去。 李卯那边则是目送青凤祝梓荆离去后,抱着面若娇花的芽儿往芝兰屋头赶去。 刘芝兰回来后随手从正堂拿了个道具,便步履匆匆,眸含热切跟着进了屋。 “公子...” “嗯,芽儿睡着了,戴上吧。” 深夜,李卯从芝兰房中脱身,仍是醉醺醺的就要往青凤屋头去。 今天青凤虽然有些腹黑,但是对他来说仍是一大功臣。 自古王侯将相当以何报下士? 自然是琴瑟和鸣,如管仲鲍叔牙那般知己而交。 李卯运转丝丝真气,消去些许醉意,推开门扉迈入屋中。 一片寂静之下,依稀可见纱幔之中那浮凸床被下的人影。 李卯没有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解开衣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然后... “唔——” 李卯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 而后,月光洒洒下,忽而一张清冷,桃花犹红的面庞扭过来迷茫难受的看向他。 四目相对之下,两人均是变得瞠目结舌。 完蛋,出插错了。 “小祝?”李卯硬着头皮唤了一声。 “登徒子!”美妇咬牙切齿,酡红面颊推搡李卯。 后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囡,囡在,一边!”道宗咬唇埋怨。 两人都是酒兴正浓。 而后便看见青凤从一边幽幽伸出脑袋... 啪—— 城外一处烟花蓦的爆开,发出一声巨响,于那流彩飞扬。 腊月尾声,年味越来越重。 寒风京城之中,一片祥和安定。 第413章 不是梦? 夜里毫无征兆下起了雪花,小雪经受一夜飘零,落上青瓦,落到树梢,落到青石貔貅,终是疲倦落入大地,化作雪水滋润万物。 肃武王府,依稀可见那纱幔之中,俊美男子怀中,一左一右的两位美人。 一个柳眉紧锁,风韵中稍显清冷困顿。 一个眉头舒展,英气间俱是柔情肆虐。 不过三人都没有醒来。 也不光如此,整个肃武王府中的女眷,都是沉沉睡着,许是昨日宿醉。 唯有门房中老薛抽着旱烟,眯眼睛看外面茫茫雪景。 “呼——” 老薛吐出一口烟圈,老眼浑浊,烟雾缭绕。 “看着白,啧,不知道藏了多少腌臜,看着静,鬼知道这风平浪静下藏了多少牛鬼蛇神。” 晨间第一抹鱼肚白自地平线晕开之后,天上洋洋洒洒的雪花飘飘落在那城郊的一家客栈外。 客栈楼下停着一辆棕色马车,约莫五个带刀江湖客身穿窄袖修身黑色劲装,白色夹层,头戴斗笠,刀上还沾着血,滴答滴答将雪地浸出来一个个红色小洞。 几人身后整个客栈全都散发着嗜血气息。 几人骑上马车,毫不留恋扬长离去。 而后也不知多长时间,客栈那仅存的一小二捂住腰腹间碗口大的伤口,一瘸一拐,惊惶面无血色的往东跑。 东边离得最近的衙门就是铜锣湾。 他得趁着自己没死快点报案。 不远处雪林间,马车轱辘声再次响起。 小二拖着长长的血迹,蹒跚朝城里走。 雪花随着冬风飘零,再次飘回那肃武王府之中。 早间辰时。 湖兰昨夜喝的少,早早便从一旁厢房之中洗漱起身,随后站在了那溪水亭下,对着水面绾头发。 而刘芝兰也是拖着惫懒酸软的身子,手怀里抱着一毛茸茸的东西,虚浮步子朝外踱步,眼角还留着些许还未来得及褪下的绮丽。 “刘夫人,您醒了。” 湖兰解开一侧发髻,湿过水之后捋着发丝对刘芝兰抿唇微笑,不过看见其怀里抱着的是什么时候又是轻咦一声道:“夫人,这...是?” “用来按摩的?”湖兰眨眨眼。 刘芝兰红着面颊将东西藏到了身后,勾着耳畔发丝轻声道:“也,也不是,就是个装饰品,脏了,拿出来洗洗。” “啊——” 两人相聚亭下叙话间,正屋走出来了个掩口打哈欠,衣襟不整的牡丹美妇来。 发盘歪扭,举止散漫却难掩其天生丽质,慵懒贵气。 趁着那不算暖和的太阳,伸个懒腰,凸显浑身大好曲线。 不过其一手按着眉头,眉峰微皱,许是宿醉缘故。 “湖兰,昨晚都发生什么了?”燕夫人晃晃螓首拢紧衣襟,不复昨夜娇媚,再次端起那长辈的架子来。 “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零碎片段,我喝了好几杯酒。” 燕夫人往这边走着,湖兰忙小步赶上去,将夫人搀扶坐在亭下,随后解开那松垮的发盘,细心重新盘起。 一旁刘芝兰见状只是笑着同燕夫人打了个招呼后,便匆匆用头巾将青丝包裹,摇曳丰腴腰肢往灶房赶。 昨个公子肯定累着了,早上起来来一盅人参鹿茸炖汤补补。 燕夫人仍是抿唇揉太阳穴,总感觉自己昨晚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但也只是记着说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具体说的什么不得而知。 湖兰见状小声提醒道:“夫人,您昨个喝醉了被问真心话,青凤姑娘问您有没有和心上人那个...” 燕夫人蓦然瞪大美眸,扭头带着几分紧张道:“我怎么说的?我有没有把小卯给说漏了嘴?” 湖兰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不过夫人当时嘴里说了句荤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刘夫人一夜十来次刺激到了夫人... 湖兰面颊微红:“夫人您自己说要有一天一夜要...殿下一百遍。” “一百遍?” 燕夫人“蹭”的一下直起身子,面颊燥热无比,直像那树梢上挂着的大苹果般似火诱人。 “走...走,回府,不待了。”燕夫人板着脸起身,拉着湖兰手臂大步往外走,步履匆匆,臀腰摇曳,也没再跟李卯告别。 这话实在是... 实在是... 别人不知道说的是谁,小卯还能不知道? 湖兰无奈被一路带着小跑起来。 听见声音的刘芝兰探头出来,手里还拿着汤勺,见两道倩影风风火火往外跑,眨眨眼叫住两人道:“欸,夫人湖兰不在这儿吃个饭?” “不了,夫人说府上有事!”湖兰招招手,扭过头来歉意一笑,精致瓜子脸上俱是哭笑不得。 刘芝兰一面疑惑看着前面,一面小口抿了口汤,随后摇摇头拐回去继续调味。 “再加点枸杞,再来一味海参?” 这头交谈声如同蜜蜂嗡嗡般传入某间厢房之中。 晨曦照射下,率先睁眼的是那美艳道宗。 反应跟燕夫人没多大差别,都是一阵迷茫后眉头紧蹙,被刺眼阳光和头晕目眩一同传来,以及那酸软之感。 让人一阵不适皱眉。 “昨晚,发生了什么?”祝夫人嗓音发哑,随手拨弄走肩头的胳膊,按着胸前的青竹被子缓缓坐起身目光失神回忆的看着前面的一片虚无。 昨晚喝醉了... 然后燕夫人也喝醉了,要住正屋,所以她就想着正好同囡囡一起睡。 然后... 就做了个梦。 梦见囡囡同她一起跟那登徒子欺负她... 然后... 然后发生什么了? 她浑身怎么这般...就好像千里奔袭了一般酸痛。 道宗视线缓缓挪转,目不转睛盯着一边那酣睡的男子,眨眨柳叶眸子,稍显迷茫的收回视线。 这登徒子什么时候来了? 不对! 祝道宗倏而低头看了看胸前,随后又猛的圆瞪美眸射向李卯,紧咬银牙一阵气闷! 这登徒子! 昨夜趁她喝醉又轻薄她! 美艳道宗恶狠狠拧着李卯耳朵转了好几圈,但见其被她任意作弄都仍睡得跟死猪一般,无语冷哼一声起身穿戴衣物。 可是这一站不要紧,起身去床尾捡衣物的功夫就发现另一个熟悉身影躺在那登徒子左边。 一道窈窕半露藕肩的修长人影身上围着绵毯,正背对着被李卯揽住腰肢。 “囡囡?!”道宗失声惊呼,随后连忙捂住檀口,眼瞳一阵波颤,僵在那里一动不动,那逝去的记忆如水般席卷而来。 “那不是梦?!” 片刻后,美艳道宗呆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屏气凝神,咽咽唾沫,生怕惊扰到了谁。 第414章 客栈血腥 美艳道宗抽搐眼角,心脏砰砰乱跳,惶恐连连,三下五除二穿好白裙后,也不敢穿鞋,弯腰蹑手蹑脚,面色煞白却又咬着唇儿羞愤交加往屋外赶。 李卯这个混蛋! 她都说了囡囡在旁边! 但现在还不是她找这登徒子算账的时候,身子还留着... 她记着昨晚囡囡也喝的不少,只要她走得快,说不定囡囡看不见人就想不起昨夜发生的事。 美艳道宗心中无可奈何的浮现最后一丝侥幸,仿若救命稻草一般对自己催眠连连。 她不敢想若是此事被囡囡知道该如何。 自己这个不耻的女子,刚来认亲就跟...那啥了? 还那般羞耻的被... 道宗脸色一阵青白,最后头重脚轻快速光脚出了厢房,一溜烟跑到正屋,翻出李卯买的靴子,而后坐在床边一阵眼神凝滞,迷茫不知所措。 这可怎么办.... 半个时辰过去,屋内男女先后醒来。 青凤窝在李卯怀里睁着眼睛去用手指点李卯的鼻子,李卯醒来后同青凤温存一番,还不等去追问小祝在哪儿怎么办,外面便传来一声老薛的朗声呼唤—— “少爷,楚姑娘来找你,有事!” 李卯在青凤额间一吻,随后快速着装后也顾不上梳头,随意套了个发冠便匆匆出了厢房。 留下青凤一人躺在温热被窝里,摸着床单上的深色痕迹眉头轻挑。 她将来到了年纪也会这般? 啧。 那薄柳红唇勾起一抹弧度。 屋外。 李卯往外府赶去,迎面便看见那娇小金锣左顾右盼追寻着什么,眉头微蹙看起来有什么心事或是坏事。 “休休。”李卯喊住那藤萝石架下的黑衣少女。 少女眸子一亮,立马快步跑过来,凑到李卯跟前,但倏而脸上喜色便转忧,迫切道:“李卯,城外有罂粟的痕迹,但是死了不少人。” 李卯剑眉一挑,上前攥住那细嫩手掌凝声道:“带我过去。” “老薛,领五十麻雀营跟着。” “是。” “欸,公子,早餐。”刘芝兰捧着一瓷盘,上面摆着一盅汤,望眼欲穿。 李卯嗅着空气中熟悉的食材摆摆手,柔声道:“我回来再喝,你去给祝夫人和青凤分了去,你们仨需要,我不需要。” “走。” 李卯到了府外翻身上马,片刻后在那五十麻雀营以及三十铜锣面前一把就将楚休休给拽了上去,抱在身前。 一干人识趣将视线躲避,聊天聊地跟着那高头白马往前走去。 楚休休惬意留恋窝在李卯怀中,一手放在腿上,一手被李卯攥在手心摩挲。 “在西城城郊,笼沙客栈。”楚休休动了动腰肢,红着粉面小声道。 李卯顾左右而言他: “休休,婚事你可跟伯父说了?” 楚休休咬唇不语,眸光微垂,良久良久才轻若未动的点点头,青丝随着动作微微摇曳,遮住那澄澈眼瞳。 李卯见状唇边勾起笑容,也不多说,一夹马肚子便飞驰起来。 身后齐整兵甲声响起,内城大街小巷之中围观之人望而生畏,暗道一声好气派。 约莫一刻钟过去,快马终是停在了那被铜锣湾团团围住的笼沙客栈。 想去五步之时,便已然闻见其中那腥臭血味。 李卯一手牵着休休,皱着眉头拂袖迈入了客栈。 入目所见均是鲜血淋漓,尸体堆叠,雅致红木墙壁桌案上全是鲜血,粗略看下来至少有十几人死于此难。 现场被铜锣湾之人保护颇好,并未被触碰半分。 唯有一小二打扮的年轻男子腰间被白布包扎着,坐在大堂桌边目光空洞,面色煞白,俨然一副还未回神模样。 李卯示意楚休休,后者皱眉诉说道:“今早我照惯例在西城那一带带队巡逻,然后在靠近外城的道上发现了他,他当时跪在地上没了力气,远远朝我们叫喊,我们过去后他就说客栈被人屠了。” “他被人捅了一刀后,藏在死人堆里苟活下来报案。”楚休休语声凝重,脸色难看。 “然后我过来察看的时候,在远处雪地马车留下的痕迹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但是量很少,而且跟雪在一块儿难以辨认我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直到...” 楚休休严肃眉眼轻声汇报,随后走到了那一处桌凳。 李卯顺着看去,不多时,便发现楚休休从那淡黄木头纹理当中用指头拨弄出来些许白色粉末,堆放在一小张白纸上,不多不少。 楚休休补充道:“经人鉴定,就是神仙粉。” 李卯抬手接过:“嗯,确实是神仙粉。”,旋即缓缓看向那小二。 那小二吸了吸鼻涕,双手环抱肩头,嘴里神神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楚休休看了眼那小二,叹了口气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他话,怕刺痛了他。” “那些人可能找到?”李卯侧目。 楚休休脸色难看摇摇头:“不能,轱辘印到了一处山林中便了无痕迹,要需要时间。” 李卯点点头,拍拍休休肩膀:“休休,干的不错。” 李卯轻柔捋了捋少女额间发丝,随后迈开步子往那尸体走去。 李卯掩住口鼻,蹲伏在地,皱着剑眉摆弄尸体。 “这般多伤口。” 楚休休跟着走过来观察,按着膝盖拧眉道: “像是仇杀。” “不。” 李卯面色凝重。 “不对劲。” 伤口不大多都是一剑封喉,但身上也有豁口。 看颜色深浅,身上的伤口乃是人咽气后才补。 看似是泄愤仇杀,可如何会死后虐待? 李卯收回手眸中闪过思索,随后起身走到那小二身旁,迎面便听见那细碎自语: “掌柜的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 “他们都是住一晚就回老家探亲的..他们干错什么了...” 李卯抿唇不语,将外袍除下来披了上去。 欲哭无泪,看来这小二跟老板关系匪浅。 “节哀顺变,我问你些问题。” 小二瞳孔缓缓聚焦,看见眼前突然出来那么个谪仙人般的公子来,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白袍,点点头。 那语气中与生俱来的威严就难以让人升起什么抗拒的心思。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们?” 小二喉头滚了滚回道:“因为掌柜的不小心看见了他们车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 小二茫然摇头:“我不清楚,我亲眼看见掌柜的帮他们搬东西,然后在看见那马车里的东西时愣了愣,结果毫无征兆就被人一剑给砍了。” 李卯挑眉:“一剑?” “是...” “再然后他们就发了疯的窜进客栈,见人就杀,一个都没有放过,其中还有一家三口,人来取寄存在我们客栈的对联,结果谁曾想...” 小二忽然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们都死完了,都死完了...我被他们捅了一剑装死躲在死人堆里才逃过一劫。” “大人,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小二跪在地上抱住李卯大腿嚎啕大哭,李卯拧眉深思。 “他们长相打扮你可还记得?”李卯沉声问道。 小二擦着眼泪点点头:“他们都带着斗笠看不见长得什么样,但都是黑色劲装,白色夹层,身上带刀,当时我还以为是走镖的,还热情招呼他们来着..” “黑色劲装..”李卯喃喃自语。 “对了。”小二忽然想起一事,李卯抬眸射去。 “我装死的时候听见他们交谈时提过一嘴,好像是什么除夕夜,望什么山庄,不知道要干什么。”小二随口一提。 李卯眸间豁然精光一闪,眯着眼睛盯向那小二。 第415章 驱虎吞狼 “李卯怎么了,可有什么问题?”一直在观察李卯脸色的楚休休心中一紧,忧声问道。 李卯轻轻摇头,随后对那小二温和一笑:“方便我看下伤口?” 小二起初是摇摇头,觉得自己都快死了要是把包扎去掉不是死得更快? 但后面发现面前那女金锣对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的态度相当亲密,而且一干子铜锣湾官员都隐隐有为其马首是瞻的派头,他又只好点点头。 况且这人方才对他还不错。 小二忍痛龇牙咧嘴揭开腰腹间伤口,露出一碗口大的血红豁口,显然没有留手。 李卯凝神看去。 几息过后。 “好了,休休你跟我出来一下。” 李卯淡淡收回视线,领着楚休休往外走去。 楚休休跟在后面,脑袋瓜子中一直在回荡那其中刚才听到的关键信息,除夕夜,望什么山庄。 笼沙客栈外,老薛正和五十麻雀营琢磨着地上戛然而止的车辙印。 楚休休快步跟着李卯,挥舞着拳头,眉宇间俱是坚定之色:“李卯,他们看到的应该就是神仙粉所以才被杀人灭口,一个不留,那小二说的除夕夜,什么山庄只怕就是他们接头的地方,我们到时候可以找人直接将他们围住!” “京城周围带望字的山庄并不多,只消一天就能全部查出来。” “届时区区几个蟊贼我们铜锣湾还不是手到擒来?”楚休休抬起灼灼杏眸,邀功似的看向那白衣公子。 李卯叮嘱她做的事,她终是有了结果,也不枉李卯百般对她好信任她。 她可不想真的当个别人嘴中那武王世子养在铜锣湾的花瓶。 而且她楚家一穷二白,就是有婚约也拿不出来什么嫁妆... 不给李卯做些实事她总觉着良心难安。 李卯忽而顿住脚,摇头平和道:“休休,这事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什么意思?”楚休休听着李卯语气中的几分不同寻常,再次拢起眉头。 “你可还记得先前那小二说他们掌柜是怎么死的?”李卯轻声道。 楚休休皱起眉,稍加思索便回道:“一剑封喉?” “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面对这种带刀的歹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若是要灭口一剑封喉自然是最为保守的做法。” “而且我观测那脖颈间伤口,齐整狠辣,没有丝毫犹豫。” “但恰恰到了这小二之身那伤口却变到了腰腹间。” “那小二明显身材矮小,毫无抵抗之力,凭什么他就躲开了了一剑,躲在人堆里就苟活下来。” 楚休休辩解道:“许是他运气好?” 李卯摇头: “敢在我抄完那裕和楼之后顶风作案之人,怎会留下如此大的疏漏,若说他们着急逃亡则勉强可以说过去。” 李卯剑眉趋于凌厉,出声提醒了一句。 “但他们在其余几人身上均是留下数道伤口,怎会容许他活下来?” 楚休休节奏仍是慢了半拍,道:“他们真实目的是想将此处命案包装成是仇杀以此来掩盖罂粟的存在?” “但他们并未料想到还有人存活下来,还目睹了一切。” “嘶,也不对,为什么这小二就偏偏活了下来,还听见了他们的交头地点。”楚休休再度陷入迷障,绞尽脑汁却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真是运气好?”此时经由李卯一点,楚休休也发觉其中的不对味。 “你说对了一半,他们确实是想将杀人灭口包装成仇杀案。”李卯眼底闪烁精光,幽邃晦暗。 若是常人听见如此关键的信息,只怕就要对天感叹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真是天助我也,兴高采烈马不停蹄去调查。 可偏偏碰到的是他。 碰到的是刚好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的他。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这傻冒阴错人了。 紧张时期说不得哪天路上就蹦出来几百人乱棍给他打死,容不得他不多想,深思熟虑。 特别是前些天裕和楼刚被查抄,这后脚就出现一起屠杀十余人灭口的恶性案件。 当真是不得而已,当真是兵行险招? 他倒觉得不是。 “他们是想用仇杀掩盖罂粟的凶杀案,来铺盖又一层迷雾,以此再来掩盖其后面的真实目的。” 李卯缓缓转身,目光平和看向那娇憨面容:“他们是为了将你引过去。” “也是为了降低我的警惕。” “让我们盖棺定论,这就是一起平平无奇的走私罂粟案,于是你就按着线索在除夕夜前往那山庄,而后被人擒住,他们再以你的名义让我过去。” “请君入瓮。”李卯一字一句,手掌缓缓捏上少女脸团。 那平静之声声声震入楚休休心神间,其一双澄澈杏眼愈发趋于惶恐后怕,待李卯说完话之后终是忍不住捂住粉唇失声道:“那小二是奸细?就是为了害你?!” 李卯则是干脆摇摇头:“那小二是不是奸细已经无伤大雅,他只是个传话筒,而且已经将信息传达给了我们。” “如果不是我已经知道了些什么风吹草动,只怕不会想这么多。”李卯抿唇不语。 楚休休许是想起了什么,上前拉着李卯的手担忧问道:“难道这就是万叔...万封干的?” “不清楚....” 李卯眉头紧锁,视线思虑间失神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究竟是宋启,还是那铜锣湾的万封。 还是两人本就是一伙的。 跟罂粟有关,只怕同宋启干系大一点。 宋启并不明了自己已经得知走私罂粟的幕后黑手就是慕容家与他五皇子,所以得知自己在调查罂粟后有此下策无可厚非。 而且在他们视角中,只要自己再调查下去,他们这一派系必将被连根拔起,抄家斩首。 所以自己必须会被清算。 以休休为饵,诱他上钩。 宋启得杀他,不然不但自身难保,而且难以让慕容家心甘情愿,那位子也就会离他越来越远。 无论是谁,这个年注定都不会风平浪静。 两人是一波人最好,可如果两人不是一波人,那么很可能短时间内他要经受两次处心积虑的刺杀。 如果不是一波人... 李卯沉吟连连,回想着那日休休同他讲看到的信上的内容。 以身边之人为饵除掉他。 说的应该是他铜锣湾的同僚休休。 而且两人同在京城,没必要冒那般大的风险去写信传书。 如果不是一波人... 如果不是一波人... 李卯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看的楚休休在一旁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踱步不停。 几息过后李卯眸子忽而一亮,握拳在手心里一砸。 啪—— 那就驱虎吞狼,祸水东引,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李卯眸光连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休休,先去调查一番周边山庄,然后再去铜锣湾一趟,有事我要问问那位万大人。” “莫要担心我,一切尽在掌握。” 那万封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须得先把话问清楚。 如果跟宋启是一波,那么当初渭水畔的行刺之人便多半是宋启,届时便可一剑杀之。 可如果不是同一势力,就不好打草惊蛇。 留着还有大用。 楚休休似懂非懂点点头,被李卯用指头勾去那眼角泪花后,任由其牵着手上马赶去铜锣湾调集人手排查。 第416章 道宗:我对你的夫君没有任何感觉 腊月二十八上午巳时,铜锣湾不知为何出动一连二百余铜锣,各自前往京城周边或是叫住街上百姓一通问询。 问那劳什子“望什么山庄”,若是知道的还会指一条路出来,不知道的便是一头雾水,三言两语应付过去便匆匆上街购置年货新衣。 而那五皇子府上,山水园林之中,宋启坐在亭下,开怀大笑逗弄怀中那美娇娘,一旁伶人唱戏,舞女翩翩起舞。 衣着色彩缤纷,填补冬日未有花朵缺憾。 宋启上下其手间,那阴鹜眼神深处却死水一片,毫无波动。 直到一人缓缓立在身后,其余美姬各自心领神会退下。 “殿下,铜锣湾已经派人出动调查望峰山庄,计划起效。” 宋启闻言眼皮微垂,深吸一口气后睁开眼眸,其下不见死水而见澎湃亢奋!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李卯一死,京城大乱,届时便是我宋启一夺天下之时!” “去他妈的青史,老子等到坐上那个位子,爱怎么改就怎么改!” “是是非非,唯有成王败寇!” 宋启欲放声大喊,却因隔墙有耳只能狰狞面孔压声嘶吼。 “皇上万岁万万岁。”身后的“影”叩首跪拜。 低声歌颂与激昂豪情在那一小小亭台下绽放。 这头正风声鹤唳之时,那头肃武王府上。 枯坐床沿,双目发怔的美艳道宗攥着手中被那登徒子买走,日后结果又送回她手里的家传玉镯,指节发白,抿唇面色遑然彷徨。 眉宇间早已被某人捋平的忧愁再度浮现,忧郁气质毕露。 虽然美艳道宗心中有侥幸囡囡会因为宿醉而不记得此事,但也只是希望。 她都能记住,囡囡又岂会记不住? 若是被囡囡知道... 点出此事骂她厚颜无耻,勾搭...又该如何?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步田地,自己是非走不可。 哪有跟自家闺女抢.... 甭提自己还是个后来者。 如果自己走了,那登徒子,囡囡... 一切的一切都将会化作泡影。 近些年老天给她开的唯一一扇投放光芒的窗户,如今也要吝啬收回? 美艳道宗看着周遭那早已熟悉的如同自己家中的房屋摆设,以及那桌案木台上镶嵌的夜明珠,心烦意乱,憔悴交加。 柷夫人胡思乱想间,那雅致朱门被悄然推开,随后从外面走进来个青衣美人,手里端着香气沸腾的炖汤,绝美玉颜之上俱是那雨后娇花般的明艳,眼角是藏不住的媚意与喜色。 祝梓荆先是一愣,随后看着金阳映照在那美人身上不觉看的痴了。 仿佛就看见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但随之回神后便紧张攥住衣襟,颇忐忑的看着那逐渐踱步靠近的囡囡。 “囡囡,怎么了?”美艳道宗端庄并坐强自微笑,额间郁郁难去。 青凤不语,只是眸光出神,看着面前这般素冷温柔的娘亲,总难以将其与昨夜那般.... 放浪形骸所联系起来。 青凤聘婷走到柷夫人一边挨着坐下,随后拿着调羹在碗中搅拌,吹着热气:“娘,刘夫人做的炖汤,您补补。” 祝梓荆稍作犹豫,但还是接到手中,垂眸看着那金黄的汤液,隐约可见其中自己那心虚的眼瞳倒影。 仿若有一万根针刺在背上,又仿佛如坐针毡,臀儿不停动着调整位置,但却始终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青凤看在眼里,但就是没有主动提及。 直到小半碗汤液下去,祝梓荆实在是忍不住内心天人交战,极尽折磨,持着调羹的葇荑微微颤抖,鼓起勇气,锁眉朝一旁的青凤看去:“囡囡,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空气沉默了几息。 祝梓荆的心跳随着每一息过去都加快几分,不觉间那汗滴便从发丝间沁出,顺着侧脸,顺着光洁下巴,顺着美玉般的天鹅脖颈,落在那起起伏伏的胸襟中。 咕嘟—— 道宗咽了口唾沫。 曾几何时,她们还是并肩坐战的战友。 如今短短一日之后便要当堂对证,分道扬镳了? 两双柳叶眸子或平静,或忐忑对视。 一双各有千秋的素冷美人儿于床沿携手而坐。 青凤停顿半晌,轻轻点头:“记得。” 美艳道宗在青凤点头的瞬间脸色便猛然煞白一片,那被某人日夜啃啮的素唇蓦然无血色,哆嗦着头晕目眩,好半会儿没有缓过神。 “囡囡,娘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 美艳道宗下意识地摸向那登徒子于她脖颈间留下的印记,许是遮掩不耻,许是最后一块遮羞布。 美艳道宗撑着床缓缓要站起身,但将将臀儿脱离床铺便阵阵晕眩腿软涌上,一个不稳再度跌坐在床沿。 青凤默然搀扶道宗,随后仿佛没听见刚才道宗说的什么一般,自顾舀起一勺汤汁在其嘴边触碰;“您多补补,昨天操劳过度了。” 美艳道宗抿唇侧目看向那始终古井无波的囡囡,有些看不懂囡囡心中到底是作何想法。 看上去既不愤怒,也没有震惊,心痛,有的只是平静,平静的好像她跟她就是姐妹一般。 而且昨夜... 囡囡作弄她隐约间她好像是觉得她乐在其中,很乐意看见她那不堪模样? 青凤手持汤勺挤开那紧闭的淡唇,随后将汤液倒进去,再拿来一条手帕温柔擦拭美妇嘴角,轻言轻语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美艳道宗眸光闪过惊愕,不解其意。 “早就知道..了?” 青凤点点头:“当初殿下要给你疗伤需要真阳灌体,当时第一个问的就是我的意见。” “殿下对宅子里的每一个女子都很尊重。” 美艳道宗心头一跳,艰难却又终于动了动眼睑,眼底深处浮现一抹难以言明的希冀,小心道:“那你?” “同意了。”青凤言简意赅。 美艳道宗忽而心弦一松,也不知怎得那心头沉积的大石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没来由的那眉宇间抑郁愧疚之色淡去良多,如同溺水之人上岸呼吸到第一口空气的舒畅。 原来囡囡一直都是知情的.... “呼——” 青凤吹着汤勺里的汁液,微垂眸子开口道:“娘,您对殿下是什么看法?” 美艳道宗抿着红唇,苍白面孔恢复几分血色,目光复杂道:“也没什么看法...就是..娘不想死才....” “娘同他没有任何感情,囡囡你大可放心。” “只当我是路人即可..” 话音刚落,美艳道宗便将螓首扭到了一边,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得。 青凤不以为然喝了口汤,冷不防开口道:“娘昨日真心话说的有心上人应该就是殿下吧。” “不是!”柷夫人豁然回头,带着几分惶然朝青凤解释道:“我,我堂堂玉衡山掌教,正道道宗,怎么可能会对...何况是那厚颜无耻的登徒子动心?” 青凤眼角一勾,眼底闪过几分好笑,将汤碗放到一边床头柜上看向道宗了然点点头:“嗯,我相信娘亲不是那样的人,这样我去跟殿下说说,其实您对他没有情意,殿下也不应死缠烂打才是。” 说罢青凤便盈盈起身,丝毫不给祝梓荆反应的机会,端着盘子便往外走。 美艳道宗先是一愣,转而眼神瞬间变得紧张,紧锁眉头,轻咬素唇,身子前移,倏尔伸出手牢牢拽住青凤手腕。 青凤侧首垂目,看着那攥得青筋微凸的白皙手掌,红唇微勾,仿若一切尽在掌握。 第417章 青凤:我们一样能生活的好好的 青凤面带诧异,回首看去,却见那丁香般气质的人儿眼中带着些许哀求紧张,不忍愧疚,同她对视了一眼后便又再次躲开了视线,羞惭难言。 青凤回去重新贴坐在道宗身旁,挽手轻声道:“娘,怎么了?” 美艳道宗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张了张嘴但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两缕青丝垂在脸前,遮住了那韵味悠长的眼眸。 沉默良久后,美艳道宗终是用上莫大勇气,有气无力道:“不要...跟他说。” 青凤看着那道宗如同败家之犬般流露出的卑微恳求,心中叹了口气,随后撩起那如瀑发丝,对上那双微红眼眶的柳叶眸子道:“夫人,您寡居这么多年,何必要苦了自己?” 青凤不觉间更换了称呼,许是不想再作弄,也许是想要去淡化美妇心中那愧疚。 “可是..”柷夫人摇摇头,抿着唇瓣没有说话。 “我一点都不介意,反倒殿下能有个这么漂亮的红颜我心中还甚是欢喜。”青凤循循善诱,软语相劝。 青凤缓缓将道宗拥入怀中,说道:“我们仨,不,我们一大家子就在一块儿生活,又会如何呢?” 美艳道宗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然后后知后觉发现不对,从青凤怀里“蹭”一声坐起身子,带着惊愕疑惑“嗯”了一声。 “这怎么行!”道宗面庞微红,恨铁不成钢看向青凤。 不说这妮子这般无条件大度在这王府后宅里对自己诸多不易,就是这三人住在一块又成何体统? 什么糙话都能说出来。 青凤却是毫不顾忌,笑吟吟点出了府上的刘夫人与芽儿两人:“刘姨跟芽儿不也是?那又如何?” “那,那也不行...” “我跟他又没感情...” 美艳道宗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眼神发怔,唯剩脸颊上的粉红愈发灼热。 青凤这次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去告诉李卯之类的话。 人明显都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估计心里已然动了心,现如今知道自己完全不在意后,八成只是因为自己后来者这一愧疚的坎心里迈不过去,这才犹犹豫豫。 日后再说,日后就好了。 日后就一切关系就通了,明了了。 冬风凌冽,飘起空中不知从何来的红色对联,伴着枯叶飘零。 铜锣湾,楚金锣办事处。 那娇小金锣官帽歪扭,娇憨面孔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气横秋与严肃,正坐在红木书桌旁翻看着桌上众铜锣搜集过来的“山庄档案”。 而一位白衣公子则是好整以暇坐在不远处扶手椅上,双腿交叠,后脑枕在靠背,眯着桃花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认真办公的少女。 俗话说的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话外之音便是越早独当一面便会越早褪去稚气,心智愈发成熟。 休休现今同以往初见之时已是大相径庭,虽然依稀可见其中眉眼稚嫩,但更多还是可见那举手投足间的号令气质。 隐约间就看见了未来某位手握重权的御姐冉冉升起。 不过他还是喜欢休休单纯一些。 有的时候过早接触一些黑暗勾结并不是好事。 好在楚伯父将休休保护的好,那澄澈眼瞳之中显然没有被人心冷暖算计伤害过的痕迹。 约莫一炷香过去,女金锣抿了口茶水后,坚毅眉眼将茶托叩在桌案上,抿唇站起身对着那假寐的白衣公子轻声道:“李卯,我已经整理完线索了。” 李卯缓缓睁开眼眸,点点头。 楚休休低头念着之上的信息:“名字中含‘望’的山庄京城周围一共有五处,除去三字名称外,只剩下三处,分别是‘望峰’‘望山’‘望月’。” “其中‘望月’山庄荒废许久,若是要接头,很大概率就是这个。” “‘望峰’和‘望山’都是两名富商的私有山庄。” “一个姓王,一个姓李,前者贩瓷,跟官府有些关系,后者单纯是一贩卖布匹的江南商贩。” 李卯用拳头支着着侧脸,问道:“跟什么官有关系?” 楚休休稍一沉吟,将手上的纸张翻了个页,比着指头看去:“是,京城里的将军府,慕容家,那王姓时常和慕容家有瓷器往来,妹妹嫁给了慕容家的一位旁系作妻。” 李卯将腿放下去,随后利索起身,面无表情点点头:“走吧,随我见一趟万封,就是‘望峰山庄’没跑了。” 楚休休懵了神,但还不等询问见李卯就已经走到了门口,便匆忙放下纸张跟了上去。 “先去试探万封口风,你看我眼色行事。”李卯爱不释手捏了捏少女脸蛋。 二楼,万封万金锣办事处。 万封正坐在桌边听底下银锣汇报楚金锣派遣大量铜锣出去办案的事,一面用灰色抹布擦拭刀面,一面鹰眼般的眸子精光不停闪烁,思忖连连。 跟罂粟有关。 而此时门外楚休休正领着身后那颀长公子立在了门外,敲着门扉。 叩叩—— “万叔。” 万封眼皮子抬了抬,随后摆摆手让银锣退下,说道:“进。” 楚休休跟李卯进门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期间李卯看见万封看见他的第一眼微微一愣,但明显没有上次第一次见他时反应大。 李卯面容平和,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把自己当客人坐在了靠墙的扶手椅上。 万封缓缓起身,对着李卯拜道:“属下万封,见过世子大人。” 李卯招手:“大人客气,休休跟我说她在这里最信任的人就是万大人,而我恰好有些事可能需要万大人帮忙。” 万封缓缓直起腰肢,疑惑道:“不知是?” 楚休休眼瞳深处复杂闪过,但大事当头,万不可出了纰漏:“万叔,是这样,今早在城郊一处客栈那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最后查出来跟走私罂粟有关,而李卯一直都在私下调查走私罂粟一事,因此我平常多留意些。” 李卯目不转睛盯着万封面上表情。 却见万封那锐利眼眸之中自始至终都是认真神色,以及淡淡疑惑,不见其他神情,心头多少已经有了决断。 看来这次谋划并不是这万封幕后主使。 “要帮什么忙,只要能帮上,我万封在所不辞。”万封面容坚定道。 楚休休目光示意李卯,李卯漫不经心拍了拍衣摆,微不可察点点头。 楚休休顺了口气,直接道:“其中得到了一条消息,除夕夜,望峰山庄,他们会在那里进行接头,现在来问问万叔你拿拿主意。” 李卯目光微动,笑着补充道:“到时候我也会亲自过去,将他们一网打尽。” 万封闻言眼瞳忽而一扩张,但瞬间便恢复如初,笑着对李卯抱拳道:“那属下必定全力助殿下擒得贼人。” 李卯含笑点头。 万封又许是随口一问:“不知世子殿下届时可要携带亲卫?” 楚休休紧张的攥紧了袖袍。 李卯面色如常,点点头:“自然是要带一些。” 万封则是皱着眉头轻声道:“既然休休跟殿下问属下如何抓捕最好,我建议到时候殿下不要带过多亲卫,十个嫌多,三五最佳,毕竟亲卫不是办案的,属下说句殿下不爱听的话,可能有的时候稍微一有差错便会全盘皆输。” “我铜锣湾的捕快虽然武力战力不如京城五卫,但是潜伏灵活性是一等一的好,届时殿下尽管看我铜锣湾如何抓捕,只消享受成功便可。”万封成竹于胸爽朗大笑。 “区区些许走私的小贩,还轮不到世子您大动干戈。” 李卯若有所思,最后颇赞同的点点头:“此言在理,那本世子便听你的。” 楚休休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笑容,笑着笑着便有些笑不出来,只是强行将嘴角翘着,眉头却紧皱。 万封看着楚休休那神情,刚准备问发生什么了,便被李卯挡住了视线。 回过神来,李卯已是揽住楚休休的腰肢出了门扉,告别离去。 万封立在原地摇摇头,依旧擦拭着桌上摆放的刀面,凝视精钢刀面倒映的鹰眼,喃喃自语:“小王爷,休休,莫要怪我,要怪就怪这世道恁的狗屁不是,让人身不由己。” “除夕夜,望峰山庄。” 万封坐下,低头写字。 第418章 齐聚京城 李卯跟楚休休一同告别了万封,两人慢悠悠走在午间廊道之上。 走着走着李卯便牵住了一旁少女细嫩手掌,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楚休休抬眸看了李卯一眼,嘴唇动了动,眼底失落悉数化作羞赧,随后醉醺醺的靠在了李卯怀中。 “休休,对你那个万叔很失望?”李卯顿住脚步,将人拉到那二楼雕花围栏旁轻声询问。 楚休休先是抬起了眼睑,随后又垂下,低头点了点下巴。 “万叔平常对我多有照顾,原来是为了害你...我差点就成了害你的帮凶...” “若不是我歪打误撞看见了那封信,后果不堪设想,真的好悬...” 方才万封劝李卯少带些卫兵的话她悉数听在耳中,一颗心沉入谷底,阵阵后怕传上心尖,再爬不上来。 李卯看着那杏眼微红,发丝憔悴的少女,横自心生怜意。 “休休,你要知道我已经遭受过了两次刺杀,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责。” “明明错的是他们要杀我的人,而你有价值所以才在你身上下功夫,没有你他们会选其他一百个一千个人来算计我。”李卯语声温和道。 “况且历经两次刺杀,我自然会小心再小心些。” “就是你没有看见那封信,我也不会被那些阴暗宵小之辈算计。” “我早就怀疑铜锣湾出了奸细,只不过没有同你讲。” 楚休休疑惑的眨了眨噙着泪滴的杏眼。 李卯见状话口一顿,看出少女眼中困惑,没有将那绝嗣药方是假的话给说出来。 李卯微笑道:“自然是我神通广大,运筹帷幄。” “你何须自责?等到除夕夜让他们乱咬一通,最后气急败坏的不还是他们?” “待到一切都安定下来....” 李卯眸光柔和,缓缓凑到少女脸前。 少女见李卯欲言又止与那深情眸子如何不知后话为何? 眼神惶恐不安悉数化作羞赧痴痴,呵气如兰,因紧张而抿起的粉唇张也不是,闭也不是,只能踮起脚尖,用修长睫毛遮住那澄澈却朦胧的眼瞳。 “李卯...” 李卯缓缓抿去那眼角泪滴,顺着便.... “唔。” 午间阳光倾洒,照在两人身上。 李卯已然取下那乌黑尖帽,抚弄少女发丝。 楚休休面颊通红,缩着肩膀眼中闪过羞嗔,但最后还是默许了李卯的使坏。 “咳。” 万封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门带上对着那一对腻歪的小情侣轻轻咳嗽一声。 李卯剑眉一挑,分开唇瓣下意识将那面若彤花的少女护在身后。 万封躬身一拜,缓步走上前去,面色复杂道:“世子殿下,属下并不是有意窥探,还望谅解。” 李卯微笑点头示意:“那是自然。” 楚休休半张脸躲在李卯身后,紧了紧凌乱的衣襟,一头青丝垂落,晶亮杏眼带怯盯着万封。 万封只是抱拳拜别,要从两人身旁走过。 但走到一旁时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带着几分感慨说道:“殿下,属下也有一个女儿同休休年纪相仿,所以属下斗胆多嘴一句。” 李卯面色如常,神色冷淡:“说。” 万封缓缓转过身,锐利眸子带着诚恳道:“趁着还没过年殿下事务还并不繁忙,多陪陪休休。” 楚休休倏而抿起了那刚才还被某人啃啮的粉唇,垂着头一言不发。 李卯桃花眸子微眯,沉默几息过后微笑道:“那是自然,多些万大人美意。” 万封没有去看楚休休,告别后匆匆下了楼,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卯将一旁那无声含泪的人儿搂入怀中,轻揉如瀑青丝,言语喃喃:“万封,若是你能让我找到幕后黑手是谁,看在休休份上留你一命又如何?” 楚休休浑身一震,终是忍不住泪闸扑到李卯怀里哭了起来,哽咽小声道: “万叔...万叔他不是坏人...” 李卯拧着眉头,抿唇轻声道:“我看得出来,但此事过后我会给他两个选择,仅此两个选择。” “反水或者死。” “休休,你不要怪我...” 李卯抱歉解释话音未落,便被楚休休主动堵住了嘴。 在少女心中,李卯能给万封一次活命的机会便是极大退让,哪里还想听李卯的道歉? 李卯只是心中轻声叹气。 原本他就打算这般对万封,如今休休这般作态也是更坚定了他的心思。 让万封死,远不如从他口中哪怕得知一知半解的消息。 知道他具体中的什么毒的人,能给他悄无声息塞假解药的人,唯有渭水畔的那一批。 如今这万封许是因为自己女儿的缘故,反倒对休休生出了几分睹人思人的情感,有上这么一遭,倒是让万封反水开口的几率大了不少。 这万封外表凶狠,谁曾想心里也藏着些许柔情,让他在死期前多陪陪休休。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啧,他怎么心里突然生出来一种还要谢谢他的感觉? 当真是怪。 李卯紧紧搂着少女,眸光失神,思维发散。 天云际蓝,黄柳飘飘。 转眼间已是三天过去,到了除夕日。 腊月临近尾声,京城之中一片祥和宁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杂耍唱戏舞狮,串遍大街小巷,左邻右舍。 寒风虽凌冽,但与那喜气洋洋之欢声笑语一碰撞便全然遁无影踪。 今日为旧年最后一日,不光百姓其乐融融,而皇室宗族亦然不忘体恤民情。 太子宋若一大早便穿着黄袍,后跟金甲卫兵,领着一干子皇亲国戚前去问舍接济。 按行程来说,傍晚间于城外那烈士坟上过最后一炷香后便可摆驾回宫。 而清晨那肃武王府中,其中齐整坐着七位女子,围着一火炉取暖。 两位少女,一个娇憨,一个爱吃糖葫芦。 一位新瓜初破的腼腆少妇。 三位美妇,一眯眯眼,一百依百顺,一清冷嘴硬。 还有一青衣美人。 一白衣公子于那些千娇百媚的女子吆喝嬉笑声中被指使去东跑西跑,游走于瓦楞廊间焚香点蜡,烧元宝,饶是一身真气也被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当然这是某人自己先开的口,美其名曰大丈夫应一人力担大小繁琐任何事,那疲态逗得一干子少女美妇掩口轻笑连连。 而那今日久违一身深蓝袄裙的楚休休,此时正托腮双目失神盯着白衣公子一动不动。 面上虽然挂着微笑,但眼底深处却俱是忧心忡忡。 今夜就是除夕夜了,按李卯所言,应该不会出意外吧? 与此同时,离京城百里远的荆关城中,一家客栈当中,桌边围着十几军兵打扮模样之人,为首一女子英姿飒爽,肃杀凌然,马尾高高扎起,黑衣红袄,一双丹凤眼狭长而不显娇媚,俱显凌厉杀气。 “头儿,用完早饭后动身,约莫除夕晚间可抵京城,但是天色会有些晚。”王虎扒拉口包子,低眉顺眼道。 澹台琼则是喝了口白粥,随后按着腰刀起身,头也不回的便往门外走去:“别吃了,动身。” 一干子正狼吞虎咽的军兵大眼瞪小眼,随后丢下银子唉声叹气小步快跑跟了上去。 “能让将军这么惦记猴急的只有那俊的不像话的殿下了,将军想开荤...”王虎话音未落便眼瞅十几同僚口观鼻,鼻观心,相当默契的远离了他。 王虎欲哭无泪朝面无表情女将军咧嘴一笑,自己用那宽大手掌扇了自己两巴掌。 一条自江南而上的官船之上,一身影手里拿着一披风走到甲板,走到那护栏边眺目远望的温娴柔婉美妇跟前,将披风围了上去。 “夫人,我听别人说,估计初一早上能到京城。” 丽人轻轻点头,不觉间忐忑攥紧了肩头的大红披风。 船下风波紧,船上浪涛巨。 涛声一如怒,叩心如寰鼓。 第419章 年终大清算 天色变换,夕阳西沉下,已是近黄昏。 随着太子宋若的车队离开京城驶向烈士坟,京城旁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开始备饺子,放窜天猴,红红火火过大年。 肃武王府中,娇小金锣靠在王府门前,望眼欲穿那茫茫黑夜,身旁老薛抽着旱烟,瞅着这忐忑不安的妮子轻轻摇头。 他原先说什么来着? 除去那什么忠贞道义上的枷锁,哪个黄花大闺女能抗住少爷一眼? 而那内府当中,李卯正坐在自己许久都没有再独自享受过的正屋内,看着墙边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架山河飞鹤玉质红木边屏风发愣,旁边还放着上次后面躲藏四位美人的四凤屏风。 青凤在一边手持一亮银软甲,正半跪在床榻上替李卯穿戴,看见李卯目光所向便抿笑解释道:“是夫人送的,上次她说在一聚会上听人说这东西仅此一面,还出于大师之手,便立马就买了下来,然后转脚就放到了这屋子里。” 李卯摸摸鼻子,讷讷收回视线道:“燕姨就是有钱。” 买不买无所谓,关键是他屋里放这么多屏风是,其实有些多余,但看着也确实好看。 待到青凤完全将衣物给李卯穿戴完毕,这才一双藕臂环抱李卯脖颈,朱唇凑到耳畔若有若无触碰:“殿下,一路顺风。” 李卯重重点头,眸光坚定。 青凤凑了上来。 一番耳鬓厮磨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正屋。 外面那大小美人正坐在星空洒洒庭院中围在一方石桌旁热火朝天叙话。 一张不大石桌上摆着珍馐年夜饭,美人个个都是精神焕发,神情雀跃。 看见某人出来都是不约而同住嘴,默默瞅向身姿挺拔,眉飞入鬓的白衣劲装公子。 却见李卯只是朝着众人一笑,便步履匆匆朝着府外走去。 “欸,小卯你去哪?”燕夫人眉宇微蹙,手上叨食火腿的竹筷顿在空中。 祝梓荆也是娥眉轻蹙,葇荑叠在腰间一眨不眨看着李卯。 李卯摇摇头,随口道:“我跟老薛休休出去给麻雀营的哥几个发些赏钱,很快回来,你们先吃着。” “哦,大哥哥要快点回来哦!”芽儿舔着糖葫芦摇着手臂。 “公子早些回来。”刘芝兰眸光温柔。 “殿下保重。”湖兰红着脸团,眸中俱是那人倒影。 “姨知道了,快点回来,今天姨就在府上住下了,咳。”燕夫人不疑有他,面颊微红提醒一句。 这不得来个新年..? “登徒子,除夕夜团圆日你就不能明天再发?”美艳道宗犹豫良久后还是开口道。 “很快就回来了。”李卯提了提衣领,随后招招手大步流星迈出府门,径直坐上马车。 老薛楚休休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轱辘转动起来,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蓦的—— 噼啪—— 突然一阵烟花于空中爆开,点燃灯火通明京城。 那王府黑夜巷道中,冷不防左右缓缓迈出上百号抽刀压剑的黑衣人,迈步汇入马车后跟随。 其眸光坚定,眼神阴冷,身子挺拔,步履矫健,龙行虎步。 一步一步间悄无声息,却又隐约间踩的青石路面踏踏作响。 如朝圣般将身前马车紧紧拥护于中央。 一方脸暗卫将大刀扛在肩头,面色不见往日敦厚正气,浑身萦绕滔天杀意。 右侧一人长矛曳地,下巴微抬,眼神狠厉,神色桀骜。 “麻雀营,年终大清洗。”马车中那人轻声自语,碧绿剑面倒映淡漠双眸。 半个时辰过去,一队人于一座矮小山头上驻足,其上跳下来一白衣公子,背手而立,衣摆随寒风飘逝,目若剑光,逼视山脚下那处亮着寥寥灯火之山庄。 “宋启必定先埋伏人马于山庄当中,其人数没有三百也有二百,而那万封率领之人只怕也不下于此数。” “我方人马有麻雀营五百,此时山庄内定是铜墙铁壁所以必须要等,等万封那一帮人马到场。” “一帮内部埋伏,另一帮必是外部包围而来。” 李卯眸光幽邃晦暗: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们二者相遇,无论是否看到我都要抢得一个先机,待他们爆发冲突后,便是我等进场收割之时。” “若是双方未爆发冲突,那么今夜围剿便终止。” “是!” 一连几百麻雀营均是压声应答。 楚休休坐在李卯一边,紧张的不停挪动娇小的臀儿,不时看向那古井无波的眸子,总能从其中得到一股子令人心安的镇定。 远处京城爆发一朵又一朵烟花,路上游人买花载酒,彻夜弹唱。 这头黑夜乌压渗人,唯有无言沉默沉默。 那望峰山庄内部,朱红楼宇当中,一至三层,以及其余马棚仓库当中起码有将近五六百双眼睛藏匿在黑暗中,中间那广场上停着一辆马车,两边站着搓手取暖的黑衣人,眼神阴翳,四处打量。 而那望峰山庄左右,山林草丛中,团团围绕着将近也是五六百号人,趁着除夕夜通宵达旦,没有宵禁的时日穿梭京城,来到这处山庄合围。 风儿荒凉,将野草吹动。 山头上人静默观察间,那山庄中人无时无刻不度秒如年。 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调动紧绷十二分的精神。 这里跑出来一只野兔,那里窜出来一条野狗,均让人倒吸一口凉气,抽刀霍霍,齿露寒光。 就这般高度紧绷环境下,过了一刻钟有余,月儿都在打瞌睡之时,那山庄旁丛林中终是传来一二声声响。 与先前那野兔野狗寥寥碎声有异,断然不再是什么野兽之类! 武王世子坐不住了! 为首之人按捺狂跳心脏,单手高举握拳,示意以广场上人为饵,将人放过来动手。 但还没过多会儿,一头临近山林的马棚之中便率先传来兵刃短接之声! 乒乓—— 接着便有人大喊:“来了!近处来了!好多人!” 宋启那方为首之人听见是哨兵的声音面色一变,面色沉稳不变,握拳猛的摊开! “动手!” 嘭—— 几百号人齐刷刷亮剑与蹬地奔袭之声好似那万象奔跑,震得大地都为之一颤! 而万封那头合围之人则是面色一变,只当是武王世子有所警惕,但事已至此已然无退路,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喊一声“杀”便提刀而上! “杀!” “杀!” 双方阵营打开天窗说亮话,火把骤亮,山林之中齐刷刷同样奔出几百号带刀黑衣人。 双方看见对面均是心头一惊,但脱弦之箭岂有回头之理! 只要擒下对面那金锣! 只要杀了那小王爷! 双方之人心中同时默念。 “杀!” 喊声震天,血光汹涌! 双方藏匿在暗处火箭,长矛投射而出,瞬间便如火雨般吞没前方冲刺之人。 屋舍着火,血液飞溅,尖叫嘶吼纠缠一起,远远化作无意义的山风呼啸,传到那山头白衣公子耳中。 李卯瞳中倒映幽幽火光,十指相扣,面色沉静无波。 第420章 平地起惊雷 “休休,你觉得万封可会来?”李卯目光平静注视着红光冲天的山庄,平和问道。 楚休休那澄澈眸子中泛着橙色火光,只是摇摇头不确定道:“我来之前同他说领了二十铜锣和三个银锣前来,他表示赞同后我看不穿他的神色。” “你领的那些人呢?”李卯扭头问道。 “哦,我怕他们碍事,就跟他们说人在望月山庄里了。”楚休休无辜眨眨眼睛。 李卯默然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望峰山庄之中火势滔天,尘土飞扬,哪怕如今已是月明星稀,熊熊火焰仍可映的周遭山林连绵青红。 中遭朱红楼栋落满火雨,被燃起一捧巨大火苗,如一尊安乡恬静明神,屹立俯瞰四周,隐约可见那左右厮杀找寻之人。 “可找到那金锣?!”—— “可找到武王世子?!”—— “什么!武王世子来了?” 那浴血而战,被打的都是晕头转向的两方人马根本难以辨别是自己还是对面那方人的吼叫。 听见对方人马反问武王世子下落,只当是世子混战走散! 又惊又喜喊叫声伴着刀斧劈砍,兵刃相见乒乓声而愈发声嘶力竭。 只听见金锣,武王世子字眼,不顾身上中箭中刀,本来萌生退意双方再次咬牙闷头钻进了人堆拼杀。 山头上,李卯身后不知何时齐刷刷推来了一排排重弩,约有二十架,泛着寒光,碗口粗细重箭,齐刷刷对着那山庄中人。 “殿下。”身后老大扛着大刀轻声示意。 李卯立于寒风中,乌发白衣随风飒飒飘扬: “困兽犹斗,再过一炷香后,立即清扫战场,活捉万封!” “是!” 众麻雀营不敢喊声过大,只是低眉一声低喝。 一炷香不过眨眨眼的时间,李卯眼看场中死伤殆尽,唯剩双方几十人对峙。 李卯眸子微眯,旋即猛然一挥手下! 崩—— 倏—— 弓箭手重弩连发攒射! 刺破夜空,如同那天外陨石一般势大力沉,接着天地伟力如千金坠般直直向下射去! 而那山庄中人拼命搏杀间,只闻破空风声,而不见漆黑一片夜幕当中棍状流星飒沓而至! 箭雨血林,只瞬间那广场上本就残留不多之人便再度倒下七八成! 惨叫血腥味弥漫山谷,至此那处山庄中便仅剩七八十人! 李卯面色稍霁,正欲号令麻雀营冲锋。 但凝神起唇间,异变陡生! 却见山的另一头乡道之上不知为何传出声声同样那人声鼎沸,惊马奔腾之声! 李卯蓦然回首,死盯那处山道,隐约可见那随着奔跑而虚幻朦胧的火把。 “什么方位?” 老大思索后立马回道:“禀殿下,乃是去西城城郊的小路。” 约莫瞬息间,山腰处一盯梢麻雀营便急急忙忙策马上奔,到了跟前立时单膝跪地急声道: “禀殿下!大霞山道间太子车队遇刺!太子车队散乱,此时正由人护着散逃!” 李卯瞳孔一缩,大步上前揪住其衣领皱眉肃声道:“此言当真?” 那盯梢吞咽唾沫惶恐道:“千真万确!路上约有一百来号人埋伏袭击!” 李卯拧眉松开手,于旁遭万分紧张气氛凝视间面色阴晴不定。 但不过瞬息间李卯便一甩衣摆,按剑大步流星翻身上马,端坐于马背,目光不容置疑:“二百人跟我走,驰援太子!” “是!”众麻雀营阎王般怒吼一声。 如今局势已定,在无需遮掩! 仿若猛虎出笼,喊声轰然震天! 令那望峰山庄中人如梦方醒般蓦然抬头! 三百麻雀营拿刀持弓自矮土坡上如潮水般奔袭而下,卷起滔天尘灰。 剩余二百麻雀营跟从李卯驰援太子,李卯身下一匹棕红骏马,身后跟着骑兵五十,马蹄踢踏,马鞭甩的愤然如雷鸣! 楚休休立在原处马车上,看着那挥鞭即指天涯之白袍公子,双手紧攥,放在心口抿唇默默祈祷。 她知道自己可能会成为累赘,只能在后面永远默默支持他。 “李卯,你一定要好好的。” 老薛目光看着李卯离去,本差点按捺不住步子追赶上去,但看了看身旁的小丫头还是顿住脚步,守在这妮子身旁,也刚好一会儿去山庄之中检查成果。 踏踏—— 马蹄声愈来愈快,愈来愈快,直到临近山脚李卯才得以看清那前方火光之中错综混乱人影以及那一杆迎风飘摇的太子旌旗。 山间小道之上步辇早已破废在一边,地上东倒西歪一堆尸体,而前方惊呼怒斥之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李卯看着那地上断去的一截黄袍袖子,心头蓦然一紧,暗念一声莫要出事后一夹马肚子一马当先,风驰电掣般扬长而去。 “公子您救救太子!”路旁还未咽气之卫兵悲戚一唤,不等李卯答复便颓然歪头没了气息。 李卯同那五十骑兵缄默不言,只是闷头朝那火光之中奔去。 身后一百五十骑兵全速奔跑,竭尽全力赶路要同李卯汇合。 而那前方约莫二百米处,一身黄袍太子宋若面沾尘土,一条袖子被割去,身边两名红衣太监搀扶其两条胳膊不停靠近城中。 身后则是有十几幸存金甲卫兵毫不退让在身后断后,金甲兵外则可见乌压压一堆人影,绝对不下百号人! 太子身旁一名太监面如土色,一名太监脸色凝重。 此地去京城别说外城,就是城郊都还有一里地! 那回去求救之先锋虽然已经离去,但要等救兵回来只怕他们早就化为一捧黄土魂归故里! 他们死了无所谓,但是偏偏身边那是当今圣上立的太子,他们能死,太子不能死! 火光之中,宋若绝美面容清晰可见,发冠歪扭,长发挑落一旁。 但比之身旁那两手无缚鸡之力的红衣太监,倒是颇显镇定平静,眼瞳古井无波,没有一丝一毫波澜。 也是,当了没有丁点实权的太子,随时都可能被人代替,活着也多半没什么意思,只怕早已看透了人生,看淡了生死。 “太子殿下,您莫要灰心,那救兵马上就会到!咱家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您活下来!”一旁面容愁苦交加的红衣太监抹泪安慰。 史上最绝望的事莫过于明明权势滔天,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死在家外头几里地无能为力! “殿下,东宫,詹士府一定是出了奸细!这定然是蓄谋已久,蓄谋已久啊!” “一定是燕王,一定是燕王!” 一旁的面色凝重的太监抿唇不语。 宋若一声不吭,只是以袖掩住胸前破的一个洞,隐约可见其中层层白色缎带缠绕。 前方残余二十多金甲军负隅顽抗,那百来号人弓箭刀斧长矛齐出! 就是金甲军再训练有素,再视死如归,盔甲再过精良也顶不住这般轮番进攻。 遑论道路旁的坡道之上源源不断有人想要越过防线直接去击杀太子! 他们只要分心便会被敏锐捕捉,眨眼间就是一道伤口! 此等危机关头,太子宋若一如寒风中孤零零的烛火摇曳不停,半隐半亮,好似随时都会枯寂衰颓,就此夭折。 金甲军被屠杀肉体割裂声越来越大,哪怕他们二十余人已然拼尽全力强杀三十多号人,摇摇欲坠,但还是无力回天! 正当那七八个袭杀之人越过中遭分身无术金甲军,就要剑指那太子之时,蓦的一阵平地起惊雷! 那远方一匹红鬃马踏雷而来,身后尘土飞扬,马上一人手持翠血宝剑斜指地面,剑眉狠厉,眼若阎罗,好似九幽死神般怒斥一声:“宵小之辈安敢在此行凶!” 宋若豁然瞪大了眼睛,那平静无波的眸子之中终是荡起无边涟漪,许是惊异,又许是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 第421章 娘子到来 乌云吞日,大幕漆黑。 方才还月光明耀之京城,瞬间就好像天空上铺开了一张墨纸,任由色彩缤纷之烟花爆竹在其上肆意涂写,不管寒风,不惧鬼神。 就是此乃年兽腾云驾雾之黑云也要被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与此同时,西城那头羊肠小道之上,一行十余人骑马而行,为首之人丹凤眼,高马尾,脖颈绕红巾,随风飘荡在黑夜当中。 其余精盔男子骑马跟在身后,不时眼放精光朝那灯火通明之京城瞥去。 他们都是那北边穷乡僻壤的野小子出身,若不是跟将军的福气,哪能来京城里一睹华容? 几个身经百战之校尉军官慨叹一番后正欲继续前行,却突然发觉将军按马僵立,目光微眯间耳朵轻动。 “头儿,怎么了?”马拐日骑着马小心翼翼上前问道。 “有声音。” 几人面面相觑间疑惑不已,这地方没声音不才怪? 那什么鸟叫和远处鞭炮声,几人正待继续询问,可是还未开口就听见那飒爽女子冷不防冒出来一句:“厮杀的声音。” “跟我来,驾!” 话音刚落女将军已是一甩红巾,夹着马肚子率先飞驰而去,一如一把修罗血剑破开茫茫黑夜。 身后几人愣神过后同时戒备状态,浑身血气立时迸发,面容刚毅凝重,紧随其后。 除夕夜京城周边有厮杀声,绝对不是好事! “驾!”—— 一声齐整怒斥荡如云层,化作寒风飘至那此时正乱作一团,血火交织的山间小道当中。 却见那白衣公子驰骋一匹红马奔驰而来,借着火光映衬出一张棱角分明,眉飞入鬓的面庞来。 不等众人反应,白衣公子已是脚蹬红鬃马,也不知哪里来的那般大力气,身姿轻盈好似空中就摆着一道云梯般飘逸,中间踩着那刺客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须臾间便挪转至那山坡之上,阻拦那些绕过金甲军,直指太子之刺客! 拦路刺客同爬到山坡上要去刺杀太子的刺客都是傻了眼,待看清那男子相貌后明显有些束手束脚,身形凝滞。 却见一黑衣人眸光惊愕间不停变换,最后看了眼那太子,也不知怎得就猛然怒声一喝:“按计划行事!” 黑衣人高举单手,随后手掌猝然一握! 山坡上黑衣人停下的脚步再次飞驰,瞬间就离宋若仅有十几步的距离,逼得一旁两个红衣太监都不得不仓皇出手,挡在前面争取给宋若逃脱的空间。 但还不等牵扯多久,空中突然传出两道破空声! 倏—— 倏—— 突施冷箭! 李卯那头将将把一人斩首,猛回首就看见黑夜中双箭齐发,电弧般射向宋若! 但也不知是黑夜缘故还是李卯到来打乱了阵脚,那两箭所指方位准头竟是有些差。 但饶是如此,宋若于那两箭之下却如同手无缚鸡之力鸡仔一般,瞳孔之中平静看向那袭来的两箭! 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箭头寒光都被尽收眼底! 宋若瞳子平静,仿佛面对的不是死亡一般,仅是看了一眼后便淡淡收回了视线,想要去山坡上寻找那白衣公子的踪迹。 但那山坡上之人早已踪迹寥寥。 而到了.... 咔—— 她的身前。 宋若眼神呆滞看着那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的白衣公子,不偏不倚,不闪不躲用剑挥砍去一根箭后闪躲不及,任由后面那箭羽射向自己胸膛。 “不要!”—— 一声凄厉女声荡彻寂夜,但因为那白衣公子行径过于惊世骇俗,竟是无人在意。 但众人还未倒吸一口凉气,预想中的血液还未从窟窿里涌出,后面便传出一声沉闷声响,让宋若刚刚惊颤绝望的瞳孔趋于了然镇定。 嘭—— “李卯,你...” 李卯轻嘶一口气,随手将那弹飞的箭矢一剑两断。 “太子殿下莫怕,也不要担忧,我身上有软甲,仅是震得有点疼罢了,小问题。”李卯随意一笑,朝身后那人投去一安慰目光。 但李卯回首间,待看清身后那人此刻容貌后却是目光愣了愣。 却见宋若脱离发冠的长发垂落至一边遮住半边绝美面庞,一条白的跟女人似的手臂裸露,还有那双月华下熠熠闪烁,深情款望的桃花眸子... 皆是他觉得眼前这位太子愈发...动人? 不对! 李卯猛然收回视线,没敢再多看。 而身后那太子宋若则是久久没有将视线从身前那男子后脑勺收回来,瞳孔中似乎还在闪烁方才那白衣公子御马怒斥,鬼魅般挡在她身前的一幕幕,失神之中嘴角按捺不住勾勒起一抹弧度。 她如今算是理解了,为何秋水被虎口夺食之后便日夜牵挂某人。 这种感觉...很不错。 不,相当不错,一辈子都忘不掉。 众黑衣人不等下一步行动,身后便传来声声齐整踏步之声,以及数十匹骏马奔驰,其中之人只怕不下于百人! 而其中好像还有一匹踏若流星般的宝马奔袭而来,马蹄声声,瞬息间便再次近了一大截! 直击众人心神! 依稀可辨其上之人如何气吞万里,将威凛然! “世子,救兵来了,你快装受了重伤!”宋若看着后方那一众军马,眸光一转,忙拉着李卯袖子急声叮嘱。 李卯先是一怔不知为何要这般做,但心思如电般转,心想只怕太子是想借他受伤之由,使得一出苦肉计,令宋理震怒,更好镇住那暗地算计之人。 李卯四周环顾,见两边黑衣人已经退走便应允下来。 他们看武王世子在前定然不敢多事,轻举妄动。 况且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 李卯前后须臾间便调整气息,萎靡下来,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直接瘫软在身后那太子怀中。 而麻雀营已是将人团团围住,蓄势待发。 宋若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随后跪坐在地上将人脑袋放在了膝盖上,隐隐约约的用手去捋那乌黑发丝,嘴唇轻动,头缓缓就要往下低,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但最后还是生生止住,转而撩了撩碍事的长发,悲声高唤一声:“世子为保我性命中箭!” “快诛杀歹人!”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受伤了?我怎么没看到?” “中箭又没说出没出血,蠢货。” 却见装备精良麻雀营中,一匹赤血宝马从中间横冲直撞一条道路,红巾高高扬起。 穿行人群,在看见那太子怀中抱着的苍白人影后,滔天杀气如泄洪大闸一般翻涌而出,直让这片土地都为之震颤! 一声嘹亮怒斥直冲云霄: “你们胆敢伤他!” “澹台琼?”宋若细眉微皱,微笑僵在脸上。 “娘子?”李卯突然睁眼,仰头又惊又喜的看向那煞气人影。 但转瞬间就被一如玉般手掌给蒙住眼睛按了下去。 宋若眼睛微眯,看向那尊女战神轻声道:“还请世子好好配合演戏。” “澹台将军?!”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那红巾黑服,丹凤眼,英武肃杀,面色阴沉含煞的女子不正是那澹台家的大小姐澹台琼,戍守边关的澹台将军!? 第422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 “澹台将军她不是在北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等众人惊疑不定间,那红巾女将已是红着狭长双目,驾马朝着那黑衣人堆中飞驰而入,期间以脚勾着马鞍,俯身于地上随手拾起一把红缨枪后,猛然单手攥紧向外一扫,红缨散开如同鲜血于空中形成一道半圆! 嘭—— 笔直刚硬枪杆被抡的如同一弯红月般,红缨如风,前方三四人瞬间便如断线的风筝,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女子更如战神一般七进七出,仅是几个呼吸,那数十黑衣人便已有十几人胸口亮出一前透后亮的红窟窿! “不是,他妈的他哪里受伤...” 噗嗤—— 一人话音未落,喉管便被血水堵住。 李卯唉声叹气,揉着胸口茶里茶气道:“哎呦我的胸大肌,哎呦我的腰间盘...” 场中女将身姿明显愈发凌厉狠辣。 “他说的都是我的词儿啊!”一瘸腿刺客哭丧着脸委屈高喊。 扑哧—— 又是一人倒地。 身后赶来的王虎,马拐日等人连连吞咽唾沫,扶着歪扭头盔暗暗咋舌。 合围众歹人的麻雀营亦然嘶声发怵,便快速进去帮忙。 我滴乖乖,惹谁都别惹这位姑奶奶啊。 军中杀神可真不是盖的,你真以为人当上将军走的是关系户啊? “这武力值他妈十个马拐日都抵不上!”王虎头皮发麻。 “滚犊子,你别给老子脸上贴金,但是你他妈一百个也顶不上。”马拐日踹了王虎屁股一脚,唾骂一声。 战场之中风波缓缓平定,一道红巾女子身形单手持枪斜指地面,脖颈间红巾随着寒风一如旌旗般飘摇不定。 红缨之上随着浸湿的血液,衬着土地上还未融化的雪地而愈发妖异红艳。 天地间最后一片黄叶落地,那女子默立中央,肃杀双目紧盯那太子怀中白衣公子,其身形仿若万钧重鼎,光是站在那里就直让歹人震颤,令同僚心安。 随着身后暗卫入场,其中之人均是束手就擒。 而那浑身浴血,万花丛中过,一伤不留身的女将军已是在马上脚步一蹬,冷着脸,担忧着眉头走到了李卯与宋若跟前。 宋若眉头一挑正欲打招呼,可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猝不及防间被澹台琼将人给夺了过去。 澹台琼一如血屠友达山庄那日般,头也不回,拦腰抱着李卯缓缓朝马匹方向走去,剩下被气笑了的宋若立在寒风中,而后连气笑了的笑容都僵作一团,缓缓消失不见。 哪里还有方才那笑的明媚动人,百花盛开似的? “等我坐上那个位子。”宋若收回视线,面无表情拍拍灰土,走向那一瘸一拐朝自己跑来的两个红衣太监。 今日之耻必定百倍奉还! 而那萧瑟寒风中,李卯缓缓睁开眼睛抬眸看向那也正朝他打量的女将军。 那双狭长英气的丹凤眼中,担忧心痛中又透出几分疑惑,见李卯睁开眼便挑了挑细眉。 “呵呵,娘子你回来了。”李卯感受着那羞耻的姿势,未免老脸一红,挣扎着就要起身,但被澹台琼按住动弹不得。 “你受了伤,别乱动。”澹台琼惜字如金,眉头紧锁。 李卯无奈笑了笑,说了声其实没受伤,但是女将军顾若罔闻,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摇曳火把间,肃立精甲卫兵林立两旁,一红巾女将丹凤眼,柳叶眉,瓜子脸,英姿飒爽,公主抱着个桃花眸,剑眉入鬓,相貌妖异勾人的白衣公子缓缓朝那军兵堆里扎。 身后京城里派来的增援,足足千来号人已是到场,里三圈,外三圈气吞如虎,威慑四方。 到了跟前那将领发现太子没事便松了口气,看着中遭两人又不敢高声惊扰,只是默默羡慕注视。 这不就是他们当兵的终极目标? 一朝大将得胜归来,功名美人皆入怀。 李卯感受着周遭目光有些汗颜。 倒反天罡,倒反天罡啊! 李卯撇撇嘴,抬眸看向那英气十足的面庞。 得,娘子若说没听见他的话根本不可能,这不就是变着法子想抱他? 他堂堂九尺男儿,岂能受如此大辱? 于是乎,李卯便丝毫没有顾虑的直接将脸埋进了那软铠包裹的胸襟当中,来回磨蹭。 “哎呦,我浑身难受。” 其实大辱也不是不行。 火光中,女将军面颊被染的红润,眸中肃杀缓缓消散,转而浮现几缕丝丝嗔恼无奈,但面上仍是古井无波。 两旁卫兵绷着嘴角,均是默契十足咳嗽将脸扭到一边,单膝跪地目送英雄救美的澹台将军上马带人离去。 “恭迎澹台将军归京!” “恭喜澹台将军抱得美人归!” 汗血宝马迈步飞奔。 女将军嘴角微勾,某人气急败坏挣扎起身: “怎么说话的?你们他妈的给老子等着!” 嗓音中气十足,哪有那受了伤的模样? 而后方被五百金甲禁军,五百虎贲军团团围住的太子宋若已是经由旁人奉上的金色披风披上,发冠也已经由先前面容沉定的红衣太监刘安华戴好,坐在马匹之上,桃花眸子波光莫名。 目送那汗血宝马扬长而去后,一甩袖袍,那微怫面庞瞬间变得苦大仇深,愤声喝道:“今夜此事本太子定要禀奏父皇!” “禀太子殿下,刺杀之人悉数服毒身亡,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一金甲禁军走到跟前单膝跪地高声呼喊。 “该死!”宋若喝骂一声,随后又卫兵开路,缓缓赶去京城。 太子受刺这等大事,让整个京城都为之一颤。 方才还通宵达旦的百姓被官兵禁止在大街上游玩,皆是下了死命令,回家睡觉。 就城郊通往西城的那一里路上,虎贲军,金甲军,巡护卫,羽林卫,千来人将道路严守死防,哪怕太子已顺着安然回了东宫,却还是朝四周扩散离去,继续列队盘查潜在隐患。 与此同时,灯火通明之紫禁城外,车马堆积,人流拥挤,一些身居要职的兵部高官均是瑟瑟发抖,在紫禁城外寒风中堆等候。 刚才将龙袍褪去,正欲睡前二刷《三国演义》助眠的宋理突然就被莫公公禀明太子城郊受刺一事,暴怒起身,随意拉了个黄披风便怒火汹涌赶到金銮殿,坐在龙椅上第一句话就是—— “让宋律给朕滚过来!” 啪—— 一旁仙鹤蜡台被宋理愤然踹倒,倒在地上破碎不堪。 后宫清冷之地,那趁着过年宫里人影寥寥,酣畅淋漓的高贵熟妇突然被门外之人告知太子受刺,心中陡然一惊,浑身打了个激灵,闷热酸软如潮水般退却,匆匆穿戴好月白裙裳后,面带忧色,火急火燎便乘上步辇赶往金銮殿。 京城之中俱是一片安详下的诡异。 知情的大老爷偷摸往宫里赶,不知情的十八摸,睡大觉。 谁都不愿意透露半点风声。 原本还红火过新年的京城,仿佛一瞬之间被人用一大桶水浇灭了火苗一般,变得寂静一片。 百姓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各回各家继续庆祝新年。 灯火依旧通明,不过尽显波谲云诡。 望峰山庄之中,老薛带着楚休休到了那焦土一片,狼藉木炭的山庄,到处都是焦糊味以及血腥,地上东倒西歪躺了密密麻麻全是人,一些尸体上扎满了箭,跟刺猬一般死不瞑目,触目惊心。 “薛老,没有一个活口,没死的也都服毒死了。” “万封也不在里面。”老大恭立在老薛身旁,腿边竖着一把一人高大刀,面色稍显难看。 老薛摇摇头道:“要刺杀武王世子如何不周全考虑,能有活口才怪了。” “殿下那边?” 老薛摇头回道:“应该无事,后面还有二百麻雀营已经赶了过去。” 说罢,老薛看向一边那眼神澄澈的楚休休道:“妮子,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你刚好替我跟你爹打个招呼。” 楚休休疑惑眨眨眼:“薛老您认识我爹?” 老薛呵呵一笑:“如何不认识,你就说我是薛鬼就成了。” 楚休休认真点点头。 与此同时,某条通往京城的官道之上,两旁站着严守卫兵,一轻佻男声随着风声若隐若现。 “娘子,多日不见,为夫怎么感觉你腿又长了点?”一白衣无赖搂着女将军腰肢,将嘴凑到那耳畔调笑。 女将军不答,只是猛地一夹马肚子加速! 白衣无赖便猛地向后倒去,惊吓之余下意识紧紧箍住女子腰肢。 一旁路上之军兵目光艳羡,羡慕世子身世才貌之余还能有这么个将军媳妇儿。 这么个冷面将军女战神,别说生的如此貌美,就是个二百斤的大胖墩,膀大腰圆他们也乐得跟人女将军打情骂俏! 将军媳妇,光听着都是何等威风! 第423章 老夫老妻 京城之中,两人同骑一马,于那森严戒备之中有意降低马速,缓缓驱驰,享受那久违的亲昵。 天上不时爆发一朵朵烟花,路上行人寥寥,瑰丽画幕之下两人一前一后在那滦河畔,仿若画卷。 澹台琼修长睫毛微微翕动,侧首对着身后那不停揩油的无赖问道:“你身上的伤?” 李卯摇摇头,将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我都说了没事,我里面穿的有软甲,那箭矢并未没入本分,就估计会有些发青。” “那为何那太子要说你重伤?”澹台琼微蹙柳眉,眼中带着几许疑惑。 李卯目光迟疑,有些不确定道:“估计是他觉得已经安全,便想为自己增加些筹码,这般被人刺杀虽说已经能够借此攻讦其他党派,但见些血,夸大些事态发展总归不会对自己有坏处。” “原先我同他也是一见如故,他说,我便做了,反正就是躺那儿罢了,顺水人情。” “嗯,到底是读书的卑鄙。”澹台琼冷不防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李卯听完一愣,看着娘子那英气十足的侧脸,想起了之前那接风大会上娘子所作的一首诗,两只烤鸭往北走.... 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娘子看上去这般冷面内敛,其实也有自己的小性子。 李卯眸光柔和,挽住那葇荑轻声道:“娘子,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一点音信都没有,若不是你今晚来的及时,只怕夫君我就要一命呜呼了。” 澹台琼显然不跟其他恋爱脑少女美妇一般吃这一套,她从军多年,自然看得出当时局势已经稳定,歹人丧失斗志,被人团团围住,甚至只消一声大吼便能将对面骇得溃不成军,哪里有这色胚说的那般紧张? “待我将你送回府上,我就得先回澹台府了,我回来跟他们也没说。” “嗯?你跟老爷子玉容也都没说?”李卯诧异道。 “嗯,心血来潮,便回来了。”澹台琼转过头去,高马尾轻扫李卯面庞。 李卯伸手捋那柔顺马尾,又问:“回来是要趁着过年,跟为夫完婚?” 澹台琼身子轻颤了下,脖颈后浮现一层淡红胭脂,没说话。 李卯嘴角抿笑,眸中闪过了然,也没有再次出声调笑,凑上前将脸从脖颈旁绕过去,勾起那下巴,缓缓贴了上去。 澹台琼默然攥紧了手指,面上却仍是淡然一片。 “唔。” 水到渠成。 虽说他的身心早已不再纯洁,但是初吻的的确确是娘子的。 所以他无愧于心。 路边卫兵也都识趣躲开视线。 “今天的月亮可真圆呐。” “是极是极。” 嘭—— 一朵色彩斑斓烟花于黑夜中炸开,如同一朵彩色菊花,缓缓泼洒而下。 夜幕之下,亮光未曾笼罩处,依稀可见一匹马上,两道黑影嘴唇相接,静默无声。 良久,唇分。 白衣公子看着比自己低约莫一个头尖,但感官上却比他高上不少的红巾女将,言语柔和却又坚定道:“娘子,等我向圣上请圣旨定下姻亲日子。” 澹台琼抿唇点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 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夫老妻的,眼神交流便已敌过千言万语。 两人相遇后所说之话算不上多,但两人却都心知肚明对方的心思,对方的喜怒哀乐,软肋脆弱。 这一点是很多结婚就是几十年的夫妻都难以做到的交心。 马匹再次缓缓迈步前行。 “对了,我不在京城的日子玉容还有没有耍过性子,比如吆喝着要退亲之类的?” “这倒是...没有,玉容其实...挺乖的,我有法子让她变得安分。” “哦?我跟二娘有时候都管不住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日后再说...”李卯摸摸鼻子,不再提及此话题。 总不能说轻拢慢捻抹复挑,唇齿舌剑花蜜刀吧? “对了娘子,有些话我要先同你讲一讲。”李卯冷不防开口道。 澹台琼听出李卯语气中的小心,不温不火道:“什么?” “就是你不在京城的日子里吧,可能家里多了几个...女子...” 澹台琼细眉一挑,转而就不甚在意摇摇头道:“这算什么事,男子三妻四妾,何况我常年不在家,总不能让你独守空房才是,多两三个妾室又如何?” 李卯沉默闭上嘴没敢再吭声。 这话说的,他独守空房? 怎么感觉他跟娘子一比,她才是大丈夫? 不过话说回来,那跟他有关系的女子何止是两三个... 李卯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也不知道娘子被这么多人骑脸绿过,最后是个什么反应。 说实在的,娘子才是那个最名正言顺地,结果呢.... 剩汤都快被霍霍完了。 约莫一刻钟过去,两人于王府门前告别。 李卯将将入府便见芝兰正在那边借着火光刺绣,眉眼困倦,依稀可见那等待神态。 一旁一雍容美妇以手支着下巴,眸子微阖,鼻息沉缓,身上搭着一条绿孔雀毛绒毯子,湖兰在后边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 李卯心生怜惜,快步走上前去。 刺绣美妇听闻脚步声,蓦然抬起头,面上迸发梨花一般的嫣然笑容。 “公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去哪儿了?” 李卯上前拥住丽人腰肢,在那月亮上轻拍笑道:“无事,就是出去逛了逛。” 一旁沉睡的美妇也都幽幽睁开眸子,睡眼惺忪看向那白衣人影。 “其他人呢?”李卯问询道。 刘芝兰勾了勾耳畔发丝,依在李卯怀中呵气如兰,柔声道:“芽儿睡过去了,青凤姑娘被柷夫人去青风屋里说体己话了,现今看那灯灭了只怕已然睡下。” 说到这儿刘芝兰不免掩口轻笑:“妾身倒是看出来柷夫人为什么那般早就要睡了,还不是害怕公子又给人灌醉那啥去了....” 李卯摸摸鼻子,目光瞅向一边那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美妇。 “小卯,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美妇眉头微蹙,眸光熠熠,不觉间直起身子,声音带着几分肃然疑惑。 李卯张了张嘴,最后情知这事瞒不过去,只好一手拉过一人,将人靠在怀里轻声道:“我娘子回来了。” “娘子?” 刘芝兰同燕夫人相视一眼,齐齐轻呼出声。 “是那个澹台将军?”刘芝兰眼睛一亮,美眸之中闪过向往崇拜。 “是澹台琼?”燕夫人则是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曾几何时,这位将军还未过门就敢跟她这个婆婆,呸,长辈对着干,如今人名正言顺地正宫一回来她们这些暗地里的长辈岂不是没了相处的空间? 不行。 美妇眸光变换。 需不需要联合小紫一块儿来共同对敌? 无他,对面那女将军无论地位还是家境,都是前所未有的大敌! 关键是人是未婚妻,还名正言顺! 但她倒不像先前那般否认这还未定下婚期的婚约,毕竟那女将军为了小卯血洗友达山庄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澹台府上。 “大姐?你怎么回来了!” “琼儿?” “是,没打招呼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咦,大姐你头上落了好多绿叶子,我给你拍一拍。” 澹台玉容踮着脚尖,澹台琼温柔一笑顺势低头,任由妹妹的手在头上轻拂。 澹台烈虎拄着拐杖,缓缓走出厅堂,凝重道:“琼儿,京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子当真受刺?” 他虽然已经从虎贲军口中获悉一些消息,紫禁城也有人向他汇报,但大过年的他不想耽误此刻这颐养天年之时,知道太子未死,也就没有理会。 当时听见琼儿露面,本来还以为是有人看错,直到一亲信言之凿凿说看见了大小姐回来这才相信。 既然琼儿在场,只怕对此更为了解,不像他人捕风捉影般一知半解,那便问上一问。 一旁热切拉着澹台琼,到处摩挲察看的桑二娘也是竖起耳朵去听。 澹台卫手中捧茶,小口抿着,同侄女打了招呼后便有些魂不守舍。 “太子的确受刺,李卯他先我一步将太子救了下来。” 澹台琼稍一思索,忽而补充道:“但是他为了救太子,胸口中箭,身受重伤。” “什么?!”一声不可置信的娇呼,蓦然响彻整座澹台府。 第424章 燕王府的匆忙 肃武王府上。 “你的意思是你要装作重伤,配合太子演戏?”燕夫人若有所思喃喃道。 李卯轻轻点头,随后瞬间便成了一副病怏怏的白面憔悴模样。 “明日京城朝堂必将动荡,我就装受害人即可。” “如此甚好。”燕夫人点点头,没有否认。 小卯为了救太子而受伤,这岂不是大功一件? 那又不是说,小卯跟皇家的关系便愈发和谐? 皇上会愈发宠信小卯? 而且跟站队的性质不同,救了太子一命既不会得罪了其他的皇子,若是将来太子安稳即位,又岂不是说小卯他便从此高枕无忧了? 好! 大过年的,必须得庆祝庆祝! “小卯?”燕夫人风情万种眯眼间,却见身旁那人不知何时已经飘然离去,留下两位饥肠辘辘的美妇人大眼瞪小眼。 “今日有些乏累,明日估计还得应付不少人,今夜我就先睡了。” 李卯脚底一抹油先跑了。 明日他受伤一事只要一经传出,就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届时以某些人的性子,只怕会马不停蹄就赶来看望他。 就燕姨那亢奋性子,还有芝兰的耐力,他可不想一夜不眠到时候一屋子狼藉去招待她们。 日子还长,自然不急一时。 但念及旖儿怀有身孕... 李卯稍一沉吟,便回屋提笔写字。 不能让旖儿受了惊吓。 屋外。 刘芝兰勾了勾耳畔发丝,随后也没有任何怨言,起身准备去给公子打热水洗漱。 燕夫人则是已经在合计,到时候锻炼身体深蹲时要不要迅猛一些。 以前跟小紫置气的时候就这般激动过。 虽然一次她就有些累的受不了,但架不住某人喜欢。 念及于此燕夫人便恬然端坐在玫瑰椅上,伸出手失神的轻柔抚摸小腹,口中自顾小声嘀咕:“怎么这么久了还是没一点征兆?” “你就这么贪吃,让你爹...”美妇面颊一红,轻咳一声还是转换了称呼。 “跟小卯一个样,也不知道你将来生下来会不会同小卯抢吃的...” 京城之中官兵如水一般流淌,路上一匹骏马其上坐着一红衣太监,马不停蹄地朝燕王府赶去。 约莫一刻钟后,燕王内府,某位倚在床头,青丝披散,身上围着一紫云毛毯,狐狸眼眸艳丽妩媚,妖娆勾人的丽人,借着幽幽烛火做着手中的针线活。 比之以往那刻薄狠辣之色,如今有了身孕,那眼角轮廓,面部线条趋于柔和,倒更显几分贤淑韵味。 丽人正做着最后封针之事,却突然听闻屋外一阵乱糟糟传来,俱是那怒骂摔瓷之尖锐声响。 冷艳丽人眉宇间浮现一层嫌恶,转而冷着眼眸掀开被子披上棉毯,一手扶着肚子朝门边走去,一旁正打瞌睡的晓英见状瞬时精神起来,赶上去搀住了王妃的胳膊。 “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怕扰到了孩子?” 甄旖迈步出门,看着那蟒袍邋遢,面色铁青,步履匆匆途径花园的宋律怒声呵斥。 宋律方才还脸色难看的神色一听见王妃的声音便立马缓和下来,只是立在不远处脸色难看,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道:“是本王不好,王妃你多担待些。” “父皇唤我去宫里。”宋律额间再度浮现一层愤然。 甄旖轻蹙细眉,疑声道:“这般晚了圣上喊你过去干什么?” 宋律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太子今夜受刺!” 甄旖猛地瞳孔一缩,看向宋律一阵惊疑不定。 宋律瞒着她自顾发动了对太子的袭杀? 但细看之后这才发现这人脸上并无什么被抓包的惊惶,倒是愤懑更多。 就以他的性子来说,显然太子受刺并不是他所谋划。 甄旖投去问询目光。 宋律摇摇头没有多说,留下一句“我去找抱隐士”便甩袖离去。 身后跟着一干子平日里豢养的门客,谋士,都是闻声而动,正待出谋划策。. 不多时王府人去楼空,留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在月华下默然不语。 “王妃,可要回屋?”晓英拿过毯子围在甄旖腰腹间,遮住那鼓起的小腹。 甄旖只是立在原地愁眉不展,精明眼瞳之中不停闪烁思忖精芒。 若宋律要动手,断然不会瞒着她。 他从小便含着金汤玉匙长大,一度被人当作未来的太子,因此百般备受呵护,喜怒形于色,城府浅薄,能走到这一步完全是身后的萧家势力过于庞大。 所以若是宋律要刺杀宋若,他必定会激动先将此事告知于她。 毕竟自己怀着他的“亲生骨肉”,此事干系甚大,自然没有必要隐瞒。 而且他宋律就是再蠢,也不会选择在除夕夜动手。 阖家团圆之时,惊扰一方安危,完完全全就是作死,也难怪圣上会立马就将他唤入宫中。 但.. 如果不是宋律,那究竟会是谁动的手? 狐媚女子眼波变换,总感觉有些不太妥当,终是觉得过段时间要去找那个负心汉一趟。 宋律还未登基前,出现任何一点差错都是对他们美好未来的威胁。 “王妃,刚来了一封您的信来。”门房处一丫鬟快步走过来垂首禀报。 狐媚丽人眉头紧锁,不虞看向那没眼色的丫鬟。 被这般打断思绪就跟那畜生一样,不上不下恁的难受。 “是肃武王府的刘夫人送来的信。” “刘夫人?”甄旖一怔,转而一把将信拽了过来,拆开仔细读着。 那个内媚妇人给她写什么信?只怕是那畜生怕被人截信,便借着那刘芝兰的名义给她写信。 果不其然。 丽人眼神一凝,随后眼角一勾,不觉间那淡淡的喜意便荡上眉梢,止不住的眼中得意。 “旖儿,见字如面,你我良久未见,实在是让人日夜难眠,辗转反侧。” “……” 省略一堆隐晦情话。 “明日若有任何我的风吹草动,切勿相信,莫要担心。” 甄旖读过信后便将那沁香的信封折好放入怀中,随后揉着眉心又是一阵思忖。 她知道那负心汉给她写信定然不是空穴来风,但是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既然说的是明日,那估计只能明日才得知了。 丽人扶着腰肢缓步朝屋内走去,一旁晓英搀扶而行。 话说回来,自己好像是十月初怀的? 那岂不是说,已经将近三个月了? 嘶,过的还挺快。 狐媚丽人不觉间口中哼起小曲儿,水蛇腰随着步履摇曳娉婷,婀娜生姿,妖冶勾人。 第425章 煌煌天威 紫禁城,金銮殿内。 寻常此时正是月高天黑,睡兴酣畅之时,但此刻金銮殿内却通明一片。 不说文武百官,朝中但凡跟实权沾了点边的二品一品官员,亦或是京城军营的中郎将,齐聚一堂,噤若寒蝉跪在地上朝着龙椅之上,闭目含怒的天子跪拜。 宋理头发披散,身上淡黄绸缎里衣外只套了一件金色披风。 太师萧居正,左相钗川,西苑贵妃悉数到场。 燕王宋律同那官员一般无二跪倒在地,脸色急迫,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台上那人倾诉。 但此时显然不是时候。 整个金銮殿内死寂一片,凝神听去竟是半点呼吸声都未曾捕捉。 约莫一炷香后,一金甲禁军一路跌跌撞撞,跑的丢盔卸甲,一路连滚带爬跪到了那金阶之下。 他虽然没有帮上救太子的忙,但是可不得显得当时十万火急? “禀陛下!”禁军管军铁山跪首后起身抱拳,痛哭流涕,“幸得圣上庇佑,太子安然无恙!” “呼...” 整个金銮殿内忽而如同泄气的气球一般传出阵阵如获大敕喘息之声。 在场文武官员不说感觉如获新生,那也是仿佛历经一场灾难,劫后余生。 那端坐于殿内左手,风雅面上带着惶惶之色的西苑贵妃闻言也长舒一口气,半靠在椅背上轻拍高耸胸口,闭上眼睛心胸之间满是后怕。 阶上那青筋突起的天子也肉眼可见神色稍霁,而后缓缓睁开威严双目,目光威慑有力:“若儿人呢?” 禁军统管军报:“太子殿下就在殿外!” 宋理那阴沉目光终是敛去几分,转而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让若儿进来。” “是。”禁军管军铁山低头退去。 不多时,一身着破烂金服,难掩憔悴,脸上沾染灰土,仿若路边的一乞丐般的人被两个红衣太监搀扶进殿。 两旁官员看着太子殿下外面全是大洞,但里面却干净整洁的里衣,哪还看不出来太子这做派显然已是琢磨过? 但现今人都差点死了,卖卖惨他们也表示理解。 “父皇。”宋若虽然衣着褴褛,但面容仍然沉定,到了宋理跟前只是跪地一拜,言简意赅二字便站起身来垂眸站在一边,看起来好像根本不是他刚刚遭受过刺杀,心绪毫无波澜。 宋理那深邃莫名的眸子,在看见宋若那倔强镇定的模样后,深处终是显露出些许愧疚波澜,连连轻轻摇头,收回视线短出一口气。 若儿,他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 “若儿,你来父皇这里,你受委屈了。”宋理招招手,示意宋若过去。 而宋若却仿佛在原地扎根了一般,躬身一拜,那土色难掩绝美面庞之上浮现认真之色:“父皇,儿臣被人埋伏但却未曾受半分委屈。” “只因武王世子恰好在道路旁率暗卫巡逻,刚好便将儿臣护持下来。” “哦?”宋理眼角一挑,语气尽显诧异。 “武王世子?”金銮殿内忽而乍现乱哄哄之声,都是对于这一信息惊奇不已。 如果真是武王世子救了太子,无非是一件顶好的大事。 无异拉近了西北与皇室之间的关系。 自渭水事变过后,这一回完全可算是一件大好事。 “贤弟?” “那孩子?”燕王同西苑贵妃齐齐轻呼一声,转而眸光均是浮现感激之色。 如果太子在此身死,那么首先被怀疑的一定是他们燕王一脉。 而且死无对证,但凡那其中刺杀之人将这桶脏水泼到他们身上,就是不吐也犯恶心。 完完全全是一记阳谋。 但是宋若没死,相比之下他们完全可以接受。 “我的好贤弟啊!”燕王心头感动不已,发誓此事了结之后要将李卯叫到府上好好喝上几杯。 而贵妇人则是忽而并腿抿起了唇瓣,莹润面颊微红,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片段。 她方才还在雪云宫里... 方才还紧张的要打仗一般的朝堂,一时之间便活跃起来,喜气洋洋,仿佛回到了今夜过年的活跃喜庆。 “但是武王世子为了替我挡箭,胸口中箭,身受重伤。”宋若淡淡扫视四周,冷不防轻飘飘又说了一句。 “什么?!” 人群中反应最大的是那身着月白裙裳,头簪云髻的素雅贵妇,“噌”一下便从凳子上站起身,面容煞白一片,一只手不觉间攥到了脖颈间的玛瑙珠子上不断颤抖,眸子惊颤不定。 宋律同那些官员的脸色一般无二,均是红润间又瞬间变得苍白一片,喉头间欢快的哼哧声销声匿迹,哆嗦着嘴唇将头死死伏到了地上,一言不发。 宋理缓和几分的面庞再度阴沉下来,仿若要滴出水来。 往日这位帝王素来不会显露出这般神色,要怒就怒,要骂便骂,如今这般含而不吐,显然是已经气到了顶峰! “宋律!” 一声雷霆怒斥回荡于金銮殿内,殿外刚好一声雷鸣轰然砸下! 宋律面无血色,就是自己坦坦荡荡也不由得心生怯懦畏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抱隐士,抱隐士! 救本王! 宋若始终面色沉静,仿佛事外之人般冷眼旁观。 而恰在这时,跪地人堆里一仙风道骨之,白须飘然之青衣儒衫老者缓缓站起身,对着座上皇帝遥遥一拜:“圣上,可听老夫一言?” 其神色自如,对于天子发怒竟是没有一丝一毫受影响的痕迹。 宋理如同一头雄狮般眉头微皱,怒色敛于眉头,漠然看向那胆敢擅自打断他的“谪仙”。 “你是何人?”宋理眸光变换,终是没有下令让人直接将他拖出去砍了。 他宋理好书重文,天下世人皆知。 “老夫山野客,作客红尘中,也是常人所说萧中之圣,抱朴子。” “老夫作客于燕王殿下家中,幸蒙燕王殿下收留,如今看见燕王受了冤枉自然是要斗胆献言两句。”抱朴子抱拳一礼,姿态随意却不显狂妄而更显几分不拘小格,不惧权贵之意。 “抱隐士!”燕王心中暗暗感激涕泪。 “是抱朴子?” “他不是归隐山林了?怎么跑到燕王府上了?” “不知道,当初抱朴子在先帝时期中了状元,多次点出朝堂苛政,但最后被先帝贬至南疆,自此辞退官职,潜心乐器,精通诗词书画。”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这位抱朴子的来头当还真不小。 宋若细眉微挑,眸中带着几分求贤若渴的光芒以及淡淡杀机。 宋理沉默几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来,最终点点下巴道:“原来是抱大家,还请尽情作谏,朕素来听劝。” “说。” 仅仅一个字,但却短促铿锵有力,震得穹顶簌簌发抖。 饶是自诩看透红尘的抱朴子都未免头生冷汗。 但也仅仅是冷汗而已。 抱朴子鹤发童颜,捋着白胡子淡淡道: “老夫问陛下,有两虎居于一山,若一虎死,天威滚滚,则凶手为谁?” 宋理不悲不喜漠然道:“不知。” 抱朴子却浑然不觉天子下马威,接过话头便说道:“一虎死,则一虎杀。” “心知肚明,言之凿凿。” “但若山中亦有毒蛇,山中亦有屠者则又谓如何?” “煌煌天威可知谁为罪?”抱朴子豁然抬眸射向宋理。 宋理眸光微眯,直直对上那双抱朴子那犀利目光。 这道理,他如何不懂? 一旁官员倒吸一口凉气,暗念一声抱大家当真死谏! 第426章 帝心不诚 金銮殿内气氛再次压抑低沉,众人目光死盯其中那青衣老者同那漠然天子。 太子出事,首冲其要者必定是燕王宋律。 燕王一脉同太子,亦或者是萧家同皇族的关系,自从圣上突然立号称是大周第一美人,民女裴圆圆为皇后,宋若为太子后就愈发微妙。 如今太子受刺,自然是可能为他人从中作梗,坐山观虎斗,但是当然也有可能是燕王一脉铤而走险,明晰此中道理,反其道而行之,富贵险中求。 难断,实在是难断! 所以太子受刺,无论惩罚与否,燕王就必须承担这个怒火。 宋理一身龙威好似几近凝实,可偏偏对面那人就是浑然不惧! 煌煌天威当为何罪? 他如何不知! 可谁动的手真要揪出来已然失去了意义。 尔虞我诈,捕风捉影,谁都可以将此事安在对方头上。 如今他要的是下马威,要的是杀鸡儆猴! 要的是那宵小之徒心神激荡,惧不敢出! 可偏偏这太子受刺节骨眼上,武王世子又出了事! 当真没将他宋理放在眼中? “来人!”宋理沉声怒斥一声。 “拖出去!” 两旁禁军簌簌抖盔,抱朴子仍是面不改色。 “陛下,律儿那性子你难道还不清楚?”西苑贵妃面色愁苦,顾不上方才传来她那干儿子的噩耗,咽下苦涩担忧一齐涌上眉头。 若是这人一狠心,律儿就是性命无虞,他们燕王一脉的势力也会大打折扣,最重要的是会被帝王猜忌! 皇帝未死,皇子未即位,任何一次轻举妄动都是刀尖跳舞,如履薄冰。 若真是他们动的手也就罢了,可如今当真不是他们,又当如何? 不过他们就是解释出一朵花来,也估计会被当成一面之词,所以他们现在需要一个说客,一个给双方台阶下,不惧身死的说客! “皇上三思!”一旁萧党,燕王一党之人也均是跪地求情。 “老夫不为燕王,也要为这黎明苍生抒发一言。”被禁军扭送的抱朴子身姿挺拔,淡然面上俱是自傲清高。 “燕王乃陛下亲子,同样也是天下苍生茫茫一员,天授命,皇为父,如今只是有此嫌疑便要被陛下责怪,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帝心不诚,枉天下黎民心诚?” “帝心不诚,何论攘内除外,拓延四海之地,以全四世之功!” “嘶...” “嚯..” 朝堂之上大臣倒吸凉气,爆发出一阵不小的嘈杂声。 一旁那些觉得自己嘴已经够尖的言官,听见这话也不由得暗暗咋舌。 好家伙,就是处理个家事,结果被扣了这么大个帽子。 不过此般情形,若想弃车保帅,只怕不下猛药陛下还不买账,燕王若经此一着势力必将大打折扣。 但是此举更多可能是抱朴子直接被问斩,完全是拿命在赌。 在皇帝气头上指指点点,他们完全是学不来。 “若帝心诚,则万世青史留名,九州四海一统。 ”抱朴子言语轻轻,带着虚弱许是用尽一切力气,任由禁军拖拽其往殿外赶去。 宋理闭目拧眉,双手握在金色扶手龙头上,青筋微凸。 一时间殿内再度沉寂,唯有盔甲碰撞与被拖拽之声响起。 太子神色淡然。 西苑贵妃抿唇皱眉,被一众糟心事弄得焦心不已。 燕王面色惶然,一众官员目不转睛盯着那龙椅上的天子,揣测间胸闷神惊。 “等等。”宋理豁然睁开威严双目,盯着前方那被架着离去的抱朴子。 一旁低垂眼睑的贵妇燕王闻言忽而眼皮一抬,迸发惊喜。 宋理问:“朕年轻时候记得你中过文科状元,是哪一年?” 抱朴子整了整褶皱衣衫,平和道:“禀陛下,三十四年前,宣和六年间。” “唔,这么久了。”宋理缓缓点头,没有再提任何关于抱朴子的事,只是轻轻摆手,眉宇间雷霆震怒不知何时便如同风一般消散。 抱朴子退下。 众官员暗自轻叹一口气,心知这台阶被抱朴子找对了。 伴君如伴虎,喜怒无常说的便是这般。 方才还可同你谈笑风生的帝王,一瞬间也可能将你打入大牢,而同理,方才口口声声要将你腰斩,自然也可以在一瞬间欣赏你,对你喜笑颜开。 “传朕口谕。” “是。” 一旁太监总管吕公公挑着拂尘上前一步应了一声。 宋理眸光深邃道:“因京中军兵监察不当,革职兵部侍郎萧克职位。” 官员面面相觑。 “老师,朕问您觉得此举如何?”宋理微笑朝萧居正看去。 太师萧居正额头饱满,一如那慈祥的老寿星一般温和点头:“自然是赞同。” 宋理点点头收回视线,再度拧眉道:“第二,京城全面戒严,调兵自京城方圆十里内,掘地三尺调查蛛丝马迹!” “第三,太子受惊特赐白银千两,京城良田百亩,即日起参与早朝。” “谢父皇。”宋若跪地叩首,面上无过多喜色,看上去对此决定并不甚在意。 其余跪地官员则是心道,前两个完全是可有可无,可第三个那是实实在在要给太子实权。 燕王西苑贵妃脸色一紧,但碍于己方在此次朝会中毫无底气,便只好忍气吞声。 “燕王宋律因今日衣着邋遢,禁足一月,罚没财产待商酌后履行。”宋理话口一顿,目光扫视众官员。 “皇上万岁万万岁!” 众官员拜倒高呼,神色怪异,但也都心知肚明圣上为何这般蹩脚理由责罚燕王。 帝王心诚,自然是要讲依据,还要震慑宵小,但是要真的讲依据,便罚不得太重。 那既然你不想让圣上罚你燕王,那便罚你身后的萧家。 一直提心吊胆的燕王西苑贵妃终是长舒一口气,抚着心口一阵心悸后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子方才那雷霆震怒过于骇人,此言一出,一锤定音下来完全在他们可接受的范围之内,甚至隐隐心生几分感恩戴德。 哪怕燕王一脉肉眼可见的被削弱不少权势财产。 “陛下,卯儿那孩子。”西苑贵妃还未舒心多久,便突然想起那身受重伤的武王世子,舒缓的娥眉再次深深蹙成一团,眼眸担忧提醒一句。 宋理目光示意明了,随后又朗声道:“第四,武王世子以身救太子。” 提及武王世子,那燕王跟太子竟是明显精神起来,均是目光炯炯看向宋理。 “还请父皇重赏世子!”宋若一抱拳,语声亢奋。 “儿臣附议!”一旁苍白面上重新浮现红润的燕王同样也高亢呼道。 “陛下,那孩子须得好好奖励。”西苑贵妃眸光复杂,眉峰伴着忧心,抿唇轻声道。 “还请陛下重赏世子!” 呼声此起彼伏。 朝堂上到底还是随大流的人多。 仅是几人表态,周遭官员便齐刷刷开口叫喊起来。 但是如今境况下,武王世子两面得宠,他们不帮他说话帮谁? 宋理先是一怔,有些惊讶,但随后便郑重开口道:“武王世子大功一件,朕自然晓得重赏。” “按理说卯儿其实也不缺什么。”宋理喃喃自语。 “记得先前有番邦小国送来的一连二十根象牙犀角,还有五只孔雀,悉数都赐了卯儿。” “一万两白银,千匹布送往西北。” 吕总管仔细记下。 众人神情一愣,转而立马跪地高呼“吾皇英明。” “嗯,就这般。”不等那些官员叽叽喳喳议论,宋理不再多言摆摆手。 “退朝。” “吾皇万岁万万岁!” 说来也怪,明明是太子跟燕王的交锋,却偏偏最后受益最大的是肃武王一方。 但人舍生取义,那便没辙了。 第427章 步夫人回府 除夕夜伴着一朵朵孤寂的烟花消逝,第二日京城上下,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到处都是一片寂静。 有知情人说是昨夜有位大人物媳妇跟跟别人跑了,一怒之下下令封锁京城,不让进出。 从窗户看那街上的官兵就是最好的佐证。 那这算没了辙,本来大年初一串亲戚,上街秀一秀新衣服,领压岁钱的计划泡了汤。 但也有人说,昨夜其实是武王世子出了事,受了重伤现在在家里躺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都与他们平头老百姓无关。 天色雾霭沉沉,茶炉镇码头迎来了一条庞然大物,如同莅临某地的大人物般大肚便便,姿态沉稳淡定。 其漆红木新,通体大红,上下三层,长七丈有余。 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来这是官家的一艘运货的官船,码头上的伙计也顾不上早起吃饭,忙上前搭锚牵绳,让那横桥放下。 结果船上那些衣着亮丽的官家伙计还没将货物搬运下来,其上便风风火火走下来了个衣着水蓝裙裳,浑身饱满浮凸的温婉夫人,身后还跟着个精怪的红衣丫鬟。 温婉夫人眉宇徜徉惆怅怯怯,肤若凝脂,齿若瓠犀,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含蓄典雅,气质佳丽,温柔内敛。 手里拎着一小竹篮,其中搁着几封洁白书信,走过步桥后没有多留,低头用手挡着码头旁风浪,脑后青丝微拂,带着身后那丫鬟便急匆匆上了一辆堂皇马车,急迫离去,留下原地一干子看的出神痴呆的码头伙夫瞠目结舌。 “我去,仙子!” “这位夫人是哪家的人,这般漂亮,身材也好,这身段估计生好几个大胖小子。” “嘶,这般标致人物要是朝我笑一下我估计上午能多吃好几碗白饭。” “得了吧,看一眼就是烧高香了,还对你笑一下?”一年轻点的伙计有气无力冷哼一声,但接着就失神着眼睛不停去张望那马车,心中浮现些许低落失望。 这般貌美的女子他们也只能是看看了,甭提他现在媳妇都还难找,哪奢求得了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夫人? 估计一盒首饰都抵咱一年工钱哩。 一帮过年还加班的伙计有了话题,均是嚷嚷起来给这狗血生活添些彩头乐趣。 一旁船上吃公家饭的监运,一身绯色官袍,头戴乌纱帽,领着一些官兵缓缓从船上踱步而下,眼瞅着那几个糙汉背手淡淡道:“这位夫人是钗相的儿媳妇,你们看看可以,但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嘴放干净点,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钗家的夫人?” 伙计闻言脸色一变,噤若寒蝉,板板正正点头应下来之后便不敢再多想。 本想着顶死是哪家富商的夫人,结果是钗家的夫人.... 幸亏他们没顺嘴就口花花两句,不然非要人头落地才行。 堂皇马车缓缓离去,方才短暂兴奋码头便再次沉寂,帮着官家之人卸货。 钗府。 步颦香立在门外,看着那久违的牌匾朱门,眸光复杂难言,一双葇荑微微蜷缩挡在胸前,温柔如水的面上浮现几分愧疚自责,但随后便深吸一口气,上前叩了叩金色门环。 小红在一边看着,眼中荡起几许不忍无奈。 夫人这回来是回来了,但是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去见世子一面。 若是殿下不先来找夫人,只怕以夫人这喜欢自娱自乐的性子,俩人黄土一捧了都见不得一面。 叩叩—— 门环叩响,但是里面却很久没有传出来声音。 “嗯?家中无人?”步颦香微蹙细眉,丰美面颊上浮现阵阵疑惑。 不说先前写过一封信送往京城说要归京,就是洛珩现在没睡醒,那府上的丫鬟也该过来开门才是。 人呢? “夫人,我来开门吧。”小红从一边取出钥匙,迈步上前开锁。 本想着给人些提醒夫人回来了,但是竟然没人开门就奇怪的很。 而且今天京城上下都很诡异,明明是大过年的却处处都是官兵,路上空无一人,也没人放爆竹,串亲戚买东西,均是门窗紧闭,就像是,就像是昨天有人袭击京城了一般。 两人步入府门,迎面便看见府上空无一人踪影,以及阵阵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哭声随着风声向外飘逝。 主仆二人狐疑间迈步往前赶去,心想是哪家的姑娘被洛珩始乱终弃来府上哭闹了? 但两人将将走到中门间,就清晰听见对话声传来。 “少爷,您别哭了,夫人说今天要回来...” “老子就哭!我大哥受了重伤你们还不让我哭?这算哪门子道理!” 步颦香听出来这是洛珩的声音,眉头立时一皱:“大哥?” “大哥是谁,受了什么重...” 还不等步夫人暗自思忖,那大哥称呼背后代指之人便如电弧般蓦然传入脑间。 洛珩心高气傲,能被他称作大哥的人唯有一个.... 那就是卯儿... 步夫人仿佛大脑暂时短路了般,檀口微张,双目空洞失神,手中的篮子“啪”一声便掉到了青石地上。 一张写有梅花诗句,被珍藏良久的字条也掉出了框子,飘落在地。 那柔和包容的眼瞳惊颤不定,满是不可置信,不多时便氤氲起朦胧水光与莫大惶恐。 “谁?!” 内府那纨绔公子哭声一顿,颤着嗓子朝这边喊了一嗓子,结果没看见小偷,倒是看见了一个温婉美妇,正失神抿唇的盯着他。 “娘?你什么时候回来了?!”钗洛珩一怔,转而揉了揉红眼睛,瞪大了眼睛看去,最后由惊转喜,忙从躺椅上一溜烟站起身,小跑上去。 “娘,您怎么了?看见我也不用这么感慨吧?”钗洛珩小心翼翼用手掌在美妇眼前挥了挥,但还是没见娘亲回神。 方才还哭的要死要活,这会儿就被其奇怪神态勾住了注意。 “洛珩,你大哥,出事了?”步夫人缓缓攥着钗洛珩手掌按到一边,转而带着几分侥幸以及“应该只是谣传”的忐忑问道。 钗洛珩被打岔,本来已经没了多少的哭意,结果被步夫人这么一提,又立马鼻子一吸嚎啕大哭起来:“我大哥他昨天被人用弓箭射到了胸口!” 轰—— 步颦香仿若雷击般大脑嗡鸣,面无血色。 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针扎一般刺得心口生疼。 步夫人死死咬住苍白唇瓣,随后一句话没吭转身便离去。 留下钗洛珩跟一众丫鬟面面相觑。 温婉美妇仅留下一道背影,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以水蓝袖口掩住面庞轻轻啜泣。 身后留下滴滴晶莹,印的花土深深。 她明明,才走了几个月... 第428章 似曾相识 晨间时分,第一缕金阳破开云层,一如天际撒下的一抹叹息般唤醒雾霭的深夜。 肃武王府,正屋之中。 一赤膊俊美男子靠坐在床头,一旁贴身坐着一身着淡黄牡丹裙裳,云髻高耸之雍容美妇,正眼带怜惜心疼,抿着丰润唇瓣,用着一条湿毛巾在那精壮胸口处的淤青轻轻擦拭,不时再用那刺鼻百病休药液抹匀。 两人一侧立着一身子高挑的青衣美人,身后摆着两大扇屏风,明明长相绝美,但此时却如同侍女般安安静静立着不发一言,手里端着雕花脸盆,哪怕面上平淡无波,但那目光深处仍是止不住的泛起阵阵怜意。 “你那天晚上突然出去就是去救那太子了?”燕夫人一只手缓缓涂抹药液,眼角勾起,风情万种瞪了李卯一眼。 李卯一愣,淡随之便点点头道:“算是吧,就是刚好出去庄子里发钱,结果就碰见太子去烈士坟上过香后在两个小土坡中间遇刺,我顺手就给人救了下来。” 燕夫人伸了伸手,一旁青凤心领神会将脸盆端了过去,让燕夫人在其中清洗毛巾。 一边搓洗一边嘴上还是叨叨不停:“你说说你,那太子就是死了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用得着以身相救?” “但是呢..” 燕夫人话锋一转,认真点点头道:“你这次干的确实不错,虽然姨不想看见你出差错,但不得不说就一片淤青换来跟皇室的亲近,完全是意外之喜。” “说不得待会儿宫里人就要给你送礼来了,也不知道要送个什么。” 话音刚落,外府便传来一声尖锐嘹亮的公鸭嗓音,哪怕庭院深深仍是穿透力极强,一下就透入了几人耳中。 “世子殿下可安好,咱家携圣上隆恩来探望世子了!” 李卯努努嘴,眸光示意燕姨开光嘴。 三人安静下来,去听外面那动静,但无奈离外府还有一段距离,除去太监那一声过去后便有些听不真切。 先是老薛的声音响起:“我家公子现在仍是重伤昏迷,就由...” “这位夫人代领。”老薛往旁边站了站,从后面缓步走来个如梨子一般饱满的美妇,眸光带着几分怯懦,但仍是面上带笑。 “公公。”刘芝兰轻轻颔首。 红衣太监自然不会强迫了武王世子从床上爬起来,他没这权力,也没这个胆子,只是打量一番眼前这金屋藏娇的尤物后点点头应允下来。 而一旁早就醒来坐在亭下看溪水流淌的美艳道宗此时也盈盈盼目顾来,带着几分疑惑。 思索片刻后摇曳外罩的一层白色纱衣,如云间仙子般风风韵韵迈步朝这边走来。 方才薛老说的什么? 她怎么好像听见有那登徒子什么事? “圣上念在世子殿下昨夜舍身救太子有功,便赏赐世子五只孔雀,犀角象牙二十根,以及千金千匹布送往西北,还望夫人代为转告。” “嗯?”美艳道宗忽而蹙起细眉,天鹅脖颈高傲微抬,双手叠放腰间发出一声不悦轻咦。 一旁红衣太监闻言看去,眼前豁然一亮,闪过惊艳后便低头轻声问道:“敢问夫人有什么疑问的?” “你说那登..武王世子以身救太子?他受了伤?”美艳道宗拧眉提了一嘴。 那红衣太监有些诧异,许是觉得这位绝美夫人都住在武王府上了还不晓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红衣太监朝左右看了看,见那老者跟丰腴美妇都是没有作答,便恭敬答道:“昨夜世子殿下以身替太子挡箭,胸口中箭受了重伤,难道您不不知道?” “听这位老哥说,世子现在不还昏迷着?” “如今咱家就是来送慰问礼来的。”红衣太监,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小瓶云龙纹的玉质小瓶,刚准备说这是皇上亲自叮嘱的神药,就发现那绝美夫人一转眼就没了影儿,留下老者跟那丰腴夫人面面相觑。 好像,昨夜祝夫人睡得早,事情真相忘告诉她了。 但是这红衣太监在跟前,他们又不能将话挑明了讲。 反正她多半也是去找本人,相见之下便一目了然,也用不着他们多嘴。 “那孔雀呢,来来来,放到侧府花园里。”老薛忙着招呼。 红衣太监点点头,示意府门外的力工将一个个笼子搬进来。 与此同时,那正屋之中因为再听不到的三人,则是闲聊起来。 燕夫人那头攥着手嘘寒问暖,青凤则是眼珠子一转,各种贴到李卯身上揩油献吻。 看的身后那深藏不露的燕夫人面色一阵铁青,却又碍于不想暴露,只能将牙齿咬碎了往肚子里咽。 结果还没让李卯调和两人关系,屋外便“噔噔”飞快传来飞奔的脚步声。 到了跟前还没摸着门,就听见那声声担忧成熟的急呼:“登徒子!” “登徒子!” “你受了重伤怎么不跟我说!” “登徒子!” 那一声声呼唤之中竟是带着几分颤抖与不可置信,以及丝丝缕缕毫不掩饰的心痛难过。 屋内三人齐齐一愣,转而均是听出这是那祝夫人的声音。 听这语气是刚知道李卯受伤? 对了,整个府上好像只剩下芽儿跟祝夫人不知道真相,但是这个焦急忧虑程度... 青凤和李卯面色不变,只作寻常。 倒是燕夫人突然就眯起了眼睛,闪烁危险精芒,在李卯脸上盯个不停。 谁家好人天天朝自家女婿喊登徒子的?! 而且那声线里边带的语气,跟关心程度! 你能把她同平常那淡然素冷的模样联系在一块儿?! 有问题! 有大问题! 燕夫人眯着眸子,蓦的想起先前行酒令这祝夫人说的有没有心上人这回事。 那瞬间线索便串联起来,眼神突然闪过一缕寒芒。 死死盯着李卯不放,看的某人心头直发怵。 “燕,燕姨,怎么了?”李卯忐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家小卯好大的福气,府上这般多大美人都如此关心你。”燕夫人没好气翻了个白眼,随后带着几分心虚的看了眼一旁面色寻常,疑惑朝她眨眼的青凤。 这坏小卯怎么就净挑那些夫人下手! 就按青凤那巴不得扒开喂,将小卯奉若神明的性子,若是知道此事保准人面仰天,举双手双脚赞成! 虽然她这个姨,和太后都被那啥了,但也不能这般不检点,给人家包圆了吧! 不行,她倒要看看这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猫腻! 燕夫人冷哼一声,随后将毛巾连带青凤手中的脸盆重重放到了一边地上,迅速用绷带将李卯上身草草缠了个严实,最后在两人惊诧目光下,一把就将青凤拉到了那处四凤屏风后。 “欸?” “别说我们在这!”燕夫人压声轻斥一句。 李卯立时傻了眼,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但不等出言劝阻,话还没说出口,门就被突然一把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李卯浑身一哆嗦,蓦然回首,对着门口那人艰难一笑:“祝夫人,你来了。” 但放在某人眼中,那简直是虚弱苍白无力的笑容,明明身受重伤,昏迷刚醒,却还要拼尽一切力气朝她微笑。 美艳道宗立在门边看着床上那人裹满白色绷带惨状,嗫嚅红唇,红着眼眶好半晌没缓过来神。 也顾不上察觉为何眼前这人没有喊她小祝,而是祝夫人。 第429章 熟悉的屏风 屏风后美妇屏气凝声,将耳朵贴在那屏风上眼睛微眯,认真不已。 一旁那青衣美人则是眼带笑意,嘴角抿着笑容默默当那洞悉一切的局外人。 话说夫人也真是个醋坛子,身份还没摊牌就这般小媳妇气,这要是真同大家坦白了,那还不得时时刻刻在她们一边看着,还指点指点? 屋内忽而陷入一片沉默。 却见屏风外那两人只是无语对视,李卯微笑,道宗眼瞅那跟粽子似的包扎顿时红了眼眶。 看见地上放着的脸盆毛巾,便一言不发将门带上,缓缓凑到了李卯跟前。 而后在李卯惊异的注视下,捋着浑圆的裙摆,蹲在地上伸出手将那毛巾打湿后沥干水分。 “没人来陪你?”美艳道宗吸了吸鼻子,压下眼中些许水意,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那脸色怪异的登徒子。 李卯呵呵干笑一声,挠挠头眼神飘忽道:“她们...嗯,你是第一个。” 祝梓荆肉眼可见脸色一顿,片刻后便低下了头,但仍隐约可见那青丝蒙络下,眉梢间的些许自得窃喜。 屏风后那爱听八卦的燕夫人若有所思点点头,心想难不成是自己多想了? 这对话如此正常,除去两人语气中的些微让她直觉感到的怪异,好像真的就是单纯相处。 单纯就是祝夫人关照女婿,亲自过来照看一番? 燕夫人玉耳微抬,眼中闪过思索,但旋即又再度贴了上去,这次双手下意识也扒在那屏风后边,跟在某人一块儿嬉闹时一个样。 外面那俩人继续聊着。 祝梓荆缓缓起身,因为蹲下而堆叠素白裙裳顿时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手中拿着毛巾,也不像往常那般表现出对李卯的百般抗拒,极其自然的就贴着李卯坐到了床头,抿着嘴唇,眉头微蹙看着那裹得乱七八糟的绷带,清冷语声稍显埋怨:“这是谁缠的?完全是胡来一气!” 某位美妇腰杆一直,脸上顿时有些不乐意,但回想方才那匆匆便没底气的再次弯下了腰,默认下来。 祝梓荆说罢便伸出手去扯那歪扭缠绕,有几根还根肌肤空出来老大一片空隙的绷带,也不问李卯愿不愿意。 李卯只是叹气回道:“是我自己缠的呗,我一个人肯定缠的不好。” 祝梓荆紧锁眉头,没有理会李卯说的什么,只是缓慢扯开那绷带,眼皮带着瞳孔不停颤抖,嘴唇死死抿起,许是有些畏惧那将要映入眼帘的触目惊心景象。 李卯见状又是心里叹了口气,缓缓伸手叩住那冷润葇荑。 结果美艳道宗只是一把拍开了李卯的手,神情专注,拧眉清叱一声:“别乱动,我又不是没见过。” “?”燕夫人细眉一挑,听着那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张大了嘴,看向那吃瓜却又一脸无辜的青凤大眼瞪小眼。 你瞅瞅你娘说的是什么话! 李卯耸耸肩。 苍天可鉴,他只是想去单纯牵个手罢了,完全没有要遮掩的念头,可惜被小祝误解,当真是诽谤。 随着那纤纤素手揭开你那最后一层绷带,祝梓荆仅飞快瞟了一眼就突然闭上了眼睛,但闭眼时猝而一回想,便又带着几分狐疑的睁开了眼睛。 那预想之中一个大窟窿并没有看见,反倒是看见了胸膛之上一处不重不轻的青色淤青,上面已经抹好了一层细腻的光泽药物。 祝梓荆愕然一挑眉,蹙着蛾眉,眼带质问的看向李卯。 李卯读的出来其眸中意味。 “人都快吓死了,结果你给本宗看这个?” 李卯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瞥了眼那屏风,看见燕姨没偷看后拉过那攥着毛巾的冷润葇荑,轻声道:“一出戏罢了,用得着那般担心?” “堂堂玉衡山掌教也会这般花容失色关心一个无耻之徒?当真是令小婿大开眼界。” “你!” 祝梓荆前面还在疑惑那什么一出戏,结果后脚就被这人自称“小婿”,这不是还是在口花花调戏她,在她头上撒野? 美艳道宗气的云髻乱颤,但自知说不过他,而且也不知道他身上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不能动手,只好冷眉怒哼一声将脸转过一边:“若不是你个登徒子,我跟囡囡的处境哪能这么尴尬?” “结果你倒好,得了好还卖乖!” “你一天到晚不调戏我两句是不是心里不舒坦?”祝梓荆眉目含煞,咬牙清叱一声。 一回想起那天夜里在囡囡前展露的窘态,她便一阵无地自容。 哪怕囡囡说要他们同一块儿生活,但她心里还是说不出来的窘迫羞耻。 若不是这人传出来个什么身受重伤的消息,她就是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也绝不会主动来寻他! “什么??!!!”屏风后燕夫人匪夷所思的瞪大了瑞凤眸子,听见“调戏”等字眼一阵心惊胆颤。 小卯这算什么? 调戏...? 但燕夫人震惊下去还未涌上什么指责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便咽了口口水,眸间燃起熊熊八卦之火,吃的飞醋瞬间便被抛之脑后,眼睛放光的凝神倾听起来。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卯听见小祝脱口而出的浑话,脸色一紧张张嘴,但也不敢说的太明显,只能结结巴巴支吾难言。 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一边燕姨肯定不乐意他泄露人在躲着,这边他不说手上怎么办,说的话就必须表现得像样点。 总不能俩人一口一个小祝,一口一个登徒子吧.... 这成何体统? 李卯失神摩挲着手中葇荑,一阵头痛。 记得上次还是跟太后在一块儿,燕姨偷听,不过那时候两人坦坦荡荡,商讨自然得体得很,丝毫没有心虚,但是现在不一样.... 俩人是真的发生了些什么.. 别说小祝会不小心蹦出来什么字眼了,就是他知道燕姨在偷听着,那也是止不住想要去跟小祝亲热。 美艳道宗用手肘撑着李卯肋骨,面容微红,留给李卯一个后脑勺。 但是被攥着的手却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得,并没有抽回来。 像极了那闹矛盾的小情侣,虽然生气但是还有斡旋余地,主要就是看你表现如何。 李卯相当强硬的将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期间哪怕道宗再挣扎都视若无睹,最后自然是“强迫”道宗靠在了自己怀里,一手揽住那腰肢轻轻摩挲。 但说来也怪,李卯白天跟一普通人差不多,而对面那女子则是一介大宗师,李卯能强硬搂住这正道道宗当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四百三十章 一波未平 期间发出的那衣物摩擦之声,愣是让屏风后那人眼皮子直跳,同时抑制不住的想要探头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最后还是生生止住,毕竟现在显露出的消息还不能笃定两人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若是这般莽撞探头被人看见可就得不偿失了。 再三权衡之下,燕雪瑾还是选择隐忍,毅然决然点点头,哪怕自己马上就要被戴帽子都义无反顾。 李卯温柔注视生冷绝美侧颜,轻声道:“我昨天是中箭了。” 祝梓荆豁然转过头,远山眉宇间浮现忧色:“哪儿?” 李卯指指胸口淤青:“就是这儿,不过穿的有软甲,只是挫出来淤血罢了。” 李卯轻松一笑,示意并无大碍。 祝梓荆则是盯着那洒脱桃花眸子良久,最后抿着淡唇,一手缓缓伸出,颤抖着去摸上面那团乌青,眼波淡然间却是挡不住的心疼复杂。 李卯攥住那葇荑,按在了胸口上。 祝夫人神情贯注,丝毫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避讳。 两人相顾无言。 晨曦透过窗纱映入屋内,照在床头两人身上熠熠生辉。 映得窗外树梢上阵阵绿光照在那四凤屏风之上。 赤膊男子头发披散却不减俊美,靠在床头,白裙夫人依偎在男子怀中,被人用胳膊环住腰肢,螓首侧靠,一手摩挲那胸膛上面的淤青。 这般意识清明得亲密相处下,道宗竟是没有一点抗拒,许是方才听闻噩耗之时,就已经想象到了某人死去的生活,所以此刻半点也不敢放松。 似要将人深深印入自己心间,所谓的世俗也在这一刻被淡化,隐隐消失不见。 沉默间,许久无言。 一炷香时间过去,知道扑鼻的香气都染的李卯浑身散香后,那白裙夫人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你就这般不爱惜你自己的命?那太子死活干你何事?” “你就是不为青凤着想,也要替....” 白裙夫人忽而缄口不言,将脸扭到了一边,倔强抿唇,用小指挑着眼角泪滴。 “小祝....” 李卯张张嘴,心中喜色与愧疚齐上心头,嘴上无语凝噎,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就准备解释。 但还没等解释出口,便看见小祝缓缓转过头来,一双清冽风韵柳叶眸子紧盯着他眼睛不放,真切可见两人眼神中彼此面庞。 而后,道宗眼睛缓缓闭上,唇瓣微张。 其意味不言而喻。 李卯倒吸一口凉气,心头怦怦跳,同时不忘回望一眼那处屏风。 我滴乖乖,小祝这般主动真是第一次! 让他这个万花丛中过的纯情男生都有些心悸,丝丝缕缕仿若那触电般的感觉。 可现在问题是,问题是,隔墙有耳! 李卯纠结等了片刻,便见道宗睁开眼睛,带着几分疑惑恼怒的瞪着他,觉得某人是还在逗弄她,隐隐就要有起身走人的势头。 李卯见此情形哪还能顾虑别的那么多,当即心一狠,一把拽住那藕臂,那刚刚脱离床面的饱满臀儿重新落了下去,直接凑了上去。 “唔!” 阳光下,一男一女紧紧相拥,女子双臂本来抵在男子胸膛,但后面许是怕弄疼了其胸口淤青,便缓缓伸手勾住了那男子脖子,美若画卷。 左房右舍一片恬静祥和,唯有屋檐下,三足铜炉上呼呼冒着暖气,印的雾气朦胧,熏得屋内人醉醺醺不知何处。 而那丝丝缕缕金阳未曾照射到的地方,屏风后,因为老长时间没有动静传来而捧着脸发呆的燕夫人,忽而就瞪大了眼睛,蹙着眉头连忙将耳朵贴到了屏风上,眼中阴晴不定,张大了嘴再度浮现不可置信。 小卯! 她就知道! 这俩人! 有问题! 而作为半个当事人的青凤却与之形成鲜明反差,就是在一边慢条斯理地捋着头发,眉眼平淡,浑然没有半点排斥。 更刺激的她都见过了,亲个嘴而已,算个什么? 这边李卯还未来得及多揩油,两人还没分开,就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一声迫不及待而又带着哭腔的娇声呼喊:“李卯!” “你给本小姐醒醒!” “我还等着你娶本小姐回家!” 屋外之人沉溺于悲伤之中,而屋内之人齐刷刷浑身一震。 “嗯?” “玉容?” “澹台家的那小丫头片子?” 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李卯腿上的道宗猝然一回头,听着那清脆如黄鹂,又带着几分抹除不掉的娇蛮,瞪大了眼睛,慌乱间忙从李卯身上下来,吓得花容失色。 是这登徒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美艳道宗唇彩被啃得浅淡,整个人坐立难安,慌乱不已,双手绞在一起面露难色,脸色通红一片。 谁曾想她堂堂玉衡山掌教,竟然也有今天? 这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毕竟人确实是皇帝亲自定下来的婚约。 不行! 美艳道宗一咬牙。 她,她不能被看见! 而且那登徒子还光着膀子,她作为...若是被看见就是有理也说不清! 她总感觉有些不妥! 也不知道是刚刚做完坏事心虚愧疚还是怎得,本来就是寻常来关切照看后辈的道宗于屋内到处打量,最后在李卯圆瞪的目光中找准了一处屏风就往里面钻,钻进去之前还不忘冰寒叮嘱李卯一句:“别说本宗在这儿!” 李卯头痛扶额,一脸无语的正襟危坐,随后拉过来一张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装作刚刚睡醒的模样。 “啊!” 屏风后传来一声震惊轻呼。 李卯嘴角微微抽搐。 嘭—— 而恰巧此时门外闯进来一双深蓝色丸子头的娇蛮少女,眼中噙着泪花死死盯着床上那唇瓣不知为何苍白的男子。 第431章 梅开二度 “嗨,不对。” 李卯艰难张张嘴,扯着嘴角露出一牵强微笑:“呵呵,玉容...你来了...” 童颜小姨子看着那床上面色苍白,头发披散,仅着一层单薄棉被,好似失去一切手段和力气的男子,杏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皱着琼鼻,只怕下一秒就要哭出声。 “李卯!” “你们?!”屏风后冷不防传出一声羞愤欲绝的低声清叱。 澹台玉容一愣,哭意稍歇,眸光疑惑直直射向那处屏风。 “咳咳!”李卯忙掩嘴咳嗽两声,撕心裂肺,面色愈显苍白。 澹台玉容果不其然瞬间收回视线,将其抛掷脑后,关上门一路小跑就凑到了李卯跟前,眸光慌张问询道:“坏蛋,你可有事?” 李卯摇摇头,哑着嗓子,分明奄奄一息却又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作答道:“无事,仅是刚刚抹完药,有些疲倦罢了。” 澹台玉容咬着粉唇,盯着李卯那憔悴惨白的面孔良久,随后又大致扫视了一番屋中情形,发觉地上的脸盆毛巾后便蹙着短眉疑惑道:“她们没来陪你?” 李卯一愣,随后便醒悟玉容说的是府上的青凤芝兰她们,稍加思索后,便清清嗓子一脸深情感动道:“没,玉容你还是第一个...” “咳咳!”李卯再次低头咳嗽。 “咳!” 此言一出,伴着那黄花堆积般的孤寂咳嗽声,不光小丫头瞪圆了眼睛迷糊,就是屏风后那羞愤交加,正质问看向两个眼神飘忽女子的道宗都豁然一挑眉,也暂时忘了同两人对峙,面上先是一愣,随即愤然之色凝固褪去,眼睛微眯,檀口微张,轻轻摇着螓首,许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白玉面上一阵气极反笑。 一边吃瓜不嫌事大的青凤跟燕夫人幸灾乐祸,燕夫人绷着脸偷笑,青凤心里则是暗念一声“殿下勇猛”。 人就在后边听着,还敢故技重施? 而后,青凤在屏风后便看见津津有味的燕夫人贴耳而闻,以及.... 那面色含煞,却同样撅着臀儿将耳朵贴到屏风后面偷听的...祝道宗.... 青凤果断点点头,阵型须得整齐,同样学着两个人撅着屁股将耳朵贴了上去。 “大坏蛋,你去救那个太子做什么?”澹台玉容那从小到大都没有干过粗活的手掌,此时竟跑到了一边的案台上给李卯斟了杯茶,随后按捺不住眉梢淡淡窃喜,将茶杯给李卯端了过去。 李卯坦然接过,小口小口抿着:“太子当然得救,我跟太子关系不错,跟太子妃关系也不错,能帮便帮一把。” 听见李卯提及太子妃萧秋水,一边安分坐在小凳上托腮看着床上那病态公子的澹台二小姐忽而脸色一板,撅着粉唇嘟嘟囔囔道:“那你也不能用自己去给人挡箭!” “哪有这种不要自己命去给别人挡箭的?” “而且你一提那萧秋水我就来气,当初你当那太子伴读的时候,我虽然没证据,但是总感觉她明着暗着跟我争,她好歹也是太子妃,怎么能对你有兴趣?跟那个紫檀骚蹄子一个样!对你心怀不轨!”澹台玉容一面说一面磨着虎牙,仿佛那绿茶般的语气就在跟前,越说越起劲。 “噗嗤——” 李卯一口茶喷了出去,水花四溢,刚好就喷了小丫头一身。 “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李卯将茶杯放到一边,擦擦嘴,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这妮子,这话是能随便说的? 甭提后面还有人听着,你可不要诽谤! 难不成你觉得我救了太子,人太子一时高兴感激,就让太子妃向我以身相许了? 胡扯! 一派胡言! 屏风后的三人面面相觑。 祝道宗眼睛微亮,方才的怒气不知何时便消散大半,再度惊奇着柳叶眸子贴上去倾听。 果真听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澹台玉容两条胳膊微抬,撇嘴怒目看着身上那湿淋淋的茶水,以及湿漉漉的发丝,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液珠后,便小声暗骂李卯一句,随后又将身上外面那层厚重的红底粉纱袄子褪下,露出其中一层银白色绸缎中衣,花瓣扣子,勾勒金丝边,以及那隐约可见的天赋。 屋内有暖炉,倒是仍然暖和。 “若不是你有伤在身,本小姐非要一拳把你打趴下。”澹台玉容将袄子叠好放在床头柜,耀武扬威似的挥舞着小拳头,粉唇间露出两枚尖尖的贝齿虎牙,凶巴巴尽显俏皮可人。 李卯温和一笑,靠在床头盯着那童真面庞默默出神。 而某位二小姐显然也不是瞎子,自然也留意到了李卯的目光,身子一缩,便红着脸抱紧了胸脯,低声骂了一句坏蛋,垂着眸子小声道:“大坏蛋,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虽然她听大姐说是中箭,但是就刚才这家伙露出来的状态,也不像是那种将死之人颓态,倒是让她一直提着的心安然落地。 一口水喷了她一身,比当时她都... 澹台玉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倏而便从脚红到了耳尖,面色涨红一片,抬眸恶狠狠瞪着李卯,哪还有先前那悲痛思念模样? 这坏蛋受了个伤。她都差点忘了当初为什么不理他了! “坏蛋!若是你,婚后还敢对本小姐那样!我就,我就咬你!” 说罢澹台玉容展示军火,亮晶晶的虎牙展露无余。 “哪样?”李卯哑然失笑,眼中促狭一闪而逝。 “就是那样!你那天强迫本小姐的!”澹台玉容双脚在地上一跺,恼羞成怒吆喝道。 屏风后三人听着小丫头那娇羞愤然的语气暗暗思忖。 到底是干了什么? 亲嘴? 夫妻间正常行为,婚后有什么不能做的? 别说婚后了,就是婚前她都跟小卯家常便饭一般了。 某人暗暗思忖。 排除。 那啥? 也不对,传宗接代岂是小事,而且玉容看上去对某人欢喜的紧,也不可能只是一纸婚书,跟那上门赘婿表面夫妻那般不让人碰。 所以这个也排除。 “对本小姐那样?”燕夫人抿唇,低吟思忖。 “哪样?”柷夫人蹙着柳眉,目光朝两人示意。 而早已洞悉一切的青凤已然红着白皙面颊,用手挡着轻轻咳嗽一声,目光往两人某些地方各自瞟了一眼。 而后.... 两位千娇百媚的美妇蓦然呼吸一滞,将手垂放下去遮掩,站直了身子,眉目或含煞或羞耻,心底一阵发颤。 “登徒子!” “坏小卯!” 两人秒懂,显然都是感同身受。 不多赘述。 屏风外,李卯一言不发,既不答应也没说同意,只是慢条斯理捧起茶杯再度喝起来。 这条件,人都是乐在其中,玉容倒好,还不乐意。 还是没有食髓知味,慢慢来就习惯了。 毕竟以他的口才,那蜜罐子中的珍宝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卯抿起清冽茶水中的一片毛尖,用舌头细细的捻着,眸光意味深长。 第432章 一波又起 “你一夜没睡?”李卯察觉那浓重的黑眼圈,如同白瓷上挂着两个黑印。 澹台玉容耳朵一竖,转过头来仰着下巴,结结巴巴道:“谁说本小姐,没睡的?” “本小姐睡的可美了,睡了五个时辰,爆竹都炸不醒我!” “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你受伤一夜没睡?自恋狂!”澹台玉容吐着香舌朝李卯比了个鬼脸,随后得意十足的双手抱胸,看了眼李卯后娇哼一声,面颊斜向上四十五度天,那叫一个娇蛮傲气。 李卯则是非常配合恍然“哦”了一声,一本正经点点头捧哏道:“原来如此,我就知道我门堂堂澹台家二小姐怎么可能会因为我一个坏蛋受伤而睡不着觉?” “哼,你知道就行。” 澹台玉容耳尖微红,闭着眼睛点点头脱口而出。 少女说完睁开眼睛看向那笑容和煦,丝毫不以为意的李卯,然后就闭上了嘴,看着那床上散落的绷带,细若蚊吟的嘀咕了一句:“其实我挺担心你的,但只有一点点!” 李卯心里出奇“嘿”了一声,忍着笑意点点头。 澹台玉容起身迈着小步子走到李卯跟前,撅嘴愁眉苦脸的拾起绷带,举到李卯眼前问道:“这是你拆下去的绷带?” “嗯。” 澹台玉容盯着那煞白的面孔许久,终是撇撇嘴,仔仔细细捡起那绷带,同样坐在了床沿。 “我,我给你缠一下,不然你死了我大姐就要伤心了。” 澹台玉容说罢也不给李卯拒绝的空间,一把伸出这辈子只攥过笔杆子的细嫩手掌,就要扯开那精壮胸膛上围着的薄毯。 李卯暗自摇摇头,心想这妮子多半也没见过箭伤,这猴急模样显然没一点怕的。 若他真的中箭,那狰狞伤口只怕要吓她一跳。 不过想来也是,澹台家那情况若非娘子是个意外,主见很强,而且能力更是夸张,只怕两个掌上明珠都会如同玉容那般被百般呵护在家中,作那琴棋书画,温柔贤淑的官家小姐,对于这种战场上势自然是一窍不通。 李卯靠在床头,眯缝着桃花眼想要看看这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会怎么替他处理伤口。 只见澹台玉容将李卯胸膛上围住的薄毯拉开,看见那赤膊率先红了脸庞,颤着修长睫毛躲避李卯视线后,这才凝神看向那处“箭伤”。 少女一面伸手摩挲那淤青,一面嘴里小声嘀咕“不对啊,我二娘说箭伤可吓人了,怎么这跟我撞到头一个样”。 李卯默默闭上眼睛,感受那凉丝丝却又软嫩的手掌摩挲那处酸痛的淤青,而后便.... “嗯?!” 李卯豁然睁开眼睛,瞪大了瞳子朝那趴在他胸前的豆蔻少女。 屏风后三人一听见李卯惊呼一声,瞬间便将耳朵紧贴在了屏风后,拧眉凝神去听。 就是给她们一万个设想那也是澹台玉容喊,哪是这登徒子喊,发生什么了? 屏风外,李卯嘶声看着那一脸正经的少女,颇头痛开口道:“玉容,这谁教你这般..?” 澹台玉容闻言头一抬,面上红粉若苹果,蹙着短眉,咬着银牙叱道:“本,本小姐听二娘说,伤口亲一亲就不痛了,怎么?你不乐意?” 少女头上冒出的热气直像个喷气小火车。 这一句话出来,齐齐让屏风后的喷()大火车一阵心头腹诽。 “什么?这小丫头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么会?”燕夫人眯着眼睛,啧啧称奇。 青凤则是暗暗琢磨下次要不要学着在哪画些淤青,让殿下也.... 美艳道宗则是眉头越皱越深,这登徒子到底是从哪学会的妖法,竟然让这么多少女都心甘情愿的? 这澹台家二小姐的性子那是一眼就能看穿,妥妥的官家娇蛮小姐,娇生惯养,性子就是傲娇谁也不服,结果在这登徒子面前还主动献吻? “我自然是愿意...” “嗯,你二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李卯心里默默感激一声二娘,随后干笑两声。 澹台玉容这才满意收回视线娇哼一声再次低头去亲那胸膛上的淤青伤口。 她要不是看在这坏蛋受重伤的情况下,哪能 李卯则是缓缓伸出手轻柔抚摸那蓝巾包裹的丸子头,心想其实他身上还有一处肿痛也需要治疗。 咳,还是算了,私底下也就算了,后面还藏着三个丽人,他不会去作死。 “喂。”澹台玉容冷不防抬头拍开李卯那不安分的手,眸光带着些许复杂,动了动粉唇开口道:“那天我大姐的接风大会上,你说本小姐做的阿胶好吃,是真的?” 李卯闻言一愣,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那眉眼认真的少女。 虽然其面无表情,表现的对其不屑一顾仿若随口一提,但李卯还是能看的清楚那眼瞳深处的紧张与几分自我否认的不信。 李卯淡淡一笑,招了招手轻声道:“你过来,你过来我就跟你说好不好吃。” 澹台玉容眼底不自信烟消云散,转而双手抱胸扭过身子一脸警惕的盯着李卯:“你,你肯定是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信你个鬼!” “这丫头还挺机灵。” “哼,还算” “玉容也不傻?” 李卯暗念一声还是你懂我,但是嘴上也不解释,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那你想不想知道好不好吃?” 澹台玉容紧咬银牙,面颊阴晴不定,似是进行着那艰难的斗争,几息过后迈开那灌了铅的小腿,脸上俱是那如奔赴刑场般的舍身取义,视死如归的毅然决然。 李卯无语一撇嘴,一把就将那大丫头片子拽到了床边,一只手紧紧箍住那纤细腰肢。 “啊!” 少女发出一声轻呼。 屏风后三人眼睛晶亮放光。 李卯手极不安分,主要还是玉容天赋异禀。 但少女就好似喝了春药一般,面颊酡红,气喘如绵,靠在李卯怀里软烂成一滩泥水。 比起开始还会义正言辞呵斥两句的道宗不同,澹台玉容虽然看上去娇蛮的很,对李卯满心不情愿,但真要一碰上李卯,那是比谁都乖,半天都没有挣扎一下。 “玉容,你不是问我那好不好吃?”李卯嘴角勾笑。 他主动亲未婚妻,名正言顺地,屏风后那三位应该不会介意。 澹台玉容酡红面颊闷热无比,那朦胧杏眼终是恢复几分清明,撅着粉唇轻哼一声:“你爱说不说。” “反正你对我做了那种事,你就必须负责任!” “不然我让我大姐,我爷爷打断你的腿!” 事到如今,那黑乎乎的东西好不好吃其实也已经没了多大影响? 少女感受着某人的咸猪手,但又提不起半点抗拒的心思,只是心里羞喜交加,面上嗔怒一片。 李卯用指肚摩挲着少女眉头,轻声笑道:“我稀罕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不娶你?” “至于那阿胶好不好吃。” 李卯猝而将头低了下去。 “就同我对你的心意那般好吃。” 澹台玉容瞳孔一缩,转而便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猛然闭上眸子,瞬间便染上了一片红雾,双手蜷缩在胸前阻止着某人的无耻行径。 但是没多大用处。 按李卯的话来讲,就是他想干的还没有干不了的。 更何况面前这是名正言顺地二媳妇儿? 两人那边正起劲儿,屏风后三人则是心思各异。 某人漫不经心扣弄着指甲,对此毫不在意。 某人眯着眼睛轻轻啧嘴,眯眯眼中浮现丝丝缕缕怨气。 某人则是面无表情,一只拳头却要握的快要碎掉。 暖炉热气正和煦,两人也腻歪正是时候。 而后,屋外便突然传出一声伴有哭腔的少女声响。 “剑子哥哥!”—— 四百三十三章 剑主落泪 “剑子哥哥!” “你要是死了紫檀也不活了!” “剑子哥哥?”屏风后祝道宗拧眉思忖,最后锁定在那劈山宗时的清璇剑主一旁那双马尾少女身上。 屋中极其相似的两人再度身子一颤,大眼瞪小眼,张大了嘴同时朝那门口看去。 澹台玉容顾不上那散乱的衣襟,以及那唇上被啃得有些红肿的粉唇,怒目豁然回眸看向李卯质问道:“紫檀那骚蹄子来干什么?” “喊的跟发春一样!” 那小模样活像在路上逛街,结果半路有一个狐媚子直接飞奔向自家夫君,而后拉着手娇娇弱弱说“我有了”那般当面抓包的气急败坏。 “你说!你俩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澹台玉容磨着虎牙,咔吱咔吱作响。 李卯苦笑一声将那挥舞的拳头攥在手心:“你这是什么话?我受了伤人过来探望我不是很正常?” “就非得我们有什么不正当关系才能来?” “哼,本小姐一眼就能看穿那些对你图谋不轨的骚蹄子!” “紫檀还等剑子哥哥骑马呢!呜呜呜!”屋外再度随风传来一阵嘤嘤哭泣声。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 澹台玉容绞尽脑汁,蹙着短眉不懂这骑马是什么意思。 屏风后三人则是暗啐一声,各自将头瞥向一个方向,不去看彼此眼中的心虚。 而屋外头那手拿饭托,正准备将早餐送给公子的刘芝兰看着那鹅卵石小路上揉着眼睛,一身紫裙的双马尾少女快步赶去,身后还跟着个白裙女子。 容貌好似天上仙,洁白衣袂随风飘起,甚至还有几瓣花瓣在身体周遭盘旋,端的是不食人间烟火。 但就是脚步虚浮,浑身虽然凌厉似剑,但是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刮倒的蒲公英。 刘芝兰数了数方才进去门房的几人。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算了,她还是去招呼芽儿起床吧,估计那般多女子待在里面,公子也不大有胃口吃得下去饭。 屋外两人正快步往屋头走时,屋内传出一丝丝压抑的恼怒呵斥声,让人听不真切:“别跟那骚蹄子说我在这儿!本小姐倒要看看你俩到底有没有猫腻!” 某人无语摇头。 那天紫檀都当着你面亲我了,你还不知道有没有猫腻? 多半是这妮子就是想偷听紫檀真心话,还给自己冠冕堂皇一个理由。 嘭—— 门板再次撞开。 从中火急火燎钻进来个瓷娃娃般的大眼双马尾少女,哭的梨花带水,身后隐约可见那眼睛微红,带着几许希冀惶恐的白衣女子剑客。 “啊!” 一声熟悉的轻呼自那四凤屏风后传来。 “李!唔!”某人羞愤呼喊某人名字还未出口,就被一青衣美人无奈堵住了嘴。 “嗯?”两人疑惑注目。 李卯轻车熟路拉过毯子盖在身上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咳嗽声—— “咳咳咳!” “咳咳!” “咳!” “剑子哥哥!”紫檀顾不得方才那处异常,悲呼一声迈开小巧青蓝色花靴,一溜烟趴到了床边,攥着李卯的手大眼睛当中俱是担忧之色。 而身后那天仙般的女子将门带上,也不觉间迈动脚步,抿着唇瓣走到床边,目光低沉痛心看着靠在床头面色煞白的李卯,脑后竹簪微颤,紧握着拳头,嘴唇动了动,但却有千言万语堵塞而一语难发。 李卯气息萎靡,点点头道:“师父,你来了。” “师父?”屏风后美艳道宗暗暗思忖,这称呼是清璇剑主也来了? 对,上次她就感觉两人之间有猫腻,如今一来.... 江湖上都传闻清璇剑主一生倾心于剑,孤傲高洁,这辈子都没有传出来说对那个男子动过情意,可偏偏上次她看着两人间眉目传情,总感觉有些不对。 祝梓荆心头一突,忙再次将耳朵贴在那屏风上,柳叶眸子放光,心头砰砰直跳。 “师父?”澹台玉容被这么一吸引注意脑袋瓜子里的怒气也都散的七七八八。 少女心思本就烂漫发散,听见这声师父不由安静下来听外面的动静。 而后随意瞟了一眼,就发觉身边那三个大美人竟是齐刷刷全都撅着挺翘的屁股,将耳朵贴在了那屏风之上,眸光专注。 澹台玉容稍一愕然,再三迟疑下,也学着她们撅起屁股,附耳以听。 但话说她们屁股怎么都这么大? 难不成是被打肿的? 少女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顿时不乐意的撅起了嘴。 不过又看了看一旁青衣美人的胸脯,立时又得意的挑起了短眉。 好在自己也有所长之处。 按二娘的话来讲,就是以后不会饿着孩子。 青凤朝少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者收回视线,凝神听去。 “你为何就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般对话倒是挺正常,难不成是自己多想了? 道宗摇摇头,还是选择静观其变。 “当年我让你跪在山门是,如今你替那太子挡箭也是,你有没有把自己的命当作一回事?”一寒冷中却伴着丝丝缕缕颤抖惶恐的声线飘然传入屏风后四女耳中。 “跪在山门?” 八只晶莹耳朵倏而竖起,眼前豁然一亮。 要来了! 李卯却是靠在床头,一手捋着紫檀那柔顺及腰的马尾辫,极无所谓摇摇头,虚弱道:“无碍,都是小事罢了。” “咳咳!”李卯轻描淡写咳嗽两声,每一声直让某位女子剑客心头阵阵发痛。 师清璇剑眸一凝,带着些许按捺不住的怒气:“小事?” “胸口中箭叫小事?” 师清璇一言不发拧眉走到床边,紫檀抽了抽鼻子,乖乖起身站到一旁,看着剑主大人面色肃然命令道:“拿开。” 师清璇对上那双深情桃花眸子,古井无波眼中终是泛起圈圈涟漪,下意识就要躲开视线,但最终仍是直勾勾盯了上去。 四目相对,李卯见其不容置疑,往日那种种相处情形一股脑涌上心头,情知抗拒不得便讪笑一声,打消了苦肉计的想法:“其实我当时穿软甲了,所以那箭就在我胸口留下了一片淤青。” “并无大碍。”说着李卯便掀开薄毯,袒露其上精壮上身,以及胸口处的一片乌青,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水意,和... 唇彩? 李卯眼角一抽,迅雷不及掩耳将胸膛上的那抹唇彩用毯子擦掉,而后抬眸看向师父。 不过臆想之中师父陡然爆发不满恼怒的场景并未出现。 却见师清璇眼中先是闪过惊愕,转而瞬间便涌现莫大如释重负,缓缓颤抖着睫毛闭上眼睛,抚着心口长出一口气息,比之都差不多的苍白面孔上终是映现些许血色,浑身无力坐在花墩上,一手拉过李卯的手掌,在手中死死攥着,手背青丝脉络鼓起,像是失而复得,也像是生怕某人离她而去了一般。 “没事就好....” 那始终通红的眸子,也在一瞬间如开闸了般,两滴泪水划着面颊往下流去。 而身后的紫檀则同样瞪圆了星眸,迸发莫大喜悦,面上挂起盈盈灿烂笑容,那心头莫大负担一去,腿一软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目光紧紧盯着李卯胸膛泛起朦胧润意,轻咬粉唇,揉了揉小腹也不知回想起了什么。 而后就后知后觉发现下边坐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这么软。 低头一看,却是发现那床头柜上齐整叠放的少女衣物。 “咦?” 紫檀擦擦眼泪,立时眉头一挑,狐疑的东张西望着。 这屋有人来过? 第434章 被逮住了 紫檀正疑惑间,那床边的清璇剑主已是攥住李卯的手良久良久不曾放手,只是眉头紧锁,白玉面颊上空留两道湿痕。 李卯抿唇默语,终是缓缓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节刮去其上晶莹的泪珠,清晰可辨那凝脂般的触感。 “师父,我又没事,哭什么?。” 师清璇虽然眼角带着泪花,但那面上却仍是冷冰冰一片,就如同一尊万年不化的寒冰,也唯有在李卯面前会流露出些许明显的情绪波动。 剑主见李卯没大没小的伸手过来乱碰,柳眉一竖便躲了过去,将脸扭到一边以洁白衣袖擦拭。 “这次没死算你命大,你当真以为你次次命都这般大?”师清璇待擦拭完后,仍残留着红润的眼角,冷脸竖着剑瞳,面无表情盯着李卯。 盯得李卯直犯怵。 “当初你大逆不道给我写情书的时候我就应该给你腿打断,这样看你还能乱作什么妖。”师清璇不悲不喜,轻启朱唇淡淡吐出几个字眼。 而后便见对面那赤膊公子先是一愣,而后瞬间面红耳赤,余光不停往那屏风后瞟,一阵被揭了老底般的窘迫。 而屏风后四女闻言瞬间齐刷刷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面面相觑,神情古怪。 师徒恋? 好家伙! 当真不虚此行。 可真是来的越早听的也就越多。 小卯怎么就好这种叛逆的调调? 合着这外面那个被称作“师父”的,还是小卯第一个喜欢的女子? 燕夫人方才还满心八卦的心顿时烟消云散,眯着眼睛吃起了飞醋。 青凤则是眼瞳浮现追忆之色。 她说的当初殿下怎么下了昆仑山天天给自己关在屋里发呆,没曾想是因为这个。 表白被拒,还被赶下了山。 而某位千金娇蛮小姐则是气鼓鼓的鼓起了脸颊。 这坏蛋的第一个心上人竟然不是我...呸,竟然不是我大姐 ?! 本小姐要去告状! 而某位道宗则是暂时站起身,揉了揉弯的发酸的腰间,自顾寻思。 这年代寻常宗门若是师徒间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情愫,碍于辈分世俗对于什么师徒恋,只要不张扬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玉衡山曾经也有过这般情况,俩人张嘴闭嘴生死与共,最后将两人赶出宗门才不了了之。 但昆仑山剑宗门规森严,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绝不允许此等乱了辈分纲常的事情发生。 你像这登徒子多半巴不得拉她师尊下水,但是清璇剑主一眼看过去那就是个恪守门规的主,还是当代昆仑山宗主。 而且那昆仑山女子剑法天玑剑诀,重在清心寡欲,一旦身陷情障只怕浑身功力就要大减。 哪怕她在肯定这登徒子确实待人耐心,才貌绝顶,但就这几个条件摆在眼前,那剑主能答应他才怪。 不过这登徒子干啥啥顺,如今被她知道了这么个情场吃瘪,遮羞布般的小秘密,滋味也当真是不赖。 道宗嘴角微勾,再度凝神听去。 “师父你话不能这么说,我肯定是知道自己没事才去救人的。”李卯弱弱道。 师清璇却好似跟李卯不在一个频道上,李卯他说他的,师清璇想着自己的,听见李卯的话后一点反应也没有,随手将李卯身上那薄毯扯到一遍后,盯着那处淤青淡淡道:“百病休在哪儿,为师给你上药。” “师父,不用,有人已经....”李卯话还没说完,就发觉一双凌厉剑眸直勾勾盯着他,让那剩下的半句话拦在了肚子里。 “有人已经怎么了?”师清璇轻声问道。 “欸,没什么,有人已经将药瓶放在床头柜里。”李卯无奈回道。 后者弯腰去取药,而那床头柜上坐着的双马尾紫衣瓷娃娃却不知何时已然无影踪。 嗅着空气中的几股香甜气味不停动着脚步。 她虽然不像剑主剑子那般武艺高强,但好歹也是个入流的剑客,所以待从对剑子状况的关切惶恐中回神后,自然是发现屋内有着一些不属于剑子的女子气味。 而且若是细细去感应,甚至能察觉到那几缕若有若无的气息。 紫檀一面背着小手,老神自在到处晃悠。 哼着欢快小曲儿在偌大房间之中左看右看。 一会儿打开那衣柜表情凶狠,探头往里张望,想要吓里面那人一跳,但结果还是里面空无一人。 要么便是走到了那镂花窗棂前,推开窗户探头往那屋檐下张望,却仍是一无所获。 直到已经快要放弃,回头看向床上那浑身冰寒一片,此时此刻却低头亲手在那淤青上涂抹药液的冷面剑主,以及那靠在床头眸光微怔,盯着那肤若凝脂般的绝美面孔不松的剑子。 走到了半路,却忽而发觉那一四凤屏风后面好像露出来了一截银白色的绸缎。 好像是衣摆? 紫檀抿着粉唇暗暗思忖,调转方向朝那边走去。 “嘶——” “师父,你弄疼我了。”李卯冷不防冒出来一声痛嘶。 引得屏风后四人同时眉毛一挑,整齐撅着臀儿将耳朵贴到了屏风后面。 而最外面的澹台玉容则是听了半天都没听到更确切的消息,性子又急躁,害怕外面那女人对李卯干了些什么不该干的 东西,便悄咪咪探出去半张脸,露出一只荔枝圆眼,悄然看着外面的情景,但目光流转间忽而看见一紫裙少女瞪圆了眼睛朝她看来,又心头一惊,匆忙将脸收了回去。 床边,师清璇对于李卯的怨言一言不发,那丝毫不温柔的按摩动作也没停,好似没听见一般。 而那站在原地愕然发呆的紫檀则是面露问询目光朝床边那两个主心骨看去。 喂,剑子哥哥,剑主大人,你们刚刚有没有看见澹台玉容? 是我眼花了还是闹鬼了? 但放眼望去却见两人一个正低头专注涂抹药液,一个盯着对方半天不收回视线,半点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紫檀稍一犹豫便收回视线,决定自己上前一观。 屏风后,青凤看着身旁那忐忑不安,面色涨红的少女,点了点她肩膀挑挑眉。 后者心虚飘忽视线,摇摇头指了指屏风外面。 青凤不解其意。 一旁两位美妇听着那上药的声音,眉头都是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黑。 你一个当师父的,去摸小卯(登徒子)胸膛是不是不太合适? 紫檀越走越近,直到凑到了那屏风跟前,往右迈了一大步,歪头朝后面看去。 “唔!” 而后那娇小紫衣少女便被瞬间拽入了屏风,闷哼连连,好似被吃掉了一样。 屏风后,三人看着一个双丸子头少女死死抱着另一个双马尾少女,还用手捂着人的嘴,眸光惊疑不定。 而紫檀待看清面前那人容貌,以及旁边三个大美人后,立时停下了挣扎,扑闪圆眼震惊道: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大致意思就是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旁三个女子均是眼角抽抽。 这下好了,被抓包了。 但玉容到底会来事儿,瞪着眼睛就小声道:“骚蹄子,你不准跟他们说。” 紫檀一听立时急了眼,又是发出一通闷声:“嗯嗯嗯嗯嗯嗯?” 你骂谁骚蹄子? 这边人正心惊胆战着剑主会不会发现此处异样,外面师清璇跟李卯已然涂好了药液,对此处异常没有任何察觉。 李卯围上毯子轻声道:“师父,你和紫檀准备什么时候走?” 师清璇整理着那瓷瓶,往柜子里装的动作一顿,而后再次继续将瓶子往床头柜里装。 约莫几息后,师清璇答:“不知道,京城过年比昆仑山上热闹,一时半会儿我还不想走。” 李卯剑眉一挑,嘴角不觉间便勾起了一抹笑容。 说别的他可能会信,但你要说喜欢热闹,那他完全不信,只当是随口找的理由。 而后者显然也发觉了这一点,停顿片刻后再度补充道:“是紫檀喜欢。” 李卯点点头,没有戳破那层面纱:“京城过年就是热闹,师父多待一会肯定不会遗憾。” 师清璇点点头,淡淡回了一声:“嗯。” 两人沉默片刻谁都没有先开口,仅是靠的近近的,恰好能感受到彼此温度,却又没有任何触碰。 中间那条线,就好似两人之间的距离一般,虽然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边。 李卯犹豫间正想着要不要用金刚怒目去观师父,屋外就忽而传来一声悲痛凤鸣:“卯儿!” 第435章 太后到来 本就寂静无声的正屋内肉眼可见的再次一静。 屏风后那眯眯眼美妇细眉一挑,眼瞳之中浮现“终于来了”的意料之中。 小紫虽然平常不容易出来一次,但是真要强硬要求谁能拦着? 而屏风后除了青凤,其余几人则是同时眉头一蹙,暗暗琢磨是谁又喊得这般亲热悲切? 两人关系显然非同一般。 澹台玉容皱着琼鼻,眼珠子稍一转,便眼睛一亮低声道:“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 祝梓荆与紫檀同时愕然张大了嘴,掩嘴失声低呼。 她们这江湖中人呢,平常对上个县令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但自从来了这武王府上,好像那什么权贵都跟不要钱似得往里冒。 那可是太后! 一国之母! 方才还眼睛放光的三人登时坐立不安起来,侧首示意燕夫人跟青凤要不要出去,毕竟偷听太后说话实在大逆不道,过于不尊了些。 却见燕夫人只是给她们做了个稍安的眼神示意,便摇摇头担心起来一会儿这双马尾少女不见踪影,外面那小卯的师父会不会找过来。 屏风外。 师清璇看了眼那紧闭的门扉便转过头,缓缓起身道:“既然有人来,你的药也已经涂好,为师便不再多留。” 不过那凌冽的剑瞳在说完之后却仍是盯着李卯不放,深处隐隐有不满疑问荡起。 李卯再次披上薄毯,看出师父疑惑便轻声道:“外面那是太后,跟我...燕姨关系不错,多半过来探望的。” 师清璇那眼中凌厉复杂在听见太后两字后终是烟消云散,缄口缓缓点头,随后朝紫檀看去。 “嗯?” “紫檀?”师清璇环顾一周,却见紫檀不知何时已然没了影子。 李卯左顾右盼也是暗暗皱起剑眉,不过在看见那一左一右并起来的两扇屏风时,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道说? 屏风后,澹台玉容死死捂住紫檀的嘴,后者瞪着圆眼怨气横生。 一旁的燕夫人则是面无表情,自顾自往里挪了挪,到了里面自己先前刚给小卯买的大理石屏风后,祝梓荆紧随其后,青凤默然往里横移片分。 而后,李卯便眼睁睁看着一脸凝重,如临大敌般的师父按剑缓步朝那处四凤屏风走去。 屋中俱是那砰砰跳的心脏声。 与此同时,正屋外那鹅卵石道上,一袭金红凤袍,头戴凤冠,牡丹头,眉心一点梅花的绝代丽人正提着裙摆,卓然脸蛋上满是忧虑,话语未落,眼眶已然垂下几滴泪水,一路小跑往正屋赶去。 愣是再度看呆了一旁正怀里抱着绒毛玩具,准备拿去清洗的刘芝兰。 嘭—— 门扉再次被大力推开。 丰腴美妇眨眨眼,总感觉屋里那么多人为何会如此安静。 最后也不多想,先将东西搁置一边,招呼门外等待的湖兰落雪两人进了侧屋暖和叙话。 正屋内,太后满面憔悴,肩头耸动,钗珠一阵摇曳,盯着床上瘫靠那苍白之人,咬着鲜艳唇瓣,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娘娘,您来了...”李卯再度牵强一笑。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没病都要被吓出来病来。 而那两扇屏风后,入目可见那六位大小不一,风情各异的美人。 除去紫檀,一连四人均是满眼惊艳的看着那后来的白衣剑客。 虽然浑身上下散发着寒冷,如同冰块般有些刺人,但架不住人就是浑身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气息。 在场之人哪个不漂亮,所以对于外貌上也并不多大敏感,更多还是惊艳的是这位“师父”身上所具备的那股子冷劲,全然不是像世俗中人所拥有。 更像是那种隐居于高山,醉心于自然,由内而外的那种淡然。 何况方才这女子在看见她们之后竟然并没有像先前几人那般震惊轻呼,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眼瞳之中更是仅仅泛起了微不可察的波澜。 但饶你再冷淡,也得惊愕于她们同时比作噤声手势,然后将人给目光示意劝了进来。 如今,这位冷面剑客也是大家的一员了。 “卯儿,你怎么会这样?”太后悲呼一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瞬间便回想起了李卯中毒那天的憔悴姿态,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抽痛,风火跑过去一把搂住了李卯,将人闷在了偌大的胸襟的当中。 香气自那金红凤袍之中氤氲而出,又悉数化作温暖,沁的李卯扑鼻闻香,坦然闭上眼睛轻嗅感受,心头温暖十分。 说白了,还是一处温暖的港湾。 李卯的脸被挤的有些扁,衣襟都不知道何时被拱开了一条缝,依稀可见其中金白色的内衬,头上娘娘还在小声哭泣。 哭了约莫有一炷香时间,直到屏风后几人都暗暗诧异太后竟然对李卯这般重视关切,感情深厚。 “娘娘,我快喘不过来气了。”李卯本来也贪恋那舒适的拥抱,但无奈太后越箍越紧,差点没让他喘过来气便忙拍了拍丽人臀儿闷声叮嘱。 那抱着不松的火红丽人闻声如梦方醒般慌忙松开手,坐在一边还带有温热的秀墩上拉着李卯的手,忧心忡忡问道:“卯儿,可有事?” 李卯摇摇头,柔声回道:“没事的娘娘。” 钗紫夜见李卯这般说但仍是愁眉不展,攥着那手掌摩挲半点不舍得丢开,双目一眨不眨盯着李卯的脸,生怕下一秒人就会没了一般。 “你说说你,怎么又那般冒失!” “你就是不为你娘着想也要为我着想!” 丽人说着说着,豆大的泪滴便再次垂落下来,些许顺着新荔般的下巴滴落,些许粘在如同羽扇般修长浓密的睫毛上,连作一团如同涟漪水露般的破碎朦胧。 屏风后某位美妇眸子一眯,顿时双手抱胸,额间浮现一层黑线,挑着细眉涌现一股子怨怼。 什么叫就是不为王妃着想也要为你小紫着想? 我呢? 就这么被你轻描淡写忽视了? 好你个小紫! 可是我先来的! 李卯手法愈发娴熟,勾去那面上泪滴,再侧过身子将螓首往怀里揽了揽,趁着屏风遮挡六人目光,将嘴唇凑过去在那眼角上怜惜一吻,抿去那晶莹洒洒的泪水。 “别碰我!” “以后你若是再这般不让人省心,你看我还让你碰不碰!”太后悲痛中推开李卯,红着眼眶轻斥一声。 李卯面色一呆,慌慌张张朝那两面屏风看了一眼,猛然回头欲言又止间竭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去全力挽救。 “嗯?”祝梓荆听见外面声响,愕然一张嘴。 “啊?”澹台玉容则是懵逼的瞪圆了眼睛,感觉像听错了一样多少有些不相信。 碰什么? “什么?”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紫檀两只马尾好似都兴奋的轻轻荡着,掩口震惊轻呼。 屏风后十二只耳朵“噌”一下竖起,就连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璇剑主也稍显惊愕,稍一思索便外放真气,好让自己听的更加真切。 屏风后除去师清璇,一连五个人整整齐齐弯腰贴着耳朵。 除去两个知情人,一同屏气凝神,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字眼,吃着惊天大瓜。 第436章 又一个卯儿? 李卯不停心虚往回看着,同时拉长了脖子,特意提高声调道:“娘娘看您这说的,不就是挽个胳膊吗,以前又不是没有挽过。”话还没说完,李卯便言出法随的将丽人胳膊搂在怀里,面上和煦一片。 屏风后。 青凤跟燕夫人面色不变,反倒其余四人则是面露恍然之色。 原来所谓的碰只是挽了个胳膊。 但是总感觉两人之间对话的感觉怪怪的? 不过那股怪劲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屏风外床边的太后则是疑惑蹙眉,瞧着李卯那怪异话语跟行为,伸出手便按在了李卯额头,问道:“你怎么了?发烧了?” 李卯苦笑一声将那冷润人葇荑按下,合在掌心暖着。 太后面色狐疑的在李卯面上不停打量,最后下意识的瞟向那一方上次藏着小雪的屏风。 李卯忙咳嗽一声,丽人瞬间便转过头来,担忧再度问询看向李卯。 李卯顺了口气,摇摇头道:“娘娘,其实我没有中箭,你无需这般忧虑。” 太后一怔,转而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意思?” 李卯默不作声将毛毯拉开,太后目光也随之瞅向了那绒毯下的赤裸胸膛。 丽人不忍察看,紧锁眉头,轻咬唇瓣面色为难。 但凡那个伤口狰狞一些,血淋淋一些她都怕自己会禁不住晕过去。 但真到了那毛毯完全拉开后,太后那紧锁的眉头忽而舒展开来,惊愕的瞪圆了眸子看向那胸膛上一片不轻不重的淤青,许是有些不信,又再次上手轻车熟路的摩挲起来。 “没中箭?”钗紫夜忽而抬起头,凤眸荡起盈盈喜色,那白皙如雪的面庞之上俱是猝不及防袭来的惊喜。 “当真没中箭?” 李卯笑道:“这不是显而易见?” 太后眼睛放光在那胸膛上摸来摸去,像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不敢相信眼前情形,半天没放手。 天知道今天一早她从床上醒来,落雪便告知她宫中传了个遍的消息是个什么感受。 直到如今她才从那种浑浑噩噩,什么也抓不着的状态中如梦方醒。 当时落雪说太子受刺,不过没死。 她那会儿还睡眼惺忪,只是心弦一惊过后便抛却脑后,慢条斯理穿着某人给她挑的半透黑纱,厚重凤袍,走到梳妆台前着装。 结果她就刚刚化完妆,戴好凤冠起身,落雪就脸色极度难看的冷不防说了句:“世子以身救太子,身上中箭,重伤昏迷。” 那一瞬间,她感觉天色突然就暗了暗,仿佛直接塌下来了一般。 而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身旁一干子女医,丫鬟围着。 原来不是天塌了,而是她气血翻腾,昏过去了。 再后面,她马不停蹄便到了王府上。 好在这混账没事,但仍是吓得她半天没回魂,心间一直回荡那种后怕余味。 太后深吸一口气,一颗忐忑的心终是安稳下来,不过接着便沉着一张风华绝代,威严雍容的凤颜,拧着眉头威胁道:“不行,你必须要跟我约法三章。” 李卯点头表示洗耳恭听,刚要去搂丽人腰肢,便被人扭腰一躲,站起身来端庄而立,双手捧着宽大袖袍停在胸下,金裙曳地,凤冠高耸,威严凤目。 “你以后,绝对不能去做那些有风险的事,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你也不许去!” 李卯强行解释道:“娘娘,这次救太子我就是有十成打算不会出事的,而且放出这消息也只是为了卖太子一个人情,向朝堂施压罢了...” “你听本太后的话不听!”太后倏而一叱,那一国之母的气势瞬间便顺着花一般的裙摆荡开,上位者的不容置疑登时显露无疑。 许是跟太后腻歪久了,听惯了那腻哼讨饶,不然他都差点忘了娘娘其实也是这大周权力金字塔尖上的那一小撮人其中之一,其气质气势自然是担得起一朝门面。 李卯张张嘴欲言又止,但情知娘娘担心他,自然不会顶嘴,于是安分点头。 屏风后五女大眼瞪小眼,均是暗暗咋舌于太后这般浑厚庞伟气势。 这位太后还当真是如传言中那般一模一样,骨子里心慈,但外面还是凤仪高贵,威严不可侵犯。 而那始终淡然处之,哪怕外面的是一朝太后的师清璇,却没有丝毫表示,仅是心头暗暗感激于其作为太后,却强硬要求卯儿不再干那些莽撞之事。 虽然不懂为何这太后同卯儿交谈时语声中那丝毫没有半点生疏的亲密熟络感,但心底还是隐隐感激于她。 屏风外太后看着那靠在床头听话点头,却顶着一张大白脸的李卯,心头登时一软,口风也松了些,又是眸光按捺不住那汹涌情思,走到跟前道:“我自然不是逼着你干什么事,我逼你逼得紧不紧难道你还不清楚?” “只要你能应下来...” 太后忽而便双手环抱,揽住了胸脯,将飞上一抹红的白皙容颜扭到一边,抿着唇瓣,眸光潋滟道:“我就答应你上次提的那念头。” 李卯忽而眼前一亮。 “就是你说...” 太后低头看了看,又抱住胸脯视线扭到一边,没有敢去看李卯。 这混账上次说的那什么真是太过蹬鼻子上脸。 也不怕弄脏了未来孩子的饭碗? 不过有没有孩子还是另说,她就是觉得那要求成何体统,完全是伤风败俗。 但成不成体统另说,他们俩本来就不合常理,得先拴好这不安分的冤家才行。 严打有什么用? 严打他还有姨,还有青凤,还有那刘氏宠着,所以她不会笨到去借着自己身份去压他,哪怕两人感情都经过那生死患难考究。 屏风后,几人之间无声再次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眉目会意间,或挑眉,或努嘴,都是暗暗猜测着那什么念头。 怎么感觉太后的语气有些越界,有些暧昧了? 不过这次说的什么要求青凤倒是一头雾水,因为信息太少,而且也不知道殿下跟太后到了哪一步,她也不知道太后抛出的橄榄枝是个什么甜头。 青凤思虑间低头看去,双手往上托了托,暗暗拧眉思忖,难不成是这个? 外头两人那边正不知不觉间牵手坐在了一块儿,太后将头靠在李卯肩侧,臀儿落在床沿,心疼的摸着那处淤青。 “有没有药,我给你上一上。” 李卯一愣,接着便干笑两声道:“不用娘娘费心,已经上过了。” 钗紫夜闻言立时柳眉再度挑起,豁然抬起眼睑射向李卯,目光炯炯道:“你今天怎么这般客气?” “若是往常就你那不安分的手,你早就...唔!” 李卯额头冒出冷汗,忙伸手将那两瓣红唇堵住。 屏风后之人大呼晦气,一脸嫌弃脑袋后仰。 关键时候掉链子不说了,早就干什么了倒是让人说完啊。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祝梓荆,澹台玉容和剑主紫檀倒是没有往那惊世骇俗的地方去想,只是觉得两人交谈有趣,但也说不上来哪里有趣。 就好像是一对不太熟悉的小情侣之间拌嘴? 男的一直在打太极拳回避。 对,就是这种感觉。 嘶,但这话可不能乱说。 “娘娘,这里不比深宫,说不得就让人听见了。”李卯指了指窗户外,压低了声音凑到丽人耳畔提醒。 后者嗔怒眸光一敛,觉得这话也有道理,扒着李卯的手缓缓点头。 结果手刚一放下,太后便眉头一凝,强硬拉过李卯的手在上面轻嗅,片刻后直勾勾盯着李卯道:“你手上哪来的香味?还不止一个。” 李卯傻眼,屏风后的人也不由得心头一跳,呼吸一屏。 李卯正欲解释,就听见屋外再次传来一声欲语还休,无语凝噎的沙哑呼唤:“卯儿。” 李卯闻言忽而瞪大了眼睛,呼吸一窒,丽人豁然转头,同样瞪圆了眼睛看向门扉。 屏风后几人同时一蹙眉。 这又是哪来的喊“卯儿”的女子? 第437章 步夫人到来 “洛珩他娘?” 屏风外的太后听见那熟悉的温婉嗓音,轻呼一声诧异无比。 大嫂不是回江南省亲去了? 但也有可能是自己长时间没有出宫回家,有了音信也没有通知自己。 不过洛珩他娘这一回来一声不吭,听见卯儿受伤就往这边跑... 太后柳眉微蹙,面露狐疑。 实在是耐人寻味。 特别是上次那混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妙音楼演奏了一曲《凤求凰》,那演奏的琴到现在还在她凤梧宫里摆着。 虽然是公开演奏,不是单独给某人,但还是让她吃味许久。 可若说两人真的有什么,但又说不过去,大嫂拿家族门风摆着,就是打死这混账她都不信她做出来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屏风内的燕夫人也是稍显思忖,前些阵子钗家人传言身在南的步夫人要借着官船北上,但是当时还不确定,没想到还真回来了。 但怎么一回来她还没收到音信,人就往小卯府上跑? 其余几人除去青凤都是然眨眨眼,对于外面那好像伤心到极度的女子身份一头雾水。 屏风外太后悄然调转臀儿落座秀墩,含煞瞪了李卯一眼后,拢上衣襟正襟危坐,半点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李卯见了太后没有钻屏风一时间竟是有些不习惯,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事儿的时候,怎么步姨什么时候回来了? 若是回来钗洛珩那小子绝对不会缄口不言,难不成是今天刚回来,然后就赶过来了? 李卯轻车熟路准备拿毛毯围上,但太后早已拎起毛毯仔仔细细给李卯掖了个严实,同时拧眉压声威胁道:“洛珩他娘人冰清玉洁,你可别让人稀里糊涂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脏人眼睛!” 李卯无语苦笑,只是瞟了眼屏风,小声道:“娘娘,你不避避嫌?” 太后冷哼一声,再度拢紧了胸襟,睨着李卯道:“本太后跟你清清白白,用得着避嫌?” 屏风后几人听着这斩钉截铁地语气终是恍然大悟,原来太后跟李卯真的一清二白,当真是她们多想了。 而那位眯眯眼美妇却不尽然,只是额间青筋凸起,无语至极。 也算她脸皮子厚这才没将老底抖出去。 屋内两人正避嫌坐的远远的,准备等人进来。 但屋外那细碎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之时,却突然停在了门口,没有推开往里进。 屋内人疑惑间,那温婉却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忽而透过窗纸传入屋内:“卯儿,你可醒了?有些话步姨想同你说说。” “我们之间本不应陷入如此窘境,当时我回了江南,也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你,毕竟你到底是洛珩的大哥,而我,又是一个寡居的寡妇....” “但这些都先放到一边,你可先让步姨看看你身子可还好?”那旁诉说之人语气忽而变得急促,俱是惶惶不安。 “嗯?” “啊?” “什么?!” 屏风后除去青凤外的四个女子再度捂嘴轻呼,而饶是师清璇心境再淡泊空旷,也是不禁微微动容。 她这好徒儿,怎么净喜欢这种? 跟她那保守性子完全就是反着来。 “钗洛珩他娘跟李卯这坏蛋?!” “怎么又一个...那钗洛珩是男是女?” “步夫人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屋外刘芝兰看着门前那扒着门板,无语凝噎,旁若无人静静诉说的水蓝裙裳,温娴美妇,还没反应过来人说的是什么,就已经一字不拉将话悉数听了进去,不觉间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一溜烟拉着刚刚睡醒,揉着眼睛准备去洗漱的芽儿钻进了侧房,将门紧闭。 随着那人缓缓诉说,房内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屏风后五人再度张大了嘴,如同被雷击一般,用三个字来形容就是,人麻了。 清璇剑主那白的如同冰玉般的绝色面庞之上,就是再淡然,也不免浮现几分愕然。 而屏风外太后倏而瞪圆了凤目,轻易能容下鹅蛋大小的檀口,满眼不可置信,面颊上情不自禁流露出庞然煞气。 “李卯!”太后无声作着口型,双目一竖,燃烧熊熊怒焰。 李卯苦笑一声不敢顶嘴,只是心虚不停乱瞟眼神。 “我俩就是普通朋友...”李卯弱弱道。 “你看我信不信你!”太后豁然起身,一甩袖袍嘴中一边暗骂,一边怒气丛生朝那屏风处走去。 太后待到了屏风一旁前侧,扭头再次无声呵斥: “你俩最好没有事!” 屏风后几人看着那已经露出来的金红衣摆,都是默默往里钻了钻,留出来了空子,最里面的燕夫人以手扶额,被两件事都是弄得无语至极。 澹台玉容和紫檀两个少女最为忐忑,均是压声问向一边青凤燕夫人,面带急色道:“咱们偷听太后会不会被责罚?” “而且怎么太后也会钻屏风啊!” 毕竟是一朝太后,不说澹台玉容平日里见过那般多大人物也禁不住忐忑,紫檀这一跟着一块在山上清修的,更是心脏都快吓得跳出来了。 但放眼望去,那预料之中几人面上的惶恐哪怕是一丝一毫都没有见着。 青衣美人朝她们安慰笑着。 而最里面那眯眯眼的夫人则死以手掩面,将脸扭到里侧,面无表情道:“她算哪门子太后,抛开太后这层身份也是个厚脸皮的,就一普通女子,怕什么?” “她不光会钻屏风,她还会偷人,还会浇花。” “你看她进来敢放半个屁不敢?” 除去青凤其余四女闻言都是惊愕,不知道为什么燕夫人出此言论。 几人正各自蹙眉遑然间,一金红凤袍已然钻进了屏风后,但头却还在外面探着,好似还在叮嘱着什么,因此倒是没有看见她们屏风后的人。 六人默不作声,只是一味朝里躲闪位置,齐刷刷学着燕夫人的动作以手掩面。 而师清璇则是剑眸微凝,上下打量着这位一朝太后,看着看着那眉头便微微蹙起。 她怎么感觉这位太后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卯儿的气息? 而且不是那种单纯的肢体接触,衣物残留的气息。 奇怪也哉。 “听见没!”太后扒着屏风外侧,螓首留在外面再度瞪着李卯。 后者心头又是无奈叹息,眼瞅这人都走到了里面还没有发现,只能忙点头不予理会。 “步姨,我醒了,您进来吧。”李卯扯去毯子,随手拽来一件白色中衣套在了外面,头发披散着向门口看去。 太后闻言忙将头缩了回去,而后凤目盯着屏风背部阴晴不定,攥着拳头一阵咬牙切齿。 “这混账,到底背着我和洛珩他娘发生了什么!” 身旁五人默默挤作了一团,一人盯着那太后打量,留给那位太后足够大的空间,一声都没敢喘。 燕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太后眉头一皱,不多时便后知后觉一双凤目幽幽看来。 吱呀—— 门扉推开。 一只单调白色兰花鞋率先迈入门槛,而后屏风后便冷不防传出一声怒极惊呼:“啊!” 第438章 吻步夫人 门口那温娴美妇迈过去的脚一顿,悬在半空,葇荑蜷缩在胸前美眸惊疑。 李卯轻车熟路,老马识途歇斯底里忙死命咳嗽声如约而至,门口那美妇人眉头一紧,不做犹豫,将门带上快步凑到床前,满面忧心忡忡。 “卯儿,你,你怎么样了?”步夫人顾不上往日两人之间发生的那些旖旎,许多先前幻想的不知两人该如何面对,或是该如何开口,亦或是两人之间势必发生的怯懦尴尬,在此时竟是悄然融化,不翼而飞。 唯剩那淡淡的咳嗽声,以及那竭虑忧思。 屏风后,太后又惊又怒看着里面竟然塞了六个人的屏风后! 各个以手掩面! 那澹台家的丫头片子在也就算了,比上次甚至还多了三个见都没见过的女子! 特别是那最里面的小雪,岂不是把她说的什么全都给听了去! 但是也有个眸子清冽的白衣女子丝毫没有见到太后的拘束,反倒直勾勾盯着,眼中闪过狐疑。 太后扭脸过去,到底是修养使然,哪怕这种场合下也是选择内敛怒气,轻轻颔首眸光示意。 这女人可真冷,但容貌丝毫不亚于她。 师清璇则是回礼点头,随后便收回目光抿唇思忖。 浑身上下都是卯儿的气息,而且身上还透着一股极寒,像是传闻中的极阴之体。 多半没错。 而那屏风后的祝夫人和紫檀,已是紧紧盯着看着眼前那金红丽人眸光尊崇,心里暗叹。 到底是一朝太后,此等气质气度,以及容貌身材均是一等一的好,那双丹凤眼光是一看就给人一种母仪天下的威严。 见她们在偷听第一时间竟然没有生气指纹,反倒还有礼同人打了个招呼。 这等气度,实在是折人于无形。 难怪李卯受伤人第一时间便火急火燎赶来,谁曾想是人心怀天下,关心他人的大公无私! “小雪,你怎么又在这里!”太后待和几人点头打过招呼后,紧咬银牙伸着脖子向最里面那美妇压声怒叱一声。 “什么叫又?”几人一头雾水,青凤掩嘴轻笑。 燕夫人那遮挡面庞的手终是拿下,转过头来双手抱住沉甸甸的牡丹花,翻了个白眼不屑哼了一声:“得了,又不是没钻过,别多嘴,注意听。” 钗紫夜气不打一处来,但碍于外面的消息过于吸引人,便怒哼一声暂且压下火气。 “还清清白白,嗤。”某人说着别说话,但补刀却来的很及时。 太后面无表情攥紧了拳头,想开撕但是旁边有人看着。 李卯靠在床头,目光柔和看向那许久未见的温婉容貌。 曲眉丰颊,温婉如玉,不施粉黛,肌肤胜雪而又黛着一股子憔悴损的清丽。 一身水蓝衣裙,遮不住的那浮凸身形。 忆往昔,他曾几何时还在那浴桶之中歪打误撞一亲过芳泽。 “步姨,你回来了。”李卯灿烂一笑,露出两排白齿,桃花眸子映出那勾魂夺魄的深情。 步颦香见那苍白微笑,终是再也忍不住,双手捂嘴,锁着烟眉啜泣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般,我不该走的....我不该走的....” 李卯安慰道:“步姨你瞧你这话说的,就是你在京城我这伤该受还是会受,何用自责?” 步夫人美眸盯着李卯那久违的温暖笑容,嗫嚅着嘴唇,缓缓坐到了秀墩上,上前拉过李卯的手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看着,眼角泼洒着泪珠。 李卯那灿烂的微笑,那执手教她弹琴,在台上以一首《凤求凰》一空惊人力挽狂澜的音画仿若昨日那般悉数浮上脑海,一如往昔,她终是再次看见了李卯,看到了那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男子。 那让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每至夜深人静之时便清晰浮现在脑海的面庞。 “步姨,哭对身体不好。”李卯再次抬起手,在那宛若鸡蛋清般的肌肤上勾去眼泪。 步夫人抿唇忍泪,偏头扭过去用衣袖擦去泪水,许是害怕这样会让自己变得难看。 待擦拭过后,这才抽泣着转过螓首,双手仍是拉住李卯的手不放,生怕人就会从中溜走一般。 “你的伤,严重吗?”步夫人抽泣许久,直到完全压下眼中泪花后,这才缓缓如同摩挲爱不释手的珍宝一般摩挲轻柔李卯的手背。 看那发白的面颊,那不知为何有些发白的嘴唇,又是一阵刺痛涌上心间,颤抖着手就缓缓摸到了李卯的脸侧。 “我不该走的....不该走的....” 方才还歇止的泪水,再度于那白玉面上留下两道痕迹。 李卯将那脸侧的玉手按住,感受冷润触感,轻声道:“步姨,我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休养一段时间即可。” “倒是步姨你,怎么突然间就回来了?” “你不是...”李卯忽而闭上嘴,没有再说下去,脸上浮现一片苦涩,伴着苍白神色,尽显沧桑孤寂。 但其言下之意已是昭然揭示,不言而喻。 这模样步颦香见状心头一抽痛,也顾不上什么纲常道德,眼眶通红,咬着嘴唇便上前一把攥住李卯的手,放在了胸前捧着,带着丝丝缕缕哭腔道:“卯儿,难道你就不懂步姨的心?” “难道你就非得让步姨吐露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你我之间虽然隔着一道鸿沟,但是卯儿你难道还不懂我的心?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胡话让自己难受?” “若是我对你无意,又岂会三番两次默许你碰我?若是我真的对你那般狠心,又岂会现今一回到京城就赶来探望你?” “我只希望你好好的,不要再为我这个坏女人暗自神伤,有个好心情好好养伤。”步夫人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黯然低下螓首,也忘了李卯的手还搁在上面。 美妇慢慢倾诉,屏风后有人动容感动,有人面色微冷,有两人则是脸色越来越黑。 她想起了那天在亡夫灵位前,扇李卯的那一巴掌。 那一巴掌不光是抽在了他的脸上,也是抽在了她的心上,此后每每就有几天夜里,她梦见卯儿斩钉截铁唾骂她一通,捂着通红肿胀的脸颊好不留恋大步离去,而后她悚然惊醒,浑身冷汗,阵阵绞痛。 往往枯坐一夜,拿出那写有分别诗句的纸张借着月光痴念。 李卯那面上苦涩之意也不知何时便消失匿迹,只是看向那低头啜泣的美妇人心头一片怜惜。 他如何不知对方情意,但就是执拗想让人亲口说出来,他不仅仅想要对方的身子,更想要对方的心。 现今大周据他所知并不禁止离婚妇女改嫁,可偏偏步家这个家族实在是迂腐成性,为了所谓的贞节牌坊,文人骨气便墨守成规,自诩文人竹松洁骨,苦了太多人。 事到如今,步姨已是最大限度上吐露心迹。 事到如今,他才恍然醒悟老薛的话是多么经验之谈。 到底是老一辈人的智慧。 李卯没有丝毫犹豫,瞬间便拉过美妇胳膊将人拉到了床边,将人搂到怀里,在那轻呼之中直接凑了上去。 温婉美妇失神间有些懵懂,但瞳孔中一道黑影便接踵而至,恣睢气息袭来。 “唔!” 屏风后燕夫人跟太后两人脸色黑的跟碳似的,攥紧了拳头直爆青筋! 两人相视一眼均是看见其中熊熊怒火,一点头,少见的暂时统一战线。 这混账什么时候都把大嫂的心给偷走了! 什么时候她们钗家的三个女子都被包圆了! 简直岂有此理! 而一旁吃瓜的四美则是心思各异。 青凤依旧微笑,置身事外。 祝梓荆则是听着那熟悉的声响面色复杂,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想着是自己最先被那登徒子亲,也就怨气消歇大半,长出一口闷气。 而一旁的澹台玉容则是不知何时就叉腰鼓起了脸,暗啐一声这坏蛋真是不要脸。 钗洛珩他娘都...都! 她大姐还没来呢! 这要是来不得被气死了! 紫檀懵懵懂懂看着一旁攥紧了拳头,剑瞳凌厉一片,浑身寒气迸发的剑主,脖子一缩,讷讷收回了视线。 剑主好凶哦.... 第439章 李卯:没多大事,咳咳! 寒风卷积落叶,大年初一的清晨即使没了那一大早的爆竹声声但也仍是祥和一片。 穿过人群比之京城大多数地方还热闹上几分的烈虎街,宏伟虎头牌楼后,终是一座庞大宅子映入眼帘。 门前小厮丫鬟张灯结彩,处处透着新年的喜悦。 虽然京城不知道昨天出了什么事,但是关他们烈虎街什么事? 左边演武场,右边虎贲堂。 打又打不进来,管又管不到他们,戒严禁止上街? 他们这边那般多官兵,天天都是戒严。 澹台府内。 经由十几天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澹台将军将将从床上爬起,久违的睡了个懒觉后,便坐在梳妆台前挑了一身许是为了同某人相配的修身白衣穿上,嘴里咬着一根红巾,一手挽着脑后倾泻而下的发丝。 不过白衣款式不是裙裳,倒像是书生又像那侠客穿的修身劲装。 衬得双腿匀称修长,却又不显瘦弱而尽显矫健有力。 以往在那战场上以缎带缠起的胸脯,也随着昨夜去掉后而丝毫不掩宽广胸怀。 哪怕比不上那些个熟透了的长辈,但也是饿不着孩子的规模。 不过比玉容还是差了些,但比青凤还是有余。 一番清水梳洗后,以红巾挽住高马尾,英气勃勃的面庞上俱是一员女将流露出的肃杀气息,也唯有对着铜镜中的那女子失神触碰唇瓣的时候才会若隐若现流露出些许弧度。 澹台琼推开门,走入房前小院,看着那坐在外面等着吃饺子的爷爷澹台烈虎,疑惑问道:“爷爷,玉容呢?没起床?” 按理说玉容这时候一般早上都会来跟爷爷下棋,然后等人一块儿吃饺子,结果早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是没起床? 不应该,玉容虽然性子刁了些,但作息还是严于律己的。 本来还笑呵呵看着驰骋沙场的乖孙女一别数月再次归来,喜不胜收的澹台烈虎一听见这,唰一下笑容就黑了下去,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猛甩袖袍,唾沫星子喷的满地都是:“别提她,老夫没她这个孙女!” “街上都说了戒严戒严,还是往外跑!” “那小子就是中了箭又不是死了!” “一宿没睡!挂着俩黑眼圈,天还没亮就往外偷摸跑,要不是虎贲军跟她二娘跟我说,我都不知道她偷跑出去了!” 澹台琼闻言细长柳眉一蹙,问道:“玉容是去找李卯了?” “哼!”澹台烈虎怒哼一声,白胡子给被风刮得东倒西歪,桌上刚盛的饺子一下就被忘在那儿。 “爹这是怎么了?”一珠圆玉润,丰容盛鬋的美妇手里端着新煮的白菜猪肉饺子闻声往这边赶,凑到跟前将饺子放在石桌上,从靛蓝围裙里掏出一方手帕在脖颈手心上擦去那细密的汗珠。 眼瞅着老爷子这般火气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老夫年轻时候中了三四箭,怎么没见她来嘘寒问暖的!” “您看您这话说的,您年轻时候玉容都没生出来!”桑红皖笑着缓和气氛。 澹台琼哭笑不得,但个中细节真相又不好多言,只能点点头道:“二娘你跟爷爷先吃着,我去唤玉容回来。” 澹台琼起身而立,足足高了桑二娘半个头,刚准备迈开腿就回眸问道:“二娘,我二叔呢?” 桑红皖擦手动作一顿,顿了两息,转而翻了个白眼道:“睡大觉呢,昨天自个喝了个酩酊大醉,鬼知道天天想什么。” 澹台琼默然颔首不再多言,一掀衣摆飒爽踏靴离去。 桑红皖靠在石架上,耳垂上挂着一对儿熠熠生辉的红宝石耳坠,眸光温和的看着那在绿油油藤架下穿行的英姿。 那挺拔身姿还跟那小王爷真挺像。 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爹您跟玉容讴什么气,她这年龄段就是想情郎的时候,您就是再骂也不济于事。” 桑红皖回过神将那碗新的饺子推过去,把那放凉的重新放在了餐盘中。 澹台烈虎捋着胡子摇摇头没有再提这事,话锋一转又是问道:“红皖,你跟卫儿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就是再不喜欢小孩那这也老大不小了,府上还刚好缺个男丁。” “唉,这事..先过完年再说吧爹。”桑红皖低头收拾碗筷,而后告别离去。 虽然不说,但仍是看得出来人对此避而不谈的尴尬。 留下澹台烈虎在后面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肃武王府,正屋之中。 床畔男女许久未曾分开。 起初那水蓝裙夫人还是半推半就,羞惭难言,但到了后面许是被人的热情所感化,也不再有任何抵触抗拒,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并腿侧坐在那人腿上,同时小心翼翼把控距离,以防弄疼了那胸口上的箭伤。 过程中两人虽然乐在其中,但可苦了屏风后的几人。 吃瓜七美心思各异。 有脸黑的,有恼火的,有眸光复杂的,有要告状的,有目光平静的,有好奇竖着耳朵听的,也有浑身散发寒意的。 “唔,卯儿,你....”美妇忽而睁开波光潋滟的眸子,氤氲水意嗔恼瞪向某人,轻轻推开李卯后,一手揽着胸脯。 李卯则是和煦一笑,轻声道:“我只想感受一下步姨的心脏是否对卯儿有意罢了。” 此言一出,屏风后几人瞬间便无声炸开了锅,那凝视成型的怨气“噌”一下便冒了出来。 “无耻之徒!” “简直岂有此理!看你带的好后生!” “你也好不到哪去!回去浇花去!” “这个大坏蛋!本小姐要告状!” “殿下勇猛。” “剑子哥哥好有魅力!哎呦!剑主大人...” 步夫人听不见耳边若隐若现的小声嘈杂,又是嗔恼瞪了李卯一眼,但却按捺不住那眉梢与嘴边的嗔羞喜色,伴着那瞳孔中的包容秋波,不但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威胁,反倒更加增添几分欲语还休的温柔风情。 若说是羞,到底还是少。 毕竟当初俩人该看的,不该看的,该碰的,不该碰的其实也都大部分都.. 美妇轻咬唇瓣,艰难双脚落在地面上,重新落座于秀墩,睫毛轻颤扣好扣子。 但也不知是不是寒风使然,那股澎湃的劲过去了,屋内重新归于沉寂。 李卯靠在床头回味那蜜一般的感受,以及方才丽人对他丝毫没有任何抵触,大开的心扉,眼角禁不住的往上挑。 就是屏风后有人在,那也值了。 横竖不过多累几次,多费些口舌哄一哄罢了。 步夫人抿着微红唇瓣,并腿正坐,螓首微垂,有些不敢去看李卯。 毕竟卯儿当初在她的脑海之中,同她不知缠绵几何.... 李卯舔去嘴上甜腻唇彩,温和盯着那温娴面孔不放。 步夫人察觉到某人灼灼目光,微垂螓首,没敢抬头迎上去。 说到底,面前卯儿比她小了十来岁,跟洛珩又是好朋友.... 她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李卯见状眉头一挑,再度捂着胸口咳嗽两声。 “咳咳!” 步夫人豁然抬头,面上红霞褪去大半,眸光惶恐,眉头紧锁,挪着臀儿凑近了李卯,再次拉住手关切问道:“卯儿,可是刚才步姨弄疼你了?” 李卯将拳头抵在嘴边,摇摇头小声道:“无碍,咳咳!” “小雪,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厚脸皮!” “你跟他半斤八两!” “其实当初在码头的时候我就在犹豫要不要走。”屏风外传出一追忆懊恼的柔和声线。 “安静,注意听。”燕夫人冷脸瞪了太后一眼。 “哼,你就护着他吧,都是你给惯出来的,自己都喂...” “嗯?”燕夫人目光示意一旁那么多人,眼中闪烁威胁精光,大有你敢说我也说的鱼死网破。 “哼。”太后翻个白眼,扭脸过去没有再理燕夫人。 其实俩人之间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什么时候好上的,她也感兴趣的很。 在她印象里,大嫂绝对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就是卯儿长的再俊,也不至于给人心魂都给勾了去。 别说人孩子都快赶上卯儿一般大了。 第440章 袒露心迹 李卯缓缓拉过丽人葇荑,十指相扣。 步夫人面颊染上红霞,但无奈倾诉之意正盛,也就任由某人做着这般亲密过了头的行为。 屏风后十四只耳朵齐刷刷竖起,凝神全神贯注听着。 “那日我在码头边想了又想要不要就此离你远远的,下了江南,找个理由躲在江南两三年,直到你忘了步姨后,我再重新回来,说不定你我之间那月老牵的红线便被斩断,重归那当日初遇之时。” 李卯恍然点点头,心神一瞬间便回到了那日跟着钗洛珩上钗府道歉,以及往后两人相处间的点点滴滴。 而屏风后漠然如冰块的师清璇听见红线二字眉头一蹙,抿唇看向自己的手腕,忽而想起那日会面慧光大师之时,慧光大师的说辞—— “须得遵从本心” 师清璇蓦然深深皱起眉头,烦躁晃了晃青丝,眸光复杂间长出一口浊气。 “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府上时弹琴,那时候我就从琴声中听出来,你绝不是旁人所说的那等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纨绔怎会奏出那等高洁淡泊琴曲?” 说着步颦香瞅了眼两人紧紧相扣的手掌,玉面再次一红,补充道:“除了有些好色...” 屏风后几个女子出奇一致的同时点点头,面色深信不疑。 李卯脸不红心不跳,只当是耳旁风。 男人不好色好什么? 这绝不是一个男人的污点! “后来你又到了妙音楼来找步姨,你吹箫一点就通,又让我再度刮目相看,假以时日,你必将是箫道上又一位大家,超越我也只是时间问题。”步颦香面色认真,丝毫没有吹捧的意思。 李卯谦虚道:“不敢,我一初窥门径,又怎么比得上步姨箫道大家?” “上次步姨吹奏的那首曲子我至今仍记忆犹新,日后可还要步姨多多请教,多多传授卯儿些吹箫技艺。”李卯笑容和煦,阳光灿烂,看的步夫人也不禁嘴角漾起笑容,眸光俱是那惊心动魄的柔情蜜意。 “那是自然,日后步姨定然会尽心尽力,悉数满足你的要求。” 李卯嘴角一勾,伸出小指:“君子一言?” 步颦香一愣,但转而便半知半解伸出小指勾了上去,稍作犹豫后点点头道:“快马一鞭。” 两人大拇指相对一印,算是定下来了个口头约定。 “大嫂莫要如此!” “洛珩他娘你糊涂!” 完蛋了,大嫂本来心思就单纯,被这混账一哄,日后不得被灌...呸! 被欺负的不行了! 此时,塑料闺蜜情的燕夫人同太后同时下定决心,绝不能让李卯折辱了大嫂。 虽然她们自身难保阻止不了人之间发生什么,但是必须保留步夫人最后的颜面! “步姨,您继续说,卯儿听着。”李卯收回手,再度十指相扣,目光鼓励温柔。 步颦香勾了勾耳畔的发丝,同那桃花眸子对视几息后,微微闪躲视线轻声继续说道:“还有便到了那日跟七音楼竞选的日子。” “你不懂那天你带给我的那种心悸与感受。” “就仿佛是老天看我过的那般苦,撒下的一丝施舍般。” “看着你在台上演奏一曲《凤求凰》,看着你力挽狂澜,看着你一举夺魁,那一刻,我就知道,无论那曲子你是不是演奏给步姨的,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步夫人越说眼睛越亮,直道直勾勾对上李卯的眼睛,丝毫不在掩饰那其中幽焰般的温柔情思。 李卯缓缓点头,张开嘴正准备说“自然是为步姨演奏的”,而后便蓦地感受到一股子滔天怨气自那屏风后拔地而起! 李卯眼神一滞,闭上嘴没再说话,只是对着丽人点头,肢体上肯定。 “再到后来,你便歪打误撞撞见了我在浴桶之中....”步颦香忽而住嘴,面颊闷热羞臊,忙又惭愧摇头道:“不提这个,不提。” “嗯?说啊,怎么不说了?”澹台玉容和紫檀两个小丫头脑袋抵在一块儿,同时皱眉嘟囔。 “浴桶里到底干啥了吗?” “鬼知道,不会是撞见步夫人洗澡了吧。” “你个笨蛋骚蹄子,都浴桶了不洗澡难不成上茅房啊?” “你得意什么!剑子哥哥不是你未婚夫?你还得意上了!” 李卯安静听着,没有吭声说话,不愿让步姨难堪。 撞见那场合,还在那儿喊他名字,那吓人羞人程度不比那天他抱着太后,燕姨突然夺门而入的那般刺激惊悚。 那给太后娘娘吓的,往后几天燕姨都用能浇花了来冷嘲热讽娘娘。 “而后便到了那日洛珩他爹上香那一日。” “你突然上门,还当着洛珩的面牵我的手,我自觉对不住,便...扇了你一巴掌。”步颦香忽而黯然垂下了眼睛,手掌也抽了回去,心口抽痛着,眼眶微红,方才的喜悦一扫而空,深深看了眼李卯后自责低下头。 “扇了小卯一巴掌?什么时候的事?” “嗯?”一直默不作声地剑主忽而眉眼一凌厉,直视屏风,好似透过直接将后面那女子看了个透彻,手上碧朱剑出鞘半截,被紫檀心惊胆战给按了回去。 李卯却不以为然,只是摇摇头再度将葇荑拉了过去,顺带着轻轻一用力,将那丰腴身子拉到了怀中,一手搂住那腰肢,指节在那眼角湿润处摩挲。 “本就是我思虑不周,如何怪得了步姨?” “况且我后来才知道步姨家中情况,若是当时知道,绝不会那般鲁莽,步姨,我知道你的苦衷。”李卯柔声安慰,怀中那美妇轻声啜泣,闻言抬起一双盈盈眸子朦胧盯着上方那温柔公子,泣不成声。 有些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不被人理解可能就会默默受着,一言不发,对此全然漠然不顾。 可真要有人凑上来对着你嘘寒问暖之时,那一汪被风雪浸染的寒潭说不得就会泛起圈圈涟漪,让那委屈泪水悉数破开冰面,如同龙卷风般冲天而出,肆意倾洒着心间委屈难受。 “卯儿,我真的不想走....可是我爹是先帝太师,我们步家都是那愿意以死求信,视名誉比天高的书生,我从小便耳濡目染,我真的...” “我真的迈不出那一步....”步夫人掩口啜泣,屏风后的众女默然不语,好似冷了场一般,都是真切感受到其中那太多身不由己,无奈妥协。 太后感触最深,攥着手腕一阵目光失神。 是啊,若不是那天卯儿没了她的帮助就会死去,她只怕会跟眼前洛珩他娘一般无二,到死都不会将这份感情显露出来。 想起那混账自从凤梧宫第一次拜访她过后,她浑身的心思便悄然无声间勾在了他身上。 看那诗句,看那画像,往往一看就是一下午或是一早上。 感同身受者,才最能体会其中那深沉的纠结,隐而不发的情感。 也罢,她们仨就被包圆了又能如何? 不过就是委屈一下洛珩罢了,只要不告诉他,不还是一块儿好好的?。 李卯抚弄着丽人发丝,将人靠在怀里轻拍后背安抚。 后者眼泪再度源源不断冒出来。 要不然说女人是水做的呢,李卯叹了口气。 屏风后原先还怒气怨气齐齐出的几人忽而便沉静下来,默然听着外面那丽人哭诉。 她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比她却又好上几分。 原来两人的感情竟然这般深。 “那天我在码头上犹豫要不要走,是洛珩坚定了我这一想法。” “一入高门深似海,改嫁本就是难如登天,更何况你还是小一辈的男子,是洛珩的朋友。”“那日我在船上回望,希冀看到你的身影却无果神伤之时,你不懂你突然出现在山头上演奏一首琴曲那时我在想什么。” “我好想,好想就这般抛却一切世俗枷锁,去到你身边,向你大声袒露心迹。” “而后你又一箭送上一张纸条,那上面的诗句,我日日夜夜都要拿出来摩挲回味。” “一从别后各天涯,欲寄梅花,莫寄梅花...” 步夫人靠在李卯怀里,哪怕是哭也是抿着唇瓣,不让自己哭的太过难看,太过失礼。 那是从小养成的,骨子里的礼仪,内敛温娴。 李卯没有多说,仅是低下头用行动回应着那炽热的坦诚。 步夫人缓缓勾住李卯脖子。 屏风后的人也逐渐叹气释然。 她们不得不承认,虽然李卯花心,但对无论那哪个女子却都是仁至义尽,用心良苦,绝无玩弄负心之意。 她们本就同病相怜,又如何能指责得了这位苦命步夫人? 一众人中唯有那位冰冷剑主对那句诗不停念叨回味,终是眸光复杂暗自承认: “好诗。” 怀中丽人凝噎间心思茫然。 如今真切实触碰到那朝思暮想的人儿之时,不光是得愿以偿的甜蜜,也有一种对于未来的迷茫空切之感。 她当然可以就此不顾一切沉沦下去,可是身后的洪水猛兽却是那般令人可怖。 假使卯儿再次问起她该如何选择之时,她自问再说不出那般绝情的话语。 李卯感受着丽人的心脏跳动,感受那磅礴宏伟的跳动。 步夫人面颊酡红,拉开身子按住李卯的手道:“卯儿,可否,再给步姨一些时间?” “再给步姨一些时间准备?”步夫人面上带着几分恳求。 李卯心头一跳,面上仍是古井无波。 步姨说出来这番话,多半就是答应了他,但碍于最后的遮羞布,话还是不能说的太死。 他当然不会逼得太紧,把步姨逼急了,说不得又要上演一出爱而不得的戏码,得不偿失。 李卯认真点点头,步夫人如释重负温婉一笑,看向李卯的目光愈发温柔,直让钢铁寸断。 步夫人缓缓松开了攥住李卯的手,言下之意无非就是默许了一些小动作。 李卯眼睛一亮,那边刚准备趁着天赐良机多同步姨增进感情,结果屋外冷不防传出来一声淡淡呼唤:“李卯,玉容可在你这儿?” 屋内瞬间一静,包括屏风后众女,均是齐刷刷面色一变,齐整倒吸一口凉气,压迫感扑面而来。 完了,名正言顺的正宫来了。 第441章 正宫到来 “澹台将军?” 屋中那亲昵男女霎时间身子一僵,靠在李卯怀里的美妇人面色一紧,被吓得一个激灵,面露惊慌之色。 而李卯则是还没多感受步姨的心跳便默默抽回手来,以指尖置于鼻下轻嗅,一脸我无愧于娘子的坦荡面孔。 屏风后七女压声左顾右盼。 “我大姐来了,你个小骚蹄子等着吧,敢偷我大姐的男人,我大姐可是将军,你看她不把你屁股打开花!”澹台玉容娇哼一声,趾高气扬瞪着紫檀。 “澹台将军来啦?我要见见!” 结果紫檀一脸惊奇,没心没肺丝毫无所谓,倒是一边那几个雍容华贵的美妇眼皮微阖,嘴角抽搐。 这妮子,怎么感觉在这儿指桑骂槐,含沙射影? “囡囡,那位澹台将军?”祝梓荆低声问向青凤。 青凤点点头:“是,就是圣上给殿下特许的一门亲事的那位澹台琼,也是殿下名正言顺地大娘子。” “哦,是这样。”祝梓荆微笑一声,不过转眼便抿起了嘴,看起来兴致不高。 屏风外。 步夫人慌张轻柔向李卯摇摇头,从床铺上下来,低头颤抖葇荑拢着衣襟,一时间被那种好似被人带了个正着的偷腥感充斥心间,不敢去直视李卯。 虽然有些微刺激,但更多的还是骨子里保守带来的冲击谴责。 外面就是人未婚妻,结果自己就在里面跟卯儿亲热。 “呼——” 步夫人长出一口热气,面颊娇艳似火,羞臊闷热。 她想都不敢想这事儿竟然能发生在她身上。 “卯儿,这,这怎么办?”步夫人眉宇微颦,双手环着衣襟,眸光俱是忧色。 她此次前来本就没有打一声招呼,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况且两人方才彼此间不说拥抱,就是亲都亲过了,她甚至还能看见卯儿嘴上的那不属于他的唇彩。 嗯? 步夫人眼神一凝。 怎么感觉卯儿嘴上的唇彩还跟她颜色不尽相同? 不对,这不重要! 她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脸红的跟灯笼似的,一男一女同处一室,看见此类场景若说没有怀疑那才怪了。 到底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步夫人焦心间忽而想起上次的那躲藏的屏风,轻咬唇儿,青丝散乱的看向那老朋友四凤屏风,不等诧异于一旁的新的大理石山河屏风,便风风火火,慌慌张张丢下李卯在原地道:“卯儿,步姨还是先避避风头,我愧对将军....” 李卯眼瞅丽人摇曳风韵离去,伸出手似要挽留,最后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吭声。 只是低头看着腿上的一处湿痕,蓦然一挑剑眉。 “茶水什么时候洒了?” 李卯拍了拍,眼中浮现一抹促狭好笑。 步姨一如往昔,还是那般心思敏感。 屏风后,几女听着外面那步夫人对李卯说的话,已是轻车熟路。 燕夫人往里站了站,脸朝里不敢面对大嫂。 青凤自然往里跟着,而后是柷夫人,懵懵懂懂也往里去,右边澹台玉容本来还傻站着,结果迎面就看见金红凤袍的太后挤着那剑客女子和紫檀就往里进:“别让洛珩他娘知道我在这儿,不然她非得找块豆腐撞死不成!” “玉容,你也进去!” 澹台玉容懵逼间就被一伟岸胸脯闷住,不由分说就被一同拉进去了屏风深处,留下祝梓荆师清璇紫檀在外面把边。 “我衣服太显眼,你去外面挡着。”太后低叱一声,挤开燕夫人便去了最里头。 燕夫人这紧要关头也没有拒绝,只是一巴掌拍在太后胳膊上不悦道:“能不能减减肥,挤死了!”而后便拉着澹台玉容的手在外面挡着,一袖掩面,头往里看,一袖遮住澹台玉容的脸。 小未婚妻也是未婚妻,被人听了个从头到尾,若是让大嫂看见指不定当场就直接羞晕过去了。 那边澹台玉容,柷夫人,紫檀,师清璇还在困惑为什么这般大动作之时,忽而一阵香气郁馥的水蓝身影便忽而钻进了屏风后。 那水蓝裙夫人扶着膝盖喘息片刻,面色红润而后若有所觉朝里看去。 几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里面几人挡脸不敢看一眼,也不敢吭一声。 不等众人忐忑相待,屋外忽而传来一声带着些许怯懦的轻柔娇呼:“您是澹台将军?” “是,您是?”澹台琼脚步一顿,回首打量着那浑身浮凸夸张的夫人,诧异一挑眉。 “啊,妾身,妾身是世子收留在府上的民女,名为刘芝兰,见过澹台将军。”刘芝兰弯腰一福。 “嗯,你是他的人何须向我行礼?莫要多礼。”澹台琼和善一抿笑,扶起美妇过后便告别继续朝正屋走去。 这般尤物被那色胚收留? 只怕是将来要作妾室。 不过她本就不甚在意,而且以后她完婚后去了边关,多半也见不了几面。 她自然不会做那威风十足,颐指气使的大妇。 话说李卯身边那些个美妇贵妇人还真是不少。 太后,燕夫人,步夫人,现在还有这么个刘夫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屋内步夫人已经匆忙走到了屏风旁。 吱呀—— 门扉轻缓推开。 步夫人恰好钻进了屏风。 李卯非常英明的,有预见性的咳嗽两声:“咳咳!” “啊!” 不早也不晚,刚刚好便将那一声柔婉轻呼声掩住。 李卯不再多管,抿唇将唇彩啃了个干干净净后,挺直腰杆,靠在床头目光温柔盯着那凯旋的将军,一如那冰清玉洁妻子等候外出驰骋沙场的丈夫归来,感人肺腑。 不多时,门边便跨过来一修身白衣劲装,英气勃勃的红巾高马尾女子。 李卯眼前蓦地一亮。 丹凤眼,柳叶眉,不同于太后的那般雍容华贵,威严不可侵犯,娘子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淡淡杀气,那凌冽瞳子之中又不像师尊那般淡泊不关世事,而是实实在在杀敌多了不由得迸发的一股子淡漠。 双腿修长匀称,即使裹在长裤中,也是一眼如雌豹般矫健有力,让人直移不开视线。 哪怕只是一身男子衣装,但掩不住那面上不同于别一般女子风情的英姿飒爽。 换句话讲,便是娘子当然漂亮,但是身上的那股英气完完全全将那寻常女子引以为傲的美貌映的黯然失色,不可再提。 不施粉黛,不着华裙,仅是一眼其中那狠厉化作柔情,便让人完全挡不了一点。 话说他其实觉得太子都没有娘子硬气,也不知道是为何。 “娘子,你来了。”李卯微笑颔首,屁股动了动挪出来一小块地方示意。 澹台琼带上门,随后走到床边也没有坐到李卯一边,只是朝里面张望了一番便落座于秀墩上,虽然面上表情聊胜于无,但还是肉眼可见那按捺不住的喜色:“玉容人呢,我看送她来的虎贲军就在府外面等着。” “大!唔!”屏风后兴高采烈,差点喊出来的澹台玉容被燕夫人一把捂住了嘴,瞪着杏眼气鼓鼓的看着那头疼十足的雍容夫人。 “丫头,你就不想听听你大姐跟小卯单独相处时聊些什么?” 澹台玉容肉眼可见的眼神一滞,转而乌溜一转之后乖乖闭上了嘴。 第442章 屏风八美 李卯笑容短暂一僵,转而便游刃有余笑道:“玉容突然内急,出去没多会儿。” 澹台琼目光扫视间,瞬间便看到了床头上自家妹子的袄子,目光平静点点头,而后视线倏而射向那上次让她记忆犹新的屏风,再自然而然流转至李卯身上。 那双幽幽狭长双目闪过若有所思。 “我过来要喊玉容回去,我爷爷被她气的不行,顺便过来再看看你。”澹台琼双腿端坐,身姿不是先前那些个千娇百媚女子的或慵懒,或华贵随意姿态,仍是挺得笔直,凸显窈窕身姿。 让李卯恍惚间,总感觉自己的娘子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对。 换个比喻便是,太子更像是他未婚妻,而娘子举手投足间反倒像他的兄弟似的。 奇怪得很。 屏风后,几人眼观鼻,鼻观心,吹着小曲儿。瞟着天花板。 而唯有剑主仍是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这一温婉女子。 哪怕她对这女子打过卯儿满心不愿意,但还是无法否认其浑身那书香门第的温娴,贤妻良母的气质扑面而来,包容且柔情似水。 而步颦香则是以手掩口,目光惊颤不定看着这屏风后藏了七个人! 那岂不是说她方才说了什么,跟卯儿干了什么她们都一字不落听了进去?! 这! 步颦香面色潮红褪去,涌上一阵苍白,但接着再度涌上一阵羞臊红霞,额间沁出细密冷汗。 她虽然愿意在卯儿面前表露心迹,但是不是说她就对名誉丝毫不在乎了! 上次还是三个,这次怎么足足有七个人! 步颦香眉头紧锁,面色懊恼惭愧不已。 外面那三个她都没见过,但见其倾国倾城的姿容,想都不用想都是卯儿的红颜知己。 而再往里的青凤姑娘她自然是见过,正对她微笑示意。 至于再往里那三个女子,因为遮蔽容貌,她倒是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若说事已至此,不幸中的万幸便是其中她并没有看见上次雪瑾和太后的家中熟人。 步颦香牵强一笑,对着几人颔首打过招呼后,靠在后面墙壁上头痛揉着眉心。 一手揽着胸襟,但也不敢去回味方才同卯儿的相处。 幸亏雪瑾和太后没在,不然她何以面对她们? 何以面对钗家父老? 如何对得起雪瑾,紫夜的大哥,还有洛珩? 而屏风最靠里的地方,太后靠着墙角,侧身而立,睫毛颤个不停,澹台玉容紧贴着,身后燕夫人挤上来,以手掩面,尽力用自己的衣裙遮住最里面那金红凤袍。 两个美妇挤作一团,中间一个小脑袋瓜子被火星地球夹在中间闷得燥热。 李卯失神思虑间,澹台琼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两扇屏风,好似已经将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李卯回过神,而澹台琼也瞬间便收回了视线。 “玉容干什么了,老头那般生气?” 澹台琼听见李卯喊她爷爷为老头,也不生气,只是忍俊不禁面上挂起月牙,淡淡笑道:“整个大周也就你敢喊我爷爷老头了。” 李卯自得摆摆手,只当是寻常。 老登都喊过,老头算个啥。 “我爷爷说玉容昨夜一宿没睡,一大早天还没亮便挂着俩黑眼圈偷摸趁黑跑了,街上当时在戒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跑出去可不让我爷爷生气,但好在玉容还算懂事,喊了几个虎贲军跟着开路。” 李卯惊奇一挑眉:“哦?是这样?” 澹台琼随手捡起玉容的红底粉纱袄子,在腿上打开后重新齐整叠着:“给我爷爷气的,说以后就没这个孙女了。” 屏风后某个身在福中不知福,被耐香闷得晕乎乎的少女“噌”一下便从中间冒了出去,探出头鼓起面颊气鼓鼓吆喝:“...唔!” 但是“他敢”两个字还没说出去,便被燕夫人眼疾手快堵住了嘴。 而那最一边的步夫人侧首惊鸿一瞥看向那突然露脸的双丸子头的少女,蓦地瞪大了眼睛,捂住嘴震惊不已。 玉容?! 李卯眼角抽搐,忙掩嘴咳嗽两声:“咳咳!” 澹台琼眸光微垂,细眉挑起,面色微妙。 “也不知道我去北边几个月你跟玉容发生了什么,她那小性子竟然也会起个大早过来看你,不对,是根本都没睡。” 李卯见娘子语声平静,看上去真的没有听见少女闷哼声这才长出一口气。 “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平日里帮玉容解了解馋,玉容这妮子嘴馋的很,碰见想吃的就紧咬不放松。”李卯脸不红心不跳,直抒胸臆。 “所以我就教了教她,教她如何会松口。” 澹台琼稍一愕然后点点头,只当是李卯给玉容做些了吃的,上了堂学会分享的课。 屏风后少女闻言却“唰”一下面色便从脖颈逐渐升温,如涨潮般上升,一直红到了耳尖,氤氲莹润红光,磨着虎牙,眸光羞恼欲绝,给一旁两个美妇看的一愣一愣的。 说的难不成就是先前青凤说的那个? 念及于此,两美妇也是不觉间并直了双腿,眼神飘忽。 而那惊魂未定的步夫人则是眼瞅玉容好像对她的到来跟卯儿那番对话不以为怵,也慢慢捋着胸脯沉静下来,长出一口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 怎么这个场景这般相似? 总感觉经历过一样。 屏风后几人躲着,然后外面澹台将军跟卯儿在谈话。 上次还撞见将军表白,她们被发现后灰溜溜便跑了。 对,上次是雪瑾和太后,青凤和她在一块儿。 步颦香忽而眸光一愣,不着痕迹侧身看向里面那两个看不清面目身姿的两人。 越看... 越熟悉.... 而里面那两人许是有些冷,察觉到目光后再次将身子往里缩了缩。 只能看见那浮凸侧影。 屏风外,澹台琼忽而将少女袄子放下起身,于李卯注视下踱步至那两扇屏风前。 “这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扇屏风?” 屏风后的人听见那噔噔作响的声响,心脏砰砰乱跳。 话说澹台将军上次有了前车之鉴,会不会.... 屏风后几人屏息凝神,生怕呼吸声就给人听了去。 李卯眨眨眼,轻声道:“我燕姨觉得好看就送来了。” 澹台琼仍是淡淡点点头,而后便伸出手缓缓抚摸那木制屏风上镂刻的飞凤图案。 指节缓缓滑过纹理,狭长双目间闪过思索,步子缓缓调转,慢慢往屏风一侧挪动。 就当那步夫人都看见澹台将军的一只白鞋露出一角之时,却见李卯忽而问道:“娘子,你说皇上什么时候会定下来咱们的婚期?” 那只白鞋一顿,转而消失不见。 独留屏风后八人暗暗舒气。 屏风外。 澹台琼果不其然蓦然回首,一手还搭在屏风上,眼睛却紧紧盯着李卯不放。 良久后,澹台琼远离屏风走到了面色不太自然的李卯跟前,捋着耳畔发丝坐下轻声道:“就你先前所说,我们两家联姻难度很大,所以之前我是想在边关立了军功,以此来向圣上讨婚。” 李卯心底一暖,面上笑着打断道:“为夫顶天立地大丈夫,何需你来向圣上讨婚?” “我救了太子,说不得这门亲事可以借此提及,待到过几日圣上心情安定下来,我就去找圣上定婚期,多半能成。” 屏风后几人再度凝神听着。 这毕竟是人生大事,她们或长辈,或...的,也得操心点才是。 “嗯,都依你。”澹台琼亭亭玉立起身,嘴角浮现一抹温柔,少见流露出那毫不掩饰的柔情蜜意看向李卯。 而李卯也恰到好处流露出几分思恋如狂,缓缓下地站起身,身着单薄中衣,头发自然披落,盯着那红润丹唇不放。 踏步上前将人揽到了怀里。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而后,便见澹台琼面上浮现一抹红霞,脑袋后仰,一手按着那要扑过来的胸膛,眼中嗔恼促狭一闪而逝,轻声问道:“李卯,你觉得在你心中,是燕夫人重要些,还是太后娘娘重要些?” 李卯大脑一白。 屏风后两个缩头缩脑的美妇忽而耳朵一竖,瞪圆眼睛挺直腰杆。 而一旁一直打量猜测的步夫人在看清那雍容牡丹头后,也在瞬间瞪圆了美眸。 第443章 困惑的步夫人 “太后,雪瑾?!”步夫人掩嘴轻呼,瞳孔震颤一阵不可置信。 “我,我对不起....”步颦香苦涩一笑,将要把那无力致歉说出口,就被最里面那两个神色凝重的美妇齐刷刷在红唇边一竖指头:“嘘——” 步夫人愕然一愣,眼角那自责惭愧的泪花被堵在眼里,化作一片沉默。 雪瑾...和太后为何是这个反应? 她们不应该指责她,骂她不守妇道? 怎么会是这般? 方才还紧紧挤在一块儿抱团取暖的太后燕夫人见已经暴露,也就没了再躲藏的必要,齐齐冷哼一声拉开距离,一个双手抱胸,凤眼微阖,全神贯注听着外面那交谈声。 一个撅着臀儿,耳朵严丝合缝贴在屏风上,眼睛微眯,似有寒光闪烁。 屏风外,李卯从懵神中缓过劲来,对那面色如常的英气娘子干笑两声:“娘子,你我二人独处,提娘娘跟燕姨作甚?” 李卯特意在那“独处”二字上咬重舌音,转而再度咸猪手自腰间上滑,将澹台琼后仰的上身扶正,厚颜无耻的再次将脸贴了过去。 澹台琼眸光羞恼之色更甚,不由分说一把用手按住李卯的嘴,面上那小女儿嗔色罕见一隐而逝后,轻喘一口气,挑着细眉微笑道:“太后娘娘跟燕夫人又不在这儿,你只管说实话,我肯定不会跟她们说的。” “况且平日里燕夫人和太后对你这般好,她们对你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但总得分个主次,这不是等到你我完婚之后,由你来定到时候敬茶对哪位更加敬重些。” “你说是不是?”澹台琼朝苦笑连连的李卯眨眨眼。 屏风后那微阖凤目的太后豁然睁眼,荡漾精芒。 弯腰俯身的燕夫人也在瞬间挺直了腰杆,仰起天鹅脖颈。 两人谁也没有看谁,谁也没有说话。 可是那无形之间荡开的气场争锋,无形硝烟看的周遭六人那叫一个暗暗心惊。 仿佛置身悬崖峭壁般,不敢喘粗了气,如履薄冰。 李卯倒吸一口凉气,不着痕迹瞥了眼身后的屏风,后背隐隐发凉。 本来燕姨跟娘娘就已经够闹腾了,这话一出,岂不是更让俩人对着干? 他倒是想让燕姨娘娘对着干,但也不是这样对着干。 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 将来若是一块儿,只怕也是要争着抢着谁挨得多,吃得多,抢着来的那种。 但凡他说错一个字儿,只怕晚上就要挫骨扬灰,夜不能寐。 娘娘不会理他,起码半个月哄不好。 燕姨要给他压死,怒气加持的时候不让用两仪圣法,那完全就是歇斯底里。 两边谁也不讨好。 李卯暗暗头痛,面庞皱作一团。 目光心虚乱瞟间,却突然看见娘子那本带着几分促狭,但须臾间又变作平和的眼神。 虽仅有一瞬,但还是让李卯逮了个正着。 李卯眼神一凝,紧了紧臂弯的腰肢,递去问询眸色。 而那素来不善言辞,处事淡然的女将军会意李卯眼中神色,只是疑惑对视。 李卯却紧紧盯着不放,剑眉微挑间,嘴朝屏风那边努,似乎已经向她传达些许猜测。 两人掏过心窝子,对彼此那些个微表情,小九九都是了如指掌。 澹台琼见状情知被人猜到她猜到,只瞬间便酿起丝丝嗔怨,凑到李卯耳畔淡淡道:“你当真以为我来的时候看不见府门口太后娘娘的凤辇?” 李卯轻唔一声,脑袋微微向后仰恍然大悟。 但还不等狡辩,就被澹台琼一把拽住了耳朵。 力气也不大,恰好转了个弯。 “你上次还嫌我丢脸丢的不够多,现今还想当着她们面亲我?” 李卯讷讷挠头,随后叹息摊手。 那无奈模样倒是给澹台琼逗的嘴角微勾,眸中荡起动人柔波。 她自然不会觉得是李卯让人藏到后边去偷听两人相处,多半就是那些瞎操心的长辈自作主张躲后边偷听。 如今看那床头柜上的袄子,只怕玉容也在后面听着,但是具体几个人仍是不知道。 不过就看方才李卯的反应,太后跟燕夫人多半是没跑,所以屏风后现在至少已经有了三个人。 而鉴于青凤对这人那寸步不离的性子,方才在外面没有看到人在外面守着,多半也在里面待着,暂且就按四个人算。 如此说来,倒是与上次人数相仿了。 澹台琼失神思虑间暗暗点头。 好在这次她吃一堑长一智,而且还听见屏风后有声响,这才没有像上次那般上来就对着这人,只当是孤男寡女的亲昵相处。 澹台琼蓦地想起之前李卯同她相处时那满嘴口花花和不安分的手,英气面颊上涌现两抹红霞,抬眸稍显埋怨的看向李卯。 但不知何时,李卯的手就已经探进衣摆,顺着那腰肢,缓缓向上... 澹台琼狭长瞳子一瞪,忙隔着白衣按住那已经到了肋下的咸猪手,古井无波的面颊上终是浮现几抹慌乱。 李卯见此不禁有趣,哪怕是一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历经这种事情还是会跟寻常女子一般。 虽说有抗拒的动作,但并不强硬。 那不强硬不就是同意但碍于脸面欲拒还迎的意思? 李卯做语文阅读理解,分数一向很高。 于是李卯只是略施小计,澹台将军便软绵绵靠在了李卯怀里,面色绯红,眸光羞赧莫名。 “我亲我娘子天经地义,她们看着又如何?” 澹台琼眸光一呆,心间流淌蜜一般的悸动,缓缓放松身子,将目光瞥到一边没去看李卯。 而后李卯便轻车熟路将头低了下去,一手轻柔捋着那马尾上的红巾缎带,一手... “唔...” 女将军下意识抬头,予求予取,手指攥紧李卯衣裳,修长睫毛轻颤不停,整个人完全倒在李卯怀中。 屋内一片祥和宁静,晨间阳光丝丝缕缕透过窗棂照射在二人身上。 而屏风后则是一片漆黑,气氛有些发冷。 一连八女均是缄默不言,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与外面那和谐相处形成鲜明对比。 “我大姐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澹台玉容疑惑不已。 一旁默默观望,自知理亏的柷夫人步夫人均是默默抿起了唇瓣,眸光莫名。 师清璇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来。 “怎么突然没音儿了?”燕夫人皱着柳眉,肘了肘一边的太后。 俩人正等答复等的好好的,虽然不指望小卯真能偏向某人,但也不至于一句话不吭就没声音了。 太后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回怼道:“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你家小卯正被人‘名正言顺’的娘子按着亲!” 本着我不舒服你也别想好过的宗旨,太后只攻不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嘲讽拉满。 燕夫人眸子微眯,最后满脸不屑嗤笑一声。 一个字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两美妇置气抓过头谁也不搭理谁,留下周遭六女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总感觉雪瑾和紫夜有些不对劲... 就好像本来她跟卯儿有情这等有辱门楣之事她们看起来并不甚在意,反倒因为卯儿觉得谁重要互相赌气起来。 怎么... 怎么总感觉这两件事的重要程度有些喧宾夺主.... 只怕是两人怕她难堪,这才一直避重就轻.. 步夫人心间长叹一口气,总觉着心底空虚不踏实,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局促攥着手心垂落在小腹前。 不行,此后须得求求雪瑾和紫夜莫要将此事说与洛珩和公公听。 退一万步来讲,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大退让,就是私底下她同卯儿...探讨心脏跳动... 但若是将此事昭告天下....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第444章 澹台琼:我们走了 屏风外。 一双璧人靠在床头,相互依偎。 李卯一手抚弄那晶莹红润的丹唇,动作轻缓温柔。目光沁润莫大柔情。 “屏风后究竟有几个人?还是四个?”澹台琼颇不自在的拢拢衣襟,面颊酡红如醉,理了理鬓发没有去看李卯,语声仍是轻缓无波,丝毫没有对方才发生的那些旖旎为羞。 她出身将门世家,心里也没那么多什么对于婚前婚后的犯禁概念,只知道既然李卯想,她自然不会拦着。 反正两人迟早都会行那鱼水之欢,自己的身子也迟早是他的。 届时拜天地,交杯酒,挑盖头。 两人也不会再如今天这般穿的朴素洁白,须得换上那最为喜庆的凤冠霞帔,大红袍。 深夜降临,想着某人轻唤一声“娘子”,旋即将她推倒在床,替她除去衣物,而后将各自清白的身体交给对方。 岂不幸福? 澹台琼不觉间再次失神幻想,嘴角勾起,英英飒气逐渐消减,沉湎于那未来的幸福憧憬当中。 李卯闻言一愣,接着微不可察的嘴角抽搐道:“应该....” “差不多...吧。” 四舍五入八就是两个四,再四舍五入就是两个零,约等于一个四,四舍五入后的零。 嗯,没问题。 “玉容应该也在里面。”澹台琼又是成竹于胸淡淡道。 李卯这次倒是肯定点点头。 澹台琼得到肯定后心底失笑,点点头,抿唇离开李卯落座在秀墩上,面色逗趣低声道:“你信不信我有法子让玉容自己开口出声?” 长姐如母,想着一会儿玉容要出来,她多少还是跟李卯拉开些距离,保留威严。 毕竟到时候也是她跟玉容一同嫁人,她可不能在人面前吃独食,跟李卯过多亲密。 但好在两人在她不在的时候关系明显缓和几分,不再如往日里那般见面就开骂的紧张势头。 其实她也隐隐能看穿玉容小心思,她对李卯自然是上心得很,但就是从小娇生惯养,哪里愿意主动屈下身段去主动? 因此时常拌嘴,一脸无所谓,其实心底比谁都紧张李卯。 大年初一,本来一家人早上就要在一块儿吃饺子团圆,结果一宿没睡就窜出来,心思可见一斑。 李卯眨眨眼,懵懵懂懂点点头。 澹台琼见状不再多废话,只是再度整理衣襟,确认再无皱痕和什么咸猪手的痕迹后,这才缓缓起身。 “李卯,有件事儿我忘跟你说了。”澹台琼忽而语气变得低沉,听的屏风后之人均是心神一凝。 这是要说正事了。 澹台玉容瞪着杏眼,兴高采烈扒着屏风窃听。 想着今天终于是能知道些大姐的秘密了。 反观李卯,也是半信半疑,被那忽而严肃模样唬的一愣一愣的。 到底是军中将,就是撒起谎来那浑身的气势能很好遮掩住其中些许不自然心虚。 “其实,我爷爷先前跟我说了,说澹台家一门两女嫁给一人多少有些胡闹,所以....” 觉得最刺激,笑的最开心澹台玉容笑容缓缓凝固,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准备再给玉容找个人家...” “什么!?”一声翻天娇喊蓦地从那屏风后炸响,引得众女愕然间面色一变,齐刷刷看向那发出娇叱的少女。 澹台琼朝李卯无奈摇摇头,旋即好整以暇落座,按捺笑意,疑惑拧眉道:“玉容?” 窸窸窣窣—— 急促衣物摩擦声响起,那快速跺响的脚步声瞬间便从屏风后窜了出来。 而后便见一身着银色中衣,头上两个蓝色丸子头的童颜少女气鼓鼓道:“大姐!” “那坏蛋都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我不管!” “他必须对我负责!哼!” 澹台玉容嘟着粉唇,神色娇蛮,大有一副不管大姐怎么说,反正她就是得随了愿才行。 她大姐素来宠溺她,除去上次擅自将她许给李卯之时两人有过分歧摩擦,其余时间大姐都是百般向着她。 而且那坏蛋都对她做了那种事! 甚至最后还当着她的面用茶漱了漱口,咽了下去! 澹台琼闻言柳眉一挑,侧目看向李卯:“做了哪样的事?” 说着澹台琼便游移目光看向了自家妹子那天赋异禀的曲线,深吸一口气后再度幽幽盯着李卯。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李卯对玉容做了什么能让人脸色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李卯一脸“我是正人君子,娘子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严肃摇摇头。 他怎么可能未婚先对小姨子下手? 顶多是费些口舌罢了。 澹台琼又看向自家妹子,投去问询目光。 结果后者也眼神闪躲没说话,只是面若桃李,红粉佳人,轻哼一声不去看李卯。 澹台琼挑眉默立良久,总感觉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好像发生了不少东西。 但此时显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只是拿玉容的袄子替玉容着装完毕后,伸手牵过少女葇荑迈开大长腿就要往门边走,回眸对着李卯道:“既然玉容已经找到,那我便不再多留,这便走了。” “莫要送。” 澹台玉容朝李卯做了个鬼脸,趾高气扬。 李卯剑眉一挑,嘴角勾着一抹坏笑朝小丫头某处看了眼,惹得少女羞怒连连,侧身挥舞拳头而行。 吱呀—— 嘭—— 门扉开关声缓缓响起。 而后,身后那处屏风之中传出阵阵长吁短叹之声。 “闷死我了,快,让我先出去。” 空间到底还是有些狭窄,太后扯着饱满的衣襟,呼扇手掌灌进去凉风,依稀可见那其中伟大胸怀,丝丝缕缕香汗从那天鹅脖颈上流淌而下,面颊红润似桃花。 旁人自然无怨言,均是想着一会儿出去该如何面对对方,心思冗杂,纷纷让开位置让太后先行。 太后随手取出手帕擦着细汗,而后迈出屏风后,凤眼微阖,一手攥着手帕,眉宇间略带不悦的摇头晃脑,松筋动骨:“卯儿,我这身子甚是疲乏,你来给我按....” 太后默默睁开眼,嘴里的话却突然堵在嘴中,说不出来。 僵立在那里,半晌没说话,唯留下一道僵硬的侧影给屏风后的吃瓜群众。 “太后娘娘怎么了?”青凤疑惑眨眨眼,轻声问道。 “好你个小紫,我就知道你着忙出去没安好心!”而后面听见太后马上就要使唤人按摩的燕夫人眼睛一眯,气势陡升,变成了那第二个风风火火过路往外钻的女子。 “小紫,你还要不要....” 凌厉话音忽而如突然掐断了一般堵在喉头,就好似跟李卯在一块儿吃苦的时候那般哼哧难言。 留下屏风后几人暗暗诧异。 外面到底是怎么了? 第445章 还有一个? 屏风后众女亲耳听着燕夫人那理直气壮,怒气冲冲的呵斥声一点一点变弱,一点一点变得没底气,最终完全消失匿迹,再度给她们留下一道僵硬侧影。 外面那两个至贵的夫人此时此刻却好似那偷腥的猫儿被捉住了一般,端端正正并排站在一块儿,眼神飘忽,小动作颇多。 屏风后几女相对眨眨眼,目露问询之色。 而青凤已是拍拍一边探头张望,并肩作战过的“便宜娘亲”胳膊,眉宇间带着细微疑惑,率先一步轻声呼喊道:“娘娘,夫人,外面怎么了?” 难不成是澹台琼没走? 青凤青色裙摆掀动,带起阵阵香风一溜烟便到了屏风外。 而后看清外面场景后便愕然一挑眉。 只见一英武高马尾白衣女子正面带玩味,双手抱胸,身子斜靠在门边红木柱上。 而一旁自家的亲亲殿下则是自后向前,双手环住一边那面色羞愤嫌弃,不停挣扎的丸子头少女。 虽然手绕过少女脖子,非常安分的垂放在那小肚子旁,但两条胳膊丝毫没有顾虑的直接压在了那巨大天赋上,引得少女羞愤欲绝,但却又眸光潋滟,浑身酸软无力,只得软绵绵靠在身后使坏那人怀里。 而在她身前,两位监守自盗的美妇已是尴尬的躲避视线,燕夫人捋头发,抻着衣襟上褶皱。 太后漫不经心扣弄手指,不时拍去肩头并不存在的尘灰。 俩人都是主打一个走心,主打一个只要我不开口说话,你就不能先指责我这个长辈的耍流氓。 而那边一直默默观望的澹台琼看着一个一个冒出来的女子,太后,燕夫人,青凤。 果不其然被她猜了个完全,面上不由得浮现几分嗔恼。 同样的当,她当然不会再上第二次。 但这么几个大活人突然在眼前冒出来,仍是禁不住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她知道李卯是轻伤,而且玉容的衣服还落在外面,保不准她就一时慌神察觉不到,然后再次上演一出那当着这么多人面跟这人亲热表白的戏码。 澹台琼双手自然垂放腿边,看着三个并排站的女子摇头一叹,面露失望不可置信之色,不过眸光深处却俱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淡淡自得。 虽说前面那燕夫人跟太后都是至贵之人,但是也总不能偷听别人隐私,况且这次连玉容这丫头片子都敢窃听,不是教坏了小朋友? 关键是后面有人李卯这人仍是一点都不避讳跟她亲热,又是搂又是亲,半点没把屏风后的长辈当外人。 她好歹也是朝中一将,两人私底下她百般依他也成,但真当她半点没有脸皮,一点不害臊的? 不行,就是她没法训斥面前的女子,也需得同人认真讲一讲下次万不可再如此立于屏风后偷听。 澹台琼长出一口气,眸光带着几分无奈,张口道:“太后....” “卯儿,外面发生什么....了...”一水蓝身影探出,伴着温柔如水的嗓音。 屏风外众人忽而一静,澹台琼那眸子闻声看来,看见那水蓝裙的温婉夫人后便瞬间一缩,头颅微微后仰,惊疑不定。 而后眸子倏而呆滞射向李卯—— 还有? 李卯心虚将大丫头片子分开距离,不敢再留恋那柔软,背靠窗户,立于不败之地,随时可跑。 步夫人如受惊的兔儿一般肩头微拢,愁眉不展,同样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亭亭玉立的将军:“....” 同时并拢了腿,手不安的挡在胸前,不时瞟向置身事外,一脸与我无关的某人。 话说女将军应该看不出来她的反应... 澹台琼又是出了一口气,勉强一笑道:“步夫人,您也在,没事,我正要跟你们...” “囡囡,发生什么了?怎么大家出去都突然不....” 澹台将军再度眼神一滞。 看着那浑身浮凸,欲言又止的艳夫人,瞪圆了瞳子突然侧首看向那边始终没有动弹过的青凤,而后再度回视那美艳夫人,那历经百战,从不缺少杀气的丹凤瞳子此时此刻却满是困惑震惊。 还有?! 祝梓荆眼瞅着排排队而站,一副低头认错模样的几女,看着那英气飒爽的劲装女子哪里还不清楚这就是正宫大妇。 嘴唇嗫嚅间最后还是选择没有出声,只是不着痕迹瞪了不停往窗口缩的李卯一眼后,走至青凤一边挽住胳膊。 往那儿一站,便更有了九成九的相似,抛开气质,若是不细看还真发觉不了两人细微差异。 但是李卯不一样,李卯自然是能有自己的方法判别出谁是谁。 比如... 又比如... 但说来也怪,明明那天晚上青凤将道宗欺负的的耻辱不堪,可便便之后两人还能如此自然的相处在一起。 可能是当时酒精作祟,对其中仅有印象,但耻辱感并不是很强烈。 澹台琼来回在母女俩脸上来回打量,最后又蹙着柳眉幽幽落在了某人身上。 看相貌,是姐妹,但是看气质,可不单单是姐妹这么简单的了。 而且这美艳夫人方才看李卯的那一眼,绝对不简单。 澹台琼深吸一口气,胸脯起伏片刻后,看着前面排排站的五个形态各异的大美人,檀口震惊微张,暗自扶额头痛。 “唉,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澹台琼苦口婆心,欲言又止,而后便发现一连包括李卯在内的七个人竟然都没有看她,而是目光看向她身后的屏风。 澹台琼话口一顿,蓦然一挑眉,侧身转头看过去。 却见一双马尾少女正探出来半张瓷娃娃般的白雪面颊,偷感十足,鬼精鬼精的悄然扒着屏风默默观察。 见她看过去之后轻呼一声瞬间缩了回去,留下马尾在空中飘扬的片刻痕迹后便没了影子。 澹台琼倒吸一口凉气,眼皮子直跳,回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卯已经坐到了窗户上,眼睛看着外面的蓝天看起来很是向往。 澹台琼总感觉自己头上有点绿,但是她却没有一点证据,只能缓和下去后扯出一笑容朝着屏风后温声说道:“姑娘,你是李卯的什么人?” 屏风后沉默几息,许是看见了人看见了她,那瓷娃娃少女娇声道:“剑子说紫檀是他的小马儿!” “嘶——” 第446章 小冤家 屋内齐刷刷响起倒吸凉气之声,一连六女均是掩面默语,暗道一声小丫头彪悍。 澹台琼笑容一僵,以手扶额,而后缓缓梅开二度看向那已经站在窗外的李卯,眸光平和间似有雷霆酝酿。 她是不介意李卯有多少红颜知己,但是也不能一股脑全给她塞屋里等着看他笑话,而且出口就是王炸。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哈哈哈!”李卯仰天大笑,背手朝院子走去。 “李卯。”澹台琼忽而幽幽出声,李卯僵离原地。 “怎么了娘子?”李卯回首灿烂一笑。 澹台琼轻声道:“没事,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你回来。” “娘子,我想起来有事儿。” “你回来。”澹台琼仍是笑眯眯,语声轻缓柔和。 李卯没了辙,只能乖乖原路返回,而后一同立在六女身侧,准备受刑。 澹台琼目中嗔恼不胜,深吸一口气后回身对着屏风后道:“小姑娘,你出来吧,姐姐不会怪你的。” 那头沉默片刻,而后娇滴滴回道:“真的吗姐姐?” 澹台琼抿笑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虽然她一时半会有些不好接受,但是她对跟李卯关系好的女子也不会过于不满疏离,何况对方还是个跟玉容年龄差不了多少的小姑娘,让她提不起半点讨厌心思。 倒是那色胚到处沾花惹草,两个屏风你给塞八个,虽然有几个暂定,还不知道有没有染指,但丝毫不妨碍到时候过年凑两桌麻将。 屏风后再度沉默片刻,传出衣物摩擦声响,人显然已经要往外走。 澹台琼淡淡扭头对着李卯道:“你倒是挺能藏。” 李卯干笑两声:“过年吗...得团团圆圆的...” “大姐姐,你就是剑子哥哥的未婚妻澹台将军吗?”身后传出方才那少女的娇唤。 澹台琼面上重新挂上和煦笑容,扭头看去:“是我,你叫....”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李卯头痛捂脸,想要偷摸溜走,但是被一边的美艳道宗眼疾手快拽住了袖子,一扯就扯到了身旁。 李卯同道宗大眼瞪小眼。 美艳道宗冷哼一声不让人跑,手上也不松,就看着那一脸呆滞懵神的澹台将军和浑身冰寒,冷面剑主相对视。 “姑娘..你变化还挺大...”澹台琼瞳孔瞬间扩张,檀口微张,好半晌没缓过来劲儿。 话音刚落,那剑一般的女子剑客身后便探出来一张晶莹可人面孔来,捂嘴偷笑道:“大姐姐,这是我家剑主大人。” “哦,是这样。” 澹台琼松了口气,还以为白天见鬼了。 “什么?!”回过神来的澹台琼再度失声道。 松了口气,但是没有完全松气。 “还有一个?” “大姐你快看他!” “我本来就想和你告状,这大坏蛋到处沾花惹草,不光是紫檀这小骚蹄子,就是我吹箫的老师,钗洛珩他娘都...唔!” “呵呵,娘子莫要听这妮子乱说,我跟在场哪位不是清清白白的男女朋友关系?”李卯上前汗颜搂住少女肩头,而后手掌将那樱唇捂了个严实。 步夫人心惊胆战的轻拍胸口,抿唇默默后退两步,吓得都快丢了魂儿。 还好卯儿眼疾手快,若是这话说出去.... 步颦香又看了眼两个族中的熟人,两位美妇正谁也不搭理谁,看似面上从容一片,但还是看得见其中那些许紧张。 话说雪瑾和紫夜会帮助她保密吗? 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步夫人默默攥紧了手中的衣襟。 屋中人虽然都挺紧张,但真的惶惶不安之人也唯有步夫人一人。 澹台琼打量着对面那让人惊艳的冰美人,当真如同那纤尘不染的仙子般飘渺。 见其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眸中似有些许不明意味酝酿,立时挑起眉轻声问道:“不知您是?”说着澹台琼眼神示意了一番李卯。 这般漂亮的人多半跟他有关系。 说实在的,若不是她跟李卯有了联系,平日里还真看不见这般多国色天香,大周屈指可数的美人齐聚一堂。 师清璇注视那英武丹凤眼许久,眸光莫名,最后移开视线淡淡道:“卯儿以前的师父,你不用提防。” “哦?”澹台琼细眉一挑,回想起方才这冷面剑客眼中对她的些许敌意吃味,再度轻声发问道:“以前的师父,那现在呢?” 师清璇缄口不言,正欲开口说话李卯便跑了过来,拉着澹台琼的手往自己怀里扯,同时笑着说道:“现在自然也是师父,好了好了,今天大过年的,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精心为你布置好的礼物,她们都知道的,你们说是不是?” 李卯给几女使眼色。 师清璇抿唇看着李卯,想要反驳的话烟消云散,咽到了肚子里去。 太后燕夫人齐齐哑火,翻白眼不搭理。 你这是把你大娘子当傻子了不成? 祝道宗无语扶额,哭笑不得。 青凤自然顺从着点头。 澹台玉容气鼓鼓要告状,就被李卯眼神威胁,忙羞愤捂住某处歇了火。 只有步夫人一人心虚不已,听见台阶举起手忙解释道:“卯儿说得对!” 不过见周遭几人均是默不作声,声音便缓缓小了下去。 屋内重新归于尴尬,澹台琼眸子一眨不眨盯着李卯,看的某人脸色发臊,终是顶不住压力拉着人就往院子里走。 “来都来了。” “今个咱一同过个大年初一!” “好!”紫檀兴高采烈,蹦蹦哒哒率先跟了出去。 澹台玉容一面走一面捂胸捂... 嘴里暗骂不停,但发现走的慢,便娇叱一声放开手脚追了出去。 而后面青凤缓缓跟了出去,师清璇见紫檀出去便也迈开腿往外走。 屋中仅留下钗家三个寡妇。 步颦香欲言又止,缓缓走到两个明显在等她先开口的美妇跟前,自责愧疚道:“紫夜,雪瑾,我...” “我希望你们....” “大哥哥!”又一声少女娇呼自屋外传来。 “李卯?!” “呵呵,妹妹,妹妹,这位是我的女朋友,也就是女性朋友,呵呵。” 步颦香收回视线,双手叠放小腹,垂着眸子不敢去看面前那两个女子面孔。 但话音未落间,却见紫夜率先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大嫂,有梦就去追,但是注意要避着洛珩。” 啪啪—— 太后拍拍步夫人圆润的肩头,迈开步子率先往外走。 而后燕夫人紧随其后:“大嫂,我们...不会跟别人说的,我也不拒绝你跟小卯那般...” 啪啪—— 燕夫人再度轻拍,而后快步跟了出去。 两人都是语气怪异,像是有些心虚,但也不知道心虚个什么。 留下一头雾水,却又感激涕零的步夫人目视那两道背影许久。 虽说剧情发展理应不是如此,但既然人都这样说,她也不能因为不可置信而反问过去。 唉.... 步夫人幽幽一叹,失神向下打量,而后白皙面颊荡起红韵。 真是个小冤家.... 但是她对卯儿好像没有半点抵抗,而且因为时常想到... 身子... 好像更加机敏起来.... 这真怪不了她... 第447章 执子之手 肃武王府上一片莺莺燕燕,叽喳之声热火朝天,虽说几代人隔着辈分,但是也有共同话题,什么“小卯小时候就贪嘴,我没生育过也要凑过来说吃饭”,又或是什么“大哥哥教芽儿吃糖葫芦”而后惹得一干子人冷视中间那尴尬发笑之人。 院内伴着冬日的清寒,空中不时炸响爆竹声,伴着少女娇唤,夫人轻嗔。 吃茶聊天,发压岁钱,时间飞快流逝,约莫日上三竿之时,步夫人看时间不早,率先拜别几人离去,而后太后也是恋恋不舍回望一眼某人后,跟着出了王府。 俩人今天一个是刚回来就往这边来,还没有朝钗家报安,一个是自那凤梧宫出来,也没有对负责记录的太监知会,只是急匆匆就赶了出来,事急从权,准备回去时候再说。 “卯儿,明日大年初二我会回钗家。”太后由落雪搀扶,走到到外府那门槛处,淡淡睨着凤眸回首看了眼。 李卯点头道:“卯儿记着。” “嗯。”太后这才满意收回视线,跟着前面那驻足等待的洛珩他娘缓缓往外雍容踱步。 步颦香回望视线顿住片刻,李卯嘴角勾着一抹坏笑示意,后者面颊飞上红霞,柔和嗔了李卯一眼,而后随同太后一同往外走着。 “小卯,今晚燕姨就住王府了,你晚上过来给姨按摩一番。”燕夫人手里端着一杯茶,双腿交叠,冷不防笑眯眯道,语声极尽优雅。 声音丝毫没压着,只怕就是为了给某人听见。 太后气势肉眼可见一滞,而后如熊熊火焰般“嘭”一下拔地而起,但又没什么回头的理由,只能愤然怒哼一声加快了脚步。 眼不见心不烦。 来日方长,给你一日又如何? 临近门口太后忽而站定,胸前起伏安顿下来,深呼一口气,不温不火道:“一朵花,只有被第一个人采摘的时候才最娇艳。” 话音刚落太后头也不回的便走了,唯有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残留于众女脑海。 燕夫人笑眯眯的表情逐渐凝固,逐渐化作黑线,攥紧茶杯青筋凸起。 “今夜我不睡了!” “夫人,您明个还要回娘家呢...”湖兰缩着脖子,许是回想起某位好哥哥神通广大,稍有些怯弱的握着手臂弱弱道。 一晚上不睡她第二天估计都爬不起来了.... 而且夫人其实也没比她好太多。 “你想睡你睡去。”燕夫人眉眼含煞,皮笑肉不笑微阖眸子,浑身汹涌怒火只等一个豁口发泄。 李卯如坐针毡,暗暗犯怵。 若是燕姨让他用两仪圣法还好,若是不让用,只怕今晚的啪啪的爆竹声要给他精疲力尽。 甭提大过年的,大家都很期待新年的第一发礼炮,燕姨可不能吃独食儿。 但看这架势只怕是不会让他用。 众女眼瞅着燕夫人不知为何又跟太后闹起了脾气,李卯忙出来挽着那发盘高耸的美妇胳膊,打着圆场。 而后便被流连于花丛中的李卯轻易瞬间转移了话题。 比如芽儿刚才收了多少压岁钱。 每逢那什么惨烈争风吃醋的时候,就得挑选一个最人畜无害,最让对方没有敌意的对象展开话题,如此一来才不会激化矛盾。 澹台琼则是一直都不曾说话,打量着这一圈千娇百媚的女子顿感头痛。 方才她向青凤打听了那跟她神似的夫人是何身份,结果青凤明着暗着提醒她就是她想的那样。 这样也就罢了... 可是她观察的时候就不偏不倚恰好看见了李卯跟那位柷夫人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的小插曲! 你们俩可是...! 而且听完一圈聊完天之后,那小芽儿跟刘夫人也是一对儿.... 这人! 专门挑一对儿一对儿的收? 天色流转,众女谈天聊地间,那江湖事迹,边关战事同那豪门贵妇往来相互掺杂交流,倒也兴趣盎然,用过午膳后一个不留神已是到了傍晚。 众人围坐于石桌,李卯左右坐着芽儿紫檀,澹台玉容在一边气的牙痒痒,但又拉不下脸去主动凑到李卯跟前,其余女子均是没有去主动凑过去触那个众矢之的的霉头。 她们不同于懵懂少女,知道要使后宅宁定谁都不能当那个台面上争宠的。 而且也各自都有脸面,谁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某人亲热,被人逗弄的不像平日里那般端庄,而尽显娇媚的? 府上红红火火,对联灯笼一片喜气洋洋,天边暗沉雾霭之中不时爆开一朵朵绚烂烟花,映衬院落之中人面雀跃,笑容洋溢。 天色昏暗当中,一道修长白衣身影则独自立在那圆拱门旁,腰间斜挎一柄宝剑,抬头默然眺望天上明月,浑身散发冰寒之意,青丝垂落间,白裙飘浮,尽显飘渺淡泊,无欲无求那般忘却红尘。 同院内红火之场景格格不入。 那头李卯正举杯相邀,招呼众女饮酒,面容和煦舒坦间,余光偶见那拱门旁人。 一身削素白衣,立于同彤彤火光映照下愈显漆黑的阴影中。 李卯忽而收敛笑容,将酒杯放下后,一言不发起身缓步朝那边走去。 众女齐刷刷声音一静,侧首看向不声不响离去的李卯。 两人之间果真有猫腻。 而后许是怕两人发挥不尽兴,便再次火热聊起了天,不过余光都是默契的往这边瞟。 拱门旁,李卯缓缓走到剑主身侧,而后便没了动静。 师清璇若有所觉回眸看了一眼,便再度转过头去没了下文。 黑漆漆的围墙外,明月当空,一双白衣男女一前一后立着。 女子螓首微抬,剑瞳古井无波凌厉间夹杂着几分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苦涩复杂。 李卯沉默片刻,看了眼那垂放腿边的白皙手掌,蓦然一抿唇,默不作声快步轻声凑到跟前,一把攥住了那冷润葇荑。 师清璇细眉一拧,愕然回首,面无表情看向李卯。 李卯则是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上步并肩立于剑主身旁,轻声道:“师父,你跟卯儿有多久没有在一块儿过年了?” 师清璇下意识要抽回手掌,但忽而一朵斑斓烟花自夜幕上爆开,化作流彩流星坠落,发出声声合家欢乐之声响。 瞬间便点染了拱门旁,面庞隐匿在漆黑阴影当中的一对儿携手男女。 第448章 与子偕老 师清璇手上动了动,而后便再没了动作,偏头目视前方,毫无波澜淡淡回道:“三年...” “余一百五十九天。” 李卯一愣,默然掐指心算,转而豁然扭头,目光灼灼盯着那风华侧颜。 嘭—— 又是一朵烟花炸开,令那勾魂夺魄之桃花眸子中泛起精光,而那清冽剑瞳之中则是泛起追忆柔和,最后逐渐聚焦,逐渐聚焦,浮现点点涟漪复杂,以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师父。”李卯紧了紧手中葇荑,心脏怦怦跳着,另一只手缓缓向剑主腰间搭去。 师清璇眼神一凝,闪过些许慌乱,但却又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办,只好僵硬扎在原地,向李卯投去淡淡眸光。 李卯手一僵,到底是过往十来年养成的不敢逾越,缓缓收回来,但另一只攥着葇荑的手则是再度收紧。 师清璇面颊上浮起两抹微乎其微,于黑夜下丝毫不可见的红霞,但表情仍旧是不悲不喜,神态从容自如,好似浑然没有将李卯当作一个同等男子看待,而是牵的是一个晚辈。 李卯嗅着旁侧源源不断传来的清香,目视前方轻声道:“府上房屋还有很多,不如师父和紫檀就在王府住下。” 嘭—— 嘭嘭—— 烟花朵朵爆开,师清璇不语,只是出神盯着天边的烟花,于眼眸之中荡起缤纷涟漪。 李卯默默往左靠了靠,恰好肩头相抵。 师清璇眸光微动,但没有动作。 而后李卯冷不防冒出来一句摸不着头脑的喃喃话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师清璇身子一颤,瞬间便抿起了唇瓣,徐徐闭上眼帘。 身后围坐石桌众女眉头微挑,扭头大眼瞪小眼。 “小卯这师父保真吗?”燕夫人神色怪异。 先前她们偷听小卯给人送过情书,这位女子当时还语气中充斥莫大不满。 不过就看如今这架势,郎有情,妾也有点意? 柷夫人面色绯红,轻咳一声:“不清楚....” 刘芝兰同样赧颜低头。 拜的师父跟她们一比,好像完全不是事儿.... “剑子哥哥跟师父表过白,师父其实....”紫檀弱弱看了眼剑主,没敢再说下去。 “但是碍于门规,还有剑诀的原因,师父其实是不能动情的....” “哦....”众女恍然。 澹台琼则是一副早有预料的点点头,手里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怨不得先前这女子剑客看见她眼中流露出些许敌意复杂,本以为以为是情敌,结果发现是师者,然后最后发现还是情敌。 澹台琼一言不合再度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三大杯过后,竟然是连脸都没有红,不过温度却是有点红。 本来以为回朝讨了个自污自保的君子,可谁曾想好色这一点他是本色出演。 且说拱门那边二人,李卯差不多将人手暖的喷热,但是还是恋恋不舍不想放开。 而一片沉默过后,师清璇面无表情道:“我要先去将桃花庵的东西收拾一番。” 李卯心头一喜,但面上并无多大波澜,只是手上动作缓缓变动,想要掰开那纤纤玉指,十指相扣。 但还不等进一步动作,师清璇便抽回了手,回头朝着人堆走去。 独留李卯立在原地愣神,微笑看着那留有余香的手掌。 “小卯,愣着干什么呢?”燕夫人招着手,远远娇喝一声。 李卯放下手,快步赶去:“来了!” 身后恰有一朵烟花爆开。 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娇艳面孔,其乐融融在一块儿相处,李卯只觉从未如此幸福过。 等到了以后.... 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都能将人全都唤过来,绝不漏去任何一人。 天色趋于黑暗,月明星稀,天上的爆竹烟花也渐渐少了起来。 澹台琼抱着熟睡的澹台玉容,朝李卯告别后率先离去。 一日未归,回去还不知道二娘爷爷要唠叨什么。 而剑主同紫檀因为包裹还在桃花庵,因此今夜仍是要走,不过按答应李卯的话来说,人第二天就要住过来。 人群消歇过后,独留院内那个个人比花红,醉后鲜艳的美妇丽人喘气如绵,媚眼如丝。 芝兰就不谈,就是燕夫人还不想暴露跟李卯的关系,如今喝醉酒后同样紧盯李卯,泛着要吃人的粉芒。 青凤不胜酒力,半伏假寐。 美艳道宗扯着衣领散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炙热的身子朝屋里赶去。 有了上次前车之鉴,她没有喝的太醉,但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做出像上次那一样的荒唐之事。 芽儿身娇体弱,熬不得夜,早早便上床入睡。 小脑袋瓜里依稀记着李卯说年后就要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湖兰在一旁小酌两杯后,便去厨房里捣鼓着醒酒汤。 而李卯已是被两位美妇那饥肠辘辘的眼神盯得倒吸凉气,坐在那儿一左一右两双炽热眸子盯着实在是有些心悸。 “嗯~小卯,天色暗了....”燕夫人伸出胳膊,妩媚眯眼,示意某人过来搀着。 另一丰腴丽人则是眼巴巴望着,也不跟燕夫人抢,就是暗送潋滟盈盈秋波,无言渴求。 反正燕夫人只是让公子按摩一番,估计费不了多长时间,但她就不一样了,她浑身不舒服,心眼空虚得很,让公子疗愈一番估计得大半夜... 李卯那边则是目视两位美妇那如狼似虎,嗷嗷待哺的眼神暗暗琢磨,燕姨今天有火气,逆反心理肯定要痴缠近天明,那芝兰便等的急了。 若是让芝兰先来,但是燕姨又向他先开口了.... 难以抉择... 若是不行... 李卯沉吟一番,而后眼睛一亮。 不若一起来? 况且燕姨醉了酒,只要自己一拿住要害,多半半推半就迷迷糊糊从了。 到时候两人一起跪... 咳。 李卯收敛心思,当机立断清清嗓子道:“芝兰,我扶燕姨先进屋,一会儿你照看青凤睡下后,也过来一下,帮我给燕姨按按摩。” 燕夫人疑惑轻咦:“嗯?” 眼中分明在说“咱俩不是要去那啥?” 李卯没有看美妇人,只是扶着丰腴腰肢,缓步朝正屋赶去。 “对了,拿两条尾巴。”李卯顿了顿又说道。 身后芝兰温顺点点头,扶着青凤去柷夫人已经进去的屋子,随后招呼湖兰找了一间厢房睡下,最后忐忑懵懂掂着两条尾巴轻缓迈步朝正屋走去。 也不知道公子喊她过去干吗。 刘芝兰走到门前,但还没推开门,就听见声声猫叫传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白猫正撅着屁股伸懒腰,大冬天里发出声声发春般的喊叫。 丽人怀里揣着两条玩具,尾端像小萝卜般的“盖章”。 屋内灯火幽幽,刘芝兰推开进去,入目震惊的瞪大了双眼,瞠目结舌站在那儿进退维谷。 燕夫人放声大喊,说着什么“小紫你就是个败者”云云。 随后便看见公子朝她勾了勾手指,目光示意那怀中的物件。 刘芝兰咽了口唾沫,带上门,听话走到跟前,将物件递给了公子。 刘芝兰面颊红润,有些震惊于燕夫人和公子... 燕夫人跪坐着眉眼困惑,醉酒间晕晕乎乎看着那前面摆着的毛茸茸,疑惑问道:“这,嗯~,这,是什,么东,西?” 李卯不答,只是一味坏笑。 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第449章 疲惫的燕夫人 一夜风雨飘零,霜打芭蕉。 月明星稀,鸡鸣之时,正屋外那栽种的一棵棵硕大的芭蕉叶上挂满了晨霜,压得梨花海棠,醉生梦死摇摇欲坠。 细看下绿油油芭蕉叶下还藏着一打盹的白猫,虽然寒冬腊月,但一身皮毛总是能保暖的,因此也不大寒冷,但仍然不可避免有晨露大片潮湿覆盖其上。 许是一夜经受了不少磨难。 闲话至此不提。 湖兰蹑手蹑脚立到正屋外,瞅了眼天色还漆黑一片的苍穹,又听着鸡鸣掐指估摸了时间,便不再犹豫,手放在门扉上轻叩。 叩叩—— 清脆声响荡起空灵回音,空无一人的小院之中青瓷缸水面泛起点点涟漪。 良久,无人作答。 叩叩—— 湖兰看了眼天色,心想今个一大早夫人就得去娘家省亲,可万不能贪吃,回去梳妆打扮一番,而后还得准备礼品。 总不能两手空空,什么也不整理,仪容乱糟糟的回去过年。 况且肚子里还可能.... 湖兰面颊赧颜羞红,暗自啐了一声自己光想那些腌臜事,随后也不敢再耽误,自顾推开门扉朝里好奇张望。 “夫人...咱们该走了...”湖兰缩着脖子,弱弱唤道。 但仍是无人应答,只是那黑色阴影当中,依稀可见床铺上的人影。 湖兰眼神一凝,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响,越过地上随意丢弃的衣物,凑到了床边,看那正中一俊美公子左右怀中一手一个。 一个妩媚自生,瑞凤眸,慵懒贵气,半个身子都缩在那公子怀中,嘴角荡漾幸福笑容。 一个清丽间却不减魅惑勾人,红唇间喘息香兰,端的是一熟透风情。 湖兰面红耳赤,哪还不知道个中情形...随之轻吸一口气,心想夫人什么时候愿意自爆身份了? 不过就是玩的再开心,那也有离场的时候。 她可不想夫人一觉睡到大天亮,明日回家后揣着一肚子.... 咳,这总归是不太尊重人了。 湖兰凑到跟前拍了拍夫人肩头。 “夫人?” 燕夫人轻蹙烟眉,没好气摆摆手,俨然一副起床气的架势。 湖兰无奈沉默,但又不敢不继续,只好再度重复压声呼唤,轻推燕夫人裹着鸳鸯锦被的肩头。 结果最后燕夫人没起来,倒是中间那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眸子睁开了眼。 湖兰猛一下被吓了个够呛,但回想中间那是世子后便放下心,细声朝李卯解释道:“殿下,明日夫人得回家省亲,现在得早些回去收拾东西。” 李卯眨眨眼,为难道:“湖兰,明天燕姨必须得回去?” 湖兰见李卯如此问,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轻声道:“往年夫人都会回去的...” “这...”李卯揉揉眼睛,长吐一口气。 方才还在一块儿谈天聊地,前后睡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一个多时辰。 燕姨本来就醉酒,而且眼皮子都酸的不行,如今再睡不够.... 但是燕姨回家过年又不是小事,一年也就此一次名正言顺回家看看的机会。 李卯思忖片刻后,点点头道:“行,我把燕姨喊起来。” 湖兰点点头。 然后便看见殿下将手伸进了被窝.... “唔!” 李卯老脸微红道:“湖兰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怕燕姨精神疲乏伤了身子,便输送些真气调养一番气息。” 湖兰赧颜道:“其实殿下不用向奴婢解释的...” 当初三天两夜,可不比现在的场景好到哪去。 片刻后,燕夫人幽幽睁开眸子,葇荑置于额间,眸中一阵迷蒙混沌,睡眼惺忪。 李卯见状默默收回手来,关切看向美妇。 他说要输送真气可是没有说谎,但是从哪输.... 有句古话说得好,离得越近,传热效果就越好。 那他自然是不会绕远路。 加藤卯? 嗯,不可妄言。 “燕姨,湖兰来唤你说要回府收拾东西,明天回娘家过年了。”李卯凑到美妇耳畔,轻言轻语道。 燕夫人癔怔了几息过后,这才沙哑着嗓子,抬眸看向湖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湖兰恭敬答道:“寅时了夫人。” “唔...确实不早了。”燕夫人说着便按着胸前棉被,捋着鬓间凌乱发丝,靠坐在床头头痛的揉着眉心。 湖兰见状去灯台旁点起了幽暗油灯,火光映衬下愈发能观察夫人那抹了胭脂般,红晕诱人的倦怠脸蛋。 李卯同样起身在床上挑拣着属于燕姨的衣物,同时发表免责声明道:“燕姨,这可不怪我,是你非要...” 李卯伸手递过去一条黑纱,燕夫人没好气一把攥到手里,轻哼一声道:“我才不怪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就是要气死小紫那个混蛋,天天给第一次挂到嘴边,第一次第一次,我呸!” 也不知是不是李卯输送的真气作用,又或是再次上头,燕夫人干净利落三下五除二,当着李卯的面,丝毫没有忸怩的穿戴好衣饰,而后飞快瞄了一眼另一侧的丽人后,红着面颊匆匆告别李卯离去。 这刘夫人倒是跟她棋逢对手.... 啐! 坏小卯! 趁她喝醉了还让让她戴那种伤风败俗,为人不齿的腌臜东西! 燕夫人摇曳腰线,步伐忽而变得急促起来,忙由湖兰搀扶着往府外赶去。 “湖兰回去先给我放水。” “是,夫人。” 身后正屋李卯见人离去后,便吹灭了灯,回归温暖被窝,重温奶奶般的呵护温暖。 第二日早上。 燕夫人盛装打扮,拖着疲倦的身子坐在马车当中一直单手支着下巴假寐,脸上挂着的黑眼圈就是敷粉都掩盖不住,螓首摇摇欲坠,眉眼倦怠不想睁。 若不是李卯输送的有真气,昨夜醉酒加...的双重打击之下,指不定要头痛多久。 马车忽而一顿。 “夫人,到了....” 燕夫人抬头长叹一口气,睁开眸子,揉了揉酸软的腰间,眉宇皱成一团。 你说说她非得逞那个强干什么? 湖兰掀开车帘,搀扶夫人下来,一步一顿,一步一虚浮,府上丫鬟小厮看见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夜生了什么大病。 但主子当前,他们也不敢多言。 第450章 回娘家 经由除夕夜太子受刺一事过后,京城层层戒严到了大年初二也开始逐步解封。 毕竟是最重要的节日,不知这么一戒严要少赚多少银子,达官显贵斡旋一番皇帝便松了口风,最先便是内城,但外城和城郊还依旧是官兵严守。 滦河畔,一处通往城郊羊肠小道上,一铁匠铺冒着灰白烟雾,不时有卫兵持拿长矛在外穿梭而过,严防把守。 阵阵“嘭嘭”打铁声从中响起,往屋内看去可见那门牙子下挂着一排红彤彤的腊肉,一澄澈娇憨少女坐在门槛上,捧着脸颊抬头去看,连连咽口水。 铁匠铺前忙活的楚阔见状一愣,在腰间围裙上擦擦手后,将一杯水一饮而尽,随后疑惑问道:“休休,世子听人说受了重伤,怎么天天没见你操心的?” “啊?哦,李卯托人跟我说了,是假的。”楚休休不假思索道。 楚阔一愣,点点头不再顾虑自顾絮叨起来: “这上边人出点啥事咱们下边的也一块儿跟着受苦,这人托你爹弄得东西就是做好了也给人送不过去。” “这要紧什么,不行你把东西给我,我出去给人送去呗,我堂堂一金锣,他们外面巡逻的看见我也得打个招呼。”楚休休颇自豪挺起胸脯,娇憨面孔上禁不住的洋溢喜悦。 “这倒不用,爹就是说说罢了。”楚阔看着自家闺女那明媚,自然而然也浮起慈祥微笑。 楚休休点点头。 “休休,世子可说什么时候娶你过门?”楚阔弯腰去挖米,似是随口一提。 楚休休嘴里嚼着的点心一顿,咽下去懵懂摇摇头道:“不清楚,还没问。” “爹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急,李卯也还没跟澹台将军成亲,哪能轮得到我。”楚休休嬉笑吐了吐舌头,没心没肺傻笑。 楚阔一看闺女这傻不愣登,一点不给自己考虑的样子又是禁不住心底一叹:“爹不是操心吗,你说说你不提,人那般俊俏一世子,估计身边地位尊崇,绝色女子也多,哪能轮得到你一个江湖女子?” 楚休休一本正经摇摇头,粉嫩面庞认真道:“爹你不了解李卯,他对每一个女子都是一视同仁的,对谁都很好。” “再说了,李卯就是娶不娶我都无所谓,我只要能待在他身边,替他做些事儿就满足了。”楚休休托腮坐在门槛上远望京城方向,眸子澄澈如洗,道路上马匹飞驰,卷起寒风黄叶。 楚阔张了张嘴,最后终是千言万语悉数化作一声老态毕现的叹息。 休休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 与此同时,紫禁城之中。 凤梧宫那处凤辇开始行驶,凤目盼目间,臀下坐垫下藏着一眉飞入鬓的男子画像,不时抽出来抚弄打量。 虽然仅仅是一面画像,丽人却仍是不肯施舍半分潜藏于心头的温柔,依然斜睨,眉宇紧锁,点着那额头轻轻呵斥。 “下次你要再敢把....” “你看我以后还应不应你。”太后柳眉倒竖,有鼻子有眼瞪着画像清叱。 但看得再多也不过是水中月,一想起昨夜卯儿被小雪饱受摧残,她的心就在滴血。 雪云宫那位贵妇人同样步履沉缓登上马车准备返回萧家过年。 律儿被禁足于家中,但好在他们萧党中人在朝堂上颇有话语权,因此不时侧旁敲击,她也在一边求情,这才让宋理松口,默许下来可以在自己地盘之中暂住。 而且还有那孩子中箭一事。 西苑贵妃紧了紧肩头狐裘,眉宇悲切担忧间长吐一口浊气。 近日他们萧家首要之事便是脱去帝王猜忌,各方面向皇族退让之时,同样萧家一族,乃至燕王一脉都不能轻举妄动,向肃武王世子平白无故示好。 因此除夕夜出事后,他们萧家是一点动作都没有,但不代表他们心里就不想去卖武王府一个好。 “唉。”西苑贵妃被种种事宜搅得焦头烂额,但又无可奈何。 若是要去探望那孩子也只能等到这一阵子风波过去,她定要亲自犒劳犒劳他。 贵夫人扯开衣领,下意识从中取出玛瑙圆珠,以及一方锦帕,默然注视良久后终是无可奈何收回视线。 希望那孩子一切安好。 待人伤势好的差不后,或许可以再以谁的名义喊人去园林泡温泉? 秋水? 嗯,倒是可行。 许是回想起什么莽撞,又或是粗暴... 贵妇人面上忽而飞起红霞,不但不恼,反倒还涌上些许别样感觉,心旌不住摇曳动荡。 马车缓缓行驶,宫内能在大年初二回娘家的妃嫔不过一手之数,当然皇后回家省亲这么久也是皇帝恩许特例。 其余妃子也只能待在后宫之中,要么申请女性家眷入宫探望,要么就眼巴巴等待皇帝的宠幸。 不过后者现在已然是十几年都没有再发生,唯有寂寞横陈深宫。 东宫之中。 三足青铜炉于屋檐下喷香四溢,阶下排列车辇太监宫女等待贵人出行。 金碧辉煌之东宫寝宫内,太子妃萧秋水身着一身轻纱,玲珑身段忽隐忽现,青丝散落肩头,偏腿做于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描眉涂唇,而愈显姣若秋月,小荷才露间又若弱柳扶风,雪胎梅骨。 身后以金缎头发披散男子缓步走至太子妃身后,温柔细心拿来金钗为其撩起头发,细致簪发。 “秋水,回去后多和家人亲近亲近,莫要因为长久不见生疏了。” “嗯,秋水晓得的。”萧秋水回眸嫣然一笑,两弯月牙荡漾秋水秋波。 自从从太子哥哥得知老师受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后,那惶惶不安的心才镇定下来,忽而换了颜色,心神明媚。 太子宋若和煦微笑,轻柔捋那好似上好绸缎般的如瀑青丝,随后朝周遭侍立宫女淡淡一瞥。 后者心领神会忙退下,只留太子太子妃两人留在其中。 萧秋水哼着乐曲,全神贯注描眉,宋若从一旁桌上拿起一朵粉色花簪,通过铜镜在那发梢上比对。 几息过后,宋若打破沉默,冷不防开口道:“秋水,你可知道我为何从你成为我的太子妃后,从来没有碰过你,还让你瞒着家里人?” 萧秋水愕然一愣,而后手上动作停下,懵懂透过铜镜反射看那朝夕相处的太子哥哥缓缓低头凑到她耳畔细语。 萧秋水思忖片刻道:“太子哥哥先前跟秋水说是身体有恙需要等到以后,难道不是这样?” 太子妃扭脸过去,琉璃般的瞳子稍显困惑盯着宋若不放。 宋若摩挲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面色悲苦,夹杂些许无奈,唉声叹气。 萧秋水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默然抿住唇瓣,紧张兮兮的打量太子哥哥神态。 “其实....” “你的太子哥哥...” “那方面有问题。”话音刚落,宋若便放开萧秋水,背手朝远处踱步慢走,背影稍显萧条苦涩。 萧秋水听完后,瞬间便捂住了樱唇,瞪大了眼睛,秋水瞳子一阵震颤。 第451章 宁死不屈萧秋水 萧秋水手中眉笔“啪嗒”一声跌落在地,良久没有回魂。 宋若背对萧秋水,苦色褪去,浮现预料之中神色。 她作为太子妃,对此方面当然不是一窍不通。 此种场景下,说的那方面有问题,那肯定就是那方面有问题。 一个太子如果丧失这种能力,简直就是匪夷所思,惊天动地,足以让京城地震抖三抖的荒诞。 如果非要类比,完全不亚于有人传出当今太后跟人有染的炸裂程度,或是她的姑姑西苑贵妃跟人私通这事来的令人震惊。 而且此话一出,她也有些摸不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震惊?担心?亦或是轻松? 其实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个人,但并不是太子哥哥... 但她也分得清楚家族重业和儿女情长,自然会将这份情思埋藏心底,去当那规规矩矩,受人景仰的太子妃。 而如今猛然听闻这一消息,能够保全身子,她实在是... 但总归来说还是担忧多一些。 毕竟太子哥哥这些日子里收到的排挤攻讦,甚至是刺杀她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这一消息若是传出会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而且就算不传出去,太子无生育子嗣的能力,同样下一秒也会被革去东宫之主的位子。 哪怕两人并无夫妻之实,但太子哥哥平常对她礼爱有加,两人相敬如宾,探讨乐理词画,不说像夫妻,也像是一对交心的知己。 如此危难,她还是止不住忧虑。 宋若将少女面上忧色尽收眼底,心头浮现丝丝缕缕温暖。 当真是个傻白甜。 “秋水,你也知道,若是想坐稳太子一位,甚至坐上那个位子,子嗣是首要解决的重中之重。” “我皇兄宋律,其正妻甄家女甄旖已然有孕,怀胎三月,而其下各余皇子也都留有后人,唯有我东宫一脉,良久未曾传出此类消息。”宋若长叹一口气,转过身子,眸光疲惫失落,仿佛一瞬之间便老了几岁。 萧秋水认真听着,不置可否点点头,那肤若凝脂面颊之上到底还是忧色更多一些。 宋若缓步上前,牵起那凝脂葇荑,声音低沉道:“但是,秋水我不想放弃那个位置。” 萧秋水懵懂抬头,檀口微张看向那双幽幽眸子,不懂太子哥哥下文是何。 “但如果我想要那个位置,子嗣就绝对必不可少。”宋若淡淡道。 萧秋水抿唇猜测道:“太子哥哥是想要偷天换日,让秋水假孕,而后去别的地方抱来一个婴孩掩人耳目?” 宋若缓缓点头,萧秋水松了口气。 她总感觉有种要发生影响她一生的大事。 但接着宋若就再次摇头,看着太子妃那圣洁还没有被任何一人亵渎过的娇嫩绝美面庞,眸光深邃,轻声道:“不。” 萧秋水愕然看向那双魂牵梦绕但却又不是那人的桃花眸子,心头没来由的浮现丝丝惶然。 太子哥哥这般陌生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若是你说的法子成功可能性断然不到一成,宫中人多眼杂,如此举措需要大量人手人脉。” 而且... 宋若眸光微动。 最关键的是你背靠萧家,时常同萧家之人来往,无论是高层或是下人,就是此环最不可成型的桎梏。 哪怕他相信秋水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但难防他人耳目。 但这话他并不打算说,只是一棍子打死。 “所以?”萧秋水被宋若侵略性的目光瞧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宋若语声轻缓,背手而立,一字一句道:“我希望你同别人...而后替我生下一个骨肉....” 轰! 一道炸雷在萧秋水脑海中炸开,瞳孔瞬间扩大,秋水瞳子泛起星空般破碎的涟漪,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般,瞠目结舌,满目不可置信。 萧秋水背靠梳妆台,连连退后,脸色煞白一片,桌上的梳妆用品也被推下来一二,摔了个稀碎。 看着太子那始终平静的眼神,萧秋水只觉好似重新看清眼前这人一般。 仿佛此前太子对她的百般纵容,都是为了今天的准备! 一想到自己就要被朝夕相处,如同家人般的太子哥哥亲手送到别人的床上,她就止不住心痛神伤。 她心中本就有人,如今还让她去同别人苟合。 谁知道对面那人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抱歉! 就算你是太子哥哥,恕秋水做不到! “我不可...”萧秋水眉眼坚毅无比,正欲开口驳斥。 她就是死! 也不会答应! “嗯,是跟肃武王世子。”宋若悉数将少女表情看在眼里,心头好笑,而后轻飘飘吐出一句话。 萧秋水后半截话堵在喉咙里,那“能”的口型还在凝固中,下一秒便后知后觉瞪大了眼睛。 萧秋水脑筋没有转过来弯,朝宋若懵逼眨眨眼。 “谁?”萧秋水面上坚决视死如归连同警惕之色如同泄气的气球般烟消云散,浮现猝不及防下的懵逼。 谁? 老师!? 宋若同样眨眨眼,诧异重复道:“武王世子啊,就是你的老师,武王世子李卯。” “如何?秋水你答应吗?” “其实....也不是不行..”萧秋水细若蚊蚋羞赧弱弱道。 宋若却恍若未闻,只是忽而好似心回转意的叹息甩袖道:“不行,此事想来终是有些委屈你了,容我再想想办法。” 说罢,宋若便要扭头离去,但却突然被一只葇荑抓住了手腕。 “秋水为了太子哥哥,有所牺牲在所难免...”萧秋水没有丝毫犹豫,坚决肃容回道。 “这...”宋若面露为难之色。 萧秋水却反过来严肃劝说道:“太子哥哥,事关未来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时间紧迫,迫在眉睫,须得速速搞定此事!” 太子妃陡改口风,苍白面孔涌现丝丝缕缕粉霞,捋着发丝那颗惶惶之心终是安稳落地。 唉,其实她不想答应的,但是太子哥哥都这般求她了,她还能拒绝人不是? 真不是她想答应的,就是太子哥哥太过需求这个孩子... 她就要给老师生孩了?? 太子妃一阵心悸,止不住的嘴角勾起。 话本里的剧情真的要在她身上上演了? 就这般天降惊喜? 宋若哑然失笑,但面上仍是一副“我真的走投无路”表情,随后长叹一口气,上前牵住那纤纤葇荑道:“秋水,没想到你会答应的如此利落,我当真是....” “愧对了你,让你竟然同别的男子...唉。” 萧秋水一本正经安慰道:“太子哥哥你莫要自责,秋水为了你,再大的牺牲也在所不辞。” “秋水,你真好。”宋若重重点头。 萧秋水脸不红心不跳,慷慨道:“为了太子哥哥的未来,不过是些许插曲罢了,怎能就此踟蹰不前?” “唉,秋水你...”宋若连连慨叹,摇头叹息。 “那便如此,待到过两日世子伤势大概痊愈,我便唤他进东宫,届时....” 宋若又是脸色为难道:“可就是不知道世子会不会答应如此荒诞要求....” “肯定会....额。”萧秋水想起往日老师对她的隐藏情感,脱口而出,但见太子哥哥诧异看来,便忙顿口解释道:“秋水自然有法子解决。” “或许到时候太子哥哥可以这般说....” 萧秋水瞳子中按捺不住盈盈晶亮与激动,凑到宋若耳畔言语。 宋若听着缓缓点头认可。 此事就此敲定下来。 第452章 哪张嘴没亲过? 大年初二,清晨时分,肃武王府上。 李卯从那炽热之中醒来,美美伸个懒腰,惯例于身旁美妇唇边一吻,揪了揪尾巴后便起身穿戴衣物,洗漱整理完毕后推门而出。 身后那一大滩丽人则是眉眼皱了再皱,轻哼一声,睁眼迷蒙瞧了瞧便再度沉沉睡去。 院落之中,红火缎带下,一袭白裙的祝道宗正独坐水榭,抓着鱼食往下抛洒,丰腴身段恬静如莲花,眉目恬和间带着丝丝缕缕失神忧思,片片花瓣随着寒风翻飞。 比之几个月前的姿容丰神,素雅风姿,现今有了人呵护,出落得愈发浮凸丰腴,浑身萦绕一股股勾人韵味,艳若桃李。 李卯在后面注视几息后,撩起衣摆悄无声息踱步过去,而后自觉坐在小祝身旁,揽着那圆润肩头便将幽香四溢的螓首搂进了怀中。 美艳道宗一惊,蓦地回神但随之身体便认出了那登徒子,只是直起脑袋侧目瞪着李卯,面无表情臀儿往一侧挪了挪。 “小祝,怎么了?独自一人坐着?”李卯毫不在意,拉过那冷润葇荑,轻声问道。 祝梓荆偏过头去沉默片刻,手上动作挣了挣但没有挣开,终是任由李卯牵着,复杂道:“掐指算来,已是有近两个月未曾回玉衡山看,如今初逢新年,心有所触罢了。” “这个年过完回去,只怕山上弟子又要走掉不少。”祝道宗涩然抿唇。 一想到父辈基业就要在自己手里没落,就止不住的心痛无力。 说到底,这天下终究是男子的天下,一个宗门她一介女流到底是撑不起来,况且还有囡囡一事分心。 如今三月未归,行程远超设想。 宗主久久未归,且玉衡山各个派系本就貌合神离,资源匮乏,就是回去那一宗门弟子只怕也留不下多少。 李卯凑到美妇脸颊轻触,摩挲手中葇荑,没有说话。 祝道宗不知何时螓首便缓缓靠在了李卯肩头,满头青丝如瀑般于李卯肩后倾泻,语声略显疲态道:“登徒子,这些年本宗真的好累,宗门没落也好,找囡囡也罢,本宗都是一个人....” “我岳丈他们呢?”李卯怜惜揉着小祝那腰线上的丰腴,冷不防开口道。 美艳道宗闻言先是一愣,但转而就醒悟李卯说的是她爹娘.... 但是,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美艳道宗恼怒横了李卯一眼,但当下就两人在,也不想去驳斥搭理他,白费口舌,深深叹了口气道:“我爹,当年名震一时的清风君子,二十年前便死于那些贼人围杀当中。当时我爹惨死加上囡囡走丢,我娘心力憔悴,偶染风寒逝去....” 美艳道宗忽而红了眼眶,长吸一口气,颤抖着气息扭到一旁平复心情。 李卯缓缓挑开丽人手指,直至十指相扣,随后扶着道宗肩头正对自己,眸子深沉,无言诉说那泰岳般的坚定深情。 “小祝,以后你不再会是一个人。” “还有我。”李卯伸出手指勾去丽人眼角湿润。 还有青凤,芝兰,芽儿,太后,燕姨,旖儿,娘子,玉容,休休,步姨..... 李卯心里默默补充。 “登徒子...” 哪怕她再满心不愿意这登徒子满肚子花花肠子,红颜知己数不胜数,但无法否认他总是能给人最踏实的安全感和温暖。 祝梓荆失神盯着那桃花眸子,无语凝噎,终是缓缓闭上眼睛,丹唇微抿,似有些紧张。 除去先前的半推半就,和那登徒子装病时的患得患失,不顾一切,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讨吻。其实她也想明白了,若是囡囡不愿意,她便远走高飞。 既然囡囡愿意,她就在暗地里给他当个情人又如何? 这么多年来,她也想找一处温暖有力的臂弯,让她可以歇上哪怕片刻。 而且她浑身到处都已经.... 孩子多半都快有了,她就是再做紧急措施,还是抵不住这登徒子来的勤快,还多。 再自欺欺人完全就是同自己过不去。 李卯缓缓要往前凑去,隐约可感受到那如兰麝香打在自己脸上,同时一只手轻车熟路的抚上美妇腰肢,顺着空隙便.... “娘?你们在干什么?”不远处突施冷箭传来一声呼唤。 美艳道宗倏而一睁眼,沦陷于温柔乡的瞳子中肉眼可见的惊慌失措。 瞬间那微微前伸的螓首便僵硬的一点一点看向水榭正对的溪水。 权当无事发生,独留李卯撅着嘴留在方才道宗唇瓣停留的虚空。 欸? 人呢? 李卯幽幽睁眼,见那耳尖通红,双手局促绞在一块儿的小祝哑然失笑,不禁腹诽一声,青凤都给她娘调成啥了。 随后也不问小祝乐不乐意,上前搂着丽人肩头,飞快于唇上一点后,起身背手朝着外府赶去。 “今天娘娘唤我去钗府找她,就先走了。” 美艳道宗装腔作势“呸呸”两声,羞恼擦嘴,而后一脸紧张张望青凤。 “...” 青凤恍若未闻,轻声问道:“殿下,人回娘家省亲,一大家子团团圆圆,您过去做什么?” 李卯脚步一顿,耸肩无奈道:“钗家跟我不就是一家吗?” 青凤稍一思忖便掩嘴轻笑起来:“殿下说的倒也是。” “走了。”李卯摆摆手,前去门房准备让老薛给自己打扮一番。 昨日中了箭,今天若想走动可不得弄得满身绷带? 至于害不害怕别人看出来真伪,就是看出来又有何妨。 本就是一出阳谋,自己救下太子本就是大功一件,夸张些无可厚非,落不下人把柄。 而且太子同他好处已经到了手。 外面传言说武王世子中箭,但是受的伤重不重,究竟是快死了还是能走动走动,还真没人能说个准信儿。 况且今天他去还真不是单单为了娘娘,步姨那边刚和他通完心意,以防夜长梦多,须得趁热打铁。 其中若是再发生什么变故,或是步姨又被家庭纲常牵绊,犹豫不决,到最后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自己拖着一“残驱”过去探望,指不定能感情更进一步。 事到如今,还是先上车比较明智。 李卯大步离去。 身后一双人儿尴尬对视。 美艳道宗眉宇微颦,勾着云鬓,心虚道:“囡囡,你也看见了,是那登徒子....” 青凤面带微笑道,丝毫不以为意道:“娘,这有什么?” “娘又不是没跟殿下亲过,别说娘上面这张,就是....” “囡囡,娘还有事,就先走了。”道宗不敢听囡囡下文,“噌”一下站起身,步履匆匆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青凤掩嘴偷笑。 王府外,李卯落座马车,面色惨白,就是穿着白袍都能看见胸腹处露出的白色绷带。 “老薛,除夕夜那山庄里的人来路可查清了?”李卯靠在软垫上问道。 老薛操持缰绳,吞云吐雾摇摇头,叹息道:“没有,做事很干净,没有留活口,只知道少爷你说的有一方是宋启,有一方是万封,但单看死尸,查不出来万封那一边的幕后黑手。” 李卯对此结果意料之中,颔首接着道:“那几个走私罂粟的商贩保护好,还有卢靖远的赃物,经由那裕和楼楼主白云飞,顺藤摸瓜调查好涉及羽林卫官员有哪些,最后一网打尽。” “至于万封,挑几个精锐,记住不要多,万封凭自己本事混到金锣,防跟踪监视意识定然出众,只需暂时看管他莫要离开京城便可,短期内先不对他动手。” 老薛眸光微动,吐了口烟圈重重点头道:“是,少爷。” “驾!” 马车离去,直奔钗府。 第453章 太后回府 冬日金阳高照,发着没有一丝一毫温度的白光,大风席卷苍叶,刮得街道上一尘不染,门窗拍打摇曳。 钗府上,钗府之中,钗家嫡系一脉几乎所有人都在正府之上等待,等那一位至贵雍容,母仪天下的太后到来。 钗家男丁稀少,偌大院落当中,恭敬立着,放眼望去尽是五十朝上的老爷,亦或是老来得子,七八岁的男娃娃,除此之外大多都是些女眷。 “哈——”钗家大少揉揉迷糊双眼,打完哈欠满心不情愿的立在自家娘亲身旁。 “娘,我姑姑回来就回来,你们守着不就行了,为什么让我起了个大早?”钗洛珩怨气颇深嘟囔道。 一身诰命服的步夫人一听这话顿时蹙起眉头,凌厉又不失温柔轻斥道:“你姑姑虽然是咱们钗家人,但是嫁出去的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已经是一朝太后,皇家中人,就跟皇上来咱们钗家都是一般无二,莫要对太后无礼。” 钗洛珩撇撇嘴,显然没将话听进去:“我姑姑平日里凶得很,我哪敢对她老人家不敬?” “我姑姑什么时候不能见?本来我还想着今天内城解禁,去瞅瞅我大哥呢。”钗洛珩稍显失落。 步颦香差点出口的训斥被后半句话堵到了嘴里,看着儿子那低落姿态,心头一软没有再吭声,只是有些心虚的拢了拢偌大胸襟,理着云鬓看向那气派辉煌的朱门。 她那般向卯儿袒露心迹,究竟是好是坏? 左相钗川立在人群最前方,背部微驼,但并未持拐杖。 面相眉慈目善,如沐春风,面皮褶皱但并不显老,好似府上男丁接连惨遭厄难,与最疼爱的孙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纨绔都未能让这位宰相有丝毫悲苦面相,同太师萧居正一般无二,均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看不出任何心思。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终是随着太监一声尖嗓,太后于府门外落轿,钗府中人除去钗川,均是齐刷刷跪地,静候太后到来。 步夫人按着睡眼惺忪的钗洛珩跪在地上。 踏踏—— 齐整脚步声传来,为首金红凤袍丽人眉眼威严,雍容风华不可逼视,见一干子人跪地率先虚扶让人起身,随后便由钗川领着往内府赶去。 “紫儿,在宫里过的可好?”太后摆摆手示意随从之人退下,随后上前挽住父亲的胳膊,步履从容沉缓向里走去。 “自然是好,我今天回来主要是听说我大嫂省亲回来,便想来探望一番。” 钗川笑着点点头:“嗯,待会儿你同你大嫂去她府上,你们好好唠一唠。” “欸。” 身后乌泱泱一大片嫡系族人跟着往前去,为首两人落后左手处,步夫人母子二人心思各异,均是不太集中精神。 一个担心大哥状况。 一个担忧太后跟雪瑾那日对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了家族名声所以瞒下? 那也不是那么个鼓励激励的反应....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步夫人头痛晃晃头,随后索性不再理会,拍了拍自家儿子的头,提醒快步跟上去。 太后回来自然是要先在正厅里让大家见见面,客套一番混个脸熟。 与此同时,钗府外的大道上,一匹马车正缓步行驶。 马车前坐着个糟老头子,正满口黄牙,滔滔不绝对着身后那小格子诉说心得:“少爷,今个过去你可得和那个步夫人发生些什么。” “你就听老奴的,先进入....” “停停停!我知道我知道。”李卯做打住手势,而后一脸头痛揉着眉心。 这话再说耳朵就磨出来茧了。 “我这不是提醒您别忘了吗,少爷你别说老奴跟你说些什么不乐意听的。” 老薛抽口旱烟,老眼深邃:“那步夫人来府上,我也知道,是因为少爷你身受重伤,一时间和您袒露心意。” “可是那时候步夫人终究是没有重归来往宗族的环境中,想不了那般多,所以一时之言并不能就说明下一回步夫人是怎么想的。” 李卯默然片刻后徐徐点头,没有否认。 “所以,少爷您就应该趁着步夫人还没有被家长里短扳住手脚的时候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不对,站起来...” “停停停!”李卯再次连忙打住。 “你怎么回回都是话越说越荤?” “嘿嘿,少爷就咱俩人还装啥,按老奴说早点把生米煮成熟饭,让守了十几年寡的寡妇开一次荤,你看以后人还能离开你不成。” “那不得天天想要抱着你喊心肝宝贝儿的?”老薛猥琐一笑,伸出手指在指圈里进出。 李卯饶是花丛翩翩而过的老手,但这通话一听下来还是禁不住面色通红。 话可以荤,但是这也太荤了。 不过他不得否认老薛的话确有几分道理。 “去你的,你家少爷自有打算,你不要添乱。”李卯平复心情,缓缓闭上眼睛。 闭目沉思身上的绷带究竟会在什么场景下露出来最有杀伤力。 老薛回望一眼,看少爷那思忖神态咧嘴一笑,摇头晃脑驾车不再多嘴。 “步夫人那身段可不比那个什么贵妃差,少爷就是好大轱辘,但是大轱辘好啊,多生俩孩子!” “滚犊子!老薛你把嘴闭上!” “嘿嘿。” 马车缓缓行驶。 而恰巧这时钗府上同族里长辈后生的客套叙话已然完毕,人群退场,仅剩直系钗之人在正厅内吃茶叙话。 “姑姑,洛珩给您拜年了。”钗洛珩由钗川眸光示意下,直直跪倒在太后腿边,梆梆就是两个响头。 给那正吃茶嗑瓜子的太后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小子差钱吗,这么卖力? 殊不知是方才步夫人特意叮嘱过,不可仗着跟太后关系好,就随意潦草磕完了事。 说白了还是心虚,哪怕出身书香世家,在这境况下还是会借着别的由头去献献殷勤。 不过献殷勤的是钗洛珩罢了,意思大差不差。 而太后回想起那个混账跟大嫂相处时那你侬我侬的腻歪情话,和那打啵的声音,呼吸一窒,轻啧一声顿感自家侄子有些可怜。 好兄弟给家都快偷了个一干二净,唉.... 太后稍一迟疑,便勾勾手,让身后随行拎着红箱子的宫女上前,打开后露出来齐齐整整十小锭金锭摆放,本来是宅子里所有后生的压岁钱。 但是现今这情况看来.... 钗洛珩惊神的注视下,太后将一箱子五十两金全都给了他。 钗洛珩立时惊喜的跳了起来,捧着红箱子喜出望外道:“姑姑,这真的都给我了?” 太后干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同时瞟了一眼那心知肚明的洛珩他娘,肯定道:“那是自然,但是你不准用这钱去青楼,喝花酒!” 钗洛珩笑容凝固,而后垂头丧气停止了庆祝,蹲在地上画着圈圈:“去不了青楼还有什么意思,这钱我不要也罢..” “嗯?”太后蓦然一挑细眉,怒哼一声。 钗洛珩立时再度挂起有气无力的灿烂笑容,感激涕零再次跪地磕起了响头。 “太后千岁千千岁!” 唉,若是什么时候有人能说服姑姑跟娘让我去青楼就好了。 没有妹妹陪伴,我真的好孤单。 如果真有,我钗洛珩心甘情愿认他当义父! 说到做到! 步夫人立在一边看着心头颇不是滋味,不时心虚看向一边屏风,总觉得别人看向自己就是知道自己心里的秘密般,心头恁的不自在,忐忑无比。 “起来吧。”太后慵懒靠在扶手上,一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 钗洛珩将将起身,拍着衣摆之时,府外蓦然传来一声禀报:“武王世子到!” 厅内数人除去太后眸子古井无波外,其余几人均是面露惊喜或是惊容,看向那郁郁葱葱通向大门的曲径。 “卯儿怎么来了?”步夫人面露惊喜,但瞟了眼身前那同样惊喜眺望的洛珩,将喜色缓缓按捺。 难不成是要来看望她? “世子不是重伤昏迷?如今来钗府是要干什么?”钗川捋着胡子暗暗沉吟,有些惊讶于李卯到来。 第454章 钗洛珩的青楼见解 正屋内几人还未反应过来,钗洛珩便一溜烟跑出去迎人,张牙舞爪,差一点就绊着石头摔倒。 后面几人脸上神情各异,猜测世子到来来意。 唯有步夫人喜出望外,心思复杂间蓦地想起卯儿昨个还中箭躺在床上,今天怎么可就来找她了? 当下一言不发找着跟寻钗洛珩的由头,同样风风韵韵小步快速跟了上去。 到了通往外府的紫檀木门旁,步夫人眼中映现两人那和谐低语模样,捋着耳畔秀发驻足。 发盘高耸,一几缕青丝向后飘扬,映出那比湖水还要娴淑温柔的鹅蛋面庞,依稀可见寒风在那凝脂般皮肤上恋恋不舍打转。 “大哥,你的伤怎么样了?”钗洛珩跟在侧面问道。 李卯面上稍显苍白,摇摇头道:“并无大碍,休养几天就好。” “那大哥你是来看我的?”钗洛珩带着丝丝期待问道。 蓦地一阵寒风拂过—— “咳咳!” 两声清脆咳嗽声响起。 不等钗洛珩眉宇涌上急色,就见一袭靛蓝裙裳翩翩穿风而来,卷起温热幽香,瞬间便到了李卯一旁,面带忧色搀着李卯胳膊急切问道:“卯儿,你身子骨还没好,如何来探望我...家洛珩?” “外边冷,快去屋里坐着。”李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步姨强硬拉着往内府钻。 没想到步姨看起来温娴柔弱,知书达理的,一坚决起来还颇有力气。 “卯儿,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步姨。” “你,唉...” 两人相互搀扶离去,独留那感激涕零的钗家大少爷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吸溜鼻涕抹眼泪。 “大哥...” “竟然为了看我,哪怕受伤都要上门拜访。” 钗洛珩擦完眼泪闷不作声跟上去。 钗府正屋之中。 李卯由钗相示意,由步夫人搀扶至主座左手落座,座边摆着一红木花几,上有飞凤琉璃瓶,插着两根柳条枝桠。 太后正对于李卯,慢条斯理半阖眸子,以青瓷盖刮蹭霁蓝瓷杯,不时抬眸看向一对相邻而坐的男女。 钗洛珩慢吞吞进屋,脸上依稀可见泪水花了脸。 “哭什么?”太后淡淡吃口茶,睨了那不争气的侄子一眼。 “不就是不让你去青楼,府上丫鬟还少?” 李卯清咳一声当没听见眸子微垂。 步夫人看了眼一对姑侄日常拌嘴后,便转过来视线眸露忧色,抿唇看着身侧那白衣公子。 卯儿怎么就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不成还怕她改了主意,半道跑回江南不成? 钗洛珩不敢顶嘴,但还是给自己辩解道:“我是感动我大哥受着伤也过来看我。”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天天满脑子就想着逛窑子的俗人?” “再说府上的丫鬟能跟人家花魁比吗。”钗洛珩小声嘀咕一句。 “来看你?你后面又说的什么?”太后柳眉一竖,挺直腰背就要继续数落,但被钗川轻咳一声打断:“不知世子殿下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李卯点头道:“我同太后燕姨,还有步姨洛珩都是关系极好,自然是想同钗家人亲近亲近。” “而且昨个步姨去探望我落了一样东西,我刚好送来。” 钗川徐徐点头,也没有多问。 人带着一身伤亲自上门拜访,不管是来送东西也好,拉拢关系也罢,他钗家都应下这份与善。 “洛珩,去给世子殿下拿个绒毯,我朝中还有事,同你姑姑见过一面后也该回去了。”钗川慢慢扶着扶手起身,身后丫鬟上来搀扶。 “世子殿下,身上的伤?” 李卯道:“并无性命之虞,有圣上赐的药,多少能走动走动。” “原来是这样,恕老夫招待不周了。”钗川歉疚一笑,点头示意。 钗洛珩则是迅速跑向自己的屋子,领命拿毛毯。 李卯拱手道:“左相慢走。” 钗川于两个丫鬟搀扶下,缓缓朝屋外走去。 钗相前脚刚走,钗洛珩后脚便气喘吁吁拎着毛毯归来,屋头里剩下除去几个侍女外的李卯三人。 “给大哥,盖着暖和些。” 钗洛珩伸手递去毯子,李卯想说一句其实不用,但是看着少年那诚挚的神色,还是不忍拒绝。 钗洛珩见大哥收下毯子,由衷脸上浮现笑容,而且直观可见的他娘和姑姑看他的眼神都柔和许多,屋内气温骤升。 难道是自己的头发被风吹完后更俊了? 钗洛珩烧包一甩头发,朝着门边那小丫鬟抛媚眼。 可谁知那小丫鬟只是动动脚,伸长了脖子就视线绕开他,看向那正安静坐着,一动不动的大哥。 “太后,步姨,听你们方才提及,是不太乐意洛珩去逛窑子...游赏青楼?”李卯将毛毯平铺腿上,朝两位丽人轻言颔首。 太后双手端庄叠于腰际,眉心一点朱红愈显国色天香,姿容风华,闻言翻了个白眼道:“那是自然,堂堂钗相之子,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天天逛青楼是个什么形象?” “次次给那些青楼女子一掷千金,在青楼里名声倒是好,结果快十七了,媳妇还没看对眼一个,提见他就跟碰见什么似的。” 步夫人张张嘴有心想替自己儿子辩驳,但想来发现太后说的她竟然完全没法反驳,便尴尬理了理云鬓,闭口不言。 “姑姑,青楼的姑娘哪里差了?” “琴棋书画样样俱全,舞枪弄棒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而且一宿才要几十两银子,我又不是天天去,娶个媳妇咱钗家彩礼都得贴多少了?” “对牛弹琴!” “跟你大哥一个德行,但是你大哥好歹也知道哪些女人该碰...” 不对。 太后呼吸一窒,猝而改口道:“你大哥虽然身边莺莺燕燕无数,但哪个是青楼出身的女子?只有娶回自己家的才是你媳妇,天天花天酒地,半点不洁身自好!” 步夫人默然伸手理着发丝,侧脸扭到一旁,许是愧见于人。 太后侧旁敲击.... 说的只怕就是他们两人间的爱恨纠葛。 李卯看着洛珩那越来越委屈的神色,心头叹息一声。 他占了洛珩天大的便宜,说什么也得帮他说说话,不然良心难安。 钗洛珩平常哪敢在太后跟前说半个不字,但如今提及逛窑子,竟是胆大多顶了几句嘴:“姑姑,她们娶回家当媳妇不就没意思了?” 第455章 三个条件 “我只是相中她们的皮囊,又不是看中她们为人如何。” “这世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不如天天去嫖来的舒坦。” 李卯眼睛一亮,颇诧异看向那吊儿郎当,天天纨绔做派的洛珩。 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子除去会享乐外,看东西看事物还挺透彻。 孺子可教也。 “再说了,您拿我跟我大哥比,好歹也看看我跟我大哥长相差了多少,我大哥站街上抛个媚眼估计都有百来户夫人小姐投怀送抱,您侄子可没这个条件。” “以前我大哥领着我去青楼逛的时候,人姑娘都不让我大哥掏银子,都是倒贴。” 步夫人听的眉头越来越皱。 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这都是什么荒谬之言? 太后本来听的青筋暴起,听到后面这句话可算是被气笑了,双手抱胸也不去呵斥钗洛珩, 反倒调转枪头,凤眼含煞瞪着吃瓜的某人:“卯儿,洛珩说的可是真的?” “假的。”李卯面带和煦笑容,正襟危坐丝毫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不过额头上难免落下冷汗。 太后怒哼一声显然不信。 不过知道他去青楼干不了坏事,便也没有深究。 钗洛珩疑惑挠头,刚准备张口提醒李卯是不是忘了前些年两人叱咤青楼,领他白嫖的日子,就被李卯当机立断,岔开话题道:“咳,其实去青楼无可厚非。” “嗯?”步夫人同太后齐刷刷轻咦一声。 “大哥!” 钗洛珩面露惊喜。 他就知道! 这世上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支持他去逛窑子,那便是他的好大哥! 李卯目不斜视太后那快要吃人的眼神,和步姨的疑惑不解,心头暗暗犯怵。 但为了补偿洛珩些什么,为了走他的来时路心安理得些,李卯双手抓着膝盖硬着头皮往下讲:“其实逛青楼有诸多好处娘娘跟步姨并未悉知。” “呵呵,比如?”太后双腿交叠,冷笑一声倒要看看李卯能说出来个什么花来。 家里那般多貌美如花的红颜妻妾置之不管,你要是以后再敢再去那种不三不四,寻花问柳之地,你看我怎么跟你燕姨收拾你! “当然我不去,我是替洛珩说话。”李卯求生欲望高涨。 “步夫人,有您的赠礼,是燕王妃送来的!” 屋内紧张气氛冷不防被一声呼唤打断。 李卯愕然转头看向那朱红高坎后,一青衣侍女拎着一个礼盒,正向着正屋踱步而来。 “燕王妃甄旖?”步夫人思忖间起身,而后摇曳腰肢迎了上去,将那精致礼盒拿到手中提到眼前打量。 木盒古朴大气,镂花雕草,上有一牌,写有“燕”字,通体绕红缎,以一朵大红花卉为结。 “甄旖为何会突然想起来给我送东西?” 步夫人静立思忖,心思悠悠间便回到了那日邀请她去燕王园林之中作客,一笑泯恩仇的时候。 她依稀记得,当初她那天晚上还不知怎么回事浑身燥热,最后想着卯儿.... “步姨,送的什么?” 李卯皱起剑眉,关切开口道。 步夫人猛然回神,捋着发丝,红润面颊牵强一笑:“还没有拆,不过我透过空缺处向里看去像是些....” 李卯则是看着那红木盒子揣摩旖儿心思。 只怕是步姨回府的消息被她得知,但又不知道送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居心。 毕竟当初两人间那争锋,旖儿做的实在是有些歹毒。 他不清楚旖儿究竟有没有放下恩怨,不防都不行。 “孩童的玩物?”步夫人紧接着道,不太确定。 “咱们钗府谁有孕了?” “不,是燕王妃有孕了,只怕是人要同洛珩他娘你分享些喜悦。”太后若有所思点点头。 早年间其实外面传的风言风语大嫂跟燕王妃相处并不和睦,难不成近来两人又关系缓和了些,竟会主动来送礼物? “燕王妃有孕了?”步夫人轻呼一声,多少有些恍若隔世的恍惚。 自己离开的几个月里发生了可真不少事情。 但是她也奇怪,为何自己一回来就给她送这些东西,仅仅是为了分享她怀孕的喜悦? 两人似乎也没有到那种无话不谈的地步.... “王妃她怀孕多长时间了?”步夫人轻声问道。 “三个月零两天。”李卯脱口而出。 “嗯?”几道诧异目光瞬间射向李卯。 李卯笑容一僵,讷讷道:“应该是三个月左右。” “先前问过王兄他,自然记得清楚些。”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记得这么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太后抱胸淡淡道。 “娘娘说笑了。”李卯干笑连连。 三个月这个坎记得太清楚,脑子一热就说出来了.... “三个月?”步夫人似是有些惊奇。 那岂不是说自己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怀孕了? 这般巧? “无论怎么说还是要祝贺人家,若是再拖两年再有身孕,只怕以后产子都会有巨大风险。”步夫人不再多想,唏嘘道。 希望她有了孩子之后,那城府心计能淡一些。 她虽然对她已然不若从前那般厌恶,但若要说好感,还真说不上来。 “你们先聊着,我回去看看这里面王妃有没有什么来信,不可耽误了。”步夫人告别后,提着红木箱子匆匆告别。 李卯在后面伸着手,欲言又止,但冷不防察觉到一旁那不忿目光,便将话头咽到肚子里。 其实他想说这东西什么时候看不一样,多半就是旖儿心气高傲,还是想明着暗着跟步姨斗。 原先下药的时候说什么心爱的男子被自己压着,如今一有身孕,听闻步姨回来马不停蹄就派人送孩童礼物到府上,其心思昭然若揭,他当真是.... 哭笑不得。 只要两人不作那什么两败俱伤的事出来,一些小打小闹他自然看的心安,不会干预。 旖儿想要胜过步姨那念头,只怕短时间内还真消磨不了。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步夫人匆匆离去后,钗洛珩还沉浸于李卯仗义执言之中激动感激不已。 但还没竖起耳朵听大哥高谈阔论逛青楼都有什么好处,便被太后以“去后院折两枝梅花”为由打发离去。 以太后身份下的死命令,他就是一肚子疑问不愿都只能领命离去。 后院不远,但是东绕西绕的,一个来回还是要花上不少时间。 但无奈,太后有令,安敢不从。 “落雪,招呼她们出去。”太后双腿交叠,凤目威严透过门户目视空旷院落,修长双腿裹在金红凤袍中愈显丰润。 几人缓缓出去,落雪带上门。 嘭—— “娘娘。”李卯自觉起身落座于太后身旁,去牵那纤纤葇荑。 太后冷眉上下打量李卯,昨日小雪对她的宣战誓言还历历在目,眼神在看见那脖颈上的一红色印子后瞬间倒竖:“小雪干的?” 李卯苦笑伸手捂去,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太后胸脯起伏不定,俨然被气得不轻。 “过来!” 李卯乖乖凑过头去。 太后咬牙切齿,最后直接搂过李卯的脖子,凑了上去。 “娘娘,快窒息了...”李卯感受着那雍容凤冠在脸边摩擦,扑鼻幽香艳若牡丹 轻声道。 良久后,太后并腿侧坐在李卯腿上,满意点头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李卯感受着那脖子脸上的红胭脂,只觉无福消受。 太后靠在李卯胸膛间,享受片刻温暖安宁。 同那啊深宫中寂寞清冷相比,这混帐的胸膛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这次时间来不及,我待会还要去祖母旧宅上香,就便宜小雪一次了。”太后动动臀儿,挑了个舒服的姿势。 李卯摩挲丽人腰肢,轻声道:“那娘娘不是白出来一趟了?” 啪—— 太后拍开李卯的咸猪手,瞪着丹凤眼,凤颜微红道:“难道我出来就是为了那腌臜事儿?你把咱俩的关系当什么了?你是本太后养的面首不成?” 李卯微笑道:“那当然不是,只是觉得娘娘这个年纪,有些话不提我也该自觉些才是。” “哼,你有心便好。”太后不置可否。 太后听着耳畔有力的心跳声,迷糊道:“我这次喊你来其实主要还是想和你聊聊洛珩他娘的事儿。” 李卯摩挲凤冠上那红宝石,点点头,肃容洗耳恭听。 “我也知道我们这个年龄段多么不容易,洛珩他娘这么多年过得不容易。” “所以对于大嫂和你的事....”太后顿了顿,“我并不反对,反而还挺支持。” 太后轻声诉说,李卯喜出望外但隐而不露。 他要是在这儿表示出来喜色,那完全是不想活了。 人答应跟想不想看见你露出来激动狂喜完全是两码事。 “嗯。” “但是!” “我有三点要求。”太后忽而抬起凤眸,目光灼灼,不容置疑盯着李卯。 李卯就知道这里摆着一遭,并不意外。 “卯儿听着。” “第一,你绝对不能强迫洛珩他娘。” 李卯没有任何犹豫,点点头应下。 “第二,这事你绝对不能让钗家的任何人知道,包括钗洛珩那混小子。” 李卯同样利落点头。 太后逼视李卯良久,这才满意点头。 “最后一点呢?”李卯问道。 太后眸子一眯,“噌”一下肉眼可见的火苗燃起。 “第三!我要你挑个日子,像那日小雪那个混蛋吓我那般,我要给她吓回来!” “天天浇花浇花,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事你答不答应!” 李卯面露为难之色:“这...” 太后深吸一口气:“你不是想让我...只要你答应此事,我...” “...便答应你那荒唐要求。”说罢,太后便面色通红扭过脸,不去看李卯,同时手上不自觉拢紧了衣襟,多少有些局促。 若不是她真的被小雪气的不行,她哪能被逼到这份儿上? 李卯看着丽人那铺满红霞的脖颈,细微滚动喉头。 燕姨,恕小卯要让您浇一次花了。 为了未来的和谐相处,两边受的气真的得平均一番。 不然保不准娘娘这个小火山有一天会喷发,届时再一针尖对麦芒,公婆对账不一致,又要跟燕姨闹起来。 “娘娘,这总归是....” 太后立时不乐意了,扬起天鹅脖颈,倒竖柳眉喝道:“我都答应了你那伤风害俗的要求,你还不乐意?” “难不成在你心里,你燕姨就比我重要?” 说着便红了眼眶。 李卯眉宇纠结至极叹息一声道:“卯儿答应还不成吗,但是燕姨那边,算了,卯儿答应娘娘,绝不反悔。” “当真?”太后眼睛一亮。 李卯沉默几息,艰难说道:“当真...” 太后柔柔注视李卯,一双凤目不复往日威严不可侵犯,而俱是那盈盈秋水波光。 果然,在卯儿心里她就是比那个混蛋小雪重要。 “卯儿...” 太后凑了上去。 李卯默默回应。 几息过后,李卯拉开丽人,勾住那白皙下巴,轻声道:“娘娘,您不是时间紧迫,那还等待什么?” 金红丽人双手绞作一团,偏头过去,留下一张侧脸。 白腻如雪面颊上此时却彤彤似火,眸光垂嚅间轻咬唇瓣纠结,同那先前太后威严相联系,仅仅一抹羞态便让人欲罢不能。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但是好像到了跟前还是会有退缩之感.... 但是又想起小雪的那嚣张气焰! 太后蓦地攥紧了拳头。 又是几息,李卯静静等待丽人,一言不发。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相信娘娘分得清利弊,为了那日浇花之仇,放得下身段,隐忍蛰伏! 最后果不其然,太后颤着声线向外问询落雪周遭是否有人,得到否认回答后,便再度严肃叮嘱有人来一定要阻拦或是提醒。 落雪应答后,太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耳畔垂落的青丝勾到脑后,嗔恼瞪着李卯,缓缓从李卯腿上滑下,再慢慢.... 良久后。 屋外寒风肆虐,悉数化作龙卷风迅猛灌入古井当中,发出阵阵呜咽之声。 远边连绵,依稀可见的皑皑雪山之上,俱是雪崩后的颓然凌乱。 “咳!咳咳咳!” 太后面颊红润,端庄捧茶漱口,而后突然呛住,蹒跚站起身,收理衣襟怒目瞪向李卯。 后者顾若罔闻,舒坦抿着热茶,闭上眼睛小憩。 睁开眼指不定又要被训。 太后拢着衣襟,脸上红润未褪:“时间不早了,别忘了那三个条件!” “是,娘娘。”李卯睁开眼睛,唇间微勾。 “哼,咳咳咳!”太后怒哼一声就准备迈步离去,但却突然伸手挡在红唇边咳嗽起来,又是羞怒瞪了李卯一眼后,这才“蹬蹬”踏着步子出了正屋。 “落雪,走!” “是,娘娘。” “咦,娘娘您方才喝羊奶了?” “嗯,嗯?!” “呸!” 第456章 步姨的房间 待娘娘走后,李卯落座太师椅默默等待,可左右一炷香时间过去,步姨跟钗洛珩那小子都未曾归来,唯有一两眼睛放光丫鬟凑到跟前嘘寒问暖。 李卯自是不用多费功夫,摇头婉拒。 丫鬟颇有低落之色往回退之时,李卯却突然叫住她,道:“你们少爷折花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那丫鬟讶然转身,喜上眉梢道:“来回若是少爷不贪玩,脚程约莫一刻钟。” “哦,是这样。”李卯点点头,紧接着又道:“那步夫人的宅子是从哪过去?我有些事要找一找步姨叙会儿话。” “唉,奴婢这边给您领路。”丫鬟自然是喜出望外,一福过后扭着那小腰,极尽在那俊美无俦的世子面前展露身姿。 但李卯却是一眼没留意,心头默念洛珩我对不起你,但对得起你娘后,放平心态跟了上去。 穿过朱红游廊,池上亭台,历经弯弯绕绕,清幽拱门,终是来到了那属于钗家长子的侧府,往东稍稍看去,便可见那点着几炷香的钗贾灵位。 李卯驻足快速低头一拜,暗念一声得罪了便跟着丫鬟去到屋前。 结果刚刚凑近,李卯便看见步姨的那贴身丫鬟小红立在屋檐下,一脸惊喜,猛然起身小跑着朝他跑来。 “殿下!您怎么来了?” 李卯温和一笑,凑上前去同人叙话。 而此时的钗家后院当中,那谢了柳红,却又梅白一片的林子中,一面皮白净公子哥正攀树去折梅花。 树下篮子里已然安静放着几支花骨朵饱满,幽香沁人的粉白梅花。 不过碍于太后的高标准,高要求,钗大公子自然是不敢打马虎眼。 一看二闻三上手,浑然不觉自家姑姑已然离去,正屋之中已是人去楼空。 “呼——” 钗洛珩跳下树,觉得篮子里梅花也差不多了。 “累死了,先歇一会儿再说。” 步夫人正屋之外。 小红眼眸晶亮盯着面前那白衣俊美公子不放。 一别数月再次见面,惊艳之感还是禁不住油然而生。 李卯记得上次这少女先前私下里朝他报过信,透露步姨对他的心思,若真要说两人事情能成,小红功不可没。 因此李卯心中也是好感十足,面上笑容愈发和煦,道:“小红,步姨可在里面?” “在的殿下!” “不过殿下您不是受了重伤?”小红蓦地想起昨个公子说的话,不由得担忧拢起眉头。 李卯则是无所谓笑笑,上前轻拍小红肩头,说道:“无碍。我这次是来找步姨的,为了不辜负你的努力,我想...” 李卯挑挑眉头,眼神稍显暧昧,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红眸子一转,心领神会,认真点点头道:“我晓得了殿下,您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咽到肚子里去!” 李卯无奈一笑,道:“不,我是想让你在外面望着风,一旦有人来,还需你拖延或者知会屋中一声。” 小红恍然长“哦”一声,而后就目不转睛盯着李卯的脸犯起了花痴。 李卯哑然失笑,摇摇头不再赘叙,转身轻叩门扉后,也不管里面人答不答应,便直接推门而入,顺便将门紧闭。 独留小红再度捧脸坐在台阶上揪着叶子发呆。 “还记得上次殿下来,夫人哭的稀里哗啦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一夜没出来,这次虽然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但是殿下总算是进了夫人的屋里,也算是向好的地方发展。” 小红嘀咕着看向那稍偏僻角落得一处青砖瓦房之中,前老爷的牌位。 挠挠头后尴尬咳嗽一声将脸扭了过去:“老爷你可别怪小红,大不了明天我给您多烧些纸钱。” 许是钗贾在地府听见了这番话,一阵大风刮来,啪嗒一声那灵位就摔倒了地上,吓得小红一溜烟躲到柱子后,见良久没鬼魂显灵后这才胆战心惊走过去将牌位扶起。 钗家后院。 钗家大少爷平日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自己屋里走到门头,再下了马车走到青楼姑娘房间里的路,这一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钗洛珩来说可算累得够呛。 汗涔涔以袖口擦额头,埋怨自家姑姑两声后,钗洛珩挎着竹篮哼小曲儿按原路折返。 步夫人所居正屋内。 李卯立在门边,温柔似水看着那靠窗而坐,正拨弄着燕王妃送的红盒子,一样一样捡出来探看,最后不但拿出来一拨浪鼓,一不倒翁,一纸蝴蝶,一金锁,还取出来一封洁白幽香的信来。 不过刚准备打开看就听闻门响之声,抬头朝着门边看去,忽而丰美面颊涌现丝丝惊喜:“卯儿,你什么时候过来了?” 步夫人将信搁在一旁桌子上,捋着发丝语气极尽温柔,那白皙面孔俱是盈盈喜色,内敛抿笑,举手投足间尽显江南婉约仕女的温娴。 李卯静静盯着那面孔许久,最后移开视线好奇打量着丽人闺房。 虽说古时寡妇的房他人避嫌进不得,但是他此前来就是要进寡妇的房,还有何进不得? 屋内陈设简洁典雅,靠窗的紫檀木书桌,贴墙的红木衣柜,以及贴靠青纱缦床边的云纹铜镜梳妆台。 墙壁挂有山水花卉,虫鸟鱼草字画,长玉箫,短竹箫,横箫竖笛,以系带挂于墙面,琳琅满目,皆为大周各地上上之选。 窗侧一旁往外凸出了些,乃是一用幕帘遮挡的小阳台,梨花木栏杆,上有青瓦角檐遮蔽,中置一把通体淡蓝润色的古琴。 李卯缓缓收回视线,于步夫人那眸光微羞,但仍是似水柔情的注视下对了上去,轻声道:“见步姨一直没来,想得紧便过来看看。” 步夫人丹润红唇抿起一抹笑容,一抹甜蜜在心头晕开荡漾。 她也是一女子,且为一过了那二八芳华的女子,也不是油盐不进的石人,有一小情郎时时挂念自己,自然也多少乐在其中。 不过碍于些许世俗,她不能将这传达出去罢了。 “卯儿,你过来这边先坐着,步姨看完燕王妃的来信后便陪你出去。”步夫人轻拍自己一边空出来的座椅,轻言轻语。 李卯自然应下,快步走到丽人身旁,但是并没有按部就班听循美妇坐在一旁,反倒自觉直接搂紧丽人丰腴腰肢,眨眼间就将人抱到了自己腿上,贪恋嗅那青丝垂落下掩埋的天鹅脖颈香气。 “卯儿...唉....” 步夫人眸光染晕,面上羞臊闷热,那一抿唇风情,将逆来顺受,包容温柔的性子同江南温娴融合的无比和谐。 许是害怕自己掉下去,方才李卯突施冷箭时,一双藕臂便搂住了他脖子,现在也忘了松开。 “我也想看看燕王妃到底同步姨写了些什么。”李卯轻弹指尖,将书桌上那白色信封挑开,凝眉读去。 步夫人见状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动着身子,避免碰到李卯胸前伤口,也为了避免... 同样探头朝信上看去。 与此同时,钗家后院通向宅子的清幽路上,路两旁是府上家丁小厮的住处。 “咦,狗儿,你们这是在作甚?” “公子,扔球呢,往那洞里扔,可好玩了,您要不要来试试?”一灰衣小厮手中动作一停,热情回道。 “哎呦,感觉不错哦,正合我意。”钗家大少捋起袖子,将竹篮搁到路边,下了路朝着家仆走去。 就多玩一会儿,晚回去些姑姑多半不会说他。 第457章 山无棱,天地合 燕王妃送给步夫人一大木盒子小儿玩物,只怕除去两个当事人以外谁见了不一头雾水,直犯迷糊? “卯儿,我让你看燕王妃同我写的信会不会不太好?”步夫人并腿侧坐于李卯腿上,勾着发丝婉语轻声。 麝香吐息打在李卯耳畔,直让人面颊痒痒。 李卯环抱丽人腰肢,安抚捏了捏那丰腴小腹,也不同那突然犯了大红脸的美妇解释,自顾读着—— “颦香,你我昔日一别已是三月光景,虽然不知夫人当日究竟为何突然离去,但你能....” 两人将信读完过后,步夫人长出一口气,诧异道:“这竟然是燕王妃给我写的,当真不像她。” “如何不像她?”李卯问道。 “说不上来....我也不瞒你,此前我同她关系并不好,甚至谈得上是恶劣,可就是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事,三个月前她便突然向我示好,邀我去叙话品尝点心,说是要交好。” “到后来我们并未有过信件来往,也没有见过面,可就是不知道为何这燕王妃对我好似就越来越熟络,越来越和善。”步夫人眉宇微颦,困惑不解。 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她希望甄旖是真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或者是“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去交好她,可是念着她以往的性子,实在是难以不想甄旖有什么谋算。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总感觉不太对劲,而且她突然告知我有孕这一事就有些莫名其妙,给我一种炫耀的感觉。”步夫人又是轻晃螓首,抿唇哭笑不得。 她也不知道这荒谬念头是从哪冒出来的,况且她有子嗣,用不着羡慕。 那到底在炫耀什么? 信里三句话两句不离武王世子,而且信尾有的没的提了一嘴孩子出世后会拜卯儿为义父,也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燕王跟武王世子搭上线而自得? 李卯看出丽人心头所忧,挽手轻声道:“步姨,你可是担心旖...燕王妃对你示好是有所图?” 步夫人沉默片刻,最后迟疑点点光洁下巴。 “她没有由头那般突然对我示好,而且她的性子摆在那儿。” “而且你何时答应做那燕王子嗣的义父了?”步夫人愕然抬眸,眸子中既无责怪,也没有埋怨,只是容忍一切的抿唇支持。 李卯轻叹一声,将脸埋进那胸襟之中说道:“步姨,基本上每个皇子都想和西北拉拢关系,燕王也是趁着一次应酬,同我口头上拜了把子。” “燕王妃便是...我的大嫂...” “她有孕我有很大一部分功劳...” 这话谦虚了。 “燕王母亲戏西苑贵妃是我的干娘...”李卯刚刚磕磕绊绊说罢,就突然有些汗颜。 好家伙,猛地一捋清楚后才发现宋律怎么这么惨。 正妻跟他娘,全是稀里糊涂就.... “原来是这样,那我便理解了。”步夫人轻轻点头,轻抚着李卯的头发,面颊微红但并不拒绝,温婉柔情看着那趴在自己衣服上的男子。 李卯则是厚颜无耻拱拱脸,不顾美妇羞嗔轻呼,道:“至于燕王妃为何向步姨示好,我倒不觉得王妃是有所图谋不轨。” “我同王妃也接触过一段时间,起初王妃对我也是爱搭不理,甚至是冷眼相向,但到了后来去王府多做了做客....有孕后,好似对其周围所有人都缓和了些。” “您说会不会是因为就是有了身孕,母性大发便想抛却仇怨,安稳过日子,当然也有可能是燕王想坐那个位置,便不想和您交恶。” 步夫人若有所思轻轻颔首,没有否认,但还不等开口就突然身子一绷,眸染慌乱晕霞间低头看去。 “步姨,您喜欢吃樱桃吗?”李卯问道。 步夫人轻掩檀口,咬唇伸着天鹅脖颈将脸扭到一边,眸光潋滟间没有吭声。 阵阵寒意袭来,让丽人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卯..卯儿,别闹,我还得同王妃回信。” 俄顷,步夫人终是颤着声线点着李卯的额头将人往后推,随后慌乱间下了座椅,弯腰立在书桌前整理衣襟,而后顾不得难受,装模作样提起徽州狼毫笔,蘸墨写字。 不过那轻勾鬓发间,却露出晶莹嫣红的耳尖与悠长风情。 李卯在后面兴趣盎然目视丽人丰腴背影,浑圆月亮,最后不声不响起身,凑上前揽住步姨腰肢,腆着脸非要凑到那白腻如雪的面庞边去看究竟写的什么。 “卯儿,万一一会儿有人看见怎么办?”步夫人少见嗔怪轻轻用肩头顶了李卯一下,不过眉目间春情温柔仍是抑制不住的澎湃。 “无事,我已经唤小红在外面照看了。”李卯没有什么逾越动作,亲昵立在步姨身边,左手环绕腰肢,右手上前挽住那葇荑,在宣纸上比画起来。 而丽人听见李卯说已经打点过后,心头冷不防涌现几分笑意,转而便晃晃头,不着痕迹将身子朝男子怀中靠了靠,头倚在怀里,红唇间勾着惊心动魄的温柔笑意,目光炯炯看着两人执手相画。 这般感觉,真好... 比起那日日夜夜夜不能寐,活动一番或者卯儿逗弄她的日子来说,她还是更喜欢这般两人静静待在一块儿,互相聆听心跳声的温情。 依稀记得最初他们相见之时,卯儿便是这般手把手教她弹琴。 步夫人默然调转视线,眸光痴痴怔然看向一旁那一丝不苟,凝神剑眉公子。 但是还有一点卯儿倒没变化,就是再怎么想同她亲热,但一旦干什么事入了神,眼里便再没有她了。 步夫人摇头好笑。 说到底,若是当初卯儿一见到她不是这般忘我,她反而还不会给他亲密接触的机会。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随着李卯一笔一划在纸上留下字迹,步夫人收敛心思默念出声。 随着最后一笔写完,李卯长出一口气。 步夫人如被雷击一般浑身一震,檀口微张目光失神的看着宣纸上那几排笔力遒劲的黑墨瘦金体。 “步姨,此诗如何?”李卯灿烂一笑。 步夫人却许久未曾回神,呆呆注视,最后瞳孔缓缓聚焦,回神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捂嘴流下两行清泪,闷声哭着说“自己不是个好女人,不值得这么好的诗”,给李卯急得手足无措。 但还不等李卯细问,步夫人便转身紧紧搂住了李卯的腰,小声啜泣。 李卯轻轻拍打步夫人的背,任由那泪水在胸前打湿。 一双男女于窗前相拥而立。 透过朱红窗棂,默然可见那钗贾的灵位静静伫立,几跟野草随寒风卷起漂浮。 李卯桃花眸子微动,抿唇暗念:“钗大人您尽管去,步姨我会照顾好的。” 而后,李卯便缓缓低头,注视泪眼朦胧,勾着新荔般的下巴对了上去。 “唔。” 一阵大风吹来,灵位晃了晃,不过这次没倒。 许是认可了。 第458章 步夫人:你就是我命里的魔星 晨风呼呼刮着窗棂轻轻摇曳,发出嘎吱嘎吱声响,屋外绿藤爬上石架不时东倒西歪。 步夫人居所当中,一双男女闭上双目投入相拥而吻,男子一手搀扶丽人腰肢,一手... 直到最后被牵引着软在李卯怀中。 唇分。 李卯目视步姨那桃花般的面容,微垂温柔双眸,一阵心潮翻涌。 李卯一声不吭便在丽人轻呼一声中将人拦腰抱起,雄赳赳气昂昂向着那轻纱幔快步走去。 步夫人躺在李卯怀中惊疑不定的攥着李卯袖筒,仰着天鹅脖颈稍显慌乱。 “卯儿,你...我还没准备好...” “而且说不得就有人会过来的,卯儿。”步夫人语气哀求,面上红潮瞬间淡去良多,愁眉不展的轻声劝阻李卯。 但一向很尊重她的李卯此时却不知是不是没有听见,丝毫没有停顿的仍旧往轻纱幔去赶,留着手足无措的步夫人蜷缩胳膊护在胸前,一颗芳心既忐忑又带着丝丝缕缕期待。 但还是忐忑多些。 片刻后,步夫人靠坐在纱幔间,蜷着腿咬唇复杂看向那脱去白袍的俊美公子,极尽哀求温柔道: “卯儿...你再给我一些准备的时间可否?” 李卯轻缓摇摇头,微微一笑,道:“步姨,夜长梦多,卯儿一刻钟也不想多等。” “咳咳!”步夫人苦笑一声,正欲再次劝阻,就听见李卯那两声虚弱的咳嗽声。 而且此时李卯脱掉外袍,内衣中绕的绷带更是一览无余。 “啊!” 步夫人掩嘴轻呼一声,瞳孔震颤不定,瞬间便直起身,凑到了床边拉李卯的手将人拽到了跟前。 “卯儿,你,你伤势可还好?”步夫人眉宇皱作一团,隐隐间眼眶就沁出来些许水意,浑然不顾方才还未整理凌乱的衣襟。 李卯捂住胸口,面色青白,虚弱摇摇头:“无碍,就是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咳咳咳!” 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咳嗽声响起,步夫人微颦的眉头越蹙越深,直至乱了神,直至心如乱麻。 只是将李卯护在心口,喃喃诉说:“你说说你明明受了那般严重的伤还要来看我做什么?我去喊医师过来。” 说罢,步夫人便要穿花鞋离去,但被李卯拉住,再度跌坐在床上。 步夫人愕然回首,却见李卯眸子深情,语声诚挚道:“步姨,我就是受再重的伤,都阻止不了我来看你的决心。” “我怕你昨天对我说的一切都是推托之词,我害怕步姨你第二天就又像那天一样不告而别。” “步姨,如果我的伤能让你有片刻动摇,那我李卯就是....” 李卯的嘴突然被一只葇荑捂住,抬眼看去却见步夫人泪眼朦胧泣不成声,抿着唇瓣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久久没有掉下来。 “卯儿你别说了,这辈子,步姨都不会再像那天一般不告而别...” 李卯视线呆了一会儿,而后拥上去再次凑上去,放平躺下。 “唔。” 步夫人睫毛轻颤,心思幽幽,对于那只缓缓褪去她棉袄的手也全当没感觉到。 丽人心头暗暗劝慰自己。 只要不被别人发现,她就是当卯儿的地下...又如何? 卯儿他值得,她也不愿再看见卯儿伤心。 那一巴掌过后,她就算是顶着身败名裂,为千夫所指的风险,她也再拒绝不了了眼前这个比她小十几岁的男子。 哪怕他跟洛珩是好友。 她都没了再拒绝的念头。 她不愿再让他伤心。 “卯儿,你的伤?” “无碍。”李卯言简意赅。 步夫人话口一顿,再没了什么逃避的借口,只能轻轻一叹,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步姨。”男子幽幽喊了一声。 “嗯...”步夫人面若彤桃,顿了片刻,随后酥声回道。 “你就是我命里的魔星,唉...”步夫人点着李卯眉心。 一声温娴无奈叹息响起。 ...... 钗家后院小路上,钗洛珩正跟几个家仆玩投球玩的火热朝天。 倏—— 一藤球如飞矢般势大力沉,直接贯入了那黑漆漆的竹筒洞中! 噗嗤—— “少爷好球!” “少爷厉害!” 钗洛珩自得摇摇头:“小道尔,走了,不跟你们玩了。” “少爷慢走!”身后几个家仆双手高举,蹦蹦跳跳,脸上洋溢恭敬喜色。 钗洛珩扬眉在原地留下两枚银锭,挎起竹篮往回走着。 “也不知道大哥和娘亲现在在干吗。” 正屋之内。 传出朦胧对话。 “怎么会这般...” “等等!” 李卯搂住丽人肩头,没有答应。 许久后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步夫人蓦然慌张推搡着俊美公子,惊忙道:“卯儿,不...” 步夫人趴在窗前,隐约可见那灵位。 一阵寒风刮过,啪嗒一声又掉了下去。 屋外小红急急忙忙跑去扶,步夫人看在眼中羞臊无比,勉强伸出白洁藕臂将那窗户关上一些,以免小红看见。 不过一时兴起,愧疚感倒是未残存多少,反倒异样感油然而生.... 李卯凑到丽人耳畔轻声道:“步姨,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有没有像那天歪打误撞一般想我?” 步夫人眸光潋滟,咬唇不语。 “我,说...我说...” 最后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步夫人回眸嗔了一眼,随后缓缓点点头。 “对了,你的伤怎么?”步夫人疑惑问道。 李卯耸耸肩,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好了,都是步姨的功劳。” “唉,你..”步夫人无奈摇头,哪还不知道李卯装病。 但事到如今她也没了抗拒的念头,只是温柔看着那双桃花眸子,以手掩嘴。 屋外。 折身而返的小红面红耳赤托着脸蛋,坐在青石台阶上双目蒙羞失神的透过拱门,打量着外面远远的花园之中,侍女手持花洒浇灌花卉的清新景象。 “步姨,你果然是箫道大家。” “....” 小红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动静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仍是默然不语,好似发烧了一般晕晕乎乎。 而此时的钗家临近正屋的曲径幽处,钗大少爷正饶有兴致看着三两貌美丫鬟正弯腰打扫路面,也不着急回去送梅花,反倒觉得这几个小丫鬟还挺有姿色,不如过几天向他娘讨要回来。 反正他娘也不差这两个丫鬟。 他不着急回,能多逛一会儿就逛一会儿,回去还要被姑姑看不顺眼骂两句。 “话说平日里娘亲除去妙音楼外就是在家抚琴喝茶,过得清闲但总归是没什么趣味。” “反倒我大哥一来娘便明显的高兴几分,能在一块儿探讨乐理交心,以后得多找我大哥来府上多做做。” 钗洛珩肯定点头,而后加快步伐向着正屋赶去。 第460章 孝顺的钗洛珩 约莫早间过去一些,阳光稍显明媚,不知从哪里归来的李卯意气风发,白靴踏的蹬蹬作响,背手大步流星踏向正厅。 那神俊模样看的一旁丫鬟侍女均是花痴连连,靠在墙边捂嘴盈盈。 先前世子病怏怏的虽然也俊,但是哪有现在这等自信挺胸昂首的模样来的勾人? 话说世子去干什么了?怎么一回来就好似换了个人似的,难不成他们钗府后面还有个神医,涂抹些药水儿,一下就给世子治的伤势痊愈了? 几个小丫头百思不得其解。 而那边的李卯许是也发现了自己多少有些小人得志的亢奋,在曲径伸出整理衣襟,调整气质后,这才一副憔悴书生的苍白模样缓缓拐弯踱步出了小道,立在远处便可见那钗洛珩正同小红一坐一站于正厅内叙话。 钗洛珩言辞激动,不停比划当时自己多么多么厉害。 而小红则是意兴阑珊,兴致缺缺,不时朝外面打量张望人到底出来了没有。 “洛珩,小红。”李卯灿烂一笑,打了个招呼。 “大哥!你去干什么了?” “世子殿下!” 钗洛珩唰一下起身,面露喜色看来。 小红见李卯出来后,也同样长出一口气,拍着娇小的胸脯后怕不已。 当时她也没想到公子会一声不吭直接推门而入。 若是真的夫人和殿下收拾不及,让公子恰好碰见... 后果不堪设想。 李卯快步迎上去,点头轻声道:“当时娘娘和夫人都走了,独留我一人,觉得有些无趣,那边有个小院子,我进去看了看,发现景色还挺美便多逗留了一会儿。” 钗洛珩挠挠后脑勺,没有细究,道:“怪不得我找不到大哥。” “怎么样,我家宅子漂亮吧?” “等到我爷爷没了,就全是我的!到时候大哥您随便挑!” “想住哪个住哪个!” “府上的丫鬟美女看上哪个挑那个!” 李卯眉头一挑,登时哭笑不得的上前拍了拍钗洛珩的肩,道:“这话说的,让你爷爷听见不得打断你的腿?” 钗洛珩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爷爷疼我的很,哪里会生气。” 李卯摇摇头,接着道:“而且你后面那是什么话,若是我挑...步伯母,难不成你还答应了?这种胡话莫要多说。” 钗洛珩大笑两声,显然没往心里去:“嗨,大哥莫要跟我开玩笑。” 但过了瞬息,钗洛珩又面容认真道:“但是真要我说,大哥要是能看上我娘,我高兴还不及。” “若说整个大周我钗洛珩,钗家大少唯一能入眼的男子,大哥您是独一份儿!” “看见一个男的跟我娘相处还让我顺眼没有任何抵触的,大哥您也是第一份儿!”钗洛珩竖起大拇指。 “所以不是我娘能不能看上大哥你,那是大哥你能不能...” “停!” “越说越离谱,你娘大家闺秀,出身步家,你背地里哪能这么说去。”李卯脸不红,心不跳指责亦兄亦儿的洛珩。 两人侃侃而谈,小红在一边听心惊胆战。 “唉,其实我也知道大哥你看不上我娘,说说罢了。” “但是那不能改嫁的狗屁规矩我是真犯恶心。”钗洛珩摇摇头,抿嘴一脸无奈。 “我娘这些年过的苦不苦我都看在眼里,虽然家境殷实,穿金带银的,但是我娘缺的根本不是这些东西,缺的是一个交心的伴儿。” “你见哪家贵妇天天往外抛头露面主管一家音楼的?说白了还是我娘觉得闲,给自己添点活干。” “不能改嫁,等老子当上家主,第一件事儿就是让我娘风风光光改嫁!” “他妈的我外公那个老登远在江南,他还能管我不成?!” 李卯在一边张张嘴,怔然看着钗洛珩,一句话说不出来。 “但是自从大哥你那次来了府上给我们娘俩弹奏一曲过后,真的,我都感觉我娘的眼睛都在放光,我娘最喜欢乐器,所以我印象里第一次跟一个男子那般接触。” “每次我看见我娘脸上的笑,我都心里高兴得很。” “所以我巴不得大哥你天天住在我们钗府,天天给我娘作伴儿。” “嗯,若是大哥你能看上我娘就更好了,到时候...” “咳咳!” 李卯一手打开隔空按向钗洛珩:“话不要乱说。” 这话私下里说说就行了,旁边站着十几个丫鬟! 一旁丫鬟自觉低头,没敢多听。 他们家这钗大少,也忒大逆不道了点.... 好家伙推着夫人往外跑。 但是夫人人美心善的,也确实值得世子这般俊美的男子倾心。 不过也就是私下里想想说说罢了。 “没事儿,这话就是给别人听了去又如何?我说的可有一点毛病?” “而且我就是欠揍,但你看看我爷爷那几个兄弟敢动我半根毫毛不敢!”钗洛珩自豪抬起胸膛,不屑冷哼一声。 李卯找了个红木椅坐下,双腿交叠一手扶额揉眉心。 这小子确实孝顺,但是不多。 话说这事儿究竟要不要跟他说? 看他口风怎么感觉他比步姨都想让人跟自己在一块儿? 但思来想去李卯还是打消了这念头,毕竟太过突然还是会起逆反应,须得循序渐进,正如洛珩所说,成了家主,自己也在京城稳固跟脚,这事儿便成了七七八八。 “大哥,喝茶。”钗洛珩洋溢笑容。 “嗯,你可不要再说这种胡话,我可是敬重伯母的很。” “唉,这话说的,大哥你长得俊,身材好还会弹琴的,我的意思也不是说大哥你跟我娘非得培养感情,就是希望大哥你多来钗府做做,我就想看我娘笑。” 李卯顿了片刻,而后郑重点点头:“我应下了。” 洛珩虽然纨绔,但是心思却耿直的很,小恶而不奸孬,纨绔而有底线,顶多是去逛逛窑子教坊司,却从来不抢民女当街打人欺压百姓之类的。 多半也是步姨管教的好。 若非如此,他钗洛珩家中就是有一万个貌美娘亲他都不能和人交友。 与此同时,步夫人正在屋头痴坐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人比花红,韵味悠长的面颊,眉梢眼角流露阵阵似水般幸福柔情。 两人相约先后去正厅会面,如今算来也差不多到了时间。 丽人正欲起身,却中间弯腰时突然扶着膝盖顿住,面上涌现大片无地自容的羞愧红晕。 “唉,卯儿简直是胡闹...” 但想着得去给卯儿告别,便匆匆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茶,眸中浮现埋怨嗔恼,皱着眉头漱口咽下后,揉腰缓缓朝外挪动步子。 “不行,还是不去了。”步夫人轻轻摇头,只觉根本走不动道,便吆喝丫鬟放水准备洗浴,同时传唤侍女去正厅招呼一声她不再过去,替她向世子告别。 正厅之中几人得知此事并无甚在意,一同再玩了次那投球后,李卯婉拒钗洛珩留下来用午膳的邀请,告别离去。 大年初二的都是一块用餐,他肯定要回去陪一大家子莺莺燕燕吃的。 步姨已经饱了。 午膳时分,钗洛珩看着一大桌子菜肴,周边围了一圈钗家核心圈里的族老,拄着筷子拧眉不语。 人未到齐,并未先动筷子。 “我娘呢?”钗洛珩看向一边的丫鬟问道。 丫鬟低头回道:“夫人沐浴过后再度上床睡下了。” 钗洛珩轻咦一声:“不对啊,我娘不是刚睡醒?怎么又睡下了?” “需要奴婢去喊夫人起来用膳?” “不用!”钗洛珩眼睛一转,“内城青搂可开了?” 一边正阖目等待的钗川和几个胡子发白的族老瞬间睁开了眼,吹胡子瞪眼看向钗洛珩。 丫鬟弱弱道:“好像就教坊司开了...” “你个小兔崽子!” 钗家二老,钗相弟弟钗山猛地一拍桌子,瞪着虎目被气的不行。 “你个老登,你管那么多作甚,你别跟我说你年轻时候没去过青楼,信不信我让我爷爷打你屁股!” “你!” “哈哈哈!” 一桌子人哄堂大笑,都是看着这俩对峙的祖孙俩。 钗川笑的犹为高兴,目光慈和看向那不正经的独孙。 他其余几个弟弟都是子孙满堂,可自己,就这么一个乖孙子,就是培养出来一个纨绔,他也只想让他随心所欲,开开心心。 笑声随着风儿飘逝,新年的气氛随着欢声笑语,爆竹声声而愈发浓厚。 步夫人居所处,床上青纱缦中,沐浴后的丽人清丽无双,眉头微蹙,裹着被子失去一丝一毫力气的沉沉睡去。 毕竟是久旱逢甘霖,还需磨炼。 而始作俑者,此时已经到了自家王府,同一大家子佳人一同用膳聊天聊地。 大年初二,便这般过去。 第461章 闲话日常 初二夜里忽而下了一场大雪,席卷了万里,处处都是那白雪皑皑,远峰无际。 此夜清璇剑主同紫檀住进了王府青塘苑,不过倒仍有心避着某人。 一夜无话。 大年初三,瑞雪兆丰年,寒风落谷意。 一大早李卯同澹台琼身携五百虎贲军,以及随行归来的马拐日,王虎等校尉将领越过大霞山,去了那日太子拜访归来的烈士坟。 层层叠叠,万坟树立,落着千层雪,百层风。 李卯一身白衣,简单束发,单膝拱起,随意坐在雪面上,同对面那盘腿而坐,红巾黑色劲装的英武女子温酒对饮。 玉液琼浆一半下了肚,一半随手瓢泼,洒满墓碑。 而后也不知为何,便见王虎当着众虎贲军的面在雪地之中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 李卯同澹台将军上了山头,两人挽手于山顶默立看雪,本来看江山万里如画,结果某人就闲不住手来,没多会儿便抱到到了一块儿尝胭脂。 依偎坐在山边,默语眺望雪国风光良久这才下来。 下来时澹台将军面色愈红,但神色自如,众官兵也不敢多看多说,都害怕当第二个王虎。 上山下来时候刚好两个时辰,临近正午时分,两人便领兵回了京城。 中午,李卯留在澹台府吃了顿饭,跟老爷子二娘见过面,而后一块儿吃饭的时候便见一老一少一肚子怨火。 于是李卯将功补过,吃完饭后送了二娘一堆敬老银钞,拉着玉容的手上了桃花庵闲逛。 至于澹台老将军,男的老的一律不归他管。 同小丫头从桃花庵返回时已经是午后。 桃花庵里隐私性极好,过年住房空出来也多,两人推着坐过秋千罢,李卯找了处屋舍便重温了一番小丫头的肥嘟嘟粉唇,还是甜腻滋味,呷上一口清茶别有一番风味。 小丫头自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改娇蛮性子,回去时候靠在李卯怀里晕乎乎的便回了府上。 傍晚时分,李卯回王府顺道去了楚家铁匠铺,上门腆着脸吃了顿新年剩饭,但也是丰富。 李卯同休休相邻而坐,你给我挑一筷子,我给你挑一筷子,那叫一个如胶似漆。 楚阔眼见如此,叹息去了一边里间。 剩下那外面一对将将步入明晰情感的男女执手说着那些毫无意义的嘘寒问暖,但却乐在其中。 比如楚休休问:“李卯你晚上没吃饭?” 李卯想了想说:“刚刚不是一块儿吃了?” 楚休休哑然,眨着晶亮大眼,李卯情知休休问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就想逗弄一番。 最后同少女羞涩吻技腻歪一番后,以酒水在开裂的黄木桌案上洋洋洒洒写下一个“缘”字便告别离去。 楚休休红脸起身相送。 楚阔从里间踱步走出,用抹布擦手,本想去收拾碗筷,但看着桌面上那一个大字,愣了愣后便无奈嘴边流露释然笑意。 晚间,李卯回王府领着青凤出去看了趟烟花,趁着外城还未解封,牵手逛一逛月渠,渡舟荡波,把酒问青天,而后微醺酒兴之时舟上摇摆不定,船下荡起波波涟漪,青衣白袍搭在船头。 酒后月明星稀之时,佳人酡红似醉,依偎怀中,李卯顺带去自家一处园林,逼问那些购置罂粟的富商和那裕和楼楼主白云飞。 富商一问三不知,但那白云飞却是知无不言,许是武王世子杀人不眨眼的名头摆在前边,又或许是知道面前这人能护住他,说出来羽林监里究竟具体哪几个人官商勾结。 最后得出来三个具体人名,都是中层将校。 李卯暗暗记下,深夜回府去看了眼师父和紫檀是否住的惯后,便去了芝兰和芽儿的屋子。 他捎带了糖葫芦,芽儿若是没睡定然要吃,若是睡了便让她娘吃。 夜间,芽儿睡了。 李卯只能让芝兰独享佳肴。 大年初三一晃眼便过去。 大年初四,一早李卯便瞅见芽儿在他怀中睁着眼睛盯着看,看的不属于她那娃娃模样的幽怨,看的李卯一阵心虚。 芽儿问不是说过年就要让她跟娘亲一样。 李卯汗颜言辞推脱,总感觉还是有些不妥。 芽儿这单薄身子,不说娇弱,就是同白纸都不遑多让。 紫檀玉容虽然只比芽儿大了一两岁,可是芽儿那体型样貌却完全比两人小了六七岁有余,芽儿不懂事,他还不懂事? 就他那本事,到时候多半就是双手背后,芽儿脚儿都落不了地... 但是答应人的他也不能食言。 李卯左哄右哄,最后无奈少女痴缠撒娇,这才敲定说等到过两日闲下来便允诺。 于丽人少女一番欢声笑语,相互作弄下,李卯恋恋不舍脱身着衣而出。 清晨先是去书房里喝茶清闲养养神,过了片刻后便寻了个理由去青塘苑去找入住进去的师父和紫檀。 李卯同紫檀亲热嬉闹着,眼睛却不时往那缥缈白衣身影上瞟。 立在溪水边,腰佩碧朱,头戴竹簪,全然像那洛水神女般冠绝人间。 李卯琢磨间便起身拉着紫檀的手凑过去,装模作样,一脸正经吟诗作兴伸出另一只手往那纤纤素手握去。 但李卯这次仅是将将碰到便被清璇剑主面无表情睨来,垂眸看向那若无其事作妖的咸猪手。 李卯轻咳一声正欲得寸进尺,师清璇便轻点白靴拉开距离,于溪水上如蜻蜓般翻飞,踩着一尾尾肥胖锦鲤到了对面那朱红楼阁之中,靠墙抱剑,剑眸闪烁寒光。 李卯捋着一边的马尾辫,没敢再追过去。 在溪水畔明着同紫檀戏水,暗着打量那风华身形,先后两三次装着要走突然杀个回马枪同大眼瞪小眼师父对视几次后,某人这才心满意足离去。 李卯后面在院子里又碰见了那独坐亭台的小祝,凑到跟前站定一言不发。 道宗柳眉微挑,轻哼一声将头往一边扭了扭只当没看见。 两人就这般一声不吭在一块儿良久,祝道宗终是耐不住性子,柳眉倒竖转过身子问了句你要干吗? 李卯耸耸肩说想陪你去逛街,就两个人。 祝道宗一脸不愿意,说了句不可能。 于是乎,下午时分,一身白袍李卯领着身边那倩影浮凸,清冷柳叶眉的面纱道宗,并行相隔一拳距离于大街上四处看顾小摊。 道宗盼目四顾间,不时突然顿足,迈开脚步拉开同一旁那人的距离,其神色自然,好似同路人诉说自己跟一旁那男子没有任何关系。 而李卯则是始终抿笑不语,一眨不眨看着那美艳道宗演着独角戏。 过往寥寥无几的行人眼睛都快瞪到地上,不过看见一边那神俊公子还是识趣将目光收回微垂地面。 两人一前一后,好似谁也不干扰谁,小祝买糖人,李卯付钱,买栗子,李卯付钱,倒也和谐相处。 而后到了一处人影杳杳的巷道中,路上行人远远看着,不知怎的两人手便牵到了一块儿。 不过道宗还是挣扎了半天,可是挣脱不开,堂堂大宗师挣不开一白日半废之男子的力气,只能避嫌似的将头偏到一边,肉眼可见的疏远。 路上羡慕的游人终是得到些许心理安慰,酸不溜秋说这般仙子又怎么会对他人那般小鸟依人的,两人果然没有什么真感情,都是看中了那男的钱! 晚间李卯陪同小祝回了王府,两日未见的燕姨正在里头虎视眈眈,双目闪烁粉芒的盯着他。 得,晚上行程又满了。 就这般,日子飞快流转,一连三四日都是这般充实过去,某人时间管理堪称是在世志祥。 大街小巷不少人看见过李卯的身影,私下里皆是流传,武王世子看似伤势已无大碍。 大多数人闻风而动,跃跃欲试。 “晓英,将信送过去。” “是。” “太子哥哥~我那个好像似乎听见有人说老师的伤快好了,真的假的?” “唉,我喊他来便是。” 第462章 园林重逢王妃 初八晨间,离太子受刺已是过了八天有余。 李卯仅睡了一个时辰后便起床于溪水旁,亭台下盘坐,运转两仪圣法吸收天地间晨曦朝气,驱瘴清神。 白天同步姨在钗府上立在一块琴瑟和鸣,共奏一曲《凤求凰》而后便依偎在了亭水边。 钗家大少去了教坊司,那两人能做什么? 于是乎纱幔便从午后摇到了黄昏,萧声悠扬靡靡。 昨夜归了王府燕姨几日未曾沾过荤,瘾又上来了,两人在一块儿近一个多时辰,李卯刚准备去睡,那边芝兰又刚给芽儿哄睡着,留灯无言渴求。 他也不能不去,只好穿着里衣半夜钻了过去。 到了后面本想着终是能歇一会儿,结果紫檀那丫头又偷偷从青塘苑跑出来,探头扒窗户四处悄摸打探,最后屋里他正在默默支持芝兰的时候两人便四目相对... 那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再教丫头怎么骑马。 而后一夜过去,好在少女身子骨不像她们那般耐得住折腾,偶得休憩,但就算如此他也就睡了一个时辰。 若不是有两仪圣法,他只怕真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李卯摇头屏气凝神,打坐继续运转功法一周天。 约莫一刻钟过后,青凤一袭修身青纱,曳地榴仙裙,穿过竹林,手里拿着两封信递到李卯跟前。 “殿下,有信来了。” 李卯点点头,睁眼双眸间清冽之光一闪而逝,长出一口浊气后接过,拆开凝神读去。 第一封是王妃来信,说是让他今日午后去燕王园林寻她,无需遮掩。 第二封则是太子来信,说前面救人恩情要宴请他去东宫,恰好秋水也想见见他,时间是明日。 李卯沉吟片刻将信折好重新递给青凤,青凤叠手在一边玉立投去问询目光。 “旖儿和太子都唤我过去。”李卯起身抖抖白袍。 “何时?”青凤柳眉一挑。 “那女人,以自己的名义喊殿下过去?” “今天下午,旖儿让我去燕王园林,只怕是她私下里邀请。” 青凤轻声道:“就是上次那地方?” 李卯点点头,道:“至于太子,则是让我明日去,但具体时间并未敲定。” “啧,那女人凭什么就怀了?”青凤冷不防倚在庭柱子旁,侧首幽幽看着李卯。 “我宁愿我娘第一个怀,我都不愿意那么个算计过殿下的女子第一个怀。” “这,我有正事得去问问她...”李卯汗颜无比,而后汗涔涔落荒而逃。 若说这世上真有一个想让小祝堕落的,当真非青凤莫属。 一个想给缺失的母爱,结果一个想给缺失的叛逆期... 午后时分,李卯坐乘马车,手里掂着些装有孩童虎头鞋,红绳铃铛的木盒到了那回忆满满的燕王园林。 此番行程既不张扬,也没藏着掖着,属于是那种一问就知道,但不问没人察觉的坦荡拜访。 李卯手提云纹红盒,立在了那寥寥无几,三两家仆照看的园林大门。 而后也没有多耽误时间,见那一身白衣和颇出色的皮囊便识相的开了门放行。 老薛驱车去了一边停放的马厩大棚,李卯则是轻车熟路沿着那偌大湖畔,感受湖风微寒,回忆过往两人于石上,亭下的一点一滴。 而后沿行鹅卵石道良久,一处巨大弧度绕过去后,摹的便看见一袭紫裙于那石道上尖檐亭台下,抚摸小腹而坐,目光盈盈潋滟间夹杂几分孤独,满腔思恋几要噬人心魄,吞骨断肠。 李卯蓦的一愣,转而加快了步子小跑至亭台下,丽人前。 “旖儿...”李卯愧疚看看丽人那微丰面颊,以及明显柔和几分的狐媚眼眸,接着又低头看那隆起明显的小腹,忽而便单膝跪下,凑过去将耳朵贴了上去。 甄旖见李卯如此姿态,眼底惆怅埋怨尽褪,独留满足思恋,伸出纤纤玉手抚摸那一个多月都未曾再碰过的男人鬓发。 “我听见孩子在喊父亲。”李卯抬头得意挑了挑眉。 甄旖嗔着狐狸眼眸瞪了李卯一眼,而后掩嘴噗嗤一笑,最后咯咯直笑,笑弯了腰:“三个月的娃才多大一点,就是生出来仨月都喊不了你爹,你就净说瞎话。” 刹那间风情流露,直让湖光微皱,鹊啼花明。 李卯咧嘴一笑,隔着衣服在那小腹上温柔一吻后,起身将人抱起搁在腿上,摩挲冷润葇荑。 晓英见状自觉出了亭子,芦苇荡旁给人把风。 “旖儿,你身子清减了几分,但面颊丰了些许。” “哼,还不是照样能给你迷的神魂颠倒的?” “是。” “你怎么私下突然给我写信,不怕给人看见?”李卯抚摸那鲜艳红唇,和煦笑问道。 甄旖轻抿那指尖,闻言翻了个白眼道:“怕被看见你还来?” 李卯没说话,自知理亏。 “你发没发现今日园林之中无论是家仆还是丫鬟人数都少了许多?”甄旖揉着隆起小腹,惬意靠在李卯怀中随口道。 李卯横起袖袍,遮挡寒风,点点头。 “宋律前阵子一直禁足王府,我一直在园林,而后有人在在宫中斡旋,宋律禁足的范围便大了些,现在去了萧家园林同萧家人抱团取暖,多半是商量对策。” “但是因为上次太子风波,燕王不少财产都被收没,家仆兵卫规模也被削减,因此多数人被遣散,少数人跟着去了萧家,园林和王府便没留下几个人。” “所以我才这般敢直接唤你过来,但就是被他知道又如何?” “此等风声鹤唳紧张时期,若是被他知道又跟你搭上线,多半暗地里还觉得我懂他,以个人名义喊你拉帮结派巩固关系,他高兴还来不及。”燕王妃冷嘲一笑,微阖狐狸眼眸。 “还是旖儿聪慧。” “哼。” 李卯眸光一动,道:“对了,太子受刺可是宋律下令动的手?” 燕王妃抬起头同李卯对视着,而后斩钉截铁坚决道:“不是他,没有抱朴子谋划和萧居正开口,他没那个胆子。” “而且他更不会瞒着我,瞒着我这个身怀未来皇子的王妃。” 李卯抿唇拧眉,心头犹自诧异。 不是宋律难不成是宋启? 胃口也太大了些。 “这事,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要削弱燕王一脉的势力。”甄旖眸闪寒光,看着那一望杳无风浪的湖面,眯起狐媚眼睛。 “畜生,你须得助我跟孩子度过此次难关。”甄旖回眸,直勾勾盯着李卯。 眉眼中虽然不容置疑,但并不像往日那般盛气凌人,而是哀求落寞多些。 若是此次夺嫡不成,他们燕王一脉的下场全然不用想象。 李卯无言搂紧丽人,轻点下巴,自是不会坐视不管。 “鉴于你答应这么利索,我可以先给你些甜头。” 燕王妃慵懒双手盘住李卯脖颈,呵气如兰魅惑红唇凑到了李卯耳畔,指尖轻轻划过李卯脖子。 李卯深吸一口气,咽了口唾沫。 燕王妃面颊流转红宝石彤光,轻笑白了李卯一眼。 “步颦香不是回来了?我替你搞定她怎么样?心动吗?” 那妖冶红唇缓缓勾起一抹弧度,丽人猛然坐起身,欺近李卯身前,白腻额头抵在李卯眉心,双手捧住面颊,琥珀般狐媚眸子倒影吃人红芒。 第463章 燕王妃:你必须将步颦香拉下水 亭台下,李卯看着那近在咫尺,吐着致命却又勾人罗兰香气的妖冶丽人,迟疑动着嘴唇。 “旖儿..” 燕王妃见此情形,拉过李卯的手放在了自己隆起的小腹上,躺靠在温暖怀中,挑眉道:“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步颦香回京城了,你也别跟我说你对她没兴趣,我刚刚提她的时候,你可是兴奋了一下。” 燕王妃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勾着葇荑上的紫纱手套,心思跳跃不满道:“你说说你弄丢了我都多少双手套了?” 李卯接过上一句回道:“我自然是知道步姨回了京城,但是旖儿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我们之间就真有那些个什么龌龊情感?” 燕王妃以指尖点着李卯胸膛,细长眉倒竖,道:“少贫嘴,那日你在台上演奏,步颦香看你的眼神都拉丝了,只怕下一秒就要给你生吞活剥,你跟我说你们俩没点别的?” “再说了,我提出来不是替你着想,你这般谨慎难不成还觉得我会对步颦香不利?还是你不信任我,觉得我会将你们俩的事儿抖落出去?”燕王妃冷冷盯着李卯。 李卯摇摇头,双手揽过那灵动万千的水蛇腰,道:“我可没说,但我就是想知道为何旖儿你就天天薅住步姨不放?” “而且我不想你再用那种手段对付自己人。” “自己人?”燕王妃眼睛一眯,前半句话自觉忽略,准确抓住了不合理的地方。 李卯恰然自如流转话头:“钗家公子跟我是好友,他娘跟我们自然是自己人。” “哦?” 燕王妃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缓缓收回藕臂环抱胸前道:“那是不是朋友的....让你更...” 李卯面色平和,稍显迷茫困惑的不懂燕王妃在说什么。 而燕王妃则是默默低头戏谑一笑,而后轻轻媚笑阵阵银铃声响,紧盯着李卯不放,一双勾人魅惑如狐的眸子满是玩味不屑。 “李卯,你骗鬼呢?”丽人轻启檀口。 李卯较为诚实,呵呵干笑两声。 “你同她相处这般久,难道就没动过那些什么拉良家下水的心思?”甄旖指尖缓缓勾到李卯胸前,挑开那衣襟看着其上那处光洁如新的胸膛,长舒一口气,转而抱胸媚视李卯,言语间充满魅惑。 “她可是步家的女儿,钗家的媳妇,整个大周里,你都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在乎贞洁的女子,找不到第二个比她还含蓄端庄的贵妇,难道你就不想想,她跪到那儿,有朝一日?”燕王妃嘴角微勾,对于李卯往日成语造诣的耳濡目染,如今话到嘴边也是手到擒来。 李卯深吸一口气,但眸光神色间便没多少波动。 倒是让甄旖看的诧异连连。 难不成这畜生真的对那步颦香没兴趣? 不应该啊,这厮完全就是色中饿鬼,她还不了解他? 她还不懂步颦香那温婉妇人那般娴淑矜持气质对这畜生的诱惑力? 但殊不知她嘴里那个色中饿鬼已然将人吃干抹净,所以自然是对这个提议没了多大性趣。 “我是正人君子,岂...” 甄旖眼皮子抽搐,将衣领抹胸往下拉了拉,李卯话头戛然而止。 “我不管,你必须要给步颦香弄到手。”甄旖牵引李卯的手。 李卯面色一凝,轻声道:“旖儿,你同步姨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为何就这般揪着步姨不放?” “上次若不是我临场反应快,是不是就要被你带着去同步姨....” 甄旖冷哼一声:“也没多大仇,就是我想让别人知道她处处都不如我罢了。” “别提上次那事,你折腾本王妃多久,那一次过后我三天都下不了地!受伤的最后是我!”王妃咬牙切齿,李卯有心想反驳,但切记不可跟气头上的女人讲道理。 “对了,你同她相处久,她的嘴紧不紧?”燕王妃冷不防眸光射向李卯。 李卯咳嗽一声,眼神飘忽道:“问这个作甚?” 这话有歧义.... 但其实结果都一样.... “步姨...素来温婉不沾惹事端,当然不会乱嚼人舌根,嘴很紧。” “那便好,只要你能拉她下水,届时只要她知道本王妃肚子里先怀了你的孩子,她不就是失败者一个?” “哼!” “到时候她自己也被你祸祸,我料她也不敢去告密!” “你答不答应?” 甄旖狐狸眼逼视李卯,大有你不答应以后就别见我的架势。 李卯能怎么办? 双手举起投降,哄小姑娘似的劝慰道:“答应答应。” 这才惹得王妃轻嗔嫣然,伏在李卯胸前画圈圈小鸟依人,放空心底城府心计,沉湎于那男子有力心跳声之中。 “还算你识相,不然以后你儿子一天挨一顿打。”甄旖轻柔抚摸小腹,面上刻薄早已遁地三分,铺洒一层母性温和神辉。 “我不管你是骗也好,哄也罢,不管你怎么把步颦香弄到手,反正你就必须得让我赢一次她。”甄旖腻哼一声,撒娇似的轻吟道。 李卯不觉间看呆了眼睛,情不自禁凑到丽人唇边轻点。 他算是看出来了。 旖儿同步姨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字里行间他能听出来就好像是那孩童时期争抢一般,跟步姨怄气,但更像是跟过去的自己过不去,如此这般便牟足了劲,想尽办法一定要在某些地方给人比了过去这才善罢甘休。 话说其实原先有一次旖儿能将步姨打的溃不成军的机会便是竞选大会,可偏偏就被自己给搅得天翻地覆。 “我自然会多向着你些,谁让你是我那孩儿他娘?” “这些日子过的可还苦?” 李卯弯下腰,正欲将一边携来的木盒子打开给人瞅瞅孩童的小玩意,便见那紫色倩影瞬间便搂了上来。 “畜生,我好想你。”一声细弱蚊吟的呼唤先至,而后便是那似水般的柔情。 “唔。” 李卯睁眼看那修长睫毛噙着的迷蒙泪花,愧疚长叹一声,用力但又温柔的将人往怀里揉去。 旖儿性子要强,不说大有可能是憋在心中,若是真的说出来,那可能真的是心中寂寥无以排遣。 孕期之时,孕妇有诸多不便,生理上还有丫鬟侍女陪伴,但心理上孤独,胡思乱想,还需系铃人来解。 李卯安安分分搂住丽人肩头,就这般嘴碰嘴静止相互感受温度,听那湖风卷起霜啼,伴冬沙打在那芦苇荡边。 良久无言。 第464章 无辜的小世子 燕翩湖畔,晓英立在鹅卵石道上不远处,盯梢放风,不时被身后王妃那媚笑魅惑之声唤的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她就是一女子碰上王妃那勾人音貌都不禁想入非非,口干舌燥,甭论血气方刚的世子殿下了。 小楼亭下,入目之处尽是那炽热霏霏。 一双男女不知何时已然如胶似漆,痴缠在一块儿。 燕王妃手套随意落在朱红地面上,云髻高耸,紫色宫裙解到肩下,香肩莹润,如雾透花。 “旖儿,别伤着孩子了。” “呵,嘴上说的好听,那你跟孩子抢什么饭碗?你就不怕以后饿着孩子?” 李卯道:“这不是没有吗...” “哼,就你嘴皮子耍的利索。” 燕王妃面颊红润,眸光盈盈注视对面那近在咫尺,既恨得牙痒痒又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面庞,咬唇轻声哼唧。 而后余光忽而瞟见地上捎带过来的红结木盒,喘息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李卯搂抱丽人腰肢,放开孩子的饭碗,平缓呼吸道:“这不是怕空手来被人看出什么端倪,就想着捎些给孩子的东西,也是找个理由。” 说罢李卯一身牛劲儿,搂着丽人,轻呼间便起身拎起木盒抽去红绳,打开将盒子递到丽人脸前。 燕王妃差点没喘过来气,捋着发丝嗔怒瞪了李卯一眼后,理着云鬓随手挑出来一虎头鞋打量,挑眉漫不经心道: “怎么,来偷吃饺子你这畜生还会害怕?” “我可是记得,有京城的贵妇同我说你在那城郊的桃花庵,将那洛子峰三件孤品之一,价值连城的银凤钗送了一白衣飘飘的仙子,怎得到我这儿就成这些根本不缺的小玩意了?” “叽叽喳喳说什么那女子相貌冠绝京城,身段一流,气质飘渺,生人勿近的,往那桃花树下一站,就是树上没桃花人眼里也都结满了桃花,合着都是眼里犯桃花了?” 李卯一本正经纠正道:“那是我的师长,教我几年功夫,并不是男女之情。” 甄旖盯着李卯神色揣摩良久,最后轻哼一声,道:“行,就算你过,本王妃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愚昧女子,你跟谁好我也管不着,也不会自作主张讨得某人不耐烦了去。” 李卯刚要舒一口气。 “那我问你,本王妃跟那女子相比,谁更漂亮?” “你。” 李卯不会傻不愣登的在孕期的女人面前巴拉巴拉说一大通,什么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美,美要分出来的上下乃是浅薄目光的云云。 犹豫一秒,旖儿只怕都会不相信他所言。 当然他这话也不是什么昧着良心的话,对于他而言,师父或许更漂亮,但旖儿有孕,很大程度抹除之间差距。 甄旖面不改色,眉梢却挂起些微喜色,得到满意答复也不再深究,低头好奇将盒子中的一红线金质铃铛提在眼前问道:“这个?” 李卯吃着饭,支吾道:“给孩子戴的。” 甄旖红着面颊轻拍一下李卯脑袋,嗔道:“都多大了,快当爹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成何体统?” 不过转念一想这畜生确实小了她不少年岁,当即顿住口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眸光潋滟迷蒙看着那赞不绝口的混蛋。 而后狐媚眼眸盯着那金质铃铛一转,吃吃轻笑两声,伸出两条白嫩藕臂,缓缓便将红绳系在了天鹅脖颈上。 铃铛垂落于大开衣领之间。 当啷啷—— “李郎,你看奴家好看吗?”丽人流转妩媚,大黑眼影勾魂夺魄,尽显神秘高贵。 凝脂般玉手单拎一铃铛,轻轻在手中晃荡。 埋头苦读的李卯一愣,抬眸看去,只一瞬间便瞪直了眼睛。 “李郎~” 当啷啷—— 守在湖畔的晓英听着耳畔那越来越快的“叮当”声,默默蹲下身子,埋低了头,看着湖水远处一对花鸳鸯掠过湖面,双宿双飞,抵死缠绵。 当啷啷—— 当啷啷—— 铃声经久不衰,不绝如缕,听的人直心痒痒。 话说王妃以前狠毒刻薄,碰见殿下后虽然有所改变,但是好像也没改变到哪儿去.... 变得更加沉迷男色了.... 以前在这儿伺候王妃和殿下的时候,俩人就是这般疯狂,废寝忘食的... 当时以为是王妃想要借机报复殿下,但后来就渐渐不对了,王妃是真陷进去了.... 彻彻底底的.... 都说欲望贪多嚼不烂,泛滥必嫌恶。 但要是再掺杂情意就又不一样了。 只怕每回皆是情到深处不可抑。 一而再,再而三便不可控了。 晓英回头看了眼被灌木丛遮掩的亭台,念及于此有些担心。 王妃您可悠着点吧... 小世子啥也没干就要被收拾一顿.... 世子跟您都那么俊,小世子到时候出来鼻青脸肿的,那可怪谁.... 风浪平息,金铃报喜,清冷园林之中,日头顶上苍穹,但忽而层云叠起,将那一轮大日吞没而入,临近正午天色却稍显昏暗。 小楼亭下,燕王妃以紫纱手套擦着白皙脖颈上细密香汗,不时端起一旁案板上的紫檀茶杯漱口,拧眉润着嗓子,一饮而尽后,眼神一眨不眨蹙眉疑惑盯着某个闭目养神,神清气爽的白衣公子。 “常人都言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为什么自那次你落入本王妃手心之后,次次你都这般精神,跟个没事人一样?” “好像我才是你,你才是我似的。” 燕王妃用手轻抚一侧脸颊,掰了掰有些僵硬的下巴,眼神匪夷所思。 到底是怀孕时候,某人又壮,都不敢冒风险,到了后面便另辟蹊径。 不过她身子不能大动,便又打消了念头,只好喝茶。 可是就算喝了几大壶浓厚醇香的茶水,却也还是整治不了那威风畜生。 李卯摇摇手指,道:“我就是天赋异禀。” “嗤,忘了那几天你怎么向本王妃求饶了?”燕王妃不紧不慢将肩头的宫裙扶正,低头系裙带,对此不屑一顾。 李卯轻笑一声,上下打量那曼妙窈窕,惬意回道:“那是我受了重伤罢了,做不得数。” “那我倒还要说我还是怀孕着,也算不得数。” “是是是,旖儿说的是。” “今日私下见你一面后我便要应他们去萧家园林聚一聚,说是要帮我养胎,日后就是你想我也难见。” 李卯撇撇嘴没有肯定:“谁说的?那萧家园林我又不是没去过。” 而且萧家的贵妇他又不是没... 咳,何况只是去? “也是,我都差点忘了你跟西苑贵妃认了关系。” “我再多陪陪你,待午后我再走。”李卯起身走到丽人侧身,揽住那哪怕怀孕,却依然能透露出往昔磨人的水蛇腰。 燕王妃没有多言,缓缓将螓首靠在了李卯肩头,凭栏远眺。 “别忘了步颦香,你不行就找我,我帮你出主意,她要是给别的男人祸祸了,我还觉得挺可惜,不如就便宜了你。” “唉。” 李卯为难道:“我尽力而为。” 第465章 反常的太子妃 黄昏时分,两人在厅内腻歪温存良久,终是等到了萧家车队到来。 李卯目送萧家的车队过来接过王妃离去后,便扭头钻进自己车厢,由老薛赶着回了王府。 “少爷回哪儿?”老薛慢悠悠操持马绳,晃荡往前走。 “王府,今日早些睡下,明日还要去赴太子的宴。” 老薛美滋滋道:“好啊,早点睡好,早点睡多去几家屋子里造大胖小子去。” 李卯全当没听见,靠在墙上抵着额头,迟疑片刻说道:“老薛,我总感觉太子对我....” 老薛听见少爷语气中的微妙难言,默默放慢了马车速度,减低那颠簸声响。 “对我有那种不该有的想法,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李卯拧眉顿口,不再言说。 老薛道:“少爷是说龙阳之好,断袖之交?” 李卯点点头。 “哎呦,那可难办了,但是这事儿还当真不是什么坏事。”老薛吧唧一口嘴,抽出来烟杆点上,吞吐一口。 “少爷长得俊,招人心喜又不是什么罕见事儿。” “所以既然少爷你在燕王这边已然站稳跟脚,为何就不尝试同太子也达成这种表面上固若铁通关系?” 李卯脸色嫌弃:“你的意思就是让你家少爷过去跟太子...?” “欸,老奴可没说,谁让少爷你献身了,钓鱼还不会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只是猜测有那种奇怪的感觉,并没有一口咬定。” “况且我救了他一命,还不好说我跟他的关系,究竟有没有同宋律的差。” 老薛磕磕烟杆,幽幽道:“但总归是没有像燕王妃这般能够在核心圈打探情报的真自己人。” “少爷啊,有的时候该牺牲就得牺牲一下自己,又不是真让你上,就是钓钓他罢了。” “西北和宋理的关系咱管不了,若是吃稳了燕王和太子,就是少爷你目前在京城里,甚至在未来都最稳定的抉择。” “而且丝毫不用担心两方有任何一方即位后会朝少爷你倒戈,有西北撑腰,何乐而不为?” 老薛眸中精芒忽地一闪,趋于深邃,道:“甚至若是少爷你敢做,同那宋启一同干一番天翻地覆的大事,也不是不可,但风险比前两个大得多。” 李卯没好气摆摆手,道:“滚蛋,我要是跟宋启沆瀣一气那才是真的失了智,将经营这么久的关系牌打得稀烂。” “就算真成了,宋启那心机深沉的畜生即位后第一个要开刀的也是西北,徒养一白眼狼罢了。” 老薛归于嬉皮笑脸,道:“老奴就是说说罢了。” 李卯单手撑脸,靠在绣有貔貅脸谱车厢上闭目沉思:“我自己有决断,你不用瞎出主意。” 马车缓缓离去。 傍晚时分,李卯倒是记住了老薛的话,四处串门,贡献生命,播种希望。 一夜转瞬即逝。 初九清晨,大雪严寒,白茫茫一片间,李卯从青凤暖烘烘被窝里醒来,一番洗漱穿戴后便坐上马车,直奔紫禁城而去。 紫禁城,东宫之中。 一大早天不过蒙蒙亮,一抹鱼肚白将将掀开,屋檐地面铺就一层银装素裹。 太子宋若还和衣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间,满殿宫女已经如水一般流动起来,捧着胭脂盒,半透烟衫,凤钗玉冠,金红外袍,青色襦裙等各色华丽衣饰。 全都缘由那端坐在梳妆台前,眼神熠熠放光,满心激动欢喜的太子妃,一如湖水般的杏眼,同那月牙般弯弯的粉唇,流瀑发丝延展肩头,桌案上摆着一朵莲花砚台,连同一张写有“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黑墨白底纸张。 身上披着一层粉纱,半遮半掩间挡不住那浑身窈窕玲珑体态,与羊脂美玉般肌肤。 各处虽娇小,但胜在青春靓丽,柔韧性强。 身后一个个宫女拎着衣饰走上前来,任由那靓丽少女一件件精挑细选,乐的合不拢嘴。 远处那些个闲来无事的宫女隐晦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两相交头接耳看着太子妃活力满满,精神劲头十足。 “太子妃往常不是最喜懒床,偏太子殿下又惯人家,都是能睡就睡,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起的这般早?” “今天初几了,难不成要去哪儿拜年?” “不对,前两天初二太子妃不是刚回过娘家?” “那我就不知道了。” 铜镜前。 “这件太保守了,不要,这件又太...” “老师不会嫌我太过放浪吧...” “不行。” 少女嘟嘴摇头间,比对身前时,一件件衣物如同翻飞的棉花般被到处扔去,其中一件正好不偏不倚的盖到宋若脸上,屏住口鼻,一阵呼吸困难。 宋若豁然睁眼,将脸上那什么五色鹿锦黄肚兜放在眼前打量一番,回味其上那处子幽香略显迷茫。 稍稍回神后,宋若便将其叠放一旁,头痛揉着太阳穴,一手按着金黄被子在胸前,诧异看向那梳妆台前龙飞凤舞,大展身手化妆的秋水。 “秋水,起的这般早?”宋若靠在床头,眼瞅着外面那仍是黑多白少的院落,又是阵阵疲倦感袭来。 太子妃闻声扭头看去,展露一歉疚微笑:“啊,太子哥哥,我吵醒你了吗?” “秋水昨天睡得早,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便醒了,醒来发现天还没亮,然后睡不着了。” “于是我想这与其睡不着,还不如干些有用的,便想着拾掇一下自己。” “太子哥哥你继续睡吧,我小些声音。” 太子妃说罢便迅速转过身去,亭亭玉立立在铜镜前一件一件比对着。 “不行,这个不好看,这个也不行。” 宋若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龙井茶,润喉醒神,看着那忙碌的少女,喃喃自语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一旁宫女听见,低头提醒道:“禀太子,今日是初九,天公生,祭拜玉皇大帝的日子。” “我知道,没让你多嘴。”宋若不满驳斥一句。 宫女扑通一声惶恐跪地,长跪不起。 宋若深呼吸一番,感受窗棂间透来的大雪寒意,幽幽睁眼,目光示意让那宫女离开。 起床气这东西,还真是邪乎。 而且经过这么一打岔,联系起秋水这反常模样,他心思算是活络起来。 初九,今天,不就是李卯来赴约的日子? 这傻丫头。 平常屁股朝天照太阳的,今天起这么早也算难为你了。 第466章 李卯:我宁愿背后捅我的是刀子 李卯穿过金碧辉煌城门,白玉官道,抵达东宫之时已然是早间巳时,大雪消歇,徒留寒意。 东宫静自巍然耸立,垂戗于金檐四角远望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中一圆珠顶,铺满白雪,仿若众星拱月,天赋使然。 东宫前宫苑间并无李卯预想之中那般大排场,宫女太监犹自拂尘闲扫门庭雪,唯有拉着步辇的太监小跑上前禀报后,几人这才如梦方醒看见他。 一宫女丢下扫把便匆匆奔向大殿。 “殿下您请。” 李卯淡淡颔首,背手前行,不用旁人搀扶引路,轻车熟路间到了大殿门前,透过缝隙依稀可见其中那阴柔俊美,独坐殿中央的金服太子。 细长眉,桃花眼,英挺如青山眉眼间,却依稀透露出那阴柔俊美之感。 李卯暗暗祈祷一声佛祖佑我,由两旁宫女拉开殿门,踌躇不定间还是抬脚迈过高坎,目光打量那中央垂眸端坐其中,小饮热茶的太子宋若。 “太子殿下。”李卯抱拳作揖。 宋若嘴角掩饰不住笑意,见李卯说话瞬间抬起桃花眸子,神采飞扬,隐隐放着光。 李卯嘴角抽了抽,忙清咳一声低下头去,以紫金冠对着宋若。 宋若起身一甩长袖,示意月洞拱桥桌案前那一方空着的矮凳,道:“世子殿下请坐,陪我饮上几杯可好?” 李卯默默抬头,心中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宁愿相信是自己的错觉,抱着不妨再看看的心态从容落座。 一旁侍立宫女上前斟满琼浆,而后退立一旁。 宋若抬起那修长白皙的如同小姑娘似的手掌,在空中随意摆了摆,殿中本就清冷不多的宫女便低头应喏,步履匆匆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花一般,于殿中边缘流转离去。 李卯端着茶水的手一僵,茶杯中溅出来两滴热茶滴在了手上。 坏了,好像真是冲他来的。 两个大男人相处还需要屏退左右? 李卯看了看茶水,最后明智选择先放在一旁,问询宋若道:“不知太子殿下此番来唤李某是为何?” 宋若举杯相邀,而后也不管李卯喝没喝,便放在嘴边细呷。 李卯见状只能将茶杯举起,放在嘴边假意要吃。 吞咽一口后,宋若不紧不慢道:“自然是感谢世子殿下除夕夜相救一事,且世子助我演戏让我参手朝政,又是一件雪中送炭之事,焉不能好好宴请世子一番?” 李卯放下龙纹玉杯,扫视一圈迟疑道:“宴请....这,怎么都不见人的?” 宋若桃花眸子微垂,表情微妙咳嗽一声,道:“这不是等世子来了后才开宴。” 李卯挑眉问道:“宴请是这样?” 宋若点头道:“是这样。” 李卯晃着玉杯,但仍是一口没喝。 宋若双手捧杯,自顾道:“还记着世子殿下那日替我挡箭的英姿,不知软甲可否真的挡住了那箭,可有挫伤?” “几日来我一直想问,但想着世子家中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我过去自是有相当不便,便没有一同过去看望,还望世子见谅。” 李卯听见此种正常嘘寒问暖,心头终是松口气,和煦笑道:“太子美意心到即可,您贵为太子之躯,而且还刚刚参与朝政,如何能有闲暇时间过来探望?” 宋若吐出一口浊气,抬眸幽幽道:“可在我心中,世子安危却是我目前最为关切之事,他物绝无任何比拟可行。” 李卯笑容一僵,呵呵干笑两声,道:“承蒙太子厚爱。” “本太子向来知恩图报,赏罚分明,你救了我,此等恩情我自然牢记心中。”宋若淡淡道。 李卯脸色稍霁,只道是自己多想。 太子情深义重,又怎么怎么可能是因为对自己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这才出言至此试探.... 宋若冷不防出声,打断李卯思绪道:“所以可否让我一观世子胸膛之上可否有伤势,好以此抒我心头忧虑?” 李卯猛地闭上眼,自然用袖袍遮住视线,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待喝完后重新满上,连连三大杯下肚,一点不喘息停顿。 宋若自始至终眼角勾着逗趣笑意于左右,以手托下巴,饶有趣味打量,那桃花眸子之中泛着瑰丽异彩,直勾勾盯着恋恋收不回视线。 反观李卯直到那蓝云纹白玉壶中的茶水全都喝完后,便低眉顺眼,如坐针毡,不敢同那灼灼视线对视。 “这茶..好喝...” 宋若微笑道:“世子好品味,这茶叶乃是毛尖中的极品,又名蓝田玉叶,十金一两,若是世子喜欢,不妨临走时候捎带几斤。” “我听传言中世子最喜喝酒,却没曾想世子殿下也这般懂茶,当真雅兴得了。” “所以世子胸前的伤势?”宋若将自己那仅喝了一口的茶水推至李卯跟前,薄唇微勾。 李卯鸡皮疙瘩骤起,看着眼前甚至还留有丝丝湿润的杯口,掩面倒吸一口凉气。 咱这气氛是不是有些暧昧了? 他宁愿兄弟背后捅他的是刀子。 虽然... 李卯抬头瞟了一眼,见那玉树临风,金服修长太子眸中之灼灼目光后又慌忙垂下去。 他面前这位太子的确算得上是丰神如玉,容貌更是挑不出来半点瑕疵。 但是.. 他就是长得再俊那也是个男的! 他李卯虽然好...想给世上孤单少女少妇一个家,但是也有底线! 李卯勉强一笑,将茶杯推了回去,道:“自是无碍,劳烦太子分心忧虑。” “刚开始许有些淤青,但如今已是完好如初,不劳太子费神。” “我这里有药,不若?” “不用!”李卯冷汗涔涔一脸坚决道。 宋若一愣,明显被这突如其来一惊一乍吓到。 李卯语气软和下来,轻声解释道:“我伤已好,若是再用太子的东西岂不浪费?” 宋若表示理解的颔首应下,随即话锋陡转,叹息一声,道:“唉,既然世子这般说,我也不好强求。” “其实,我此次除去感激世子之外,有一事相求。” “具体些,就是我有一难言之隐...”宋若目光诚挚,宛若两潭清泉映月,皎皎可映其心。 宋若目光深沉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盯着李卯的胸膛不松。 李卯眼皮子一跳,缩在袖子里的,肉眼可见手在发抖。 他堂堂武王世子,年幼入军营,少年练剑奇才,昆仑山不二剑子,杀人不过头点地。 如今却浑身都不妙起来,竟然也有瑟瑟发抖的时候。 这微妙的气氛,这暧昧的表情.. 坏! 真是冲他来的! 第467章 宋若:我有一个请求 李卯细微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不紧不慢问道:“太子殿下此话何意?” 宋若缓缓起身,端着玉杯在原地不过三寸之地左右踌躇踱步,一手背后,抬头眺望那妆满锦绣仙女龙凤之穹顶,落寞道:“世子可知我同秋水为何良久没有子嗣?” 李卯下意识想去喝茶,手中的茶杯剧烈颤抖,递到了嘴边却发现早已空空如也,于是又想去拿茶壶,可猛地想起来茶壶里的水早已被他喝完。 李卯只好又颤悠悠将茶杯放置桌案,心脏砰砰忐忑乱跳。 太子这难不成是在明示他? 你问我我问谁? 我总不能说难道太子您好男色? 然后宋若猛然回头眼睛看着他放光,兴高采烈跑过来拉着他的手说还是你懂我!那我们这就进去促膝长谈,拼个刺刀? 噫—— 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李卯深吸一口气,揣着“明白”装糊涂,打岔道:“太子殿下,我突然想起来王府上还有些....” 宋若适时转身,好似完全没有听见李卯所说,眼神沉重,开口道:“那就是我那方面有问题。” 李卯话口顿住,听见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张着的嘴一时间没有合上,满目尽是懵然。 太子哪方面不行? 前面说了跟秋水没有子嗣,还能是那方面不行? 不就是说那方面不行? 哪方面不行?! 太子那方面不行? 李卯原先微微张大的嘴慢慢撑大,直到瞠目结舌,满眼不可置信,下意识就觉得是太子说笑话,但看其目光悲戚,神色黯然,全然不像说假话! 李卯欲言又止道:“太子你....” 宋若肃容点头,再度打消了李卯心中犹豫。 这下不光太子站在那儿眸光低沉,就连李卯也都瘫靠在靠垫上,长长呼出一口气,仍是惊得没有回神。 太子竟然没有生育能力,甭论他本就势单力薄,如今少了这重中之重的一环,无异于晴天霹雳,雪上加霜。 若是再被人得知,只怕第二日宋若就要被百官攻讦,让出东宫之位。 殿内沉默良久,李卯默默消化其中信息量,宋若目光暗淡,沿着地上铺展金色龙飞凤舞绒毯,一直走到窗前,感受习习寒风于面庞之上拍打,眺望远处还未完全消融之雪色天地。 一房房金色穹顶,朱红漆面均是或多或少沾满了银装。 李卯抬起眸子,抿唇注视那孤身立于窗前,几根乌黑发丝漂泊如无根浮萍般飘荡的太子,心头没来由涌起几分同情之心。 生于皇室,母亲贵为皇后,本来便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度过一生,而后稳稳当当继承天子之位,于金銮殿大展宏图。 可偏偏却碰上这么个动荡天下。 朝堂割据不稳,国土之外虎视眈眈。 若是其母族在朝中有一定话语权,只怕都不会演变成如此是个人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境况,实实在在的落魄太子。 但就是再落魄,也好在有太子一位。 不过按着他方才说的话,甚至这太子之位,最后的安慰不多时也要失之交臂。 宗族社会,失去养育血亲能力,基本上可以算是半个死人,遑论一将来要继承天子之位的太子.... 李卯坐在那儿许久,却是不知要从何开口。 似乎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几息过后,宋若蓦地背手转身,一甩袖袍恳求道:“李卿,我需要你的帮助。” 伴着身后雪条梅枝,氤氲白光,李卯看那转身而来的太子,以及称呼中的“李卿”,恍惚了一瞬。 仿佛心里就有一个这么个奇妙感觉,若干年后,宋若同样会这般称呼他,喊他,不过是在那金銮殿上。 凤仪天下... 不对。 帝王之象。 李卯摇头回神,而后起身作揖,躬身道:“我李卯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当然是客套话,还请太子殿下你不要让两边人都下不去台阶。 宋若缓缓走到李卯跟前,执手恳切道:“李卿,那日除夕夜大恩我本就式微无以为报,如今若是你再帮我度过难关,在将来若是我登上皇位,定然令你为我左右第一功臣!” “没有之一!” 李卯被先前惊天大瓜惊得没有回神,因此倒也忘了先前太子看他的眼神不妙,也就没有在意两人牵着的手,殷切回道:“我定然不负太子期望!” “好!” 宋若轻喝一声,眼中噙着感动泪水,手不停在李卯手上乱摸,隐隐就要往那袖筒里摸去。 李卯沉湎于两人慷慨对话间,愣是没有察觉。 “我有一请求!” 李卯郑重点头。 “还请李卿,让秋水怀孕!” “好!欸,等会儿?” 李卯方才还豪情壮志,澎湃激动的神色瞬间凝固,拧着剑眉脑筋没转过来。 “等会儿,太子您等会儿,什么叫让秋水怀孕?” “秋水是谁?”懵逼中的李卯大脑宕机,愣是没反应过来秋水指的是何许人也。 宋若凑到李卯身前,趁着李卯懵神,面颊微红搂住了某人的腰,两人肩并肩,俨然一副好兄弟的架势。 “秋水自然指的就是我的太子妃,萧家萧秋水。” “秋水?!”李卯失声轻呼一声,猛然同宋若拉开了距离,瞳子惊颤不定。 “太子您的意思是您不行,于是就让我..?”李卯大跌眼镜,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耳朵所听。 宋若脸色重归平静,自持点点头,肯定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既然李卿已然答应,不如这就...” “万万不可!” 李卯连连摇头道:“太子妃贵为萧家之女,又是您的正妻,如何使得?如何使得?” “而且我素来尊重太子妃,太子您也应该问问太子妃的心意才是!” 这不会是太子看他跟秋水离得太近,于是考验他? 不过应该不可能,他先前还救过太子一命,应该不至于就因为些许捕风捉影就做那些让人心生隔阂的事。 但让太子妃....造小人这件事实在过于荒诞。 宋若本来还没啥,听见李卯最后一句话嘴角直抽搐。 秋水那妮子巴不得倒贴白给,巴不得你给人吃干抹净,还让我问她意见? “李卿,我自然是走投无路,若是要保得东宫之位,子嗣乃是重中之重。” 李卯凝眉问道:“可是,若是有此子嗣,太子当真心甘情愿?” 宋若平和道:“我知道李卿你心头所顾虑。” “只要你答应下来,日后你同秋水所生之子我宋若对天发誓,会将其当作亲生孩子对待。” “而且绝不会因此同你或秋水心生嫌隙,或是卸磨杀驴,我宋若对天发誓。” 宋若举掌竖天,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像是生怕老天听不清一般。 李卯仍是眉宇揪作一团,只觉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太过荒诞。 宋若这般发誓,只怕他是动了真心思让自己把秋水.... 而一旦自己答应,岂不是说燕王一脉,和太子一脉最后的嫡长子,都是自己的亲子? 这..... 燕王一脉有旖儿保底,这边他凭什么去相信宋若? 将自己的血亲送到他人手上? 李卯坚决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恕我不答应。” “我宋若,到了后面甚至可以同你一同分享这大好河山。” 李卯倏而心神一震。 第468章 太子的命令 “为什么”三个字李卯还未出口,便见宋若细眉倒竖,紧跟认真道:“以报你那日以身代箭之恩。” “我宋若,绝没有同你开玩笑。” “一字千金,绝不会食言半点!” “相反,若是你不答应,我便会去找另一个男人同秋水...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宋若淡淡转身不紧不慢道。 李卯面色一变。 “秋水先前向我透露过,她对你这个老师素来仰慕得很,于是我便想着不如便做了双赢的法子,一能报恩,二也是让秋水自己挑中意之人,秋水最后挑的便是你。” “若是你不答应...”宋若话音戛然而止,留下李卯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 宋若嘴角勾起,轻轻摇头。 这最后一逼,可不是他出的主意,完全就是那日秋水趴在他耳边出谋划策。 但是秋水同他说李卯平日里表现出对她有意,只要一逼就能让他松动。 他不敢苟同。 顶多是有些好感罢了,毛还没长齐的黄毛丫头,还没跟人多亲密相处就给自己攻略了,哪能让他动心? 李卯站在原地好半晌没吭声。 他其实想指责宋若为何就这般将秋水当作一工具般随意使用,但一想最是无情帝王家,也就没了那么一肚子怨气,况且是人家媳妇,他多个什么嘴。 而且他终是真切知道宋若此番发言既不是试探他,也不是开玩笑,却是实实在在的想要开宴,来报答他那一日救命恩情。 不过这个“宴”,倒是耐人寻味。 李卯叹口气,有些动摇。 但那么一个天真烂漫,天仙般的少女,就要被如此定好了人生轨迹,成为夺嫡之中的牺牲品不成? 依稀记得那日秋水在萧家园林,那喷泉山上玲珑楼内手里的话本。 现今宋若又对他说什么秋水主动挑的他... 他要是拒绝,完全就是将秋水推入了那先从已知还凑合的选择,完全不知道是谁的深渊。 想起秋水那往日一颦一笑趋于死气沉沉。晶亮眸子忽而陷入沉寂黯淡... 他扪心自问,拒绝不了,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拒绝不了。 无论是宋若的动机,或是少女的期盼,或是对于自己未来的走势等等。 好似眼前摆的完全就是那么一条无法拒绝的,全赢的道路。 只是未来于燕王太子两方权衡之时会增添纠结罢了。 但整体来看,只要太子妃怀的是他的孩子,那么便是此前来,前所未有最佳稳定的选择。 哪怕未来夺嫡,他都能有一定话语权,将落败一方偷偷摸摸给保下来。 可是让太子妃受... 好难为情的感觉... 教培太子妃,真成教培了。 本来还想着太子妃对他的某种大逆不道想法惊世骇俗,可没想到短短几月这事儿便完全毫无障碍,再不受了桎梏。 李卯起身作揖,面容恭谨,慷慨悲壮道:“既然太子殿下四面受伏,周遭虎踞龙盘,我比殿下更知道如此紧张时期需要一子嗣的重要程度!” “太子相邀如此,我李卯不答应岂不是显得不解人意了不是?” 空旷大殿之中,李卯振聋发聩,震得宫灯簌簌。 宋若缓缓转过身来,眸子染上几分复杂无奈,道:“所以李卿?” 李卯认真点点头,道:“我答应了。” 宋若瞬间释然松了口气,而后便面上涌现些许苦涩与恍惚之感,将那爱妻极甚,却又无可奈何的形象表演的淋漓尽致,步子虚浮,身形一晃一晃。 但好像大差不差也是这个意思。 李卯见状忙上前搂住太子,宋若顺势便躺进了李卯怀中,轻轻摇头,呢喃道:“想我宋若几年来一直日夜忧思此事,如今得以周全之法,当真也是否极泰来。” 宋若攥紧了李卯手掌,而后一把起身搂住李卯的脖子拥在一块儿,哽咽起来。 李卯身子一僵,但随后便将手搭在了宋若背部轻拍,柔声安慰道:“太子这些年受苦了。” “李卿,有你真好。” “太子殿下言重了。” 李卯面无表情将那伸到自己胸前摸索的手攥住按到一边,而后将太子推远后,凝神道:“我定不会辜负太子重望。” 宋若眼角挂泪,但脸蛋却止不住的晕上红霞,同样严肃颔首,而后重新变作那副无可奈何却由不得不这般做的神态:“李卿,将来若是我君临天下,定然要邀你一同执掌这片山河!” “那个位子只能是你的。” 说罢,宋若大步拂袖离去,留下原地弯腰作揖的李卯一头雾水。 哪个位子? 是宰相? 不对,宰相有两个。 难不成是国公? 但国公也不止一个。 护国大将军? 李卯那头慢慢挺直腰板间,忽而发觉太子已然带门而去,不知踪影。 人怎么就走了? 李卯拧眉诧异。 他独自留下来干什么? 李卯那边正欲动脚跟上出殿,却忽而似有所感顿住脚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天色骤暗,一阵暗香扑面而来。 李卯吸了一口清香,目光转向那通向内殿之中,一扇硕大的荷花蜻蜓屏风,中镶嵌大理石,四角勾勒花纹红木边。 隐隐有雾气浮现,氤氲两侧,两侧窗棂透过白光,照射其上,如梦似幻。 随后,便是一只白丝莲足,忽而自一边伸出,挑在空中,展露那流水般纤细匀称的曲线。 李卯揉揉眼睛,总觉有些不真实。 但不等李卯反应,屏风后那道倩影便已经琵琶半遮面般露出半张淡妆粉墨,仿若身陷世俗的翩然娇俏仙女般的粉嫩面庞,头上以一粉花相簪,其他再无他物点缀。 含羞带怯,眼神之中却又深藏那浓浓喜悦与情思。 欲语还休,眸光千百转后却又化作一句娇糯“老师”,万千情话堵在喉中无法言语。 其实太子哥哥在外面还是能够听到的吧... 李卯步子不着痕迹于地上艰难摩擦动了动,突感口干舌燥,目光掠过那袒露莹润玉石般光泽的香肩,以及连缀白纱,露出雪白肌肤的半透粉色袖筒。 再往下,青色流仙裙如瀑布般铺展而下,搭在腿弯,依稀可辨那...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宽松裙裳遮不住那盈盈一握,粉润可人。 李卯哑着嗓子唤了一句:“秋水....” 萧秋水双瞳秋水再掩不住那眸中喜悦,弯作两弯弯月牙,往旁边轻盈一跃,便全身容貌显露出来。 “老师,秋水为你一舞。” 李卯眸子泛起波澜,而后轻轻颔首。 他看得出少女眼中那不可言说的意味。 秋水她,竟真的对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却见萧秋水手中拿着一把粉荷竹伞,挡在身前,而后裙摆翻飞,如蝴蝶般旋转多彩。 腿弯夹住伞面,忽而向上一蹬,单脚一字马,竹伞挡在身前,大展身体柔韧性。 再然后便是巧笑嫣然,缓慢朝着李卯这边移动。 每靠近一步,伞后之轻纱便会掉下一件。 直到... 直到挡着一把伞欺近李卯身前不足一步之处,一五色鹿裹挟香气,从空中飘落正好落在了李卯脸上。 处子香气,沁人心脾。 竹伞蓦地往外一拿,攥住布料的李卯瞳孔猛地一缩。 “秋水,我当真是…” “老师莫要多说,一切都是秋水心甘情愿。” “老师,还请...秋水。” “唔!” 羊脂美玉扑到了李卯怀中,再抑制不住心中仰慕亲睐,搂住了李卯。 李卯缓缓搂住了那娇小人儿。 殿外,太子亲自替殿内两人把风,待严令禁止一切宫女太监不可靠近后,便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蹲下眸光复杂侧耳以听。 她也不想这般,但,是无可奈何。 “老师~” “这都可以?当真是练舞的。” 忽而一声轻吟飘出窗外,宋若脸色一红,而后心烦意乱起身踱步,但走着走着就再次走了回来。 又是眉头微皱,却又是欲罢不能。 李卯在殿中央四处踱步,路况有些颠簸。 萧秋水早已泪眼迷离,全然不知云里雾里。 而后便到了那书桌前。 “秋水,这是太子的命令。”李卯愧疚道。 “嗯~秋水知道。” 太子妃上气不接下气,眼神痴痴。 第469章 秋水如玉 《桃花源记》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紫禁城中大雪瓢泼,金砖黛瓦间落着层层叠叠白雪,娇小日晷上尽是那初雪融化后的糊涂痕迹。 太子宋若独坐八角望亭,看着太阳慢慢爬穹顶,放着清冷无光之色,而后又慢慢爬下,直到天边涌现一抹黄昏,黄花堆积,日落西斜。 宋若轻敲腿侧,神色稍显麻木,而后晃荡起身后,发现那许久未曾打开的殿门终是掀开一条小缝来。 不多时便从中踏出来一精神抖擞,面如冠玉的白衣公子。 “太子殿下。”李卯颇不好意思作揖打招呼。 毕竟现在里面躺着不省人事的,乃是太子妃… 而且太子在外面,多半也能听见声音... 宋若则是幽幽盯着李卯还未来得及整理的衣襟下,满脖子的唇彩印记,眼神愈发不善吃味。 李卯发觉太子神色不对,默默低下头去,没有敢对视,只是匆匆道别后便同宋若擦肩而过。 可是将将过了那朱红八角亭,即被太子叫住,道:“世子殿下。” 李卯脚步一顿,心头直犯怵。 说真的秋水还是第一次他实在没想到。 所以他还拿不准太子在事情过后究竟会不会心生芥蒂变脸。 人非圣贤,自己的心爱的女人被人... 多多少少心里都应该会有些不舒服。 “太子殿下,何事?” 李卯坦荡回首,平和温润目视那脸色微沉之太子。 其实宋若露出这般神色他才真松了口气,发妻无可奈何被亲手送去造小人,一直从巳时到了这黄昏... 若是神色平淡,甚至还如沐春风不是断袖就是有些小癖好,当然最可怕的还是太子城府极深,打着报恩的旗号将他也算计当中,那才叫有问题。 却见太子步履铿锵,在铺满雪沫的青石路面上踏的噔噔作响,站定两边花坛中间,李卯跟前,平视而立。 两人个子相去不远,宋若消去李卯半个头尖。 李卯温润微笑间,直发愁。 这只是在外面便有些恼火,这要是一会儿进去了看见秋水那模样岂不是要炸了? 他可是浑身解数,不遗余力。 宋若深吸一口气,问道:“此次过后还问世子殿下觉得完成我的目标有几成把握?” 李卯迟疑道:“我要是说九成,殿下可会信?” 就那个度量,若是最后没成,多半就是太子妃的问题了,可不关他的事。 而且那妮子情动间还搂着他脖子在那儿丝毫不顾及身为太子妃的仪容,哭哭唧唧说掐着日子算这几天是最危险的.... 不对,是最有效的。 要多多益善... 他一听就突然有些上头。 盛情难却,就一直到了这黄昏时候。 秋水眼就没闭上过,他刚才走的时候也是空洞有神。 李卯神游天外,忽而察觉太子不悦目光忙轻咳一声低头垂眸。 宋若眸子却始终盯着李卯脖子不放,但最后眼神深处明显闪过无比纠结,艰难道:“九成...还不够。” “我要十成,绝对的十成。” 宋若在李卯愕然注视下将手搭在他肩头,略显不忍,复杂涩然道:“李卿,实在苦了你了,日后几天可还都需要你上门一拜。” “不苦,我苦什么?。” 李卯懵逼挠挠头,张大了嘴看着太子满头雾水。 这话不应该你对秋水说? 其实我倒是不累… 就是秋水可能有点惨,你得进去看照一下才是。 而且再来几次,这,这成何体统? 李卯面带为难,道:“殿下,一次便已是有悖纲常,这....” 宋若一甩袖袍,不容置疑回道:“无碍!大计前,儿女情长何以干预?” “我就是吃些亏,心痛些又如何?”宋若眸子逼视李卯,灼灼其华。 “说不痛那是假的。”宋若抿唇盯着李卯。 李卯心虚撇开视线,只回一声叹息。 这事到最后,怎么好像是他的错一般… “既然太子殿下这般说,我也不好半途而废。”李卯拍拍衣摆,苦笑一声。 “那我这便告辞了,明早同一时候会再来。” 李卯道别,转身大步流星离去,剩下身后居于秋叶飘零萧瑟,衣袍随寒风翻飞卷转的太子宋若,面色不悲不喜看不出波澜。 李卯白衣身影逐渐消失在朱墙拐角之处后,宋若烦躁一吐鼻息,甩袖折身而返,背手吆喝周遭宫女回正殿前待命,随后默然走到殿前,推门进去。 外殿金黄玉石砖面飘落一地的形形色色,青粉半透薄纱,沿着一地看去,便可见那荷花大理石屏风。 宋若波澜不惊,同方才悲痛模样大相径庭,默默背手看着,一路走向内殿居所。 但宋若将将从屏风一侧擦肩而过之时,却忽然顿足,挑眉扭头诧异看向那荷花蜻蜓屏风上,一朵含苞待放之荷花苞上,垂涎欲滴的晶莹露珠。 宋若凝眉站定身子,伸手去碰那恰好到他腰间位置的荷花垂露,而后捻在指尖,轻轻揉碎。 “是开门天冷,热气落下来了?”宋若若有所思凑到鼻下轻嗅,但闻不出来什么门道,只有淡淡殿内之焚烧清香。 “此荷花搭配这露珠,倒也有几分画龙点睛之意,逼真。” 宋若不再多看,背手快步踱步进入内殿,扑鼻而来便是那少女灼热浓烈到呛人的甜香。 铜炉炙热,檐角滴雪,白皙腻人,秋水如玉。 大床之上,一豆蔻羊脂美玉平躺,面上甜香,不时纤纤玉指绷弹两下。 宋若肉眼可见表情变得瞠目结舌,而后抬脚看了看地上的茶水茶液。 宋若蓦然屏住呼吸,捂脸转身面红似火,轻咬柳叶薄唇,眸光一阵不可思议。 他怎么忘了,整整一天.... 秋水不这般狼狈才怪… 他也真舍得折腾。 宋若回眸平息呼吸间,少女睡梦中痴痴如梦呓般的笑语传来:“老师~” “秋水终于得到你了~” “老师你不用担心的,都是太子哥哥的任务...” “这是最关键的....” “唔..” 少女面庞稍显虚弱,但掩饰不住的红粉诱人,轻哼一声,而后沉沉睡去。 这都成什么了都.... 宋若叹息一声上前替两人收拾着残局,褪去衣袍袒露淡黄里衣,搂住秋水,旋即向外高声吆喝宫女来服侍。 “怎么这么多?”宋若剥开一朵荷花,暗暗皱眉。 他当真是不知道该说李卯兢兢业业,信守承诺好,还是不懂怜香惜玉好。 与此同时,紫禁城前,某白衣公子坐在马车上莫名打了个喷嚏,随后揉揉腰,深藏功与名离去。 此事,任重而道远。 第470章 王妃的铃铛 大年初九,一片红火朝天,却又处处透着恭谨严肃之萧家园林之中,以西苑贵妃,前兵部侍郎萧克为主之萧家话事人于山上正厅之中按序而坐。 对着那姗姗来迟,孕有燕王一脉希望的燕王妃嘘寒问暖,关忧切问。 风韵犹存,淡雅高贵之西苑贵妃稳居首座,其次则是冷艳王妃坐于贵妇左手,两人贴近,执手说些婆媳间的体己话。 燕王宋律居于右座,看着面前和谐相处的娘亲和王妃,哪怕现在局势再不妙,也难免露出些许祥和笑意。 萧克落座燕王一侧,儒雅不言。 厅内丫鬟侍女林立,山河字画高挂,均是恭立垂首一言不发。 看似堂内福字喜庆十足,红红火火,烧香拜神,婆媳家长里短年味悠长。 实则几乎人人都是心头沉重,对于此次太子受刺对燕王一脉造成的削弱心照不宣。 首座,那花艳露浓之贵妇人,露出半截皓腕,牵过那狐媚丽人柔荑,拉在掌心轻拍,言语柔和安慰道:“旖儿,律儿的事你就莫要担忧,天塌了有我们顶着,你就安安心心养胎,等着孩子出世即可。” 小腹微耸,一改冷艳而尽显憔悴作态的燕王妃闻言抿唇点头,将那孕期时分时常因无气血而面色苍白颓然演绎的淋漓尽致。 西苑贵妃自感心头怜惜,感同身受。 孕期之时最是不好过,可偏偏律儿又忙于他事,无法作陪,倒也苦了旖儿。 贵妇心思收拢间,余光忽而瞟到自家儿媳妇脖子上的一条红线,便好奇探手过去。 甄旖猝不及防间只是低头看去,但并不知道贵妃要做什么。 直到将那金色铃铛拎出来被贵妃托在掌心之时,她想要继续辩解已是为时已晚。 坏了,她见那畜生喜欢的紧,她也没舍得摘下来,结果戴习惯忘摘了! 众人目光凝视。 脖子上戴这个? 燕王宋律诧异轻咦。 他清楚记得他从没有给王妃买过这铃铛,而且也从未见过王妃佩戴过。 西苑贵妃则眉宇浮现丝丝凌厉,投去问询目光。 眸光均是不解,甚至勃然色变。 堂堂一王妃怎么会缺首饰,怎么会戴这种没品的俗陋东西? 除去小孩喜叮咚声和家中的小猫小狗,谁见过哪个成人戴过? 众人目光齐刷刷射向甄旖。 王妃瞬间便成了众矢之的,远处墙角侍立的晓英见状心头直犯突突,但又不敢吭声。 却见甄旖面色先是一紧,而后瞬间如常舒缓,不紧不慢道:“娘娘您有所不知,今日妾身还未来之时,情知咱们难处,而妾身又听闻武王世子伤势大好,便想着将人唤来一同拉拉家常,笼络感情,四处通融打点一番。” 西苑贵妃见儿媳提起那人,娥眉间凌厉缓和,浮现些许追忆,示意继续说下去。 这下不光西苑贵妃提了兴趣,就是一边的萧克宋律等人听见武王世子这么一个名头也不禁提起精神凝神听去。 甄旖风情万种勾了勾耳畔青丝,自如道:“恰巧妾身知道武王府上有一养育过,还有一女儿的妇人,同世子关系极好,便想寻个由头将人唤到园林之中,假以交流生儿育女的技巧经验...咳。” 燕王妃掩嘴轻咳一声,面上飞起一抹红:“为由,后而同武王世子笼络感情。” “后面世子也确实赴宴,并带来了一些小儿用品,这铃铛便是其中一物,我当时身子不便,却偏又喜爱的这铃铛的紧,于是就随手挂到了脖子上。” 西苑贵妃闻言摩挲那铃铛的手忽而一抖,一个没拿稳铃铛便提溜下去,垂落燕王妃领口之中。 “是那孩子送的?” “是我贤弟?!”宋律兴高采烈。 贵妇人面颊忽而涌上红霞,并腿偏到一边,摇摇头说教道:“那也不能如此儿戏般将一铃铛挂在脖颈旁,成何体统。” “对了,世子和你可聊了些什么?”西苑贵妃稍一提醒,而后瞬间便凝神于两人之间交谈的内容当中。 一旁宋律眼含期待。 甄旖道:“妾身侧敲旁击,最后终是打探出来一口风。” “那便是世子觉得是有人刺杀太子,想要栽赃嫁祸于我们。” 一屋子的萧家之人或明或暗,齐刷刷松了口气。 “都出去。”西苑贵妃端庄挺直天鹅脖颈,对着一干子闲杂人等轻斥一声。 丫鬟,非核心圈层之人如潮水退去。 甄旖狐狸眸子低垂,任由西苑贵妃拉过她的手,略显紧张的攥紧:“而且世子还说,看在跟娘娘你,还有王爷的份上,他定然会帮助我燕王一脉,或多或少抗下这次遭中。” “我的好贤弟啊!”宋律咬牙切齿,攥紧拳头。 不过是感动的激动的。 西苑贵妃则是释然瘫在靠背上,如帘幕般前襟高耸垂落,一手揉着眉心,眸子失神欣慰,长出一口气。 那孩子,果真没让她看错,没让她失望。 他不光嘴上功夫好,而且还说到做到。 也不枉她那清心养性十几年的贞洁身子,一股脑全都.... 如今看来,绝不是一让人苦恼后悔的插曲。 而是相当让人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满意的天赐良机。 枉为女子四十年.... 西苑贵妃面上愈发红润,许是屋中燥热,那眸子看向儿媳脖颈间的铃铛后便瞬间如触电般移开,目光飘忽下垂看着青石地砖。 其实.... 如果两方真的拴到了一条绳上... 或许自己和那孩子.... 萧烟罗! 那可是你认的...! 西苑贵妃猛的一咬舌尖,从那迷障遐想之中豁然脱身,而后浑身冒出冷汗,回神于两人交谈之中。 她怎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一次是意外,还勉强说得过去。 可是后面她这想法又当如何? 贵妇人一手扶额,脖颈映现红纱。 虽然竭力不去想,但往日那些旖旎,那些粗暴均是按捺不住涌上脑海。 还有那夜深人静,清宫寂寥的夜晚.... 燕王妃则是狐疑方才婆婆那突然神游天外的神情,心道一声贵妃这级别也会有分不清主次的时候? 但没有细想。 “旖儿,你做的好!”西苑贵妃深吸一口气,面上挂红妆,郑重点点头。 “做的实在好。”擅长发扬毒鸡汤的萧克由衷感慨。 宋律则是重重一拳砸在手心,豁然起身,掷地有声道:“娘,我的好贤弟如此对我,我们必须好好宴请他一番!” 西院贵妃下意识攥住脖颈旁的玉筒链子,细微咽口唾沫,道:“律儿,你说的对。” “那就定个时间,请我贤弟上山泡温泉,我们一同向其问候道谢!” “定要喝个酩酊大醉,不醉不休!” 萧克微笑点头:“我赞成。” 甄旖嫣然笑道:“王爷英明。” 西苑贵妃心尖乱颤,不自在动了动臀儿,扯着嘴角笑道:“那便...如此... ” 第471章 秋水的心意 寒冬严严,冬日流转,一股风吹过,距离开始李卯临危受命,教培太子妃已是三日已过。 此三日来,李卯殚精竭虑,日夜忧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真真正正诠释了何为负责有担当的大周好男儿。 绝不给自己任何喘息机会,绝不偷工减料,次次都是呕心沥血,次次都是超额完成任务。 尽力让太子妃十二分饱。 一连三日,晨曦将露一线之时,直到那月明星稀,月上柳梢。 其实倒也不是李卯真的那般想要履行对太子的约定,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 关键是那二八少女,舞姿绰约,娇嫩可人,百依百顺间嘤嘤撒娇哭啼。 一口一个老师.... 或曼妙舞姿,或半披烟纱,吹弹奏唱。 少女细腰宛若月白桥拱,摆弄间尽显青春柔韧。 李卯扪心自问,当真难以自拔。 大年十二,天气朔爽,树梢挂霜。 京城里里外外已是初步解禁,虽然刺杀太子凶手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但总是不关老百姓的事,十几天未曾爆发的新春喜庆滞后到来。 与此同时,那想和安定一片之紫禁城,东宫之中,太子宋若一如往常那般,披着狐裘,金色披风,习惯捧一牛皮小书落座八角亭下,屏退左右,静默抿唇去读。 但那沉稳眸色间,却不时闪过烦躁,蓦然朝那大门紧闭之东宫大殿抬望一眼,呼吸急促几分过后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以清凉空气入肺,缓解灼热焦躁。 而此时的东宫内殿,则是同外面清冷挂梅花,寒风舞白雪截然不同。 暖炉熏热,灯光和煦,屏风字画,色彩鲜艳,百花烂漫。 而那大开贴有红花窗花之窗棂前约十步左右,一对男女正依偎坐靠于软垫之上。 少女眸光盈盈如水,幸福笑意嫣然如百花齐放,眉宇间虽有疲惫倦怠,但仍是兴奋不舍多些。 仅一层白纱披肩,而后身着一金色彩凤肚兜。 毕竟这么多日的经验,自是会找那方便快捷的法子。 随时随地... 身旁那男子则是一身淡色里衣,摩挲少女腰肢间,目光投向两人共捧之一琴谱——《凤求凰》 萧秋水抱住李卯胳膊,娇柔撒娇道:“老师~” “秋水想让老师弹这个曲子,秋水给老师跳舞如何?”说着少女还将肩头轻纱往下扯了扯,凑到李卯耳畔呵气如兰。 李卯则是惬意嗅鼻腔间那少女清香,淡淡笑道:“有何不可?” 经由这么多天的磨练,抱也抱过了,吻也吻过了,把也... 早就从那喊老师就老脸一红的情况脱离出来,变得如今这般淡然处之。 “但其实我还是好奇某些事,秋水你可容我问上一问?” 萧秋水搂住李卯脖子,轻语道:“是什么呢老师?” “只要秋水知道,肯定不会瞒着老师。” 太子妃抬眸看向李卯面庞,而后目光趋于痴痴,最后也没来得及让李卯开口便直接凑了上去。 “唔。” 李卯无奈缓缓环抱少女玉石般的凝白背部,眸中闪过些许宠溺苦笑。 秋水那般惨,其中九成原因都是因为秋水自己缘由。 他不是畜生,知道秋水将将落红,是怎么也不可能去勉强人。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妮子好像跟上瘾了一样,虽然当时哭哭啼啼的,但是自己一旦心有不忍,秋水便又痴缠上来,死活不让他走。 他是真没办法,一连三日,次次皆是如此。 少女肚子多少都有些吃的撑得慌,但是就偏偏打着太子命令的旗号。 他教导少女一句贪多嚼不烂,但是偏偏秋水就是榆木脑袋,半点不听劝,一点没辙。 像什么用蜂蜜在...写字,然后拉着他让他去教... 但同样,他心间也涌起些许疑惑,为何秋水就这般欢喜他? 明明太子也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怎就会因为不能同房,就对他这一个并未有过太多亲密接触的老师这般情深意重的? 遑论先前秋水同他甚至都没有这般负距离交流。 暖风呼呼,屋内闷热气息裹挟向着窗外飘飞。 良久,唇分。 萧秋水这次倒是没有一扯轻纱开始教培,而是听话乖乖跪坐一边,鬓间一朵粉花,歪头看向李卯。 李卯愕然少女竟然听进去话,而后清清嗓子,道:“其实我想问,秋水你....” “为何这般喜欢老师...” 按理说小说里那些因为丈夫的缺陷而需要去借子的女子,不说抗拒厌恶,多少也会有些抵触矜持在里面。 可秋水她偏偏.... 就这般跟外表柔柔弱弱,静若处子那般背道而驰? 萧秋水眨了眨星目,看着李卯犹豫语气,多少明晰老师在困惑什么。 太子妃紧紧搂住李卯手臂,细声细气道:“老师,其实秋水...” “早就喜欢老师了...” 李卯心神一震,作噤声手势,忙慌张东张西望,好像太子就在一边听着似的。 “太子妃,莫要妄言!”李卯苦笑一声。 萧秋水却一改柔弱,凝眉摇头道:“没事的老师,太子哥哥他又听不到,而且听到了又如何?” “我不光喜欢老师,甚至还是这辈子喜欢的第一个男子。” 李卯一愣,恍神看向那自己反而涌上几分疑惑的秋水。 太子妃接着道:“其实我也很不解,为何太子哥哥自从跟我定下婚约,大婚过后一连一年多,对我百般呵护,处处体贴,但我就是生不出半点那属于男女之间的情感。” “这跟太子哥哥是否与我同房无关,平常相处时就像是哥哥一样,又或者说更像大姐姐一样。” “大姐姐一样?”李卯听在耳中,若有所思。 “我总感觉太子哥哥对我不太感兴趣。”太子妃思来想去,最后得出来这么个结论。 李卯思索片刻,瞬间浑身打了个寒颤,汗毛竖立,不寒而栗起来。 难不成,太子他真有龙阳之好,而且偏阴柔些?! 所以秋水才有此种感觉!? 不好! 有问题! “所以外人看来,看似我跟太子哥哥亲密无间,实则一直都没有什么特别感觉来。” “直到那日秋猎的时候...” 萧秋水双手捧着李卯面庞,强行将那正在胡思乱想,目光慌乱的李卯掰正回神。 “老师你奋不顾身将我护在怀中,将那老虎毙命之时,我才发现什么才叫作书本上那男女间的一见钟情之悸动。” 李卯勉强一笑,将少女葇荑握在手心,同时不停向四周警戒。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借子是一回事,但是偷心又是另一回事! 虽然他救了太子一命,但也说不准太子万一得知此事后是个什么心态。 “秋水,你应该只是将咱们之间的师生情谊误会成了男女之情。”李卯双手扶正少女肩头,一本正经道。 萧秋水瞪着晶莹星目,丝毫没有犹豫道:“不,老师,秋水就是...唔!” 李卯凑上去噙住少女樱唇,将人搂到怀里轻拍,直犯头痛。 我的姑奶奶,可真别再说了。 俩人虽然能尽情为爱鼓掌,但是这情感归属...还是得慎言。 万一太子就在一边听着可怎么办? 八角亭下,某俊美太子喷嚏一声,拢拢披风看了眼天色。 日上三竿。 寻思也该用午膳了。 殿内。 良久后,少女瘫倒在李卯怀中画着圈圈,如烂泥般小声嘀咕:“若是秋水对老师无意,才不会让老师那般对秋水...” “若事先不知道是老师,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太子哥哥的请求。” “秋水就是欢喜老师。” 太子妃撅着粉唇,感受那人温厚有力的胸膛,唠唠叨叨,如黄莺般叽喳沁人肺腑。 就是见多识广的李卯也不由得质感迷糊,心生怜惜娇宠之意。 而后披肩轻纱飘落,少女眼中慧黠娇羞,缓缓滑溜下去。 李卯见状不再多说,忽而眼睛微眯,摩挲少女青丝,恍然失神,插嘴道: “竟是那次秋猎杀虎吗...” “咳咳!”—— 第472章 写字 东宫内殿。 李卯同太子妃正靠在书桌前,指点上面之字帖。 萧秋水扶着桌案,面如桃花,咬唇不时回看背后那挽着她手,在宣纸上比划男子。 曾几何时,她也曾这般想象过。 两人光明正大亲密相处,两人不时执手探讨诗词书画,老师抽查学论中的《小学》,而后随心所欲间,情到深处便痴缠一起.... 风光霁月,畅谈人伦大道好不自在快活? 桌上摆有一张偌大宣纸,一侧是那徽州特供,白虎毫毛笔插在一浮雕竹林笔筒之中,纹丝不动。 另一侧则是一凤首黑岩砚台,存放漆黑墨汁。 萧秋水撅着娇小臀儿,素手研墨,眸光潋滟间俱是盈盈水意。 李卯在后面一手揽住少女腰肢,待墨汁研磨的细腻后,便挽过秋水玉手,在那宣纸上勾勒字迹。 “唔,老师~” 萧秋水忽而踮踮脚尖,轻哼一声回望一眼,咬唇呵气如兰娇唤一声。 少女面色有些说不出来的欲拒还迎的难受,似乎是屋内闷得。 李卯长出一口热气,迈腿向后退了退,而后凝神朝那宣纸上重新落下“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句。 当初他看见秋水,脑中不禁便蹦出来这句诗。 无他,就是太过形象。 跟超标的玉容,和正常的休休不同,秋水确实是有些缺乏营养。 但好在他所熟知女子当中,秋水这么独一份还恰好甚得他稀罕。 有古人云:“燕肥环瘦,各具春秋。恰如东坡烧肉,腴者入口饱满,肥而不腻,瘦者入口虽欠,但胜于清新一手。” 谁曾想那个早有蜻蜓立上头的男子,最后竟然成了自己.... 当真世事变幻间神鬼莫测。 萧秋水轻咬唇儿,踮着脚尖,腻声问道:“老师~秋水,虽然,很喜欢这句诗,但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少女眸光痴恋,回望那眼神专注之俊朗公子。 李卯轻轻摇头,眸光点了点意味之处,嘴角噙着坏笑。 “秋水觉得呢?” 萧秋水眼瞅李卯那般明显的示意便低头看去,前后不过瞬间眸子便蒙上粉雾,红了耳尖,嗫嚅难言。 而后也顾不上什么红木桌案上的诗句宣纸云云,背对扭过上身撅着粉唇,所求不言而喻。 “老师,秋水的《小学》又生疏了呢,还望老师好好抽查一番。” 李卯呼吸一滞,肉眼可见的呼吸急促起来。 叩叩—— 外殿传来声响,两人齐齐一愣。 按往日里,这是午膳的信号。 太子妃幽怨叹息一声,嘟嘴不太情愿。 李卯则是安抚少女,而后说了一句什么时间足够的,便.... 正午时分。 东宫外殿,李卯太子太子妃三人着装齐整,相对于一金玉面,镶金边桌案而坐。 太子妃同太子坐在一侧,身后立着端茶倒水,捧着装有菜肴食案的宫女。 李卯则是独自坐在另一边,手中端着一穿云凤玉杯,放在嘴边小饮度数并不高的清酒。 一身白衣在身,精神抖擞,也不知是不是偷尝过了花蜜,桃花眸子愈发妖异勾人。 对面那一对小夫妻则是眼巴巴看着对面那俊美公子,两个一个比一个沉默,一个比一个眼神专注,都是没有心情去看自己的妻子丈夫。 太子妃眸光潋滟,痴痴间伴有灼热情思,好似巴不得现在就扑上去继续胡闹。 太子则是眸光贯注间抑制不住流露出些许无法言语之意味,不过时常会浮现无奈复杂之难受。 “唔,咳咳!”李卯喝酒间突然呛住,从嘴中迸溅出些许酒花,落在脖颈上,胸襟前。 萧秋水眼睛一亮,秉着为了太子哥哥好而跟老师打好关系的宗旨,眼疾手快从怀中取出手帕便想去擦拭。 但是臀儿刚刚抬起,身子刚刚前伸,就懵然看见身侧一道身形箭一般的便站起来,弯腰凑到了本来应该由她擦拭的地方。 “李卿,可有事?”太子宋若自然以一龙纹绸缎手帕擦拭李卯脖子,而后不由分说便一路下滑,在那淌湿的衣襟上摩挲。 太子妃撅嘴坐下,心想太子哥哥一个大男人怎么也会干这种事? 但想着一会儿太子哥哥走后,老师还是她一个人的,少女便一扫不悦,重新托腮笑语吟吟,目不转睛盯着对面那人。 李卯干笑中按住那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手帕,道:“多谢太子美意,我自己来就可以。” 宋若不舍收回修长白皙手掌。 李卯自顾默默擦拭,对面两人坐下后又再次归于沉默,眼巴巴瞅着李卯一人在那儿擦衣服。 俩人竟是相互间一句话都不带说的。 往日都要搂在一块儿的人叙话,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中间留出来老大一条缝隙,余光之中有意识地去回避对方。 一个是怕某人吃醋,另一个不知道是咋了。 李卯擦着擦着忽而一愣,抬头迟疑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 俩人又是一声没吭。 太子妃为了彰显自己只是领命跟李卯深入交流,而日常生活中还是生疏的很,便避嫌的没有说话,正襟危坐,低头拨弄玉筷。 宋若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咳一声收回视线吩咐宫女上菜。 几息过后,走马灯似的宫女一个接一个便将一水井大小的桌案上摆满了瓷盘金碗。 其中最中间一点着果木温火的金盆之中小火咕嘟一锅汤。 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其中那枸杞,鹿茸外加一例鹿宝。 李卯擦拭间,宋若亲自给李卯打了一碗料多的汤,而后放至李卯跟前,重新落座欲言又止道:“敢问世子,不知这几日来,效果或者说把握如何?” 李卯端起汤碗,闻言顿在空中。 其实不是几日,是几十日.. 咳。 李卯回神,肃容回道:“太子殿下,其实这几日来我兢兢业业间,您先前提起的事能成的把握足以...” “太子哥哥,吃饭时候还是莫要多说了,而且这事不能出任何疏漏,区区三日还是有些不保险,先吃饭,再过几日在说。” 太子妃冷不防挎住宋若胳膊,打断两人交谈。 李卯眼瞅那妮子眼中闪动的狡黠,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宋若抽出胳膊,蹙眉点头道:“倒也是,操劳一上午,想必世子定然饥肠辘辘,我就不多费口舌耽误了。” “太子殿下这是哪里话。”李卯不多时便将一碗炖汤悉数消灭。 萧秋水见状想要去添,但是又被太子抢了个先机。 太子妃纳了闷,只好将碗放到一边,手掌叠至腿面,静静观看。 但宋若起身打汤间,太子妃忽而身子一颤,瞪圆了美眸,不自在动了动纤细小腿,面颊荡起一层动人红晕。 坏了,先前时间紧迫,而且想着下午还要继续完成太子哥哥的任务,便没有去处理.... 这下倒好了.... 第473章 演技卓越的三人 宋若同李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心里均藏着些对方所不知道的小心思。 李卯是觉得刚刚和太子妃胡搅蛮缠过,这边又坦坦荡荡,仿佛没发生过一般和人在一块吃饭... 人还心甘情愿给自己顿补阳的汤.... 他心里真有些过意不过去,所以意兴阑珊,话语寥寥,没敢表现出太过高兴或是激动的神色。 只是默哀,嗯,就是默哀。 “既然三日不够,那便再来几日,毕竟此事干系甚大,不容有失。”宋若叨食一筷蒸虾,随后有意无意看了眼面前眼观鼻,鼻观心的局外人。 “唉...”李卯自然是表示遗憾不好意思。 一旁太子妃并腿而坐,耳尖红的快要滴血,埋首下垂,轻咬粉嫩唇瓣。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李卯身上的宋若忽而想起今天有些冷落秋水,便挑了一块鱼肉要往秋水玉盘中放。 毕竟他就是再吃味,也不能表现出来。 但是目光瞟过去才发现玉容似乎是有些不舒服? 捂着肚子难不成是受凉了? “秋水,怎么了?”宋若关切按向少女额头。 萧秋水面颊红润,支支吾吾道:“没事,就是可能...” “有点不想吃饭...” 宋若愣了愣,接着困惑道:“不想吃饭?可是你劳累上午,怎么会不饿?” 李卯胳膊肘抵在桌上以手掩面,挑三拣四盘中菜,转移注意力缓解尴尬。 太子妃双手叠放腰际,牵强一笑,道:“就是不太饿。” “可能昨晚吃多了,而且我刚好保持身材,中午不吃也无事的...” 说罢太子妃便幽幽看了眼那装傻充愣置身事外的始作俑者。 她不说昨晚吃得饱,难不成说今天上午吃的撑的都吐出来了? 话说老师真是铁打的... 实际上感觉要完成太子哥哥的任务根本用不着几天... 一个时辰便足以将她.... 只要等到日子一到,去唤太医一诊脉多半就中了。 但为了她的幸福生活,还是要撒些小谎。 李卯一言不发闷头干饭。 虽然他有两仪圣法,但是该补充的营养还是得补充,容不得半点马虎眼。 除去这粘人的小丫头,府上还有几个磨人的美妇人。 宋若肯许颔首:“这般,那我就不强求了。” “不过你劳累那么久,能吃还是要吃一些,身体为重。” 萧秋水顶着粉面乖巧点头,而后端过盛放一块洁白鱼肉的瓷盘,凑到金玉桌案前,执筷挑起,一手掩口,小口咀嚼。 “唔,这鱼怎得有点腥?”太子妃忽而愕然含住鱼肉。 “腥?”宋若不虞拧眉,但也并未着急发难,而是亲自挑起尝了一口。 “唔,入口鲜美,并无什么腥味,难不成是部位不同的问题?” “没有吗?”太子妃捂住樱唇,疑惑眨眨眼,眸中闪过思索。 宋若闻言不再多问,将筷子拍在桌案,面色严肃不满,轻斥一声:“真是岂有此理!传御厨!” “太子哥哥,莫急,是我尝错了!”太子妃忙按住宋若的手臂,颤着声线劝阻。 李卯将头埋低,吭哧吭哧又是两碗白饭下肚。 太子殿下,我对不起你。 不该让秋水吃太多的。 不过想起太子不时对他动手动脚的,心里那股子愧疚劲也就消散良多。 宋若细眉竖起,道:“尝错了?秋水你莫要因为不想责罚他人便委屈自己,今日有一次腥味,明日就有第二次!不可不罚!” 太子妃苦苦相劝:“太子哥哥,真的是我尝错了,不怪御厨,我想起来昨夜刚好为了清热吃了些苦瓜,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就觉得有些怪味,刚才我又尝了一口,没问题的。” 太子妃说完还叨了一大块鱼肉,白玉般喉头滚动吞咽下肚,朝宋若眼神示意。 宋若这才打消问责御厨的念头,摆摆手桌案旁闻声侍立的宫女便推到远处柱子旁站定。 餐桌上重新归于沉默。 鉴于先前的小插曲,太子妃哪怕鼓着小腹也都小口小口用膳,眸光低垂,不时向宋若碗中夹菜,目不斜视,一副与李卯并不熟悉的架势。 而反观宋若,则是对于李卯进餐时关切照顾,米饭吃完了命人去添,秋水给他夹的菜一口没吃,反倒给李卯夹了不少珍馐美食。 李卯仍然低头扒饭。 下午还有一场盘肠大战,不能委屈了自己。 这几天天天在东宫进餐,晚上回府余粮不多,多少也有些委屈她们。 可是太子相邀,事关未来夺嫡,他又不能不全力以赴。 早日干完早休息嘛不是。 不多时,李卯跟前已是摞起十余白瓷小碗,桌案上的饭菜也近乎洗劫一空。 宋若跟萧秋水都是没有动筷,默默看着李卯用餐,一个眉眼幸福温柔,一个嘴边勾笑满足。 但宋若扭头看来,萧秋水又立马挺直腰杆,一副我跟某人不熟的样子低垂视线。 早已洞悉一切的宋若看在眼里,摇头无奈撇嘴。 这妮子,平常天天喊着老师如何老师如何。 如今三日过后反倒表现得这般生疏,欲盖弥彰当真觉得他是傻子不成? “秋水,同世子相处时觉得如何?”宋若收敛心思,抬眸问去。 萧秋水稍一思索,语气平和道:“老师大多时候同我讨论了些字画诗词,但是对于太子哥哥的任务....秋水的倒是不太热衷。” 萧秋水脸不红心不跳。 李卯用毛巾擦擦手,抬眸瞟了太子妃一眼。 萧秋水面颊顿时一红,局促绞着葱白玉指,心虚低头不敢对视。 宋若将少女神态以及两人眉目传情尽收眼底,细眉一挑,眼神微妙。 他已经自觉将秋水说的话悉数换作了相反意思。 大部分时间讨论字画? 不热衷造小人? 宋若只是无语抿唇,眼神不受控制的瞟到李卯脖子上。 密密麻麻,全是印子。 这妮子! 宋若眉头微凝,断了继续用膳的兴致。 殿内心怀鬼胎围桌用膳过后,一个屁股跟扎了根似的迟迟不愿离开,一个急得满头大汗,找着各种委婉理由想让人走,一个饭后慢条斯理品茶小憩。 众生百态不过如此。 最后宋若找着各种理由,像什么临摹字迹,探讨天下事,足足在殿内拖了近一个时辰才作罢离去。 人一走。 那衣服就跟不要钱的柳絮似的飞扬在空中,卷起阵阵幽香。 “老师我来了!” 李卯叹息一声。 …… 大年十二,晚间时分,五皇子府。 幽黑书房之中点着昏暗油灯,一黑衣影卫跪在书桌前待命。 “禁军可还在盘查城外?” “禀主上,仍有所少部分在城外巡逻逗留,宋理显然是动了真火。” “嗯,准备准备吧,知会慕容邛一声。” 阴鹜男子起身,背手立在窗外,平静目视那黑云吞没圆月。 “李卯死不死都已经无所谓了....” 第474章 太子妃有孕 正月十五元宵节,大雪间,白茫茫的三日又是一晃而过。 京城各处挂起灯笼,赏花灯,点孔明灯。 万星冉起下,滦河畔处处张灯结彩,月渠旁小舟泛游,水光倒映红火,水岸人影绰绰。 而恰逢此阖家欢乐之时,紫禁城东宫之内传出一道喜报—— 经太医诊脉,太子妃已有身孕 举城欢庆,昏暗天边,一朵朵火烧云忽而如同雄狮骏马般翻涌变幻,让人看不清景象。 正月十五晚间,御书房内。 莫公公端着一碗黑芝麻汤圆,毕恭毕敬走到红木书桌前,垂首弯腰不发一声。 于桌边批改奏折的宋理全神贯注,良久没有察觉,笔龙走蛇间纸张纷飞。 足足小半时辰过去,宋理这才端起一旁放凉的茶水端在嘴边轻抿一口润喉,而后抬眸看向连白眉莫公公。 莫公公低头道:“陛下,汤圆凉了,我去换一碗。” 宋理将奏折堆叠推向一侧,摇摇头道:“不用,朕也吃不了几个。” 宋理接过汤圆,着汤匙将一鸽子蛋大小的白色汤圆吞入口中,甜凉入口,紧皱眉头稍稍舒展。 待宋理吃下三枚汤圆过后,莫公公不声不响跪在地上,瓮声道:“陛下,东宫太医传言有孕,言之凿凿。” 宋理勺子顿了顿,而后将口中汤圆吞咽下后,道:“朕早间便知道了。” 莫公公闻言伏首没有再说话,宋理也没有说话,御书房中并不明亮,唯有窗外飞雪夹杂寒风呼呼声响起。 朱红门窗一扇一扇,发出牙酸的“嘎吱”声。 “朕亏欠若儿和他娘太多了。”宋理将汤圆放在桌案上,剩下寡淡汤汁和三枚汤圆,轻叹一口气。 莫公公抬头张了张嘴褶皱纠结作一团,但最后还是选择低下头去没有开口。 与此同时,京城外,那萧家依山园林之中,整个萧家话事人悉数从各自房间中踱步而出,直奔主屋。 经由萧家小厮禀报太子妃有孕一刻钟时间,主屋之中便已是依次坐满萧家门面。 西苑贵妃面颊留有残韵,衣襟稍显凌乱,但此时俨然一副大敌当前的凌厉肃容,倒是遮掩其上风韵丽色。 燕王宋律在厅中央背手踱步,来回于青石砖面上走动,声声脚步直叩人心。 萧克同其发妻挽手坐在一旁,虽然比宋律要沉稳上不少,但仍可见其面上忧色。 “娘,秋水不是说宋若他身体有恙,怎么就突然传出来有了身孕?”宋律蓦然驻足,转身拧眉忐忑看向那典雅贵妇。 西苑贵妃蹙眉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你可有半点帝王之相!坐好!” 宋律神色一懦,垂首回了自己位子,而后深呼吸平复心情。 “我大伯呢?”宋律又是问道。 “这种事何需惊扰你大伯,只要太子不是阉人,秋水有孕是迟早的事。” “虽有不妙,但绝不是你这般毛毛躁躁坐立不安的样子!” 宋律才说了一句话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当下又不敢还嘴,只能垂首洗耳恭听。 “你大伯要看顾的是整个萧家百年基业,不可能悉数将筹码压在咱们一脉,只会资源大量倾斜,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 “况且他就是有了子嗣又如何?” “他仍是孤家寡人一个,稍有风声你便这般乱了阵脚,来此是为了商量对策,你反倒对敌当前先自乱阵脚,简直愚不可及!” 贵妇气势凌厉逼人,震得宫灯流穗簌簌。 “母妃说的是。”宋律自知丢脸,骂不还口。 一旁萧克夫妇虽然听大哥所言,将女儿嫁与太子,但其实心里的盼头都是等着侄子即位,而后保下秋水。 但此举也实在是无可奈何,难不成他们就想将萧家分裂成两个截然相对的派系? 只不过按大哥所言,便是萧家过大,皇上心生猜忌。 他们必须自砍一刀,甚至分出来一支支持太子这才不会成第一个被动刀的对象。 当初不立烟罗为后,便是在敲打萧家,话外之音便是让萧家自己有些眼色。 贵妇颇头痛揉眉心,双腿交叠面色稍有不虞:“笼络武王世子事宜须得加快,过会儿也传唤抱朴子来殿共同一叙。” 宋律眸子一亮,道:“孩儿晓得!” 当今他能想到最有力的帮手,当真非武王世子莫属! 西苑贵妃冷不防抬眸问道:“旖儿呢?你出来时可搅扰到她了?” “没有,孩儿同王妃是分房而睡。” “嗯,分房也好,也省得你天天在旖儿面前给人扰的不清净。” …… 元宵节于爆竹喧嚣中逝去,转眼又是十六晨间。 天地间蒙着层层雾霭霜华,天地朦胧间凉意沁鼻,提神醒脑。 城中有人看见五皇子起了个大早,领着家中奴仆便乌泱泱向着城外赶去。 后面听人说是皇子乐善好施,带了粥米之类的东西,在新年之初去城外给那些流民施舍。 架粥棚,发生米。 不少人感激涕零,都想去当面感激那位皇子,但是大多数人找遍了粥舍都没有看见那位衣着不凡的皇子,仅看见几个小厮热情布施热粥。 东宫之中,李卯照惯例到来,坐在一旁看太子同太子妃于软榻一侧,由一女医诊脉。 太子妃偶有微呕。 按昨日太医所言,疑似喜脉迹象,而恰好经期未至,这才敲定下来确有喜脉。 屋内点有铜炉檀香,虽然窗户隐隐可透入凉风,但也只是平添凉爽,不减温暖和煦。 蜻蜓荷花屏风前,几息过后女医收回手掌,低头收拾小医箱,面上一片和煦乐观。 太子同李卯脸色紧张,太子率先开口问道:“太医,不知秋水腹中胎儿状况如何?” 女医苦笑一声道:“太子殿下,将将怀孕几日臣安能诊出胎儿状况如何?” “不过诊太子妃脉象一片稳定,只要太子妃身体健康无恙,肚中胎儿多半也是如此,所以太子殿下莫要担心。” “臣这边给太子妃开几副安胎草药和炖汤,好生滋补,补充气血,日后临盆时也会轻松些。” 宋若跟李卯齐齐松了口气,宋若站起身,摆手招呼来一小盒金子,约莫十两,递到女医手中:“那便多谢太医。” 女医将方子递给宫女,命令一会儿去太医院煎药,而后便起身收下金子,恭敬退去。 太子妃一身厚实粉色袄裙,发髻精美,如同春日里含苞待放的桃花骨朵般,映的人面桃花,娇俏可人。 “太子哥哥,秋水不想喝药...”太子妃撅着粉唇撒娇,但眼睛却扑闪扑闪看向一旁那白衣俊美公子。 宋若一愣,担心想太医的话还是要听,耍不得小性子。 李卯眸光柔和,轻轻摇头无言劝说。 萧秋水尽收眼底,心间甜蜜,这才陡转话锋,喜笑颜开道:“但是喝一点点也不是不行。” “既然秋水无碍,那我便离去了。”李卯起身拍拍衣袍,朝着两人拱手告别。 宋若起身相送,太子妃也想去送,但是被太子命宫女将人搀扶进内殿休养。 少女只好闷闷不乐嘟嘴领命,不过一想到肚子里有心上人的孩子,便一扫阴霾,于金色大床上拥抱枕头打滚,或是抚摸粉唇回想这几日来两人一点一滴,露出丝丝腰间白玉肌肤,傻笑的直合不拢嘴。 她要给老师生孩子了! 身处利益纠葛,本想着对老师的那份情思就只能掩埋心底透露不得,可谁曾想竟有这种意外之喜! 她不光能和老师缠绵,还能光明正大将两人的见证产下。 太子哥哥,你人真好! 外殿,宋若并肩同李卯走到殿门口,朱红屋檐下,滴滴雪水顺着屋脊滴落。 昨夜仅是小雪,因此雪色大多消散,露出大片裸露石面泥土,唯有寥寥银装挂在金色垂脊之上。 “太子殿下,那我这便走了。”李卯颔首相告。 宋若目视那温润眸子许久,下意识勾了勾鬓发,躲开眸子轻声道:“这些天...辛苦你了。” 李卯尴尬咳嗽一声: “还,还好...” “其实若是李卿愿意,日后秋水...” “五皇子宋启城外受刺!”—— “五皇子宋启城外受刺!”—— 忽而一声炸响自东宫外那汉白玉官道之上响起! 第475章 宋启受刺 两人倏而惊神看去,却见一软甲军兵面如土色,发了疯直直奔着金銮殿跑去,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久,两人沉眉收回视线。 宋若忧心道: “京城有变,李卿可要在这里再待上片刻?” 李卯则是若有所思,回神后明确婉拒太子之意,匆匆告别,快步踏出东宫。 宋若于屋檐下目送那白衣身影,直到再看不见这才收回目光,远远望了眼那扎入云层的金顶后,面沉如水,蹙眉肃容间眼中闪过狐疑。 “宋启...受刺?” 金銮殿内。 金阶之上,龙椅前,宋理暴怒起身,一巴掌将身侧一仙鹤蜡台拍倒在地,摔得粉碎! 朝堂之上一些恰好还在紫禁城中办公之官员瑟瑟发抖,手中捧得玉板均在打颤。 中央跪着一披头散发的软甲军兵,跪在地上痛哭道:“禀皇上,城外流民经人煽动暴动,攻击施粥的五皇子,后面竟然还有伏兵!” “我们死死支撑,情况不容乐观!” 宋理双目赤红,吼道:“简直岂有此理!” “那些贼子可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宋理暴喝一声:“传朕口谕!” “是!”红衣太监总管吕公公一甩拂尘,跪地尖声应和。 “调金甲禁军,誓将贼人一网打尽!保护启儿!” “启儿若是死了,你们全都给我陪葬!” “是!” 吕公公跌跌撞撞起身,一路奔向禁军驻扎处。 宋理重新落座龙椅,扶额眉宇间似有雷霆震怒。 哪怕他再不喜启儿,但是这般三番五次刺杀皇族,当真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当真是没将他这个大周的天子放在眼里! 金币堂皇殿内,在场官员或一品,或二品绯袍官员平日各个都是翻手为天响当当的大人物,如今无一不胆战心惊,长跪不起。 京城的天,要变了! “都给朕退下。” “是。” 百官如水退去,独留宋理独坐龙椅。 李卯坦然走于那两扫靠墙雪之官道上,拧眉思虑间便见身旁洋洋洒洒掠过阵阵威武飒爽齐整踏步声。 李卯侧首看去,发现是一队队金甲禁军身着金盔金甲,手持盾矛,步履铿锵而行。 头不见尾,尾不见头,来往太监宫女均是绕道而行。 李卯驻足一边等候禁军离去,仍是拧眉不展。 宋启为何会受刺? 又怎么可能会受刺? 难不成是万封背后之人觉得自己难杀,所以妄想再次挑动皇子间厮杀,甚至太子也是那幕后之人一手策划? 李卯缓缓迈开步子,漫无目的,东拐西拐间不知何时便走到了紫荆城内一稍显偏僻的染坊外。 日上三竿,地面雪迹已近乎不可见,哪怕旁遭泥土路面也已经凝固如实。 李卯看着那一面面刮起风干的紫色染色材料,烦躁长出一口气,随便坐在一水井旁,再度凝神思虑。 染坊内干活的苦力看李卯华贵衣着,也都没有敢吭声驱赶,各自忙各自的事。 “宋启受刺,金甲禁军前去救人....” “不,宋启不应该会遭遇刺杀,他凭什么会遭遇刺杀?” “他私下培养死士,暗地掌握羽林卫,可在大众上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已经提前迈入颐养天年,没有夺嫡之能的边缘皇子....” 嘎吱嘎吱—— 忽而一声声轱辘转动声传来,打断李卯思绪。 李卯抬头看去,却见是一列列齐整马车驱驶而来,车架简洁,是那种最为廉价轻便的款式。 车厢上覆盖紫草,乃是染坊最常见的原料。 放眼望去,粗略数下来约莫有三十来辆,靠青色高墙而行,井然有序。 “哎呦,今天怎么来这么多紫草,是宫里面哪位贵人吩咐了?”染坊内一喽啰以衣袖擦汗,热络凑到跟前跟那车夫打招呼。 车队缓缓停下。 “咦,王谦呢?今天不是他领队?”喽啰上前问道。 那为首车夫递过去一卷烟,耸肩道:“王谦昨天喝多掉水里了,今个一大早发了高烧,死活起不来,但是活又多,他不敢不耽误,就托我先代他,我是城那头劈柴的,咱俩说不定还见过。” “小事,没事就送进去吧。” “好家伙,来了三十多车紫草,这得用到猴年马月,平常不都几车几车来回倒腾,谁这般大手笔?” “宫里的一个贵人,这你就别多问了,那我们这就进去了。” “好嘞好嘞。” 伙计笑呵呵接下一小壶酒,慢悠悠走到路边不再挡路。 “伙计们,走了!” 那车夫上车一吆喝,便轻斥一声要行驶。 坐在水井旁的李卯终是缓缓起身,往这车队前走来。 为首车夫眼见一剑眉星目,俊美无俦的白衣公子往这边赶,话头里吆喝的气势顿了顿。 “敢问这位公子...您是武王世子?!” 不等一旁染坊伙计和后面的车夫惊喊,李卯便虚按示意噤声,随后点点头走到车厢旁,揉捻一根紫草,见其绿茎喇叭口,便淡淡抬眸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车夫笑呵呵道:“紫草,殿下,染料用的。” 李卯轻轻“嗯”一声,而后拧眉顺着车队一眼望不尽,又问道:“这么多车紫草能染多少匹布来。” 车夫一愣,挠挠头道:“这...大概有个千匹布大概。” 一旁染坊伙计赞同点点头,随口赞赏道:“嘿,你算的还挺准,以后不如别砍柴了,来我们染坊干活算了。” 李卯不再多言,点点头缓缓退后,平静目视为首车夫。 “殿下,那我们这便..走了?”车夫小心翼翼道。 李卯轻声道:“走吧。” “得嘞!” 车夫跳上马车,随后一甩马绳,车队缓缓行驶。 李卯则是目露金光,看向为首车夫。 但随后瞬间好似阳光太过蛰眼一般,瞬息紧闭上眼睛,额间青筋直跳,呼吸忽而紊乱。 李卯再睁眼时,第一辆马车已然行驶过去,第二辆紧随其后。 李卯则是面无表情看了眼地面上入土三分,深刻嵌入的车辙印,转身大步流星离去,毫不留恋。 染坊内伙计给车队引路,暗暗咋舌武王世子也太俊了些,往那儿一站白衣胜雪,跟个神仙似的。 染坊伙计冻得搓手,大大咧咧道:“伙计,咱得快点,你们这车太多了,抓紧时....唔!” 声音戛然而止。 第476章 金銮殿政变 染坊内,方才那车夫一改憨态可掬,面无表情将那伙计抹了脖子。 随后进入染坊内的马车之上齐齐跳下穿盔戴甲之军兵,各自手按腰刀抽出分毫寒光,穿过逼仄狭道,直奔忙碌的其他染工。 “动手!” 噗嗤—— 最后方马车内,一面容阴翳之年轻男子推开紫草跃下马车,回望一眼方才李卯离开之方位,淡淡拂袖背手迈入染坊。 京城内外,以紫禁城中金甲禁军为首,各支系军兵簇拥,浩浩荡荡一条长龙,竭尽全力朝那流民暴乱,皇子受刺之地点奔赴。 “羽林卫怎么就来了这么些人?” “还有虎贲军为何一人未至?”金甲禁军统领张山操持马绳,拧眉回望。 一羽林卫统领看在眼里,驾马跟上,恭敬道:“禀大人,我们中郎将慕容大人早已协同五百羽林卫赶去救助五皇子。” “虎贲军在城那头,赶来也需要时间。” “晓得了。” 张山浓眉下眼神熠熠,转过头振臂高呼:“誓救皇子!” “是!” 军兵喊声震天,马蹄卷起尘土飞驰离去,身后步行士兵竭力追赶。 与此同时,那京城最为繁华之开元大道之上,一匹鬃毛如雪,通体雪白神骏于官道之上翩翩卷蹄飞奔。 其背部载有一白衣胜雪,乌发飘逸之俊美公子,神色凝重,紧抿薄唇。 追雪蹄疾几个冲刺拐弯间便飞驰入一条肃穆街道—— 烈虎街 显目可见其为首将帅者,乃是一红巾女将,头颅高傲,狭长眸子肃杀淡漠,一手持马绳,自上而下漠然斜睨。 紫禁城中。 金銮殿外枯叶飘零,零零散散,那宽阔足以容纳数千人之永华广场之上,唯有寥寥几刚刚退朝的乌纱帽绯袍官员,搓手打寒噤,不时回眸张望顺汉白玉台阶而上,巍然耸立之金顶大殿。 五步一连柱,六步一青铜鼎,金檐之下宋理雷打不动之贴身金甲禁军把守金銮殿门。。 新任工部侍郎鲁远非迈步踏下白玉台阶,低头匆忙行走于白石面上。 朝几位同级别的同僚远远拱手打过招呼后便低头朝前迈去。 但碎步踏前到了前殿之金檐廊道,朱红门柱间,低头忽而看见一排漆黑鞋尖。 鲁非远一愣,猛抬头,忽而惊闻面前突然悄无声息站定一排按刀斧,持矛盾,锃亮精甲之卫兵! 甚至那刀尖之上还挂有一滴滴枣红黝黑血珠,正顺着精钢刀面向下垂落! “鲁大人,这是要去哪儿?”一面容阴翳男子和善一笑。 男子狠戾一笑,一柄钢刀抵在鲁非远咽喉间。 永华广场之上,四面倏然八方潮水涌动,宛若黑夜侵袭湖水,蛛网攀附屋脊,一言不发却裹挟滔天气焰。 金銮殿内。 宋理独坐龙椅,撑下巴闭目养神只等传来捷报亦或是噩耗。 殿内空荡荡空无一人,唯有殿外二百雷打不动之禁军,以及贴身护卫莫公公。 透过七十二金柱间,宋理脸色晦暗不明,青筋凸起间怒火隐而不发。 宋理不悲不喜,启唇道:“老莫,你可知朕的大内密探查出来西门晃贪墨的那笔十余万两白银,最后流向了何处?” “咳咳!” 不等莫公公回答,先是一阵咳嗽声响起。 莫公公眸光担忧,上前轻拍宋理背部,道:“陛下,身体要紧,近来京城变故多,但是也要龙体为重。” 宋理摇摇头,睁眼道:“那笔银子到了江南省,朕的胞弟,楚王的地盘上。” 莫公公浑身一颤,瞳孔一缩间瞬间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一个字不敢出口。 “咳咳!” “朕将江南那块最富饶的地方给了他!他...咳咳!” 宋理面无表情,以金色手帕擦去嘴角血丝后,眸子阴狠,伴着虚弱咳嗽怒声低吼间,殿外广场之上忽而传出若有若无乒乓兵刃相接之声。 不过瞬息间,金色大门便被猛然踹开! 莫公公面色一变,骤然起身护在宋理身前。 宋理神色一僵,显然对此种变故猝不及防,下意识起身躲在莫公公身后。 却见殿门前一金甲禁军显露音貌,但还不等宋理莫公公两人松口气,呵斥为何踹门而入,便听闻那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直冲天灵盖之话语:“陛下!” 金甲禁军统领面如土灰,形神绝望道:“五皇子宋启潜入紫禁城,里应外合,率目测千余羽林卫杀入了永华广场!” “五皇子受刺是假!政变反叛为真!” 轰—— 晴天里一声霹雳倏而砸向金顶雷针,迸发一阵耀眼白光,让近乎所有人都为之眩目空白一瞬! “一千?” “你们竟然能放一千人进入皇宫?!” 莫公公尖着嗓子气急败坏怒嚎一声。 宋理面色发白,强行握拳砸在龙椅上,咬牙道:“可能拖到外出禁军和其他卫兵赶来!” “方才退朝官员均已被控制,我方二百金甲禁军抵死顽抗,但只消不到一刻钟,便会被屠灭殆尽!” “皇宫城北仍留有两千金甲禁军原地待命,只消半刻钟便能驰援而至!” 宋理眼皮一掀,眸中闪烁希望曙光。 却见那金甲禁军统领惭愧低头,眸光再次绝望下去:“但四面被围,我们难以突围,消息完全封锁。” “孽障,真是孽障!” 宋理怒极痛喝两声,而后失神瘫坐在龙椅之上,忽而便自嘲笑出了声:“当初这畜生害他母妃难产而死,有法师言他乃祸根,朕当时还不信,如今想来当初就应该将他直接投了井!” “他竟然敢政变!竟然敢忤逆朕!哈哈!” 宋理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精气神肉眼可见枯槁,仿佛一瞬之间苍老十几岁。 “陛下,情况还没有到了那般谈论生死的境地,我们必须先出了大殿,不然被围堵其中才是真的没了胜算。”莫公公脸色阴沉,一把拽住宋理胳膊大力往外赶去。 “陛下莫不是忘了,老奴身怀武艺,携一人踏顶而去何尝不可?” “待到陛下同大军相汇,宵小之徒就地伏诛仅是一念之间!” 宋理心头一凝,蓦地止住喜哭之容,心头重新冉起希冀。 莫公公穿行金堂间,不过几息便拉着宋理到了那白玉高台,金檐下。 虽然已经从禁军口中得知已有千人大军压境,但看着下面那横竖躺了一地之金甲禁军,嫣红血液淌在金甲之上荡漾日晖,绯红乌纱帽官员已有几人反抗身首异地,均是朝中响当当三四品的要官。 为首宋启见那一身龙袍现身,面露灿烂笑容,随手将地上一谩骂逆贼大逆不道之工部侍郎斩首。 宋理汗毛耸立,莫公公没有任何犹豫,当即纵身一跃带着宋理高高跃起。 但身形还在空中攀升之时,却突闻身后箭雨刺破空气猛地射来,若是再往上必会中箭! 莫公公无奈,只能迫降于地。 “父皇,我此次来不过是为了清君侧,若是您乱跑中了箭可就真的不是孩儿不孝了。”宋启身姿修长踏前一步,阴鹜面容在此刻却尽显扬眉吐气。 宋启嘴角浮现一抹冷笑,道:“只消父皇应我两件事,我同父皇还是往日里那般相亲和睦如何?” 一千号羽林卫影卫拼杀过后,仅剩五百来号人能够站立地面,持黑矛林立,浑身浴红血,威慑人心。 一旁瑟瑟发抖绯袍官员嗫嚅不敢言,低头目视白玉地面。 但也有少数人怒视宋启,嘴里无声唾骂。 事到如今,宋理反倒变得无比平静,拿出往日那帝王威严,按捺眼中凶凶杀意,深吸一口气,平和道:“什么要求。” 宋启立于永华白石广场中央,身后羽林卫林立,戏谑拱手道:“还请父皇立旨,将太子之位传授于儿臣。” 宋理眸光微动。 “还请父皇退位,再将皇位传给太子!” 那压抑许久的,喊声震天想让老天都听见的怒火,于一瞬间悉数倾泻而下! 宋理面色一变,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百官聆听间,宋启义正言辞,气冲云天道:“妖妃祸国,以妖言惑众,立东宫太子之位废嫡改庶,是为一过!” “其二坐视外戚日益壮大,坐视萧家一家独大,太子受刺明显出于燕王之手,但却仍只是不轻不重罚没燕王财产,削去萧克职位,堪称为九牛一毛,不痛不痒!” “岂不助长燕王气焰,待将来若是燕王登基,萧家一脉手揽大权,我宋启朝在场大人试问!” “那朝堂间可还会有你们的位子!” “你们一言一行可还有任何权重!” “此为第二过!” 一旁方才还群情激愤但隐忍不发的官员听见此言明显一愣,旋即眸光变换间最后仍是选择闭上了嘴,那愤慨神色竟在瞬息间消失不见。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义士不守愚昧之忠。 同为宋姓,往大了说是政变反叛,往小了说就是宗族家事。 他们都识相的没有吭声,因为吭声的都已经在地上咽了气。 不多也不少他们一个。 而且宋启此番话当真是戳中了他们心窝。 当朝堂党系根深蒂固,一家独大之时,越来越多的官员甚至是二品三品都已经没了多少话语权,只是充当绿叶,旁观几家庞然大物博弈。 如今看宋启想法,只怕是登基后就要先拿燕王同萧家开刀,以及那受人诟病已久之妖妃裴圆圆,同样是他们为人臣子所嫌恶良久。 虽然宋理权衡之道他们看在眼中,但迟迟就是不见大刀阔斧进行权力分配,仍然雷声大雨点小,不停在给与萧家便利,主张以一家之大而主控朝堂风口。 此乃昏聩之道,万不可取。 宋理虽然朝政口口声声主张开疆拓土,作那千秋明君。 可是当前蝇头小利不去,如何忍痛开辟新路? “除妖妃,毙外戚,整国容,清君侧!” “其三!” 宋启怒眉大喝一声:“乃是我个人间同父皇您的私事!” 宋理咳嗽两声,面色虚弱,默不作声。 “同为皇家子嗣,老子宋启就是不明晓!” “凭什么他们宋若宋律,不,不说他们俩。”宋若神神叨叨,眸光低垂间,作秀般动作夸张摆手。 “凭什么他们任何每一个人!都比老子要更让你偏爱些?”宋启亢奋赤红双目,一身靛青长袍随风舞动,攥紧金把长刀。 “他们不是封王便是封地,我呢!” “宋理,还记不记得幼年时我跟宋律曾经同时给你做过纸鸢。” “你记得你是什么反应吗?” 宋理默然抿唇,摇摇头。 宋启仰天大笑,眼神记恨,单刀直指白玉台上那龙袍男子:“你将宋律的纸鸢裱在了御书房。” “将我的纸鸢随手拨开,没有看一眼便走了,宋律拐回来将我的纸鸢踩得稀烂,我自己收拾起来修好没有吭一声。” “我从小就没有娘,找不到地方去哭。” 宋启脸色一沉,笑容消失,面容趋于冷酷:“所以从那天起,老子就下定了决心,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全都替自己的傲慢无情付出代价!” “三息!发下两道圣谕,否则儿臣便亲自上去帮父皇!” 金檐下宋理沉默不语,一瞬之间再度老了几岁,一头往日还算乌黑的头发,于衮冕下倏而发白一片,身形瑟缩间,龙袍干瘪沾在身上。 三息结束最后,帝王艰难点点头。 “传朕口谕。”宋理紧闭眸子,颤抖呼出一口气。 宋启随手将一逮住的红衣太监踹到人前,扔过去纸笔。 太监哆哆嗦嗦去写。 “朕,周崇帝宋理...” 宋理扫视一圈地上跪地的绯袍官员,发现却无一人敢同他对视,心头凄然更甚。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一经改旗易帜,自己往日残存威信便会如过往云烟,仿若从未存在过。 “父皇!”宋启再次怒喝一声。 宋理痛苦闭上双眼,干枯眼皮轻颤,声音不大也不小:“自感无力治国。” 宋启眼含狂热,情不自禁间攥紧拳头,瞪目目不转睛注视宋理嘴型,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字眼! “特此将太子之位传于....” 踏踏—— 就在这时,永华广场四面簇拥之侧殿之外,倏然踏响天罚雷鸣! 四面八方来,马作的卢飞快! 好似万象过境,震天撼地! 隐约可听闻那冲锋最前,踏地铿锵之飞马奔驰! 第477章 请苍天,鉴忠奸 宋启懵然瞪大双目间,却见一通体细腻雪白之追雪蹄疾迈过高红槛,其上一红巾丹凤眼女将,袖带翻飞,单手斜持长矛,风驰电掣奔涌而来! 同时空中回荡声声清冽叫喊,却见原来是女将身后竟然还坐有一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双臂紧搂那柳条腰肢,慷慨激昂呼喊道:“陛下,我等前来救驾!” 宋理在白玉台上双目失神,喉头哼哧难言,一双手掌激动的微微颤动。 这辈子他绝对再忘不了这一刻。 就如同数年前登基大典上,君临天下的那一刻。 绝境逢生,失而复得,经历寂灭般的绝望后重新迎来这般希望,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 绯袍官员跪地诧异翘首,暗道一声武王世子竟然会这般时候过来。 “李卯!怎么又是你个挨千刀的畜生!”宋启抽刀怒吼,青筋暴起。 澹台琼柳眉倒竖,一挑红缨枪尖目中怒火几近凝实,却被李卯拉住默然摇头劝阻。 “自不量力螳臂当车,为了你大周所谓的天子只身几人前来救驾,不顾自己性命当真是愚不可及。”宋启嗤笑瞥了眼两人身后约莫十几匹快马骑兵,慌张神色趋于淡定。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何来的这般快,但是你势单力薄,来的再快又有何用?” “我倒要领教领教,你西北蛮夷侵扰,李青天他究竟敢不敢铁骑尽下中原!” “宋理,你说可笑不可笑,亲儿子要害你,结果跟你没一点关系的反倒要来救你。” “凉薄如你,竟然也会有今天,也算你没有枉自这世上走一遭。” “快给我宣读圣旨!” “羽林卫,给我拿下他们!” “是!” 五百余号羽林卫十之有三领命合围李卯一行人,其余人原地待命。 宋理于金檐之下眼含热泪,悲呼一声道:“卯儿,你莫要做无用功丢了自己性名!” “朕亏欠你爹许多!” “朕亏欠你娘许多!” “朕亏欠你更多!” “趁现在调返方向,还来得及!快走!” “老不死,你念你的圣旨,否则休怪我无情!”宋启一挥金质腰刀! 却见白石广场之上,追雪蹄疾背部,一红一白两道相依人影半点不曾退却,甚至看不清其脸上有任何慌乱怯懦之色。 瞬息间,那白衣公子率先咧嘴灿烂一笑,露出两排白齿,高举御前特使特赐金刀,笑道:“谁说就我们几个人来了?” “虎贲军,听令!” “在!”—— 平地起惊雷,气吞万里如虎! 仿若鲲鹏振翅,五雷轰顶般自红檐游廊外翻起阵阵如雷贯耳之声! 掀起灰土阵阵,激得冬叶簌簌! 如万虎怒吼般震得人耳膜生疼! 仅仅是一声齐整怒喝,气势便骇得永华广场间文官羽林卫腿软头晕目眩! “来为圣上护驾!” “是!”—— 冲锋叫喊之声如潮水般堆叠而来,一浪高过一浪,一浪盖过一浪。 放眼望去,四周八面,入目之处尽是那头戴虎目铜盔,身着古铜精甲之将士! 冲锋宛若沙场,一兵可抵京兵三人! 遑论—— “吾等五千虎贲军,前来护得陛下圣驾!”—— “吾等五千虎贲军奉武王世子之命,前来护得陛下圣驾!”—— 宋启脸色倏而变得苍白手中那毫无象征意义之金刀不觉间颓然落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唯有李卯那特使金刀于金阳照耀下熠熠生辉,绽放异彩。 宋理热泪盈眶,瘫坐在地按住心口。 莫公公眼神怔然,看着场中间那神俊世子。 “你凭什么能调集五千虎贲军!” “你凭什么能猜到我的谋划!” “凭什么次次都是你!” “李卯!凭什么!我不服!” 宋若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目中闪烁吃人痛恨,手心被指甲抠挖出淋漓鲜血,淌着指节落下。 李卯漠然张口,淡淡吐出几个字眼,仿若在看一个死人:“就凭老子是澹台家双驸马。” “尽人事,听天命。” “请苍天,鉴忠奸。” 宋启瞳孔一缩,而后咬牙高声怒喝稳固军心:“不可硬刚!给我活捉宋理!” “他怕死!让他说完圣旨!” 羽林卫情知此乃最后之机会,一股脑趋之若鹜,丧失理智攀爬向汉白玉台阶。 莫公公面色凝重,搂住宋理只能一个时机便踏地而去,但饶是对方丧失头脑却还有远处之人架设弓箭! “皇上!你先进殿,等待虎贲军到来!”莫公公挡在宋理身前。 “你小心!”宋理点点头起身狼狈奔入金銮殿。 却见虎贲军如同追赶羚羊之猛虎下山,尘灰四起间远处同样也有弓弩架设! 而那追雪蹄疾之上,一红巾女将眼神肃杀淡漠,凝神拉弓。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倏—— 一根飞矢好似信号般,直射一攀爬羽林卫心窝! 而后身后弩箭便如水一般齐刷刷射向白玉台! “啊!”—— “唔!”—— “保护皇子!”—— 惨叫痛吟,歇斯底里崩溃声此起彼伏。 箭矢虽多,但均是悉数射于台阶之上,唯有少数落在白玉台上。 就算有羽林卫能爬上白玉台,也同样已是身中数箭,半身不遂,口吐鲜血之人。 莫公公鹰爪一扼咽喉便轻松断首。 两千虎贲军有五百人射箭,一千五百人上前护驾。 当然没有李卯所说五千人,五千人不过是用来恐吓宋启,扰乱敌军之谬语,但看来效果不错。 箭雨持续十息左右,直到最后一羽林卫被钉死在汉白玉台阶之上,头扬了扬咽了气。 风波平乱,天地寂静。 方才人声滚滚之永华广场,此时却落针可闻,唯有扑鼻的血腥味弥漫,于空气中形成道道若有若无的血雾萦绕尸体左右。 宋理于莫公公招呼下出了金銮殿,惊魂未定看着那台阶上五百具死尸,触目惊心,惊心动魄。 仿若一白玉屏风之上,以尸体画了一幅大气磅礴,却又无可奈何饮恨之宏伟巨作。 肢体的扭曲,表情的不甘,死前的弥留。 是非功过总有后人书写,荡气回肠我辈只取酣畅。 宋理头晕目眩,腿软几乎倒地,好在莫公公眼疾手快将人搀扶起身。 而后便见那一对红白璧人携手而来,身后两千虎贲军以其为首,虎视眈眈,簇拥向前。 如得胜之军,却胜不骄,沉稳如斯。 “陛下,恕儿臣救驾来迟。”李卯拱手一拜,澹台琼同样弯腰拜去。 宋理喉咙发堵,鼻腔酸涩,热泪盈眶,从口中消声沙哑竭力颤抖吐出几个字:“好...好!好!” 第478章 风波定 尘埃落定,黄叶于白玉广场之上卷起翻飞,绯袍官员起身惊魂未定目视那金檐下君臣相会,暗叹一声此种浪尖翻涌之世,武王世子为漩涡中心,却又短短一年半载又翻身成了那弄潮儿。 今日过后,五皇子谋逆逼宫,武王世子李卯千钧一发之际勤王锄奸,救驾有功。 青史之上必将留有浓重华彩一笔。 绯袍官员跪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王世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虎贲军已然绕开那跪地朝圣般官员,拾阶而上,整理那血迹斑斑之白玉残局。 而白玉台上,宋理长吁短叹,左右前后打量前面那一双男女,迟迟不肯收回视线。 “卯儿,你跟琼儿为何会知道这厮狼子野心?”宋理心跳趋于平缓,开口问道。 许是觉得两人亲密无间,宋理喊澹台琼也并未用上将军称谓,而是一并随了李卯唤作琼儿。 李卯握紧一旁娘子手掌,轻声道:“今日我途径染坊之时发现大量承载紫草之马车运往染坊。” “但紫草质地轻盈,虽一车但左右不过数十斤重,而车辙落印却入土三分,其车夫对话间亦然漏洞百出,因此儿臣狐疑车上或有遮掩之物,便多留意些。” “最后以防万一便去了澹台将军府,私自调兵两千,本想只是心里安慰,安抚心头惶惶,可谁曾想便碰上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又因紫禁城外羽林卫哗变阻挠,这才来晚了些,不过好在圣上安然无恙。” 其中怀疑宋启个中细节例如宋启党系腐败,罂粟之事他并未展开详说。 如今尘埃落定他只需邀功,但不可过于展露手段。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宋理感恩在心或许会念他心思缜密,但日后安定下来,说不得就视自己为祸患。 现在倒不如揣着明白当糊涂,只当是运气使然。 李卯再度拱手道:“还望陛下恕罪!” “好一个羽林卫!好一个宋启!” 宋理怒哼一声重新再现帝王威严,眸光阴沉如水间并未多着相,第一时间柔和下来上前将李卯扶起,眸中闪烁那这辈子都未曾显露之真挚感激。 “圣上,我同李卯还未曾完婚。” 宋理闻言一愣,转而便看见一侧那英气勃勃之红巾女将不卑不亢上前一步,拱手一拜。 宋理回神,爽朗大笑道:“哈哈哈!朕自然知道,朕自然记得!” “你二人功劳最大,定下婚期不过顺水推舟,” “待到明日朝堂之上,朕封赏惩戒过后,一同为你二人主张婚期!” “谢陛下!”澹台琼目露丝丝激动,但唇儿却矜持微抿。 李卯在一旁直愣愣看着,而澹台琼面上却已然是红扑扑一片,冷冽眉眼间掩饰不住的那般喜悦动人。 李卯不禁勾出一抹笑容。 澹台琼悄然看了一眼李卯,两人相视一眼,李卯坏笑挑眉,前者则倏然收回目光,耳畔荡起玫瑰花晕,目不斜视。 显然女将军于锄奸过后,天子跟前这般眉目传情还是有些拘束不自在。 宋理将此小情侣间互动看在眼中,久违心安,同时又有几许遗憾浮现。 若是卯儿是他亲子又有多好? 又或者他不是这皇帝又当如何? 是否子嗣亲情一切都将截然不同? 但须臾间此儿女情长念头便被粉碎,帝王重归那般威严覆于面,无情藏心间。 人往往觉得并未走过的道路才是最好的那条路。 但也只有心志不坚者会有此想。 选择某样事物同时不可避免会失去某些东西。 拘泥于所失,而忽视于所得之者仿若身陷泥沼,心思无限挣扎,看似用尽全力逃脱,却又越陷越深。 他宋理,绝不后悔这条帝王孤寡之路! 宋理念及羽林卫同方才咄咄逼人之宋启,眸间浮现狠辣滔天怒焰,而此时那满城金甲禁军,巡护卫,黑甲卫已然发现不对,再次如黄金潮水般围住永华广场。 宋理扫视地下跪地之卫兵,沉目怒喝:“传朕口谕!” “报圣上!五皇子未死,腹部中箭被人压在身下晕了过去,尚有气息!” 忽而一声不合时宜嘹亮叫喊响遍金銮殿前。 宋理话口间诛杀羽林监同五皇子余党之词还未出口,睨过去之眼瞳猛然一缩,深处竟是映现几分波澜。 众人凝神看去,却见一魁梧虎贲军手中如同拎着小鸡仔一般拎着一口鼻呛血,双目紧闭,浑身血污之虚弱男子。 四肢颓然下垂,头发披散脸侧,腹部腿部分别中箭,但隐隐可见胸部起伏,萎靡喘息。 宋理面无表情,一甩龙袍喝道:“诛杀羽林监,将宋启此孽畜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明日早朝于百官前判决此谋逆大事!” “是!” 乌泱泱约莫五千兵众跪地齐吼,气势骇人激愤。 他们于城外平息流民暴乱时,便有虎贲军先锋卫冲来向他们说紫禁城有变,当即折身立返。 如今到了金銮殿前,就算不知发生了何事,单看那垂死之五皇子连同台阶上密密麻麻之尸体,也都猜出了大概。 澹台琼蹙眉捏了捏身旁那面色微沉的俊美公子,淡淡看了眼那重归掌权之帝王。 “他不打算杀了宋启?” 李卯淡淡一笑,摇摇头轻声道:“不,宋启必须得死,而且明日朝堂之上,他不得不死。” “他可不是个简单人物,脑子一冲便起兵逼宫。” “此次若是我所知缺了任何一处,这圣旨只怕都已然生效。” 李卯长出一口气,神色凝重。 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一旦宋理圣旨奏效,就是禁军到来也对于宋启政变无可奈何。 金甲禁军之听命于天子,而非任何一人。 先帝所设就是为了防止军中哗变,被人策反而使亲卫最先剑指天子。 而且同为宋家,宋启私下结党营私,只消一登高振臂高呼,便有无数见风使舵亦或蓄谋已久之人拥簇。 原始股,定然是最香的,也是地位增长曲线最为陡峭的。 说白了,这天下是宋家的,绝非宋理的。 改家换姓需要天翻地覆般的兵力交锋,蛮力征服。 但一家之变,也就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澹台琼面露疑色,不过仍还是全盘相信身边这人。 宋理面容阴沉间一声令下,千人浩浩荡荡席卷而去。 不过此次金甲禁军有了前车之鉴却未曾动身,跪倒在地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虽然是帝命在前,但帝王喜怒无常,他们谁也不敢言说。 若不是虎贲军护驾有功,他们当真不敢想象。 宋理背手立于白玉台前,南望京城,天边一抹云彩恰好露出金阳。 身后莫公公垂首侍立,落后于牵手李卯澹台琼两人身后。 而远处太子步辇同时匆匆驶入永华广场,目视那台阶之尸体间震惊惶惶。 金銮事变,你方唱罢,我方登台。 “卯儿,朕,信你!” 莫公公埋首不语。 只有他这个朝夕相处之人,才最能理解皇帝于此政变过后,口中说出这句话的分量。 或许此次白玉台上这一双男女,即是将来大周一文一武的门面权臣。 “卯儿只求陛下高枕无忧。”李卯淡淡拱手相拜。 第479章 巷中论局势 京城内,慕容将军府,内宅之中。 那一间暗红色,典雅祠堂门扉半掩,慕容邛跪在蒲团之上看着众先辈之灵位香火,双手合十,面色不悲不喜。 身旁慕容老将军仍如那天般瘫坐摇椅,腿上盖着一层白边朱红面棉毯,老眼昏花,神色弥留,已是半截入土之人。 “慕容邛!我等奉圣上之命!出来受死!” “老爷!”—— “老爷发生什么了!”—— 屋外外宅女眷尖叫声,军兵踏蹄怒吼之声不绝于耳,震得屋外院落众几棵黄叶柳树于冷空孤寂飘零。 慕容老将军若有所思睁开眼,艰难转动眼睛,目视前方那跪地魁梧亲子,竭尽全力嘶声唤道:“邛儿...”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邛蓦地攥紧拳头猛砸石砖地面。 “爹。” 慕容邛缓缓起身,从腰间抽出羽林监中郎将之黑金腰刀。 “孩儿不孝。” 扑哧—— 慕容老将军心口贯入一柄黑刀,黑血自那心口处汩汩冒出。 老将军神色恍然,仍只是柔和注视面前那高大男子。 仿佛是本就将死,这才对死亡到来没有任何感觉。 “邛儿,你想要的太多了,不好....” 老将军缓缓阖目,头一歪彻底死去。 慕容邛跪地倒在老人身前,嚎啕大哭起来。 最后一挥弯刀自刎倒在血泊之中。 嘭—— 门扉被猛然踹开。 “慕容邛畏罪自杀,回去禀报!” …… 紫禁城,通向城门那条宽阔汉白玉大道之上,李卯澹台琼,以及一旁太子正踱步迈步朝前赶去。 澹台琼同李卯牵着手,哪怕一边虎贲行军都旁若无睹。 太子宋若眉头紧锁,身后跟着侍女太监。 “李卿,方才是?”宋若此等关头还是选择着眼大事,收回视线并排走于李卯左手,侧目问道。 李卯有意放慢脚步,轻声道:“宋启谋反,里外应和运一千私兵深入皇宫腹地,逼宫圣上让出皇位。” “什么?!” 宋若虽然隐隐有猜测,但亲耳听闻此事却还是禁不住悚然一惊。 “他宋启竟然藏得这般深。” 宋若面露匪夷所思,不可置信。 李卯耸耸肩不置可否。 宋若深吸一口气道别李卯,撂下一句秋水期待同李卿下次会面便匆匆告别离去。 原地澹台琼瞥了李卯一眼,问道:“你好像跟太子妃很关系很不错,我听玉容说。” 李卯呵呵笑了两声,嬉皮笑脸道:“那可是,皇宫里谁跟我堂堂武王世子关系不好的?” “太后,西苑贵妃,太子,太子妃。” “甚至我说太子妃最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娘子你信不信?” 澹台琼柳眉一挑,脸色平和目不转睛盯着李卯。 既不否认也不认同,眼神幽幽。 李卯笑容一僵,暗骂一声自己话多,但笑容又不敢消失,只好主动扯着娘子纤手抛开原地驻足虎贲军,朝着一条逼仄巷道拐进去。 澹台琼贴墙抱胸,马尾高耸,一只黑色长筒高靴踩在朱墙面。 李卯立在一侧挽住将军手掌,脸色凝重岔开话题道:“娘子,你可知道为何我会发现宋启藏匿私兵叛变?” 澹台琼道:“不是你说发现了运输紫草的端倪?” “不,这只是其中最次要一环,虽然重要,但绝不会让我联想到宋启谋逆一事。” “最重要的一点是,宋启受刺。”李卯娓娓道来。 澹台琼目视跟前那沉静从容,眼闪神光之白衣男子,红唇微张,眼神之中似有崇拜恋慕亮光闪过。 当初他来到烈虎街说要让他们虎贲军调转方位直奔京城,说是皇帝有难,她当然向着这人。 但当时她爷爷还怒骂李卯一派胡言,皇子命大,不可耽误。 但后来李卯便说了句什么,如果没有皇宫没有出事,他便入赘澹台家,而且此事后果自己担责,这才让爷爷闭嘴不再多管。 甚至爷爷当时还差点笑出了声。 只不过原先三千的虎贲军只能带走两千,军营之中还有两千虎贲军需要待守虎贲堂。 可谁曾想,人一来,当真就碰上了那宋启逼宫之事。 “宋启私底下养死士,贿赂官员,结党营私,走私罂粟样样俱全,而明面上就是一个小透明,怎么可能会在先前太子刚刚受刺之风口处再次受刺?” “我了解他,同他暗中交锋过几次,知道他心有不甘,知道他十之八九会反了宋理。” “你的意思是...” “所以当我看见那紫禁城连金甲禁军都几近倾巢出动之时,一阵心神不安。” “而后来之紫草运输那车辙印让我突然串联醒悟。” 李卯神色一凝:“宋启发觉上次太子受刺皇帝怒极,甚至连紫禁城中禁军都调出城外,因此又出此谋划。” “他了解宋理心性,知道用皇室子弟安危再次触怒于他,紫禁城中禁军调动只增不减。” “所以调虎离山无需所有禁军调动,只消皇宫腹地兵力减弱,他们瞒天过海,偷运私兵直指金銮殿的难度便会直线下降。” 澹台琼面色凝重,长吐一口浊气,仅是听着便满头冷汗涔涔而下。 不说一千装备精良之精兵,就是一千手持棍棒之流民趁着禁军空虚,潜入皇宫之内乱跑都能活生生将金銮殿砸个稀巴烂,遑论一千精兵弓矛之羽林卫! “好在时间还来得及,不然娘子你也听见了,那宋启即位之后第一个要动刀的就是我。” “我之前坏了他太多好事。” “娘子我好害怕。”李卯惺惺作态,上前搂腰蹭那裹着软甲的胸脯。 澹台琼暗啐一声面颊淡然间挂上红粉,将头扭到一边轻轻推搡李卯:“色胚。” 巷道外虎贲军识趣看天看地,哼曲儿乱瞟。 “过年好,给你拜个晚年。” “过年好过年好。” “马拐日,你快来看!” “王虎你给老子滚!” 巷道内。 “这么多人看着。”澹台琼轻拍一记李卯天灵盖,往旁边挪了挪躲开那咸猪手。 李卯没有再贫嘴,低头整理衣襟自顾自道:“明日朝堂之上定然要大换血,宋启党羽要想揪出来定然不难,所以我想从中安插些自己的人。” “宋启走私罂粟,贿赂官员我都有证据,我打算将这些东西交由他人去领赏。” “所以我说明日宋启绝对活不了。” 李卯眼中果决之色一闪而逝:“而且就算宋理动了恻隐之心,仅仅将其废为庶人我也不可能让他活下去。” 澹台琼赞同点点螓首:“你身份不同于他人,要那些奖赏没有任何用,反倒私底下做了那么多事徒增皇帝猜疑,培养自己的班底是最好的选择。” 李卯竖起大拇指:“还是娘子懂我。” “对了,咱家二叔是个什么职位,老爷子在家养老,我岳父在边关,二叔天天在京城干些什么?” 澹台琼道:“我二叔年幼时身子便弱,因此便没有从军,如今在虎贲堂里当着五品文官监军,清闲些,平日都是我爷爷亲自练兵,倒也清闲。” 李卯点点头:“不如我明天同圣上提一嘴,给咱二叔加个官?不行将羽林卫划到老爷子名下当彩礼?” 澹台琼摇摇头拒绝道:“不用,我澹台家之人不走后门,我爷爷也不会乐意。” “嗯,我娘子就是有骨气!”李卯再度厚颜无耻凑了上去,牵住澹台琼手掌。 “你说皇上给咱俩什么时候的婚期?” “娘子你怎么比我还急,是不是馋我身子?” 澹台琼惯用盯着李卯不说话。 两人相互依偎缓缓向巷子外走去,墙边靠着齐整虎贲军以及王虎马拐日等随行校尉。 临近虎贲军一边,澹台琼冷不防回眸,睨过来一双冷淡狭长双目:“王虎,回去两个时辰马步。” 京城内外,随着羽林卫慕容家被连根拔起,时间发酵下,些许风声透露出去。 到底人嘴里是藏不住东西的,不过短短几刻钟,整个京城内外无论豪门或是平民,均是心神巨震,石破天惊恍若隔世。 第480章 朝中封赏 萧家园林之中,一干子萧家嫡系悚然惊闻,而得知武王世子救驾有功之后则迸发狂喜,其中燕王燕王妃首当其冲。 而那白日担惊受怕之贵妇人得知自己干儿子竟帮着平定了一次绝境般的政变。 又听闻那白衣世子于永华广场,一声令下,两千虎贲军磅礴冲刺,仿若谪仙般气势恢宏,挽救皇帝于危难之间。 贵妇人禁不住心旌摇曳,抿唇狂喜。 当即于深夜之中按捺不住激动心情,酣畅淋漓了一番,而后又是心潮澎湃,梅开二度间难以抑制心中激动。 只要拴住那孩子,他们燕王一脉功成指日可待! 平息下来之贵妇收敛思绪,将藕臂置于额间,其下红润韵味面颊同那冰雕般锁骨,细密香汗清晰可见。 但是如何去真正的将双方置于一条船上,他们这认得关系总归是有些虚.... 贵妇将物件儿搁到床头擦拭,而后眸间浮现一二纠结犹豫,丹唇微抿间还闪烁那莹润光泽。 舍不着孩子套不到狼.... 她为了萧家,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真不是她自己想,都是为了萧家,为了律儿.... 贵妇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之神色慷慨间,眼底却是止不住的那般粉芒期待。 总归死物不如活生生一人儿。 一股闷热涌上,贵妇再次颤抖柔荑伸向床头。 京城内各大豪门之中同样惊悚以及后怕松气之场景比比皆是。 特别是澹台府上脸色凝重诧异,破天荒嘀咕赞赏的老爷子,还有那高兴的活蹦乱跳,嚷嚷“就要完婚”的大玉容。 “赔钱货!” “爷爷我听我大姐说你不要我当孙女了?” “呵呵,爷爷可没说,你大姐骗你的。” 钗府,燕府,肃武王府亦然如此。 而那朱红亭台下,一美艳却又处处透露清冷之美妇怅然轻抚小腹,眸光复杂纠结却又柔和无比。 但总归是松了口气。 金銮事变翌日,一夜间整座京城仿佛换了新天,家家户户商铺门扉紧闭,唯有萧瑟寒风卷起落叶于那空荡荡街道之间呼啸飘零。 金銮殿内,早朝之上,文武百官齐至而无一人缺席。 皇帝宋理龙袍连珠冠冕加身,高坐龙椅,面色和煦。 此时此刻,一身着云纹金边之白衣公子立于大殿中央,不卑不亢向那台上帝王拱手相拜。 一金黄幕帘后,太后钗紫夜一袭金红凤袍端坐其中,凤冠高耸,唇红齿白,凤眼之中恍惚痴迷一闪而逝。 曾几何时,这混账还只是个人人过街喊打的纨绔世子。 可这前后不过一年光景,他便成了这大周之中,当今皇帝最为宠信之人,一改西北同皇室紧张关系,而几近将双方达成前所未有之和谐。 前后不过一年光景,她也从那高高在上,无一男子可入眼的太后变成了...咳。 “臣武王世子李卯,恳请圣上为我同澹台家两位小姐定下婚期!”李卯眉头微蹙,神色严肃敬重,没有半分虚假掺杂。 遑论李卯面若刀削斧刻,饶是那几个从不看重皮相之权臣见了也不免失神暗赞一声俊俏。 文武百官同样如太后那般所想。 曾几何时,李卯此人于朝堂之上求娶女将军连同姐妹花成了他们茶余饭后多少天的笑料。 几乎没有人会觉得宋理和澹台烈虎会答应下来这门亲事。 可到底事事终难预料,当今之李卯的分量经由几次反腐救太子,再救下来皇帝,就完全成了当今大周皇室最为宠信之人! 没有之一! 事到如今,若是宋理不答应才叫匪夷所思。 别说姐妹花,就是李卯现在提出来给钗家那几位艳丽貌美的贵女寡妇全娶了,宋理多半都睁只眼闭只眼,帮着劝钗相答应。 澹台琼立在澹台烈虎身旁,嘴角荡漾笑意。 澹台烈虎轻哼一声,点了点拐杖将满肚子其实也消的七七八八的火气压死。 他要再拒绝给李卯气跑了,不说琼儿怎么想,就是玉容那赔钱货都能给他胡子拽精光。 文武百官除去一大批被昨天查出来案底当日问斩之人,均是拭目以待龙椅之上那天子发话。 却见宋理清清嗓子,皱纹眼角掩饰不住笑意,朗声道:“朕当然同意!” 朝堂之上均是意料之中出了口气。 太后娘娘喜忧参半。 “正月二十,正是一黄道吉日,传朕口谕!” 吕公公跪地应答。 “朕宣澹台府两位明珠同肃武王世子于正月二十大婚!举城欢庆!” “谢皇上隆恩!”李卯同澹台琼同时上前一步躬身拜谢。 “圣上英明!” “还有,卯儿护驾有功,特赐丹书铁券一枚!” 百官蓦然瞪大眼睛,看向宋理手中那一方明晃晃金色“保命符”。 “以及特封六部监察使。” “监察使只听从朕之命,而六部则听于监察使之命!” 嗡— “嚯...” 不少官员浑身一震,豁然抬头,满眼不可置信。 凌驾于六部之上的官职! 先是御前特使,再到现在六部监察使。 当真是前所未有! 武王世子他才多大! “谢圣上。”李卯不骄不躁,面色平和躬身受下,引得不少人均是刮目相看。 宋理乐呵呵再度一喝: “澹台将军同样护驾有功!” “特封二品威武大将军,同时重组羽林卫并入虎贲堂之下!” “谢主隆恩!” 澹台烈虎同澹台琼同时上前谢赏。 如此奖励比之李卯倒是普通许多,但至此大周京城内虎贲军就要一家独大乃是真的。 并入羽林卫相当于军口多了一倍不止,且羽林卫之职责权力悉数划入澹台家麾下。 自此过后,京城门阀澹台家几近再无比拟。 若说文官之首为萧家,那么武官之首澹台家则当仁不让。 虽然那二品威武将军只是个虚头,但两军合并则是实打实的加权。 “皇上万岁万万岁!” 百官忐忑高呼片刻,宋理和煦面色缓缓消失。 金銮殿不多时便陷入一片沉寂。 众所周知,好的说完了,也该说不好的。 李卯向后退了退。 果不其然,殿中沉默几息过后宋理便面无表情道:“众爱卿以为,宋启以私兵谋逆逼宫,该当如何?” 第481章 尘埃落定,宋启问斩 红脸唱罢白脸登,或者说今日之重,即帝王之侧重本就在于后面之惩戒。 前者奖,固然不可少! 但后者罚,则是重中之重甚至到了忌讳痛恶的程度! 宋理一语落下,文武百官没了声音,齐齐跪倒一大片,方才两位定下婚期之小情侣同样暂避锋芒,退入人群。 宋理怒哼一声,喝道:“昨日清算五皇子府,慕容府,经由查抄资产,最后发现府上连同山庄藏匿私兵死士百余人,数十万两白银,且明确发现双方有利益勾结,处心积虑蓄意谋反!” 百官齐齐咋舌,伏首默不作声。 “以千余羽林卫于永华广场逼宫于朕,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宋启话锋一转: “但昨日宋启最后一句话可谓如同一根钢针般直入朕心,朕由他说过,这才得知往日究竟有如何愧对于他。” “如今宋启于狱中羁押,朕问你们该如何处罚于他!” 文武百官倒吸一口凉气,额间冒出汩汩冷汗。 这意思是不准备杀宋启? 还是想要借此树立自己仁厚慈善的形象? 那你问我们,我们问谁? 李卯退到澹台琼一边,蹙眉侧首朝向老爷子低语道:“老头,宋启和圣上关系?” 澹台烈虎摇头道:“宋启之母贤德妃是早些时候皇上最为得宠的几个妃子之一,但因宋启出世而难产而死,恰逢有老道做客皇宫,言语间对宋启之存在讳莫如深,甚至论其为祸端。” “至此宋启于皇宫之中便了无依靠,年幼时时常有宫女传言宋启被其他皇子公主欺负,成人后甚至身为皇子却不得居住紫禁城,同皇上两相关系自然不融洽。” 李卯恍然点点头,怨不得昨日宋理没有当时就将宋启就地格杀。 而后李卯于澹台琼关切注视下默然抿唇,目光扫视人堆,终是朝角落中一面色怯懦,穷酸中年书生打扮的男子目光示意。 李卯眸光凌冽。 宋启,他绝对不能活。 就算宋理顾忌父子之情,心生愧疚觉得将宋启剔除爪牙圈养流放蛮夷养老便没了威胁。 但就看宋启此獠之忍辱负重毅力,放虎归山只怕后患无穷。 况且当日桥断一事,让他白白折了十几个弟兄! 那衣服洗的发白之中年书生缩着肩膀一抖,而后战战兢兢爬起身颤抖脚步,走出人群,突然壮胆喊了一声:“皇上,臣以为宋启此人断不可留!” 一句话落下,众人皆惊。 宋理面色平和,朝那人递去不悲不喜目光。 “爱卿是何人,有何见解?” 那穷酸书生忙跪地,怯懦不敢直视,回道:“小人贾广义,时任太常寺傅士...” “嗯?太常寺傅士?他一芝麻官谁让他进的朝会?” “此人当真是不知好歹,皇上明显想给宋启一线生机。” 贾广义听闻耳边骤起之驳杂议论,自卑闭上嘴,头颅伏地不敢再言说。 宋理面色微沉。 “圣上,此人乃是我自作主张安排加入今日早朝。”李卯在一边大步上前,立在贾广义一边。 人声倏然一静,不敢再多言。 既然是六部监察使所擢拔之人,他们自是不敢非议。 宋理柔和点头,示意往下说。 李卯道:“此人乃是一芝麻官,于太常寺任职,本与我毫无纠葛,可昨日他却突然找上门来,同臣言说宋启走私罂粟牟取暴利一事。” 哗—— 百官哗然,眼神悚然。 连宋理一直古井无波眼神都在此时泛起波澜。 李卯拍拍地上跪着的贾广义肩头,而后低头退下。 众人目光聚焦于贾广义。 贾广义低头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复述昨日李卯教于他的话术:“五皇子走私罂粟一事还是臣在一家贾市拍卖时发现的蛛丝马迹。” …… “这些臣都有证据。” 贾广义说完之后长长出了一口浊气,提起袖子擦拭脸侧滑落之汗水。 经此一言说,心头怯懦自卑反倒消去不少。 宋理面色阴沉如水,拳头之上青筋凸起,但始终未发一言。 罂粟,他此前也说过,乃是最后的底线。 如同逆鳞一般,半点触碰不得。 宋理闭目良久,知道他绝对没有胆子欺骗自己,眉宇间纠结成一团。 而后贾广义跪地不语,不等宋理睁眼评判,李卯眼神一瞟,人群之中又一绯袍官员起身迈步出了人堆。 “臣胡彦君,隶属兵部,乃是职方司一小小令史,同样以为宋启此次谋反必须处死。” “令史?令史虽然比那人官大了些,但同样也没资格来参加朝会!” 李卯清清嗓子道:“是我自作主张。” 先前开口驳斥之人:“好嘞世子殿下,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胡彦君跪在贾广义身侧道:“圣上可记得长浦桥塌一事?” 宋理颔首,一旁百官忽而想起此事凝神去听。 “有人言长浦桥塌是因为龙王旨意,折旧迎新,可事实绝不是如此。” “臣此前与前工部侍郎卢靖远乃是好友,此前有过交心畅谈。” “就在卢侍郎被歹人入室抢劫刺杀过后,臣于前天去旧人宅邸中探望之时,忽而发觉卢侍郎给小人留了一封信。” “信上写他不想死,而在信封末尾则是以毛笔勾圈一井字。” “小人自感突兀,便在卢宅后院之中水井里发现装有黄金之木箱,从中更藏有同五皇子之利益往来账本。” 宋理豁然睁眼,眉宇间酝酿雷霆。 “所以长浦桥塌乃是经由腐败贪墨,偷工减料一事导致之质量如渣,逢大水这才坍塌。” “桥塌死伤数百民众,还望皇上定夺。”胡彦君言毕跪地不起。 金銮殿内一片死寂,唯有呼吸声响起。 大家都不是瞎子,看得出来宋理于心不忍想要保下宋启,但是还未下定决心。 可偏偏就突然冒出来这两件哪一件都足以砍头几百遍的事! 许久过后,宋理眼底恻隐薄怒缓缓消失,转而浮现那折中无波之色。 “你可是叫贾广义?”宋理胸前起伏一阵,轻声看向那面前衣袍甚至算得上简陋之芝麻官。 那畏缩目光,憨厚神态,看的宋理是越来越顺眼。 “是,陛下。” “朕见两位爱卿心头甚慰,你贾广义,朕特擢太常寺少卿!” “兵部侍郎鲁非远昨日将死,你胡彦君,朕特拔兵部侍郎!” “宋启,明日午门问斩!” “退朝!”宋理甩袖起身。 “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万岁!” 百官心知肚明,此二人之提拔,乃是借了武王世子的光。 不然这般一飞冲天,实在是不合规矩。 但规矩本人在前面,自然还是合乎规矩。 太子宋若目视那深藏功与名之挺拔白衣男子,怔然间异彩连连。 不过转眼就被一英武女将挡住了视线,牵过那人手掌退朝离去。 宋若于两人手掌相接处目光不善,冷哼一声笑容缓缓消失,继而甩袖离去。 同样那金色帘幕后,一朝太后眼脸色同样不大好看。 未婚妻当前,她连朝后唤人过来叙话的机会都没有。 第482章 干娘有约 朝会结束,胡彦君同贾广义被宋理单独传唤留需要呈递所谓证据。 李卯此前给二人打点过一切事物,因此也是不大担心。 只是看两人都是有些心不在焉,如梦似幻。 他们按寻常来说努努力可能这辈子就还能往上走个一品,一个当副寺丞,一个当郎中,也算是平步青云,算个小官。 可是今个他们就在上面念了念稿子,然后就一飞冲天一个当了二把手少卿,一个当了兵部二把手侍郎? 荒谬也哉,牛逼也哉! 李卯自是不会同他们解释过多,看对了眼,知道对方的性子如何委以重用又有何不可? 飞檐戗兽下,李卯同澹台琼于白玉阶上迈步往下踏,澹台老爷子手持虎头拐杖,由一旁澹台卫搀扶,一路上怒哼连连,嘴不闲着:“臭小子,我澹台家的闺女可算是便宜了你,他妈的一门双姝给你一并讨回家,洞房花烛夜你难不成还能分身钻俩被窝不成?” 澹台烈虎到底军营出身,话里话外大大咧咧。 澹台卫苦笑一声,尴尬嘀咕一句孩子的事咱就别多问。 澹台琼则是面颊微红,轻叹一声,无奈唤了句“爷爷”。 李卯却是生怕老爷子心情好了,春风得意马蹄急,如沐春风,气死人不偿命嬉皮笑脸:“大不了到时候一块儿来,钻一个被窝。” 澹台琼一瞪。 “竖子!” 澹台卫忙扯住老父亲。 “世子殿下,娘娘唤您过去叙话。” 被太后一打岔,老爷子顿口不言。 李卯向着面色红如猪肝的老爷子拱手拜别,而后朝娘子抛了个媚眼,整理衣襟快步向着白玉台阶下那气派凤辇。 澹台老爷子怒哼一声大步离去,澹台琼无奈也跟着先行离开。 李卯刚走到一半,途中又有一萧家于朝中为官的嫡系,一清癯老者叫住李卯:“世子殿下,西苑贵妃托我给您捎个话,说是明日让您去萧家园林一趟,许久未见,一同过个晚年聚一聚。” 李卯愣了愣,暗道一声这都过完十五了算哪门子晚年。 不过念及旖儿此时也在那园林之中。 而且干娘此时以自己名义唤他过去也耐人寻味。 自上次那歇斯底里,干柴烈火之后,两人之间关系虽有过洽谈,但仍稍显尴尬。 一见面两边多半隔着衣服就将对方看了个精光..... 无他,那一日实在是太过长久,太过过火。 干娘的储量和身材太过...令人印象深刻。 干娘如今以自己名义唤他,多半是看在自己救驾有功,就是心头赧颜却也不得不同他亲近关系,拉拢阵营。 不想因此前歪打误撞伤了和气。 话说自己有此护命符在手,如是同太后和干娘的事暴露出去顶用不? 只怕不管用…. 因为这护身符说白了只够一条命,但是上面那几件事单拎出来任何一条都是诛九族的。 还有便是那金发女官。 她究竟在谋算什么? 李卯轻吸一口气压下丝丝杂念,自是果断点点头,同那萧家老者寒暄片刻便折身去了凤辇前。 说来这么些日子一直没见娘娘倒也想的紧。 钗府之上,一袭枣红袄裙,外披火红狐裘之燕夫人正同自家那清丽温婉大嫂于厅堂执手叙话。 两人一问一答间燕夫人仗着自己身处暗处,问的问题愈发露骨犀利。 一侧步夫人红晕连连,目光躲闪间抿唇唉声劝阻。 “大嫂,你跟小卯到了哪一步了?他可...那般欺负你了?” 步夫人发髻端美如翠,苦笑一声,颤声道:“雪瑾,莫要再问了。” 燕夫人倒不以为然,轻声道:“我倒不是想要拆开你们俩,就小卯那犟脾气,我若是当那背后嚼人舌头的妇人免不了同小卯一番口角....”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步夫人面颊一红,头更低了低。 燕夫人顿口细眉一扬,看着那生韵之晶莹耳垂,回想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蓦地,燕夫人玉耳一竖,掩住鲜艳红唇,惊愕看向大嫂那水润丰丽淡唇,极细微咽了口唾沫,似乎已经想象出来了什么画面。 燕夫人擦擦口水,轻咳一声道:“大嫂咱们同为这个年龄段的,我自然理解你,其实若是大嫂你实在想的很,我可以给你打掩护,好不让公家洛珩他们知道。” 步夫人秉持不说话就是事情没发生的原则,含糊其辞,支支吾吾。 温娴眉眼间皆是那羞臊无奈。 她能说什么,卯儿给她欺负的.... 她总不能说自己日后一连几天都腿软下不了地吧.... 也不能说大冬天里干燥脱水夸张吧.... 又或者是你家小卯…我头昏脑涨,口歪眼斜的…. 魂飞出窍,不知身处何地的... “娘,你们聊什么呢?今天我大哥那么喜庆的事,你们去看他不?”钗家大少远远走来。 “没什么,就是聊些你大哥的事。”步夫人优雅理云鬓,抿唇温和笑道。 不过脖颈就是有些泛红。 燕夫人诧异看在眼中。 说实在的,女人会骗人是不是都是天生的。 哪怕是看上去贤淑保守的女子,竟也会这般随手拈来? 感觉是被小卯给...调的变坏了。 太后凤辇前,太后凤冠霞帔,端坐凤辇之中留给李卯一个侧脸。 那面颊肤若凝脂,牡丹头发散凛然威严同时,眉心一点梅花又不减艳丽风情。 李卯乖乖站好,听从太后差遣。 落姨在一旁窈窕侍立,抿唇笑吟吟看着一对冤家做那惯例般的生疏见面。 娘娘向来如此,在外人面前绝对不会给殿下好脸色看,可是私下里却又黏殿下的很,若是能无忧无虑就俩人在一块儿,只怕娘娘根本不会放开殿下。 “娘娘,卯儿来了。”李卯清清嗓子。 太后早就余光瞟见这混账,但是饶是听见人到了跟前却还是目不斜视前方那金黄百鸟帘幕。 “卯儿,上次你答应我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太后淡淡问道。 “是?” “你燕姨。” “哦,主要是看娘娘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哼,过两日,你准备准备,用点力,本太后打开门看见的时候,她的量绝对不能比我少!” “落雪,走!” “是娘娘。” 妩媚美妇对着李卯歉意一笑,而后临近跟前摸了把李卯的手和腰腹,便恋恋不舍跟着凤辇离去。 李卯站在讷讷挠头。 他还以为是娘娘想他了喊他过来,结果还是为了雪紫之争。 一边途径官员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太后娘娘这么可就突然改了语气,好像发了怒般。 什么用力加量的,听不懂一点。 用力是锄地,加量是施肥还是浇花? 唉,不懂不懂啊。 李卯那头转身离去。 东宫之中,宋若将将回殿,那刚有身孕之少女便缠了上来打听东西。 宋若心情正烦躁,随口找了个借口打发少女后,便进了内殿,独留外面那少女愕然间晃晃螓首,美滋滋摸着小腹,手上织动布帛,依稀可辨为小儿衣物。 “哼哼,你们还没成婚,我肚子里都有老师的第一个骨肉了~”少女喜上眉梢。 第483章 宋启落幕,会逢萧园 午间,李卯回了府上,忽而发觉那家中一大群莺莺燕燕竟是悉数到场。 玉容在屋里头装聋作哑不顾他跟紫檀下象棋,结果紫檀一溜烟撇下她不管,跑到他这边,那给大丫头片子气的,叉腰鼓脸凶巴巴,就差把“我才是未婚妻”五个大字写在粉白面颊上。 但紫檀可不管恁的乱七八糟规矩,就是你成了婚,剑子哥哥照样还是她的。 不过最后李卯的怀抱还是留给了那最人畜无害,天真无邪的芽儿,其余嗷嗷待哺的美妇也都没什么怨言。 燕姨同芝兰于石凳上叙话,旁边坐着被甜点堵住樱唇的休休,脸蛋鼓得老高不时朝他打量。 小祝则是同青凤在亭台下一块儿,脸色稍显惆怅纠结? 李卯视线最后落于那剑一般的白衣女子,两相对视片刻后者便扭开螓首,悄然踏入竹林消失不见。 不过隐约间有剑光冷冽飞出,许是在练剑。 李卯惬意恬然一笑,随后招呼走进人堆。 钗府之上则是步夫人凭栏吹箫,衣裙飘摇间自是那前十几年都未曾浮现之衷心幸福明媚。 眉眼弯弯而更比望舒,温娴唇齿而比作西子。 澹台府上女将军回屋琢磨婚姻事宜,而那天赋少女则是捧着脸蛋坐在溪水旁傻呵呵望着水面那倒映童颜。 与此同时,那日头正热烈之午门处,一身着白色囚服,披头散发之男子正被羁押上受刑台,两个大汉立于台上手持半人长钢刀,台下围着一连千百余指指点点,扔鸡蛋烂菜的百姓。 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人想杀皇帝,肯定是罪大恶极之辈。 皇帝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是上天的使者,是他们吃饱穿暖的希望。 有头有脸的人物与皇室倒是来的不多,或许连看见都是一种同流合污。 钢刀上抬,宋启跪地。 午时三刻,一声令下! 宋启面容始终坦荡自如。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就连死前最后一刻脸上之阴翳全然消失不见,唯有痛快解脱,不见后悔。 “我宋启,好歹也拿刀指过你宋理的脑袋,不亏,不亏!哈哈哈!”宋启沙哑低头大笑。 刽子手狠厉斩落钢刀! 噗嗤—— 头颅呱呱落地,翻滚三周,血珠迸溅同金阳涟漪相重合。 宋启头颅仍保持狂放大笑,而未见任何不甘之色。 至少按他所说,他起码干过,他起码没有憋屈了一辈子。 一股气喷涌而出,成败功利反倒已不成气候。 宋启,死。 下午时分,宋理命监察使彻查宋启财产以及勾结官员。 顺着贾广义,卢靖远所提供人证物证,一连涉及朝中数十官员之灰色产业链被连根拔起,肃清罂粟。 其中六部之中竟然各处都有宋启党羽。 查抄宋启府上连同山庄中白银十余万两,黄金万两,名贵字画文玩不尽其数。 且朝中宋启党羽上至尚书侍郎,下至县衙小兵,一同株连斩首者大大小小竟是五百人有余,还不包括犯官家眷。 至此宋启政变一事算是基本落下帷幕。 缘由好坏不同日的原则,李卯六部监察使加封则在翌日举行。 翌日。 李卯去了那六部监察使加封大会,于永华广场百官见证下受封,金刀御史并不收回,算是权上加权。 其中奢华宏大程度半点不亚于太子加封之时。 同时宋理改年号,于新年伊始变为永和元年,意喻永远和睦。 至此过后,西北同朝廷关系极速升温趋于缓和。 甚至一度传出“皇帝老子不信儿,却同李儿作心肝儿”云云口语。 加封过后,李卯带着六部监察使之金玉令牌上了马车,赶去萧家园林赴宴。 而那萧家园林当中,则是一片肃穆安静。 庭院之中摆了足足七七二十四桌大宴,京城萧家中但凡在家族里有点脸面之子弟悉数端坐到来。 而那为首主座,女眷一桌,男子一桌。 西苑贵妃稳居左手主桌首位,云髻高耸,丰容曲眉,肩披月白白纱,身着乳白宫裙。 遮不住是那熟韵风情,翘首以盼间那脖颈纤长如白雪,胸襟挺拔若山岗。 耳挂白玉珠,颈垂玛瑙玉,肤若凝脂,齿若瓠犀。 而那贵妇人左手畔是那萧克之妻封氏,年纪虽长,但也依稀可辨昨日风光,徐娘半老。 右手则是一冷艳丽人,眉眼倨傲间同样散发那莹莹波光,期盼之意。 丽人一身紫色宫裙,小腹微鼓,身上好生裹着厚重棉纱狐裘。 腮若桃花,鼻若鹅脂,举手投足间之高傲不屑,更平添那几分没来由之征服欲。 虽有身孕但不减妖冶,烈焰红唇一点,莹润点点晶莹光泽。 右手主桌则是萧家当家男子一桌。 太师萧居正一身青色常服稳居正位,左手乃前兵部侍郎萧克,认死理的儒雅男子,右手除去几位弟兄辈分之老者,则剩下桌上唯一年轻后生,燕王宋律。 宋律眼含狂热,目光紧盯庭院之芭蕉叶间,圆拱门处。 齐齐排开红木圆桌外,郁郁葱葱,人影繁多。 其余萧家子弟族老各自依据辈分官职相后而排座,足足十四桌,但却占据不了偌大庭院三分之一。 众人眼神严肃认真,时刻注意门口场景。 忽而一阵沉稳脚步声踏来。 众人心神一震,眼神一凝,齐暗道一声来了。 却见一白衣公子步履从容,镇定自如踏过门槛,缓缓步入众人视线。 身形挺拔颀长,气宇轩昂,姿色绝美。 西苑贵妃眸光连闪涟漪,捋着浑圆裙摆站起身,端庄叠手,肃容凝眉道:“起身!” 一旁额头饱满,神似寿星之萧居正面色和煦,咳嗽两声经由萧克搀扶起身捋着白胡子颤颤悠悠起身。 宋律神色激动,迫切直站起身。 燕王妃眸光痴迷迷恋,由一旁封氏搀扶间,似有粉舌轻掠唇齿。 唰—— 砰—— 桌椅碰撞拖拉声声声响起 一瞬间萧家十四桌之人齐整站起身,以太师萧居正,西苑贵妃,燕王,燕王妃为首,乌泱泱朝那圆栱门将将踏出之白衣年轻公子,侧目弯腰拱手而拜,齐声呐喊: “恭迎武王世子!” “恭迎六部监察使!” 李卯闲庭信步于众人空出过道之前,安然受下大礼,而后忽转身一甩袖袍,神色淡然道:“免礼。” 第484章 及时雨宋律 李卯走至贵妃那一女眷红木圆桌旁,同那些萧家子弟虚扶过后,转头便跟几位话事人打招呼。 萧家那些个年轻后生小姐均是眼含狂热,目视那举止不凡,位高权重之世子。 以及六部监察使。 监察六部,直属帝王,好气派一职位! 不说他们大多年纪都比这位监察使大,但凡他们族中出了一位这般风流人物,那族谱都得给单开一页! 其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成就,眼力选择出身缺一不可。 当然细数其中背景,好像打破此种枷锁,破局至此才是最为人敬佩的部分。 “世子殿下。”萧居正,萧克点头,神色柔和带笑。 李卯微笑颔首,拱手示意:“太师,萧伯父。” 一边宋律正跃跃欲试想凑过去将人拉过来酩酊大饮,拉拢情感,结果半道却突然被自家母妃给劝到了那女眷一桌。 宋律愣了愣,但想着母妃跟他是一家人,母妃关系跟贤弟好,他自然感情跟着便熟络。 况且两桌离得这么近,过会儿他又不是去不了探望。 宋律呵呵看着母妃同贤弟挽手而行。 李卯那边被西苑贵妃强行拉着按到红木扶手椅上,期间贵妇动作较大,自然不免蹭到大好身段,引得李卯苦笑连连。 但贵妇却始终笑容淡然,好似没有察觉其中旖旎。 “孩子,坐干娘这边,陪干娘好好说说体己话,过个晚年。”贵妇上手轻拍李卯大腿,眉眼柔和,伴有涟漪欣赏。 李卯端坐捧茶,口观鼻,鼻观心,轻咳点点头。 王妃甄旖坐于李卯左手,众人看着也是显露神色不咸不淡,不过余光一瞟间倒是诧异于婆婆对那冤家这般亲切,全然不像是什么为了拉拢关系做的虚情客套。 看上去怎么跟真的似得。 可是婆婆这人性子就摆在那儿,怎么会不明不白就跟孩儿他爹这般亲密? 难道是自己级别太低,城府不够深,看不出来此番作态是真是假? 王妃百思不得其解间,穿梭侍女已然端着红木案板,其上放有佳肴珍馐,穿花蝴蝶般穿梭于玉葱庭院间,高大槐树下。 其中每一桌又单独上了有酒。 春南炉酒,因为燕王特别吩咐要不醉方休,因此上的这酒度数极高,但是不辣嘴,男女咸宜。 菜肴一面上着,贵妇一面双手拉着李卯的手置于腿面,同时不停蹙眉招呼那些靓丽侍女如何摆盘以及上菜顺序。 那无意间皱眉,流露威严上位者之气势更增添几分典雅不可侵犯。 李卯看了片刻就有些心思不对,想要将手抽回来,但动作又不敢太大让人难堪。 而动作一小就又有些扯不动.... 燕王妃则是那头轻呷茶水润喉间,眉头频蹙,目光流连于两人手掌相接处。 而恰巧此时贵妇人也招呼完侍女细节,扭头看来,盯上那一双勾人桃花眸子眼神微微一怔,便有些移不开视线。 眼里似有水意酝酿。 当然武王世子一眼勾魂夺魄可真不是说说。 正默默打量之燕王妃眉头一挑。 怎么感觉不对呢? 我问你,这眼神对吗? 是干娘该看干儿子的眼神吗? 燕王妃蹙眉百思不得其解,但最后还是没敢往那方面想,双腿交叠,抬眸心不在焉摩挲手心中那金色铃铛。 那边西苑贵妃几百年笑容没那般灿烂过,手执玉筷,不停给李卯盘中夹去菜肴。 而这一桌上偏还有那么一碟别的桌上都没有的甜点,三枚雪媚娘,也一并都被贵妃拿来置于李卯眼前。 李卯这个倒是没有再推辞,利落拿到嘴里轻轻咀嚼。 说真的,别的可能是假话,但干娘的雪媚娘是真好吃,当然他说的是做的雪媚娘。 这边桌上还算和谐其乐,那头燕王便有些按捺不住,起身招呼一侍女捧着案板,上有一碗陶瓷汤罐,还冒着热气儿。 宋律大笑走到李卯跟前,指了指那瓷罐: “贤弟,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好东西,你趁热喝了。” “诶?雪媚娘?” “母妃?”宋律突然被勾住了视线,眼巴巴咽了口唾沫。 西苑贵妃视若无睹,仅是抬眸淡淡看了宋律一眼,将兰花青瓷碟往李卯怀里推了推。 后者恍然回神,暗骂一声自己不懂轻重,收拾心态后搓着手吩咐侍女将瓷罐放在桌面上:“贤弟,还记不记得上次哥哥给你弄得那盅五鞭汤?” 桌上几女李卯顿住动作,看向那还冒着热气的瓷罐。 而一边已经亲身检验过那五鞭汤的王妃已然并腿偏坐,掩嘴轻咳。 那历经世事的贵妇虽说有所了解,但还是稍显茫然。 “想必上次那五鞭汤的效力贤弟再清楚不过。” “这次。”宋律卖了个关子。 “我足足找了七种鞭!” “保准贤弟你那些女人下不了....” 好家伙,这直白荤话一出,不光燕王妃和李卯知道了,就是封氏和西苑贵妃也不由得面染红霞,暗骂一声混账玩意。 “闭嘴!此桌我同你叔母都是你长辈,安能如此不知遮掩!退一边去!” “诶,母妃,我这..”宋律挠头有心解释,但碍于贵妇愤怒相瞪,还是犯怵挠头,同李卯敬了杯酒后灰溜溜去了另一边。 他这不是投其所好,为什么母妃这般动怒? 不过那七鞭汤宋律倒是没有带走。 西苑贵妃看向那桌上雄赳赳气昂昂的陶瓷罐,蓦地一阵闷热涌上,呼吸变得急促几分,双腿悄然交叠而起,强行移开视线,勉强笑着继续给李卯夹菜。 丝丝热力自贵妇领口间透出。 李卯则是丝毫不浪费,嘀咕一声是好东西便将那无敌七鞭汤给拉到脸前,在一桌美妇惊愕注视下,风卷残云。 “这....” 甄旖暗暗头疼,揉了揉腰。 西苑贵妃细微吞咽喉头,以白皙手背贴面降温。 第485章 通向温泉的两条路 李卯看似身形修长饭量一般,实则那是一身牛劲,因此表里不一,消灭完一罐汤也是九牛一毛。 而且虽说是七鞭汤,但是也是各取精华,实际并不占太多分量。 李卯吃完后慢条斯理接过贵妇手帕擦嘴,而桌上几人则是心思各异。 一个封氏暗暗嘀咕原来武王世子当真如他人所言,乃是痴迷女色之人,看见这等大补之物竟是毫不犹豫便吞下了肚。 燕王妃则是头痛抚摸小腹,手里还攥着一红绳铃铛,想着到时候这补药的劲刚上来,要不要先不答应他。 或者说换别的法子。 毕竟这东西.... 她有自知之明。 而西苑贵妃抿唇不语,只是一味给李卯天添菜,原先一直摇摆不定的念头现在也更加模糊不定。 一个是前车之鉴的怕,另一个又是有些... 假的到底还是... 真的想要尝试一番。 但一番天人交战下,两边竟谁也当仁不让.... 贵妇魂游天外,丰唇轻抿。 李卯专注干饭,直到宋律这位大公无私的王爷起身代表所有萧家人向李卯敬酒。 李卯起身回敬,技几乎同一时间除去燕王妃怀孕喝不了酒,萧烟罗,萧居正萧克等人都是起身举起酒杯。 宋律一杯,李卯一杯,大家一杯。 而后便是三杯下了肚。 宋律这才愿意放过李卯,酒后涨红上了脸,坐下又拉着叔伯开始喝。 李卯那一桌则是截然不同一番景象。 抛开王妃不喝,其余两位美妇倒是不胜酒力,但也不想不给李卯面子,呛着喉咙也得咽下去。 贵妇有过经验,倒是还算适应。 但是一连三杯高度数酒液下肚还是会酒意翻涌,面颊酡红,仿若白玉蒙纱,氤氲丝丝欲罢不能之韵味。 封氏支着下巴犯迷糊。 西苑贵妃勉强能坐直身子,不过双目有些失神,注意力多半是难集中。 甄旖则是借着手中铃铛的由头,放到桌上同李卯搭上了话:“世子殿下,上次你送给妾身的铃铛可真是精致,妾身替肚中孩子谢谢殿下了。” 说罢燕王妃便无意用手指挑起铃铛在雪白脖颈旁,隐晦暗送秋波,一挑狐狸眼尾,勾了勾涂有淡紫色染料的指尖。 桌面下那一只暗紫色绣花鞋勾在脚尖,轻轻剐蹭裤脚。 李卯三杯酒下肚唯有丝丝醉意,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咳,既然王嫂喜欢,我自然是心中开心得很。” 李卯轻拍丽人大腿。 王妃面敷胭脂,不仅不退,反倒还如小猫蹭痒一般凑上去。 西苑贵妃则是端美接过丽人手中铃铛,凝脂伴有丝丝风霜涟漪的面庞之上挂着两晕酡红,抿笑晃了晃铃铛:“这小玩意也当真是讨人喜,到时候孩子出世了在地上爬,或是刚学会走路一响一响,听着就高兴。” 西苑贵妃语重心长轻拍李卯手背,眸子看向自家儿媳: “这东西不贵重,但是世子的情意重,旖儿你可要担着些。” “婆婆说的是。”甄旖轻笑颔首。 “对了孩子,今天用完膳过后,你去山上泡个温泉醒醒酒再走,总好过一身酒气,若是你想,就是在这儿住上两天也可以。” 李卯为难沉吟。 甄旖幽怨盯着李卯,非常认同点点头:“婆婆说的是...” “好吧。”李卯无奈,但也只能应下。 本想着今天下午去找步姨吹箫,但其实这山上的温泉滋味也不错。 特别是上次那.. 硕大厚重的白莲花。 汁繁叶茂。 “欸,乖孩子。”西苑贵妃难得心情极佳,微醺中也忘了归还铃铛,随手塞入怀中,给自己添上酒,再亲手给李卯斟酒。 李卯一杯一杯下肚。 就这般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之后,午间过去半个时辰,萧家中人均是沉浸于莫大喜悦当中。 虽然京城大多数人都说世子跟太子关系明面上更近些。 但是试问如果你是世子,你会选择靠拢强大燕王一脉,还是势单力薄之太子?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可言,不可说。 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那头李卯耐不住宋律跟干娘盛情,留存丝丝醉意,由小厮领路赶往那上次泡温泉的山头。 也就是凤池和丰池那两个规模最大的温泉池子。 身后西苑贵妃头稍晕,面颊泛红。 起身并腿叠手而立,盯着那步伐平稳,颀长远去之身影眼中荡起些许红焰涟漪,喘息似火。 片刻后,贵妇摇摇头,朝一边侍女吩咐搀扶自己上山。 山峰上,同样的岔路口前,李卯这次可是问好了左右,左边是丰池,这才端着盛放浴袍之案板踏入竹林鹅卵石道。 李卯沿路前行,不到一刻钟便到了一五龙首喷水,氤氲雾气之澄澈池水旁。 岸边芳草茵茵,亭台林立,中央雾气蒙蒙,仿若仙境。 其实打眼一看同上次那凤池没有半点差别。 水中同样有大石,池中同样清晰可见玉石台阶。 李卯除去衣物,将木盘推入水中漂浮,随后一个猛子扎入,靠在石头边惬意抹脸吐水。 上身半边腱子肉袒露,浑身疲惫好似瞬间被清洗而空。 李卯靠在石头上合目假寐,宋启事端起始过后,许久都未曾这般惬意放松过。 哗哗—— 龙嘴喷水,打在水面上发出轻微声响,恍若仙乐耳暂明。 与此同时,那指路牌叉路口处,一翩然端庄贵妇悄然站定,看着那指路牌胸前起伏不定,美眸之中尽显纠结灼热。 “世子可进去了?” “禀娘娘,世子已经去了丰池。” “嗯,本宫晓得了。” 贵妇不做逗留,拐向那写有凤池字样的路线,身后跟着两个侍女,手捧衣物案板低头向前。 可西苑贵妃刚在那条鹅卵石道上没走两步,人便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子面庞红润但却威严,道:“你们都下去,本宫自己去。” “是。” 一行人退了出去。 “你们都去别处值守,这里不需要你们来看。” “是,娘娘。” 寥寥几句话,岔路口外值守宫女便走了个精光。 天地间仅剩贵妇一人立在那岔路口边,踌躇不决。 而后贵妇蓦地深吸一口气,也不管地上的换洗衣物和浴袍,低头步子迅速迈入左方那一写有“丰池”的鹅卵石道路。 贵妇呼吸急促颤抖,摇曳腰肢,眼蕴红潮,雪白脖颈后浮起大片不要钱之胭脂。 仿佛眼角那韵味悠长之涟漪都在为之兴奋欢呼。 端秀脚掌踩在那鹅卵石道路上,每走一步经由硬石挤压,那脚面便会沁出丝丝细汗。 第486章 丰池贵妇 李卯背靠大石享受那微醺和煦。 四周溪水潺潺,流水哗哗,一二落叶落于水面,映衬其下澄澈见底。 那雾蒙蒙间,露水迸溅之鹅卵石道路上,依稀可见一道白衣浮凸身影端庄走来。 但左顾右盼,叠手勾鬓发之小动作颇多。 贵妇急促前行,却又不敢高声惊扰,屏气凝神。 身后那熏热雾气于空中冷化,而后化作露水浸透于那光滑洁白之鹅卵石间。 也许是闷热或是雾气露水,一滴滴露水顺着贵妇腿面淌下。 前行许久后,贵妇人于那亭台边,龙首白玉台阶边停下。 看着那岸边之男子白衣,心尖一颤,而后艰难吞吐一口津液后,半醉间抬眸看向那雾气中央,巨石旁侧露出的一半男子胳膊。 贵妇揽住胸脯,抿了抿唇瓣。 那胳膊忽而动了下,水面哗啦一响,荡开圈圈涟漪。 贵妇人身子一颤,慌乱下就要折身离开。 但脚步刚迈开就停在那没再动弹。 贵妇人眼神幽幽,红芒愈发炽热。 说到底其实一次和多次没什么区别不是? 反正都已经发生了... 而且还能将这孩子同萧家箍的更紧一些... 而且她也不用再那物件… 冰凉无生机。 何乐而不为? 贵妇脚步发颤,双腿虚浮发软,缓慢褪去宫靴光脚在那鹅卵石上踩踏,仿佛什么似的... 一步一吐息,一步一胸前剧烈起伏。 先是珍珠冠,再是那白色轻纱,纯白狐裘,一一洒落地面。 而最后便是扯开那对领宫裙,袒露出一悬挂脖颈下之墨兰色玛瑙挂坠。 最后便是锦鲤落地。 哗啦— 丰腴美玉迈腿入水面,荡开层层涟漪。 水中央有一枝繁叶茂之白莲花,从中正有一朵喷泉向外迸溅晶莹水柱,美轮美奂。 周边龙首众星拱月般,将其簇拥在中间。 贵妇以浴巾按在胸前,踏着白玉台阶,脚踝微微发颤。 直奔那大石而去。 李卯眉毛一挑,耳畔传来细微划水声,而后甩甩脑袋睁眼,眼底迷蒙褪去。 难不成是燕王来了? 李卯起身用毛巾擦了擦上身水珠,而后自然转身,向那声音来源看去。 而后.... 李卯眼神凝固,瞠目结舌瞪大了眼睛。 手中浴巾猝不及防间轻飘飘掉在了水面上。 不是燕王来了,是燕王他娘来了! 行了注目礼。 那白皙贵妇人肉眼可见眼波流转,而后便移不开了视线,抿了抿红唇后,美眸闪烁粉芒。 “干娘对不起,我怕是又走错了!”李卯连连道歉,匆忙躲到石头后面以手扶额。 虽然嘴上说的是抱歉,但李卯心里还是困惑,他明明问了侍女,明明自己没走错才是? 难不成是干娘走错了? 李卯探头侧目看了眼,发觉贵妇人依旧站在那儿一言不发,不过面上有些红润,眼神朦胧。 像是喝醉了? 李卯不敢多看,急促呼吸一声收回了视线,强行镇定吆喝道: “干娘,您是不是喝醉了,这里是丰池,不是凤池..” “孩子...”贵妇声音清冷中透露柔腻,纠结中潜藏洪水猛兽。 “干娘喝醉了,到现在才发现走错了地方,但是本宫身子有些不舒服,你能帮干娘扶上岸吗?” 李卯为难诧异道:“干娘,这...毕竟男女有别。” 贵妇一阵站立不稳,缓慢破开水面往前赶:“孩子,你如若不来,干娘说不得就要晕过去了,本宫的确是喝醉了酒,竟然跑到了这里。” “而且你我间早已...现在又拘泥于何?” 贵妇以柔荑轻擦面上香汗,喉头滚动道: “若是待会儿有其他男子过来,本宫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这....” 李卯闻言轻嘶一声。 话说上次不让提这事得是干娘,但是现在又提那事的还是干娘。 而且那字里行间说万一待会别的男子来看丢了脸面,话外之意就是他不一样,他可以看? 这不对啊! 俩人的关系,这对吗? 干娘这是什么意思? 但他也拿不准干娘所言要晕倒究竟是真还是假,也只能将浴袍围在腰间。 虽然浴巾有些掉不下去... 但李卯只能竭力向外走去,到了外面忽而太阳有些大的刺眼,猛的又闭上了眼睛。 “干娘,你....” “没事的孩子,本宫有些热,不太想披着。”贵妇眸光灼灼,上下打量。 “孩儿晓得了。” 李卯叹口气,随后目不斜视推着水面往前走,直到先虚扶,最后搂住了丽人腰肢。 他不敢乱碰,自然是干娘主动迎了上去。 感受贵妇身子一绷,李卯心头苦笑,但还是尽力按捺心思帮扶贵妇往岸边走去。 贵妇人呼吸愈发急促,几近不可控制。 几乎半个身子都倚在李卯怀中。 要知道两人此刻乃是.... 坦诚相对。 而后走了两步,还未走到那岸边。 贵妇脚下一滑,倒进了李卯怀中。 李卯一担忧忙去搀扶贵妇。 但是将将弯腰去搀扶那白腻贵妃,便被一双藕臂直接搂住了脖子。 一阵炽热幽香迎面而来。 “唔!” “孩子,本宫好想你。”贵妇迷离呵气。 李卯愕然过后,艰难搂紧了贵妇后背。 ...... 哗哗— 岸边雄武龙首喷水,令那水面荡起涟漪。 贵妇靠在李卯怀中,眼皮倦怠全然不想睁开。 李卯蓦然看见那岸边白色裙裳间的一条红线,心头一动,取过来发现果然是先前他送给旖儿的铃铛。 李卯若有多觉回望娇娃,嘴角噙着一抹坏笑,随后将红线系在了那丰腴腰肢之上。 顺带还有一条黑色丝带。 白玉一道桥,月老牵线摇。 忽而—— 贵妇头往后一仰,开了眼! 铛啷啷—— 一秒十声的铃铛声响荡然于天地寂静间。 朦胧雾气之中,依稀可见那白玉桥上红绳鲜艳,铃铛玲珑作响。 铛啷啷—— 铛啷啷——! 铛—— 铃声一顿,约莫三息后,铃声再次骤然炸响! 水面涟漪难消。 与此同时,那指示牌岔路口前,燕王宋律醉醺醺打了个酒嗝,浑身酒气萦绕,一脸懵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温泉岔道。 “咦,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第487章 宋律:再快点! 指路牌叉路口处,宋律一脸不耐烦对着身后一干子丫鬟摆摆手,随手扯过来一条浴巾大大咧咧独自悠哉悠哉,摇摇晃晃朝着左面那条林间小道走去。 许是冬日雾气弥漫。 宋律回头一看,发现来时路,竹林小荫早已挂满了晨霜露水。 宋律扭脸朝里走去。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就忽而脚步一顿,诧异听着那阵阵铃铛声响,轻灵悦耳频率极快,快到令人发指的波波向外荡开。 宋律晕乎乎挠挠头,有些懵自家温泉什么时候出了个响铃。 啪—— 忽而一声极清脆的拍打声响起。 宋律一惊,定睛看去却是发现一竹子被厚雪压低了头,雪花之时竹子猛然抬头抽在了一边的柱子上,这才发出一声巨响。 宋律拍拍心口,拎着浴巾继续向前赶去。 那铃声就好似什么勾人的东西一般,挠的他求知的心痒痒。 空气中还弥漫着若隐若无的什么声响,不过被铃声所掩盖。 宋律脚步晃悠往里走去,走的越往里,那铃声就越响,越快。 甚至到了一种歇斯底里,令人咋舌的程度。 宋律暗暗纳闷,什么铃铛怎么晃得这么用劲儿? 不多时宋律一脸好奇便立到了那朱红八角亭旁,打个酒嗝靠在亭边,眯着眼睛向声音来源处去张望。 温泉中央水纹波荡,和煦如春。 但因为他眼睛酒醉模糊,加上那雾气浓郁,也仅能窥见一角。 像是个人在石头后边,男子,身材相当俊,腰间搂着个一个中间有红绳的什么东西? “嘶,那好像是我贤弟啊,侧脸这么像?” 宋律踉跄往前走,终是临水岸些微看清了那张俊美侧脸。 宋律大喜:“贤弟!” 场中央之铃铛声,波纹声忽而一顿! 那石头后的男子肉眼可见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手忙脚乱。 而腰间前方的那根红绳同样肉眼可见颤抖起来,一阵颤动过后趋于平缓,而后瞬间便消失,被大石头遮住。 铃铛声没了,唯剩下波纹朝外面荡开。 宋律坐在岸边拨弄水花,但是突然看见了岸边的一件件薄纱衣服,又是目光盯视良久。 眉头微拧,许是在思忖什么。 良久后,宋律哂然一笑,摆摆手自语道:“还是我们的温泉好,这仙子都来池子里泡温泉了。” “贤弟!你怎么不回话?”宋律三下五除二除去衣物,随后将浴巾围在腰间迈步向池中赶去。 虽说宋律喝醉,但是男人相见,护住要害还是下意识动作。 而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主要也是怕人笑话.... “呵,呵呵,王兄,你怎么来了?” 大石头后面传来一声支吾干笑回应。 宋律醉笑道:“贤弟这是怎么了,话都说不利索,是不是酒量不行,醉了?” “你看哥哥我,喝了三两白,现在照样,嗝,说话利索得很!” 宋律一面说一面沿着石头边沿往石头后看去,显然那条红线他还是惦记的很。 总感觉在哪儿看过? 石头那面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回着,心不在焉。 宋律摸到一半,冷不防笑了两声,又是开口微妙问道:“贤弟,今个哥哥给你的那锅汤劲儿大不大?有没有效果?” “五鞭汤都号称金枪不倒,所向披靡,你别说七鞭汤了,只怕就是再贞烈的女子都要被...” 叮当—— 一声羞臊铃声响起。 宋律轻咦一声,这下可算是听清楚了,就是那石头后传出来的。 李卯目视面前那正将头埋进他怀中,眼蒙丝带却面颊红润紧张的贵妇,叹息苦笑一声。 “这七鞭酒...确实有用的很。” 李卯则是缓缓抽开那缎带,贵妇小心翼翼入水,仅露出鼻口呼吸。 李卯眸光安慰示意宋律喝醉。 后者眸光后怕,抿唇恳求摇摇头。 李卯淡淡一挑剑眉,居高临下眼中闪过不虞。 贵妇心尖一颤,只能无奈优雅捋了捋鬓间湿润发丝,勾至脑后。 叮当叮当—— 铃儿轻响。 李卯闭眼听着动静,将那案板拽了过来,准备随时将人盖住。 干娘她.... 他算是发现了。 许是强势太久,内心深处便特别希望有一个男子能够强势过她,凌驾于她之上。 难免会有些小癖好。 而恰巧被他所挖掘。 如此而不为,焉为君子耶? 石头侧面,宋律将铃铛抛之脑后,嘿嘿一笑,脸上仍是酒红不消。 “贤弟,不然一会儿泡完澡你去找个屋子,哥哥我去给你找几个貌美侍女?” “这哪来的铃铛听的我心都痒痒。” 宋律已然绕过石头来到了侧面。 李卯眼疾手快。 “唔!” 将案板拉到了身前遮盖,同时朝那醉酒苦主看去。 “王兄,您喝醉了?” 宋律转音“诶”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我怎么可能喝醉?” “我这不是还说话利索的,倒是贤弟你脸色涨红,额头冒汗,还说话结巴,我看你才是喝醉了酒!” 李卯忽而眼尾挑了挑,微微闭上眼睛。 水面安息片刻,而后便—— 咕嘟咕嘟—— 水面突然冒起了小泡泡。 李卯脸色微变,心头暗道不好。 刚才太激动.... 干娘不会淹过去了? 李卯深吸一口气道:“王兄,我素来不太喜欢和人这般暴露相对,不然就浑身不自在,还请王兄去石头那面,实在是对不住。” “当然行,但是咱都是大男人还害羞个什么?” “哦,我看是贤弟你不会在这儿藏的有仙子,不想让哥哥我看见?” 李卯微笑道:“哪里会?” “我这儿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宋律轻笑一声: “嗨,哥哥开个玩笑,那我这就过去了。” 宋律过去了石头那边,石头后忽而响起一阵溺水之人上岸的大口喘息声以及被呛到的咳嗽声。 空中还伴有阵阵悦耳铃铛声。 宋律纳了闷,这才刚刚想起来铃铛这一事,当即听着那再次响起来的铃铛声问道:“贤弟,这是你弄的铃铛声不是?” 李卯含糊其辞:“唔,就是一小玩意,泡澡时候觉得无聊拿出来摇一摇,玩一玩。” 宋律忽而想起上次李卯跟步夫人那一出以琴为战场,摇头失笑道:“贤弟你还真是有雅兴,哥哥我佩服。” “也怪不得我娘天天提及你都是喜笑颜开的,若是我家有闺女,我娘肯定要将你收了当女婿。” 铛啷啷—— “唔~” 铛—— “咦?这铃声怎么还加快了?” “当真是有趣,贤弟,你能不能再快点!” 李卯哭笑不得看着眼前那垂首羞耻不敢对视之无奈贵妇,嘴边噙着一抹坏笑。 “王兄有邀,有何不可?” 铛啷啷—— 宋律高兴的听着耳畔那激昂之铃铛声,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候,耳畔还不时传来母妃的声音! 这意境当真是逼真! 技艺真是高超! 宋律晕晕乎乎靠在石头上,涌现沉醉睡意。 而那岔路口前,身后跟着丫鬟侍女随从的冷艳狐媚丽人,抚着小腹诧异驻足,听着那若有若无之铃铛声,微蹙眉头。 但并未多想,摇摇头向着一旁问了贵妃是否去了凤池,得到肯定回答后便迈步踏入竹林。 第488章 一石之隔 丰池之中,岸边竹林染翠,朱红水榭林立,青叶飘落澄澈池水当中。 池中央莲花盛开,水面荡漾涟漪,吹皱湖水般伴着铃声轻响。 一块巨石前后坐着三人。 一面搂着脖子摇铃铛。 一面独坐,缅怀那童年时光。 宋律惬意将温泉撩起往身上泼洒,舒坦呢喃道:“贤弟,一直这么晃铃铛不累的慌?” “而且是不是池子里哪个疏水的洞穴堵住了,怎么老是有噗嗤的声音?” 石头后,铃铛一颤... 李卯安抚拍拍月亮,闷声道:“可能是堵得太久,水有些大很正常,通一通就好了。” 宋律眯着眼睛赞同点点头:“也是,过几天我喊人来疏通一番,可能是什么树叶树枝的堵住了。” “王兄说的是。” “哦~” “嘿,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怎么老感觉我娘在这儿,幻听了?”宋律挠挠头,纳了闷。 李卯换了口气,轻声道:“怕是王兄喝醉了。” “我怎么可能喝醉?”宋律没好气摆摆手。 “我宋律号称千杯不倒,最耐喝,你看看跟我在一块儿喝酒的,哪个不是夸我一声好酒量然后就倒在一边不省人事的?” 李卯被温泉上方突如其来之空气一吹,冷不防哆嗦一下,心不在焉道:“王兄说的是。” 上次地震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就差拿着玉玺跑路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还真是吓人。 两只眼睛一下就给睁开。 当时旖儿还坐在桌案,两只手向后撑着桌面挥汗如雨。 结果人突然唤了一声差点给人吓的魂飞天外。 但最后也是虚惊一场。 那眼睛虽然是睁开,但是模糊一片,什么也没看清。 “唉,贤弟,不瞒你说,当哥哥的现在这么爱喝酒其实也是有些难言之隐。”宋律叹气低头看了看,将李卯扯回思绪。 李卯摩挲软玉,切实感受贵妇心跳,将两人脖子上悬挂的碧绿墨兰色珠子比对在一块儿,眉眼柔和。 贵妇同样看着那仿佛天生一对儿般的挂坠,禁不住心悸,掩口轻哼。 “王兄您说。” “干娘,孩儿不是同您说过,以后要送您更多的圆珠子?”李卯那边漫不经心回过宋律,这边凑到那晶莹耳畔处,嘴边噙着一抹坏笑。 李卯伸手将那圆珠一前一后排列好,将玉筒链条捋到一边,随后于贵妇懵懂注视下... 西苑贵妃猛地一惊,愕然回望下满目不可思议。 “就是吧,自从你王嫂怀孕以来,跟我就不怎么亲近了。” “别说牵手了,就是说话都说不上几句。” 哗哗—— 白莲花玉雕绽放水花,落于水面,雾气氤氲。 宁静祥和,铃儿响叮当下,宋律轻声叙说。 李卯眉毛一挑:“王兄的意思是王嫂不乐意跟王兄亲热?” 宋律否认道:“诶,其实也不是,这只是一方面。” “王妃她怀有身孕不喜欢同我亲热我也能理解,就是....” “哥哥这某个地方就...” “唉...” 李卯同西苑贵妃同时停下来凝神倾听。 李卯已是知道的七七八八。 但贵妃却是心头隐有不好预感。 但是朝思暮想之人儿就在跟前。 磨刀砍柴的功夫也是两不误。 李卯一动不动。 但铃铛还是轻响。 到底这事还是难以启齿,宋律沉默几息都没有开口。 “就有些不精神,想必你知道哥哥说的是哪里。”宋律摇摇头道。 “王兄的意思是?那里?” “嗯~” “嗯。” 宋律一愣,诧异道:“奇了怪了,今天老是不对劲,怎么有人抢答呢?” “贤弟,你那里当真没藏人?” “王兄真是喝醉了,您继续说。” 宋律也不纠缠,继续道:“哥哥我不光那里有些问题,而且甚至对女色都半点提不起了兴趣。” “所以先前你王嫂不跟我亲近,只怕更大原因还是因为我不主动了。” “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但还好王妃已有身孕,不然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贵妇担忧停了下来,红扑扑之玉面之上俱是忧色皱眉。 李卯耐心为宋律当起了人生讲师:“王兄此时此刻很可能并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到了那么一个人生阶段,是一种境界。” “美人白骨,观美色如土,直窥本质,甚至可以说是上天给王兄您的本领。” “不拘泥于美色,而知天地宽广,而心怀国色山河。” “可能预示着王兄你离那位子...” 李卯忽而闭上嘴,讳莫如深摇摇头。 面前贵妇眼睛一亮,柔和波光眸中,俱是欣喜若狂与看掏心宝贝的吃人眼神。 这孩子算是戳到她心窝子里去了! 到底是一家人,这边贵妇刚刚狂热,那边的宋律便爆发一声大喝:“说得好!” “贤弟有你在我身边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若是日后我宋律登基,就同你...额。”宋律气势一停滞,瞬息间换了说法。 “就让我带贤弟你领略大好河山!” “那就多谢王兄了。” 李卯不屑冷嘲一笑,眼神倨傲冷漠看向眼前贵妇。 他被宋律这蠢样子弄得一肚子火。 而且干娘就喜欢这调调。 贵妇又怕又期待的抿了抿唇。 铛琅琅—— 当当当当当当——! “贤弟奏的好!” “哈哈哈!” 宋律笑的酣畅淋漓。 李卯面颊微微泛出汗滴,浑身青筋凸起。 贵妇已经懵了。 所谓后浪拍前浪,一巴掌将前浪拍在沙滩上。 铃铛奏响间,水波震颤,宋律激动之下酒意上涌而愈发放松自在。 不知不觉间便听着狂风骤雨般铃铛声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凤池边。 冷艳丽人头发披散两肩遮住风光,身后有一两侍女负责擦拭身体。 水面漂浮花瓣,空中伴有甜香。 丽人轻抚鼓起小腹,左顾右盼蹙眉道:“不是说贵妃来了?骗我的?” “禀王妃,奴婢不清楚。”侍女诚惶诚恐跪倒。 铛—— “哪来的声音?”燕王妃手一顿,抬眸看向那幽幽竹林遮盖之方位。 “好像是丰池那边传来的?”侍女小心翼翼补充。 燕王妃身姿白条,身披一遮风轻纱,闻言蓦然提道:“铃铛声?对了,你们可见我的铃铛了?” “不对,可见我孩儿的铃铛了就是武王世子送的那个。” “奴婢是记得贵妃娘娘拿去了?”晓英试探道。 燕王妃面露回忆之色,而后眉头越皱越紧,直到最后的确是看见婆婆将那铃铛顺手揣到了怀里。 但那丰池又是个什么情况? 难不成那畜生给人铃铛要了过去? 第489章 燕王妃:啊? 恍神时间之中,午间夕阳西斜,直至半片天晕黄昏沉。 而那声嘶力竭之铃铛声响也是从未间断,一直响了一两个时辰。 说到底还是宋律那七鞭汤的实在厉害。 李卯没有用两仪圣法,但就是一点都不疲乏。 而凤池之中那冷艳丽人背靠玉石水岸阖目小憩,不时睁眼看向西边之若有若无簌簌铃声,眼闪狐疑。 难不成不是铃铛,而是是风铃? 毕竟一个人再有力气摇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才是。 丽人摇摇头起身,任那窈窕绝美身姿袒露,一旁侍女识相小跑过来,给王妃擦拭身子,穿戴衣物。 丰池之中,水面荡漾圈圈涟漪,威武龙首依旧喷水不停。 掐指算来,只怕今日放的温泉水都要有了几大池。 也许是平日不咋用,这才储蓄那般多水量。 一阵寒风吹过。 铃声一个哆嗦,水面涟漪频率激增,而后便没了动静。 背靠光滑巨石而坐,沉睡之燕王突感身体泛凉,幽幽睁眼迷糊晃悠站起身,眯眼看那天边黄昏:“坏了,怎么睡了这么久。” “贤弟!” “怎么了王兄?”李卯长出一口气,双臂大开摊在石面,慵懒答道。 “我那边还有事,这便走了,你自己觉得舒服就再多玩一会儿,不用急,反正也没人跟你抢。” “我一会儿出去跟人说说,不让他们再进来了,你自己多舒服一会儿。” 李卯呵呵一笑,抚摸那湿润青丝道:“谢王兄美意。” 贵妇已然一动不想动,但手还是紧紧不放。 李卯哑然失笑。 “那我这便走了。” “哎呦,这泡久了浑身不得劲儿,难受。” 破水哗啦声响起,宋律立在岸边擦拭穿戴好衣物后,也没有多留便快步离去。 留下池中李卯同西苑贵妃二人,温存那残余。 “干娘,时间不早了。”李卯轻柔摩挲贵妇鬓角发丝。 贵妇则是摇摇晃晃起身,靠在李卯怀中面颊酡红,叹气道:“孩子,是干娘冲动了...” 冲动归冲动,但是贵妃脸上桃红娇艳,不服端庄凌厉,是一点后悔都看不出来。 眼角之风霜好似也被某人舒展,肌肤明显滋润几分。 李卯微笑道:“我知干娘苦楚,若是日后还有需要,孩儿愿意为干娘分担。” “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西苑贵妃张张丹唇,下意识要拒绝。 毕竟养成的观念和现在的责任在那里摆着。 但是她又狠不下这个心去拒绝... 毕竟是自己夜里有些着了魔... 后来还不知廉耻直接一冲动... 而且还那般...同平日截然相反。 对,这孩子还是六部监察使! 更是西北嫡子! 她须得为萧家,为律儿着想! 许是找到了那最后的救命稻草,贵妇心跳怦然,轻抿唇瓣矜持微微颔首。 李卯将人搂到怀里嗅那芳香。 对于他来讲,燕王一脉已经被他吃的死死的,无论他干娘同他如何发展,也都卷不起什么浪花。 更别提干娘还会帮着他隐瞒此事。 干娘纯粹是瘾大。 虽然不排除贵妃有借此拉拢他的动机。 不过他本就游走两方,同双方关系还都紧密,就再给你一些保险又如何? 而且若说感觉。 这到底韵味悠长,实在是脍炙人口。 贵妃面颊微红,轻顶李卯推脱。 两人虽说到了如此地步,但是平日里的相处关系... 还是让她有些羞耻。 但是有些话还是得趁着说一番,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贵妃心思流转,强撑着心痒,重归那一副端庄作态道:“孩子,今天夜里,你来山下庭院里找本宫。本宫给你屏退过道侍女,你可会翻墙?” 李卯剑眉一挑,上下诧异打量了一番。 干娘比芝兰都有能耐。 贵妇许是读出男子意味,轻啐一声,眼神飘忽拉过浴巾。 但也没有出言驳斥解释。 她这个年纪... 唉... 不然此前为何修身养性,寡淡无欲? 既然匣子已然打开,她也不想再藏着掖着。 那滋味... 而且还是双赢。 两人心照不宣最好。 李卯安抚月亮,起身道:“干娘你先在这儿等着,孩儿出去给您把把风屏退左右。” 贵妃默语点点头,一双眸子黏在那男子姿容之上就又丢不开了视线。 看见那脖子上的印子后微微抿了抿唇。 “今晚,孩儿必将杀的敌军丢盔卸甲,人仰马翻!” 李卯轻笑一声没有多逗留,许是吃的太饱,利索穿戴衣物便往外踱步走去。 池中央那贵妇闻言又是心惊胆战,浑身闷热,直到白衣修长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这才收回目光,瘫靠在石质座椅,背靠巨石,手中攥着一红绳铃铛,一墨兰色玛瑙珠子,一黑色缎带。 西苑贵妃目视良久,眼中朦胧羞惭,潜藏红芒,终是自檀口中呼出一口颤抖热气,这才酸软身子蹒跚爬起身,破开水面一步一顿,艰难向着岸边走去。 “真是牛犊一样....” “还自带春药....” 池水之上荡起一层幽幽叹息。 似喜非喜,似叹非叹,似怨非怨。 到了岸边贵妇按着池边,弯腰屈膝,喘息缓劲起码十几息,这才收拾岸边那零落衣物,准备错开时间离开。 不时看向身上的红印,将裙摆遮掩完全后,贵妃眸光无奈但又有些期待似的。 那种新奇的感觉,当真是奇妙。 她从小不说比其他小姐如何,就是比现在的太子妃秋水都完全不是一个宠爱量级。 全然金枝玉叶,受不得半点委屈。 说什么别人做什么,自小便受人尊崇。 当初她随着宋理即位,可谓是一时风光无限,母仪天下,除去宋理改立裴圆圆为后之事,再没了能触犯她威严之人事。 可是如今被人那般.... 如坠低谷般的对待,自己竟然没有半点排斥,甚至还有些.... 难不成自己骨子里? 西苑贵妃忙收拢心思,拢拢胸襟遮住酸痛,迈步向外赶去。 还好今日是在温泉里,倒也好处理… 而此时那岔路口,通往凤池之鹅卵石道路上,一身紫色裙裳,发髻湿润之燕王妃在前走着,身后侍女低头不紧不慢看花靴把控距离。 而后燕王妃便突然透过竹叶,看见李卯在岔路口那边将侍女统统赶了出去,随后朝里张望一番便迈步离去。 甄旖一挑眉,第一时间没有喊住他,诧异这怪异行为。 赶走侍女还往回张望一眼,是里面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后面侍女见王妃站着不动,也不敢乱动,低头静静站着。 甄旖原地驻足,蹙眉间静立宛若紫色玉莲。 但等了约莫小半盏茶过后仍是没有动静,燕王妃只当自己多疑,准备迈步离去。 但突然便听见细微脚步声从那丰池道路上传出。 接着,便是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材相貌。 甄旖懵逼间“啊?”了一声,拧眉百思不得其解静静看着那丰腴人影步履蹒跚,揽着胸脯东张西望急匆匆迈步离去。 手里,甚至还拎着红绳的.... 铃铛? 甄旖视线呆滞。 第490章 庭院深深 黄昏时分,西苑贵妃端庄踱步回了自己庭院,于一干子侍女丫鬟欲言又止注视下,好似浑身难受,摇摇欲坠般钻进屋头,一头扎进棉被之中倒头就睡。 一旁负责贵妃起居之丫鬟疑惑挠挠头,眼瞅着贵妃刚躺下,甚至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传出来沉缓呼吸声,自觉退出门外。 今天是干什么了,怎么娘娘这般劳累? 小侍女将将准备关门,突然皱眉嗅了嗅空气中有些浓厚的气味。 随之便摇摇头关上后退到庭院中侍立等候差遣。 而此时之李卯正立在园林门口,朝老薛叮嘱一番说今夜不回,让老薛回去同家中女子提醒一番。 老薛放心不下,不知道为什么少爷留下来,就让随行麻雀营讨了匹马赶回去,自己则留下来去了酒窖吃酒。 但随之李卯就说了一句什么“车轱辘确实大又圆”就转身离去。 留下后面喝酒举手僵在半空的老薛表情凝固,随之扑哧一声给酒喷了出去咳嗽连连。 合着少爷要留下来是给燕王他娘凿了? 啊? 这么快?! 晚间时分,月上柳枝头,雾霭沉似沙。 燕王妃居所庭院之中,屋檐垂露,倒滴水缸,发出声声啪嗒啪嗒空灵声响。 燕王妃坐于窗边,手中织着小儿衣裳,皎洁如月般肌肤上流转月华,但冷艳眉眼间却好似挂念什么始终不肯妥协,时而涌现狐疑匪夷所思。 良久,丽人放下织物,蹙眉凝思良久。 婆婆她怎么可能会跟孩他爹有染? 不说两人平常没什么交集,就是婆婆她心计极深,过往同男色根本不屑施舍心思。 每次一见面身上就是一股寺庙里的那种檀香萦绕。 但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婆婆为了同他笼络感情? 不对,美人计的牺牲品以萧家的能力而言人选相当多,她身为燕王之母,这种紧要关头怎么可能不检点郑重? 会不会是自己误会了? 丽人烦躁呼出一口兰香,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两人一前一后从丰池中出来,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当真万万不敢相信。 而且婆婆手里还拎着铃铛。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喝醉跑错了池子。 身后晓英见状想来问出了什么事,但最后没有出声惊扰。 “晓英,陪我去找一趟我婆婆。” 有些事问可能问不出来,但是她看还是能看出来端倪。 “是。” 丽人扶着腰肢起身,身后晓英上来搀扶。 推门而出,过了过道,一侧便是西苑贵妃的庭院。 出了院门,拐过一道弯,王妃步子轻缓,走个半刻钟大概才到。 到了那处幽静雅致曲径处,穿过两侧槐树竹林,往里约莫十五步便可见一规模极大之庭院。 沐着银辉,寂静无声,仿若一处仙巢般,等待那有缘人之到访。 但此时那曲径之外,却扎堆起码十来个侍女丫鬟,正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诉说什么武王世子多俊,气质多温润之类。 燕王妃面色微冷,不悦这帮骚蹄子道:“你们在外面扎堆作甚?” 一声冷斥惊的鸟雀四散。 那几个丫鬟悚然一惊,看见来人后面色一变,齐刷刷便跪倒在地惶恐回道:“禀王妃,是贵妃娘娘让我们出来的,不是我们偷懒。” “哦?我婆婆让你们出来的?”甄旖狐狸眸子微眯,将那深黑眼影挤的愈发妖冶魅惑。 “是王妃,我们不敢骗您,若是有半个谎话,我们自己都去跳井。” “是娘娘让我们出来,没事不准靠近庭院半步。”一丫鬟帮腔道。 甄旖面露思索,立着良久没有出声。 几个侍女以为触怒到了王妃,战战兢兢跪地伏首,浑身带着牙齿都在打颤。 若说娘娘是面善心狠,那这位王妃完全就是面狠心狠了,不需要理由,也一点都不惯着你。 说不好下一息你就会被走一套赐酒流程咽了气。 丽人心中天翻地覆,表情一阵精彩。 上午刚让她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晚上就不让人靠近自己住处? 关键是那畜生今晚不知为何没走! 还没有过来找她的心思! 燕王妃淡淡朝着一边晓英叮嘱同她们一起在外面等着,说了句她要进去问问真假便独自一人钻进了曲径,目视那朱门庭院往里踱步。 庭院深深深几许,丽人抬眸目视一株红杏探头出了围墙,旋即轻缓推开门扉,钻进了庭院之中。 如此庭院分为两府,前府乃是些景物花苑,亭台池塘,黑夜下熠熠生辉。 后院乃是贵妇居所,寂寥无声唯有丝丝鸟鸣虫叫。 甄旖就这般随意找了个靠门边的的一处石雕小苑,捋着浑圆裙摆落座石凳,眼神幽幽不发声响,隐匿于月华背面。 那头,燕王妃居所当中,一黑衣公子翻身跃下墙面,探头轻声呼唤一二,随即便纳闷挠头,推门向里张望。 可里面虽然点着昏黄油灯,桌案上放有小儿红色织物,但却空无一人。 李卯思忖良久,等了少刻但迟迟不见人回来,便凭着白日问询侍女的记忆,翻了墙悄无声息踩着瓦檐,朝着另一边庭院深处赶去。 翩然如鸿雁,身姿飘渺轻盈,是一点痕迹未曾落下。 而那清冷院落之内,那贵妃早已起身坐于床沿,心头砰砰直跳,总觉着这感觉是几十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新奇玩意儿。 那种刺激与冲破枷锁之异样感,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激荡心眼。 贵妃玉指微颤,走到桌案边将一大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明明是一身月白宫裙着装得体,此时此刻却仿佛一丝不挂般,五感敏锐,心细如发。 一丝的摩擦都直让人心旌摇曳。 因为为了那孩子轻松些,她也就看上去穿戴保守严实。 其实底下根本.... 也就是个外套罢了。 贵妇喝完水罢,坐在桌边并紧双腿,将挂坠拎出来摩挲打量,忽而面颊之上便飞起两抹红霞。 “这孩子...也当真是胡来。” “这玩意怎么能那般乱使?” 扑—— 蓦地一声落地破风声自门外院落中响起。 贵妇猛地心中一跳,惊喜起身将吊坠塞回领口,急匆匆就想推门而出,但到了门口则暗骂一声不知矜持,放缓了步子雍容雅步,勾着鬓发,抻展衣裙褶皱推开一道门扉。 推开门,瞬间便看见那么一勾魂夺魄的俊美黑衣公子正朝她温和微笑示意。 一双明眸如同天上星般恁的让人心痒难耐,勾魂儿不偿命。= 贵妇抿唇将门完全推开,轻声道:“孩子,进来吧。” 黑衣公子颔首示意,而后大步上前丝毫不加掩饰,直接搂住贵妇丰腴腰肢往屋里赶去。 嘭—— 门扉紧闭,发出一声轻响。 “干娘,午后吃的那般多,现在缓的过来?” 贵妇靠在那人怀里,眸光潋滟,面颊酡红闷热,幽幽道:“其实咬咬牙,也不是不行...” “你开心就好...” 靠门庭院之中,丽人忽闻一声关门声响,蓦然睁开狐狸眸子,不紧不慢站起身。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不是那畜生招惹婆婆了。” “真是混蛋,什么你都吃得下!” “哼!” 第491章 隔墙有耳 清冷庭院之中,屋檐盖白雪,凉意吹绿萝。 一紫裙丽人进到后院,眸子微眯盯向那烛火幽幽之窗棂,暗沉雾霭间依稀可见其中那灼热空气透出窗纸凝结丝丝雾气。 燕王妃轻缓踱步至窗前三步处,一边还搁着熏香铜炉,白瓷花盆。 伴着幽香与阳刚气息,传入紫裙丽人鼻腔。 丽人面颊微红,嗅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清香炙热男子气息,咬牙切齿间终是再无法质疑那屋中之人是谁!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你告诉我是在干吗? 聊天下棋? 这畜生什么时候给她婆婆拐跑了? 合着本王妃在给你含辛茹苦养胎,结果你给我戴绿帽子?! 王妃气的不轻,冷哼一声坐在窗下一圆凳上,气的钗珠摇曳不停。 但心情激动间也没了下一步动作,只是靠墙倾听两人私下里聊些什么。 况且她婆婆的背地里是个什么姿态,她倒也好奇。 究竟是这混蛋见色起意勾搭的贵妃,还是贵妃耐不住寂寞,投怀送抱! 屋内烛火幽幽。 铜镜之中倒映那人面桃花,剑眉凌厉。 西苑贵妃低头向李卯道歉。 诉说那子虚乌有之歉意夹杂浓厚之情意。 李卯居高临下,脚边踩着一袭月白长裙。 屋外狐媚丽人听的云里雾里。 “孩子...唔,都怪干娘...致使如今你我这般....唔...” 李卯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啪—— 像是一巴掌直接扇到了脸上。 甄旖方才那抓奸念头再度变化为诧异。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而是婆婆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孩他爹的事? 竟然姿态如此卑贱低下? 她可曾见过婆婆这般样子? 简直不可置信! 李卯背手摩挲玛瑙吊坠,缓缓踱步,目光注视屋内那八仙桌上摆放之两个白大莲花瓷盘。 片刻后,手中吊坠便不见了踪影。 “唔~” “干娘,你唤一句夫君听听如何?”李卯猝而轻笑一声。 西苑贵妃身子一颤,咬唇没有言语。 屋外紫裙丽人猝不及防捂住红唇,眸中俱是一片震惊。 两人当真,当真是那般龌龊关系?! 好啊,你还当真是有本事! 夫君都要求上了? 李卯眼神一凝,不虞严肃道:“我没有跟你商量。” 语声忽而变得冰寒,自屋内至窗外悉数挂上一层寒霜。 甄旖缩了缩身子,仿佛回到了最初跟这畜生相处的日子。 一番心惊后怕中,丽人轻哼一声将之抛掷脑后,好在现在两人也算是浓情蜜意的。 而屋内那丰腴贵妇则是一个哆嗦,面上泛起异常红晕。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怎得。 屋外紫裙丽人蓦地回头看向院落之中一处水塘,发现那一旁之白猫正细声叫唤,趴在地上突然留下一大滩水迹随后跑的无影无踪。 丽人眼带嫌弃,暗骂一声贱骨头玩意儿便再度凝神听向屋内动静。 庭院寂静无声,唯有绿叶垂露,掉入池塘吧嗒吧嗒发出丝丝声响。 “夫君...” 屋内传出一声细弱蚊吟之呼唤。 甄旖蓦然瞪大了眼睛,于风中凌乱。 “真乖。” 随后屋内便趋于沉静一片,随后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不过片刻,紫裙丽人便红了粉面,以手捂脸,含煞轻啐。 又是一阵子过去,丽人面上红霞逐渐被震惊担忧所代替。 无他。 怎么跟放鞭炮一样的? 光是听着就顿感肉痛。 没想到.... “孩子...” “怎么了干娘?” 屋内传来断断续续交谈。 “其,实,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干娘也,不,打,算就同你,一刀,两,断。” 紫裙丽人磨着银牙,但耐不住好奇便凝神听去。 “你,让干,娘把,话说,完。”贵妇嗔怪一拍李卯手背。 “嗯,孩儿听着。” “呼——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贵妇呼扇手掌消去闷热,背靠窝在李卯怀里。 李卯那钦赐金刀此时正合鞘斜靠桌案,发着金辉。 “干娘是这样想的,你我这般关系终究还是会有风险。” “所以如果要有一个最好以逸待劳,抹除风险的办法,那就是孩子你全权支持律儿。”贵妇抬眸看向李卯。 李卯温柔一笑,凑了上去。 西苑贵妃睫毛轻颤,闭眼也没有抗拒,只是心田如吃了蜜一般的甜蜜。 良久后,西苑贵妃接着轻声道:“反正你同律儿关系那般好,只要等到律儿一登基,届时我为太后,就是别人知道什么风声,但我萧家一家独大,他们又有何能耐敢指责我?” “而且我可以保证律儿登基过后不会对西北出手干预,只要你不时来京城里陪陪干娘,干娘便知足。” 李卯眸光深邃,当下自然是稍作“犹豫”,沉吟连连。 但这下子可算是慌了贵妃的心。 开始了自助餐。 “孩子,这是你我那阴插阳错之下最后的也是最妥当的法子,你可莫要再犹豫。” “到时候等律儿登基,闲来无事,就是干娘随你去西北过闲日子又有什么不可?” 李卯看着那急得都直想给他生吞活剥的贵妇,嘴角微勾。 随之便自背后搂紧了贵妇,轻声道:“有干娘如此话语,孩儿自然会多向着干娘这边。” 贵妇面上难色尽退,涌现欣喜若狂。 “哦...” 此哦非彼哦。 屋外窗下。 燕王妃若有所思轻抚小腹,心里猜了个大差不差。 婆婆她此番不知廉耻勾结他人果真是为了皇位。 但是怎么就便便勾结到了孩他爹? 若是以后宋律登基然后惨死,这畜生即位独揽大权,岂不是她们婆媳以后就要换个地方改称呼了? 啐! 真是混账! 她要你就给?! 王妃眸子波动,紧咬银牙。 听着其中动静,一番天人交战下终是按捺不住心头好奇瘙痒,微微起身掀开雕花窗棂一条缝,凝神向其中打量。 旋即便看见烛台幽幽灯火之下,那淡蓝纱幔之间,一贵妇已经.... 呲—— “嗯?!” 燕王妃忽而轻呼一声,转而一脸羞愤震惊的摸了摸脸上,掩口瞪大了眼睛。 而迷蒙间贵妇听闻细响,顾不上那贪食之公子,抬头昏昏沉沉朝着窗口看去。 猝不及防间,两位美妇四目相对。 几乎在同时瞪大了双眼。 窗外那紫裙丽人倏然缩回头。 而迷离贵妇则是瞬间瞠目结舌,唰一下面色便惨白一片,身子猛然一抖,推搡着李卯强作镇定咬唇指着窗户。 正不知道贵妇为何梅开二度的李卯,后知后觉,慢了半拍回眸看去。 但却什么也没看见。 贵妇声线颤抖,几近快要惊骇欲绝哑声道:“我看见旖儿了....” 第492章 抓王妃 李卯一惊,但是脑子转过来后又不知道为什么一惊。 李卯在后面扶着贵妇藕臂,不顾屋外那池塘溪水潺潺声,轻声重复道:“是王嫂?” 西苑贵妃挣脱固定,跌坐在床沿浑身冰凉一片,直觉一阵自天灵盖到脚心都冒出冷气,浑身直吓得哆嗦。 “孩子,你得帮帮干娘!” “咱俩的事不能让人知道!宋理还没死!”贵妇面庞焦急,拽着李卯胳膊悲声急切。 根本顾不上什么满不满的。 李卯则是若有所思,不知旖儿是怎么摸到外面的。 难不成早就怀疑他跟贵妃有染? 踏踏—— 那细微脚步声响起,仿若急促要往外逃跑。 贵妃丰润唇儿几要咬出来血来。 她这仪容! 她这隐私! 如此宫闱丑事! 万一有任何不慎,就是坠下悬崖万丈! “干娘,孩儿有一个法子,您可敢听?”李卯眼珠子一转,凝神问去。 贵妇珍珠冠轻轻耸动,闻言蹙眉抿唇:“什么法子?” 李卯平和道:“就是将王妃也拉下水。” 西苑贵妃心头一跳,下意识便绝口反驳道:“不行!这,这怎么可以?” 许是出自对于儿子的维护,又许是觉得李卯虎视眈眈儿媳已久雌竞心理作祟,贵妇下意识便回避这一荒谬念头。 而且那肚子里的可是未来的龙种! 李卯循循善诱,轻声道:“干娘,孩儿此番不过将人拉下水,况且王妃肚中孩儿已经过了三月,难不成干娘是觉得我能将那血亲狸猫换太子了不成?” “若是干娘您再下不定主意,就是人怀着孕人也要走远了。” 贵妇痛苦锁眉纠结:“但是这....” 这法子虽然可解当前窘境,但实在是荒唐! 但蓦地一想,想来也是,那肚中孩子依然是律儿骨肉,掐指一算也已经过了三月。 而且她这干儿子无论是相貌还是地位,对于旖儿来说都不算什么折辱。 贵妇心思活络间,到底爱自己爱过他人,稍一思索便迅速道:“那你得向干娘保证,你万不可打旖儿的主意。” “干娘可以随便你欺侮,但是她不行,一有把柄过后,你可万不能再打她的主意。” 李卯点点头:“孩儿晓得。” 李卯起身随手拿过一张棉毯披在身上,贵妇则是递过去一条狐裘急声叮嘱一句莫要冻着,随即便自己钻入床榻之间窸窸窣窣穿戴月白宫裙。 李卯则不紧不慢踏出屋门,运转真气暖着身子,将将走出外院,果不其然便看见那紫裙丽人靠墙而立,沐着月华,窈窕亭亭玉立。 “畜生,你给我一个解释。”狐媚丽人风情万种睨了李卯一眼,不虞冷哼。 李卯微笑上前,去拥那丽人但被躲开,李卯梯云纵往前窜了一段距离,变戏法似的便出现在王妃身后,将人搂到怀中,轻抚鼓起小腹。 甄旖柳眉倒竖,扭头指着李卯:“你!” 李卯率先抢答:“我晚上先去找你了,结果你不在。” 甄旖被噎住,手放下面无表情,随后又猛然竖起来玉指:“你!” 李卯默默包住那玉石般的拳头,轻声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慢慢说。” “我跟干娘就跟我跟你一样,也是阴差阳错之下。” “反正不是我见色起意,倒是干娘她主动找上的我。” 李卯眸光微动,对于那金发女官之端倪并未提及。 若是让旖儿得知是有人算计,只怕就要日夜担惊受怕。 不过到了现在都还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也只是将之忽视。 如今他已不像前段时间那般地位,就是他跟西苑贵妃的事爆出去,只要咬死不放,估计没什么人敢来触这个霉头。 燕王妃可算是被李卯方方面面猜了个正着,一肚子火还没发就被消得七七八八。 “哼,算你有良心。” “你追出来干什么?” 甄旖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揪着李卯不放,自如靠在李卯怀中慵懒哼了声鼻息,任由李卯输送真气暖身子。 “你婆婆吓得都那啥了,不放心,我就说给你也拉下水,我就追出来了。” 甄旖没有半点意外,拍拍裙摆道:“倒也符合我对她的印象。” “不过她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竟然那般放浪,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啧啧。” 李卯心道一声还不光你看见那般,私下里有些小癖好也不知道你看见没。 王妃冷笑一声,嫌弃摸了摸白皙面庞,一把拧住李卯面皮,冷笑一声:“你都不知道那淫娃都干了些什么!” “我刚探头去看你们在干什么,结果萧烟罗直接...你个畜生就这么尽心尽力伺候?” 李卯尴尬摸摸鼻子,咳嗽飘忽视线。 那窗户离床也不是太远,而且干娘的功力他知道,也不觉得旖儿是在说瞎话。 “唉,这....干娘她确实有些本事...” “这叫哪门子本事!” 王妃气的咬牙切齿:“平日里看着高高在上,端庄典雅的,结果私底下竟然是这么个,这么个水葫芦!” “老牛吃嫩草!她都多大了!” “骨头里还是水性杨花!” 李卯苦笑揉捏丽人肩头:“好了好了,旖儿你怀有身孕莫要动怒,外边凉,不如进去说话?” 王妃冷冰冰瞪着李卯:“你也好不到哪去!你明知道我看见没事,你是不是打着婆媳的旗号才追出来的?” 李卯不语,只是一味干笑。 “真是摊上你这么个混蛋,愣着干什么,抱我起来。” “难不成你想让王妃自己乖乖跟着你回去不成?” 李卯微笑间将人公主抱起:“得嘞,我就知道旖儿对我最好了。” “切,你知道就好,平时宅子里莺莺燕燕的,谁对你最好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王妃搂紧李卯脖子,道:“我有个条件,一会儿我不排斥跟她一块儿,但是你得让我好好看看她萧烟罗私下里究竟是个什么姿态。” 李卯:“....” “混蛋,你答应不答应?”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本事,尽力而为。” “你放屁!你以为我刚才没看见?我脸上滋的是假的?” “你还让她喊你夫君?她可是你...!” “你是不是觉得很刺激,很得意?” 李卯无辜眨眨眼:“王嫂,这有什么刺激的?” “你个畜生!”丽人面染大红,仿若海棠花开,气不过狠狠拧了李卯腰腹一记。 李卯只当小猫挠痒:“好了,演戏做全套,你自己咬着狐裘,待会儿见机行事。” 第493章 李卯:干娘你给王妃打个样 明月下,窗台之上绿萝叶子淌有水渍,吧嗒吧嗒往下淌。 屋内贵妇急得绕着红木圆桌来回踱步,不时望眼欲穿那幽静庭院。 这般久就是没有成功也该回来报一个准信了,怎么迟迟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变故? 贵妇衣着得体,但情急之下还没来得及处理,越急的团团转就越是一团糟。 踏踏—— 贵妇胡思乱想间,庭院外传来一阵沉稳脚步声。 西苑贵妃“噌”一下挪动莲足,忐忑间颤悠悠打开门扉,忙向外迎去。 却见那雾霭昏沉之下,离门庭院中央,一披着下身围绒毯之颀长公子,怀里抱着个不停挣扎的紫裙宫装丽人。 燕王妃口中被狐裘塞住,呜呜发不出喊叫求救之声,并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冷眼嫌恶。 而朱门畔探头张望之贵妇见状却是手扶门柱,虚脱似的长出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孩子,快,快进来...” 贵妃忙摆手招呼李卯进去,待李卯进去过后,禁不住后怕又是探头东张西望。 直到庭院内唯有风声滴水声过后,这才放心将门合拢。 屋内,李卯怀抱紫裙丽人坐于床沿,轻柔摩挲那腰间鼓起之小腹,一秒入戏。 眸光俱是无可奈何与复杂。 紫裙丽人倔强将脸撇到一边远离李卯,袒露雪白脖颈上那玉质肌理。 贵妃端庄持手,袖袍曳地,看着面前儿媳眸光自责,但转瞬淡去。 如此,是再无办法之办法。 若世上有两件封口最紧的方法。 一个是让人永远消失,一个便是将人拉下水。 现在此种情况,显然前者并不适用。 “旖儿,你莫要怪婆婆。” 西苑贵妃看了眼那冷艳丽人后便收回视线,示意看向李卯: “孩子,可被人发现了什么?” 李卯摇摇头,怜惜摩挲丽人小腹,轻声道:“没有,王嫂怀有身孕走得慢,便被我留下了。” “嗯,如此是最好。” “还记得干娘此前如何跟你说的?” “今次过后,你万不可再打旖儿的主意。”西苑贵妃语重心长,竟是稍稍加重语气带上命令。 李卯心底轻笑一声同怀中丽人短暂一目光相接,均是看见对方眼中有趣。 贵妇见李卯不说话,以为口气有些凌厉,便接着说道: “不是干娘不对你好,毕竟这是你大哥的正妻,大不了以后你就朝干娘发火便好...” “哼。” 紫裙丽人淡淡斜睨某人,冷哼一声。 贵妇只当儿媳心头不悦,自觉忽略。 李卯轻声回道:“干娘放心,我同王嫂不过是要绑在一条船上罢了,孩儿不敢多心生觊觎之心。” 贵妃点点头,转而继续给王妃作心理工作: “旖儿,咱们同属一类人,本宫也知道你不是什么一股脑闷入什么夫妻感情之中的女子。” “本宫知晓你聪明,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你意外窥破这事,只有下了投名状我们才会安心。” “此事过后你全当做了个梦,你也知道六部监察使当今是个什么威望,等到律儿登基,本宫就保你为皇后。” “你有野望,就应该知道适时低头。” “况且这孩子的相貌地位绝不会埋没了你,就当黄粱一梦,此事过后一切权当无事发生,如何?” “若是你同意,你便点点头,本宫不想让你受此之苦。” 燕王妃随着贵妇言语,挣扎力度肉眼可见骤减,最后在贵妇人惊喜注视之下,微乎其微点点头。 不过那眼眶微红,甚至还流出来两滴泪水。 李卯暗道一声天生演员。 贵妇大喜,上前将那狐裘往外拽,但是有些吃力。 王妃银牙一松,那狐裘便被拽了出去。 随后冷艳丽人便垂首不语,抿唇涕泪。 李卯怜惜去勾那泪滴,却被炉火纯青之演技狠狠拍开。 贵妃面色复杂,叹气坐在八仙桌旁,缓缓向李卯郑重点点头。 李卯叹息一声,心头愧疚道:“王嫂....嘶!” 李卯腰间软肉突然被三百六十度猛拧。 “王妃,对不住了。” “你个畜生!”燕王妃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李卯伸手解衣宽带,不多时丽人那细腻肌肤锁骨便率先映入眼帘。 桌边贵妇蓦地呼吸变得急促几分,攥紧手边之白瓷茶杯。 李卯不发一言,王妃抿唇不语,只是两人眼神对上之际几乎要拉丝。 贵妇并腿挺腰,不时尴尬移开视线,但最后还是会坚定不移落在二人身上。 自那白皙锁骨而下,紫色宫裙如帘幕般退却。 “唔...” 桌边贵妇唇瓣微抿,眼中逐渐泛起春波。 “唉,都是冤孽...”贵妇见状如此,终是放下心中最后的戒备,瘫靠在桌椅上抚着心口,那后怕心悸一如潮水般涌上。 好在为时不晚,为时不晚.... 李卯格外小心。 但耐不住丽人慢慢进了状态。 又许是多日未见,一见便思之如狂,极尽柔绵。 而那桌边之贵妇也渐渐从刚刚之回神, 逐渐变作愕然。 那丝滑默契程度,甚至比她都犹有过之! 贵妇瞠目结舌,不由得张大了丹唇,眸光俱是惊疑不定之色。 旖儿方才不还是一副受辱哀莫大于心死的憔悴模样? 怎么自己就出了个神,就这般熟络起来? 发盘耸动间发出窸窸窣窣声响,直挠的贵妇心儿摇曳,眸子紧盯间,细微咽了口唾沫。 荡漾间面颊闷热绯红。 颤抖葇荑将白瓷茶杯置于檀口间,一仰而尽,但最后却发现杯中并无茶水。 李卯目视丽人抬眸之艳丽明媚,以及妩媚意味,默然看了眼桌边那面色绯红之贵妇。 答应旖儿的,他不能不做不是? “干娘。” 李卯站直,向桌边贵妇轻声呼唤。 西苑贵妃一直盯着李卯,眼中沁润,听见呼唤自己猝而回神,尴尬不舍将视线抬起,勾勾鬓发抿笑道:“嗯?嗯,怎么了孩子?” 李卯面色纠结,似有难色:“干娘,王妃她到底是有些不适应,你得过来帮帮她。” 贵妇心头讶然,但没有出声疑问。 毕竟方才儿媳那狂热她可是看在眼里。 若不是她知情,她都以为偷情的不是她而是旖儿了! “就是王妃身子似有抱恙,你得来帮着缓缓劲儿。” 贵妇其实根本没听清说的什么,只是听见让过去腿儿便不由自主,不听使唤起身朝那边款款迈去。 许是被王妃激动所感染,贵妇方才还沉寂下去之心潮便再度澎湃起来。 “干娘你指点一下王妃,看看有什么不足之处。”李卯轻笑一声。 贵妇心头一跳,嗔怪看向李卯,姿容端庄,以长辈姿态絮叨:“这...这仅此一次罢了,有什么好指点的,孩子你快些,本就是签个投名状罢了。” 李卯摇摇头:“我倒是希望干娘能打个样。” 王妃冷笑一声抿了抿红唇,看着婆婆那明明眼底渴求,却偏偏脸上装的神圣端庄的模样。 贵妇被李卯那热切视线盯的心痒,想着反正也就仅此一次,终是轻轻点头,将额间发丝勾至脑后。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最后贵妇竟是给王妃抢的没了位置。 王妃冷笑一声:“这水葫芦果真如此。” 李卯安抚丽人过后,将人一同抱进了红纱幔。 第494章 婆媳拌嘴 萧家园林,西苑贵妃庭院中那间上好的厢房之中,朱纱幔从晚间摇到了月上枝头,鸟雀稀啼。 红色流苏伴着四勾着宫靴在空中摇晃。 一股闷热散去后,天地沉寂下来。 唯有院落中那溪水潺潺声,仿若新生嫩芽,吐露含苞待放之淤华绽放。 一声叹息声响起,接着又是一声叹息声响起。 一风韵贵妇率先扶额迷糊直起身,按着薄被失神回眸打量那金凤锦被之上,横竖斜躺之人。 面颊涌现几分羞臊,无奈摇摇头,挣扎艰难起身。 她竟然跟旖儿一同.... 当真是不敢置信... 贵妇起身,揣着一肚子…. 扭捏走向桌案补充水分。 之后便是冷艳丽人含煞痛骂一边那畜生,窸窣捞起肩头衣服起身。 最后才是那浑身沾满胭脂印子的男子坐起身,哼着小曲儿穿戴衣物。 夜快深了,不能多待,该走还是得走。 李卯将将下地,却突然一个滑溜直接跌坐在地上,湿了一屁股。 桌边坐下缓气的一双美妇没有留意,心思各异暗暗思忖。 一个正襟危坐,素手斟茶,心有几分愧疚,但更多是自己方才那痴态是否会让儿媳心有鄙夷或是震惊。 一个眸光低垂,演戏全套间带有几分风雨憔悴过后的心碎委屈,以及怨恨。 但贵妇显然不买账,她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因此而决裂,况且刚才她可没少趁机报复回来。 贵妇吹拂热茶,待温凉过后便顺着在唇齿间漱口,对面那狐媚丽人同样捧茶漱口。 咕嘟两声吞下后,贵妇却突然掩嘴娥眉一皱,轻呕出声。 而对面那紫裙丽人却淡淡瞥了一眼,面色丝毫没有变化,甚至还接着再饮一大口清茶咽下。 丽人淡淡放下茶杯,并腿抬眸看向那被啃的毫无颜色之丰唇,冷哼一声。 方才就属你能抢,结果这般不自量力。 还是喝的少了。 “婆婆,驴拉磨磨的时候还知道松松劲儿,您可别哪天给磨盘磨坏了。” 贵妇被噎了一下,但并无过多表示 反而对于此刻儿媳抱怨心里谅解。 面色平和无波。 一是她理亏。 二是她确实没法反驳... 西苑贵妃揉揉后腰,暗叹一声又荒唐了。 李卯揉着屁股甩了甩手,走到跟前坐下,故作沉重道:“王妃,事已至此已再无回头之箭,你不如就此忘掉此事。” 三人围坐桌前,有两人视线都紧紧粘在一人身上。 西苑贵妃收回视线,察着儿媳那冷眼神色,忙接过话头打着圆场道:“孩子,你莫要多言,旖儿此时此刻愿意坐在这儿就是心平气和,没有翻脸的打算。” “旖儿,此番虽然婆婆有所错,但也是为了咱们萧家好 你可明白?”西苑贵妃搀向燕王妃柔荑,却被冷冷躲开。 贵妇尴尬收回手,最后又趋于淡定理理云鬓: “旖儿,有些话本宫不想说的太直白,也别怪婆婆狠心。” “我也听律儿说了,什么他如今身体有状况,许是不能同你圆房,所以你自己也清楚其中心头难耐。” “本宫年纪更甚,所需求....”贵妇轻咳一声。 倒不用她多说,两个人都是实打实见识过。 床到窗棂的距离,足以彰显。 “而且本宫找他,除去一些个人偏袒,便是为了咱们萧家。” “你想想,若是西北支持咱们燕王一脉又如何,若是六部监察使支持咱们燕王一脉又如何?” “为了萧家,本宫就是吃点苦又如何?” 甄旖无语抿唇,不顾先前还在那儿乱叫,现如今在这儿慷慨激昂演讲的贵妇,挑眉看向对面那眉飞入鬓之白衣公子。 李卯无奈耸肩,面露无辜。 暗道一声其实长辈都是这样,拉不下脸来。 太后,燕姨,那个不是得在人前强势,冠冕堂皇,但是私下里又偏粘人的像个小猫。 步姨倒是温婉包容,都是一个样。 许是心怀对他的愧疚,一直不肯驳斥他的要求。 但干娘就确实是有点瘾大... 但好像几个吃人的长辈瘾都挺大.. “旖儿你可当真捋清其中利害关系?” 西苑贵妃那边还在苦口婆心。 甄旖听不下去这无耻之言,终于收敛面上厌恶,像是妥协似的无动于衷的心悲。 贵妇见此情形才作罢,不然万一她看走眼,回去人精神失常逼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闹一场轰轰烈烈又当如何? “娘娘,妾身晓得了。” “但是妾身就有一事不明,就是婆婆你是如何跟世子缠到一块儿去的?” 甄旖说完此番话并没有看向萧烟罗,反倒直勾勾盯着李卯。 大有若是你敢骗老娘你就死定了的架势。 李卯风轻云淡抿口热茶。 贵妇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本宫不想再提。” “但是旖儿你要知道此事并非是什么坏事即可。” “你同卯儿发生的一切,不过过往云烟清,又何苦拘泥于此惹得自己不自在,试想日后那金碧宝座,如此小苦又区区何罪?” 甄旖心底冷笑,对于这悲悯大义之言全当放屁。 还吃苦? 我看你跟我家孩他爹在一块的时候倒是美的不得了! 净给自己脸上贴晶! “婆婆说的是,不过前阵子妾身在屋外偶然听闻屋内似有什么’夫君’一语,不知是...” 甄旖讳莫如深看向贵妇。 “这...这个...许是旖儿你幻听....”贵妇勾了勾发丝,局促动着臀儿。 “是如此,那妾身不再多留,这便告别两位。” “旖儿慢走。” “王妃慢走。” “婆婆喜好归喜好,可要注意些别让自己怀了别人的种。”甄旖临迈出脚步前,冷不防冷笑一声丢下这句话。 惹得贵妇唰一下便红了面庞,抿着唇瓣尴尬笑道:“旖儿这般有火气实属正常,正常....” “干娘,那我这便...?”李卯示意门外。 贵妇却突然顿住话口,幽幽看向李卯。 李卯头皮发麻。 贵妇人轻声道:“孩子 明日一别,你我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 “况且你今晚走不走又有何关系?” 李卯叹道:“孩儿晓得了。” 贵妇拉过李卯手掌,迫不及待将唇儿凑了上去。 风韵双目间除了那人便再容不下任何东西。 李卯将人领到纱幔之中。 身后轻躺宫裙。 漫漫长夜,注定不眠。 “阿嚏!” “怎么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宋律揉揉鼻子翻个身,沉沉睡去。 第495章 道宗的异常 一夜风雨飘零,硕大芭蕉绿叶未曾停下动荡片刻。 床架子吱呀作响。 一直到那翌日清晨,李卯才趁着天色昏沉抽身翻墙离去。 留下屋内被折腾的没半点力气动手指之贵妇才得以休息。 后面足足睡了一天才缓过来神。 当然此为后话。 前半夜贵妇占据上风,依旧劲头十足。 后面有心而无力有意讨饶,但李卯却是刚刚上劲儿。 那自然是累的不轻。 之后李卯晨间趁着偷摸去了一趟王妃庭院,一番温存亲昵,王妃痛骂萧烟罗恬不知耻过后,回了自己厢房。 午间又抵不住热情同萧家众人摆了个宴,期间燕王曾问可见他娘,李卯含糊其辞说了不清楚,一边丫鬟说贵妃仍在酣睡这才作罢。 用膳过后李卯一番寒暄场面话后,匆匆由老薛赶车回去王府。 来萧家这一趟可算是.... 酒足饭饱。 此前听干娘说雪媚娘管够,他也确实吃的够够的了。 午后,肃武王府上,一干子千娇百媚之莺莺燕燕围坐朱红八仙桌,吃茶消食,叽叽喳喳热火朝天谈论正月二十那大喜之日。 数位美人,但形色神态却是各异。 有满面欣喜的,也有唏嘘缅怀的,自然也少不了默不作声,以及面色复杂,心不在焉的。 勾檐溪边亭下,一白裙夫人望水而坐,没有同府中女子掺和叙话,只是默默听在耳中,不时低头抿唇抚摸小腹。 眸光时而纠结,时而薄怒,时而柔和,时而惶恐。 一青衣玉立女子流转目光间若有所思盼来,而后便踏上那池塘之上,节节木板拼凑之小桥迈步赶了过去。 一佩剑白衣飘渺女子始终临竹而立,瞥了眼那江湖上享有盛名之美艳正道道宗,眉头微蹙。 这么些天下来,她祝梓荆跟卯儿关系绝对不一般。 可是平日青凤却又跟祝道宗以母女相称。 且两人相貌神似,她已是信了十成。 踏踏—— 细碎脚步声传来。 亭台下美艳道宗耳朵微动,转瞬便收敛心思,整理仪容发髻,眉宇舒展,眸光趋于平和。 “娘,怎么不跟她们一块儿热闹些?” 道宗闻言扭头,半露贝齿慈和微笑:“囡囡。” “娘昨夜没睡好,便想过来打个盹,所以没有跟大家在一块儿。” 青凤那柳叶眼眸之中闪过思索,不经意间看向道宗放在小腹上的手掌。 道宗唇瓣一抿,悄然将手拿开,自然拉着青凤落座一边。 青凤抓起一把鱼食往塘中播撒,道宗在一边静静看着,唇边勾起一抹由衷祥和笑容。 “囡囡,过完年你陪娘亲回去看看如何,我带你回去让爷爷奶奶看看,你给他们上炷香。” “娘想家了?”青凤扭头轻声问询。 柷夫人优雅勾住鬓间发丝,眸子微垂不敢对视:“..是,娘想家了。” “而且玉衡山这么久没回去,当真不知道是否乱作了一锅粥。” 青凤又是蹙眉问道:“娘,您说是有人设计玉衡山导致爷爷身死,让我走丢,那你可知道究竟是哪一方势力从中作梗?” 祝道宗张张嘴,提及此事眉宇间蒙上一层郁郁之色,涩然摇头道:“娘不清楚,但娘清楚其中定然混杂那所谓正道之人。” “我玉衡山绝学典籍容量之大,于江湖之上堪称魁首,自然免不了一干宵小之辈心生觊觎。” “且玉衡山做派清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同邪门歪道又沾染不少纠葛。” “其中又属天火教三十六天罡,水沙派为最。” 青凤柳眉凌厉,点点头无言记在心中。 “大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倏然自那院落之中传出一声少女娇啼,亭下忽而静了静。 母女相对无言。 风声呼呼刮了片刻,青凤冷不防攥住那冷润葇荑,轻声道: “娘,我怎么感觉最近您心情不大好?总是提不起什么劲儿?” “心里...”青凤眸光微动。 “像是藏着什么事情。” 柷夫人轻微身子一绷,但接着便自然摇头道:“囡囡,娘能有什么心事,在这儿住的时间,其实也算娘亲这辈子为数不多快乐的时光,有你陪着自然是心里喜悦。” 青凤不依不饶道:“那殿下呢?” “他....能如何,总归是你更让娘开心些。”柷夫人强笑道。 青凤只信一半。 殿下能如何,能让你天天坐在这亭子里边发呆。 而且瞅那架势... 青凤心里轻叹一声也不知道猜的准不准,只是拉着美艳道宗的手轻声道:“娘,待会殿下回来,我同你补个滴血认亲如何?” 道宗蓦然瞪大柳叶眸子,愕然间檀口微张看向青凤:“这...” 青凤轻拍柷夫人手背,摇摇头不让她再说下去。 这一天迟早要来。 而如今她也接纳了这位便宜娘亲。 但是看这架势,总感觉像是个买一送一的买卖。 认了个女儿,送了个情郎。 青凤眼神幽幽。 “芽儿?” 突然一声清亮呼唤从那汉白玉石架深处响起。 院落之中几女眼睛一亮,齐刷刷起身盈盈看向不远处。 一道娇小身影率先撇下娘亲一溜烟跑向白衣公子。 亭下,竹林旁女子均是抿唇侧目。 忽而两位白裙女子视线一汇合。 道宗一愣,眼中朦胧慌乱褪去,温和颔首示意。 剑主眼底模糊意味一惊,悉数散去后冷淡点头回礼便款步进了竹林。 李卯牵着芽儿的手,手中还拿着一油亮发红之糖葫芦。 面前院落石桌旁,芝兰紫檀两女望眼欲穿,同时远处水上亭台间,一高挑绝美青衣女子正搀扶身边那美艳白裙夫人向这边靠拢。 “嗯?师父呢?”李卯将糖葫芦递给芽儿,眸光张望。 “剑子哥哥,剑主她不喜欢热闹的,应该是去练剑了。” “嗯,我晓得了。” “这两日在府上住的可惯?屋中设施可全,可还要些什么?”李卯一手抚摸芽儿粗长麻花辫,一手拉过紫檀那细嫩小手。 两人站在一块儿,紫檀比芽儿要高上半个头。 三个辫子在一块儿,随着少女雀跃摇摆,多少赏心悦目。 “嗯,住的当然好,而且刘姨对我可好了,我平时也能照顾芽儿一块儿讲故事,讲昆仑山上的故事,芽儿可爱听了。” 刘芝兰在一边莞尔一笑,邀功似的盈盈双目俱是波光。 李卯回眸一笑,点头默然应下。 “至于屋里少了些什么,其实什么也没少,但就是,” “但就是感觉屋里少了些什么。” 紫檀双指在胸前点啊点,酝酿许久,李卯垂首目光问切。 “就是少了剑子哥哥...”紫檀忽而踮起脚尖在李卯唇上一吻,而后便搂紧了李卯的胳膊不放。 芽儿在一旁看的乌溜圆眼睛一瞪,同样拉着李卯的胳膊往下压,直到踮起脚能够住后,不遑多让的凑了上去。 刘芝兰掩嘴轻笑,眼中俱是宠溺。 按公子说的,等到完婚过后,芽儿也该当大人了。 李卯那边无奈刚刚直起身擦着面上的口水,那头便走过来两个神似的女子。 一个神色怪异,一个面色怫然。 但对此登徒子的荒唐行径已经见怪不怪。 “青凤,小祝。” 李卯一手一个少女,点头微笑。 道宗轻哼一声偏过螓首,青凤则是开门见山道:“殿下,青凤想和祝夫人滴血认亲。” 第496章 滴血认亲 李卯一怔,不确定反问道:“你说现在滴血认亲?” 青凤道:“嗯,先前是我难以接受半路插道的娘,所以抗拒的很。” “如今想开了,便想给娘一个交代。” 李卯沉吟点点头,剑眉却是微微蹙起。 一边道宗眼瞅李卯神色不对,疑惑出声问道:“怎么了?” “滴血认亲这东西...” 李卯暗暗叫苦。 他总不能现在给一干子女眷再从高中生物开始讲解同血型相融云云。 保准会被小祝说傻子。 而且万一两人血没融,岂不是让小祝多想? “其实我不太建议你们这么弄,你们俩也不需要这东西去证明。”李卯苦口婆心。 李卯这反应可算给道宗整不会了,蹙着柳眉连连诧异。 这登徒子不就好这种调调? 怎么事到临头还打了退堂鼓? 李卯却是腹诽,先不说我好不好这调调,就万一一会儿俩人血型不匹配,真融不到一块儿了你又不高兴了。 “殿下,你莫要多劝,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青凤轻声道。 李卯闻言轻叹一声,点点头。 祝道宗突然听见囡囡提及那“什么结果都能接受”,没来由心里一咯噔,也升起一股子惶惶。 万一真的没成,那岂不是说两人.... 道宗眉头倏然拧作一团。 此前两人那般神似,甚至还有一种天然上的亲切感,倒是从未有此设想... “娘,莫要多想,先一试再说,也当给这事儿画上一个休止符。” “如此...好..”道宗叹了口气,但心底还是九成相信此事会成。 李卯不再多言。 这滴血认亲成不成倒无伤大雅。 关于此前小祝所言那走失女儿肩头火疤一事,他此前问过老薛,已然有了丝丝头绪。 多半差不了。 李卯唤着芝兰去打一碗白矾来,牵引几女去了石桌旁。 那白裙风华夫人紧紧挽住一边窈窕青衣佳人,肤若凝脂面庞之上不可避免涌现几分紧张。 不多时芝兰便娉婷款款走来,手中端一彩绘珐琅小碗,放有半碗白矾,手里还捻着一根银针。 众人一言不发,青凤率先,丝毫没有犹豫拿过针在那白皙如玉般的指尖一扎—— 啪嗒—— 一滴嫣红血滴掉落,砸在碗中发出细微扑通一声,就此珠落其中,如玻璃镶嵌滚圆之血滴子。 李卯将人拉到怀里,没脸没皮将那手指噙入口中怜惜吮吸。 一边道宗顾不上眼前这登徒子作孽,锁眉同样法子捻起银针一扎—— 啪嗒—— 血珠就这般缓缓沉下,一干子吃瓜群众连同祝道宗紧张兮兮屏气凝神,生怕喘口气就会改变结果。 而那竹林之剑主也不知何时立在众人身后,眺目好奇观察那碗中血珠。 李卯趁着小祝凝神看去之时,恬不知耻拉过那青葱玉指于口中轻吮,加速伤口凝结。 而道宗正看的投入,自然半点不搭理这登徒子。 一阵风刮过。 “呼——” 众人脸色各异。 但碗中之景象谁也没有说出口。 许是心照不宣。 剑主挑眉看着自家好徒儿将那道宗手指噙住之动作,以及方才那碗中一幕,神色愈发怪异起来。 而石桌旁道宗已然没好气抽回指头,嗔怒拧着李卯耳朵:“你不嫌腥得慌?” “你都不嫌,我嫌什么,而且小祝你的血是甜的。” “你!”道宗瞬间便黛上一层红纱,羞愤攥成拳头。 “旁边还有人!”道宗眉目含煞,无言做着口型。 一旁芝兰也闹了个大红脸,闲来无事勾着鬓发。 “现在你得意了?嗯?” “这有什么得意的?” 李卯蹬鼻子上脸揽住丽人腰肢,凑到那晶莹玉耳畔轻声道:“小祝,其实当初你说身上有伤疤的时候,我就突然想起来幼时我娘同我说过一件事。” 道宗嫌弃抿唇扭脸,想要推开李卯,但又好奇接着说什么,便半推半就靠在李卯怀中。 一边围观之人看的连连咳嗽。 这刚刚才认亲.... 但好像除了紫檀,旁边还站着更权威的一对儿? 自然是无颜诉说。 “好像是什么青凤烧伤过云云,但仅是随口一提,并未多说。” 道宗眼神微动。 李卯轻声道:“我估摸,可能是用王府的断玉膏给抹好了。” “而当时青凤恰逢失忆,浑浑噩噩,所以不知此事。” “嗯,现如今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了。” 柷夫人紧紧抿唇,复杂看向眼前那明明当了六部监察使,却还时常嬉皮笑脸,耍流氓的年轻男子。 平心而论,这世上还真找不出来第二个什么能比上这登徒子的男子。 “登徒子。” “嗯?怎么了?”李卯灿烂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我...” 柷夫人眉宇微颦,重新浮现那相见之时之忧愁。 李卯笑容不减,默默看在心里。 “我们这般...终究是不太好...”道宗咬唇偏过头去,下意识摸上小腹,心乱如麻。 一旁芝兰,芽儿紫檀识相转身看景色。 青凤却是意料之中,面上丝毫没有任何意外。 她娘,真可能有了.... 突然思乡,突然喜欢触景生情。 她陪着她娘最久,心细如发间自然能发现蛛丝马迹。 甭论今日还了却一桩大心事。 王府中的温柔沉沦,置身事外的心态一经淡去,对于外界那种种约束,以及宗门柴米油盐琐碎之事便萦绕心头。 不知未来如何发展而迷茫。 青凤幽幽一叹,合着两人刚相遇没多久,还没回家看看,就准备给自己添个什么? 她怎么称呼? 她... 虽然跟殿下时间久,但是殿下并不想让她这般早便有身孕,因此也是尽量注意。 至于娘... 想来也是。 当初他娘中了黑煞掌法间寒毒,需要真阳灌体。 时间尺寸都是按天来... 次次都... 她娘就是再怎么用内力逼,也多半会中招。 那头,李卯闻言并无多大反应,一言不发。 美艳道宗见李卯迟迟不语,不安慰也不劝说或是应答,便疑惑转过头去。 于是乎,瞳孔之中黑影越欺越近。 “唔!” 柷夫人蓦然拥紧了李卯,象征性挣扎一番沉沦于那铺天盖地之情意炙热当中。. “唔,芽儿也想要大哥哥亲....” “紫檀也想要....” 刘芝兰抿抿唇,丹唇荡漾晶莹光泽,意味不言而喻。 柷夫人柳眉一挑,某人腰间一紧。 “嘶——疼疼疼!” 李卯吃痛拉开距离,不光腰间受人拿捏,就是薄唇之上都被咬出来丝丝血迹。 “小祝,你怎么这么狠?”李卯哀声摸着嘴唇,满是不解。 美艳道宗却不紧不慢微阖眼睑,轻哼一声将唇上几缕血丝抿进口中,转身拉着青凤离去:“这是你欠本宗的!” “你个王八蛋!” 一声清叱落于原地。 留下李卯三女于原地发呆。 “我怎么了?”李卯懵神。 以前小祝就是发火也顶多咬牙说说他登徒子,怎的今天直接这般暴脾气? “祝姨怎么了?”芽儿呆呆拉着娘亲手掌。 “剑子哥哥你嘴上流血了!快!让紫檀你处理一下!” 有的人还在找娘抱团取暖,而懂的人则已经争开始争宠上位。 第497章 清竹亭 李卯无奈回应那缠人双马尾丫头,偶然余光瞟见师父转身走向一旁竹林。 这边刚准备走,后脚芽儿也撅嘴凑了过来。 一人凑上一张脸,嘴谁抢到就是谁的。 一旁美妇看的心头荡漾,反正旁遭也没了别人.... 而后三人便将李卯围在了中间。 啵啵啵—— 同三女一番腻歪过后,李卯整理衣襟,对着芝兰递来的铜镜仔细擦去脸上脖子上的胭脂,穿过青石路,迈步赶往清幽竹林。 紫檀见状想扒着去看,但是被刘芝兰拉着轻笑摇头。 她看得出公子跟那位女子剑客关系不一般。 孤男寡女之时,凑过去个破坏氛围的总归是不好。 肃武王府,采竹苑之中。 四周林立如同枪杆似的翠竹,入目仅是碧绿,扑鼻尽是竹香。 地下铺着一条自然石道,顺着便通向深处中央之朱红八角亭台。 亭台两侧绕着一弯清水小溪,上种有兰花嫩草,碎石嶙峋。 亭台上挂有一牌匾,写有清竹亭三个鎏金大字。 亭台内空间极大,虽说是亭台,但其中容纳数十人则是绰绰有余。 亭下,一白衣女子剑眸凌厉,神情贯注却不时有丝丝恍神。 柳叶翻飞,剑光似寒,白裙如花般绽放,身形似鸿雁般翩然。 一白衣公子在不远处站定,背手默语不言,目不转睛盯着白裙女子用剑,眼中似有尊崇钦慕闪过。 男子站定不过几息,亭下女子剑招忽而也不知怎得便迟缓下来,先前那白虹般气势,节节败退,意欲挥砍空中翻飞竹叶,却并未一刀将其两断,而是被那竹叶软塌塌两折贴在剑锋之上。 任凭女子那青黛柳眉蹙的再紧,白皙脸色再难看也于事无补。 铮—— 终是一声嗡鸣之下,朱红剑身颤动,一点翠芒消逝,猛然收回剑鞘。 女子剑客面欲白,身形坠,但不过瞬间便止住,如松竹般挺拔而立。 李卯默然看在眼中。 女子起伏胸膛喘息良久,收剑走至栏杆处,背对李卯一言不发。 李卯缓步上前,走至亭下去师清璇五步之处,轻声道:“师父,在这儿可住得惯?” 师清璇背对李卯,自怀中取出一方洁白无瑕,毫不妆点之手帕,而后抿唇轻拭嘴角,最后自然叠放。 那一尘不染间,却是隐隐可见殷红。 就是不知是梅花还是朱缨。 师清璇淡言淡语道: “虽然比不上山上清幽,但设施住食自然比山上要好得多。” “现在想来当年你上山苦修的日子是委屈了你。” 李卯摇摇头,道:“徒儿倒不觉得委屈” “衣食住行再多,再奢华也不过是外物。” “如今我身在京城,身陷囹圄,纵使荣华富贵在身也同样日日不自在,还是心境问题。” 师清璇一怔,赞同点点头:“说的不错。” “你经此一磨折,明显成长了不少,不再如同往日那般幼稚。”师清璇缓缓转身,目露丝丝唏嘘恍然看向那身形颀长之白衣男子。 李卯却接着目光灼灼,直视那剑眸道:“徒儿反倒还觉得在山上之时过的日子更加无忧无虑。” “同所想之人一同生活,可抵万两黄金,可抵楼宇千座。” 师清璇:“……” 清璇剑主面无表情,默然转身。 她收回方才那句夸他的话。 “咳咳!” 师清璇蓦然细眉一蹙,掩口清咳两声。 踏踏—— 身后细碎脚步声忙传来。 正欲取怀中手帕的师清璇眼疾手快,衣袖一捋便止住咳嗽。 “师父,你最近身体有恙?”李卯面带忧色,伸手去牵剑主葇荑。 师清璇不经意侧过身子躲过,攥住袖口,目视茂密竹林,微抬光洁下巴面色平静道:“为师真气至臻,不侵寒暑,不惧冷暖,怎会身体有恙?” “咳嗽不过嗅不得你身上那浓重女子脂粉气。” “……” 李卯讷讷收回手,对此不敢狡辩一句。 毕竟方才在外面都快被亲成筛子了。 李卯手虽然是收回来了,但是脚却一点一点挪,直到并到了剑主肩侧。 两人齐肩而战。 清璇剑主个子竟是跟李卯不相上下。 李卯再次伸手。 师清璇眸子微眯,面上不动声色,但剑鞘往下按,压住李卯脚面。 李卯手伸到一半,突然改了方位,上去在剑主肩头轻拂肉眼不可见之灰尘,随即抻展那腰侧之上稍有褶皱之仙白长裙。 最后则站在剑主侧后方,伸出手给人揉捏双肩。 师清璇见状将剑柄收回来,淡哼一声微阖双目。 李卯轻缓揉捏,一面轻声问道:“师父,我见您方才练剑乱了气息,可是练功出了什么....” “没有。” 李卯话还未说完,剑主便颇不耐烦冷冷打断,惜字如金。 “哦。” 亭下陷入沉寂,唯有竹林随风飒飒之响不绝于耳。 良久,清璇剑主生硬语声柔和几分:“这处竹林倒不错。” 李卯回道:“是,徒儿每每看见此竹林便时常回想起师父在山上玉竹林那风华身姿。” “……” 李卯兴高采烈补充道:“于是还特意这么一个亭子,赐名清竹亭,寓意便是....” “停。” 师清璇稍显头痛,她就不该开这个话口。 这大逆不道的孽徒当真是越来越不藏着掖着。 那叛逆不尊师重道的样子怎么跟她截然不同? 还有外面那祝道宗跟青凤。 好歹十多年前她跟那祝道宗也是共同参加过论剑之类。 那时祝道宗虽不似今日神态开明,但总归气度雍容,临场不怯,气场当真可镇正派名门。 即使众人念玉衡山之变故而心有恻隐,多给了些偏袒这才使其落得道宗名头。 但因为那么二两气度,虽有偏袒但实至名归。 谁都希望充当门面之人姿色武艺双绝,遑论冷淡不假辞色当真不逊色于她。 祝道宗孀居,且这么些人看着,也不用担心谁就不声不响将这位芳名远播之人采撷入手。 倒也算一精神支柱。 可如今却于她这徒儿面前,举手投足间风情无限,不时流露那令人怪异之小女儿神态。 当真匪夷所思。 若说祝道宗焕发第二春,寻得卯儿这么一如意郎君也就罢了。 可是分明刚才那碗中滴血认亲.... 师清璇蹙起蛾眉,转头看向李卯:“你跟那祝道宗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卯手上动作一愣,目视那清冽剑瞳。 面上露出懵懂不解之色,同时那肩头咸猪手滑落,顺水推舟便拉住了那冷润葇荑。 第498章 偷吻剑主 李卯攥着那彻骨冰凉之手掌,歪头懵懂道:“师父你说什么?我跟道宗怎么了?” 师清璇蹙眉挣了两下,但是没挣开,当下又逼问要紧不好关注。 “你说你跟那道宗是什么情况?” 李卯含糊其辞,低头心虚道:“她跟青凤是走散多年的...” “所以道宗是我的那啥..” 师清璇眉头愈蹙愈深,不经意间攥紧了自家徒儿的手掌:“哪啥?说清楚。” “就是....” 李卯手上吃痛,但不动声色,得寸进尺伸左手意欲揽那这辈子都没一个男子碰过的柳腰。 “就是什么?”师清璇专注盯着那明显带着几分逃避之桃花眸子,脑海中给不停浮现那祝道宗看自家徒儿的那复杂绵绵秋水瞳子。 她很不适,看见后自内而外,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 那不是一个长辈该看后辈的眼神。 反倒跟那日看望卯儿的... 嘶—— 也不对。 她猛地一回想怎么好像那一朝太后,以及卯儿的姨眼神也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微妙。 反倒像是那个同卯儿袒露心迹的温婉妇人眸光大差不差,但多了些难言之隐与复杂。 剑主凝神思虑间,某人已经按捺激动,将那柳条般纤细之腰肢揽入怀中,唏嘘感慨的连连摇头,感受凉风在面上拍打。 若是昆仑山上的时候自己便学会了苦肉计,只怕现在跟师父孩子都快有了。 “就是在道宗跟青凤还未相认之时,我曾经救过一次道宗,所以不仅有这么一层关系,其实还算是男女朋友。”李卯坦坦荡荡,绝无半点隐瞒。 那没结婚不就是男女朋友吗。 师清璇拧眉注视李卯眸子良久,但就是看不出任何心虚之色,只是口中喃喃念叨:“男女朋友...” 她倒是能理解,不就是朋友加上性别罢了。 难不成真是自己多想了? 亦或者,是那道宗单方面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但这一条太过离奇,剑主并未继续深想。 一来祝道宗名声在外,冰清玉洁,无心男女之情。 二来是孀居寡妇,且从来不缺什么优秀的追求者。 她的徒儿就是再优秀,祝道宗也不可能昏了头了去做出此等冤孽之单相思。 太过惊世骇俗。 亭内陷入一片宁静,李卯嗅剑主身上散发那伴着竹子之清香,头脑清明而仿若魂飞天外,舒爽无比。 手掌间软玉般触感更是让某人一阵心悸。 单论触感上来说,隔着衣服自然光溜溜的燕姨,太后娘娘她们。 但偏就是心理上的,又许是年少时的梦几要成真,那心底之激动将触感放大了一万倍。 当然换做以前,若是师父没答应让他碰,他自然是指头都不敢碰一下。 可时过境迁,人终究会变。 随着一次一次经历,他也逐渐褪去年少之青涩懵懂,怯懦畏缩。 师父对他的惩戒呵斥,也再没了往日那般如上天敕令般有效。 “师父,其实西北那边我种了更大一片竹林,不然你到时候陪我,哎呦!疼!” 李卯话还没说完,就被剑主一把掐住其腰间上的咸猪手,掰着手指头就倒着往手背上按,惹得某个逆徒哀嚎连连。 李卯身子不停往下蹲伏,另一只手却死不放手中那玉手。 师清璇看在眼中,眸间好笑无奈一闪而逝。 “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天天让你背的门规你都记在哪了?咱们师门上下除了你谁还这么大逆不道?” “肃武王和王妃为师都见过,也都是纯良慈善之辈,为师真不知道你是跟谁学的。” 师清璇松开手往旁边挪了一个身位。 李卯甩着手指苦着脸起身,小声嘀咕道:“师父,难道你忘了当初师祖在世的时候,让师父你去下山游历,你不答应,拿着剑给师祖逼的一步房门都不敢踏出去....” “道听途说。”师清璇面颊微红,冷脸勾了勾鬓角发丝,横了眼李卯后便阖目不语。 李卯吹着指头起身,直念叨:“要说大逆不道,我觉得还是师父比我猛。” “我就是想跟师父在一块儿,师父却想要师祖的命...” “那当时给师祖吓得,就差跪下来给您磕头了。” “这事儿全宗门都传遍了。” 李卯那边絮絮叨叨,唠唠叨叨着。 “卯儿,你最近剑法可有长进,同师父过过招。”师清璇突然不悲不喜转过身子,抽出半截碧朱,挑眉散发寒气。 换人话就是皮痒了? 李卯笑容微僵,干笑道:“师父,不然咱等晚上?” 当初他师父可没少找这由头揍他。 师清璇盯视李卯良久,看的某人心里直发虚。 好在最后还是没有动手,将碧朱推入剑鞘,淡淡道:“当年你师祖也是犟。” “清修既已可使我剑法大成,又为何下山去沾染那无边红尘。”师清璇随手将碧朱靠于栏杆,叠合手臂伏在栏杆之上,随手扯过边上以翠绿竹叶,拽下来漫不经心翻看折叠。 “说不得你这犟就是从了你师祖。” 李卯小心翼翼凑到那白皙面颊一边,眨眨眼道:“师父,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从的你的。” 师清璇闻言偏头过来,恰好两人四目相对,两双嘴唇相距短短不过一拳之遥,彼此间均能感受到那气息喷薄轻拍,挠的人心痒痒。 “你觉得呢?”师清璇剑眸丝毫不让,清冽盯着李卯,淡然无波。 “呵呵,我当然是随我师祖的。”李卯微笑道。 虽然他素未谋面那位师祖,但是字里行间也能推测出来这位师祖多么犟。 毕竟所谓有其师必有其徒。 “师父,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什么?” “叫《霸道徒儿爱上我》。” 师清璇眉峰微挑:“你当我不识字儿?” “唉~师父此言诧异,我不讲你怎么知道我讲的故事是不是跟你想的一样?” 李卯自然拉着剑主坐下,随手将翠血同碧朱一同并排斜靠栏杆边,旋即自顾讲道:“从前有座山,叫做昆昆山,山上有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名为清璇,有个弟子名为小李。” “嗯?” 李卯嬉皮笑脸道:“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师清璇不置可否,微微摇头。 李卯贯注往下讲去。 师清璇怔怔出神盯着李卯那聚精会神,绘声绘色编造故事的面庞。 当然故事自然是那种大逆不道冲师逆徒,但最后幸福在一块儿生活的故事。 那夕阳西下,打在面前男子面颊之上,仿佛便回到了多年前,少年与自己促膝而谈。 同样的调皮,同样的不正经,同样的嬉皮笑脸。 师清璇眸光逐渐朦胧,嘴角勾起慈和笑意,靠栏放松身子。 夕阳将影子拉的老长,不光是那并靠在一块儿之双剑,更是那执手之一双男女。 不知多久过去,天色昏暗下来,剑主螓首斜靠栏杆,闭目气息平缓,似是睡去。 李卯叙说之声戛然而止,而后轻叹一声,盯着师清璇良久。 那螓首微垂,如垂石瀑布般乌黑青丝垂落在脸侧,一绺一绺搭在白皙如鹅脂般的肌肤之上。 翠眉染黛而双目含秋,琼鼻精致而丹唇一点。 宛若一上天杰作般丝毫没有任何可挑剔之处。 白衣胜雪,遮不住那浮凸身姿。 李卯伸手探向那衣襟。 剑主睫毛轻颤。 而后李卯将那微分之胸襟得体拢紧,没有任何逾越触碰。 旋即将人拦腰抱起,缓步沿着来时路赶去。 约莫半刻钟过后,李卯抱着剑主到了苑中厢房。 于夕阳晕色中将置于棉被中掖好,恍然注视良久后,附身凑过去于那唇瓣之上轻盈一点—— 踏踏—— 吱呀—— 门扉关闭,脚步声远去。 “剑主睡了?” “嗯,你别去打扰,今晚你过来跟我睡。” “啊?好!” “剑子哥哥你能不能轻些...不然肚子好难受...” 蹦跳欢快脚步远去,嬉笑笑语渐远。 床上剑眸女子蓦然睁眼,注视紧闭门扉良久,后而失神轻抚唇瓣。 却在几息过后猛然白玉面上涌上异常潮红,爬至床沿,支着上身边歇斯底里咳嗽起来。 白色手帕与地上,喷洒朵朵血花。 清璇剑主靠床颓然闭目皱眉,抚着心口久久未曾动弹。 第499章 记仇的钗紫夜 转眼间又是几日春光。 正月十八,临近武王世子同澹台家大婚已不过两日有余。 天上飘着小雪,街道上张灯结彩,趁着元宵还未摘下的灯笼,以及各路人马出于对世子和将军的敬重。 道路上红红火火竟是丝毫不逊于元宵华旦。 过往行人谁见了都要说上一句“世子快要大婚了”云云。 在他们心中皇帝就是天,那救了皇帝的人,地位本就尊崇,自然锦上添花,倾尽所有赞美之词。 遑论大婚对象还是那位大周第一女将。 年纪轻轻便封了二品威武大将军! 还有那位澹台家二小姐,更是! “欸?澹台家那二小姐有什么成就没有?”一挑担伙夫肘了肘旁边卖猪肉的屠夫。 “听都没听过,我怎么晓得。”屠夫不耐烦摆摆手。 但突然就瞪直了眼睛。 却见那猪肉铺前头一朱红锦衣双丸子头小姐,咬牙切齿,面颊红润,短眉发梢之上还点缀着丝丝白雪,双手攥成了小拳头。 身后跟着一群家仆丫鬟围在了那砧板前头。 “猪肉怎么卖的?”那童颜小姐磨牙将腰间荷包拿到手中。 屠夫强笑道:“禀小姐,三十文一斤。” “全给我包了!” 啪—— 一锭十两官银被拍在一边案板之上。 锦衣小姐双手抱胸,漫不经心道:“你说澹台家那二小姐怎得?” 身后家仆丫鬟不经意间抽出来大腿粗的木棒,扛在肩头。 一旁伙夫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听人说那澹台二小姐人虽然娇蛮了些,但是粉面童颜,姿容仿若仙子下凡。” “而且冰雪聪明,为人正直聪慧,待到日后必定是一个温良贤淑的好媳妇!” “今生若是小人能够见那位玉容小姐哪怕一面,小人就是死也值了!” “哼,算你识相。” 啪嗒—— 又是一锭银子扔过去。 屠夫眼睛放光赶忙收进怀里。 十两银! 都快赶上半年了! 你别说让我夸这二小姐,就是夸猪我都能给她夸出来一朵花来! 锦衣小姐轻哼一声终是眉梢涌现得意,一面招呼家仆过去拿肉,自己则欢快蹦跳去往大街上溜达。 也不为买什么,逛什么。 就是想听听别人怎么夸那坏蛋和她。 不夸就用钞能力打动他。 小雪绵绵,冬日暖暖。 一阵寒风刮去,蓦然就刮进了那紫禁城,凤梧宫。 金红凤袍丽人此时将用过早膳,依靠软垫,支手垫着下巴,不时朝着窗外小雪轻飘,一片安然雪景之色打量。 “落雪怎么还没回来?” 太后蹙眉心情稍显烦闷,翻来覆去的看手头那几样东西。 卯儿的诗,卯儿的字,卯儿的书,卯儿的画像。 还有那卯儿给她送的丝袜。 不过寄物以思罢了。 一人在宫里,总觉着度日如年。 换做往日还好,寂寞惯了,清闲惯了,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 现在就不一样,同那混账东西缠绵过几次,温存亲昵过几次,幡然醒悟之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而且如今大敌还在宫外,她的卯儿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小雪的小雪摧残! 更别提那次设计羞辱她一事! 她燕雪瑾哪来的脸? 恶人先告状! 她大仇未报,简直夜不能寐! 一想起来小雪那个老不羞那日在她离去之后说了句“今夜不准备睡了”,她虽然表面不甚在意,但是难掩心头滴血焦急。 你给我等着! 今日,就是你小雪落花流水,颜面扫地之时! 踏踏—— 细碎脚步声传来,纤瘦落雪款款快步走来。 太后坐直身子,随手将画像塞到臀下,眼含关切急迫问道:“如何?” 落雪微笑道:“娘娘,我同那边说过了,咱收拾收拾就可以出宫。” “那现在咱就?”落雪眸光示意太后。 “不急。”太后目露寒光,磨着银牙,勾勾手道:“去给我拿纸笔来,先给卯儿写封信过去。” “诺。” 落雪领命去书桌旁拿纸笔。 太后眉眼坚毅严肃,慵懒倦怠尽退。 缓缓从金色软榻之上直起身,掀开腿上金边海棠毛毯,一双光洁流韵之玉足踩在喜鹊兰草之绒毯之上。 身形浮凸,而尽显雍容华贵。 “今日不成功,便成仁!”太后一甩凤袍,丹凤眸子肃然倒竖。 一声凤鸣落下,震得宫灯流穗簌簌。 捧着纸笔的落雪立在一边,看娘娘大发特发那振聋发聩之模样,连连好笑。 怎么争风吃醋都弄出来那种视死如归的磅礴气势? “娘娘,纸笔来了。” “嗯,放下吧。” 太后冷哼一声,落座金玉小案前,起手便是笔走龙蛇,洋洋洒洒不过几息过后便是满满登登一大篇。 一面写一面紧咬牙关,似追忆起往日不堪羞耻。 又似要将千言万语,百般怨怼悉数融入纸张,融合笔力。 悉数化作李卯的力量,好让那带兵冲锋之时愈发强劲有力! 届时小雪看见她的羞窘就会愈发深刻! 落雪好奇立在一边观赏。 却见那纸张之上,不过一盏茶时间,密密麻麻字眼粗略一数只怕不下于五百之数! 上面涵盖对于燕夫人之谴责,恩威并施,甚至日后奖励都写的井井有条。 详细到几时几刻,太后在什么时候会出现在门口推门而入都写了上去! 落雪暗暗咋舌,吞咽津液不得不佩服娘娘的大毅力。 良久后,太后停歇笔画,将那狼毫细毫拍于桌面,凤眼之中燃烧彤彤愤懑之色。丹唇轻启道: “落雪,去的时候给我拿盆花。” 落雪头皮发麻,躬身应答:“诺。” 惹谁都不要惹正在愤怒头上的女人。 当真是记仇....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这封太后亲笔书写之沁香信封便到了肃武王府,李卯手中。 李卯此时正跟那领着一大帮家仆,手里拎着一堆生猪肉的朱红锦衣大小姐大眼瞪小眼,老薛便火急火燎将信递了过来。 “坏蛋,太后给你写的什么?”玉容挤破脑袋贴着李卯脸颊去看。 李卯没好气推这妮子面庞分的老远:“别闹,太后要跟我说一些机密。” “切,本小姐还不稀罕看。” “这些猪肉就送你了,我回去陪我大姐去。” 少女轻哼一声,神气十足挺胸昂首迈步离去。 结果没走两步就被李卯逮住搂到怀里吻了一通。 被放开后不复此前潇洒,捂着嘴面红耳赤,骂了李卯两句急匆匆快步离去。 李卯目视少女离开后将信拆开凝神去读。 起初先是被那密密麻麻字眼所震惊,心想难不成是两人的事情败露。 但随着往下消化信息,那一张脸上的表情是越看越精彩,越看越怪异。 紫夜,这是动真火了。 李卯长叹一口气,默默对燕姨说了句抱歉。 两碗水总得端平。 “老薛,送我去燕府。” “得嘞少爷。” 第500章 燕夫人诊脉 李卯过去燕府之时,将过午时整。 雪色未消,凉意扑朔。 燕府外那几棵大槐树上仍是挂着雪盖,一踹便能落下来一场大雪。 薛老去了一边停车,李卯则是敲过门后,顺手牵着那新瓜初破不久,羞赧清新的小少妇湖兰往里赶。 “湖兰,燕姨人呢?” “禀殿下,夫人正在屋头里做女红,您猜是给谁弄得?”湖兰一袭水蓝贴身棉裙,头绾花髻,明眸善睐,一手挽着李卯胳膊,一手矜持掩嘴,一双月牙晶亮止不住的欣喜迸发。 许是经人一番滋润,那往日苗条纤长之身段也迎来了二次发育。 仿若桃树结新果,一春一逢新,胸脯臀儿都出落得愈发饱满起来。 李卯挑起一抹空隙,摩挲那白玉般腰肢,慢慢使坏道:“既然湖兰姐你这么说,那肯定就不是给我做的。” 湖兰呵气如兰靠在李卯怀中,轻咬唇瓣嗫嚅道:“嗯,还是殿下聪明,夫人是在给小世子做衣裳。” “话说殿下怎么突然不吭一声过来了?” 李卯清咳一声道:“自然是想你们了。” 两人相依缓缓向内府赶去。 “其实夫人知道您和将军定亲之后也没有什么不大开心的,倒是女红更勤快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堕了殿下心里的地位。” “怎么会,我娘子大度得很。” 内府,燕夫人居所之中。 典雅房内,架子床青色帷幔间,铺就着正是上次太后心生疑窦之鸳鸯双枕,大红锦被。 一身着牡丹色绸缎裙裳之美妇,裹不住那浮凸大好身姿,磨盘似的堆在床面之上,发盘高耸间其上发冠宝石琳琅满目,发盘下则是单独由一根黝黑木簪独自扎入发丝深处。 那螓首之上各式各样,价值连城之珠宝几乎一天一换,但唯独那木簪却是每一天都未曾缺席。 美妇恬然眯着眼睛端坐床沿,手中针线活不停,大眼一瞧,像是个小儿的肚兜,旁边还搁着一对崭新上好的千层鞋底子。 虽说这些都不用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夫人亲力亲为,但亲手做的总归多些其他意味在其中。 她身为燕家嫡女,钗家寡居的媳妇,一年到头来银子就如同地上那废土般看的没有一丝一毫波澜。 所以心里头对于那些个用钱能买来的东西也都不大感冒。 还得是自己做才好。 从前给那个坏小卯做衣服,现在倒好,才过多长时间便给她吃干抹净了。 接着又过没多久,先前那一桩歪打误撞的婚事反倒还奏了效。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危机感作祟,燕夫人总觉着自己好像是怀了。 天天吃饭都吃不下去,茶不思饭不想的,还时不时干呕两声! 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有喜了? 燕夫人忽而将手中针线活搁到一边,母性十足的垂着那瑞凤眸子抚摸小腹。 丽人手边堆放着这几天来做的十几个大红福字肚兜,几双虎头鞋和三只醒狮帽。 “你爹就是个不正经的,天天顶撞你娘!” “以前看着乖,装的听话,实则时不时嘴硬顶撞。” “现在嘴倒软了,但是别的...” 燕夫人面颊微红,觉得这话还是不适合给幼儿听,再度拾起针线活:“现在还顶,还顶的更厉害了!” “还有小紫那个王八蛋!” 燕夫人手上动作刚没动两下,就再次愤然将针织按在腿面。 “等到你出来,我非要拿着你去给那厚颜无耻的老女人气死!” 第一次—— 第一次—— 小紫那一句第一次,如同什么西洋玩意儿的留音盒次次回荡,让她记到现在! “夫人,您瞧瞧是谁来了?” 忽而自门外传来一声绵柔呼喊,燕夫人怒容一散,勾着发丝疑惑问道:“谁来了?” 难不成是约的那个太医院的女医? 燕夫人想着方才约定那女医准备过来同她诊脉,由湖兰操持,自己则坐在帘后不露面,就说是远房表亲来了借面找个好医师。 燕夫人款款起身,将那些个织物用帷幔遮掩,而后整理仪容,气态慵懒却天然带着那贵气凛然,走至门前拉开道: “湖兰,可是那女医在外面...” “小卯?”燕夫人蓦然眉梢一挑,惊喜喜笑颜开,忙迈步向外赶去。 “你怎么来了?你不过两天还得大婚,不好好在家准备准备,同新娘子热络感情?” 李卯大步上前,将将挽住燕夫人胳膊,还未来得及亲昵厮摩,一丫鬟就急匆匆从外院跑到跟前禀报:“夫人,外面有一个女医求见。” 李卯一愣,燕夫人则是面色一变,暗道一声怎得这时候来了。 朝湖兰使了个眼色,自己则碎步回了屋。 李卯一脸懵跟着进去,湖兰则是前去迎人。 李卯进到那幽香四溢,金阳还破碎落于地的闺房,放眼看去却见燕姨已不见踪影,只见那红色帷幔轻晃,床柱流苏摇曳。 隐约可见其中曼妙跪坐人影,高耸云髻却不见面貌如何。 “燕姨?”李卯疑惑呼唤一声。 “嘘——待会儿别叫燕姨。” “这是怎得了?” “嘘!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燕夫人面若海棠般瑰丽酡红。 “哦。” 一想到一会儿这偷偷摸摸去验脉这事儿被小卯撞见就羞耻的很。 她明明是长辈,本应该对这种有悖纲常的事讳莫如深,怎得表现得这般急迫? 被这坏小卯看见,万一真有了,指不定还要让他小人得意! 不对,小卯应是大人得意.... 不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李卯云里雾里坐在梳妆台上,一眨不眨打量床上那妩媚曲线。 “就是这间屋子。”湖兰于屋外领着那女医走到门外提醒一声。 “夫人的表亲就在床中,又因为不喜见人,那帷幔之后便是那位夫人,您且去让夫人伸手即可。” “唉。”女医答复一声,同湖兰客气相拜一番便不做犹豫推门而入。 结果进门之后脚刚埋进去一只,就愣在那儿扎根似的有些难以动弹。 却见那堆放铜镜之红木梳妆台前,一眸光清冽,眉飞入鬓之白衣公子倦怠靠坐,眸子勾人妖异,面若刀削,一身白衣衬得身姿端的是一天上谪仙。 “武王世子?!” 女医蓦然发出一声惊呼,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震惊的花痴星星。 “您,您怎么在这儿?”女医约莫四十上下,中人之资,被惊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吭吭!” 帷幔之内传出两声不虞清嗓之声。 女医恍然回神,对着李卯恭敬一笑,恋恋不舍留恋几眼后提起医箱赶向床边。 女医搬来一秀墩坐下:“夫人您...” 女医话音未落,那帷幔之中便伸出来一截藕段般白嫩的手臂。 伸的极快,似是怕人耽误了什么好事,亦或者被占了什么便宜。 女医不敢怠慢,伸出手便把了上去。 至于一旁的医箱,则更像是彰显身份的装饰品。 当然诊脉自然是什么也用不上。 李卯坐在那头目视诊脉,终是心头浮现一股猜想来。 难不成燕姨是在? “夫人,您这脉象....”不过几息过后,女医便收手作罢,欲言又止。 第501章 喜脉乌龙 “我这脉象怎么了?” 床铺上跪坐那倩影忙急声问道,惹得金色流苏一阵晃荡。 李卯也不由得起身,走至跟前,看着那条于红色纱幔间愈发白嫩之藕臂眸光微动。 难不成燕姨真有了? 却见那女医摇摇头道:“您近来可有什么恶心呕吐,或是什么茶饭不思之迹象?” 帷幔中女子惊喜一拍大腿。 啪—— “您当真是神医!” 燕夫人小心翼翼却又难掩期待,特意拉长了语调道: “那是不是就是说?” 女医侧目看向一边走过来的李卯,柔声问道:“世子殿下,敢问您同这位夫人是什么关系?” 李卯跟这位夫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甚至还是在诊喜脉之时守候一边,关系显然非同小可。 李卯一愣,觉着这口气怎么跟去医院里,然后病人下了病危通知书,转头要给家属商量怎么火化还不惊扰病人的口气? “床上那位,是我..未来的妻子。” 女医吓了一跳:“妻子?” 这大婚在即,难不成床上的就是澹台将军,未婚先孕无颜见人? 可是听床上夫人声音又透着一股子慵懒柔媚,显然不是将军那时常杀气萦绕的气质。 女医在那儿不停脑补,而床上跪坐的美妇一双眯眯眼已然瞪得老大,面颊羞红,丰润唇瓣轻咬,嗔恼间心眼已然蕴满春水,荡漾澎湃,活水岩中来。 待会儿可要好好奖励奖励这个坏小卯。 就凭这句话,是他再过分的要求,再怎么使坏她都从了他。 虽然此前也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该吃的都吃,该喝的都喝。 谁让那坏小卯坏,不然根本不让她走。 几息过去,女医自知多嘴不该多问多项,回神便说道:“殿下,按夫人这脉象和迹象来看。” “是作息不调导致的胃气衰弱。” “我就知道!” 床上那位被某人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之那位娇艳夫人不假思索,兴高采烈呼喊一句。 但瞬间又生生止住,面上喜色尽退,诧异轻呼出声: “啥?胃气衰弱?” 曼妙人影眉头紧锁,眉宇间百思不得其解,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不死心重复一句:“你再说一遍?难道不是喜脉?” 屋内温度骤降,一瞬之间仿若天寒地冻,传来阵阵彻骨之寒。 女医支吾道:“下官明晰夫人求子心切,但是....就是让下官说一百次也是如此。” “许是近来冷热交替频繁,且夫人精神焦虑睡眠不足,胃气衰弱致使食欲大减,头晕目眩,时常伴有呕吐迹象。” “可能偏与有喜症状雷同,这才让夫人误会。”女医用袖口拭去脸侧冷汗。 这位夫人也不知道是出身哪处豪门,这般气势当真是她京城之中少见,级别应相当不低。 不说五大世家,起码也是京城内圈门面起步。 不过想来也是,能被世子亲口承认是未来的妻子,而且还跟燕夫人相交甚好,显然不是什么小人物。 “原来是这样。” 纱幔之中传出一声意兴阑珊之答复,便突然沉默下去。 女官松了口气,道: “所以等到下官给夫人开两剂安神补胃的方子来,想必三日过后就药到病除。” 李卯关心燕姨状况,点点头,“嗯,晓得了,你出去吧,让湖兰姐领着你去捡药。” “是。”女医不敢违命,由湖兰带着去了侧府那自备的药房之中。 李卯则是上前将门关闭,忙快步走到床边,掀开那红色纱幔,眸带关切朝其中景象看去。 但入目之色却让李卯一愣。 只见预料之中燕姨那无声垂泣之声,或是什么黯然神伤,失望丧气之色全然不见。 只是慢条斯理将锦被下藏着的小儿衣物拿出来端详,随后齐整叠放后放到一边,随之便抬眸眯眯眼盯着他。 “燕姨,你...没事吧?”李卯柔声坐至床沿,搂住丽人腰肢随手便拉到怀中依靠自己胸膛,而后温柔捋着那腰线顺滑之丝绸裙裳。 燕夫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能有什么事,难不成你还觉得姨因为没怀上就跟小紫一样哭的梨花带水,愧疚说自己真不要脸,浇花能浇一大盆一样?” 李卯识趣闭上嘴,刚坐下脑门子之上就淌下来丝丝冷汗。 燕姨跟娘娘的言语攻击,都是顶级。 太后攻心,燕姨扎心。 许是想起方才某人那“未来的妻子”的话,燕夫人面上不虞一扫而空,涌上是那止不住的明媚喜色:“其实姨的要求也不高。” “也不奢求未来让你明媒正娶娶回家昭告天下,就是当你私下里的女人我也一点不委屈。” “当然有个孩子自然是更好。” 燕夫人忽而抬眸,眯眯眼一线天之中雾蒙蒙,盈盈投向李卯: “小卯,姨的年纪也不小了。” “就是她们一圈子人说什么我屁股大好生养,但是以后生育随着年纪增长也会越来越困难。” “而且不光有个孩子能多陪陪我,而且还能气死小紫那个混蛋!” “她太后想生孩子?慢慢等着!” 画风突变,李卯一清二楚听着燕姨的语气从那轻缓变作高亢,哭笑不得。 可不过瞬间,燕夫人语气便又低缓下去。 燕夫人双手搂住李卯脖子,呵气如兰,媚眼如丝道:“而且姨...” “好想和坏小卯留下独属于我们两个的东西。” 李卯呼吸一窒,转而便被一股子闷得难以呼吸的粉雾层层包裹。 “唔。” “小卯,给我个孩子。”燕夫人眯眼轻笑,玉臂舒展,放下去解罗裳。 李卯呼吸蓦然变得急促,沙哑回道:“小卯晓得。” 有句话怎么的说的。 爱是灵药,言语是加速器。 两者齐全,便是无情的播撒机器。 衣衫凌落,帷幔落幕。 那牡丹裙裳伴着一金色鸳鸯肚兜顺着床沿靡靡滑落在地,接着便是一身白色男子衣裳 空气中弥漫闷热麝香,充斥房中每一个角落。 屋外突然刮起了大风,将那硕大芭蕉叶吹的东倒西歪,叶子不停的抽打在那门柱朱墙之上,发出错落有致之声响。 啪—— 与此同时,那大风之中,宽敞官道之上,一辆堂皇凤辇于身后繁重步仪簇拥下,吱呀吱呀驶向燕府。 “燕雪瑾!” “你给我等着!” 车厢中,金红丽人咬牙切齿。 第502章 一对欢喜冤家 燕夫人居所,女医已然取药完毕,将药物用量次数悉数禀报给湖兰后便告辞离去。 而湖兰则是垂首叹气沿路往回赶:“唉,夫人平日里下了那么多功夫,结果就是胃气衰弱,也不知道夫人现在心情如何。” 湖兰摇摇脑袋,沿路赶到夫人居所。 凑到门前还未打开门,就心惊胆战,面庞通红的蜷缩拳头挡在胸前咽了口唾沫:“看来夫人心情还不错....” 啪啪—— 湖兰看准朱红门框上一蚊子,一掌不够,眼疾手快又一掌才拍死。 “也是...” “没有又不是不能接着造...” 湖兰原路折返,手里拎着药方,不忘将路上丫鬟叮嘱一番不可靠近夫人庭院后,这才去厨房名人煎制熬药。 而那酝酿浓厚粉雾之燕夫人居所,甜腻闷热呛得人快要窒息。 那红色帷幔之中俱是阵阵汗意蒸腾而上。 李卯双手垫在脑后靠于床头。 “混蛋小紫!” 燕夫人猛地柳眉倒竖清叱一声! 燕夫人面颊异常一红。 好半晌没再动弹。 李卯上前搂住燕姨腰肢,凑到晶莹耳畔失笑道:“燕姨,你如此这般只会难受自己,这般赌气作甚?” “呼~你,你懂个什么。”燕夫人腻哼一声。 “坏小卯,都欺,负这,么多,次了,结果,还是,不,适,应。” 李卯一动不动,喊冤道:“雪瑾,我可是没动弹。” 燕夫人眯着眼睛,哼哼唧唧道:“哼,小紫肯定没我厉害,刚才这么一下如果是她保准已经哭了。” 李卯心里哭笑不得,总感觉自己才是两人里边多余的。 这情况下娘娘跟燕姨竟然都会念叨对面,完全是一对儿欢喜冤家,当真是有趣。 李卯轻笑道:“燕姨就这般了解娘娘?” “呵,我还不了解她?” “燕姨怎么不动了?” 燕夫人眉眼严肃:“动了会....不能浪费。” …… 燕府大门处,那浩浩荡荡之太后步仪停靠朱墙边修整,太后同落雪立在门边,叩着金兽口中衔环。 一红衣宦官一甩拂尘,下意识就要尖嗓叫唤。 “太后....” “闭嘴!上一边去,你们一点声音都别发出来。”太后蓦然回首,细眉倒竖训斥一句。 “奴才晓得,奴才晓得。”太监冷汗涔涔,不知哪里惹得太后生气,利索跪倒告罪。 恰好此时门开,太后冷哼一声收回视线。 却见从中朱门之中探头出来一燕府丫鬟,懵然看着门外那国色天香之太后一阵掩嘴就要轻呼呼喊夫人。 “嘘,莫要声张。” 太后扭头止住那丫鬟呼喊举动,自顾领着落雪雍容雅步进了燕府。 走到一藤萝架子下,偏头看向一浑圆日晷,其上白雪已然化作雪水淅淅沥沥往下淌。 太后目视片刻,暗念一声信上时辰后,点点头于一旁那过道打扫落叶,拿花洒浇花之丫鬟惊疑注视间摇曳腰肢走向内府。 “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好。” “嗯,免礼,自己忙自己的去,不要喊你们家夫人。” 太后简短颔首,风火踏入了通往内府之典雅廊道。 朱红楼阁间,石板路旁。 一浇花丫鬟纳了闷,看着太后身边那位女人味十足,妩媚窈窕女子手中捧得一朵花朝同伴交头接耳道:“小翠,你说那位大人手里端盆花作甚?” 被称作小翠的女子撑着扫把,懵懂摇头道:“不晓得...” “难不成是送给夫人的?” 浇花丫鬟自顾将花洒倾倒花花绿绿之花圃:“可是咱家也不缺花啊。” 许是水流过大,花圃中那朵被称为雪花的白色花朵经过冲刷洗礼而显得有些萎靡,但总的来说愈发娇艳欲滴,能经受住那上天的考验。 “可能那花有什么特殊之处吧,你别多嘴了,咱们忙自己的。” 燕夫人居所之中。 火炉热火朝天,闷热散发绮丽花香。 那窗纸间肉眼可见浓厚雾气,遇冷便化作湿痕斑点沾在窗棂间。 那梳妆台铜镜上,则是因为外头下了小雪而导致落下丝丝雪水。 大红纱幔早已被掀开,其中被褥凌乱,鸳鸯喜庆,却不见其中两人。 大眼一瞧,李卯在四周到处走动,路况稍显颠簸。 “坏小卯,你,老是,去,门,前晃悠,干,什,么?” 李卯尴尬心虚间选择了闭嘴不语,默默加快了步伐。 许是意图太过明显,就是燕夫人现在这状态也能察觉出些许不对味儿来。 李卯则是使出浑身解数,默默估算现今是个什么时辰。 门外,一袭金红凤袍,风华绝代,气质雍容华丽,不知被多少人当作一国门面的太后此刻却如同贼人一般,弯腰踮脚,贼兮兮屏气凝神,掂着裙摆目视那紧闭门扉。 同时还不忘招呼落雪放缓脚步,拿着花盆跟紧。 路旁白猫叫春,随着距离拉近,太后凤目愈发赤红,咬牙切齿,强忍怒哼一声,将花盆接到自己怀中。 约莫走到那瓦檐木墙之屋宅前五步路,白猫忽而长鸣一声,那窗纸之上却突然溅上去点点深色印记。 太后勃然色变,痛骂小雪不争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立在门边等待小雪cd。 “混蛋小紫!” “她也就一个第一次能说了!” “为老不尊,等我有了孩子,你看我怎么气死她!” “还是第一个孩子!” 太后于门外胸前剧烈起伏一阵,紧咬银牙,凤眼喷出熊熊怒火似要吃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不管了! 啪—— 太后猛然推门而入,门框撞在墙上发出砰然一声巨响。 屋内燕夫人头簪凌乱,云髻散漫,蓦然瞪大眯眯眼,眼里心悸一惊! “小紫?!” 慌乱间燕夫人打翻白玉茶的水,往门口溅去。 太后吃一堑长一智,面无表情举起花盆抵挡。 第503章 太后:我就是为老不尊怎么着 呲—— 太后所带的那盆九龙丹,翠边红心,花蕊柔棉,枝繁叶盛。 本就娇艳无比,此时浇上去喷多喷香之汁液露水,更是显得愈发玲珑鲜艳,青翠欲滴。 那一滴滴露珠顺着花瓣脉络不舍勾垂,而后被压弯身子的肥大花瓣脱去负担,猛地向上一弹,溅起点点滴滴洒落那雍容却又面无表情的太后面颊之上。 燕夫人面庞惊惶,与那日太后被捉奸之时表情一般无二,甚至连挣扎落跪坐地,裙摆披散地面,将褪到肩头之衣物拉上去按在胸前,下意识咽了口津液的小动作都一般无二。 “小紫。你怎么会在这儿?” 燕夫人说着又看了眼那蓄谋已久,还新鲜的九丹龙,又是惊疑不定间紧锁起了眉头。 但鉴于上次太后是东窗事发才那般哭的梨花带雨,要死要活。 而自觉心头无愧,仅是猛一下被吓到的燕夫人短暂收拾心态,几个呼吸过后,面色便不再如方才那般大晶失色。 但还是略显难看,不知所措的盯着面前那不悲不喜的太后。 小紫可从没知会说要来找她,况且太后出行到访燕府,又怎么可能会一声不吭,一声不响? 而且湖兰呢? 此时,一正在厨房里煎药的腼腆小少妇阿嚏一声,晃晃头念叨一声可别生了病,叮嘱一边小丫鬟给自己也剪一副药。 “小雪,这下我看你还怎么说本太后浇花!” 太后冷哼一声,珍重护着花盆递给一边含情脉脉盯着李卯的落雪。 落雪同李卯不舍拉丝收回视线后,躲到了一边。 燕夫人也不是傻子,只怕从那股子后劲儿缓过来神之后就能查看出些许端倪。 风暴将起,珍惜此暴风雨前的安宁。 李卯此次倒是没有躲到一边,只是稍微退后两步,等两人对质各自发泄一通后便上前当和事佬。 小家不定,安定天下? 或许两人都看过对方那不堪的样子后,才是缓解吃醋的最佳法子。 李卯退至屏风前,落雪偷摸一点一点挪动脚步朝李卯移去,香舌微舔红唇。 两位姑奶奶平日里吃剩的汤渣给她省点,拉个手就知足,谢天谢地了。 却见屋中央,朱门大开,呼呼冷风向内吹灌,床柱流苏宝石摇曳作响,红色纱幔被吹的朝着床铺内部如旗帜般飘扬,袒露其中凌乱至极的迹象。 太后居高临下,葇荑端庄叠放腰际,同那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跪坐绒毯之燕夫人形成鲜明对比。 “哼,小雪,你那日假意离去,实则坑我的时候你可能想到你也有今天!” 燕夫人迷蒙眸光被冷风一吹,燥热褪去间逐渐化作清明。 抬头看着落雪怀里那盆花,以及小紫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哪里还不晓得这根本就是事先有预谋! 燕夫人嗖一下目光射向李卯,妩媚残存间瞪了那一脸无辜的李卯一眼,随后不复惊慌,一瞬间便缓和平静下来。 事到如今被看见也没了法子,而且小卯她又舍不得说。 她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小紫跟小卯勾搭,报上次那一喷之仇! 但无非这混蛋小紫想看的就一件事。 看她出丑,看她不知所措,看她丢脸。 若是她真的恼羞成怒,那才真正落了小紫下怀。 燕夫人冷哼一声慢慢提着小裤起身,那面庞之淡然,好似刚才只是同李卯喝了些茶水一般。 家常便饭,不值一提。 太后眉头一扬,显然也看出来小雪此番作态是为何。 但是论你装得再坦然,刚才那一幕难不成就没发生? 太后冷哼一声,带上灿烂笑容,阴阳怪气道:“小雪,我听说你燕府最会养花,这才从宫里拿来一盆九丹龙,想要看看你大名鼎鼎之燕夫人究竟是多么会养花。” “今次一来可当真是名不虚传。” “刚来我凤梧宫里这盆花儿便蒙上这般多些杨枝甘露,玉酿琼浆。” “小雪,你可让我这个当闺蜜的怎么感谢你才好?” 燕夫人面颊微红,但也仅仅是微红。 整体仍是呈现一种无所谓偏头,起身落座圆凳上喝茶补水的状态。 眼不见心不烦,低垂眼睑吹着茶水热气。 太后见状也不恼,款款踱步于屋中晃悠:“哎呀~卯儿,到底是你燕姨会养花。” “这地上坑坑洼洼的全是小水洼,就跟养孩子一样,一点也不敢饿着那些花花草草。” 走至窗棂边,太后还特意惊呼一声,俯身伸出手指点着那窗纸上的深色印记,装作讶异道:“这儿怎么颜色还不一样?是什么新款式吗?” 太后回眸朝着燕夫人眨眨眼,撇着嘴用下巴点了点燕夫人方才坐在那里残留的痕迹到这窗户的距离,而后双手一摊,眼含戏谑摇摇头。 一个字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燕夫人猛地闭上眼睛,胸前剧烈起伏攥得那白玉茶杯青筋凸起。 心中不停默念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李卯适时出来打了个圆场,微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这是梅花湿雨,三点一印,很是典雅。” 太后见李卯帮着说话,抱胸轻哼一声,风情万种横了李卯一眼:“哼,刚刚你抱着你燕姨才点上去的?” “小紫,差不多就得了,别得理不饶人!” 燕夫人眉眼含煞起身,走过去拉着了李卯扯到自己身后。 “你有气你冲着我来,不准惹小卯!” 太后一脸不可思议指着自己。 好啊! 合着现在她成坏人了! “燕雪瑾,你别给我岔话题!” “那日说我浇花你不是神气得很?” “天天挂在嘴边,怎得今天你没了那天的底气,反倒还将卯儿拉出来当挡箭牌?” “你继续说啊!恬不知耻!” 燕夫人眯着眼睛,脸上羞臊一闪而逝。 她现在还说个什么。 说浇花不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这小紫当真是混蛋! 她就说了两句,竟然记恨到现在,就真的拿了盆花过来! 还有那坏小卯! 她说小卯怎么老是抱着她去门前晃悠! 简直岂有此理! 但当下争锋之时正是抢夺大权的时候,燕夫人可不会傻不愣登去兴师问罪李卯,让太后即兴发挥钻了空子。 扯着李卯胳膊,并拢双腿,海棠依旧之冷面回怼:“你为老不尊!” “嚯——” 太后被气笑了,茫然四顾看天看地,看字画壁画,一阵不可理喻。 好半晌一句话没吭。 燕夫人看那气极反笑得模样,心头一咯噔,眉眼间凌厉消去良多。 难不成小紫被气疯了? 燕夫人拖着酸软身子,将准备去探看一二,就听见太后冷不防轻哼道: “哼,要是能给卯儿第一次拿走,我就是为老不尊又如何?” 轰—— 晴天凭空而下一道霹雳,嘭一声抽在屋脊之上。 李卯以手揉眉心,头痛呻吟。 落姨抱着九丹龙连连倒退,直到靠住墙壁。 却见屋中央,两位千娇百媚,气质大同小异之美妇谁也不让谁,冷眉逼视对方。 燕夫人双拳紧握,磨得银牙作响。 太后一脸淡然,轻描淡写卷着鬓角发丝。 第504章 争先恐后 太后摆动腰肢,同燕夫人一桌相对而坐,玉白手掌轻拍圆桌一记:“小雪,我就是不要脸,你能怎么着吧?” 许是觉得还不解气,又气死人不偿命道: “可惜你比我不要脸的晚了些,不然呐,这第一个还真落不到我头上来。” 太后气哼哼抱胸,弯腰俯身压在桌面上,凑到那偏头生闷气之燕夫人脸边,得意一挑细眉:“小雪,你说是不是?” 燕夫人不答,只是一口银牙咔咔作响。 落雪趁着王见王对峙,悄咪咪已经摸到了李卯一边,咬唇唤了声殿下,便拉着李卯的手去感受心脏跳动。 李卯心中一跳,侧首递去正气凛然之眸色。 他作为正人君子焉能如此不知廉耻! “落姨,我觉得感受的还不够深刻。”李卯眨眨眼。 落姨没好气白了李卯一眼,但随之便心中甜蜜,咬唇窸窸窣窣解着衣扣。 “殿下,妾身年纪也不小了...正是待采撷的时候...”落姨玲珑身子贴靠李卯,呵气如兰。 李卯目不斜视那窗外雪色风光,感受暖风于耳畔轻抚,娇媚低吟响起,微抿薄唇。 而那红木圆桌之上则仍是如火如荼,紧张兮兮。 燕夫人寒着一张脸,将太后那熟美脸蛋推远挤扁: “等到我有了,我便打道回府,不,回江南养胎。” “什么!” 太后恍然惊呼,挺直腰背瞠目结舌,仿佛刚刚认清面前这个朝夕相处的好闺蜜。 “小雪,你当真没说胡话?” “你敢怀孩子?我还当你是情到深处神志不清了才满口胡言!” “嗯~” 屏风前落雪突然柔媚哼唧一声。 两位美妇蹙眉望去。 却见屏风前李卯正和落雪相去约一拳距离,各自尴尬头向一边瞥。 落雪掩口眸光晶莹,横臂挡着胸脯,并拢双腿。 李卯轻轻咳嗽,捻了捻指尖,旋即若无其事双手背后。 两位美妇摇摇头回归话题。 “小雪,不是我存着什么私心,也不是觉得你生孩子让我不舒服,而是你可得好好为自己的名誉多想想。” “你私下里跟卯儿乱来也就罢了,挺着个大肚子回了江南,就算你能掩人耳目一段时间,但人多眼杂,你能保准你不被别人看见泄露出去?”太后苦口婆心,双手按住燕夫人肩头,一脸我真是为了你好。 “你当真不知道此事泄露出去燕钗两家会遭受多大的打击!” “嗤,你也说了是被发现,不被发现不就好了?” 燕夫人却死不吃这一套,扭头斜睨那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小紫,随手拍开肩头那葇荑:“哼,等到你一走,孩子估计也到了。” 太后脸色一僵,呼吸忽而急促几分:“小雪,你,你...” 燕夫人却笑眯眯拢着凌乱衣襟,起身并拢双腿,款款握住太后双手:“好了好了,我浇花行了吧,我不是第一次行了吧。” “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我也不想小卯后宅起火,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燕夫人笑吟吟言语两句,随后于太后那惊愕注视下款款摆动腰肢,走到李卯跟前,宣示主权似的伸出藕臂勾住李卯脖子。 而后回眸温柔一笑:“小紫,没事儿你就走吧,我还等着回江南养胎呢。” “当然你想看你就看着,反正我不害臊。” “你!”太后紧咬银牙,清叱一声。 落雪轻叹一口气,拉了拉腰间那黑色系带,姿势别扭赶去太后那边。 燕夫人却顾若罔闻,回头便直接凑了上去。 “唔。” 太后大怒:“你!” 风风火火迈着大步,凤眼倒竖哪里看得了这些妇目前犯的东西! 落雪还没走到太后那边,太后却跑了,只能又轻叹一声,自觉去了门边把守。 “你给我住嘴!” 太后凑到跟前死命拉拽燕夫人,但燕夫人却如同牛皮糖般拽住李卯不放松,隐隐间那宽松的牡丹衣裙又有再度要掉下来的趋势! “小卯,嗯?” 燕夫人那边刚摩挲着将李卯里衣褪去,还未来得及抒发什么情话就被一脸悲愤的太后使劲儿推开,转而懵逼看着那代替自己凑上去的小紫。 “小紫你个混蛋!” 燕夫人怒极,不管不顾裙裳滑落肩头,露出那两弯羊脂般的肩头,两个臂弯一边一个架住裙裳上去争抢起来。 太后同样不甘示弱,手忙脚乱解着裙带,一手向后推搡格挡来势汹汹之小雪。 但一只手哪挡得住那洪水猛兽? 不过瞬间就被推到一边,凤冠发出瑟瑟声响。 “小卯,来。”燕夫人颤悠悠直接凑了上去。 “唔~” 太后凤眼之中燃烧熊熊斗志,心中再三强调,绝不能让小雪得逞! 至少她在的时候不能! 唰—— 凤袍飘然落地,掉落于那鸳鸯绒毯之上。 “卯儿。” 太后同样颤颤巍巍凑了过来。 李卯一个不留神,便被闷在了中间。 既痛苦又幸福,但总归是幸福多些。 落雪在门边看的心惊胆战。 “嗯?小紫!” 太后得意勾着耳畔发丝,抬眸挑眉。 燕夫人看的一阵心惊,下意识摸了摸喉咙,头皮发麻。 小卯这般... 算你.... 算你有种。 “呕——” 太后急匆匆自然是逞能,转瞬之间便原形毕露。 而李卯只是闭眼不语。 许是燕夫人看呆了动作。 太后不适过后趁机立马更换方法。 燕夫人一急,刚准备去喝止就见李卯豁然起身。 小家不定,安定天下! 燕夫人太后相视一眼过后,双方眼中重新浮现熊熊战意,又起了那争斗的心思。 “卯儿爱我多一些!” “屁!小卯爱我多一些!” 落雪立在门边此次倒是没有出去,只是人比花红。 屋内,燕夫人比太后多吃了些茶水。 太后愤然怒目:“小雪,你给我吐出来!” 第505章 落雪红 黄昏将至,红霞满天。 夕阳云尾下,燕夫人屋外院落中,花圃间,湖兰端着一小锅砂锅中药低头迈着碎步,鬓角发丝随着步履匆匆一荡一荡,尽显清新俏丽。 约莫走到门前十来步,湖兰后知后觉抬头看去,却见那勾檐下一金服妩媚美妇正依着朱红门边,面颊酡红,眸光盈盈。 湖兰两手端着砂锅,眼神一呆轻呼出声。“落姨?你怎么在这儿?” 落雪软绵起身,韵味十足抿笑道:“自是同娘娘来看望燕夫人。” 啪—— 一声干脆脆响猝而响起。 湖兰脸色一变,暗道这是屋里什么玉盘子碎掉了? 但就是越听越不对劲... “屋里?”湖兰面颊敷上一层胭脂红,迟疑不定。 落雪轻啧一声,指节叩了叩门柱点点头。 意味不言而喻。 湖兰瞬时羞得低下了头,上前立在一边将砂锅放在一花几上,抻展裙摆褶皱,捋着发丝嗫嚅难言。 又是一阵烟消散,屋中氤氲之热气淡去良多。 屋内传出一声叹息后之呼唤:“落姨。” 屋外那妩媚纤瘦女子心神一颤,轻咬红唇向湖兰叮嘱一番后便艰难迈开腿,步履维艰推开门往里进去。 这一声,她等了多久了.... 往日总是看着娘娘.... 她也馋的很... “欸,殿下,妾身这就来了。” 朱门一开一闭,但是没有关严实,许是给腼腆湖兰揭开一角窥探。 湖兰屏气凝神贴过去一只眼睛看去,却见屋中央,太后同夫人抱在一块儿迷迷糊糊酣睡。 而落姨扭捏忐忑走过去之后,无师自通直接便... “落姨,这些日子里可还会抽筋?”李卯轻柔抚摸美妇发梢。 落雪支吾不言,仅是羞中带喜,嗔了李卯一眼。 “殿下...” 李卯深吸一口气,呼出浊气同时,去了燕夫人梳妆台中取出一方洁白手帕。 湖兰大眼一瞧屋中景象,那叫一个胆战心惊,暗暗咋舌。 虽然她也想去陪殿下,但是总有人得在外面把守。 而且太后跟落姨又不常出来一次,她跟夫人也得多让着些。 湖兰垂了垂腰肢,起身勾着额间因寒风而稍显凌乱之刘海儿,捧着俏脸落座台阶,感受凉意将身上灼热带去。 噼啪—— 屋外雷鸣电闪,乌云忽而聚集。 一场大雨毫无征兆哗哗而下,落于屋檐,带着还未融化之雪水吧嗒吧嗒连珠般滚落。 湖兰款款起身去了门边拿起一梅花竹伞,旋即漫步在雨地之中,惬意嗅那花蜜甜香。 偶有白猫舔舐花蜜,均是被湖兰没好气骂走。 也有一粉蝴蝶翩然于暴雨拍打中展翅翱翔,歪扭间却依旧坚挺。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天色终是完全昏暗下来。 燕府上下悉数点起明灯。 期间有太后步仪随行中宫女来问询太后是否要走,但被湖兰堵住,以太后同夫人相谈甚欢,掏心掏肺交谈正酣畅,没有要走的打算,要再等等。 那丫鬟听见这话也没了辙,虽然是要催促太后早些回宫,但人不想回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丫鬟这便拜辞离去。 而屋内之中,那迷蒙睡去三人已是各自纷纷醒来。 李卯捧杯翘着二郎腿,衣装齐整,白衣胜雪,发丝一丝不苟束于紫金冠,侧目向着窗外那帘幕般的屋檐积雨打量许久。 那剑眉星目下,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之微笑,而愈发神俊不凡。 一番运功过后,不但一点没有疲累之感,反倒肌肤还更滋润几分。 倒不是说白净白嫩,而是如同抹上去一层釉质般滋腻。 李卯翻来覆去手掌察看,轻声念叨:“这两仪圣法当真是有用,事到如今我也不敢不相信老和尚说的那什么长生可能性。” 看来那前朝遗迹还真有去的必要。 燕夫人最先醒来,抬眸便是惯常藕臂横置额间,轻唔拉过一旁绒毯按在胸前,支着地面挺起腰肢,茫然四顾打量。 地上散落一地玉簪凤冠,衣衫小衣。 看见窗边那人儿之时下意识便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笑容. 但转瞬间肚子上搭着的一条长腿又让燕夫人笑容凝固,逐渐冷了脸。 “起床!” 啪—— 燕夫人一巴掌抽在那酣睡之太后屁股上,眉眼含煞一脚给太后踹的滚动滚了半米远。 太后眉头紧皱痛呼一声,睁开一双倒竖凤眼迷蒙片刻,转而便吃痛捂着屁股怒叱一声:“燕雪瑾!你就不能轻点!” 一声怒叱之下旁边落雪也惊醒起了身,晃晃螓首,被灯光蛰了眼,好半晌没坐起身来。 燕夫人冷哼一声按着白兔绒毯起身,一瘸一拐往床铺摸去准备更衣。 太后则同样冷哼一声,一副本太后不屑于跟你斗的架势,扶着膝盖起身。 但起到一半便腿一软跌坐在地,眉头紧皱面色阴晴不定。 坏了。 跟小雪争抢过度,有些逞能。 但是再不济,小雪都站了起来,她也不能就此露怯! 不然岂不是说她不如小雪?! 太后咬牙提气,偷瞄了眼那弯腰袒露大好曲线,正背对着她穿戴新衣的燕夫人,而后一咬牙,再次艰难起身。 李卯见状抿口茶放到一边,忙起身朝着太后走去。 但走到跟前刚伸出手便被娘娘给低声喝止:“我自己能起来。” 那架势铁了心就是要跟燕姨杠。 太后摇摇晃晃,内八躬身撑着力,扶着秀墩终是艰难起身。 李卯也不好多说什么,调转方向去帮那软烂如泥的落姨更衣。 “殿下....您贵为世子,不可...”落雪抿唇摇头。 李卯摇摇手指,将美妇拥入怀中,亲手更衣。 从里到外,从下到上。 “不过是给落姨穿个衣服罢了,哪有那么多酸腐条框。” “若是我得了落姨,又不对落姨好,那才是真的禽兽。” 李卯温润一笑:“我可不想当禽兽。” 落雪那巴掌大小的妩媚瓜子脸上俱是怔然,眼眶微红,心眼间澎湃爱意几近涌出。 待肚兜里衣穿上后,便再止不住一把拥住李卯吻了上去。 与此同时,身后那两位美妇正比拼着穿衣速度,两人互相观察进度,而后加快速度。 虽然两边身子都甚是疲乏,甚至按平常下来几乎都是一动不想动。 但此刻却使出来了十二分力气,压力激发潜力,竟然还如此活动利索。 偶尔目光交汇间,怒视一眼,火药味十足。 因为比拼太专注,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一对缠绵悱恻的新夫妻。 第506章 太后:卯儿你看看你燕姨!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屋内闷热火气终是被屋外那稀薄寒气相缓冲,一片氤氲雾气褪去。 屋内三女一男围坐一红木圆桌,不远处地面上一片狼藉还未来得及收拾。 那床头悬挂之金色流苏,不知何时凌乱颓然落地,沾着茶水萎靡不振。 桌上形式很是微妙,却又诡异的平衡。 四人一人一方位,东南西北,李卯同落雪被逮住私下里亲热,便被两位美妇拆开相对而坐。 而两人中间那条东西方位则是由太后燕夫人占据,仿若一条战线拉开两旁序幕。 那条虚无之分界线之上,燕夫人双手抱住肥胖牡丹花,靠着椅背眉眼冷淡,阖目休憩。 太后凤眼倒竖,一只玉手摊开按在红木桌案之上,怒瞪对面那不知廉耻之小雪。 “小雪,你就说你方才是不是不守规矩!” “方才你为什么趁我混沌时候多吃了一顿饭!” 燕夫人眯着眼睛,无语翻了个白眼,一副不想跟傻子理论的语气道:“能者得之,你自己脑子昏,不顶用,你怪得了谁?” “我技高一筹,你怨不了别人。” 太后如同被夺走糖果,吃了大亏的小女孩般一阵气闷: “那还不是因为我平日里在宫里!你平常独食吃的还不够多!你当真是不害臊!” “方才那模样谁能跟你和平日里那燕夫人联想到一块!” “呵,五十步笑百步。”燕夫人依旧软硬不吃,只是一通一针见血的回怼。 倒不是说太后就比燕夫人笨多少。 关键是方才燕夫人在太后吃不住缓神期间愣是占小便宜又吃了几次饭,不然到后面太后也不会气急败坏摇着燕夫人说让她给吐出来。 所以才有了此刻那般怒不可遏,口不择言都要抨击燕夫人。 卯儿第一个孩子的名头摆在那儿,实在是让她不得不提防。 她宁愿自己少吃点,也不能让小雪得逞! 一边李卯口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装傻充愣。 方才他的王霸之气已经用光,当时可谓相当有作用,雪瑾紫夜均是乖乖听话,哪像现在这般吵得不可开交。 但是现在两人正对账中,自己稍有不慎可能便会拉偏架。 落雪则是无颜低头,抿着唇瓣不敢去触两位贵夫人的霉头。 刚刚殿下太过暖心,她没把持住,忘了俩人还在那气头上。 也得亏她段位还不高,不然夹在中间非得灰飞烟灭才是。 吱呀—— 桌上风声鹤唳间,门扉突然被拉开,探头探脑出来个湖兰,弱弱朝里张望,细声禀报:“娘娘,方才有人来唤您,说要不要走....” 她也是在外面等着里面那喊叫声消散后,这才壮胆过来喊人。 不然虽然她同殿下有过肌肤之亲,但是看见那等春光外泄还是止不住脚步发虚,头脑晕乎。 太后烦躁摆摆手:“让她们等着。” “是。” 湖兰倏然收回螓首,落雪见状也是如坐针毡,麻溜起身抛下李卯,款款摆动柳条腰肢往外窜。 李卯不觉间动动屁股,将将抬起来半个屁股,就被一边两个吃人的美妇齐刷刷一声清叱“坐下”喝止。 身形晃了晃落回原座。 太后挑起柳眉,斜睨一眼李卯,气冲冲道: “卯儿,你说,你燕姨是不是厚颜无耻?” “你扪心自问!” “你..她,是不是比你..我多了好几下?” 那头燕夫人正眯着眼睛抿茶漱口润喉,闻言倏然面颊大红若海棠花,一顿羞窘气愤:“钗紫夜!你!你还要不要脸?你还当不当你是一朝太后?!” 合着这小紫是打算跟她同归于尽了呗? 这脸面都别要了? 饶是李卯花丛游刃有余,脸皮厚比城墙,听闻此话也禁不住老脸一红。 什么查不查的.... 娘娘这话当真是彪悍.... 太后抱胸没好气白了眼燕夫人,道: “你凶个什么,这里就咱们仨,刚才就数你叫得欢,现在又在这儿装上矜持了?” “你有这装矜贵的打算,当初你跟我抢什么?” “半斤八两,咱谁也别笑谁,谁也别说谁。” “谁吃亏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到时候我回江南养胎,你回你的凤梧宫浇花去。” 太后瞪圆凤眼,豁然起身将将回怼,便被一边头皮发麻的李卯拽住一只手,拉到跟前左侧怀中。 那头燕夫人见状面露不虞,但下一秒也被李卯拉着拉到了右侧怀中。 李卯一手一软腴腰肢,轻声道:“雪瑾,紫夜...” 太后勃然大怒:“你竟然先叫她的名字?” 李卯左右为难,硬着头皮又喊了一遍:“紫夜,雪瑾....” 燕夫人抱胸扭头,冷眉阴阳怪气一声:“幼稚。” “咱们未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针尖对麦芒。” “而且就紫儿先前说的那什么雪儿偷吃,两边对不上账。” 两个如唤后辈般亲昵的称呼一落,两位美妇愣是傻了眼,怔怔看了眼中间目不斜视之男子后,面颊霎时扑朔红粉,羞恼间却更不胜无比柔情甜蜜。 卯儿他怎么能喊她紫儿! 那明明是她爹喊她的闺名,绝对是那日在府上被这混账给听了去! 但是,她就是提不起半点抗拒的心思,反而还隐有欣喜。 燕夫人同样眸光波澜,羞耻抿唇不发一言。 想当初她见这坏小卯的第一眼还是在襁褓之中,当时看她本钱厚实,还找饭碗吃。 如今一转眼两人变成了那相濡以沫,有了肌肤之亲,甚至日日夜夜都恨不得缠绵的夫妻。 这也就算了.... 怎么现在还敢叫她雪儿... 当真是.... 怎么反而有一股奇妙异样,以及莫名的羞耻感.... 也是,跟这坏小卯在一块儿,她天天都被当作婴儿对待…. 几乎同一时间,两人晕乎乎靠在李卯怀中,硬是一句话没再多说,安静如同熟睡的婴儿。 李卯那头正自顾诉说:“你们郎君身体结实,家里又不缺钱,只要你们能吃,就绝对不会饿着你们。” 李卯一手摩挲那凤冠之上宝石红点缀,一手摩挲燕姨发盘之下黝黑木簪。 抛去激情,坐在一团感受冬风寒意吹拂也是一片惬意。 “紫儿,雪儿,我希望你们能和谐共处,你们关系本就不差。” “我也看出来了,其实你们就是谁也不想率先拉下那个脸,低头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不如今日我就当个和事佬,你们共同消消气如何?” “我保证。”李卯左右各郑重看了眼太后燕姨。 “日后你们两个都会有孩子,我一视同仁。” “卯儿。”太后轻呼一声,有些不可置信看向中央那男子。 本想问他是不是开玩笑或是什么权衡之计,但一看见那双坚定眸子,一腔疑问便再难抒发。 她知道,卯儿如此认真,就绝对不会骗她。 太后抿唇,倔强将泪滴噙在眼眶,紧贴李卯胸膛。 一个郎君,一个孩子,一个幸福家庭,随着一入后宫深似海,已是她遥不可及的梦。 但好像随着面前这个男子的出现,一点一点都将化为现实。 燕夫人则是怔然看着怀中那垂泣闺蜜,心中终是轻叹一口气,一肚子怨气不翼而飞。 “好了,看在小卯份上,我就同你和谐共处又如何?但是你不准拿第一次来气我。” “哼,只要你不先说糟蹋卯儿气我,我又怎么会气你?” “明明是你先气我的!” “你胡说!” “好了好了。”李卯忙劝阻隐隐又有要吵起来趋势的两位姑奶奶,直犯头痛。 合着俩人之前是不是在他没来之前就天天吵架的? 刚才俩人还签了停战条约,结果下一秒炸药包又差点炸起来。 李卯一手揽住一丰腴,护在脸侧,祥和惬意。 不说为了西北,就是为了他那一大家子见不得人的关系... 汗颜。 也得争取能当上大周只手遮天的权臣,甚至是....那把交椅。 路漫漫其修远兮,任重而道远。 “吃那么多到肚子里有什么用?” “你管得着?” 李卯叹息一声压下两边蠢蠢欲动之熟美夫人,哭笑不得。 第507章 设计万封 黄昏彼时,昏鸦啼鸣,寒霜挂树。 暂且偃武休兵之太后燕夫人已然于燕府大门前仿若重回往日那亲密无间在之闺蜜请。 柳岸旁,红船上,好似又重归豆蔻无忧无虑那日,先帝宣钗紫夜入京当了皇后。 两人一个在船上,一个在岸边,两相回望之分别不舍依恋。 当然不久后燕夫人也就进京同样嫁了人。 两人此时于燕府门前均是目露恍然。 宽巷朱墙之间,天色骤暗而难见色彩。 一个在青石阶上,两边卧着两尊石头貔貅,慵懒贵气。 一个横手垂袖,雍容华贵,侧身回望,身边四周站着齐整两排宫女太监。 恍叹今朝,竟是已经过了这般久。 但命运也当真捉弄人。 两人近乎同时当了寡妇。 在不久的将来,又当了同一人的媳妇。 钗紫夜轻哼一声道:“燕雪瑾,本太后不跟你争可不是我争不过你,我可不想给卯儿添乱。” 燕雪瑾笑呵呵倦怠半靠朱色门框,笑而不语。 太后利落转身,一甩袖袍:“走。” 身后步仪人员齐刷刷跟着动弹。 李卯一袭白衣,颀长身姿适时恭敬一拜:“恭送娘娘。” 太后坐于凤辇,窗口间睨过来一只凤眼,淡淡道:“卯儿,不要什么都惯着你燕姨,有些事不要为了意气之争,一时图欢便敲定下来。” “娘娘说的是。”李卯依旧躬身拱手。 燕夫人则是眸光思忖犹豫,葇荑抚在小腹。 小紫她说的总归有些道理。 踏踏—— 白马带头拉着凤辇远去,依稀可见车顶飞凤消失于拐角之处,门前两人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燕夫人瞬时便靠在了李卯肩头,蹙眉揉着眉心,颇埋怨道:“都怨你,害得我跟小紫这般多年的情分都快被斗气祸祸完了。” “而且小紫说那什么其实也有道理。” 天色渐晚,湖兰贴心围着一狐裘搭在了燕夫人肩头。 李卯拉住丽人葇荑,摇摇头道:“燕姨,你跟娘娘不同,你跟皇室关系并不密切,就算这事暴露又会如何?” “所以既然燕姨你想要,那小卯便会替燕姨你打点一切闲言碎语,保燕姨没有后顾之忧。” “嗯,再说吧,有就有了,没有就没有。” “至于小紫,她过的可不比我滋润,在宫里也寂寞的很,你没事多陪陪她去。” “我们俩虽然嘴上那般不留情,但是实际怎么想你肯定也知道。” “我晓得。”李卯轻轻点头。 踏踏—— 巷道深处,老薛牵着马车缓缓驶入几人视线。 “夫人,少爷。”老薛躬身道。 李卯于燕夫人唇边一吻,而后故技重施于那腼腆湖兰嘴边一吻过后,上了马车便告辞离去。 “小卯,慢点!” “知道了燕姨!” 燕夫人伸着脖子吆喝,直到人同样如同小紫那般消失不见。 “夫人,外边冷,咱回去吧。” “嗯。” 朱门缓缓关闭,燕夫人轻叹琢磨。 她为什么想要个孩子。 关键就是她不能不顾闲言碎语天天住在肃武王府上同小卯相处。 若是有个孩子,这地方也不会那般乏闷。 天天除了茶会便是各种附庸风雅的贵妇聚会。 里面不是说些什么荤段子,就是逮住哪家公子流口水的私密话。 各个都跟那什么欲求不满的无底洞似的,她自然也是意兴阑珊,说些客套话。 走到一半,燕夫人忽而驻足,眼神一坚定。 “怎么了夫人?”湖兰关切问去。 “这孩子我生定了!” “到时候孩子名分先挂你头上。” 湖兰张大了嘴:“啊?” 傍晚月儿挂枝头。 开元大道之上灯火通明,万家灯火斑斓。 一辆堂皇马车沉稳行驶,车顶一杆“肃武”黑底白字旗帜迎风招展。 来往行人车辆见状均是纷纷避让,有甚者还停至一旁张大了嘴惊叹打量。 “这是肃武王府的车,你们说上面坐着的会不会是世子?” “别叫世子,叫监察使大人!二代跟一代你好赖话都不会讲?” 那人点头哈腰:“是是,仁兄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 车厢内。 窗帘紧闭,一盏昏暗烛灯落于玉案。 李卯靠着软垫闭目养神,面容冷峻。 前面老薛冷不防开口道:“少爷,新任太常寺少卿,贾广义将将去了王府,说要请你吃顿饭,您不在府上麻雀营便来人知会了我一声。” 李卯淡淡睁眼:“贾广义,他喊我作甚。” 老薛呵呵一笑:“官升的飞起,可不得找您聊聊心,顺带着问问为什么。” “所言道,天上掉馅饼,也有可能是横祸,这老实人突然发了横财,可不是心底直发怵。” “嗯,那你便带我去。” 李卯紧接着又摇摇头无奈道:“他心地淳厚,心系百姓,自是担得起高官厚禄,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接着这天大的富贵,不忘初心。” “对我的打算来说,这太常寺少卿不是他的一笔横财,而是他的起点。” 老薛面容一肃,徐徐回道:“得嘞,现在算算也差不多到了时间。” 能得到少爷这般赏识,那贾广义也当真是有两把刷子。 马车行驶片刻,李卯随意将金刀横在桌案之上,问老薛道:“老薛,万封那边的监视可有什么收获?” 老薛一甩马鞭,回道:“目前没有。” “万封就是日常巡逻断案子,因为少爷你叮嘱麻雀营不可打草惊蛇,而且万封显然也不是个善茬,便一直离得很远观察。” “所以私密干的事不太清楚,但去了哪里倒是处处有记录,不过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去过京城外。” “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老薛侧首透过小格子回望道:“怎么了少爷,突然提起他,是要动刀了?” “但过两日不是大婚在即,不好好准备准备有必要在跟前?” 李卯摇摇头道:“磨刀不误砍柴功。” “而且动手肯定是不太实际。” “万封背后势力定然牵着极深,他作为京城中一名中流砥柱暗子,不是死士便是有把柄落在人手。” “而这种把柄往往都高过他们的生命,所以就算咱们将他擒来,也多半只是徒劳,而且还会惊扰后面的主使。” “所以少爷?”老薛轻声问道。 李卯指节富有节奏,轻叩玉石桌案:“我先前同万封接触过,他应该有一个女儿。” “而且听语气,他那日对我所说让我多陪陪休休,显然不是什么被洗脑控制的死士。” 叩—— 李卯蓦然重叩一声,随即停下:“他很关照休休。” “或许,可以让休休去套他的话,讨得些有用的信息。” “全凭少爷做主。”老薛默然点头。 “在铜锣湾主事的暗子,投放假的绝嗣解药,只怕渭水那一次袭击便是万封身后之人主使。” 老薛重叹一口气,眼中闪过悲戚:“少爷,王爷跟老奴,还有麻雀营上上下下定然都会支持你的决定。” “王妃在天有灵,就算少爷您最后没有揪出来凶手,肯定也会欣慰少爷你心性脱胎换骨。” 老薛言毕,不再多说。 马车缓缓驶去外城,自结语过后,马车之上再未说过一句话。” 第508章 有人抢钱! 外城,灯火芳华之兴庆坊,溜边街道入目尽是人头攒动,游人有说有笑,人声鼎沸。 富人便便作态,身旁女子成双成对。 佳人才子结伴而行,不时驻足灯前小巷风骚赋诗卖弄一番。 两旁辉煌楼宇林立,饭馆茶楼,同样不乏贩卖糖人糍粑,包子鱼丸之小贩。 任你是口袋穷的叮当响也能逛的心满意足。 而便便这洪流之中,就有一那么穷酸书生打扮,青色直裰洗的发白的中年男子,手里拎着一小包,面色怯弱,抬头注视那楼宇间“玉和楼”龙飞凤舞三个磅礴大字。 这也是他能想到京城里边最为奢华的一处酒楼。 当年进京赶考曾惊鸿一闻其上饭菜香味,便一直记了二十来年。 虽然进去没吃,光是一问不光吃了不少白眼,而且知道价格后更是大吃一惊。 最便宜的一例茶都要半贯铜钱.... 也就是半两银子。 换句话讲,进去便是半两银,点个菜就要一两多... 多少人一个月的薪酬才一两多,二两,这迈腿一进去便没了大半。 贾广义望而生畏,收回视线看着楼前那貌美侍女,接着看了看自己那穷酸样子,又是萌生退意。 但想着一会儿招待小王爷,总不能去路边什么小馆子对付。 而且那日稀里糊涂继任少卿过后也得了些补贴,虽然还未发月俸,但手里也有了五两多现银。 贾广义取出来补丁荷包,在其中仔细翻看,后来发现竟然比料想之中多了两钱碎银,那褶皱密布之脸上竟然舒展不少。 “唉,那帮小崽子真是费钱得很。” 贾广义书生气十足,一撩衣袍,将要迈腿横穿人流,就突然被一莽撞人影撞了肩头一下。 贾广义眉头一皱,差点没跌坐过去。 但将将站稳,就发现方才自己手里攥得稳稳地荷包就不翼而飞! “哎呦!” “我的荷包!”贾广义脸色一紧,惊慌失措四面到处打量,本想看地面,却突然发现人群之中方才撞他往那边跑的方向,一低头帽檐盖脸之人脚步急匆匆,同别人全然不是一个步调。 贾广义急得大喊:“来人抓贼啊!有人偷钱!有人偷钱!” 那道疾步人影闻声脚步再快了快,急得后方在人流中进退维谷的贾广义捶胸顿足。 “那是我要请客的银子啊!” “来人!来人呐!” 人群静了静,唯有贾广义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喊声于街道之上响起。 但游人只是默默打量一眼那贾广义衣着便各忙各事不再关注。 帮富不帮穷,这模子撑死了也就能逃出来几吊铜钱。 说不得讨回来银子后还要找你倒吐苦水,要几两银子嘞! 一旁小巷之中,一队分食炒凉粉之铜锣湾队伍豁然抬眸。 为首一鹰眼锋锐金锣转了转腰带,将凉粉随手递给一边铜锣,拎着一把弯刀,眸子阴冷看向那窜逃之人。 兴庆街头,一辆缓慢行驶之气派马车之上,一俊美公子探头出了车厢,蹙眉投向那骚乱之处:“我怎么听见贾广义的声音了。” “老薛,加速。” “是,少爷。” 老薛一甩马鞭,一声炸响于空中响起。 前方慢悠悠踱步人群一惊,刚准备骂娘哪个不眨眼的纨绔这般大架子,兴庆坊这晚上专门遛弯逛街的地方你都敢赶人。 结果回头一看,全都消了声,反倒还加快了躲闪的步伐。 “世子来我们楼里看看呗!都多久没来了!呵呵~” 楼上妓女不经意间露出大片雪白,抛着媚眼,荡漾银铃般魅惑笑声,恨不得跳下来给人扛回去。 李卯以手掩面,额间沁汗只当没听见。 幸亏娘子没在这儿。 当初当纨绔必要,一些小摩小擦不可避免。 但是他顶多动了动手罢了。 有摩,绝无擦。 “驾!” 马车飞奔而去,卷起尘埃,路旁一干子小娘子少妇连声捧脸尖叫。 却见随着视线逼近,终是看见那一道瘦削无措,立于人流之中艰难挪步的人影。 鸡群里来了一只鹤显眼的很,同样一旁花团锦簇,锦衣玉行之间站着个穷酸模样,中年书生自然也显着无比。 马车倏然便停在那人一旁,不多时便从上面踏下来个面如冠玉的白衣公子。 “贾广义,你不在酒楼里好好待着,究竟发生了何事?” 贾广义看清来人面目,瞬时便如拽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得面红耳赤:“殿,殿下,小人的荷包被人给半道偷走了!” “那里面是小人要请您吃饭的银子啊!” 贾广义有苦难说,急得如同火炭上的蚂蚁气的浑身发抖。 这五两多银子不知是他攒了多久,就这般被人摸了去。 若是一会儿因为这档子事,世子殿下反过来请他吃饭,他的脸还往哪搁? “偷荷包?” “这边不是有巡逻的护卫,怎么不去找他们帮忙?”李卯皱眉看了眼四平八稳之街道,却见人流之中还是依稀可见那巡逻之人。 贾广义说了句当时人太多,又急便笨的没有想到。 李卯点点头,刚准备去问询那护卫,便见远远一人逆着人流,身形削瘦高大,头上带一斗笠,手里轻而易举拎着一求饶之人往他们这边赶来。 李卯看着那男子腰间金丝黑带,以及腰间那熟悉配刀,目光一凝。 这是.... 万封。 那鹰眼男子走到跟前看见李卯面貌明显一愣,但转而便自然将那手中提溜之求饶男子一把扔到地上,以脚踩住,躬身道:“世子殿下,方才小人巡逻见有人呼喊求助,这便去抓了这人回来。” “荷包!”万封冷厉一喝。 “大人!小人知错!小人知错!荷包在这儿!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那贼眉鼠眼之人脸色难看,毕恭毕敬送上荷包。 李卯接过随手递给贾广义,而后蹙眉看向地上那狼狈小偷。 看见贾广义穿的这般寒酸都敢偷,当真令人嫌恶。 要是这小偷知道贾广义是四品少卿,只怕都要直接吓晕过去。 贾广义如获新生般打开一点一点碎银心疼点着,直到最后一点没少之后这才捂着心口长松一口气。 而那小偷已被万封扭送到一边铜锣手中,当着武王世子的面丢了这么大个脸,必然是要好好修理一番。 也不顾那小偷尖叫死活不要去铜锣湾,李卯微笑开口道:“万大人,您今日可算是帮了我个大忙,您可知这位是谁?” 李卯示意贾广义。 万封摇摇头。 李卯说道:“这位是朝廷刚刚亲封的太常寺少卿,清廉节俭,爱民如子,就是衣着寒酸了些。” “所以这么些银子就如同贾大人的手足般珍贵,也多亏了万大人,不然那贼子匿入人群,还真不好说能不能抓到。” 万封诧异看向一旁这比他还紧张拘谨,甚至身上还带有几个大补丁的中年书生。 这货是四品少卿? “这...小人巡逻不力,还望贾大人多多海涵。”万封躬身一拜。 贾广义吓得一跳,躲开弯腰更低了下去:“大人万万不可,小人不过村夫一个,歪打误撞这才当了少卿,说不得过段时间就要被抹了去,万万不可。” 李卯笑着给两人缓和生疏:“万大人,今此你可算是帮了贾大人大忙,也是帮了我大忙,不然今日我同贾大人小聚,抓人还要耽误不少时间。” “所以日后若是有时间,我定要请你吃上一顿饭,恰好让休休也一同过来。” “世子客气了。”万封不知这是不是李卯说的客套话,只是点头半推半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万封便告辞去了一旁继续巡逻。 而李卯则是深深看了眼那鹰眼男子背影过后,拉着贾广义去了不远处,城尾的一个苍蝇馆子,于大棚下点了些小炒酒酿。 一处屋檐之巅,明月飞星下,一黑色娇小身影脚踩璀璨灯火,眸光无波盯着大棚下那道白衣身影。 黑裙之下,纤细白嫩小腿之上绑有一黑色缎带,其中夹着一条软鞭。 “你一地位显赫的小王爷,为什么要跟本座争抢东西。” 第509章 黑裙少女 一家平平无奇,甚至还算的上有些简陋之路边小馆之中,大棚下油灯昏暗,露天而见。 甚至可见老板在烟火缭绕灶台旁颠锅煸炒。 棚内并无多少人,三三两两或是单独一桌,嗓子嗷亮,划拳助兴,不时还同老板唠几句家常。 旋即便看见一锦缎白衣公子同青色直裰男子迈入大棚,随口点了几个腰肝合炒,辣椒炒肉,涮菠菜,几碟花生米毛豆便大大咧咧落了座。 一干子酒客食客看见这公子打扮纳了闷,声音登时小了些。 看见一边那穷酸书生更是闷上加闷。 起初那老板还只道寻常并不在意,只是记下菜颠着勺。 但随意瞟了一眼,结果眼睁睁看着以前的老顾客,武王世子他老人家就那么活生生亮了相。 “好家伙。” 老板暗念一声这位爷都多久没来了少说也有个把月光景,偷摸的将刚才做的那桌客人的菜搁到一边,率先做起了李卯点的菜。 而桌上李卯取来方才路边酒肆里的贱酒,拿过杯子给二人满上。 贾广义忐忑接过,坐在简陋小木凳上缩成一团,张张嘴欲言又止。 李卯提杯呷一口烈酒,摇摇头道:“你想问什么尽管问。” “殿下怎么来这地方吃饭?”贾广义四顾打量一番。 李卯似笑非笑:“怎么?嫌弃?” 贾广义忙摆手道:“不不不!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就是觉得您身份尊崇,来这地方岂不是委屈了自己。” “这你倒不用担心,我跟你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活生生一人,自然是哪里好吃去哪里。”李卯话音刚落,一盘冒热气之爆炒腰子便上了桌。 老板一言不发,朝李卯自然哈腰打了个招呼后便退到了灶台。 “殿下说的是。” 李卯伸手示意,贾广义拾起筷子夹菜放入口中,但兴趣缺缺间显然是有心事在内。 李卯见状又是说道:“我知道你还想问别的,一起问,别留肚子里。” 贾广义咽下喉中食物,不知滋味如何,只是点头道:“就是...不知殿下为何会突然提拔小人当了那四品少卿。” “小人总感觉升的这么快有些不踏实...” 李卯按住筷子,眸子微垂轻声道:“那我问你。” “那群乞儿现今如何了。” 贾广义一愣,回道:“小人用殿下给的那笔银子给他们修了修庙之后又简易搭了个学堂,小人晚上从太常寺回来便教他们读书。” “他们倒也争气,平常就帮我砍柴烧水。” 李卯吧唧一口酒,啧啧两声。 “怎么,银子还够使不够?” 贾广义尴尬挠挠头,这一点倒是没有含糊:“不太够。” 那一连十几个小孩,每日食物开销都少说一两银,世子殿下给的银子到今天什么吃穿杂七杂八算下来,也花的也差不多了。 李卯轻声道:“不够便找我要,那些孩子是我让你养的,自然开销也要落在我身上。” “欸,小人晓得了。” 恰好老板已经将所有饭菜上了桌。 两人就这般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你一杯,我一杯饮下。 一桌子菜横竖不过六七十文,但是却吃的喷香暖热,烟火气十足。 至此两人再没提过那提拔少卿一事。 许是一个觉得已经没了什么再考究的必要。 一个觉得如此大恩既然已经受下便不要再言语推辞。 拖沓寡断倒显得小气。 待以后馈赠才是他该做之事。 而且想必一四品大官的月俸,应该是能让他养活那十几个孩子,不再以后伸手向殿下要钱。 一齐耳短发少女匿在人流之中,目不转睛盯着那酒棚下酒兴正浓,交谈间眉毛绘声绘色挑动,面颊红润之白衣公子,眼瞳深处闪过诧异疑惑。 又再度困惑看了眼正对面那寒酸老书生。 这人竟然也会来这地方打牙祭? 放着屋里那日搂搂抱抱的美艳道宗,和那青衣美人不宠幸,在这儿跟一汉子孤男寡男幽会? “别挡道!小丫头别挡道!” 忽而一声呵斥自短发少女身后响起。 却见一挑担卖卤味的汉子正汗涔涔往这边迈着大步。 两边有人过不去,挑着这小丫头个子窄,挤挤便过道。 少女翻个白眼,嘴角抽搐,手一握拳直想暴起打人。 但她这外貌如此,也不想多生事端,最后往前挪了挪。 可谁曾想那挑担的汉子走过来还探头看了她一眼,看完后还猥琐露着大黄牙,来了句什么“这妮子真俊,要不要跟伯伯回家吃糖”。 “找死!”面颊精致如斯之短发少女再无法忍耐,咬牙切齿,凶神恶煞怒叱一声,黑裙宛若一朵黑玫瑰般荡起绽放,而后腿上软鞭不知何时便瞬间被握于掌心。 鞭影如梭,一闪而逝。 啪——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四周人齐刷刷投去视线。 李卯同样看去,却见一道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的黑裙瞬间不见。 只见一伙夫四脚朝天捂脸痛呼,扁担和两木桶悉数跌落,流了一地卤料酱汁。 但看其周遭空荡荡,想必是绊倒了什么。 李卯晕乎摇头不再多看,继续喝起了酒。 而一屋檐上之短发少女俯身隐匿身子,怒哼一声将软鞭塞回系带,而后看了眼李卯淡淡道:“长得倒挺俊,警觉性一般。” “但是你那阴阳诀,本座要定了!” 几个起落间,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的少女便倏然消失不见。 酒过三巡,护卫挑灯来呼唤宵禁即将到来之时,两人才付了钱拍拍屁股走人。 临走前给那晕乎乎贾广义塞了张千两面额的银票,随后老薛便过来将人扶上了车。 最后许是怕贾广义路上再被人劫走什么,李卯干脆也喊贾广义一同上了车。 反正金刀在手,通行令在手,这宵禁对他来说完全是形同虚设。 漫漫长夜,李卯坐在车里寻思。 自己放着宅中一干子娇艳如花般的女眷不一亲芳泽,结果跟贾广义这木讷耿直男子一个不留神便待了这么久,也当真是委屈了自己。 第510章 桑二娘:你是不是去幽会别的女子了? 正月十八夜里,澹台府上已是半个府邸张灯结彩。添红挽灯。 那熠熠生辉之灯火映照整个烈虎街,虎贲堂,演武场恍若白昼。 小厮丫鬟间欢声笑语,门口严防之虎贲军一改往日凝重气氛,尽显笑颜。 与此同时,那后宅之澹台二爷院落之中,却同外侧那人声鼎沸截然相反。 屋里屋外虽然同样俱是彩带红条,但屋内灯火幽幽,纤尘不染却寂静恍若无人。 桑二娘落座屋内,双腿并拢端坐,肘下垫着一红木方桌,身着一袭丝绸滑润金丝花朱裳。 刘海儿齐整,丰容盛鬋,略施敷粉,耳边垂有一对儿红宝石耳坠,小家碧玉间透露出一股子精明慧黠。 手里提针线亲手给澹台琼绣着金凤红盖头,不时启唇以红舌捻着针线,若有所思看着门口那低头整理衣袍之自家夫君,澹台卫。 一片安静,唯有澹台卫那衣服簌簌声响起。 桑二娘放下手中针线盖头,冷不防抿唇道:“你这又是要出去?” “嗯,外面有些应酬。”澹台卫头也不回,系着腰带回道。 桑红皖眸光复杂,拨了拨刘海儿道:“后天就是琼儿和玉容大婚,家里又不缺你升官,你不如在家里多帮帮忙,两个姑奶奶喜宴嫁妆操办可都得有人打点着。” “咱爹年纪大了,你家里第二个当家的,多留下来帮帮忙。” 桑二娘似是随口一说,手上针织动作再次动起来。 表情漫不经心,但一双耳朵却是竖的笔直。 澹台卫摇摇头道:“琼儿可不喜欢别人帮着,她肯定要自己忙活,而且酒会上有些老朋友,不好推,都想借着这下来给琼儿玉容庆祝庆祝。” 桑二娘针织动作再次停下,一双细眉蹙起,红盖头按在腿面,动了动挺翘臀儿直起腰来。 “咱爹那天找我又催了催孩子这事。” “你打算怎么办?” 澹台卫没有转过身,只是叹了口气无奈笑道:“红皖,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有的是时间,待以后慢慢调理好了,总能给咱爹一个交代。” 桑红皖胸闷长出一口气,没有回话。 屋内沉默一会儿,澹台卫见桑红皖不再言语,便手按在门扉上准备离去。 “你实话实说,你出去是不是去找哪个美人了?” 澹台卫一愣,眼中慌乱一闪而逝,但仍是一副错愕神情转身:“红皖,你在说什么?” 却见桑二娘一双精明眸子此时却复杂无比,神色虽有低落但又透露出一股子女孩般的倔强。 一对儿红润滋润之唇瓣抿作一块儿,同幽幽灯火,丝绸红衣愈发映衬白嫩脸蛋苍白。 “我又不是不让你纳妾,我出身平凡而你还将我视作平妻我本就心有愧疚,你纳妾我更是不会多提一嘴。” 澹台卫默然转身,眸光莫名看向面前那相处多年的妻子。 “但我就是不懂你又为何要瞒着我,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般是个善妒的女子?” 桑红皖话音落下便只觉心头郁结一吐为快,消解良多,喘着粗气攥紧了一旁那红色盖头。 “我一民女嫁入你澹台家到底是高攀,若是你不愿,为何不将我休掉?放在家中管着你碍眼不成?” 一番气话落去,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澹台卫面色隐在黑暗中看不清,只可见其缓缓迈动步子,走到桑二娘跟前约莫两步,伸手按住那额头诧异笑道:“红皖,你发烧了不成?” “你的意思是,我澹台卫家里放着这么个美娇娘不稀罕,跑出去跟别的狐媚子鬼混?” 桑红皖侧头躲过,埋怨理着齐整刘海儿,转而狐疑抬眸看向澹台卫眸光,似要看出其真假。 但除去困惑之色之外,竟是浑然不见任何虚假。 澹台卫退后两步伸出手掌,神色郑重道:“我澹台卫若是出去是找任何一个胭脂女子厮混,定让我澹台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下红皖你可满意了?” “你不是了解过我情况,从小身子骨便弱,也开过方子,行房自然得再调理几年,怎得今天红皖你就突然怀疑为夫?”澹台卫反过来问桑二娘道。 桑二娘摇摇头,宝石耳坠甩得簌簌作响。 虽然神色已不如方才那般低落,但仍是一股子化不开的狐疑落在眉心。 “你最近晚上出去的频率越来越高,凑巧做了个梦罢了,没什么。” “唉,你看看你,那我这便走了。” 澹台卫哑然失笑,无奈摇摇头,随手拿起一旁遮寒风束发的青蓝幞头,推门大步离去,身形缓缓消失于黑夜之中。 桑二娘红头盖覆于腿面,面上仅是怀疑困惑之色,并未因方才澹台卫之解释有任何缓解,甚至更甚。 那眸光犹豫思忖良久,终是一坚定,回身去了里间,从最下面那柜子里摸索出来一身黑色修身夜行衣出来。 褪去华服,袒露那窈窕曲线之羊脂美玉,而后穿上那一身漆黑紧衣。 接着屋内烛火一灭,唯留里间灯火昏黄,人去屋空。 灯火通明之澹台府,前厅澹台烈虎就是再不愿意,也正拉着澹台玉容叮嘱嫁过去的规矩。 澹台琼在一旁面若桃花,挑着那大喜之日要身穿的花纹霞帔嫁衣。 一件一件挑,挑完过后再去屋中换。 澹台府同肃武王府联姻,自然是资源人脉齐齐拉满。 都是全京城最好的裁缝和面料。 没有什么舍不舍得一说。 但那人声鼎沸,喜气洋洋之澹台府上,好似什么也没少,但又好似少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堪称是青楼雅间最多,也是最为繁华之明月坊间,一身白衣之李卯正立在一酒楼之下同那娇憨金锣叮嘱些什么话语。 “休休,我同你说的你可记住了?”李卯温柔轻抚少女发梢,微笑道。 楚休休乖巧点点头:“记着了,不能意图太明显,而且要以自己切入降低对方警惕,侧敲旁击打听消息。” “最好打听家乡家人信息。” “嗯,待会儿我看情况出来,我在一旁他定然心生警惕。” “说不得你在一边他看的便想起了自己女儿,多少也会多些亲切感。” 楚休休忽而粉面一紧,挽住李卯胳膊弱弱道:“李卯,万叔他..真的必须得死吗...” 李卯摇摇头道:“当然不是必须。” “他现在的价值,远远大于一怒之下杀了他解气。” “他背后牵扯的势力大可能比皇子夺嫡都还要恐怖。” “他很重要,所以他有资本可以多活几天。” “当然这取决于他会不会被我们策反,而你此次所打探的消息又是重中之重。” “世子殿下。”远处一挺拔男子打着招呼。 李卯忙顿住口,牵着少女葇荑和善微笑,向那腰挎配刀之黑衣男子招手打招呼:“万大人,这边来。” 第511章 鬼鬼祟祟的二叔 万封于两人跟前站定,头上不见斗笠,那锐利双目便愈发显眼。 一撇长发盖住半边脸,脸型削长,骨相显眼,嘴边布满胡茬。 若是抛开其面上自带凶色,细看下倒也是味道十足。 身形两肩一高一低,右手下意识按在刀柄之上,好方便随时抽刀御敌。 实打实的金锣,无一不是千里挑一的好手,历练百来次死战磨砺而出。 当然楚休休除外。 李卯一摆手,点头温和笑道:“万大人,我本来就听休休说您对她多有关照,一直想请大人您吃饭表示感激,可一直没有时间。” “前两日大人又救下了太常寺的贾大人,这倒是让本世子不可不将此次聚餐提上日程。” “如此,便带着休休来同您小酌一番。” 楚休休腼腆一笑,而后低头攥着手指:“万,万叔...” 李卯面带笑意,伸手将那纠结之青葱玉指一同握在手中遮住。 万封躬身抱拳道:“世子殿下如此厚爱当真是折煞了小人,还受得监察使大人如此宴请,更是令小人感激不尽!” 李卯笑着摇头道:“大人这是哪里话,客套话莫要再多说,上楼罢。” “想着万大人不喜铺张浪费,便随便找了个酒楼,希望大人莫要嫌弃。” “小人不敢。” “雅间已经定好,还请万大人跟上我们。” “是。” 李卯不再多说,率先拉着楚休休那软嫩葇荑于貌美侍女欢迎下进了酒楼。 他选择于明月坊宴请不是说什么吃完饭带着万封去隔壁青搂...咳。 而是明月坊因为人流量大,大多华贵之人也多半来了这外城吃吃喝喝,巡逻力度便比其他坊市大了相当多。 届时就是万封凭着此次他主动宴请埋兵设伏,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万封皱眉看了片刻,随后迈大步跟上。 “欢迎金锣大人!” 侍女喜笑颜开,躬身欢迎。 而待万封将将迈入楼内几息过后,酒楼旁巷道与街道之上便瞬间涌入大量常衣男子。 众男子涌入酒楼,挤在一团低语:“不要打草惊蛇, 只要确保万封没有谋算殿下。” 众人齐低喝一声:“是。” 与此同时,那一层散客聚餐划拳喝酒之桌,不说七成,就是半数人均是侧目过来齐刷刷一点头,而后便半沉浸于眼前高声肆意,酒兴呼喊之中。 内城通往明月坊街道之上,一辆富丽堂皇马车缓缓驱行。 但马车平稳行驶间,却隐隐可见一道黑影于旁边屋檐之上跃起落下。 新乐酒楼,二楼天字一号雅间之中,三人相对而坐。 李卯同楚休休坐在一块儿,正对面坐着金锣万封。 三人中间摆放一巨大足以坐下十二人之红木圆桌,其上镂刻松柏飞鹤,亭台山水,端的是一个雅兴。 四角点有熏香,仙鹤蜡台,一身穿红色裙裳侍女在一旁端茶倒水,姿容相当不俗。 能在这人均消费百两银的天字号雅间里服务的侍女,自然是容貌百里挑一。 往往被看中,便被富商讨了来直接住下。 待那侍女捧茶壶到完水,等着给那位武王世子抛媚眼,献殷勤的时候便被摆摆手辞退。 一股子幽怨荡漾过后,幽香退去。 李卯慢条斯理抿口茶,一参手道:“万大人,这是王府里皇上赐下来的龙井,不妨尝尝。” 万封神色动容,似有不解为何这般好东西给了自己尝。 但到底这东西难以抗拒,万封仅是稍一推辞便捧杯而饮。 楚休休在一边紧张攥着李卯手掌,不停在心中默念要说的话。 “嗯,等到万叔醉了以后,然后便...” “咦?万叔您是不是有个女儿?感觉跟我很有缘分,欸,不对不对....都没见过有什么缘分...” “您女儿跟我关系怎么样?....也不对....” 酒桌之上,李卯率先开口道:“万大人,承蒙您在铜锣湾多次照拂休休。” “这傻丫头初入官场,心思单纯,若是没个引路人不知要走多少弯路。”李卯慨然一句,随即捋着少女馨香发丝。 楚休休暖洋洋舒服靠在李卯怀中,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面万封。 一双眸子透亮,仿若明湖澄澈,不染一丝尘埃,不染一丝波澜。 万封暗自腹诽一句刚进铜锣湾没几个月便当了金锣,都走到头了还走个屁的弯路。 但这话万封自然不会说出口,只是锐利眸光随意打量间,便看见了楚休休那双澄澈的双眼。 万封眸光怔然,不觉间柔和几分,微不可察胸前起伏轻叹一声。 太像了.... 同他家的丫头一样。 李卯眸光微动,将此微表情尽收眼底。 待一干子穿五色花衣的侍女端着盘子将菜上齐,李卯起身取出一瓶宫里的玉液酒,给自己满上过后,将那玉瓶横扔向万封。 万封“啪”一声握住细长瓶口,清喝一声“世子好身手”后,便给自己淅淅沥沥满上一杯。 李卯举杯爽朗笑道:“敬万大人!” 楚休休同样憨憨一笑,学着李卯的样子举杯,不过杯中的是果酒。 万封不敢怠慢,举杯道:“小人不过平日同楚金锣多说了几句话,承蒙殿下厚爱!”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而后李卯许是觉得不够尽兴,便再次提杯相邀。 足足给万封灌了几大杯才作罢。 不过两人面色丝毫不变,没有一丝一毫醉态。 李卯笑道:“万大人为何不醉?” 万封道:“世子当前,醉不敬!” 李卯大笑道:“心不醉,人何醉?” “唔,这个好好吃!”楚休休忽而拽着李卯袖子,抿着竹筷,眼睛放光指了指桌上那一盘竹笋炒肉。 那因为跟着两人多喝了几杯果酒的脸蛋竟是红扑扑的,煞是娇俏可人。 “哈哈哈!” 李卯同万封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一道身影拉开竹篾门,小跑进来到了李卯跟前耳语。 万封默然抿酒,看着李卯的脸色从轻松慢慢变得凝重。 楚休休暗自盘算盘问之术。 当然,不忘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菜。 越吃那眼睛越亮,直到两腮鼓起,面若十五的秋月。 传话者躬身离去。 李卯缓缓坐直身子。 万封放下酒杯,轻声问道:“殿下,如果有事不若今日到此结束?” 李卯摇摇头阻扰道:“万大人莫要担心,那头不过出了点事。” 李卯站起身拢了拢金丝纹衣襟:“我去去便会,用不了多长时间,休休你先同万大人吃着饭。” “嗯,我等你回来。”楚休休咬着筷子乖乖点点头。 李卯温柔一笑,同万封颔首示意过后大步流星离去。 万封则是指节叩着桌面,皱眉暗自思忖,却也不知道思忖什么。 “万叔,我敬你!” 楚休休忽而捧起酒杯灿烂一笑,半露贝齿皎洁如月。 万封迟疑一瞬,但下一秒便利落起手,一扬手中瓷杯,温和回以笑容。 酒楼下,李卯立在楼外同两三麻雀营暗卫立在寒风中搓着手漫无目的打量。 “周遭可有异常?” “禀殿下,没有。” “整个酒楼里九成都是咱家弟兄,若是有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李卯满意点点头,摆摆手不再多说.。 目光眺望车水马龙之夜京城之时,却突然冷不防看见一熟悉身影。 “咦?那是...二叔?” 李卯眯着眼睛看去,却见明亮花灯下,一辆堂皇马车之上缓步迈下来一中年男子,身穿整洁锦蓝直裰,头戴青色幞头。 步履匆匆,东张西望间一转眼便扎入了一青搂旁的青石深巷。 虽然那男子有所遮掩面目,但他还是能看出来那就是二叔。 李卯嘴巴微张,神色怪异。 他记得二娘根本不丑,反倒貌美得很。 怎么真就家花不如野花香? 但人也没拐入青搂,说不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秉持实践出真理,真相方才牢牢钻在掌心的原则。 李卯眼珠子一转,让身后麻雀营原地待命,自己则快步赶了过去。 绝对不是犯八卦了。 第512章 断袖之交 新乐酒楼,天字号包间之中,一红木圆桌中线相对坐着一男一女,周遭三两靓丽侍女于一旁捧玉壶等候。 中间吊顶之上垂着一大红镂空宫灯,红木框,朱丝绦, 楚休休面前盘中堆着一小山食物,腮帮子鼓鼓囊囊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都忘了李卯让她过来是要做什么。 万封自始至终只是抿着跟前那几杯酒,没有动过面前盘中的饭菜,偶尔抬眼瞟一眼那狼吞虎咽之少女,眉宇间紧绷的弦这才松缓不少。 “唔。” 奋筷急吃的少女忽而轻唔一声,后知后觉呆呆直起脑袋,盯着对面那投来问询目光的万封。 “怎么了休休?”万封问道。 楚休休杏眼晶莹,将食物咽下去问道:“没事,就是突然发现万叔你一直没动筷子,难不成是这饭菜不好吃?” 万封摇摇头:“世子殿下未至,我自然是不好动筷子。” “呀!” 楚休休眨眨眼,轻呼一声,忙正襟危坐将盘筷推到一边:“万叔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 万封摇头失笑:“你跟殿下关系甚好,又不需太过注重这些,不用管我,你自己吃好便成。” 楚休休饶是听见这也不动筷子,只是学着万封一般捧着酒杯在粉唇边轻呷,面颊染上两团粉,浑身散发一股子不可亵渎之澄澈。 “万叔,我敬你。”楚休休含糊其辞扬起一只酒杯。 万封点点头,隔空一碰杯后便一饮而尽。 楚休休被果酒灌得有些晕乎,一张俏脸搁在桌案上含糊不清道:“万叔,前些过年和元宵的时候,怎么一直都没见你回过家,也没见万叔你家里人来探望你?” 万封眉头一挑,攥住酒杯,不着痕迹看了眼面前那少女。 见其神态天真,被果酒都给灌醉了去,只当是随口一提。 万封喝口酒道:“铜锣湾总得有人留着,我家人她们都在家乡,山高水长,路途遥远我也不想让她们长途跋涉,累着自己。” “哦。”楚休休头抬了抬,而后再次软绵绵搁在胳膊上。 今日楚休休不着官服,而是一身淡青色棉裙,头上随手挽了个发髻,脑后银钗晶片流苏一摇一摇。 “万叔当初是不是就是看我跟您家闺女可像,所以才挺照顾我的?”楚休休又问道。 万封一愣,缓缓抬起眸子,默然看着那晕乎趴在桌上的少女粉面星目。 一双锋锐鹰眼趋于失焦,似有遗憾愧疚氤氲。 “她同我...已有七八年光景未见。”万封嗓子微哑,轻声开口道。 “临别那天,她才九岁多些。” “所以我一看到你,便会想象我家闺女现在的模样是否就如你这般。” 楚休休徐徐坐直身子,抿住粉唇,眼中醉意淡去良多。 万叔,莫要怪休休。 你要害他,我不答应。 “万叔能不能同我多讲一讲您女儿的事儿?”楚休休嫣然一笑。 万封沉默片刻,而后叹息一声:“好。” …… 明月坊,白眉巷之中,李卯随从那匆匆人影一直跟着在青砖黛瓦,居民区巷中东绕西绕,终是到了一处封闭再不能向前的乌青深巷。 巷子不窄,道上还栽种有几棵梅树,零星几朵残花点缀。 黑暗中一排约莫有个三四户四合院,门前点着几盏圆筒灯笼。 李卯在拐角处探出半个头来朝里张望,随后便看见二叔打开一扇门,一撩长袍钻了进去。 李卯心头正诧异二叔来此是要做何事,但转瞬又听见一踏瓦墙之声响起。 李卯皱眉缩回身子,而后便看见一道黑影于青色砖墙之上飞袭。 看其身手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李卯暗暗思忖,但目视那跃起之背影之时,那细挑腰间暗红色双匕却突然映入眼帘。 “嗯?剪红春?” 李卯轻呼一声,而后百思不得其解下,随手从怀中取出白色无面面具罩在脸上,轻轻跃上瓦墙,放缓速度跟了上去。 往里向外数第二间四合院,庭院之中四方朱红,中间一口天井,以石栏围砌。 庭院内摆着几张舒坦摇椅,铺着名贵绸缎貂皮,旁遭放一小桌,摆着几道精心妆点之糕点小菜,环口白瓷酒瓶。 其上点缀一双丹顶鹤,双宿双飞。 庭院四角点着灯火暖炉,半点感受不到寒意。 那曼妙黑影立于墙头,脚下有一大枫树,枝条粗壮漆黑,横七竖八,树叶凋零,刚好借缝隙观其中,而不露彼。 剪红春蹲伏下来,看着澹台卫缓步穿行前堂玄关,而后将随行小布包撂在一旁桌案上,自己则美美躺在摇椅上伸懒腰长出一口气。 “花儿,怎么还不出来?” 剪红春细眉微蹙,顺着目光所视方向朝那一侧雕花画栋的厢房看去。 却见不多时,便从其中传出来一声稍显阴柔的声音“阿卫,这边还在收拾下酒菜,你莫要心急。” “嗯,那你别急。”澹台卫面上挂着由衷微笑,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而剪红春则是盯着那传出声响的厢房,隐匿在乌亮刘海儿下的一双柳眉越蹙越深,眸光狐疑愈发浓厚。 她怎么听着,那人是个男人? 剪红春红唇微张,但并未草率下了结论,安静蹲伏等待。 约莫片刻过去,那厢房之中终是踏出来一人影,手里端着案板,其上摆有花生鸡杂等下酒菜。 身穿白底桃红花瓣睡袍,一头乌黑长发绾在脑后高高盘起,肌肤凝润,甚至比寻常女子都要白上几分。 剪红春则是瞬间瞠目结舌,眸中惊疑不定间,红唇几乎要发出那一声粗俗国粹。 “啊?” 任他再白,再花枝招展。 那喉头喉结,平坦胸部以及依稀可辨男子的面相都无不诉说。 面前那阴柔之人,就是一个男人! 剪红春眸光复杂,心底酝酿几分不可置信,无语片刻气极反笑:“当真是让老娘开了眼。” 她万万没想到,他竟是为了一个男子而多次夜不归宿。 “阿卫。澹台将军和玉容不是过两日就要大婚了,怎得还有时间过来?”那阴柔男子如同女子般摆动腰肢走到躺椅边,将案板置于小木桌,随后坐在另一张躺椅上捋着发丝。 澹台卫坐起身,捻起一粒花生米轻叹一声道:“在府上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被称作花儿阴柔男子起身走到澹台卫身后替他揉着肩头,迟疑道:“是桑夫人?” 本意欲要走得剪红春闻言突然驻足,面无表情低头看去。 澹台卫摇摇头道:“红皖一直对我好得很,我也一直亏欠良多,只不过大婚当前,总是能想起来以前老爷子逼我结婚的时候。” 澹台卫抿一口花酒,呲牙咧嘴道:“总归是不太好受。” 那阴柔男子同样轻叹一口气道:“你确实亏欠桑夫人良多,实在不行你就给人休了去,别耽误人家。” 澹台卫回道:“你不懂,当初结婚一事,红皖也是同我一般似乎在应付什么,一拍即合,所以便很快敲定。” “以前刚结婚还好。” “但相处久了难免会有些感情,现今红皖多少有些疑惑,为何一直都不曾碰她,而且今日还怀疑我在外面有了相好。” “我爹也在催子嗣。” 阴柔男子顺势坐在澹台卫怀中,无奈叹气道:“都多少年了,就是没感情也能处出来感情,而且女子这个年纪正是需求大的时候,不找你难不成背了妇道去找别人?” “但这般时间久了,总归不能一直瞒下去。” “唉,我想想办法。”澹台卫叹了口气。 屋檐上剪红春看了眼依偎两人,同样轻叹一声,眼底缅怀复杂。 怀中取出一对儿红耳坠,摇晃看了看,似有释然,似有唏嘘,似有解脱。 但几息过后忽而一扫而空,起身就要转头离去。 但却突然一道气息自身后袭来。 “小娘子,看什么呢?” 第513章 剪红春的钥匙 剪红春一惊,回肘就要向那人心口顶去,另一只手瞬间抽出腰后短匕。 但肘击被那人牢牢挡在手心,另一只抽出短刃的手也被瞬间扭在背后,一点动弹不得。 一手臂被折叠压在胸脯上,一手被扭在腰间。 剪红春眸光惊惶间却突然借着月光看清了面前那人的面目。 一面熟悉了不能再熟悉的白色面具。 “是你?!”剪红春眸子一亮,但瞬间便恼羞成怒,压声一挣,抽刀就要去砍李卯。 李卯无声躲避,如拆解幼儿攻击般打着哈欠。 两人喂招腾挪间,震得屋顶延伸出树枝发出簌簌声响,呼呼风声。 两个于庭院中亲昵之人疑惑抬头,不懂怎得今天晚上风这般大。 “好了,老友见面是你这样招待的?”李卯随手一握,便精准透过刀刃将两个手腕一起握在手中。 剪红春咬牙低喝一声:“给老娘放开!” 李卯又不奔着劫色,随手松开后,想去看看方才剪红春在打量些什么。 李卯不紧不慢,悄无声息踱步过去。 身后剪红春立在屋檐上吃痛揉着手腕,没好气痛骂李卯。 但骂骂咧咧半天发现根本没人听,扭头一看就发现那天煞竟然已经猫在房檐往下张望。 “欸!你别...” 剪红春张张嘴话没说完,却突然发现话说完也没了用,只能懊恼一跺脚,勾了勾耳畔发丝轻手轻脚走到李卯跟前。 上次裕和楼里这厮也不知是真认出来她还是假认出来她。 她也拿不准他究竟认没认出来底下那人就是她的夫君。 “卧槽....” 剪红春到了那儿,便听见这天煞懵逼如天雷轰顶般的感慨。 果然,跟她反应差不多。 剪红春掩嘴清咳两声,肩头撞了撞李卯道:“别看了,走人。” “房檐有猫儿?” “不晓得。” 庭院中两人抬头去看。 “走了!”剪红春脸色一紧,拉着李卯就往外窜。 起步蹬地发出一声巨响,但好在后面落步距离大,也不像是个人在屋顶上飞檐走壁。 李卯被剪红春拉着胳膊,双腿自主在动,双目失神嘴型不停重复wc两个字。 剪红春往旁边一看,没好气一拍李卯头顶:“好了,大周又不是没有过断袖之癖,就这般让你天煞震惊?” “怎么反应比我还大。”剪红春翻了个白眼小声补充一句。 凉风灌进领口,李卯打了个寒颤回神,只觉心间一片难以置信,甚至可以说的上悚然。 你跟我说,二叔他! 二叔他! 二叔他好男色! 这一消息对他而言,完全不亚于宋律知道他的好贤弟跟他媳妇他妈有染一事! 呸!两事! 李卯虚脱似的瘫在剪红春肩头,迟迟不敢相信。 那人虽然面庞白皙阴柔美,可不难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就是个男的! 怎就龙阳之好这般多! 二叔是,太子也有很大概率! 怨不得二叔那一房一直没有子嗣。 李卯有亿点不想说话。 直到被剪红春带到了一处乌漆嘛黑的巷子里,才靠墙滑蹲而下。 剪红春双手叉腰,轻咦一声纳了闷。 老娘都没那么伤心,你怎么在这儿装深沉上了? 难不成这人以前没见过断袖? 而且话说回来。 剪红春摸着下巴,紧锁眉头盯着眼前那白衣身影。 “天煞,我是不是在那儿听过你的声音?” 李卯目光空洞,浑身无力将栽倒的脑袋摇回来,有气无力道:“废话,以前好歹也在一块儿钻过草垛,这么快你就忘了?” “你!”剪红春一站直身子,那纤细腰肢伴着高挑双腿便瞬间夺目起来。 “我说的是除了那几次,在平常...” 剪红春看着天煞那萎靡模样,绝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算了,我不跟你贫。” 剪红春摇摇头等了片刻,发现这人还不起来。 哪有半点方才跟她过招时那虎虎生威,意气风发的模样。 剪红春踢了李卯小腿一脚,两手一边一把短刃倒抵在腰间,语气缓和几分:“你没事吧?难不成你此前真没见过这种事儿?” 李卯欲哭无泪,但话又不能跟人挑明。 “听过,没见过。”李卯唉声叹气,拍拍屁股起身。 “我就是想着万一家里有长辈也是如此,该多让人吃惊。” 剪红春闻言忽而便安静下来。 原先没想到这一码事,若是真的让家中人知晓此事... 不说琼儿玉容怎么想,估计老爷子会先给他打个半死。 剪红春摇摇头不再多想,只是摸着胸口突然想起一事来:“天煞,你上次不是说要那个钥匙?” “我跟你说过,若是再有重逢的时候,我便无偿送了你,你可还记着?” 李卯眸子一亮,激动之余也忘了男女之嫌,拉住剪红春的手就道:“此言当真?!” 剪红春那黑色面纱下的玉白面颊微红,一把挣开李卯的咸猪手,轻哼揉着手掌道:“本来对我也没用,想着与其丢掉不如给你” “你过来。” 剪红春率先跃上瓦墙往巷子外走。 李卯犹豫片刻跟上。 万封那边休休应该是能搞定。 两人从安静之居民区一路飞檐走壁,终是绕过闹市,到了城郊一棵干枯大柳树旁。 此地虽有路人但寥寥无几,一旁还临着滦河积蓄下来的平湖。 湖面泛舟几只,月光倒映丝丝波光涟漪。 李卯坐在大柳树一边的树墩子上,比了个请的手势。 剪红春轻嗤一声,折身投入茫茫黑夜。 约莫两刻钟过去,李卯才看见黑夜之中那窈窕人影缓缓走来。 本来脚步还挺快,看见他之后突然就放缓了脚步,肋下夹着个方条,不紧不慢看着风景。 李卯登时一挑剑眉,纳了闷。 这人怎么看见他还专门带降速的? 李卯按捺不住亢奋,起身大步流星迈步过去。 剪红春见李卯过来,也不藏着掖着,将那日在山上摘了桃的遗迹钥匙举在身前。 “给,这就是遗迹的钥匙。” 李卯连忙拿到手中,上下其手摩挲打量。 木盒子古朴大方,长条状,上有龙凤云纹,以及四周棱角分明之长条凸起。 形状不一,并无规律。 李卯四面找了找却看不见什么能打开其中的方法。 举在耳边晃了晃也听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李卯问道:“你可打开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剪红春双手抱住饱满胸脯,言简意赅:“打不开,不然你以为老娘我那么好心白送了你。” 李卯耸肩撇嘴,也不恼,只是自己磕磕碰碰瞎琢磨。 俩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剪红春眸子微眯,冷不防开口道:“你就不说两句谢谢老娘?” 李卯眸子专注,漫不经心道:“谢谢你。” “你!” 剪红春勃然大怒,上前就是一剪刀腿高抬扫向李卯。 李卯一如那日卢靖远宅邸中故技重施,抬起那并无多少实力长腿便扛在了肩头。 “撒开!”剪红春面红耳赤清叱一声。 李卯退后一步,放开那匀称修长,拍着衣袍颇潇洒一躬身抱拳,微笑道:“多谢女侠美意,小人感激不尽!” “算你有良心。” “如若无事,我也不好叨扰女侠,就这般?”李卯举着钥匙示意要走。 剪红春将李卯那猴急模样尽收眼底,心头好笑之余又冷不防喊住李卯道:“这东西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只要能满足,小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李卯信誓旦旦拍着胸膛。 剪红春依旧双手抱胸注视李卯。 但那秀色眸子之中却难掩复杂意味。 “每过七日,这个时辰你就要来此大柳树一趟。” 第514章 万封口中的兰儿 李卯一愣,脸色倏然变得怪异,将钥匙揣回怀中:“女侠,难不成你情不自禁间爱上了我?” “怕以后见不到我,这才每七日都要我来一趟。” “我可是脸都没露过,单凭人格魅力就这般大?” 剪红春盯着李卯半晌没说话。 好像看着一个猴子唱独角戏。 李卯尴尬清清嗓子。 冷暴力当真是可怕。 剪红春随手拨弄额间刘海儿,偏头一脸无所谓絮絮叨叨:“你别多想,我就是好奇盒子里有什么,所以每七日你就得来同我讲一讲。” “既然你过了这么久还能在京城里蹦跶显然有几把刷子,想来此要求也不会危及你性命。” “只要你答应,盒子你立马带走。” “我答应,这有何难?” 李卯轻笑两声不再多留,轻盈一跃消失于原地。 “但就是夫人莫要醉翁之意不在酒,馋小人的身子便是!” “啐!” “谁馋你个色胚的身子。”剪红春嗔啐一声,眸子嗔恼,面上敷上一层丹丽胭脂。 过了片刻剪红春也没走,只是坐在原先李卯坐的树墩子上,并拢双腿,葇荑叠放腿面。 轻叹一口气后四处打量,却也不知道打量什么。 最后噗嗤一笑,小声嘀咕道:“无耻之徒。” “老娘连你什么样都没见过,还馋你身子,做你的千秋大梦去。” 几息过后女子归于沉默,唯有风声伴着树叶声莎莎作响。 发梢随着微风而飘荡凌乱。 女子褪去面纱,不经意间勾去鬓角发丝,随即侧头细心将那对红耳坠戴上。 荡着月光红芒,簌簌轻摇。 时间距李卯抽身离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新乐酒楼下。 李卯一身白衣从一条小巷中拐了出来,手臂挡在胸前似在遮掩什么。 酒楼下看似围在一团聊家常之十几男子齐刷刷转过头来,随后快步逆着人流迎了上去。 “殿下,您去哪儿?” 李卯脚步不停,摆摆手道:“无需多问,老薛在哪儿?” 旁遭人多眼杂,闹市嘈杂,李卯不想多待。 老大紧随其后,垂首道:“薛老在看着马车,不然我带您过去?” 一行人立到了酒楼门口。 门前灯火眩目,两个貌美侍女依旧嫣然带笑,热情招呼往来行人。 李卯作打住手势,看了眼天色,顺势将盒子递给面庞四方忠厚的老大:“不,我不去。” “这般久不回去万封指不定多想,你将这个带给老薛。” “就说这是遗迹的钥匙,看他有没有什么头绪。” “是。”老大将那木盒揣入怀中,快步赶向酒楼旁往里走配套的马厩车棚。 李卯拍拍肩头,提着衣摆不紧不慢上了楼。 新乐楼,天字号雅间。 李卯大步拉开竹篾门,进门利落惭愧微笑道:“万大人,休休,那边有事耽搁,当真是对不住万大人。” 此时那圆桌旁,楚休休正如方才那般用胳膊垫着下巴,醉醺醺打着酒嗝,眼眶微红还隐有哭过的痕迹。 而万封依旧在原位,但同他原先看见的不同。 其面色虽不烂醉,但也有酒红微醺之色。 所谓心不醉,人何醉。 李卯不动声色拉开椅子坐下,心想这事多半成了。 “世子殿下无需多言,万某本就受不住殿下此番盛情宴请。” 桌上菜肴一口没动。 但也不是没动,而是店家见李卯不在,其余两人又没动筷子,便一直更换热菜,好让世子到来之时享用最完美的招牌。 他们这外城的买卖,虽说平常大人物招待的也多,但大多都是些商贾。 这种亲王高官一类的,当真是没见过几个。 一旁端着玉壶之侍女上前倒酒,李卯点头接过,同时一只手桌下攥住少女细嫩葇荑,捏了捏表示问询。 楚休休醉醺醺抬起头,眸光恢复清明片刻,点点头。 李卯舒了口气,面上重新挂起笑容,招呼两人吃菜:“万大人,快动筷子。” 万封点点头,提起筷子在手中,但等李卯先用:“殿下,方才休休同我小酌了几杯,休休虽喝的是果酒但也有些醉意,还望殿下恕罪。” 李卯则是不在意摇摇头道:“万大人倒是见外,休休时常同我说,万大人待她如亲女,只是喝几杯酒罢了,我又岂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万封揉揉脸,吐出一口酒气,不过瞬间面色红润,眼中醉意便敛去良多。 提起筷子在跟前那一盘子玉米,竹荪,鸡汤,藕段做的珍珠玉荪汤里夹起一片藕解酒。 随后便一口都没再动筷子,好似方才仅是为了向李卯表示敬意。 “这菜不合您口味?”李卯一边起身给旁边那揉着眼泪却还闷头扒饭的休休绾着头发,一面问询看向万封。 万封摇摇头道:“不敢,只是小人不饿,而且用不惯这些珍馐美味。” “如若殿下不嫌弃,可给万某讨来一碗白面?” “有何不可,上一份面来。”李卯朝着一旁侍女招招手。 “是。”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撒着葱花鸡蛋的阳春面便摆在了万封跟前。 万封一言不发吃起来。 李卯始终眼带笑意,同万封休休寻着家常笑话聊着。 直到逗弄的休休破涕为笑,万封碗中面食一扫而空,时间也过去了近一刻钟。 桌上菜肴李卯几乎没动筷子,休休一个人往死里吃也顶多每道菜吃了一半,少数几道特别好吃的几乎被消灭干净。 几人酒足饭饱,李卯心思追问信息要紧,不想再留客。 而万封也恰好不想多待。 两个人客套几句话,万封便告别出了雅间离去。 雅间内剩下李卯跟楚休休两人。 李卯轻描淡写摆摆手,几个侍女心领神会退出去带上门。 门外廊间,万封下楼后,不过片刻两侧雅间便涌出一群精甲卫兵。 给几个侍女吓了一大跳之后,严阵以待守在门口。 凝重肃杀,身上兵铠泛着寒光,光是看着便心里发怵。 雅间内,李卯好笑看着那拿着侍女方才递过来的精致木盒装着剩菜,随后摇摇头凑过去搂住少女腰肢,轻声道:“休休,可问出来了些什么?” 楚休休“嗝”一声,瞬间便面红耳赤捂住了粉唇,将手头工作放下,软绵绵靠在李卯怀中道:“嗯,问出来了。” 李卯怜惜挑着少女眼角的湿润,道:“怎么还哭了?” 楚休休吸了吸鼻子,轻咬唇瓣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万叔家的闺女可怜。” “万叔跟我说,他家里的女儿现在年纪同我差不多,可能比我年长一两岁,但是在小时候八九岁之时,万叔便离了家,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再回去过。” 李卯略微沉吟,点头凝神往下听去。 第515章 浙州北 叩叩—— “少爷,老奴来了。”雅间外老薛敲完门后便自觉拉开竹门,袖筒里揣着一长条木盒,迈步往里进。 李卯点点头,没有先让老薛说话,只是让休休继续说下去。 “薛老..”楚休休直起腰杆,弱弱打了个招呼。 老薛呲着一口黄牙乐呵呵道:“欸,丫头。” 楚休休挽着李卯胳膊,撅着粉唇道:“万叔他跟我讲,他的家乡是在浙州一带。” 李卯抿唇不语,接着又问道:“那他的女儿可有什么明细消息? 楚休休点点头:“万叔是叫他女儿兰儿,比我年纪大个一两岁,现在就在家乡和母亲一块儿居住。” 李卯心神一凝,向着老薛投去视线。 老薛将木盒子放到一边,持筷挑着桌上残羹剩饭,轻声道: “浙州,是三皇子宋风,也是魏王宋风封地,是沿海一带。” “但这浙州下可沿海,上邻苏州,而苏州,则是圣上胞弟楚王江南封地。” 李卯深吸一口气,接着靠在靠背上吐出,十指交叠凝神思虑。 往往万封这种涉及机密之人定有把柄落于人手。 就多年万封一人过节来看,其妻女定然是受制人手。 所以所居之处便定然是幕后黑手之大本营,根据地。 又或者相距不是很远。 而能算计武王世子,甚至隔了千百里都敢扰乱京城,那必然是当地的龙头。 也只能是亲王。 而浙州这一地方又微妙得很。 正如老薛所说,往北便到了江南省。 往南,便到了沿海一带。 甚至说再笼统些,往西便到了蜀地。 就是要提醒他,仅凭此只言片语断不能就此推断其幕后指使之人究竟是谁。 李卯长出一口气,头痛揉着眉心。 一旁楚休休正带着哭腔讲述万封同她讲那万墨兰小时候的相处。 李卯含糊安慰两句,抿唇不语。 但好歹也有了个明晰线索,起码可以知道万封背后势力并不是西南,或是东北一块儿。 更不可能是京城。 毕竟质子不可能离大本营很远,失控泄密的风险他们担不起。 不过打探出万封女儿的闺名本就是意外之喜,但并无大用, 浙州之大,名为兰儿的女子之多,寻找这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宋风是?”李卯睁眼问去。 老薛正用馒头沾着汤汁,津津有味,闻言不假思索道:“宋风,前几个月还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现在回了福州王府,样子微胖,憨态可掬,老奴在京城里见过他。” 李卯闻言眼睛一亮,突然想起来秋猎杀虎时候的那张面孔。 但印象很浅,当时同太子燕王一对比,跟那宋启一般是个完全不显眼的角色。 “那楚王?”李卯又问道。 老薛吮着手指,手中攥着一根鸡腿,摇头晃脑道:“楚王宋卫,是当今圣上唯一胞弟,两人关系据所传相当不错,所以将江南那一带最为富庶的地方封给了他,算是个闲散王爷。” “万叔还跟我说了,以前跟他闺女嬉闹的时候他总嫌弃天上老是下雨,说陪他女儿玩的时间少了好多,东西也容易发霉,呜呜....” “现在他说他特想那天上的雨,就是当神仙也不换。” 楚休休那妮子仍在嘤嘤啜泣。 李卯一挑剑眉。 老薛鸡腿含在嘴中停下咀嚼,目露凝重之色。 随后两人同时一对眼,面色严肃间显露丝丝惊喜之色。 “江南多雨。” “浙州靠北,毗邻苏州一带。” “呜呜,李卯,你们在说什么?” 李卯如释重负长吐一口浊气,笑着捏着少女那细腻脸蛋,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休休你怎么这般漂亮。” 楚休休一愣,哽咽抽抽鼻子,眨眨眼面颊敷上一层红霞道:“真的吗?” 李卯宠溺笑道:“当然。” 楚休休羞赧垂首,揪着袖口: “哦,我还一直以为我在你心里很丑呢...因为你旁边好多好漂亮的夫人和姐姐。” “啧。”老薛禁不住感叹一声,看向这丫头的眼神愈发柔和。 到了最后一大家子人,最受人稀罕,最不会被卷入什么争风吃醋风波的,往往就是这种不争不抢,甚至还带点憨憨的丫头。 所谓美人画皮,白骨骷髅。 而这姑娘相貌在少爷女眷之中完全算不上出众,甚至算得上是垫底,但就是耐看,性子就是讨人喜。 大智若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呐~ 李卯温和又认真道:“哪有,在我心里,休休是最漂亮的。” 当然,都是最漂亮的。 楚休休头更低了些,面色更红了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卯轻笑一声不再多言,总得对这次宴请万封的结果相当满意。 他所打算,便是从万封的家人入手。 当然不是什么挟人妻女报复的腌臜勾当。 凭着休休这一层关系,以及他看万封很顺眼,自然是尽可能让他反水毫无后顾之忧。 但话虽然说的轻松,不过具体究竟能不能实现依旧是个未知数。 其妻女被控制在浙北一带,听着范围小,其实也只是跟整个浙州比罢了。 没有各种现代科技,赶路是一回事,人名模糊是一回事,人万一被雪藏又是另一回事。 只能说这千分之一的概率比万分之一的概率大,但不能说千分之一的概率不小。 李卯将休休搂进怀里亲昵,心中盘算如何找到那被称作兰儿的女子。 “李卯~”怀中传出一声细弱蚊吟的娇羞声。 老薛咳嗽一声将头偏到一边,若无其事出了雅间。 李卯低头一看,清咳一声抽出手来,若无其事摸着鼻子。 “咳,习惯了。” 楚休休搂紧李卯的腰,面颊伏在李卯胸膛,红的快要滴血,但愣是一点动作都没有。 老薛出去后,屋内孤男寡女,李卯自然不会浪费机会,低头便凑了上去。 “唔。” 两人依偎亲昵了一刻钟后,几人拎着木质饭盒出了雅间。 出去一瞬间愣是给楚休休吓了一大跳。 那廊间全是威风凛凛的卫兵,密密麻麻整个廊道少说也有四五十人。 李卯安抚轻拍少女背部,随后一同下了楼。 到了酒楼下,老薛已经驾着马车等候多时,李卯拉着少女上了车。 一直送到了那楚家铁匠铺外的小路上。 少女站在门口,双手拎着中间那一大盒食盒,螓首微垂,发丝遮掩那羞赧面貌。 李卯立在马车前,眼含笑意,面色温润。 “休休。” “嗯。” “我肯定会娶你的。” “嗯!我不着急的。” 李卯朝少女招招手,上了马车离去。 “楚拳头,我家少爷送你闺女回来了!”老薛呵呵一笑,赶马扬长离去。 铁匠铺内传出脚步声,不多时便从中踏出个魁梧汉子。 两人一齐立在路边,少女视线悠长,怔然良久,于黑幕之中盯着那远去的马车良久。 就算消失不见,却也良久未曾收回视线。 楚阔用围裙擦着手,同样看着那幽深无一人的道路。 “妮子,回去吧。” “嗯,我给爹爹带了点吃的。” 两人转身离去,回了铁匠铺。 “李卯说要娶我。”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 “嗯,我就是想再说一遍。” “傻丫头。” 第516章 澹台卫的恳求 城郊,楚家铁匠铺往京城赶的路上,一辆马车稳稳当当行驶官道。 车厢内。 李卯翻看遗迹钥匙,问道:“老薛你可看出来这钥匙有个什么名堂?” 老薛悠哉驱着马车,道:“老奴看了,也打不开。” “说不定得用火烧用水泡什么的。” 李卯否定道:“肯定不能用火烧,万一这肯本就不是什么钥匙,而是上面有线索通向钥匙,但是咱们没解读出来,一烧花纹模糊不就功亏一篑了?” “实在不行少爷你问问剑主柷夫人去,我这老长时间没走过江湖了,问我也白搭。” “也是,师父我不知道,但小祝应该对这钥匙有所耳闻。” 李卯将木盒塞入怀中,不再费神,而是投入精神思虑万封女儿一事。 “老薛,你说从这里到浙北快马得多长时间?” 老薛抽一口旱烟,眯着眼睛估摸道:“将近两千里路,快马加鞭,一日一百五十里,少说得十几二十天。” 李卯又问:“坐船呢?” 老薛吞吐一口,烟雾顺着干瘪皮肤缭绕,琢磨道:“会快些,顺着运河下去,也是十几天,半个月差不多。” “嗯,我晓得了。” 李卯靠垫闭目,低吟沉思。 现今他不好说宋理会不会放他去江南,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不能先着手调查此事。 “老薛,你觉得南方三个王府,哪个谋逆的概率最大,动机最充足。” 老薛摇摇头,轻啧一声为难道:“南方三个王爷,均是人前不显山,不露水的透明货。” “一不像王爷那样名声在外,坐拥大量兵力,二不像京城中燕王养尊处优,母族势力庞大的。” “中规中矩,均是闲散货色。” “三皇子宋风出了名的看起来不太聪明,楚王又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不沾朝政,而蜀地那位汉王宋连则是宋理之叔,当年争那个位子的时候可是一个屁没放,这才偏安一隅。” “若少爷你真要老奴说一个最能动手的,无非就是宋风和宋卫两中择一。” “但真要让老奴说出来为什么,那还真做不到。”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重归热闹人群,楼宇林立。 李卯待马车从闹市穿行,到了安静几分的内城,让老薛放缓了马速:“老薛,你说我先派些人去浙北打探一番消息如何,有点消息总比瞎子过河好些。” “而且就算我现今当了六部监察使,能不能离开这京城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要趁早做好两手准备。” 老薛轻声道:“自然一切遵从少爷你吩咐。” 李卯回到王府之时,天上的望舒正明亮,空幽幽的夜里内府只有几个厢房发着光芒。 李卯见自己房间没有亮光,多半小祝去了青凤屋里。 李卯摸了摸怀中木盒,从屋里踱步出来,扒着门边向外张望的芝兰耳语几句便去了青凤屋中。 “青凤,你娘...” “登徒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进来了!” 一声羞愤清叱自屋中透出。 嘭—— 枕头砸人的声音响起。 “你给我出去!” 李卯讷讷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扉,挠挠头。 不就是看光了吗,又不是没看过..... 都老夫老妻了还害什么臊。 李卯低头看了看怀中木盒,反正也不着急,便掉头去了芝兰屋里。 深夜时分,白大玉盘立于穹顶发着银辉,偶有乌云遮蔽,但不减光芒,反倒在那玉盘周围点缀上流云花纹。 澹台府,澹台卫夫妻院中,一身酒气,身上还有某种清香镇味的澹台卫摇摇晃晃推开主门,唤了一声红皖。 但一愣才发现屋内冰凉黑暗,竟无一丝人气。 甚至往日留的灯此刻也都没了踪影。 澹台卫酩酊间喃喃道:“红皖难不成不在?往常就是分屋也都会留个灯。” 澹台卫被这么一打岔,意识竟然恢复清明不少,摇头晃脑将一盏油灯点亮后,坐在床头醒酒。 揉眼间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澹台卫掀开被子,发现是家中暖床丫鬟等待不及已经酣睡过去。 澹台卫起身皱眉搜寻桑红皖痕迹,猛地想起侧房,趴到窗边一看,侧房确实亮着幽幽烛火。 澹台卫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顺喉过后坐在床沿,眸光思忖。 最后叹了口气,觉得花儿所言极是。 或许可以跟她言明真相,跟她说就算耐不住寂寞找别人也不用心里有负担。 澹台卫站起身,推门走向外面不过十步远的侧房。 房中,那将将沐浴完毕,一身还沾有香汗之黑色紧身夜行衣搭在椅子上,一身贴身浮凸绸缎睡裙的桑二娘正坐在床沿,偏头用毛巾擦拭发丝。 精致白皙锁骨氤氲流光,浑身白嫩如洗。 两枚红宝石耳坠熠熠生辉。 听见院中脚步声越来越近,桑红皖细眉疑惑一挑。 叩叩—— “红皖,睡了吗?” 桑二娘百思不得其解,不懂澹台卫来此何意,只是随口应了声:“还没,刚沐浴完擦着头发。” 澹台卫道:“那我便不进去了,如今来主要是有件事要跟你讲,我觉得这事瞒着你对你有些不公平。” “你我同在屋檐下相处近二十年,这般一直瞒着你总有些心中过意不去。” 桑红皖勾着发丝,起身将毛巾挂在墙上,心头犹自诧异,难不成要跟她坦白那“花儿”的事? 桑二娘脸色怪异,没有吭声。 “红皖,你可还记得多年前你我初遇那一日。” “那天在桥头,我内心焦虑疲惫,但一眼就看见了你。” “我看见的你,神色跟我近乎一模一样,焦虑疲惫。” 桑红皖默然抿唇,不置可否。 回想那日到现在都还是跟做梦一样。 她虽然多年前在江湖上便混出来了响亮名头,但多年下来惹到的仇家是相当不少。 当时基本上就是走三里就有一个仇家,这才仓皇间逃到了京城,想着更安全些。 然后就碰见了澹台卫。 澹台卫先是过来问她是否婚嫁,得到否定回答后便瞬间表明说要成亲。 她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差点把对方当傻子。 但后来随着了解发现面前之人竟然是澹台家的二公子,她便心生一计,暂且答应下来。 后来又提了各种保全自己的条件,他竟然都悉数答应。 或许是她姿色出众,公家人也仅是说道两句,并未劝阻,最后婚事就这般稀里糊涂敲定下来。 她那忐忑飘零的日子也就随之安定。 日子比她想象中要滋润,相当滋润。 出门到哪里都是人前尊贵的贵夫人,但就是日常开销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如海水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还是老爷子的硬性标准。 不过比她往常还是要奢华许多。 再到后来,一身灵气闯荡的躁动随着饱暖安居而消磨的大差不差。 也没了什么想要出去东山再起的念头。 后来玉容出世,她娘没得早,她姐从了军,她便在一旁打点上下。 好像渐渐就将自己带入进去那顾家大妇的身份。 萌生出这辈子就这样挺好,不如就真当了这澹台家的媳妇。 但后来澹台卫便发生诸如此类怪异行为,甚至澹台卫的怪异行为随着日子愈发明显。 “红皖,其实你可知道当初为何我那般直白要和你成亲?” 桑红皖回神,拍散花露在雪白肌肤上揉搓涂抹,答道:“不清楚。” “唉,我....” 澹台卫叹口气,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屋内外沉默片刻,桑红皖不太关心便一言没发。 澹台卫再度道:“其实我从小便喜欢男人。” 澹台卫预想之中桑红皖的惊呼声没有出现,而是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沉默。 澹台卫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当初为了找一个人完婚主要是为了应付我爹的催婚,而且我从小便有一个喜欢的人。” “不过他是男子?”桑红皖接过话头。 澹台卫点点头,好像里面那人能看见似的。 “我们家你也知道,三代从军,铁骨铮铮。” “若是我爹知道我喜欢男子,定然会将我打个半死,所以从小这事我都没有同别人说过。” “刚开始不成婚还能拖,但年纪大了不想成亲也得成亲,于是便想找个人成了婚糊弄过去,能拖几年是几年。” “所以那日碰见你的时候,一眼便动了心思。” “红皖你很美,美到足以让我爹我大哥他们抛下身世背景成见接纳你。” “而且最关键的是,你的眼神惶恐不安,渴求安定。” “而我澹台卫恰认为,澹台府一定能给你安定。” “所以你便找上了我,嗯,我可以理解。” 屋内再度传出一声平静至极的话语。 澹台卫诧异于红皖的平静,但也没有多想,只是轻声道:“所以这些年我一直瞒着你,耽误了你。” “所谓身子骨弱,实则是从来都对女子没有兴趣。” “虽然我清楚你我二人之间并无多少真感情,但还是心头不好意思。” “我此次来坦白是一件事,而另一件事则更重要,那便是同红皖你说一声,你无需再替我守那什么贞洁,甚至我希望....” 桑红皖心神一动,再度接过话头:“甚至希望和别人生下一个孩子,然后替你再搪塞咱爹?” 澹台卫眼睛一亮,激动说道:“是,我便是这般想的。” 屋内灯光流转,红木家具典雅精致,一珠圆玉润的妇人坐在床沿,仿若一幅画卷。 桑红皖摸着红耳坠,失神喃喃道:“难道这就是天注定?” “天意让我如此?” “红皖,你可答应?”澹台卫忐忑问道。 这话其实多少有些不尊重人,但他实在没了办法。 桑红皖以手支着下巴,刘海儿俏皮晃动,小声嘀咕道:“以前没得选,现在则完全是两全其美。” “我是不是得假装犹豫一下,还是假装心痛一下?” “不然是不是太直接了。” 但最后,桑红皖还是言简意赅,就说了一个字:“好。” 澹台卫拳砸掌心,如释重负告别离去。 “那色胚会答应吗?” “不行给他药翻?” 第517章 异样的熟悉感 距上次李卯无意间窥探二叔好男色,从剪红春手中得到遗迹钥匙已然过去了两天,距离第二日老李家与澹台家大婚之日已是隔着半张白纸。 按理说成亲前,两小口.... 不对。 这一家有些特殊,是三小口。 本不允许见面。 古来规矩便搁在那儿,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八抬大轿。 少了一样都不得行。 饶你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更别提童颜笼中雀,未见新郎身着婚衣,骑着白马便不让出门。 但李卯是谁? 不让他看媳妇儿? 门都没有! 于是乎。 正月十九的那一天大清早,李卯除了一身白袍什么也没带,孑然一身坦坦荡荡走到烈虎街上就要进去看新娘子。 路上两边吃瓜群众纳了闷,但也不敢过问,澹台府门前那几个虎贲军更是不敢拦。 以前还敢将人留在外面去禀报,现在可不行。 明天就是他们姑爷了,还是双姑爷,他们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李卯大摇大摆进了澹台府。 沿路之上俱是红双喜剪纸,大红灯笼,彩带横幅。 等到走到院子里跟澹台玉容下象棋的澹台老爷子跟前,老爷子人都傻了,下一秒脸都被气绿了。 吊儿郎当的模子像极了前世开着鬼火,一头黄毛拿着孕检单子跑到老丈人跟前扬眉吐气的架势。 澹台玉容一双圆眼猛地一亮,转而瞬间收敛喜色,旁若无人轻哼一声偷偷趁着爷爷发火时候将棋盘上的黑棋拉下棋盘,一脸满不在乎。 “老爷子,我大娘子呢?”李卯大大咧咧坐至四方石桌旁,笑呵呵朝澹台老爷子投去问询视线。 老爷子眼皮子直抽抽,按住虎头拐杖面无表情道:“谁让你来的?” 李卯装模作样看着棋盘上局势:“也没人不让我来。”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明天大婚,你这般来岂不是坏了规矩!” 李卯当仁不让道:“我就是想媳妇儿,什么屁规矩,咱们两家都是武将,守他娘的规矩!” 一旁偷摸作弊的澹台玉容一听等着露出亮晶晶小虎牙,蹙着圆短眉叉腰道:“李卯!你怎么出口就是脏话!” “我就知道你去国子监什么也没听进去!” 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一个眼神轻佻,一个气鼓鼓咧着虎牙。 澹台烈虎在一边看在眼中,胸中怒气愣是被方才李卯那一句脏话给消了七七八八。 说的也是,他们武将还守他娘的规矩。 要不是这混小子娶了他澹台府俩闺女,他还不会天天给这小子挑刺儿。 “呦,这是谁来了?”忽而一声明媚呼唤自庭院竹林间,石板路上传来。 声如黄莺,悦耳而又有磁性。 李卯投去视线,却见是一珠圆玉润,身着枣红棉裙的美妇人,手中端一红木食案,其上放有前些时候剩的几碗汤圆。 脚步轻快间笑容明艳,刘海儿伴着那耳畔旁红宝石耳坠摇曳轻晃。 李卯一愣,那美妇看过来也是一愣。 怎得这般熟悉? 他们二人分明也没见过几面。 李卯摇摇头,颔首过后收回视线。 而桑二娘则是笑容一僵,看着那一袭白衣,细眉微微蹙起。 刚刚猛一下还没认出他来,差点以为是那色胚找上了府。 但转瞬便被荒谬掐断。 “小王爷?你怎么来了?” 桑二娘笑容重复灿烂,虽有不解色变,但仍是笑语走来。 她记着这婚前不是不许小夫妻见面的? 桑二娘端着汤圆在棋盘一旁放下,随后走到了澹台玉容身后将那蓝色丸子头打开在绑起。 一双美目则是不着痕迹,却又时不时往李卯形体上瞟。 李卯苦笑一声:“二娘莫要客气了,明日我就是咱澹台府的女婿,二娘你唤我小王爷岂不是折煞了我?” “是啊二娘,你别对这个坏蛋太好,不然他就喜欢蹬鼻子上脸欺负你!”澹台玉容耀武扬威似挥舞一番小拳头,一张面颊倏然粉红。 桑二娘无奈摇头:“嗨,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你们小夫妻间打是亲骂是爱,说点情话就算了,怎得还能欺负二娘不成?” “也是了,我叫小王爷倒不如叫监察使的好。”桑二娘掩嘴轻笑一声,端的是一个风情侧露,嫣然风韵。 李卯矜持赔笑。 澹台烈虎笑呵呵捋着胡子,对于方才孙女一番威武发言很是得意。 这小子任你再精再贼,不还是让玉容管的服贴。 但说来这小子对玉容是真不赖。 琼儿就不提,就玉容这性子,常人能一块儿待上几天不讨嫌就是谢天谢地,哪曾想这小子还挺讨玉容喜欢,还处处包容玉容,也是难得。 “二娘,你耳朵上这挂坠是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以前没见过?看起来就不便宜。”玉容咬开汤圆,看着俯身在自己跟前擦弄石桌,耳坠垂在自己眼前的二娘,疑惑问道。 李卯一愣,侧目看向那晶莹剔透耳垂之上的挂坠。 话说他擅作主张给一个不太熟的长辈送首饰是不是有些不妥。 但二娘同俩媳妇关系紧密,当时想要耳坠却欠些银子。 娶了人俩闺女,他总不能坐视不管。 他也不奢求二娘对他感恩戴德的,心意到了就行。 桑二娘俯身擦着桌子的浮凸身形闻言一顿,红润嘴角止不住微微勾起:“这耳坠,熟人送的,也没花钱。” “熟人送的?”李卯扒拉汤圆的筷子一停,疑惑看向那丰容盛鬋之美妇。 难不成二娘认出他来了? 但他盯过去,二娘看过来,后者只是得礼目光一示意便收回视线,丝毫没有别的意味在其中,又不大像是认出他来。 澹台玉容咽下一黑芝麻的汤圆,含糊不清道:“怪不得二娘这两天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天天都是笑呵呵的,谁曾想是因为这个。” 桑二娘慢条斯理勾着鬓角发丝,轻笑一声道:“你懂个什么。” 说罢,桑二娘再度转头看了眼凝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李卯,又是柳眉微蹙。 不会,应该不会,虽然像,但是两人身份真是天差地别。 可是那股淡淡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桑红皖前脚刚收回视线,后脚李卯便抬眸看向了桑二娘。 那浮凸曲线,虽然被厚实枣红棉裙包裹,但仍是依稀可见其中窈窕。 李卯低头摩挲指肚,剑眉微蹙,似在回忆那天夜里握在掌心之触感。 “李卯?你怎么来了?” 蓦然一声淡淡讶喜之声从那竹林石道上响起。 李卯收敛心思,面上挂起笑意,起身向后迎去。 “娘子。” 第518章 桑二娘:这事儿咱爹说得对 李卯回首看去,却见一身着素兰曳地长裙,头发自然披散,眉宇英武飒爽间伴有那在家中才有的丝丝惬意慵懒的澹台琼眸光荡漾惊喜,含蓄抿笑挪步朝他走来。。 狭长双目欲语还休,似有千言万语要讲,但余光可见二娘玉容和爷爷均在场,便一句话不吭,同李卯眉目传情过后,手掌相牵片刻,面色淡然恬静落座于玉容身侧。 桑二娘左右看了看,还是觉着这还未成亲几人便见了面有些不妥,便挤着身子在玉容另一侧,捋着挺翘滚圆的臀儿坐下,挡在李卯和两个侄女中间,张罗着汤圆往外分食。 “李卯,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明个才能见?”澹台琼接过二娘递来的碗,随手将那瀑布般的发丝挽了个高马尾,而后捧碗自矜抿食起来。 石桌边一大一小形态各异姐妹二人,亲昵肩头相碰,均是目不转睛盯着那侧对方那白衣公子。 澹台烈虎怒哼一声。 桑二娘暗暗惊叹。 这小王爷可真是有本事。 当初... “咳。”桑二娘面颊倏然一红,掩嘴挡住那红胭脂假意咳嗽。 同玉容那般胡闹。 玉容才多大,怎受得了那种刺激。 何况琼儿比玉容还大上不少,两人不得做出来些更过分的举动? 想起上次玉容和这位小王爷的荒唐,她竟突然觉得李卯不顾那三书六仪,直接上门拜访新娘子竟是个正常举动。 “怎么这般热闹?” 远处竹林再度踱步出来一儒雅中年男子,喜上眉梢,止不住那眼角笑意,许是碰上了什么大喜事。 澹台卫走到跟前看着那白衣面孔愣是一下瞪直了眼睛。 “嗯?世子殿下怎么来了?”澹台卫问询看向一旁之人,却见没一个能答上来的。 说实话也当真是白问。 他们谁不是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李卯就上了门。 李卯笑容灿烂,但心里却暗暗发怵:“二叔。” 二叔竟然好男色。 但这也怨不得人,性取向这种东西,没有经过人特意引导,那就是天生决定。 反倒二叔生在澹台将军府,那才叫倒霉。 一旦事情暴露,以老爷子刚愎的性子,只怕两条腿都要被卸掉。 澹台卫则是由衷面上挂起笑意:“改口这般快,二叔也就不管什么礼法不礼法的,琼儿许久不在家,你们多待上一待也是好事。” “还有我二叔!”澹台玉容登时不乐意了,扭头耍娇抱着沉甸甸胸脯。 澹台烈虎眸子一瞪。 澹台卫汗涔涔道:“玉容,你大姐说不得什么时候回来,二叔这不也是实话实说嘛,你跟世子以后那就是天天见。” 澹台琼忍俊不禁,轻拍妹妹后背小声安慰。 桌上几个人也是轻笑起来。 李卯眸光柔和,轻声道:“在我心里,小娘子和大娘子自然是一般重要,只不过小娘子平日里嫌弃我得很,我就没有喊娘子。” “娘子,你说是不是?”李卯含笑向澹台玉容说道。 澹台玉容唰一下面颊便通红的如同苹果一般,也不答话,就是得意轻哼一声将脸埋进了澹台琼怀中。 桑红皖轻叹一口气,手掌叠放腰间缅怀道:“我往常就在想,将来是谁能有这般大福气娶了我澹台家的闺女。” “老爷子也说过,不能让闺女受委屈,家里什么也不缺,肯定是要招一个上门的女婿。” “可谁曾想有一天竟然两个闺女全都嫁了一个男子,放在以往定然是让我们嗤之以鼻,但现今反倒觉得的确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只要玉容和琼儿愿意,那便是最好的结局。” 桑红皖下意识摸着耳畔红色耳坠,摇头道:“茫茫红尘之中真心相爱,当真是个奢望。” 澹台卫突然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吃着桌上的汤圆。 许是觉得有些冷场,桑二娘突然迸发嫣然笑容,招呼众人用餐。 起身间麝香怡人,笑声动听,腰肢纤细,体态妍丽,如同灵动鹿儿般逐渐将沉默之人重新唤醒。 李卯坐在一边,默默扒着汤圆。 桑二娘忽而并腿坐下,上身微弯,侧头微笑看向李卯,那朱唇红润莹润点点流光:“监察使大人,这汤圆可还好吃?” 李卯直起腰,讪笑道:“二娘莫要再逗趣我,汤圆自然是好吃,难不成是二娘的手艺?” “当真是如同天上赐下来的珍馐美味,沁人心脾。” 桑红皖眼中慧黠一闪而逝,一本正经点点头道:“不是,这是外边买的。” 李卯没曾想马屁拍错了位置,只好尴尬掩口咳嗽:“咳!都很好吃。” “笨蛋,坏笨蛋,还喜欢拍马屁,我二娘老聪明了。”澹台玉容毫不吝啬落井下石。 澹台琼捏着自家妹子那挺翘粉润的鼻头,无奈叹气。 她要是走了,这傻丫头去了王府能争过人家那么多粘人的小妖精? 桑红皖则是对眼前这小王爷有了一番更深的认识。 看起来温润尔雅,其实骨子里也挺不安分,嘴上夸得那是信手拈来。 但被噎住之后的窘迫,露出来几分毫无城府的稚气倒是挺招人喜。 这边一大家子喜笑颜开的,那头澹台卫看了眼二娘,清清嗓子道:“爹,趁着大家都在,我也有事想跟您说。” 澹台烈虎正心疼摆弄被澹台玉容揪掉好几根的白胡子,闻言面色趋于威严,一言不发点点头。 “就是我跟红皖的事。” 桑红皖闻言忽而一抬头,看着澹台卫的问询目光,最后眸子微垂轻轻点点头。 澹台卫松了口气,看向老爷子忽而展露笑容道:“爹,我打算跟红皖要孩子了。” 澹台烈虎先是一怔,转而大喜道:“什么?你们同意要孩子了?你不是身子?” 澹台卫点点头,肯定道:“我的身子已经调养好了,也不想让爹你多等。” “唉,你们生孩子又岂是为了给老夫生?但既然能生,那自然就不要拖了。” “是。” “咱爹说得对,这事确实不能再拖。”桑红皖轻轻点着光洁如新荔的下巴,在一旁帮腔。 李卯在一旁听着,眉头暗暗皱起。 二叔他不是好男色? 怎么生?难不成去抱养? 甚至说跟太子一般让二娘去借种? 李卯眉头紧锁看了眼二娘,但转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来此子嗣并不像皇室那般紧要,二来便是二娘天生丽质,小家碧玉,女人味十足,就是二叔愿意,二娘多半也不愿意。 最后多半还是会出去抱养之类。 李卯无声叹了口气,不再多想。 这事他这辈子估计都不会说出去。 这都是什么事.... 李卯收回视线,思虑间桑红皖再度扭头微不可察轻蹙柳眉看向李卯。 两人相邻而坐,仅隔一拳之遥。 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第519章 大婚前夕 汤圆用完过罢,李卯死皮赖脸待在澹台府上又蹭了顿午饭。 期间不由感慨二娘当真是玉面玲珑,无论说什么都能搭上话,暖了场。 言辞大方间不显突兀,整体下来一家子均是喜气洋洋,面上挂着笑意。 但虽说同两位娘子见了面,想要独处还是不得行。 老爷子层层把关,本来李卯来便已经坏了规矩,要是再动手动脚的岂不是他们澹台家的闺女随便便宜的很? 于是乎,几个人便在三位长辈注视下,硬生生车轮战下了一上午的象棋。 李卯自然是输多赢少,澹台玉容则堪称府上棋圣。 李卯从澹台府打道回府之时已经是午后。 李卯回去便被燕夫人拉进了屋里,拿着新郎婚衣比对着。 唠唠叨叨,撅着红唇。 脸上神色那叫一个复杂,有欣喜自然也有不舍。 屋外头刘芝兰怀中搂着芽儿,点着红纸上明日到宴来贺,亦或者是宴请的名单。 “娘,大哥哥明天就要成亲了?” 丽人没有回答,只是瞠目结舌看着红纸金字: “我的天,这太后,王爷,太子,贵妃,尚书怎么都跟不要钱似的来。” 亭台下,祝道宗心思复杂抚着小腹,看着自家闺女如同翩翩鸿雁一般,拿着彩带于屋檐间翻飞。 虽说她也想跟囡囡讨个婚,但是总是不像她们江湖上随意,娶了便娶了,摆个酒席,拜堂便成。 这皇亲国戚,亲王世子的,娶亲动辄就是联姻,自然不能随便。 至于她... 她从来没考虑过。 清竹亭下,紫檀依旧捧着脸看剑主练剑。 竹叶飞,碧朱舞。 但剑气冗杂,不复往日清冽纯粹。 步调急躁,不见昔日轻盈。 “剑主,剑子哥哥就要成亲了,咱们是不是得出去添个喜气?” “咳!” 剑主身形一凝,一身气息忽而紊乱似风波,扶着朱红柱子,掩嘴便咳嗽起来。 “剑主?”紫檀慌张起身,双马尾摔的飘荡跑向师清璇。 “剑主你怎么了?” “没事。” 紫檀摇着师清璇胳膊,哭腔道:“剑子哥哥大婚当即,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咳咳咳!” 师清璇看了眼紫檀,随后缓缓闭眼。 “你自己去陪卯儿去,让我独自待一会儿。” “这...剑子哥哥大婚..” 师清璇不悲不喜,淡淡打断道:“快去。” “哦。”紫檀目光犹豫,但最后还是转身离去。 从一步三回首,再到健步如飞。 一袭精致紫纱裙随风飘荡,转眼就当了那忘娘的娃。 师清璇靠坐栏杆,摇头收回视线。 王府正屋之中,李卯正被燕夫人按在太师椅上摆弄衣装配饰。 湖兰在一侧手中扯着一件新郎官大红服饰,让李卯打量挑选。 同时一边桌案之上仍摆着不下五件新郎服,银冠玉佩,腰带高靴更是个个不下十余件。 其中有不少是京城之中一些有名的裁缝珠宝匠无偿赠与,余下数不尽数的自然是燕夫人大操大办。 燕夫人似叹非叹,似喜非喜,立在椅子后,一双藕臂搂在李卯脖子,搭在其胸前。 轻柔不舍抚摸冠玉般的面颊,以及一对浓墨剑眉。 “怎得过的这般快...” 燕夫人不舍看着铜镜中倒影,叹了口气: “总觉着你小时候跟刚来京城之后,好像就昨日发生似的。” 李卯拉住美妇葇荑,柔声道:“燕姨你何需叹气,小卯又不是结了婚就不能跟燕姨一块儿生活了。” 燕夫人不尽赞同,捋着李卯披散在脑后的发丝,佯装惊奇道:“那怎么能一样,我也算你半个娘,可不就是澹台家的婆婆?” “我可是听说婆媳之间老不相容的,有的处的跟仇家一般,可不是空穴来风。” 李卯眼珠子一转,嬉皮笑脸道:“空穴来风?” “不空不就不来风了?” 燕夫人起初一愣,不过蹙着柳眉自己琢磨了一会儿,便玉面一红,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没去搭理李卯。 “你当真是越来越不把你姨当姨看了,虽然咱俩是那般关系,但平常在床下边你也得尊重姨,听见没?” “是是,小卯自然尊重燕姨,但是燕姨你也不用过多担心琼儿跟玉容,她们人都很好。” 燕夫人轻哼一声,起身走向湖兰,将那一件婚衣搭在胳膊上道:“反正那大将军我管不了,压不住,那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丫头片子看上去大小姐脾气傲得很,到时候你可别向着她们欺负你姨。” “我可不伺候她们,孩子可以。” 李卯摇头道:“不会,娘子不用提,玉容看上去挺刁蛮,其实骨子里单纯的很,顶多跟我对着干,不会对燕姨你不敬。” “既然这般说,那我便放心了。” 燕夫人将李卯拉起来,比对着婚衣,满意点点头:“对了,王爷的信跟贺礼应该刚好明天到。” “嗯,我晓得了。” 燕夫人转过头去,让湖兰将这一身婚衣收起来,叠好放在床头,俯身再次挑起配饰,弯着腰随口又提道: “等到拜完堂,你领着她们俩一块儿去后院给你娘点炷香。” 李卯扭头看着那浑圆曲线,轻吸一口气,抿唇点点头。 待到燕夫人挑完发冠玉佩,靴子腰带后,一股脑放在床边,缓缓踱步走向李卯,手里拿着一把金刀。 燕夫人在李卯面前站定,将刀递给李卯,随后抬头拢着李卯衣襟。 燕夫人虽然方才默不作声,但肉眼可见微红眼眶。 “这金刀你明天就佩着,这般殊荣咱大周还是你独一份儿,肯定神气得很。” 李卯温柔至极,低头盯着那雪白面孔:“小卯晓得。” 冬风灌入屋内,吹的那大红纱幔轻扬。 一片寂静之下,偶有几声少女欢快嬉笑声响起。 屋内李卯燕夫人相对而立,燕夫人拉着李卯对襟,许久没说话。 “要是你娘还在世多好。” “她以前就时常对我说,能看到你长大成人,成亲生子便是最幸福的事。” 李卯搂住美妇,贴到耳畔轻声道:“嗯,小卯晓得。” 湖兰垂着眼泪,侍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屋内男女拥抱良久,终是分开来。 燕夫人抹了抹眼泪,哽咽破涕为笑道:“我也真是,你要成亲我哭个什么,你娘在天之灵肯定高兴得很。” “好了,姨这就走了,你自己晚上睡个好觉,明天姨再过来陪你成亲。” “燕姨...” 燕夫人莞尔一笑,推门而出:“莫要送。” “殿下我们这便走了,您好生休息。”湖兰腼腆一福,跟着出了门。 李卯回头坐在椅子上,将金刀抽出来打量,灿黄表面可见凌冽双目。 “娘,你等着,孩儿定要以其首,祭奠你在天之灵。” 第520章 迎亲 一夜无话,正月二十,武王世子同澹台府两位明珠结亲。 一大清早,整个内城便涌进去大片群众。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举城欢庆。 肃武王府门前排向澹台府道路铺满红布,百姓各自站立两旁,让出来一条宽敞道路,希冀一睹世子尊容。 紫禁城,萧府,燕府,钗府,楚家铁匠铺各方云动,马车抬轿,齐齐奔向那肃武王府。 风云际会,好似百年未见之盛会。 与此同时,肃武王府门前。 李卯已经穿戴好一身大红婚衣,神气十足坐于追雪蹄疾之上。 头戴簪花冠,面若白玉屏,腰佩灿金刀,脚蹬朱红履。 胸前绑着一千层绣球,操持马缰,于身后一干子莺莺燕燕灼灼注视下,领着浩浩荡荡,只怕能排开十丈的队伍迈上大道。 将将踏上路,迈入宽敞街道,便仿若拨云见日一般,忽而显露出来大片红色彩带,鞭炮于一瞬间炸响于空中,百姓爆发阵阵兴高采烈之欢呼声。 “世子出来了!” “世子殿下!” “监察使大人!” “好俊!我要晕过去了!” “就是当不了新娘子,我当暖场丫鬟也好啊!” “你?你当狗还差不多。” “那更好了!” 李卯冷汗直流,但面上不显山不露水。 金红新郎服穿戴在身,于金阳照射下如鱼鳞般闪烁金辉,面容沉定,毫不端着架子颔首向着四周之人不停示意。 马匹缓缓向前赶路,身后欢呼赞扬之声却如排山倒海般此起彼伏,久久难消。 澹台府,迎亲喜房中。 澹台玉容今日身着一袭红裙霞帔,头上凤冠高耸,垂落金链宝坠。 粉面之上朱唇一点,莹润光泽。 描眉眼角飞红,满面稚气虽有残余,但仿若一瞬间便长大几岁,有了那几分小贵妇的气质。 此时澹台玉容正半掀红盖头,听着桑二娘在一旁叮嘱婚嫁事宜。 屋内点着熏香火炉,除了澹台家的三位女眷便再无他人。 澹台玉容手指绞作一团,神色虽竭力装作不在意,但那粉唇紧抿,忐忑眼神却止不住不停找寻希冀可以缓解紧张的事物。 澹台琼坐在澹台玉容一侧,此时正打量手中的红盖头,眸间俱是无尽的憧憬喜悦。 澹台琼因为同澹台玉容完全是两个风格,桑二娘在上妆之时便尽量突出二人风格。 比如玉容面颊稚嫩,便稍上重妆,增添几分胭脂气,女人味。 但澹台琼姿容英气勃勃,双目狭长,便选择了淡妆重描眉,着力突出那英武眉眼与朱红丹唇。 其余按澹台将军所说,无论如何他都喜欢便没有倒饰。 但就是女将军淡妆在身,其头戴厚重繁丽凤冠,气势不怒自威,让方才第一眼瞅见全貌的桑红皖禁不住一阵恍惚。 这若是大周有个女帝,样子多半就是这。 桌案边,桑二娘语重心长拉着澹台玉容的手叮嘱:“玉容,你大姐晓得事理我便着重跟你讲讲。” “你去了王府,可千万不要像往日在府上那般娇气,李卯我看了,这辈子你都找不出来第二个像这条件的男的,也幸亏当初没给你许了那慕容云,不然哪能碰上世子?” “二娘,你到底是夸他还是和我说事情?”澹台玉容鼓着腮帮子。 桑红皖叹气摇头,知道这妮子是一点没听进去:“好了好了,二娘不是跟你说着,你过去后你大姐不在家,你就是当家大妇,他宅子里听人说也有几个漂亮女子,你是明媒正娶,自然不怕,但是你也不能耍横,让人家难堪。” “你就是不给别人面子你也是给你郎君面子。” 澹台玉容听见那什么郎君二字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推着二娘的胸脯远离自己:“好了二娘,我都知道,别再唠叨了。” 桑二娘又是一叹息,点着澹台玉容那光洁额头道:“要是条件允许,我还真想跟着你一同在那王府住下,你这大小姐脾气过去要是没人看着,指不定惹出来矛盾。” “你天天在家里众星捧月的,去了王府后宅可就不好说了。” “哼,李卯肯定宠我,这是他亲口说的,二娘你就别瞎操心了,不行你就跟我去那儿住两天。” 桑二娘惊叫一声:“嘿,你这闺女这是什么话,你成亲让我跟着你过去当嫁妆?” “我去人小王爷还不要呢。” 澹台琼哑然失笑,打断两人轻声道:“二娘你不用过多操心,李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他宅子里那几个女子我也都见过,脾气都不差的,好相处。” “李卯不会找那种勾心斗角的女子进门的,我了解他。”澹台琼自信一笑。 “阿嚏!” “怎么了旖儿?身子可有恙?” 某间车厢中,西苑贵妃面色一紧,看向对面端坐之丽人。 “没什么,可能是有人惦记我。”燕王妃摇摇头,微笑回应婆婆。 想必是那个杀千刀的在想她。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也不好多嘴了,唉,你们也别怪二娘话多。” 桑二娘向澹台琼说道:“从小我就带着玉容长大,你跟我也亲近,你们俩人出嫁了,我自然是舍不得。” “别说老爷子了,指不定搁哪抹眼泪呢。” 澹台玉容勾着盖头疑惑道:“二娘,我们是嫁人了又不是死了,伤心什么?” 桑二娘美目一瞪:“你懂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虽然跟家里感情好,但是从今天起你就是李家的人了,姓李了。” 澹台玉容不以为然:“不都一样吗。” 桑二娘看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刚准备说话外面就传来一声呼喊—— “武王世子,六部监察使。” “新郎官李卯到!” 喜房之中三人齐齐一怔,而后桑二娘匆忙挑起红盖头给两位新娘子盖好,步履匆匆摇曳柳条细腰挑帘而出。 外面澹台府上澹台烈虎,澹台卫正以及一大帮子澹台家亲戚等候。 呼喊声落下约莫几息后,一面容英挺之红服新郎官便迈过门槛走入大家视线之中。 世子当前,不敢有什么讨要红包的拦门礼。 李卯于澹台家管事三人面前站定,躬身一拜:“老将军,二叔,二娘。” 澹台烈虎平静目视李卯良久,不再如往常一般满眼不情愿,仅是言辞郑重道:“今日,老夫便将澹台琼和澹台玉容嫁与你李卯。” “你很合老夫的心意,但是合我心意无用,你要让玉容和琼儿满意。” “若是你李府上有任何待两人不好的地方,我澹台烈虎势必率领虎贲军平了你肃武王府!” 李卯毫不犹豫点点头,撩起衣袍垫在地上,随即跪地感激道:“谢祖父。” 澹台烈虎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点点泪花,不耐烦摆摆手:“赶紧走吧,别在我澹台府上碍眼。” 本来喜房之中没心没肺的澹台玉容,听见爷爷这句话,也不知为何唰一下眼泪便流了出来。 但是红盖头挡着,仅见红金肩头簌簌。 澹台琼若有所觉侧目,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倒是没有那般多感触,许是从军从的早,早已没了离家的怯懦。 喜房外。 得老爷子恩准,李卯向身后点点头,门槛处由麻雀营抬着,进来两个花轿。 而后便由桑二娘招呼,两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一个一个搀扶上了花轿。 李卯向着澹台老将军再度深深跪地一叩首,顿了几息过后这才抬起头来。 “我李卯,向来说一不二。” “玉容和琼儿在我武王府,只会比在澹台府上过的高兴!” “滚!” “领命!” 李卯利索起身,转身离去。 花桥起轿,李卯上马。 喜气洋洋,原路折返。 李卯持鞍回看,两个花轿一前一后缓缓前行。 帘幕厚实而不见其中风景。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李卯一夹马肚子,迎亲仪仗再度如红色长龙般游走起来。 为首一点白马,意气风发。 第521章 到府 正月二十阳光,万里无云,仿若老天都眷顾这新婚男女。 迎亲车队排开一字长龙。 路边早上看李卯去迎亲的百姓依旧没有退去,激动十足敲锣打鼓。 偶尔路上还有什么戏曲,见仪仗来了便开演。 前面那花轿之中澹台琼端坐其中,面色虽有期待紧张,但整体仍是对于外界那嘈杂声淡然处之。 花轿微微晃荡,偶尔帘幕微微露出一角,看一眼前面白马之上的新郎官便心满意足的很。 后方花轿之中,澹台玉容却没那么安分。 娇小刚刚发育的臀儿来回动弹,外界任何一点声响都在刺激少女感官。 那叫一个好奇的心痒痒。 不停掀开一角帘幕向外张望,露出一只妆容精致的杏眼。 “哇!好多人。” 澹台玉容看了一眼便慌忙收回视线,暗暗咋舌外界围观之人数量之巨。 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人头上面乌泱乌泱的全是红带。 两边店铺也不开了,路上人也不走了,就在那儿站着看车队往前走。 少女心思如麻,靠在软垫上忽而便不再乱动。 她今天,真的就要当那坏蛋的媳妇了? 车队缓缓行驶,李卯一马当先。 烈虎街到肃武王府脚程约莫一刻钟时间,路上人多,关照花轿走得慢,李卯特意放缓了速度。 到王府之时估摸用了小半个时辰。 王府门前,此时已是戴红花,挂灯笼,撒红花。 一干子宴请人员几乎将王府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李卯到了门前,这才鸟雀般四散,让出一条道路来。 以燕夫人为首女眷倚在门前,均是心思各异,眸光柔和看向今日的新郎官。 白马配红衣,银雪照红梅。 她们谁不想今日后边轿子里坐的是她们。 但到底除了关系尴尬,就是还担不起未来肃武王平妻的位子。 老薛靠在墙边,美滋滋抽着大烟。 别人都说一下娶两个坏了规矩。 但他倒是觉得还不够多! 应该再来俩! 一绯袍官员离的近,率先拱手喜洋洋吆喝一声: “世子殿下,小人胡彦君特别来看您来了!” 胡彦君率先一开口起了个头,一旁前来道贺之人均是齐声应和:“祝世子殿下大婚!” 李卯抬手回应,但也不多招待。 待花轿跨过门槛停稳当后,下了马扭头便朝着两个花轿走去。 “娘子,到王府了。” 李卯撩开第一个花轿的红色帘幕,眸光柔和看向其中那身姿英挺之红盖头嫁衣娘子。 虽说目前还看不清其中容貌,但想必就娘子的外貌,就是不化妆也好看。 李卯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那已经起手举在半当的葇荑。 李卯笑眯眯压声道: “娘子,今天起你可就是为夫的了,到时候我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澹台琼身形一顿,作怪似的在李卯手背上轻轻拧了一记,但也一句话没吭声,由李卯牵引下了花轿。 直到那双大红花鞋落了地,这才感觉终是心中稳稳当当。 李卯牵着澹台琼快步赶向后方那花轿。 “玉容,等急了吗?”李卯一只手撩开花轿,探头向里张望。 轿中小娘子抱胸轻哼,偏头仍是一副“我不情愿”的样子。 但不讨人嫌,李卯心中愈发好笑心喜。 “本小姐可不急。” 李卯笑而不语,扭头看向大娘子。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澹台琼也转过头来,隔着金丝镶嵌之红盖头,竟是相视一笑。 “好了,我的小娘子,为夫来接你进府来了。” 李卯侧身半只脚迈入花轿,伸手去拉那细嫩手掌。 澹台玉容这下倒没有抗拒,任由李卯拉在手中。 王府门前一干子造访吃席的宾客那叫一个长吁短叹,惊叹于武王世子俘获芳心的厉害。 一对儿姐妹,同一天一块儿娶回家,甚至姐妹之间处的还非常和气。 这换谁谁受得了? 合着人生四大喜事,娶美娇娘回家,您一下就双倍快乐了? 人比人当真气死人。 就这般,李卯一手一位新娘子。 一高一低,一步履平缓,一局促迈着小碎步,于众人羡慕祝福注视下,缓缓随着燕夫人进了王府。 身后来宾也由麻雀营之人管理秩序,有序进了王府。 而那些重要之宾客,则还悉数未曾到场。 肃武王府,喜堂之中。 因为肃武王远在西北,王妃已逝,便由燕家嫡女燕雪瑾为主位,占据首要位置。 其次一旁青凤,柷夫人,刘芝兰,芽儿,楚休休,师清璇,紫檀则是寻了个次桌坐下。 外面人看见这一干子莺莺燕燕也不敢多言,只能暗道一句世子果真年少风流。 堂内中央贴有一红双喜大字,无闲杂或是不熟人等,往来宾客于堂外宴席之上坐下吃茶。 两位新娘子立在堂中,李卯一手一个,看的旁边那些个醋坛子那叫一个吃味。 但最能吃醋的还没来。 “太后娘娘到——” 来了。 “携赠礼凤钗一枚!” 不多时,一雍容华贵,母仪天下之人影便迈入院落,面色不怒自威,拖着凤袍一步一缓迈向喜堂,最终落座于燕夫人左手。 “燕王携燕王妃来贺!” “携赠礼一丈红珊瑚树一尊!” “西苑贵妃到!” “携龙纹白瓷瓶一尊!” 三道人影自门外踱步而入。 为首燕王笑容灿烂,眉眼开朗,潇洒大步间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身后一道紫色宫裙丽影,面着浓妆,妩媚生韵,一双狐媚眼灵动蕴神,颇有艳压群芳之意。 身侧则是一月白长裙贵妇搀扶,身形浮凸,胸前将衣裙顶起一道帘幕。 贵妇自踏入那门扉间,眼神就没有从那红衣新郎官身上下去过。 两女人挑一张桌子坐下。 燕王则是去了一侧萧克的桌子。 李卯一一点头示意。 “三品诰命夫人步颦香,携公子钗洛珩到!” “赠虎筋水波琴一把!” 一温婉夫人身着霁蓝诰命服,笑容柔和,发盘高耸,身边跟着一低头年轻公子,唇齿含笑朝着府中赶去。 眸光相交间柔情示意。 钗洛珩则是抬头朝着李卯咧嘴一笑。 李卯轻笑摇头。 步颦香由燕王妃招呼在西苑贵妃那一桌坐下。 钗洛珩去了钗家人的位子。 “圣旨到!” 忽而一声尖嗓叫喊,躁动院中齐刷刷安静下来。 第522章 拜堂,边关告捷 庭院内不少人已是齐刷刷起身,面容恭谨看向门扉。 却见一绯袍太监,宦官总管吕公公眉目带笑,手中揣着一玉轴圣旨和一条白毛拂尘,步履从容走至中央,抬眸看向喜堂之中身姿挺拔的新郎官。 李卯丢开两位新娘子的手,转身坦然走出喜堂,迈入人群中央。 “武王世子李卯接旨!” 李卯腰佩金刀可有不跪特权,身子微弯,拱手应下。 “臣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吕公公一甩拂尘,笑呵呵道:“今日肃武王世子大婚,念澹台府澹台琼,澹台玉容性情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特此封二人一品诰命夫人!” “钦此!”—— “臣领旨。” 随着吕公公一声尖鸭嗓落下,众人如梦方醒重复嘈杂,满面惊容惊叹交头接耳。 “你说说,多少夫人都七老八十了还没混上个敕令夫人,这澹台府上的二位怎得刚嫁人便封了个一品诰命。” “甭提,这不是看嫁的谁吗,但是澹台将军肯定也是有功,那日同世子一块儿救驾,这功劳封个一品我还觉着轻了!” “一品诰命夫人啊,后代子辈只要不变了国,那就是生生荣华富贵的命,代代当大官的福。” 李卯挺身,笑容温和看向吕公公。 吕公公将圣旨卷起,旋即招呼身后两个小厮拿两镶金云纹玉盒递到李卯跟前。 “监察使大人,皇上身子有恙所以便没有过来,玉盒中装的是诰命夫人服和诰命文书,大人您收好。” 李卯点点头,侧首向湖兰招了招手。 后者心领神会过来将两个玉盒叠放捧在胸前,去了内府两间婚房摆着。 李卯将吕公公安置落座之后,重新回到喜堂之中。 燕夫人同太后隔桌而坐,目光灼灼盯着那红袍加身之新郎官。 两双美目之中又闪幽芒,心思莫名间也猜不出心里想的是个什么。 “太子携太子妃到!” “携玉狮子一对!” 李卯将将站定,一手一个拿起两人手中的两条红彩带,府门口便再次传出一声尖嗓。 抬眸看去却见一面如冠玉,同李卯姿容不遑多让的金服男子,桃花眸子勾人,面庞阴柔,双手背后缓步前行。 身旁落后一步跟着个身穿粉纱厚实裙裳,双手叠放护在小腹,面庞粉润,绝美好似天仙之可人少女。 左顾右盼间美目潋滟,一盯上喜堂之中的新郎官,心神一震,檀口微张收不回了视线。 李卯则是怕了秋水的热切目光,怕旁人看出什么端倪忙撇开视线。 可是这一撇开,便刚好跟太子闪烁异彩的眸光对上。 李卯呼吸一滞,触电般躲开视线。 “嘿,奇了怪了,太子跟太子妃怎么不走了?” “你没看见太子跟世子对视呢?有道言,老友相见,不过一眼默契会意。” “世子殿下救过太子,只怕两人之浓厚情谊已是言语所无法表达,一切尽在不言中呐。” “有道理有道理。” 人群间议论纷纷。 李卯尽是汗颜,攥紧手中红带,不敢言语。 宋若后知后觉收回视线,转头同秋水寻了一张空桌子坐下。 他太子一脉官场势微,明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太过紧密联系的同党。 燕王宋律冷笑一声,端起桌上茶杯抿茶,摇头间自是对于此种言论相当嗤之以鼻。 等到皇儿一出生,认了贤弟义父,你看这宋若还能翻出来什么浪花来。 燕王妃甄旖则是面庞漠不关心,仅是瞄了眼萧秋水那尚未有幅度鼓起的小腹,便淡淡叠腿,风情万种抬眸盯着台上那人。 任你是是圣上亲封太子,等到燕王势力大盛,百官紧磨慢磨,你这位子迟早都得下去。 遑论本王妃肚子里的可比你太子妃肚子里的种金贵多了。 燕王妃不着痕迹看了眼身旁邻座之贵妇。 却见一双目光纹丝不动在新郎官身上,潋滟波光间那叫一个如胶似漆,无言拉丝,不知不觉间还动着双腿。 “嗤,水葫芦。”燕王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摇摇头。 “刑部尚书燕秋到!” “携松柏玉雕一尊!” …… 约莫一刻钟过去,待到再无宾客到访之后,喜气洋洋众人倏然消散声迹,正襟危坐等待大婚开始。 李卯向某处眸光示意,不多时一精瘦老头便笑呵呵揣手走至喜堂前。 俨然便是老薛当主香公公。 外面不少人虽不认得眼前此猥琐老头是谁,但能被这大喜日子请上来当主香人的,同世子关系非同一般。 喜堂内,李卯立于中央,两位新娘子一左一右,夫妻之间分别又以绣球红带连接。 老薛美滋滋道:“上香,叩首!” 新郎新娘子就地跪在红垫子之上,一旁燕夫人去了香案上点香。 礼乐起,新人跪地叩首。 三跪,九叩首。 三人起身。 大娘子动作自然流畅。 小娘子倒是偶有几处磕绊紧张,但好在能顺下来。 颂词赞礼升。 待恭贺话完毕之后,三人于堂中站立,老薛摩拳擦掌,刚迫不及待说开始拜堂。 突然,宴席之中王虎灵机一动,发现了一处可让说道之事,粗犷起哄道:“世子殿下,这一会儿拜堂可怎么拜?难不成您对着我们大家伙拜不成?” “让大小姐和二小姐相拜?这算哪门子道理?” 马拐日肚子痛吗,起身灰溜溜去了茅房。 喜堂之中澹台琼柳眉一挑。 听着像王虎的声音? 人群静了静,都在打量李卯脸色。 但见李卯丝毫不以为然,而且转念一想说的也是,便跟着哄起来道:“是啊世子殿下,人成亲都是两个人,您今天是三个,可怎么拜堂才好?” 李卯眼珠子一转,侧目来回打量跟前两位新娘子,面色和煦道:“诸位说的是,的确是我有欠考虑。” “不如就这般。” 李卯话音刚落,便上去拉着澹台玉容的手。 顾不上少女身子僵硬,步伐如灌铅,牵引少女往斜方向拉了拉。 李卯松开细嫩小手,往旁边站了站。 至此,三人便成了三角之相,中间连接红带绣球,相对而立。 来赏宾客称赞连连,心头有趣间均喝一声好。 “世子殿下聪明!” “监察使大人英明!” 老薛见阵型已定,迫不及待要喊开始拜堂。 但许是老天不让老薛赶紧看见成亲完毕,突然又被一声府门前叫喝打断。 却听—— “肃武王李青天以信代人,祝嫡子李卯大婚圆满!百年好合!” “特赠新婚夫妇西北边关城池三座,大破波斯!” “澹台明澹台将军以信代人,祝新人大婚圆满,永结连理!” “特赠西南扩疆三里,以充红妆!” 两道话音将落,在场之人无一不动容色变,肃然起敬。 当今大周两座边防最有话语权的巍峨大山。 联姻起来如此大气魄,大底蕴。 动辄便是扩疆打下城池。 也就此两家能够做出此种惊天动地的聘礼嫁妆出来。 当初他们可没曾想过两家能将婚事了结。 但碰上救驾这档子是吗,也当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李卯抬目远望西北良久,旋即缓缓收回视线。 老薛郑重点头,高声大喊:“一拜天地!” 第523章 三人对拜 李卯扯了扯红带,澹台琼心领神会挪动脚步往李卯身边凑去,两人并肩而站。 而澹台玉容则是傻乎乎站在原地,双手拽着红丝带纠结扣弄手指,神游天外。 李卯见小娘子此模样无奈摇头,踱步过去直接拉住玉容手掌往旁边走。 澹台二小姐亦步亦趋,微微垂首,如同跟在鸭妈妈身后的小鸭子一般不敢抬头,却又脚步紧跟。 哪有平日里娇蛮桀骜的模样? 台下一干子随着父辈而来国子监的小姐均诧异掩口,若不是知道做不得假,她们当真还不能将台上此人同平日跟武王世子拌嘴的澹台二小姐联系在一块儿。 三人并肩站定,澹台玉容自红盖头下看着红花鞋,以及旁边的朱红履,面上又是冉起两大团胭脂红。 老薛见第一句不作数,又是朗声喊了一句:“一拜天地!” 三人并肩对着喜堂外,面朝南面而一拜。 老薛接着喊道:“二拜高堂!” 这下澹台玉容和澹台琼均是等待李卯牵引着去摆弄。 李卯拽着红绳,让两位新娘齐齐转身。 先是面朝西北一拜,接着又是面朝西南,再度拜下。 最后,三人转身,李卯看向高堂之上,眉眼复杂莫名的两位雍容美妇。 太后与燕夫人。 按理钗紫夜本不属两家长辈之列,但身份超然,身为一朝太后,当然是有资格当任何婚事中高堂之人。 全然是看太后自己愿不愿意。 那按钗紫夜来讲,她就是平常跟李卯相处时故作矜持,又斥又骂的。 但扪心自问,她当然不愿意在巴不得捧着喂的卯儿喜事上离得远远的看着。 她就是不是当事人也得做个经历者。 况且小雪也在一边,这一点她们俩谁也别偏谁。 三人齐齐转身面向端坐两人。 李卯一身红袍,衬得本就俊美之面庞更多了几分少年红润。 让两位年过三十之美妇看的那叫一个心尖直颤。 一来她们自然也想有朝一日这般身穿红嫁衣,名正言顺当了媳妇。 可是终是难如登天。 二来便是她们曾为面前男子长辈,这年轻模样实在能激起某些异样之感,对后辈关照宠溺。 李卯一手一人,缓缓向着高堂之上两女拜倒,澹台两位明珠察觉红带扯动,心领神会同时拜去。。 燕夫人怀中捧着一尊灵位,便是李卯已故母亲灵牌,见李卯拜倒,将灵牌往前微推,面色不显的太过高兴,也没有太过沉重。 三人拜后起身,牵手站立。 两位美妇抿唇不语,眸子在某人身上打转便移不开了视线。 筵席之中某位狐媚子冷艳丽人已然微舔红唇,眸子在那新郎官背上流转不停,眸中隐有妖艳幽光闪烁。 “啧,人夫呢。” “燕夫人跟世子殿下当真是情深义厚。” “那可是,王妃西去后,平日就燕夫人陪着世子殿下,如今世子殿下成亲,只怕心中难受不比娘家人对于两位大小姐出嫁少。” “也难怪这般久都不肯收回视线,咦?那太后呢?” “太后心系天下,自然对此情感感同身受。” “阁下所言有道理!” 两位美妇盯视良久才不舍移开视线,旋即便盯上了旁侧两位一高一矮,一身姿遮不住的英武飒爽。 一则是强装镇定间依稀可见忐忑紧张。 燕夫人侧目看向太后,太后同样侧目。 两人一言不发,但好歹从小到大相处这么多年,读个眸中含义自是再轻易不过。 现今两人摒弃争风吃醋,比谁挨茶挨得多或是什么吞得多的意气之争,不约而同将自己置于长辈看后辈婚姻之事的位子上。 平心而论,这澹台家两位姑娘一文一武,相貌家世真是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来。 虽然将军将来要去边关,但是家里还有个妹妹,不足为虑。 虽然小娘子性子娇蛮,但是谁年轻时还没点傲气了,生个孩子被某人柔情磨一磨性子便好不少。 而且就按新郎官所言,澹台玉容娇蛮也仅是看上去娇蛮,对他却是从来没有太过分,只是一浮于表面之假象,实则骨子里好得很。 她们自然也不好多过问。 两人眸光一番交流,自然是对于这一桩婚事没有半点不满。 当然,是抛去她们另一层身份不谈。 不抛的话还是多多少少带点怨怼。 太后率先回过神,从自己脑后繁丽金冠之中,抽出两根凤簪递过去道:“这簪子就当红包,收下吧。” 台下传出阵阵轻呼:“太后送自己的簪子!” “太后娘娘当真慷慨,那配套的簪子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就这般轻而易举地一人一个给送了。” 李卯扯了扯两边新娘子的袖子,扭头两面察看。 太后却是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亲自起身雍容雅步走过去,一边一个攥到了手心。 临坐下前还横了李卯一眼,意思大概就是人盖着红盖头怎么拿。 李卯微笑以对。 燕夫人并没有送什么,她府上有的澹台家自然也有,两家体量大差不差。 所以便跟小紫商量,一人一根凤簪。 新人拜完高堂,终是到了最后,也是最为关键一步。 老薛高喊:“夫妻对拜!” 李卯忙碌走动起来,重新布置成前面的三角之势。 大娘子平视,抬头挺胸。 小娘子不见娇蛮气质,虽有红盖头垂落但可见螓首微垂。 三人一瞬之间,缓缓相拜。 红绳微松,绣球下坠。 一对新人就此拜过天地,永结连理。 喜堂之外,不少桌上来宾均是心思各异。 王府女眷一桌之上,芽儿同刘芝兰面带祝福,看的眼眶微红。 楚休休自不用多说,腮帮子就没扁过,李卯还特意先给休休上了点心果酥。 青凤依旧是一股子事不关己的淡泊性子,对于李卯娶谁不大关心。 美艳道宗眸光连闪,侧目看向一旁面色平和淡然的囡囡。 事已至此,她不多奢求,自然是希望囡囡也能经了此种大婚。 紫檀眼睛晶亮。 一边一袭白衣飘渺,收获不少惊艳视线的清璇剑主则是直望喜堂中身穿红袍之男子,面上一涌红潮,但转瞬被压了下去。 太子太子妃一桌,太子妃笑语嫣然,衷心祝贺李卯大婚。 太子眸子微眯,摩挲着紫砂茶杯,盯着高挑新娘子背影眸光莫名。 至于燕王妃那一桌,一个酝酿什么偷人夫的心思。 一个温婉妇人满心恭贺,眼中柔情似浪潮般澎湃。 一个贵妇则是寻思什么时候给人叫出来,再次将她挑落马下。 人仰马翻。 到场宾客心思各异间,老薛大喊一声:“送入洞房!” 第524章 两间婚房 老薛一声落下,庭院之中爆发阵阵喝彩恭贺之声。 但也不乏稍显安静的桌子。 比如太子那桌,又或是燕王妃,西苑贵妃那一桌。 仅是面上作微笑,抚掌轻轻颔首。 一旁步夫人倒是满面嫣然笑意,露出一排皓齿尽显温婉端庄。 至于最为激动的桌子,除去钗家大少声嘶力竭,扯着脖子喊得脸红脖子粗。 就属燕王使劲儿。 第一个站起身,面色狂热拍的手掌通红肿胀。 一旁同桌萧家人和燕王府上幕僚看了,觉得王爷有些过了。 但也不敢坐下,均是起身大声附和。 就这般,人声鼎沸之中,李卯同一干子来宾躬身一示意,旋即一手一只葇荑,领着两位娘子出了喜堂。 沿着朱檐下,红木廊道赶向内府。 身后湖兰落雪一清新少妇,一细挑熟妇不紧不慢跟在身后,两人一人一身伴娘喜服,跟着三位新人去了内府。 刘芝兰适时起身,牵着芽儿的手,朗声吆喝一声:“开宴!” 侧边再度响起礼乐,一个个小厮端茶倒水,捧着食案金银器,玉盘珍馐涌入院中。 “喝酒!今日世子大婚,一会儿可得将世子灌个烂醉!” 内府之中,李卯同两位娘子于红彤彤,装点红火,喜气洋洋之婚房前站定。 李卯回眸看向湖兰。 湖兰腼腆一福,低眉顺眼走到第一间婚房前边,拉着红盖头大娘子的手,指引走入第一座婚房。 李卯目视两人入了第一间婚房之后,这便牵着小娘子白嫩手掌,慢慢悠悠踱步朝着更向里的婚房赶去。 虽然他也想一夜双凤,不厚此薄彼。 但大小娘子均是落红未见,难免有些不妥。 所以今夜第一个先去哪个房里,倒还难以抉择。 李卯紧了紧少女的小手,身旁小娘子似乎有所察觉,肩头羞愤般抖了抖,但仍是一言不发。 眸子低垂,看着脚尖在朱红木质地板上起落。 另一只手上还攥着太后娘娘给的凤簪。 落雪于身后拿着方才两人之间的绣球红带,跟的不紧,充足留给这对小夫妻空间。 踏—— 越过拱桥,花花草草,石架庭院,一声脚步停下。 李卯看着身侧满是双喜的朱墙,捏捏缓缓将手搭在少女腰肢,轻声道:“玉容,咱们的婚房到了。” 澹台玉容身子一颤,顿时如软烂的泥巴一般靠进李卯怀中。 李卯则是亲领着澹台玉容进了新房,入门便是一片通红。 红帐子,红褥子,红枕,红纱,大红花。 李卯领着澹台玉容在床沿上坐下,同落姨叮嘱一番后便转身出了婚房。 按大周律法成亲流程中,一对夫妻三拜入了洞房之后,新娘子便在婚房之中给新房添些喜气,人气,自顾用膳等待。 期间可有丫鬟在旁侧侍奉。 待到外面新郎官应酬待客完毕,暮色降临便是那洞房花烛夜之时。 李卯走后,第一间婚房之中,澹台琼如红绸雕塑端坐床沿,一动不动。 红盖头上金丝点缀垂落,但连一丝摇动都没有。 湖兰从门外接过一些精简的菜肴,放在屋中铺着大红锦缎的圆桌上,轻声向床边那位红妆女将军唤道:“夫人,该用膳了,殿下也吩咐,您可以先把盖头摘下来。” 床沿澹台琼听闻“夫人”一词明显身子一直,那自然十指交叠围在小腹的动作也不觉间变为端庄叠放。 “无碍,不过两个时辰罢了,我吐纳一会儿便好。” 湖兰张张嘴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吭声,立在新娘子一旁时刻等候差遣。 而另一间婚房之中,小娘子澹台玉容则已经按捺不住好奇激动,半撩红盖头,露出一只杏眼好奇打量。 落雪将从门外接过菜肴,眼瞅新娘子这活泼模样,不禁心中欣喜,抿唇轻笑起来。 “世子妃,咱可要吃饭?”落雪将食案置于桌上,问道。 澹台玉容心中一愣:“世子妃?” 但转而想起来那坏蛋是世子,如今成了亲拜了堂,世子妃说的可不就是她? 澹台玉容立时耳垂一粉,但转瞬老气横秋轻轻咳嗽一声,平静道:“咳,也好,我正好饿了。” 落雪温柔一笑,看破不说破,上前搀扶新娘子坐在桌边。 澹台玉容早上起来也没吃什么东西,看见这些吃食便不作犹豫,手持筷子吃了起来。 落雪在一旁细心替人撩着红盖头,一面笑吟吟羡慕道:“世子妃能嫁给世子殿下,当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人就是想当世子的丫鬟都还只能在夜里想想。” 澹台玉容愣了愣,含糊不清应了一句,嘴角却不争气,控制不住的往上扬。 “哼,娶了我才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落雪哑然失笑:“是,世子妃所言极是。” 喜堂外,宴席之上。 李卯一身红衣,映衬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众人一看人到了堂前,均是按下筷子,连声吆喝起来:“世子来喝酒!” “世子殿下!” 老薛适时来到跟前,拿着酒杯玉壶侍候。 而此时的太后燕夫人于喜堂之中用膳,眼瞅李卯过来竟都是不约而同,不轻不重咳嗽两声。 李卯猛回头,于两双眼眼眸逼视之下,不得已拿着酒杯先调转方位。 老薛跟随过去。 堂外,筵席之中,一大群美妇少女已是望眼欲穿,筷子根本都没动,望着那新郎官直泛秋波。 待李卯从喜堂同两位美妇眉目传情过后,率先到了太子太子妃两人独坐之方桌前。 太子宋若捧杯起身,身旁太子妃萧秋水波光盈盈,窈窕纤细身段肉眼可见丰腴几分,想必是耕耘深种,有孕所得。 太子盯着李卯这一身神俊婚装眸光连闪,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彻彻底底给李卯打量个通透。 “敬世子!”旋即不多言说,扬杯一饮而尽。 李卯含笑,同两人目光致意后同样毫不含糊一饮而尽。 萧秋水本想有学有样敬酒,但被李卯压下来道:“太子妃,您怀有身孕,不宜喝酒,心意到了即可,我自领会。” 太子妃眉眼弯弯,重重点头腻声道:“是,祝老师大婚!” 她能替老师生子本就是意外之喜,看见这场面心里是一点吃味都没有。 李卯这边敬过酒,转眼便到了步夫人,燕王妃同西苑贵妃所在之席位。 桌上精美奢华菜肴竟是一口没动。 什么萝卜凤雕,冰汤燕窝。 想必是意兴阑珊,所思之人未至,并无多大食欲。 见李卯走来,桌上三位美妇人跟看什么似的齐齐放下玉筷,如狼如虎般紧盯着他不放。 李卯脚步微凝,手中酒水一抖。 步姨还好些,虽然有瘾但不大,隐约可见那掩饰不住的情意绵绵。 上次洛珩当前,步姨没撑住胳膊,猛然掉下去撞的不轻,应该还没那么念他。 旖儿则是笑容玩味,却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至于干娘... 上次还没够么.... 整整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李卯眸光飘忽躲开熟妇那闪着幽焰,直想将他生吞活剥的瞳子,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桌前。 “孩子。” “卯儿。” “世子殿下。” 三位美妇齐声柔语唤了一句后,竟是同时一愣,相视一眼。 心道一声奇了怪。 而李卯这边已经是冷汗涔涔。 怎得放眼看去。 前边桌子看似都是些宫中,各大家族的雍容贵妇。 但.... 好像全都是跟他有些不可言说关系的女子? 第525章 先去哪一房? 步夫人不明白,为何旁边两女同卯儿呼喊这般亲热,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反倒还有些难以察觉之期待滋味。 西苑贵妃不明白,为何钗家的这位步夫人竟然也喊这孩子这般亲热,而且言语中热络亲切竟是半点没有虚假,甚至还有些逾越了寡妇对一男子该有的相处态度,极尽温柔。 而且还有旖儿。 明明上次是耻辱失身签了投名状,如今又为何对他这般柔和,而不是甩脸子,给冷眼? 燕王妃明白。 她什么都明白。 她知道左边这个面上端庄威严,风韵犹存的婆婆看似不可侵犯,实则是个底蕴深厚,瘾大的水葫芦。 她也知道右边这个温婉美妇跟面前这新郎官私底下纠缠不清,但也不知道发展到了哪一步。 不过听这痴痴“卯儿”一声,想必被拿下已经指日可待。 庭院另一头。 自新郎官出来后,清璇剑主眸子始终盯着不放。 现今李卯去了一张桌子旁,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三位地位尊崇,风风韵韵之女子。 只是桌上给她的感觉... 师清璇眉峰微蹙,清吟百思不得其解摇头。 怎么上面那三位女子给她的眼神,都好像似曾相识.... 像是在太后,还是燕夫人身上见过。 桌边,李卯温润含笑,捧杯扫视眼前之风情各异美妇,但也不在谁身上多停留片刻,仅是朝各自投去一丝特殊意味眼神便收敛,目不斜视平抬酒杯。 “感谢步姨,王嫂,干娘捧场,卯儿感激不尽。” 西苑贵妃率先起身给足李卯面子。 一边燕王妃同样毫无犹豫,端着一杯茶起身。 步夫人见状亦然捧酒杯起身。 三双美目看向面前之新郎官。 李卯一敬,刚准备举杯喝下,从侧边气宇轩昂走过来一黑色蟒袍男子。 “贤弟!” “你我今日当不醉不归!” 宋律哈哈大笑两声,大步迈来瞬息间便到了李卯身侧。 桌上三人被惊扰齐刷刷一皱眉,侧目看向来人。 哪怕为亲母之西苑贵妃被这么一打岔,照样心生丝丝不满。 这边就要抬杯敬酒,你突然打断不是不合规矩? 但李卯自然不拒绝,只是让宋律先在一边,同三人敬过酒之后这才转身让老薛添酒,同宋律对饮。 三位美妇神色稍霁。 好不容易有个能光明正大一块儿喝酒的机会,可不想给人打搅了。 “贤弟,你就是我的福星!”宋律声音不大不小,一只手搭在李卯肩头感慨。 李卯一扬酒杯,两人一杯下肚。 “自打我同贤弟交好以来,好事便接连发生,如今你成了婚,哥哥我自然也是心喜不胜,感慨万千。” 宋律拍拍胸膛,道:“你说,王兄我是不是也给你带来了不少运气?” 李卯笑眯眯道:“王兄说的是。” “咱们俩,就是命中注定的挚友!” “再来一杯!” 宋律又是两大杯下肚,李卯跟着喝。 这可急坏了一边观望的贵妇美妇。 西苑贵妃起身皱眉道:“别喝多了。” 步颦香同甄旖同样皱眉看着面前那劝酒的宋律。 后面新郎不知还要敬多少酒,你一个人在这里灌上了? 宋律酒劲上脑,不以为然道:“母妃,你莫要担心我,我贤弟结婚,本王高兴得很!继续喝!” “王妃一直身体原因没有子嗣,自打本王认识了贤弟,一下就有了。” 燕王妃无语扶额。 西苑贵妃眉头紧锁,上前挽着李卯胳膊,轻拍李卯肩头轻声道:“孩子别喝了,你后面还得敬别人酒。” 李卯回以无妨眸光,一饮而尽酒液。 喝酒对他来说完全就是想醉就醉,不想醉根本醉不了,真气化去酒力,没有伤不伤身一说。 那头宋律依旧还在微醺絮絮叨叨,诉说李卯的丰功伟绩。 “还有我母妃,自打上次回了萧家,就一直提我贤弟多么懂事,多么会讨她欢心。” 西苑贵妃一愣,转而玉白面颊之上飞上两段红,但那紧皱眉宇间却是半点不曾放松。 头上头冠四面如瀑布般垂落银丝流苏,高耸入云,显得依旧贵气逼人,威势摄人。 “律儿,莫要喝多露出丑态,叙话可以,不准再喝。” 西苑贵妃忍着羞臊板脸呵斥,同时收紧胳膊,不觉间李卯的胳膊便抵在了那高耸之帘幕之上。 李卯剑眉一挑,似笑非笑扭头看向一侧贵妇。 贵妇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仅是装作不知情般义正言辞呵斥宋律。 宋律也不知道哪里惹得母妃不高兴,灰溜溜将酒杯放下,同李卯聊着家常。 而挽着李卯胳膊的美妇力气却是越用越大,李卯胳膊的位置也是越来越暧昧。 但姿势若不细看,也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只当是西苑贵妃对李卯袒露关照之举。 但旁边知情之人却是暗暗冷笑,双手抱胸间,看着那水葫芦蹭过来蹭过去。 最后眸子微垂,用玉筷将一盘中四喜丸子挤扁,眸光吃味。 “厚颜无耻,为老不尊。” 宋律真是喝的半醉,脑回路清奇,冷不防问道: “母妃,您的脸怎么有点红?这天气热吗?” “哦!我晓得了,是母妃看见贤弟成亲太激动了!” 西苑贵妃细微咽了口津液,言语中夹杂丝丝缕缕颤音道:“律儿说得对,本宫同世子认作干儿子,自然是打心眼里高性。” “心里有诸多感触。” 燕王妃不咸不淡补充道:“贵妃眼里都是水,都快哭出来了。” 李卯掩嘴咳嗽两声,胳膊上有些沉甸甸的,压力拉满。 贵妇触电般分开胳膊,若无其事,耳尖透红拍着胸脯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而步夫人则是疑惑向着西苑贵妃眼中打量。 这眼里哪里有水? 只怕是朦胧看错罢了。 李卯同这一桌聊了片刻,钗洛珩见李卯迟迟不动,也坐不住起身窜过来,站在桌边亢奋大喊道: “祝我大哥跟两位嫂子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李卯微笑回应:“洛珩,你有心即可。” 钗洛珩向李卯挤眉弄眼道:“对了大哥,今晚两位新娘子,你准备先去哪一房?” 李卯呼吸一顿,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话来。 也是,今夜两位娘子,他要先去哪一房? 第526章 大娘子的请求 肃武王府内宅之中。 澹台玉容婚房里,少女百无聊赖托腮坐在床沿,头上红盖头已经被撩起半边,露出下巴和侧脸来。 一双穿有娇小红花鞋的莲足在空中荡啊荡。 “大坏蛋今晚会先来我这儿吗?” 少女低声嘀咕。 但转眼便被否决。 “怎么可能。” 少女晃荡的双腿一下停住,双手撑在臀侧不再动弹。 想都不用想那坏蛋一定会先去找大姐。 毕竟当初他提的亲本就是向大姐提的亲。 她虽然觉得那坏蛋心里有她,不过还是比不上大姐重要。 少女心情忽而低落下来,撅起了粉唇闷闷不乐,自暴自弃般将红盖头拉下来,平躺在垫有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寓意“早生贵子”的龙凤双纹大红被褥上。 刚躺下,澹台二小姐便吃痛一呼,猛地坐起身揉着腰背屁股:“哎呦!连你们都跟本小姐对着干!” 后面连续调动几个位置,澹台玉容这才找着一处没有坚果的地方躺着怔怔出神,不符合年纪之天赋堆起。 那坏蛋,不会在大姐那屋里待着,然后忘了她不来了吧。 少女脸色神态间虽有倔强不在乎,但仍是掩饰不住的低落。 说到底,她还是心里没底,那坏蛋心里对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真的对她有意,还是把她当作了一个附赠品。 落雪一身伴娘红装,亭亭玉立于红纱幔外,若有所思看着床上弥漫惆怅氛围的少女。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突然发起愁来了? 这大喜日子换做是她,不,就算是太后娘娘估计都能激动的到处走动,对着镜子画一遍又一遍的妆。 这小闺女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落雪摇摇头,想上去关照却又不知道少女愁从何起,不敢唐突便立在原地默默观望。 孩子,听姨一句话,现在当务之急是晚上洞房,有什么烦恼一晚上过去也就没了。 实在不行你让姨替你上.... 美妇眼波流转,舌尖轻抵鲜艳丹红唇瓣。 婚宴热闹从午间一直到了午后,李卯陪酒一同叙话也持续至黄昏。 被诸多宾客灌了个烂醉,期间不少夫人趁机拉着手揩油套近乎。 黄昏后,偏傍晚时候,人销冷落,杯盏空存。 李卯别了一干子盈盈盼目之莺莺燕燕,脚步轻浮,晃悠向着内府赶去。 待一迈入内府的廊道,李卯一身酒气顿消,妖异桃花眸子清明一闪,而重现清冽之光。 廊道之中挂着盏盏华美大红宫灯,幽长红柱廊间光暗参半,丝丝黑夜寂寥从旁侧挤入其中。 李卯落座一旁长椅,搓着脸直犯难。 老是想娶两位新娘子,当初不在意,到了跟前可偏要人犯难。 看似不轻不重的一个次序问题,实则暗藏玄机。 他同娘子自然关系深厚,当初提出来要娶玉容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可如今物是人非,彼此感情也不如往日那般。 他不能丝毫不顾及少女心思先去找娘子。 这妮子是个什么性子他心里清楚,看着没心没肺,耍大小姐脾气,心里其实比谁都在意自己那个赠品属性。 要不就一起来? 不妥,不妥。 就是躺在一张床上谁先落红也有个次序问题,况且出阁第一日定然不能如此不当人子,直接开启三人派对。 像青凤小祝,雪瑾紫夜,哪个不是私下里已经开发.... 李卯摇摇头。 总归不能如此。 头一回一下娶两个新娘子,他也没了经验。 日后就好了,日后就有经验了。 李卯正坐着长吁短叹不知如何抉择,天上夕阳已然隐匿,月儿缓缓挂上天幕,四周蓦然暗下来,大红宫灯愈发明亮。 忽而一声声细微脚步声从廊道那头传来,发出踢踏声响。 李卯一回神,扭头看去,却见是一红嫁衣女子,头上搭着龙凤呈祥红盖头,双手揣袖端于腹前,不紧不慢向他踱步而来。 李卯悚然一惊,但转瞬又定下神。 看着颀长挺拔体态,还有那什么沉稳步伐。 “娘子?”李卯按着腰边金刀,试探呼唤一声。 “嗯。” 红嫁衣女鬼,不对,红嫁衣女子发出一声应答。 李卯听着熟悉的音色,长出一口气起身踱步走向澹台琼。 两人胳膊相挽,李卯引着红盖头新娘落座一旁。 “娘子,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我都差点以为是哪里来的女鬼索命来了。” 澹台琼红盖头下柳眉一挑,好笑道:“怎么,你做了什么亏心事竟然会想着一个新娘女鬼来找你索命?” 李卯将大红广袖之间,一只柔荑拉在手中摩挲,轻笑道:“开个玩笑罢了,娘子,你怎么就突然出来了?” 澹台琼淡淡道:“我在那一侧等待良久,发现你走着走着便没了动静,这便过来寻你了。” “我来此主要是给你说件事。” 李卯轻车熟路撩开大红袍,直观感受女将军的心脏跳动。 澹台琼轻哼一声,红盖头下面庞冉起大红胭脂,睫毛轻颤,但也么没有出声喝止。 李卯柔声问道:“什么事?只要娘子所求,为夫自然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澹台琼侧枕李卯肩头,轻声道:“我希望你今夜先去玉容的婚房洞房花烛夜。” 李卯一愣,转目看向旁侧语气平缓的新娘子。 “可能你不知道,自从你出现后,玉容就变了许多。” “变得有心事也不同她姐姐说了。” “但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傻子,自然也能看出来。” “玉容很是在意你对她的态度,你别看她对你又是打又是骂,其实对你的心意如何,也只有我们跟她朝夕相处的家人才能看出来。” “玉容变了,变得字字不离你这个坏蛋。” “天天在我们面前骂你,但我爷爷真要说你了,她又会想方设法维护你。” 澹台琼忍俊不禁轻笑一声。 李卯剑眉一挑,使坏似的用了用力。 “嗯~” “玉容年纪轻轻可是比我雄厚太多,倒不如多留些力气去陪陪她。” “这话说的,为夫是那种人吗?我又不是只有一只手。” “而且,我更想看看一个女将军会不会也会露出小女人般的娇羞姿态。” 李卯一面调笑,一面伸手就要去摘红盖头。 但却被澹台琼侧首躲开,轻声埋怨道: “我戴了一下午了,你不准在最后关头坏了好事,等到你来房中寻我再挑开也不晚。” 明月皎皎,宫灯流苏随晚风摇曳。 朱红廊间一对大红新婚夫妻相依偎,打情骂俏。 “说玉容的事。” “得嘞,为夫谨遵娘子敕令。” 澹台琼攥住李卯作怪的手: “嘴贫,玉容的心思我们都看在眼中,若是玉容不钟意你,我爷爷说什么也不会将人嫁给你。” “但是事到如今,真快到了结婚这一天,这妮子天天又愁眉不展的,时常过来问我什么你是不是不喜欢年纪太小的,长相太稚嫩的。” “玉容担忧的很,担忧她就是你随口一提的赠品,只是逢场作戏,没有太多真感情在内。” 李卯轻声道:“我晓得。” “所以我此次来,就是要让你先去找玉容,借着这次机会让玉容舒心。” 澹台琼顺势靠入李卯怀中,酡红轻声道: “若是你让玉容高兴了,今晚我就什么都依你。” 李卯哪受得了如此芳情细语,当即毅然决然抽出手来,肃然起身,步步铿锵踩向廊道那头。 留着红盖头新娘敞开胸襟,惊愕的被冷风灌入领口,雪白肌肤一凉。 你这...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玉容? 第527章 喜出望外的澹台玉容 天色愈发昏暗,屋外柳树枝桠一摇一摇,绰约影姿映照贴满朱红剪纸窗花之窗棂上。 屋里头灯火通明,氤氲热气腾雾,阵阵花瓣熏香甜腻入鼻。 一半掀红盖头少女百无聊赖坐于床沿,摆动小脚,粉唇撅起,满脸那叫一个失望。 虽然她知道自己比不过姐姐在那坏蛋心中分量,但还是忍不住期待他会率先走进自己的婚房。 抑制不住的念头往外冒。 红纱幔外,一头簪金花,身着一袭伴娘喜服之身段纤细美妇手中拿着餐点,欲言又止。 看这时辰,殿下应该是去了将军屋中。 刚刚她还想这闺女在生什么闷气,没曾想天越黑,脸上苦闷就越高,原是这一遭。 “世子妃,不若咱先用了膳,晚上也有精力应对殿下才是。” 澹台玉容有气无力应了声,脚儿落地,去了桌旁。 虽然希望落了空子,但肚子可不能饿。 不然一会儿大坏蛋欺负她,她都没有力气抵抗。 万一又像上次那般不怕脏的欺负她.... 澹台玉容一声不吭坐在桌边,闷头用调羹喝汤。 落雪在一旁帮忙半撩盖头,露出那莹润点点之粉唇抿食汤液。 “世子妃,可用奴婢教教你怎么行房?”落雪见少女仍低落,寻了个话题打岔,笑着问道。 澹台玉容俏脸一红,顿住调羹,扬着脖颈,色厉内荏支支吾吾道:“不,不用,本小姐…本世子妃无师自通,不用你教。” 二娘先前已经拉着她大概教了个全部,她不说炉火纯青也捋清这种东西的流程。 二娘身体力行,甚至还具体做出来姿势,手把手教她该怎么去摆,去配合。 但是她屁股没二娘大,也不知道姿势做出来像不像二娘那般好看。 甭提二娘还怕她学不会,塞了本春宫图给她。 她…. 向来对这种艳俗之物嗤之以鼻,自然是一眼都不会多看。 嗯,她保证。 但是那本画册翻得有些泛黄,也不知道是不是二娘平日里钻研琢磨。 澹台玉容加速扒拉碗中汤,两条小腿局促并紧。 落雪掩嘴轻笑一声:“是。” 两个人沉默片刻,新娘子便按下调羹,低头小声道: “对了落姨,你知道那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落雪一怔,道:“哪啥?” 澹台玉容小脸通红,轻咬唇儿道:“就是您说要教我的….那啥。” 说罢,少女将脸扭到一边,头上晕现丝丝白气。 感觉是快羞的冒烟了。 落雪反应过来,笑吟吟道:“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落雪说完又连忙补充道: “虽然姨是太后得贴身侍女,没有实操过,但是这一方面的知识自然是不可或缺。” “嗯,跟殿下的感觉,反正我….” 澹台玉容狐疑盯着面前忽而眉飞色舞之美妇。 什么叫跟那坏蛋的感觉? 怎么你还试过? 落雪忽而话口一顿,显然也发现自己措辞不对差点说漏了嘴,额间沁出一层冷汗,强颜欢笑圆场道:“殿下身体强壮,世子妃您到时候只怕会吃不太消,哭是小事,就怕别晕过去…” 澹台玉容十分有十二分不信的指着自己,脑袋上冒出两个大大的问号:“哈?我哭?我昏过去?” “就凭他?怎么可能!” 澹台玉容信誓旦旦拍着胸脯,粉眉坚定道: “我二娘跟你都说会疼,我偏不信这个邪!” “我澹台玉容要是今晚哭出来一声,不,就是喊出来一声,我都跟他李卯姓!” 一声娇叱响彻婚房,传出屋外。 让刚准备抬手敲门往里进的李卯听的一愣一愣。 这是申请狂暴模式来了? 落雪哭笑不得,上下打量新娘子微微摇头。 这闺女也当真不自量力,对你相公的实力过于模糊。 当初就是她这种到了年纪的女子都有些吃不消,后面两天差点没卧病在床,你这稚嫩身段拿什么扛? 澹台玉容那头刚发完铮铮誓言,下一秒就跟泄了气一般趴在桌案上嘀咕:“对了落姨,你说那个坏蛋晚上来了会稀罕我吗?” “我看原来他宅子里都有好多漂亮女子,全都是长腿大屁股的。” 落雪看了眼那大红嫁衣上,胸前肥胖沉甸甸的刺绣金凤团儿,堆在红木桌案上,眼中艳羡一闪而逝。 接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巧.... 虽然殿下说各有各的好,但是殿下嘴上这么说... 有没有偏心还是一眼就能看穿。 要是自己有这分量,估计能多挨几十下。 也不知道这闺女吃什么长大的。 落雪眼神幽幽,轻抿唇瓣轻声道:“放心吧世子妃,今夜殿下定然会让你有个难忘的夜晚,殿下肯定会好好稀罕你的。” 无论落雪说的是不是真话,澹台玉容面上总归是荡漾出丝丝喜悦,一双晶莹虎牙闪烁白光。 叩叩—— 敲门声响起。 屋内两人齐齐抬头。 “谁啊?”落雪一愣,撩着发丝挪步赶向门扉,柔声问道。 “是我。屋外李卯声音响起。 澹台玉容一溜烟儿起身,看了眼窗外天色,盖好红盖头,风风火火一路小跑,火红裙裾于身后飘扬,去了红纱幔间端庄坐好。 红盖头下之止不住的盈盈惊喜之色。 这个时辰还早。 说明这坏蛋竟然第一个来的是她的婚房! 落雪匆匆上前将门打开,侍立门侧。 不多时门外便走进来个衣正红装,面如冠玉般的标致人物。 其面含温润笑意,眸若桃花多情,盯着床上的新娘离不开了视线。 肥胖的金凤嚣张跋扈,仿佛是向他发出邀请般颤颤巍巍。 落雪见状乖乖退了出去,临走前自是免不了在新郎官身上揩油一番。 吱呀—— 朱门悄然关闭。 李卯轻声唤道:“玉容。” 床沿少女身子一颤,半晌没说出来一句话。 直到脚步声渐渐到了跟前,阳刚温暖气息扑面而来,新娘子这才轻颤声线,扭搅玉指,傲娇却又掩饰不住羞喜道:“你,你怎么先来我这儿了?” “你应该先去我大姐屋里的。” 李卯点起烛台红蜡烛,不紧不慢走到床沿贴着少女腰线坐下,一只手缓缓搭在纤细腰肢之上。 澹台玉容身子再度一颤,连同盖头下璎珞头饰都在簌簌发响。 “我觉得玉容更欢喜我些,我便先过来了。” “怎么?小娘子不愿意?”李卯故作讶异道。 澹台玉容语气中按捺不住之窃喜得意,心头忐忑失落尽数消散,娇声道:“哼,本小姐不乐意只怕你又要伤心,我可不想让你哭鼻子去找我大姐去,既然你这么钦慕本小姐,本小姐就勉为其难让你留下。” 李卯无奈摇头。 这妮子,到了现在都还嘴硬。 也不知道到时候嘴是软的还是硬的。 不对,他又不是没吻过。 肥而不腻。 软绵的很。 当然,他说的是少女的粉唇,莫要多想。 李卯没有再说话,胳膊箍的越来越紧。 澹台玉容晕乎乎靠在李卯怀中,不知云深何处。 “娘子,春宵苦短,时间不等人呐。” 第528章 洞房花烛夜 肃武王府,屋内屋外一片通红喜庆。 婚房中,纱幔下,烛火幽幽 澹台玉容一手撑着李卯胸膛,一手死命攥住那在肥胖凤团儿上作怪的大手,面泛桃花,羞愤交加磨着银牙。 李卯如入无人之境,一点一点撬开少女指节。 最后索性不演了,打着去桌边挑红盖头,喝交卺酒的名义,起身间一下便让少女惊呼一声,咬牙切齿恨恨踩了李卯脚面一脚。 “李卯!~ ”少女怒声夹杂娇媚颤抖,自是让某人听的心中一荡。 澹台玉容力气就是再大,力气使在李卯身上也不过九牛一毛。 李卯呵呵一笑不以为然,随后一手揽住少女腰肢,一手揣着那胖金凤,晃晃悠悠赶向桌边。 “咱今天都要洞房了,还管这些作甚,你不让为夫碰,还等着让谁碰?” “那你也不能这般突然!” 少女入座,一把将李卯的咸猪手抽出去,旋即警惕两手交叠搂住胸脯,红盖头朝另一边扭去,怒哼哼间冒出来不少“坏蛋”,“流氓”等诸如此类的词语。 李卯面带微笑,一手添酒,一手将桌案上红缎花盆中的花纹金秤杆掂在手中。 仔细打量而去,长约一尺,婴儿手臂长短。 其上花纹密布,沟壑跌宕,隐若青筋横亘。 嗯,与他有所雷同。 李卯轻咳一声,柔声唤道:“娘子,挑红盖头。” 澹台玉容躲得远远的秀足一时间慌乱于顶上挪蹭起来,揽着胸脯好半晌没有转过身。 这大坏蛋,都弄疼她了。 不过落姨说的倒是一点没错,这人就稀罕她得很。 哼,还不是欢喜她的紧? 念在这坏蛋第一个敲她的门的份上,自己就宽宏大量,多原谅原谅这坏蛋的不安生。 “嗯。”澹台玉容言简意赅,语声轻飘淡淡。 不过桌案下,那青葱玉指却不像语声中从容淡定,紧紧攥住大红裙摆褶皱,扯得金蓝红霞帔被高高顶起。 也不知道这坏蛋看见她的妆容会是个什么反应。 十成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李卯不再多言,将缀有百年好合字样之瓠瓜盛着的合卺酒置于两人面前,一手拿着细长金秤杆,缓缓伸向那端坐秀墩,面向他之大红新娘子。 红盖头随着金秤杆挑动,缓缓自下而上,显露那一点莹白下巴,粉红樱桃丹唇,精致酥鼻,紧接着便是那一双欲语还休,藏有千万埋怨,却又被期待波光淹没之倔强杏眼。 许是为了增添些许女人味,新娘眼角抹有黑色眼影,不比燕王妃那般浓艳,却也拭去不少稚气而增添几分韵味。 李卯眼神愈发趋于惊艳凝滞,直到那红盖头悉数挑起。 李卯将红盖头抓在手中,盯着少女头顶那盏高耸繁丽,千层万叶,钗珠连缀之金黄凤冠暗暗惊叹。 凤冠霞帔,纵你是只猪都能被衬托得贵气雍容,倾国倾城。 甭提面前还是个俏丽可人,傲娇嘴硬的少女。 李卯视线专注,良久没有回神。 不同于娘娘名副其实的凤冠霞帔,想穿便能穿。 毕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成亲,他还不想那般早就将少女唇彩啃食殆尽,亦或者是少女嘤嘤哭泣,哭花了妆容。 李卯的反应被澹台玉容尽收眼底。 新娘子登时喜上眉梢,眸光晶亮盈盈,灿若明星,粉唇不觉间便勾起一道得意弧度。 显然对于李卯此反应受用十足。 澹台玉容对于方才李卯的举动忘得一干二净,双手抱着肥胖刺绣凤团儿,得意哼哼道:“哼,还不是没法抗拒本小姐的美色,色胚!” 李卯瞳孔缓缓聚焦,闻言哑然失笑,上前不由分说将人拉到怀里,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称自己为‘本小姐’?娘子?” 澹台玉容嘟着嘴,面颊红润不应答。 李卯也不恼,将澹台玉容放在腿面之上,将桌案上酒杯拿过来,递向新娘。 澹台玉容犹豫片刻,本还想放些狠话,不过一对上李卯那双勾人桃花眼,话语便吞到肚子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后一副“实在拿你没辙了”表情,颤悠悠将酒杯攥到手中。 李卯自己拿上另一杯,旋即伸展胳膊,挑眉颔首示意。 澹台玉容轻咬唇瓣,拘谨伸展右臂,随后.... 两人胳膊同时往回手,以臂弯相绞,酒杯恰好抵在各自嘴前。 “娘子,婚后只要你不开心,我李卯任你打,任你骂。” 澹台玉容双目对上李卯灼热视线,这次出奇没有躲闪,仅是噗嗤一笑,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 李卯率先举瓠瓜朝嘴中倒去。 澹台玉容由二娘叮嘱过,学的有模有样向嘴中倒去。 一番吞咽声过后,李卯将少女揽入怀中,双手则将参半的瓠瓜用红绳系好。 至此两半瓠瓜便完好如初,圆圆满满。 澹台玉容面颊贴在李卯胸膛,不见刁蛮而细弱蚊吟道: “李卯,我以后肯定会改的,我其实....” “很欢喜你....” 声音小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说罢,澹台玉容触电般将脸埋进了李卯胸襟,面上通红一片,耳尖殷红滴血。 但迟迟等不来李卯回话。 李卯嘴边噙着一抹坏笑,懵懂道:“娘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见?” 澹台玉容“噌”一下直起身,经此一遭,连面上酡红都淡去许多。 “你没听见?” 李卯双手一摊,很是无辜“对啊,要不娘子你再说一遍?” 澹台玉容咬牙切齿,贴到李卯耳畔大喊一声:“我说你就是个大坏蛋!” 还好李卯反应快拉开距离,不然这一下狮吼止不住要晕乎一会儿。 李卯不再多言,拦腰抱起新娘子,吹灭烛灯,折身赶向那幽深暧昧之红纱幔。 澹台玉容嗫嚅不言,方才气焰一哄而散,眸中期待与好奇各占一半。 那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落雪在屋外看着屋内灯火一下子灭了下去,心头明了,在屋檐下火炉中添了些柴火,便贴着耳朵听起了墙角。 婚房内,澹台玉容瞠目结舌,眉头愁苦作了一团。 这怎么跟二娘说的不太一样。 李卯轻声道:“乖,别怕,没事的。” 今个这妮子在屋里说的什么他可都还记在心里。 有必要给人上上强度。 澹台玉容咬着唇瓣,色厉内荏道:“谁,谁怕了!” “我是不可能会哭的!” 落雪看着手中端着的肥嘟嘟的白馒头,将要敲门的手还是放了下来。 世子妃晚上没吃主食,体力跟得上吗? 落雪回眸看去,一树梅花迎寒绽放,巍然屹立。 铜炉之中火苗鲜红似血,果木噼里啪啦的响,密集的如同放鞭炮一般。 房内,两人正下棋。 李卯心生怜意,本想让一让媳妇儿。 结果澹台玉容一声不发,最后给李卯来了句: “就,就这?” 李卯剑眉一挑。 “嗯!?” “呜呜。” “怎么,怎么会这样!” “二娘!我要回家!” 第529章 洞房花烛第二夜 月转星移,傍晚乌啼到了夜间,王府的哭泣声才消散而去。 屋外,某处庭院间,尚未入眠之美妇少女齐齐抬头远眺。 暗念一声某人也太不懂怜香惜玉。 对她们也就罢,都能受着,也都习惯。 初嫁的花苞少女,受的了如此折腾? 道宗轻啐,扶腰入了李卯给她挑的一座阁楼。 剑主靠坐清竹亭,靡靡之音响彻耳畔,一手擦拭碧朱,恰好李卯翠血靠在一侧,彻夜难眠。 婚房内, 李卯正立在床边穿戴大红公裳,吸着凉气系腰带。 红纱幔间凤冠霞帔,大红肚兜里衣铺满鸳鸯红被,梅红粉嫩尚残甜香。 新娘子面颊微白,挂有红霞,眼角挂着泪滴,稚嫩脸蛋上的妆容已经哭花,现如今仅是皱着鼻子酣睡。 少女四肢紧抱一方锦红枕头,是李卯怕抽身把人惊醒,塞了进去让人抱着。 铜炉熏暖,暗香依旧。 李卯摩挲手指回味那天赋异禀,随后虚掩红纱帐,背手出了门。 屋外落雪已跟从太后回了宫,刘芝兰过来顶替了工作。 一身亮红裙纱之刘芝兰连忙从方凳上起身,玉面酡红,细声道:“公子,玉容她?可要我进去看照?” 李卯寻思一声,郑重点点头:“你得看照下这妮子,嘴硬,但是给我磨软了。” 刘芝兰勾着发丝,轻唉了一声,旋即摇曳丰腴腰线款款进了屋。 公子也当真是生猛,本以为哭两声就到了头,可谁曾想竟是一直哭.... 刘芝兰嗅着空气中熟悉的气息,面庞酡红如醉,眼波潋滟,但脚步不停,奔着红纱幔而去。 结果到了跟前,撩开往里一看。 刘芝兰檀口一张,轻嘶一声不由自主道:“我的乖乖。” 纱幔间,少女大张唇瓣沉沉睡去。 许是屋里闷热,空气不够流动,少女必须开嘴才能呼吸过来。 眼里都是泪水。 刘芝兰怜惜轻叹一声,从一边抽出绸缎巾帛,过去收拾处理。 “公子也真是的,这都给弄成什么了....” “世子妃?”刘芝兰上手擦拭,轻轻呼唤一声。 澹台玉容皱着短眉,睡梦中嘤嘤哭泣两声:“你个混蛋!呜呜呜!” “我肚子好痛….” 刘芝兰吞咽一口津液,捂着胸口眼里心悸。 直到剥开外面送的刚蒸的白馒头的时候,才发出一声惊叹:“我的天…” 李卯浑身舒爽,沿着朱檐下往大娘子婚房匆匆赶去。 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不自量力。 待他擒龙钳虎手一出,浑身解数还不是手到擒来? 放着的白馒头被屋内闷热蒸干了水分,都瘪了。 但小娘子正好给他打了打气,快速通了关也不至于让另一位新娘子好等。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肃武王府上下明灯辉煌,彤彤如炬。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而一盏一盏熄灭。 李卯自红带张罗廊间走来,寻着那间华美婚房,于门前站定后,稍一叩门便直接推门进去。 入门间便是一阵灿红。 一小少妇伴娘立在门后不远处,一红盖头新娘如安静端坐床沿,腰背挺直,若一朵静谧海棠。 湖兰见李卯进来,点头作福,脸蛋儿红扑扑带上门出去。 门声轻响。 脚步轻缓。 床沿雕塑般的新娘子也随声微动,流苏盖头下金钗轻响。 “娘子。” “嗯。” 澹台琼语声轻柔,半点不见女将军之英气肃杀。 一句话出来,看都不用看都知道盖头下,一张英气勃勃的面容现在是多么红润。 李卯牵过娘子柔荑,坐到铺就四方菱形流苏缎子的朱红小圆桌旁。 澹台琼顺势靠入李卯怀中,嘴角勾起轻声道:“玉容那边搞定了?怎么样?” 李卯轻嘿一声,一下被戳起来兴趣:“你是不知道那妮子有多犟,嘴有多硬。” 澹台琼理着发丝,好奇眨眨眼:“什么意思?” “小丫头片子为夫搞定自然是搞定了。” “起初她还不服,说什么肯定不会出声,但我不跟她一般见识,还怕她伤着便放缓。” “结果她不识好人心,最后来了句说我就这?” “所以?” 李卯得意一笑:“吃的满满登登,哭的梨花带雨,睡的踏踏实实。” 澹台琼凤眼一瞪,轻声埋怨道:“你把她弄哭做什么?” “你不知道玉容就是嘴硬,喜欢跟你反着来?” 李卯不以为然,言归正传道:“好了,玉容那边事了,也该你我洞房花烛夜。” 李卯轻车熟路拿来金秤杆挑去澹台琼那红盖头。 立时一张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一点唇的英美面颊便显现出来。 侧边搭着凤冠垂落下来之璎珞流苏。 眉淡描,唇却艳红。 眼眸狭长,眼角仅是一点深色眼影便衬托如女王般神秘高贵。 脸蛋虽红,眼波虽潋滟,但数年养成之淡泊上位者气质总不时萦绕左右。 端的是一欲罢不能,想让人将将军最后一层高傲面纱顶的粉碎。 李卯伸出指肚摩挲澹台琼唇瓣,注视那一双狭长眸子,柔声道:“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澹台琼睫毛轻颤,抿唇稍稍偏头,显露脖颈一侧红霞粉纱。 “我也,等了很久。” 李卯手上倒酒,嘴上回应道:“那还等什么?” “娘子,请。” “喝合卺酒了。” 瓠瓜半瓢,装满清冽酒液。 李卯递去一半,手中拿着一半。 澹台琼接过,在手心抓的紧紧,像是害怕下一秒这瓠瓜就会溜走似的。 两人眸光明亮,点燃烛火,映现彼此幽幽面庞。 李卯嬉皮笑脸道:“今生今世,无论贫富,无论生死,无论病老,只要娘子你不是跟别的野男人跑了,我就一定这辈子吃定了你。” 澹台琼眼闪好笑,没好气道:“我看你是贼喊捉贼。” 饶是李卯随意姿态说完,但澹台琼回味间仍是禁不住甜蜜。 李卯不再多言,一抬瓠瓜酒杯示意新娘子。 新娘子面若彤霞,欲语还休。 两人手臂相交,酒水一饮而尽。 但还不等澹台琼咽下,李卯便已经搂住那天鹅般洁白修长之脖颈,上去汲取檀口酒液。 一对瓠瓜歪歪洒洒落在桌案上,淌了一桌子的酒液,浸透了那绑在葫腰上的红绳。 第530章 春宵苦短 澹台琼睫毛连番翕动,脸团酡红如醉。 李卯一正人君子,绝不放弃任何一个绝佳机会。 仅是手一翻,一挑,霞帔旁对襟便抖落出来一条缝隙。 “唔~” 澹台琼醉倒于李卯怀中,欲罢不能以广袖掩面,不愿让李卯看见某些女儿痴态。 李卯却是乘胜追击,攻势全开。 拦腰抱起罕见露出儿女羞痴之态的新娘将军,步伐匆匆就要送入纱幔之中。 但临走到一半却忽而想起一事,脚步顿下。 澹台琼撩开长长搭在脸侧之璎珞链条,关切问道:“怎么了?” 李卯摇摇头,将人放了下来。 “得先给我娘上炷香,不然为夫怕你一会儿下不了床,一夜就过去了。” 澹台琼柳眉一扬,淡淡道:“你说我下不了床?” 她好歹也是沙场拼杀过的女将军,这事听过但是没怕过。 一次紧急军况,她一连七天未曾睡觉换马长途跋涉,腿跨皮肉都磨下去一层,还怕这个? 李卯感受两道视线打在自己脸上泛着将军淫威,脖子后浮现一层鸡皮疙瘩。 “娘子,虽然你武艺高强,但是总归术业有专攻,学也有专攻。” 澹台琼一听这浑话禁不住面颊泛红:“啐,你就是喜欢口花花。” “为夫有一部专于那啥的秘籍,自是金枪不倒,娘子你还是莫要逞强。” “你打得过我,还真不一定干得过我。”李卯灿烂一笑,若是不听内容,还真以为是多正经一俊美公子。 澹台琼彻底没话说了,偏头过去实在是禁不住这人这般造。 虽说俩人就要成了夫妻最后一步,但是她还是面皮薄,受不了言语挑逗。 就是上手也好,她都不会这般被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卯将澹台琼放到地面,两人牵手走至一处祭神香案前。 李卯将上面月老小泥塑放到一旁,空出位子,随后取来一六炷香,在香案上印燃,递去新娘三根。 澹台琼接过,恭谨捧在手中。 “娘,您说以后想看看儿子的媳妇会多么优秀,今个她就来了。” “啧,咱大周第一个女将军,才二十多就当了二品镇国将军!” “娘子,咱们拜我娘,拜上一拜!” 李卯笑容含蓄,牵着一旁新媳妇儿的手躬身而拜。 澹台琼嘴角勾着一抹和煦微笑,心头暗道: “婆婆,儿媳以后定然不会让相公受了委屈。” 澹台琼同样躬身拜下。 香案之上青烟袅袅,檀香扑鼻。 三拜过后,李卯便如同牵手要去躲猫猫的小伙伴一样,迈着轻缓短步,搂着新妆英气之新娘子。 每走一步,女将军身上的嫁衣便松散几分。 先是最外层披在肩头之霞帔,率先落了兰花绒毯上。 接着是外层厚重广袖红袍,刺凤裱花,如水幕一般缓缓落了地,堆落地面。 女将军面色愈发红润,瞳子愈发波颤. 一双咸猪手善解人衣。 明明两人都在走着,可偏偏身上掉落衣物的速度却半点不曾减缓。 约莫到了纱幔床沿,里衣内裳退的七七八八。 李卯却突然顿住脚步,喉头一骨碌,看直了眼睛惊中带喜: “娘子!你?” 澹台琼却慌忙用玉臂拦着那一对滚圆酥胸,轻抿唇瓣,双腿并拢:“我....我上战场惯了,素来不喜欢肚兜,一般都用绷带缠着。” “回了京城不上阵,便没有再缠...” 李卯回想起那红粉双珠,口干舌燥道:“我还以为是你嫌麻烦才空着。” 澹台琼双手抱胸,肩头白皙如玉洗,人面映红,一言不发横了李卯一眼。 随后匆忙撩开纱幔。也没让李卯看清楚,一溜烟便钻进了纱幔,拿过鸳鸯红被围于身上,颤着睫毛道: “别嘴贫,我只是图个方便罢了,没你想的那般龌龊。” 李卯笑容暧昧微妙,起手解着刚刚穿戴齐整没多久的婚装。 虽说上手过,但是他还真没看过娘子白白嫩嫩的模样。 看的澹台琼心头发臊,破天荒冷淡性子也被勾出来丝丝羞耻。 于是便偏过头咬着唇瓣,按着薄被,任李卯说什么都死活不搭理。 “娘子,今天你同我所言,要是玉容开心了,你就什么都依我可还作数?” 澹台琼深吸一口气,将胸口捂得严严实实,半点不泄春光,平复心情道:“我自然不会食言。” 李卯不由分说,一个虎跃便扑进了红纱幔之中。 挠痒不轻不重笑声矜持向外传递。 床上两人嬉闹在一团。 李卯本想直奔主题,但却被女将军用脚抵着胸膛向下压,费老劲将一张分明彤霞若阳,白里透红的脸蛋探出红纱慢。 眼中荡漾情动波光,但仍闪烁丝丝羞耻清明。 红唇轻呼间,一口气息卷着幽幽火苗倏然熄灭。 灯灭瞬间,露在纱幔外,妩媚柔情逐渐替代融化英气淡泊的凤冠螓首,坚持为难一扫而空。 旋即瞬间便被拽着胳膊,倏然一同缩了回去。 “李卯,你就这么着急?” 女将军在李卯怀中缩成一团,咬着牙关轻斥一声。 虽说平日里什么胡闹揩油的随了她,她心里也不拒绝,对此并不敏感。 甚至觉得自己就算是洞房花烛夜也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 到底是经历过太多生死的人,情绪稳定的很。 可是嘴上那么说吗,真要到了这一时候,还是禁不住心头羞涩难言。 正所谓嘴上说的都是空的是虚的。 用嘴去落实才能出真知。 “娘子,你不是说什么都依我?” 红纱幔间,澹台琼平躺床面,发丝摊开,玉面酡红,如同海棠花盛开般绮丽娇艳。 浑身躯体宛若一尊白玉,凹凸有致。 双腿匀称有力,自是常年驾马巡边的功劳。 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则瘦。 李卯双眼放光,终是俯下身子。 “娘子。” “嗯!”澹台琼闷哼一声。 但历经沙场终是不会就这般轻易失态,仍然咬着玉臂,偏头眸光羞臊,不发一言。 李卯嘴角微勾。 “娘子,你回夫君一声。” 澹台琼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出声。 到底是一铁血女将军,岂是这般容易就缴械投降? “娘子。” 娘子现在还年轻,还得去边关,他不想这般早就让娘子怀孕。 但也不能浪费,这可怎么办才好? 有了。 “嗯?唔!” 春宵苦短,一刻值千金。 第五百三十一 新婚翌日 一夜风雨飘零,霜打芭蕉。 酒消香残,清凉以往。 府上人员重新走动收拾残局。 英勇善战之女将军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抱着美娇郎美美睡了一夜。 但羞涩归羞涩,身体素质那是相当不俗。 开始那拘束劲儿一过去,李卯本以为胜券在握,稳压澹台琼一头。 但最后还是小觑了军中杀神的厉害。 差点被掀翻,按着...咳。 倒反天罡。 还好李卯魔高一丈,用了至阳真气带点催情的下三滥手段,女将军这才折戟沉沙,再折腾不起来。 浪花也掀起来不止一星半点。 但总是不如家中那几个到了年纪,如狼似虎的美妇人。 甚至还不如自家妹子雨点大。 起初还紧咬牙关,顾着军中威仪。 到了后来李卯浑身解数,那可算是没了辙。 也只能展露那沙中带柔,欲罢不能之歌喉。 翌日清晨,李卯揉腰从红被间醒来,迷蒙睁眼无病呻吟。 娘子跟玉容的手段全然不是一个量级。 李卯看了眼一侧闭眼恬静沉睡,发丝披散红润面颊,侧颜如花如玉的澹台琼,深吸一口晨间清凉气息。 屋外人声嘈杂响起,还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像是湖兰和燕姨的声音? 李卯突然想起来,今天第二天,得去给公婆奉茶。 他爹他娘都不在,自然是燕姨代为受过。 “娘子,起床了。”李卯捏了捏被峰,轻轻呼唤。 “唔。”澹台琼随手打开李卯手掌,轻哼一声偏头转了个身。 但混沌间忽而想起今日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做。 “噌”—— 澹台琼猛然坐起身,狭长双眸瞪的通圆,浑然不顾大红被子顺着胸脯下滑,大片春光外泄。 今个儿早晨按惯例要去奉茶! 澹台琼横了李卯一眼,嘶声起身,穿戴衣物。 李卯眸中难色一闪而逝,面上笑吟吟道:“娘子,现在知道为夫的厉害了?” “打架厉害有什么用?家里还是床上立大小。” 澹台琼转瞬之间穿戴齐整,一身暗红色裙裳,素色单一,不张扬也不显得死板,抿着唇瓣一言不发,坐在梳妆台前绾着高马尾红巾,不大想搭理李卯。 昨天真是她此生以来,受到的第一场意义深刻的败仗。 败得一塌糊涂。 虽说让这色胚也没少伤筋动骨,但还是她败了。 明明好几次她就要占了上风,可偏偏这人身上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息,瞬间就壮大起来,而且还连带着让她虚弱。 赢得颇不光彩。 李卯看着澹台琼少有露出那女子赌气模样,哑然失笑,自己穿戴好一身白衣过后便走过去替新娘子梳头簪发。 澹台琼按着李卯手掌,轻声道: “你去看看玉容去,你跟牛犊一样,若是没收力,玉容指不定要睡到什么时候。” “我在院子里等着你,一会儿去给燕夫人敬茶。” “得嘞。” 李卯同新娘子唇边一吻,甩袖去了小娘子屋头。 第二间婚房之中。 少女仍在沉睡。 鼻息绵长,粉眉时而舒展,时而得意挑起,时而难受紧锁。 也不知道做了个什么梦。 反正昨个是直接晕过去了。 到底是又菜又爱叫。 不过经由刘芝兰拿着手巾处理了一番,姿势倒也不如昨夜那般狼狈难看。 眼皮子是闭上了,但眼里的泪水没有。 毕竟这地方刘芝兰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处理。 而且人家一对新人要个孩子名正言顺。 叩叩—— 酣睡少女婚房传来敲门声。 虎牙少女嘤咛一声,拿枕头按在耳朵上。 外头李卯见良久没人作答,知道人还没醒,于是便自觉推门而入。 进去便发现少女正撅着屁股朝天,闷头趴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李卯对天发誓,这真不是他调的。 “小娘子,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 纱幔间少女是一声都没应。 李卯无奈摇头,上前拿过凳子上齐整叠好今日要穿的碎花粉裙,坐在床沿舒展衣物。 这妮子,纯是折磨自己。 你说昨个晚上你夸我一句就好,也不至于受那罪。 怎么就还嘲讽起来了。 李卯待衣服收拾好,脱了鞋爬上床眼中带笑捏着少女粉嫩鼻头。 澹台玉容上不来气儿,皱眉哼哧两声后一脸烦躁睁开双眼。 一双杏眼怨怼满是起床气,再看见李卯那张坏笑的脸后,瞳孔一瞪,瞬间如同打了鸡血张口就使着虎牙咬在李卯手背。 “疼疼疼!” 李卯拧着少女脸蛋儿,吃痛嗷嗷直嚎: “你个妮子,你要谋杀亲夫啊!” 澹台玉容到底只是出气没奔着谋杀亲夫,见李卯呲牙咧嘴的狼狈模样,心里气也消了七七八八。 松开虎牙后面上不忿,气哼哼的捂着胸口鸳鸯红被子靠坐床头。 “你个坏蛋!都红了你还打!” “我都哭了你还欺负我!” “现在你知道疼了!哼!” 李卯揉着手背,没好气道:“谁让你嘲讽为夫的?” 澹台玉容又是圆短眉一蹙,气呼呼看着一旁桌案上的金秤杆和一容纳银针的细小玉筒口。 昨天她看见的时候,可把她吓得快丢了神。 “疼死了...” 澹台玉容自知理亏,偏头过去小声嘀咕。 李卯一愣,叹口气不再跟这妮子胡闹:“来,为夫给你穿个衣服。” “我自己来。”澹台玉容面颊微红。 李卯捏了捏少女肥嘟嘟如白馒头般的脸蛋,不容置疑道:“听你相公的,昨天都洞房了,还害羞个什么。” “穿好之后去给燕姨奉茶,好了快穿吧。” 澹台玉容迟疑良久,终是颤着睫毛掀开了棉被,光溜溜投入李卯怀抱。 李卯举手投足间轻柔无比,一点一点一丝不苟给少女穿戴衣物,顺带着欣赏羊脂美玉。 “玉容,你真美。” 澹台玉容伏在李卯怀中,止不住的嘴角勾起,美滋滋轻哼一声:“哼。” 衣物穿戴间,李卯自然也不会闲着咸猪手。 一番少女羞愤娇叱,半推半就下,两人嬉闹片刻这才穿戴完毕。 不多时,一身穿粉裙之豆蔻少女,便立在铜镜前,眨巴修长睫毛出奇看着镜中自己。 承蒙新露,愈发娇艳粉嫩。 容貌明明没变化,可好像全身都变了个人似的。 澹台玉容在铜镜前喜上眉梢,左右侧身打量。 李卯从后方走来,于少女娇小臀儿上轻拍一记: “别臭美了,你姐在外面等着。” 澹台玉容捂着屁股,咧着虎牙凶巴巴斥道:“你还打!” “我都说了红了都!” 李卯坏笑挑眉,也不顾少女满肚子火,牵上葇荑便出了房门。 门外,澹台琼于朱红廊间挺拔而立,眉宇间稍显疲倦,但仍不减英姿勃勃。 不同以往飒爽面孔下,今日倒是沾染上几分似水柔情。 藏掖不住的妩媚。 “大姐!” “李卯欺负我!” 澹台玉容如看见救命稻草般一溜烟跑去,但没跑几步便步伐迟缓停顿,揉着腰呲牙咧嘴,恶狠狠回瞪李卯。 澹台琼半斤八两,自然知道自家妹子是个什么情况,只是缓缓踱步迎上去,让她少走几步。 “走吧,该奉茶了。” “哦,大姐,李卯欺负我。” 李卯看着前方一高一矮两道身形牵手前行,嘴角情不自禁荡漾起一抹温情笑容。 “等等为夫!” “大姐快走,不要等他!” “哎呦,我走不快!” “都怪他!”澹台玉容埋怨鼓着腮帮子。 澹台琼眨眨眼。 其实她也想说。 你大姐我也走不快..... 第532章 敬茶 肃武王府,正厅之中。 燕夫人落座主座,身着一袭华美牡丹裙。 也不知是为何,面上敷粉妆容,丹唇烈焰似火,艳丽多姿。 竟是让旁遭前来吃瓜的后宅女眷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话说燕夫人妆点的如此隆重美艳是要做什么? 哦。 也是,见新媳妇可不得打扮的庄重些? 燕夫人旁遭摆着一张内嵌云松之紫檀方木桌,落有白瓷茶杯,冒着热气儿。 一条胳膊平放桌面,一手支着太阳穴假寐等人过来奉茶。 厅堂之中刘芝兰芽儿,青凤道宗紫檀等人落座两侧太师椅,同样兴致勃勃等着看两位新娘子新瓜初破不久后是个什么模样。 特别是那位女将军。 至于清璇剑主倒是没来,依旧在清竹亭内“唰唰”练剑。 不过剑招是进还是退,就不得而知。 厅内人没等多久,一白衣男子左右手一手牵着一个新娘子便迈过门槛到了诸女视线当中。 厅堂顿时一亮。 亭内诸女齐齐一抬头,灼灼盯着为首那白衣俊逸公子。 面如冠玉,笑容灿烂,端的是春风得意,仪表堂堂。 身侧一高一低立着两位神态迥异之新娘子。 一个头簪金钗,神情稍显局促。 但鼓鼓囊囊倒是显眼,应该没少被某人宠幸。 诸女如是想到。 紫檀低头颠了颠自己的可怜几两肉,登时撇嘴不乐意起来。 又探头向着一旁端坐众女打量,甚至正位那位燕夫人看去。 顿时欲哭无泪起来。 不行你们分我点也行啊! 紫檀吸吸鼻子,亲昵搂紧青凤的胳膊。 还是青凤姐姐好,至少没有那么夸张。 青凤则是愕然看着忽而靠过来的少女,只当是看着三位新人触景生情。 另一个则是不卑不亢,面色淡然,挺胸抬头步入堂内,微笑向着四周之人颔首示意。 说实在,要是澹台玉容站在中间还真有那么一种一家三口的既视感。 两侧默然观看之众女,均是被眼前女将军之淡淡威严气势所吸引。 有的人你一眼就知道她就是个天生的领袖者。 她们看了。 得,别争了。 不管你是岳母还是姨,这位就是实打实的当家大妇。 还让她们提不起半点排斥抗拒。 感觉人对自己笑一笑都是一种荣幸。 特别是洞房花烛夜过后,本就姿色出众,身姿高挑的女将军威严肃容间还平添几分女人妩媚。 弥补不少当兵打仗所带来的刚直。 三人并肩同行,在燕夫人身前约三步之处站定。 燕夫人眸光灼灼盯着中间某人,直到某人含情脉脉对视一眼这才轻哼一声收回视线,转眸看向旁遭两位新娘子。 燕夫人眼神幽幽。 她家小卯可真有本事。 当初她千劝万劝莫要将此婚事当真,容易被猜忌。 可最后小卯还真的就给两位新娘子同一天娶进了门! 还是两个一品诰命! 外加一个镇国将军! 要不是俩人救了驾,这破天的富贵还真落不到他们头上。 合着两人一文一武现今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了。 不然她给这位子让出来,让这位将军坐上去? 李卯躬身一拜:“燕姨。” “湖兰。”燕夫人直起脑袋,笑眯眯看着眼前新婚夫妇,轻轻念叨一声。 一旁湖兰端着一红木茶案,搁着大红扁菊瓷杯。 杯口中早已备好温热茶水,只等新人敬茶。 湖兰一一端至三人面前。 两位媳妇接过后,澹台琼率先捧茶开口道:“燕夫人,婆婆不在人世,多亏了您这些年打点夫君上下一切事物,就此琼儿就是称您一声婆婆也毫不为过。” 澹台琼屈膝半蹲,低头奉茶过眉:“婆婆。” 燕夫人脸不红,心不跳,坦然笑眯眯受过:“欸,乖孩子,今后你可得好好看顾小卯,莫让他再到处沾花惹草。” 虽然她照顾的多少有些事无巨细,甚至都快到了替人生孩子再带孩子的阶段。 但她扪心自问,她这些年对小卯的用心,受得了这一声婆婆。 一言落。 屋内诸女齐刷刷装作若无其事打量屋中风景瓷器。 奇了怪了,平常怎么没发现这里面装潢如此典雅? 澹台琼起身,燕夫人郑重揭开茶盖,小抿一口放在一旁。 澹台玉容则是面色微红,有学有样同样奉茶并腿半蹲,奉茶过眉轻声道:“婆婆。” 燕夫人瞅了眼这妮子的天赋,心头倒吸一口凉气。 “孩子,你今年多大?” 澹台琼接过话口道:“过段时间便到了二八年华。” 澹台玉容面泛粉霞,缓缓点头。 一旁紫檀看的直嘀咕。 明明澹台玉容平日里跟她打闹大大咧咧的,怎么到了跟前却这般拘谨。 不过也好,她嫁入剑子哥哥家中,她自然也多了个同龄玩伴。 燕夫人深吸一口气,扯出一张笑脸道:“好,好孩子,真是天赋异禀。” 现在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化。 还没被某个坏小卯磨练。 婚后过段时间焕发第二春这还了得! 这两姐妹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胸怀大志。 当然,是两个意思。 不过还好目前对她这个长辈的态度可圈可点,挑不出任何不足之处。 澹台玉容也不像外界传言那般大小姐刁蛮脾气,若是不说,她还以为是谁家的乖乖小姐。 但是日后不好说两人发现她跟小卯另一层关系后会如何.... 婆婆都叫上了... 燕夫人稍显头痛扶额,总觉着当初随了坏小卯的愿就是冲动之举。 现今一点一点人际关系加进来,才知道有多尴尬。 就不该应那一声婆婆。 完全是给自己挖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燕夫人心思冗杂,接过澹台玉容敬的茶抿过后搁在一边。 作为府上唯二知道燕夫人跟李卯关系的刘芝兰在一旁若有所思。 看燕夫人这姿态,像是怕以后事情败露后难以收场? 不过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两人毕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辈分身份什么的,公子作为武王世子,新上任的监察使,就是自己不管,别人也会争先抢后堵住悠悠众口。 美艳道宗则是抿唇看着眼前两位娇美新娘子。 有此美人于房中,只怕以后那登徒子找她叙话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 两人关系到底见不得光。 道宗轻叹一口气,柳眉微蹙。 罢了,过段时间就回了徽州,将宗门托给别人,潜心... 道宗素手放于小腹,眸光失神。 屋内众女各自怀揣心思,一时间竟是落下诡异的安静。 李卯清咳一声打破沉默,笑呵呵道:“今日,两位娘子便成了我们的一大家子了!” “将军姐姐和大胸姐姐你们好!”芽儿月牙弯弯,第一个起身雀跃娇喊。 澹台琼笑容和煦,澹台玉容面红耳赤,但看着那张只怕仅有十岁左右的可爱容颜,愣是又半点气发不出来。 众女开怀大笑,气氛稍稍缓解。 欢声笑语响彻王府,清竹亭内,一舞剑白衣身影抿唇朝声音来源一瞥,而后深吸一口气,摇头继续投入舞剑之中。 第533章 强吻师父 日子总是过的这般快。 自大婚那日过后,两位新娘子入了王府,李卯便没日没夜过起了当初求娶澹台琼时说过的话。 夜夜笙歌。 上半夜大娘子,下半夜小娘子。 又或者是上半夜小娘子,下半夜大娘子。 主要是因为某个妮子嘴硬,好事多磨,需得杀杀她的傲娇。 确实起了效,起码最近不会再张口嘲讽了,许是超怕了。 李卯同两位新娘子亲热同时,又不会冷落了后宅女眷,又或是燕姨太后旖儿。 不过去找小祝却是铩羽而归。 道宗并未明确拒绝,只说身体抱恙。 他自是不会强迫,同小祝耳鬓厮磨片刻便作罢。 甚至是雪云宫里的干娘期间也曾唤他去了次宫里。 据某些宫女所传。 那日武王世子来见过西苑贵妃后,奉上一首诗,还亲手给西苑贵妃研墨抄诗。 贵妃娘娘感动的眼里冒水,先是大开宫门一天迎接世子,而后紧闭两天宫门,外不见客。 好像雪云宫那两天连灯都没开。 这下子京城内外均是好奇,究竟武王世子给贵妃娘娘抄了什么诗,后劲儿竟然这般大。 步姨那头这两天也是去拜访了不下七八次。 步姨不同于其余几女的显着特点,便是半推半就,举手投足间虽有抗拒,但微乎其微,更像是两人心照不宣之调和剂。 明明每次都叹息说着这样不对,却又每次都温柔包容他,处处随他,点着他的额头温娴抿笑。 有时候洛珩在家,他心里愧疚,步姨也拗不过他,便速度快些。 事后他自然难以掩饰自责,一力担之,担起熟妇轻嗔,甚至是太后后知后觉的呵斥吗,主张洛珩去青搂玩耍。 最后自然是人跑了个没影儿。 于是乎,小红便在一旁把风,李卯重新拦腰抱起装鸵鸟将螓首埋入他胸怀之美妇,步入厢房之中。 期间贤淑步姨点过李卯两次,外面等候许久之小红。 说不要她便送人嫁了。 小红跪地哭鼻子哀求。 李卯能怎么办? 没羞没臊日子这般快过去。 不多时便到了同剪红春约定的日子。 上午时分。 李卯靠坐床头,屋内闷热甜香。 醺的直让人窒息。 旁边澹台玉容裹着锦被仍在呼呼大睡,玉面红润无比。 不时手指抽搐两下,又或是后怕紧了紧胸前被子。 李卯将手伸入大红锦被下意识摩挲,另一只手拿着古迹钥匙盒子打量。 今夜就要给剪红春交差,可是他这什么也没摆弄明白,岂不是辜负了人的期望? “唔,坏蛋。”澹台玉容觉得胸口有些闷,许是想起某些片段,梦呓咕哝一声。 但姿势仍是一动不动,也没有伸手拍开咸猪手。 已经习惯了。 或者说自己也喜欢某个坏蛋对她的过人之处这般稀罕。 李卯收回视线,仍轻捻摩挲木盒之上那古朴花纹凸起。 剑眉微微蹙起,百思不得其解。 这当真不是个假货? 之前他也提出过此类疑问,但当时争抢此物之人数众多,声势浩荡,实在不像是个假的。 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再次心中疑惑起来。 李卯起身披着白袍,坐在书桌旁翻来覆去探看,最后用水泡也没发现个什么隐藏地图。 实在没了辙。 李卯忽而想起师父近日来神态有些不对,刚好去拜访下顺带着问一问这钥匙究竟是真是假。 李卯念头一起,不再瞎琢磨,起身穿戴衣物去寻了清璇剑主。 清竹亭。 清璇剑主今日倒是没有没日没夜舞剑斩竹,而是端坐亭中,眺望郁郁葱葱之竹林。 虽然大眼一瞧看不出来同往日有什么区别,可是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精气神稍有萎靡。 李卯立在不远处看着翠绿柳叶飞舞,萦绕白衣青丝左右,最终拿着木盒走到了师清璇跟前。 师清璇听着身后脚步轻响,玉耳微竖,转瞬便知晓来者是谁。 紫檀不会这般安静,别人不会不声不响走进来。 也只能是她的逆徒。 “师父,你可认识此物?”李卯递过去一样东西。 师清璇淡淡回眸,将碧朱斜靠红柱,在看见李卯手中拿着的东西时明显一愣:“这是古迹钥匙?” “怎么会在你手中?” 李卯听见师父语气中丝丝难以抑制之激动,心头讶然。 这还是他看见师父第一次对于一件外物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他不好诉说剪红春跟他之间的种种,只能图个方便道:“在某个铺子里淘的,我见很像那天那女贼偷走的木盒。” 师清璇接过木盒,细细翻看打量。 李卯轻声问道:“师父您知道这东西?” 师清璇长出一口气,说道:“这东西是真的。” “宗门有卷轴记载此物,上面图画还有文字细节描写,都与此物相吻合,并无任何差异之处。” 李卯迟疑道:“宗门也有这东西的记载?那遗迹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师清璇神色凝重,看了眼李卯,丝毫不遮掩道:“江湖上人人都说其中有什么秘籍财宝,陪葬玉玺。” 李卯听这语气,挑眉道:“都是假的?” 师清璇剑眸平淡如水,唯有盯着李卯之时才泛起轻盈涟漪:“此事不假,但也没有说全,你师祖亲口所传,里面只怕有长生之法。” 李卯呼吸一凝,脸色同样凝重起来。 那老和尚说的难不成是真的? “此物你好好保管起来,为师也看不出来什么机关名堂,只要你日后有时间,重获自由,率人过去一趟,里面财宝秘籍之类的东西,总归对你不会有坏处。” 师清璇淡淡感慨道:“这就是缘法,到你手中许是上天冥冥安排,莫要忽视不管。” “你师祖他虽然玩世不恭,但说的话却不曾作过假。” 师清璇将木盒放入李卯手中,按着李卯四指合拢。 李卯顾若罔闻,蹬鼻子上脸,顺着便上手摸住了那冷润葇荑。 师清璇呼吸一急促,迅雷不及掩耳抽回手,收入袖筒侧脸对着李卯。 不生气,也不呵斥,就是一副不搭理人的模样。 李卯缓缓踱步过去,贴着那曲线坐下,轻声道:“师父,我总感觉你最近状态不对,是受了什么伤还是练功出了岔子?” “都没有。”师清璇缓缓闭上眼帘,淡淡道。 送客之意明显十足。 李卯犹豫片刻,最后假意起身,向外踱步。 却又在师清璇回眸注视一瞬间,骤然杀了个回马枪,揽住那纤细腰肢便直接吻了上去。 “唔!” 师清璇震惊,愕然瞪大了眼睛。 她不敢想,上次这逆徒趁她睡着偷亲她也就罢,如今都敢光明正大的来! 铮—— 碧朱出鞘,师清璇剑眸冰寒。 但李卯却如狗皮膏药般死死不松。 师清璇紧闭牙关,剑架在李卯脖颈旁。 但良久后还是未曾砍下,仅是无力垂落。 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动他一根汗毛。 良久,唇分。 李卯逃也似离开。 师清璇呆坐原地,唇瓣被啃得青白,瞳孔泛着波光。 片刻后,直到再听不见李卯脚步声,一大团鲜血应声咳出。 师清璇气息再度萎靡一大截,绝美冷淡剑眸缓缓合上,靠在朱红柱上艰难喘息。 第534章 二娘的百宝春药箱 傍晚时分,万家灯火通明,京城上下烟火气十足。 若不是有劳什子宵禁,只怕这帮达官显贵能嗨整整一晚上。 与此同时,澹台将军府,澹台卫一房。 宅屋庭院里摆着油灯宫灯,侍女往来穿行,打点花草除尘。 屋内纤尘不染而涤荡麝香和煦,朱红桌凳百宝柜排列井井有条,屏风字画,文玩瓷碟倒插红销。 珠圆玉润,臀圆腰细之桑二娘坐于一朱红梳妆台前,正对着铜镜涂抹大红唇彩,同时还不忘跟一旁侍女念叨,玉容琼儿过得好不好,诸如此类话语。 侍女在身后给桑二娘梳着乌黑头发,轻声回道:“明个两位新娘子不就回娘家?您明天当面问一问不就妥了?” “平日里您精明得很,怎么一碰上两位小姐的事就犯愁。”侍女掩嘴轻笑。 桑二娘不以为然,一丝不苟勾勒黛眉:“你懂什么,琼儿倒不怕,就怕玉容脾气在人王府受排挤,但是又不敢说憋在心里,万一憋出来病可怎么办?” 侍女听这么一说,也不复此前笑意,迟疑道:“这…世子殿下那般温润一人,应该不会偏心谁。” 桑二娘轻叹一口气,散粉拍着玉白面颊:“我也算她俩半个娘,李卯他我倒是看的顺眼,但问题就出在万一是玉容先不讲理,那还怎么一碗水端平?说到底还是嫁的有些早了,好多事我都还没来得及跟她交代。” “夫人您就别瞎操心了,大小姐也在那儿,二小姐怎么也不会吃亏,而且还是亲封的一品诰命,现在咱想再多都没用,不如明天好好问一问,您就是关心则乱,您说是不是?” 桑二娘张张嘴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声驳斥:“倒也是,什么都等明天再说好了。” “刚好问问房事行的如何,李卯年纪也不小了,琼儿估计不愿意这么早生,玉容可就得多注意一些,先争取给人家王府添个人丁。” “夫人说的是。” 侍女在一旁点头应和。 不过瞬间,桑二娘便再度贴脸凑近铜镜跟前,细到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面上任何一处瑕疵。 甚至连唇瓣上莹润光泽都要抹匀。 为了看的细致再细致,连滚圆的臀儿都微微从椅子上抬起。 头上一金步摇发出沙沙声响。 侍女将美妇风情模样尽收眼底,眼中闪烁惊艳,同时又发出一声疑惑问道:“夫人,您今天打扮的如此漂亮是要见老爷?” “可是老爷今晚不是说不回来了?” 桑二娘微不可察身子一颤,但转瞬之间便自如落座扶手椅,满不在乎勾着发丝道:“我哪也不去,就是图个漂亮打扮给自己看。” 侍女了然点点头,这才笑着调侃道:“夫人您不说,奴婢还以为您要去外面幽会情郎呢。” 桑二娘闻言手指微攥衣襟,面上一阵闷热敷上两朵红花。 但碍于面上本就有胭脂,而且屋内红火喜庆,别人也看不太出来。 “什么郎君不郎君的,不要随便瞎说。” “是是,奴婢开个玩笑罢了。”侍女笑着告饶。 桑二娘也知道是人逗趣,没往心里去。 “夫人,您这耳坠儿可真漂亮啊,我说这两天您睡觉都不离身,您是在哪儿挑的?” 桑二娘以宽大袖口半遮颜面,摆摆手道:“莫要多问,你退下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是。” 侍女退下,屋内独留桑二娘。 桑二娘胳膊肘支在桌案上,妆后带着晕红美艳无端,点有芍红莹彩之玉指间拎着一对儿放着红光的宝石耳坠。 鸽子蛋大小,晶莹剔透,入手温凉。 旁侧点缀银质花纹卷边。 桑二娘面颊发烫,小声嘀咕: “会什么情郎会情郎,他就是个色胚。” 桑二娘将耳坠收入一精致木盒当中,挑眉轻哼一声。 她可不想到时候去见他带着让他瞅见,还以为自己多稀罕。 至于要不要带些春药.... 桑二娘百无聊赖拨弄着刘海儿,不停张望院外的日晷,沉吟连连。 那色胚前两次哪一次没装傻充愣吃她豆腐? 比如草垛里,两人摆出来那般羞人姿势。 又比如那次卢靖远宅邸中,将她的腿扛得那么高。 桑二娘轻啐一声,脖颈蒙上红霞。 可好像都是不得不为之,真要对她来说还真是规规矩矩。 上次打捞金银的时候也主动给自己盖上破洞。 能不碰自己就绝对不碰,而且前两次走的对她一点留恋都没有。 要不是这厮前边乱碰她,她还真就信了他的邪! 算了,保险一些好了。 万一这人装君子不就范自己不就丢大了。 桑二娘款款起身,摇曳柳条腰肢美美哼着小曲儿,摆臀去了里间。 最后在一堆化妆盒,衣箱柜子最下方,一红口大木箱子中翻来覆去的找。 “找到了!” 桑二娘艰难将箱子挪出来,一点一点掏出来翻看。 “摘花散?” “君子泪?” “一夜快活散?” “小牛犊药?” “鹿王粉?” “人形爆桩药?” “金枪不倒丹?” 桑二娘托腮跪坐看着跟前一大堆塞着红纸的瓶瓶罐罐,面颊微红,直发愣: “我什么时候弄得这么多春药?” “不管了,都带上些。” “管你天煞地煞的,老娘我药不死你。” 桑二娘气喘吁吁用一布包裹上,抱着便往外走去。 也忘了这些药具体功效是什么了。 不如一块儿全拿走算了。 那色胚身手不错,体格还....很硬朗。 得多下点猛药。 桑二娘走着走着,忽而想起一事,将瓶瓶罐罐装好后,去了床头枕头下边翻出来一本发黄的图册。 上面绘声绘色,图画齐全,就是有些破损不堪。 显然是钻研了好几遍。 到底是好学。 桑二娘坐下床沿深吸一口气,面儿酡红认真翻看着: “万一他也是个新手,以防万一...” “得复习一下。” “唔,这个太羞耻了,我好歹也是澹台家的夫人,那色胚又知道我的身份,不能太丢脸。” “这个?” “不行....”桑二娘若有所思揉了揉膝盖。 最起码得垫些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 桑文娘蹒跚从床沿起身,脸色如发烧了般红润,走到一处柜子中取出来一件修身夜行衣和面纱,遮住浑身深红裙襦包裹之前凸后翘,最后默然坐在屋中央掐算时间。 直至天色彻底昏暗下来,桑二娘这才背着装有棉毯瓶罐的包袱,心脏怦怦跳,秀目之中期待忐忑并存,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第535章 药酒? 与剪红春相约碰面之日,夜晚时分。 天上暗云流动,隐隐可透过月光看见碧蓝底色。 李卯一身黑色轻装,脸盖半遮无面面具,立在城郊那棵大柳树远处,一村舍荒废牛棚下,扶着细长杆子眺望。 “咦?剪红春难不成还没来?”李卯四面环视,却见那巨大柳树旁竟是连一个鬼的影子都没有。 甭提人了。 李卯抬头估摸了下天色,恰好就是相约时间还过去了一点点。 但没看见人也不能走,施展梯云纵,嗖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约定之大柳树旁。 乡野了无人影,方圆几里唯有野狗犬吠之声若有若无。 柳树岸旁有那么一弯河水,水流轻缓静谧,其上荡有一船舱小舟,不时泛起涟漪向外播撒。 月黑风高,寒风呼呼吹拂野草。 李卯双手抱胸,立在柳梢,靠着枝干闭目养神。 半晌过后,李卯蓦然睁眼,蹙着剑眉自语道:“那泼辣婆娘人呢?” 与此同时,河水之上,一精巧小舟上,船舱中。 舱内点着幽幽烛火,中间四方云松软垫之上摆有一四方小桌,上面又齐整放着一大壶酒水。 一凹凸有致,紧身黑衣女子跪坐桌前,浑身曲线分明,正手忙脚乱将瓶瓶罐罐之中乱七八糟,什么打桩药,牛犊药往外取。 同时慌慌张张不时撩开舱门向某处立在柳梢上,高冷抱胸的黑衣男子看去,生怕人跑了如何。 剪红春脸色焦急,心头自顾嘀咕早知道不拿这么多春药如何。 思考药效作用费了老长时间。 最后剪红春一咬牙,索性不挑什么药劲儿大不大,一股脑各自倒了不少往酒杯里混着。 大多都是无色无味,少有几种还带着中药材清香,倒不怕那色胚察觉出来什么。 良久后,舟外树梢上,李卯终是拍拍肩头,不准备再等下去。 刚刚迈开脚步跃走,可突然就从身后传来一声慌忙呼喊:“我在这儿!” 李卯剑眉一挑,缓缓转头侧目看向河面上一叶轻舟。 船舱探出来半个饱满身子,一黑纱女子正匆忙摆着手,摇的使劲朝他招呼。 胳膊摆动间,带动一双卡姿兰大眼睛也向他雀跃打着招呼。 李卯眼神一凝,而后尴尬撇开视线,纵身一跃,不多时便走到了岸边。 剪红春也出了船舱,划船凑到岸边。 李卯打量小舟,诧异问道:“你要这是作甚?” 剪红春言简意赅道:“上吧,不就是换了个地方,难不成你还怕老娘吃了你不成?” 李卯“嘿”了一声,明显带着几分不屑:“我怕什么?你一个人还真吃不消。” “快进去,里边暖和。” “晓得了。” 两人如熟稔夫妻般诉说家常。 说罢,李卯便颇有宗师风采,背手坦荡潇洒踏上小舟,低头撩开帘子钻入了船舱。 剪红春心头轻哼一声,支着船桨将小舟划到了河中央。 还这是要作甚。 在船上给你药翻,一会儿老娘看你怎么跑。 而且这光天化日的,一是没点遮掩,野外万一有人来撞见可怎么办。 二是她也想有点仪式感。 船舱内,李卯表情微妙看着内部装点。 舱内约莫一丈也就是三米长,两米宽,躺下两人绰绰有余。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烛火幽幽,曛暖怡然,墙壁碧绿,是用竹篾编成。 木头方桌上摆有玉质酒杯小菜。 方桌两侧摆的齐整的坐垫和棉毯。 李卯心头一咯噔,脸色怪异。 这架势? 孤男寡女,烛光晚餐? 这泼辣婆娘难不成真看上他了? 前面说什么七天来一次,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钥匙情报,而是贪图他的美色! 馋他的身子! 李卯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衣襟。 但随之便好笑摇摇头,随手捻起桌上花生米抛入口中,眯缝眼睛暗暗思忖。 孤男寡女的,他一大男人要是被女子用了强,那才叫丢人丢大发了。 自己应该是多想。 剪红春顶多贪些财,整体相处下来不像个水性杨花的妖女,倒像个含蓄矜持,压抑本性却又有点精怪泼辣的少妇。 应是做不出来这种勾当。 思虑间李卯突然注意到桌上一大壶酒水,好奇便揭开壶盖上去闻了闻。 “唔,药酒么?”李卯被中药味呛得脑袋后仰,一皱眉摇摇头,讳莫如深放到原位。 船舱外,桑二娘直到小舟跑到了河中央,让那厮跳的再远也过不去了鸿沟,这才满意用袖口擦着细汗,撩开帘子俯身进入船舱。 李卯见人进来,又犯了口花花的毛病:“准备这般丰盛,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您钟意在下呢。” 剪红春既不肯定也不否认,一言不发坐在李卯对面,慢条斯理,小家碧玉斟酒。 但若是细看,则会发现那柔荑在微微颤抖。 李卯见对方不一言不发,会意恼怒自己口花花不说正事,当即尴尬咳嗽一声,闷头挑起筷子吃菜。 剪红春抬头瞅了眼神态窘迫的天煞,丹红朱唇好笑微勾,将一酒缸倒满后,推到李卯脸前。 冷暴力果真是一让人尴尬的大杀器。 “那钥匙可还有线索?” 剪红春风情万种勾着耳畔发丝,垂眸吃着小菜。 俨然一副不爱搭理李卯的模样。 李卯轻咳一声,摇头道:“没有,钥匙下落不明,不过我倒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剪红春筷子一僵,玉手也不知怎的就紧张攥住筷子,细微抿了抿红唇。 这厮,难不成是要同她说些什么真心话? 剪红春心头直跳,但举手投足仍是轻松自如,仿若丝毫不在意。 “咳,你说吧。”剪红春双手揽住胸脯,语声淡然道。 李卯又吃了两粒花生米。 剪红春一双秀眉眸子死死盯着李卯,眸含丝丝期待,紧张兮兮咽了口津液,只觉等待的几息时间是如此漫长煎熬。 好似这般盯着就会让对方说出来她想听见的话语来。 李卯喘了口气,轻声道: “就是遗迹里的东西我要和你说清楚。” “你就跟我说这个?” 李卯疑惑抬眸,抛食花生米的动作凝固,不清楚怎么对面那女子好像突然就有些不乐意。 “不然,我再说些什么?”李卯小心翼翼试探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剪红春没好气将李卯手中花生米夺走,恨恨塞入自己嘴中。 李卯挠挠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眼前之人。 “喂,那个我刚才都碰到嘴了...”眼瞅着对面女子就要吃刚才的花生米,李卯弱弱提醒道。 “那又如何?你还不乐意了?你是男的我是男的?” “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老娘是那种跟你碰两下就要死要活的闺女?” 剪红春嘴上不饶人,面纱下面颊倒是荡开一层醉人胭脂。 不过最后还是将花生米嚼碎咽了下去。 暖暖的,很养胃。 李卯叹了口气 实在不知道哪里惹得这位姑奶奶不高兴:“我是想跟你说,那遗迹之中好东西很多,相传,甚至还有长生的法门。” “嗯?”剪红春被吸引了注意力。 “你若是不知道实情这般白白给了我,对你实在有些不公平,所以我寻思同你知会一声。” 李卯从怀里取出木盒,放在桌案上:“我话已经放这儿,遗迹里金银珠宝数不胜数,还有什么长生法,只要你不愿意,你可以拿回去。” 剪红春随着李卯诉说,一张也不知道为何而薄怒的面孔愈发柔和。 一肚子怨气竟是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 “你就这般容易给了我?”剪红春语声蓦然柔和至极。 “你若是不跟我说,岂不是独吞了所有金银珠宝?” “当真不后悔?”剪红春手已经攥住木盒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李卯眼眸。 李卯目不斜视,没有丝毫虚假之色点点头:“不后悔。” 船舱内,烛火忽而晃了晃。 两人对视视线交汇。 一个坦坦荡荡,一个怔怔出神。 第536章 二娘得逞 剪红春眼神一软,忽而噗嗤一笑,红唇弯弯,拿起丝毫不作犹豫木盒抛给李卯,得意哼哼道: “算老娘没看走眼,你拿回去。” “老娘只对银子感兴趣,对长生没兴趣,而且什么长生,都是骗人的江湖把戏罢了,亏你也信。” “若是以后你有良心,取回来金银后赠我个几万两就好。” 李卯懵逼看着怀中木盒。 又是不懂眼前女子为何又突然展露笑颜。 怎么没拿着这钥匙,反而还有些得意高兴? 女人心,海底针,当真半点不虚传。 “好了,不过一遗迹罢了,竟让你杀人不眨眼的天煞也都这般如女子般优柔寡断?” “我说不感兴趣就是不感兴趣。” 剪红春心情显然不错,靠在软垫上惬意无比,两条修长玉腿交叠,姿态随意。 一只绣花鞋在空中微摇画着圈圈。 李卯看得出神,剪红春柳眉一挑,但并没有收回来,反倒还轻咬唇瓣,往前递了递。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卯后知后觉收回视线,掩嘴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剪红春面红耳赤放下腿,呼扇着手掌,扯开领口散着热。 方才那放浪举动,她第一次做,自然也是羞臊得很。 小舟随着风波轻晃,舱外晚风丝丝冰凉涌入。 一片寂静下,空气有些暧昧。 李卯嗅着酒水扯开话题:“咳,这酒,怎么一股药味儿?” 剪红春眼神飘忽,手指卷着刘海儿道:“中药酒,我自己配的,挺补身子的。” “哦。” 李卯只是晃着酒杯却迟迟未喝。 许是害怕酒为色之媒,干什么不该干的。 剪红春眼中羞恼不争气一闪而逝,但又不能太过明显,便东拉西扯说起了家常:“对了,你身上背着那么多条人命,应该是孑然一身,四处奔波。” 剪红春随口一提般,而后眸光灼灼盯着眼前天煞。 他上次都认出来她给她送了一对儿耳坠,但如今她却是对眼前男子一概不知。 甚至可能下一秒两人就要.... 更甚者过段时间她就怀了种.... 李卯轻声回道:“倒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家中已有妻子。” “.....”剪红春虽然有些被噎住,但也没有多大意外。 当初她靠在这人怀中的时候也大致感受过。 这厮身材这么好,个子颀长,而且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一股子别样魅力。 就是脸长得是个丑八怪,也多半不缺莺莺燕燕环绕。 有没有红颜妻子都在情理之中。 “怎么问起这个了?” 剪红春捧起酒杯,放在唇边却迟迟不喝,只是说道:“没什么,就是诧异你这大罪犯竟然也有家室。” “咱们跑江湖的都不容易。” 李卯叹了声道:“说的是。” “喝酒。”剪红春似是随口一提,扬了扬手中酒杯。 李卯见状稍一沉吟,虽然不太喜欢这药酒味道,但还是捧杯回敬。 “干杯。” “干杯。” 剪红春用衣袖挡着杯子,却是一口未喝。 直到看着李卯一滴不剩将加料酒液喝下肚,眼中慧黠一闪而逝。 同时丝丝期待害怕涌现,不自觉并了并腿。 剪红春默数三息过后。 “嗯?这酒不对劲!” 李卯恍然惊神,浑身燥热 双目隐隐发红,只觉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流窜。 阵阵火气自心间涌动! 这是,春药? 李卯惊愕看向面前那面纱女子,百思不得其解。 但现在不是质问她意欲为何的时候,瞬间便间沉着下来。 除去上衣,袒露精壮上身,以阴阳真气化解药力。 但这他妈好驳杂的药力! 李卯调转真气间暗暗头痛。 里面起码不下于十来种药物! 这疯婆娘! 真是馋他的身子! 剪红春期待抿着唇儿,流连忘返,眼波潋滟看着那健壮上身,轻吞口水。 这厮可真壮。 牛犊似的当真一点不是吹的。 就是比画册那臆想之中的男子身材都要匀称有上几分美感。 剪红春继而看着李卯皮肤如同煮熟的虾一般变红,想着一会儿可要揭开他的面具看看他长相如何,究竟是什么身份。 都到这份上了,丑不丑的无所谓,俊点自然更好。 她也不是特看重皮相如何。 但随着时间流逝,剪红春越等越不对。 意料中这色胚撕开衣服扑过来的预想场景没有出现。 反而慢慢的就不对劲儿了! 剪红春看着那赤红肤色逐渐消散,蒸腾雾气自天煞头顶升起,愕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老娘十几种药都对你没用??? 你这厮这般抗药?难不成你之前中过所以有所防备? 眼瞅李卯身上皮肤就要褪去,剪红春脸色变得焦急,最后不由分说直接含住一大口药酒,直接连滚带爬一把搂住了李卯,凑了上去。 绝不能半途而废! “唔!” 李卯感受着剪红春炽热身躯,呼吸紊乱一秒破功。 既然不是设计,这还抗拒集贸。 人都投怀送抱来了。 人真是馋你身子来的! 当真不是他禁不住诱惑! 刺啦—— 李卯双目忽而赤红一片,清明寥寥无几。 蒙面黑纱,黑衣被随手丢弃地面。 剪红春抱着胸脯,无助的白羊羔一般眼角带泪。 但自己选的路,哭着也得走完! “唔!”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桑二娘委屈呜咽哼哼。 河面上,小舟随着风浪摇摆不定。 偶遇大浪,拍至小舟。 不远处那蛙鸣虫啼,似在唤醒春的到来,预示耕人播种的希望。 黑夜之中一片静谧。 唯有不时寒风呜咽哭啼声响起。 第537章 竟然是他?! 肃武王府之上,虽已夜深人静,但总有那么一两夜猫子夜不能寐。 这不,身子刚好没多久的小娘子澹台玉容见某个坏蛋晚上没欺负她,麻溜儿爬起身,去寻了紫檀玩耍。 恰好紫檀也是个夜猫子,两人一拍即合,在庭院中嬉笑拍起了滚圆的牛皮球。 啪啪—— “你个笨蛋紫檀哈哈!” 澹台玉容猛的一巴掌抽在皮球上,皮球蓦然形变挤扁,最后倏然飞将出去打在紫檀胳膊上。 逗得小娘子开怀大笑。 紫檀也不甘示弱,气哼哼嘀咕一声“要你好看”,便牟足了劲巨大力气抽在滚圆牛皮球上。 啪—— 一声巨响传出,澹台玉容脸色一变,向后跑了跑,等皮球力泄了泄,这才猛的抡圆了巴掌,使劲一拍将气球拍扁打了回去。 啪啪啪—— 两人对拍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突然一下,紫檀用上了内力,那牛皮球立时被拍裂一个大口子,萎靡粘在地面上,嗖嗖大泄特泄,再也起不来。 两位少女蹲伏在地用指头戳着皮球,最后悻悻悄咪咪离场。 明天澹台玉容还得跟澹台琼和李卯回娘家,不能多玩,这便准备回去睡下。 地上皮球再没了气力。 被玩坏了。 说白了还是自讨苦吃。 殊不知,与此同时某处,一双澹台府上特制的绣花鞋,正在空中摇啊摇。 直到清晨拂晓,天边涌现一抹鱼肚白,一轮大日蛋黄般浮出水面。 河面风波渐渐消退,岸边芦苇荡沉定不再随风摇摆。 水面之上小舟平缓入睡。 船舱之中,其中正一片狼藉,几乎不可言说。 灼热退散间凉气弥漫,杯盏四处跌落,酒水早已倾泻一空,打翻落地浸满了绒毯。 船舱中央四方精巧红木桌案也早已经干翻在地,四条桌腿朝天。 上面搭着一堆麝香衣物,一大红色荷花肚兜。 闷热渐渐消散。 桑二娘面上梨花带雨间憔悴虚弱,不复精明慧黠。 显然哭过一阵。 而且哭的时间还不短。 玉指微微蜷缩,也不知道是抽筋了还是怎的。 唇瓣苍白,唇彩早已寥寥无几。 李卯面上附着半面面具,浑身通红早已褪去人,舒坦美美沉入睡乡。 估摸着一盏茶时间过去,晨间寒风忽而从帘幕缝隙间灌入船舱。 呼—— 船舱中间红肿美妇睫毛一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大魄力,沉声哼唧两声,横着藕臂置于额间,头痛连连。 最后迷蒙将胸前的胳膊推开,支着起身,失神打量四周环境。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嘶…” 桑二娘眉头一皱,扭头看去,一旁某人突然映入眼帘。 记忆瞬时如流水般涌入头脑。 桑二娘沉默片刻,终是想起来了昨日片段..... 得。 桑二娘抽抽鼻子,委屈艰难拉过来衣物。 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心里十成相信,就是自己不给他下那么多味猛药,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下了药.... 完全雪上加霜.... 这也太多了..... 只怕一次就.... 桑二娘面庞红扑扑,但穿衣间仍是艰难阻塞,气喘吁吁,一动三歇。 她也想躺在那儿休息,但是大早上的她得回府! 桑二娘揉着柳条腰肢,没好气踹了脚李卯小腿。 暗骂真是个牛犊子。 最后将肚兜系上时,却猛然想起来一事。 桑二娘视线陡然一转,直勾勾盯在李卯那半张面具上。 当即好奇按捺身子酸涩,跨开美腿立在李卯上方,弯腰俯身要去摘李卯脸上面具。 “哼,你个色胚都给老娘吃干抹净了,管你是美是丑,老娘这辈子吃定你了。” 桑二娘将面具取下来,却突然被船舱内乱糟糟环境吸引了注意。 看着种种痕迹.... 不由得双颊燥热羞臊。 桑二娘甩甩头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 这真怪不了她。 都怪这厮太.... 桑二娘收敛心思,将面具放到一边,低头凝神看去。 让老娘看看 ,你天煞究竟是谁! 手将面具一拿开,一张俊美如雕刻般的冠玉面庞登时映入眼帘。 “嚯,这么俊?!” “跟小王爷相比竟是不遑多让。”桑二娘眼睛一亮,惊喜出声。 但转瞬之间却不知为何戛然而止,咽了气儿。 眼前这俊美公子,她怎么越看越熟悉? 怎么越看越像他们澹台府的乘龙快婿? 桑二娘视线凝固,笑容逐渐僵硬,眸光懵逼。 最后一点一点化为震惊不可置信。 “李卯!?!”—— 一声震天惊喊响彻河面,丛林间鸟雀惊飞,四散而逃。 船舱内,还没来得及穿裙子的桑二娘手足无措,按着肚兜瞳光波颤惶惶,仍是满心难以置信。 最后腿一软,直接跪坐了下去。 目光失神看向面前虚无,口中喃喃:“这都是什么事....” “怎么会是你...” 桑二娘默然良久,心头惶然涩然间,忽而此前心头种种疑惑便通畅下来。 比如那日李卯上门时,两人之间诡异的熟悉感。 以及那日裕和楼拍卖会上,为何会给她买珠宝! 当初她还诧异,为何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他都能认出来自己。 可谁曾想那根本不是因为认出来她是剪红春,而是她是他长辈! 所以才一掷千金,替她买下来那一对儿宝石耳坠! “不行,不行,不管他当初有没有认出来我,我都不能这般同他碰了面!” 桑二娘小腿打颤艰难起身,匆匆穿戴好衣物,撩开帘子回望地上熟睡人影一眼后,复杂抿唇,划舟去了岸边。 此事天知地知.... 到时候孩子有了刚好交了差,大不了以后不再见面就是。 桑二娘心烦意乱,挎着布包消失在林子之中。 “嘶!” “这混球!” “玉容那小身板...” “不行,趁着天还没亮全,我得赶紧回去。” “对了,今天不是玉容和琼儿要.....” 林子又突然沉默下来。 桑二娘呼吸愈发急促,步伐匆匆间,三步一停顿,扶着膝盖喘粗气,小心翼翼。 像是怕什么珍贵东西掉了。 而船舱中某人仍是没心没肺呼呼大睡,梦乡之中惬意舒坦。 第538章 迟到的李卯 雾霭时分,天色蒙蒙亮,澹台府前唯有寥寥三两卫兵轮流看守大门。 一道黑色倩影熟知一条后府小路,弯弯绕绕,几个隐蔽起落间,入了府内。 回到屋里第一时间便是艰难蹬掉粘在腿的裤裙,扯去衣裳,一并塞入箱子后,风风火火去了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的浴室。 一宿没睡,桑二娘仅是坐进浴桶便长长叹息一声,眉眼疲倦烦躁,抿着唇瓣连一丝动弹的力气都不曾具有。 本来操劳一夜,体力见底,本来早上还能同那不解风情的天煞坦诚相见,相处一段时间。 谁曾想半路插进来个武王世子! 澹台府的新女婿! 猛一下差点没把她吓得丢了魂儿,后面又一路死命奔波,如今到了这儿已经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 桑二娘胸前起伏不定,喘息两声后,这才嘶哑着嗓子竭尽全力向着另一间房酣睡的丫鬟说道烧些热水。 等得到丫鬟半睡半醒肯定回答后,这才疲惫闭上眼,带着红痕,靠着浴桶头一歪便迷糊了过去。 怎么会是他? 是谁都好,可偏偏是他... 唉... 谁能想到这地位尊崇的小王爷,竟然跟她一样,也玩心大发,是个有双面身份的。 怨不得上次他看见澹台卫幽会男子时会那般震惊。 怨不得.... 桑二娘眼眸虽然紧闭,但是眉头却不停舒展在紧锁,陷入某种回忆当中。 “唔...” 桑二娘忽而轻哼一声,迷蒙双目低头看去。 视线凝滞几息过后,面上映现一层大红胭脂,抿着唇儿无地自容。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昨个要是她没记错。 自己可没少...晕。 晨间白阳冉冉升起,将白色余晖洒向大地,铺满了大片白霞。 一个不要紧,日头便从山脚到了山腰。 岸边小舟之上,河水摇摇晃晃,仿若温床般让人心生留恋。 甭论船舱内甜香扑鼻,佳人残香依旧。 自是迟迟不愿醒来,回味昨夜风光。 李卯作为给予者,哪怕身子硬朗,有两仪圣法,一夜过去也是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约莫桑二娘离去两个时辰后,巳时中段,小舟不停撞击岸边草岸,这才将舟中人唤醒。 李卯微微睁眼,迷糊片刻才摇头晃脑坐起身。 吐出一口浊气,眸光稍显失神看着一片狼藉。 昨个怎么感觉梦见个大白毛绒玩具。 然后他发了疯的... 咳。 李卯手掌想要抬起,却突然碰到一处柔软。 “什么东西?” 李卯抬起来一看,却见是自己的面具。 李卯眼神一凝,瞬间大脑如同被开了机般调动起来,昨夜同剪红春那疯婆娘喝酒,以及自己用真气化解药力,还有最后她扑上来强吻自己! “草!” 李卯一拍大腿,手里攥着手帕: “老子竟然被一个女的给下春药睡了!” 李卯皱着剑眉,蓦然转头去找寻剪红春身影,却发现船舱之中空无一人,甚至自己的面具都跌落在地。 李卯喘息回神,随手拿过裤子穿好后,凝神收起面具,拿起酒壶放在鼻下轻嗅。 接着又瞬间拉开距离。 “这到底加了多少种春药?” 李卯皱皱鼻子,盘坐检查身体状况。 依稀记得昨夜他化解药力的时候,十几种在他肚子里翻来覆去,他徐德沉下心去清明意识。 结果药力快没了,这婆娘突然抱过来缠着他,憋着的一口气瞬间紊乱。 本来就催情,一下子来个女人跟引信碰到了火源一般说炸就炸。 李卯一面挑着自己的衣服,一面百思不得其解。 剪红春她究竟是要做什么? 有何图谋? 他方才粗略检查一番身体,除去肾气微亏之外,其余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对了,钥匙。”李卯一转头,发现木盒子就安安稳稳躺在那儿。 李卯再度陷入深思。 肯定也不是为了木盒子。 毕竟先前他就说过可以主动送她。 那究竟是为什么? 李卯起身穿戴好衣物间,突然低头看见地上揉成一团的某样东西。 李卯眉头一挑,俯身捡起,发现是一方白色手巾,上面缀有一朵鲜红梅花。 李卯瞳孔一缩... 剪红春她? 还是个没出阁的? 但是听声音体态似乎根本不像一个少女。 至于具体容貌身材,他已不大记得。 只能依稀记着对方容貌不俗,而且身材也相当不错。 除此之外再无记忆。 李卯攥着手帕坐在软垫上运转两仪圣法恢复亏空。 同时心里只能用匪夷所思这一个词形容。 剪红春拿着春药白给,难不成真是为了他的美色? 可相处下来,她不像是那种什么水性杨花的采叶大盗。 举手投足间还有一股子人妻之矜持。 是认出来他就是武王世子,要谋求荣华富贵? 也是,剪红春比较贪财。 但是为何又独留他一人,而不等着他醒来后同他坦白一切? 左思右想之下,李卯发现只有一个设想最为合理。 便是剪红春真看上了他,是单纯馋他身子。 昨夜布置的那般温馨,估计就是要同他坦白些什么。 结果问着问着发现他已有妻子,怕自己不答应,最后便痛下药酒,将自己给灌了个饱。 然后.... 醒来便是这般狼狈模样。 至于为何起来时她人不在,很有可能是个人原因使然。 他无法猜测。 但是能受下火力全开的自己一夜,早上还能比他先走的.... 算你牛逼.... 是真牛逼。 李卯头痛揉着腰,最后轻叹一声实在没了法子,撩开帘子瞅了眼天色,心头突然一惊,匆匆迈着步子全力赶回王府。 与此同时,肃武王府上,澹台家姐妹正立在王府大门里头,外面陈列几辆奢华马车,装载几口镶玉木箱。 澹台琼淡然站立,一身红黑色裙裳,身形如长枪挺拔。 身旁站着个一脸焦急埋怨,因是新瓜初破而面颊粉润,红唇鲜艳,看上去明显成熟了一大截的澹台二小姐。 “大姐,你看看李卯!” “今天回娘家的日子他怎么迟到了这般久!” “都一个时辰了!”澹台玉容埋怨连连,百无聊赖托腮坐在门槛上。 她已经站在这儿一个时辰,什么也不做就干等着。 浑身身段一眼望去,同以往显着丰腴了一圈。 婚后温养第二春果真是名不虚传。 澹台琼轻声道:“稍安勿躁,在人前不准喊李卯,喊夫君。” “再等等,回去早回去晚都一样。” 澹台玉容扁嘴小声嘀咕:“昨夜他明明说了来我屋里,结果我等了半宿都没来,谁知道去跟谁鬼混了...” 澹台琼欲言又止,最后没了下文。 昨夜她何尝不是等了一夜? 但李卯没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她们瞎操心也没什么用。 日头愈发毒辣,约莫一刻钟后,街道外面,终于是远远传来一声呼喊:“娘子们,我回来了!” 第539章 温顺的澹台玉容 肃武王府前头,朱墙之间,气喘吁吁跑过来一白衣公子。 其脸色微微发白,额间沁汗,一步一擦汗,全然没有半点此前的潇洒自在。 澹台琼没惊喜多久便脸色一变,蹙着眉头快步上前迎接。 澹台玉容眼瞅不对劲,同样拎着裙摆眉宇担忧小跑上去。 老薛靠在墙头抽着大烟暗暗思忖。 这剪红春就这么能干? 少爷没用两仪圣法? 李卯从城郊赶回来一步路没歇着,可偏偏阴脉没了,充其量现在也就是个身子强壮点的普通人。 路上好不容易搭了一辆马车,这才没有死半道上。 昨夜真的太脱水了。 汗水... 各种意义上的。 “夫君,你怎么了?”澹台琼上去扶住李卯,关切询问。 澹台玉容紧随其后,一擦身便挤进去个脑袋。 李卯轻声道:“没事,就是早上在郊外降伏了一条大白泥鳅,光溜的很,费了好大力气。” “泥鳅?你出去捉鱼去了?怎么不喊我?” “而且你还迟到了好久。”澹台玉容撅嘴问道。 李卯上手揉了揉少女发丝,于少女埋怨嘀咕中挺起腰肢,说道:“走吧,回澹台府去。” 李卯也不多说什么,一手一个葇荑,缓缓步入一辆巨大马车。 老薛上车驱使。 车厢内,三人并肩坐在一排。 澹台玉容视线投于窗外,手儿攥着李卯手掌,不时扯着李卯呼喊外面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澹台琼则是疲倦靠在李卯肩头,享受夫妻温存。 但鼻翼轻动间,眉头却愕然挑起。 怎么一股女子香味? 而且还是特别熟悉的香味。 但府上女子众多,一时半会儿是谁她还真说不出来。 难不成夫君他晚上早上不是去捉什么泥鳅,而是去和某个女子幽会? 可是为什么要瞒着她们? 只要同她们俩知会一声便好... 澹台琼百思不得其解,英气面颊上狐疑连连,趁李卯同澹台玉容嬉闹间,揪起李卯胳膊柔顺布料,翕动鼻翼再次嗅去。 错不了。 就是一股相当熟悉的香味。 熟悉的好像小时候抱过她似的。 澹台琼微微摇头,最后只当是李卯出去同哪个红颜厮混,也就没有再理会。 马车缓缓行驶,约莫一刻钟时间,庞然大物连带着几辆装载礼品的马车穿过烈虎街,停在威严之澹台将军府前。 府门前,老将军一张脸漆黑。 显然已经等了相当久的时间。 “臭小子!给老夫个解释!” 仨人还没下去,便传出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李卯苦笑一声,自知理亏。 他今个早上可是让一位老将军,一位镇国将军,和一位一品诰命夫人干等了这么久。 澹台琼却是抿唇摇头一笑,按住李卯身子,眸光示意一番后率先下了马车。 “爷爷。” 老将军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琼儿你可算是回来了!玉容呢?” “玉容在车上呢,咱们先回去吧。” “不行,那臭小子呢!让她出来给我解释解释!” “早上玉容贪睡,多睡了会儿,不怪夫君的。”澹台琼挽着老将军胳膊,缓缓走向内府。 “欸?”澹台玉容懵逼看向李卯。 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二娘二叔呢?” “你二叔在府里,你二娘还睡着没起。” “我二娘没起床?” 澹台玉容正准备扒着窗户申冤,突然被李卯一把捂住嘴搂进了怀里。 “好玉容,好娘子,你就担下来老爷子也不会说你。” “唔!” 澹台玉容挣扎不停。 李卯眼睛一瞪,小声恐吓道:“你要是不听话,下次为夫可不管你怎么哭了,绝对一截都不留在外边!” 澹台玉容眼神一呆,瞳中明显闪过几分害怕怯怯,最后轻哼一声停下了挣扎,下意识揉着小肚子坐在李卯怀中。 这坏蛋.... 万一坏了怎么办.... 李卯松开手,缓缓低下头去。 “玉容最好了。” 少女睫毛微颤,面如桃红。 几息过后,李卯牵着少女手掌下了车。 于门口卫兵恭敬打过招呼,便迈门进了澹台府。 几个卫兵一脸懵逼看着方才跟个小媳妇似的,低头听话温顺跟在世子一边的二小姐。 “方才那是二小姐?” “不清楚啊...好像是吧....” “世子真厉害....” “二小姐这金丝雀怎么都成小兔子了。” 澹台将军府内府。 那日李卯提前一日到澹台府看媳妇的石桌庭院中。 四周栽竹种花,清幽淡雅。 澹台琼与澹台烈虎围坐桌前,桌上放着一副玉质象棋,以及陶瓷茶具。 澹台琼在一旁捋着发丝不时瞅向竹林小道,看家中二娘二叔踪迹。 澹台烈虎则是一直瞅着自家孙女。 总感觉变化也太大了些。 刚强之英挺明显消磨许多,眉梢脸上轮廓间滋生柔和。 一眼便可看出已作他人妇。 不多时,身后走来一男一女,挽手前行之小夫妻。 澹台烈虎闻声看去,同样再度视线一凝。 面前少女仿佛直接换了个人似。 不说外貌体态如何。 就是往日在他跟前那活泼劲头也都散了七七八八,一眼望过去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媳妇儿。 “爷爷,我回来了。”澹台玉容由李卯牵着落座石桌,小声唤了句。 澹台烈虎回过神,虎目中按捺不住的思念,轻叹一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玉容,你在那边过的还如何?” 澹台玉容不假思索道:“挺开心的,府上有玩伴的。” 李卯松了口气。 “我二娘呢?”澹台玉容轻车熟路摆着象棋,抬眸四处张望。 “你二娘我唤人去喊了,你二娘不知道怎么了,听丫鬟说似乎是早起洗了个澡,然后又睡下了。” “可能是这两天累着,也有可能是天天想你们想的。” “一会儿你二娘来了你可要好好同人说说话。” 澹台玉容点点头道:“知道了,我跟二娘亲,不用你说。” 澹台烈虎斥责一声,但脸上笑容却是堆成一团:“你这丫头。” 澹台琼抬手给澹台玉容解开发髻重新编着。 老爷子一面同澹台玉容下着棋,一面同李卯诉说着家常,左右不过不准欺负玉容云云。 澹台玉容在一旁红着脸帮腔夫君,撒娇不让老爷子多嘴。 最后澹台烈虎才作罢。 竹林印染,桌上其乐融融一片,颇有一家之相。 与此同时,某处竹林小道之中,一枣红袄裙美妇正探头探脑,隐蔽向外张望。 在看见桌边那侃侃而谈俊美公子时,秀美眸子明显一滞,羞怨惶惶一齐涌上,记忆如同潮水般再度涌上。 美妇身子一颤,浑身都重新缩入竹林中。 呼吸紊乱,胸前剧烈起伏。 桑二娘玉白面庞苍白间浮现两抹红潮,手儿慌乱抻展着因为刚刚起床儿压得满是褶皱的裙裾。 这厮.... 不会能认出她来吧... 第540章 桑二娘:我来吧 三人在院中落座片刻,澹台玉容正如嗷嗷待哺少女般四处张望,找寻二娘踪迹。 不多时,一道枣红身影终是匆匆从竹林小道之中走出。 不过走的姿势很别扭,一脚深一脚浅,像是受了什么伤,出了很多血。 而且走的时候还低着头,一只手不停去拨弄发丝挡住面颊,好像生怕被人给认出来似的。 不过仍是难掩其中秀色身段,风情韵味。 “二娘!” 澹台玉容心思机警,轻呼出声。 众人齐刷刷看去。 李卯在看见那浮凸身段之时,不知为何视线一凝固.... 因为看不清脸,只能看清那妩媚体态。 可是体态为何这般像那谁??? 剪红春? 也不对。 李卯晃晃头暗念一声荒唐。 合着昨天药劲儿太大,怎么把二娘都认成那疯婆娘了。 美妇步履艰难慢慢往前走着,最后终是显露出一张苍白虚弱的面颊,对着众人莞尔一笑。 最后还特意朝李卯投去温和长辈的目光。 李卯一愣,起身一拱手道:“二娘。” 桑二娘见李卯如此反应,浑身紧绷终是一股脑消散,心头长出一口气,轻松下来。 脸上血色都明显恢复不少。 这厮当真没有认出她来,还好,还好。 那日给她送耳坠,也确实是看在两位大小姐的名义上送给她的。 “二娘,你这是怎么了?” 澹台玉容疑惑嘟着嘴,不解十足看着二娘乱成鸟窝的鬓发,甚至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润,睡眼惺忪带点苍白的脸。 眼眶乌漆嘛黑,跟一宿没睡似的。 澹台琼那头将蓝色头巾给妹妹包好后,同样疑惑投向二娘视线。 二娘这是怎么了? 怎么总感觉被人蹂躏了似的。 “先坐下再说,老夫一会儿还得去演武场带兵,陪不了多久。”澹台烈虎招呼桑二娘坐下。 桑二娘笑容牵强,眸光躲闪,但还是被澹台玉容拽着坐下。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想着你们要回来激动的一夜没睡,然后早上沐浴之时,在浴桶里睡着了,这才刚起来。” “哦,是这样,我跟玉容还纳闷,二娘竟然也会赖床了。”澹台琼笑着打趣道。 “呵呵。”桑二娘理着鬓发,明显心不在焉干笑两声。 “你们先聊着,我先走了。” “欸,爹你慢走。”桑二娘起身目送澹台烈虎。 一边过来卫兵上来搀扶老将军离去。 如此,庭院石桌旁便只剩下四人。 正好一人一边,将四四方方石桌围了个严实。 李卯同桑二娘相对而坐。 李卯漫不经心喝着茶。 桑二娘心惊胆战跟两个闺女叙话间,不时偷瞟对面那俊美男子。 这厮以前没注意看只觉得俊,可如今怎么一细看,怎么感觉更俊了点.... 不过看上去身子修长,衣服一脱,却又一身腱子肉。 跟个牛犊子似的.... 一下她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就这强度足足.... 一宿! 啐! 桑红皖! 这可是府上的女婿! 琼儿和玉容还在一边! 你跟他,必须得断了! 桑二娘暗骂一声不知廉耻,旋即又是强自笑着起身斟茶,回屋里端了些茶水糕点。 不过走的时候姿势更怪异了些。 李卯目光流转间,不经意便看见桑二娘那款款摆动的臀线... 嘶——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怎么这般熟悉? 啪—— “大坏蛋!你看哪儿呢!” 李卯头一痛,一看是澹台玉容这妮子气呼呼打在他头顶。 李卯心道一声不好,忙轻咳一声挽救道:“我看二娘那衣服可真好看,不如到时候你们回去做两身?” “嗯?你当真不是在看别的?”澹台玉容狐疑连连,明显不信。 李卯一脸不懂,挠挠头问道:“看什么?” 澹台玉容眼睛眯缝,最后娇哼一声算是放过李卯。 澹台琼在一旁刚刚倒是没有注意。 只是她方才闻见了一股子似曾相识的香味。 正有些犯迷糊。 她天天领兵打仗的,你要是让她品药水她可能一瞬间就能给你分辨出来。 可偏偏这女子脂粉却是一窍不通,甚至有些犯懵。 一个词来说就是“香盲”。 关键是王府里女子成群,脂粉体香味道更是千奇百怪,迥异不同。 澹台琼小抿一口茶,宕机了一般陷入沉思。 “奇了怪,总感觉最近刚在哪里闻过。” 桑二娘端着点心走来,路途中间眸子始终黏在石桌旁那白衣公子身上。 好半晌没收回视线。 直到有人看过来,这才如梦方醒般,如受晶的鹿儿般慌忙收回视线,轻咳一声加快步伐,落座石桌边沿。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走的太过匆匆,中间往前走到石桌旁之时,竟是绊住凳脚,一个不留神... 李卯一脸懵看着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 啪—— 瓷盘打在石面上碎成一块一块。 桃酥,酥饼直直倒向了正对面的李卯身上。 “没事吧二娘?” 澹台琼眼疾手快,动如电弧般伸出手将二娘抱住这才没让人倒下。 至于李卯,则是已经浑身洒满了点心。 大块的还好,就是一些零碎粉末钻进衣服褶皱中难以处理。 顺着衣襟便洒到了腿上。 李卯不紧不慢将大块东西捡起放在石桌上,正准备起身掸粉末,却突然见二娘勾着耳畔发丝,手中拿着一方手帕,绕过桌子直直向他走来。 “二娘,不用的,我自己拍一拍就好。”李卯推脱道。 桑二娘却抿唇摇摇头,在某处打量:“没事,很快就好了,不然二娘心里过意不去。” “这...” “坏蛋你就答应二娘吧,二娘心细手巧,肯定比你自己弄得干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桑二娘心尖一颤,脖颈后染上红晕。 李卯愣了愣,不再推辞道:“这倒也是,那便麻烦二娘了。” “欸。” 桑二娘走至李卯跟前,用手帕颤颤悠悠伸向那胸膛。 轻柔至极拍打着衣襟,将丝丝粉末拍打下去。 慢慢的往下顺去,便只剩下李卯腿上的残留。 李卯看着美妇在自己跟前忙碌,一股子似曾相识的麝香扑面而来,伴着那刘海轻轻摇曳。 也不知为何就有些心猿意马... 李卯一咬舌尖,忙暗骂一声自己混球。 桑二娘视线流转,须臾片刻后一凝固,猛地面上烫上红晕,视线躲闪支吾道:“你,你站起来。” 这厮明明就差给她独挑大梁.... 怎么穿着衣服看着倒是不显山不露水。 真是个没良心的... 不对,也不能怪他... 是自己给他药翻了.... 李卯恍然慌张起身,一裤子碎渣近乎掉了七七八八,但还有不少沾在裤腿上。 桑二娘便这般轻轻拍打擦拭。 一旁两位小娘子饶有兴趣看着。 桑二娘心头直打鼓。 李卯却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般相处如此熟悉..... 明明二娘是他的长辈... 可气息怎么完全不排斥他,甚至还有些接纳包容他的势头?? 闹鬼了??? 第541章 二娘的絮叨 桑二娘手法娴熟轻柔,拿着手巾轻擦轻拍。 蹲在地上腰线浮凸,胸襟鼓囊。 倒是有意避开某险要之处。 李卯抬头目不斜视,只觉双腿僵硬,半点不敢动弹。 生怕稍微动一下,就碰到.... 桑二娘面颊红润,嗅着熟悉不能再熟悉,经过一宿相处的....头脑直发晕乎。 轻拍动作越来越缓,蹲伏双腿微颤,愈发僵硬。 有些发软发僵站不起来了。 “二娘,怎么越来越慢了?不就是拍个渣子吗?”澹台玉容在旁边捧腮纳闷道。 “嗯?哦,这,这不是弄得仔细点吗。”桑二娘尴尬笑了笑,而后扶着膝盖想要起身。 但起到一半却突然一疼,眉头紧锁,闷哼一声直想要向下跌去。 幸好李卯反应快,一把双手捞住桑二娘肋下,这才没让人倒下。 但是无奈二娘资本有些雄厚,扶住肋下之时不免会剐蹭到。 待二娘站稳过后,李卯连忙收手向后退了退,不好意思视线下垂没敢吭声。 嘶—— 又是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各种方面的。 桑二娘步子磕磕绊绊,轻抿唇瓣间揽住胸脯,将手帕塞入怀中后,小步小步勾着发丝回到原位。 “二娘,你身体不舒服吗?是来了那什么?”澹台琼按住茶杯,朝二娘递去一个女子都懂的眼神。 桑二娘眼珠子骨碌一转,背身避着李卯,点点头。 澹台琼了然,关切道:“那不然您去歇会儿,我们同二叔见过面便走了。” “不行!” 桑二娘猛地一坚决,不复虚弱模样。 三人齐刷刷疑惑投去视线。 桑二娘耳尖嫣红,掩嘴轻咳道:“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肯定是要多待一会儿,二娘没事的。” 澹台琼点点头:“如此,那便委屈二娘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 桑二娘微笑落座,招呼丫鬟来收拾过残渣碎盘子后,双腿交叠,眸光微垂。 李卯抿茶间,这才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起眼前这位澹台家的长辈。 其肤如白雪,丰容盛鬋,憔悴虚弱间仍难掩其秀色可餐。 身段浮凸,珠圆玉润。 耳挂一对儿那日他送的红宝石挂坠,发盘虽凌乱,但更有一番慵懒滋味。 方才留意,二娘身材更是臀圆腰细,十足之江南婉约小家碧玉。 既有当家大妇之风采,举手投足间又有精打细算之精明,但不显市侩。 特别是那双秀美眸子..... 李卯渐渐看出了神,陷入某种回忆当中。 脑海中浮现一片白花花.... 然后... 二娘那张红润如海棠花般,香汗淋漓的脸缓缓浮现.... !!! 李卯忙掐大腿,倒吸一口凉气。 他当真是疯了! 怎么昨夜的事情将二娘的脸给代入了? 对面端坐之桑二娘察觉对面那赤裸裸视线,心头羞恼不胜,不过更夹杂丝丝欣喜。 本来还怕这厮对她不感兴趣,但到最后看见她这脸不还是禁不住多留恋? 不过心知这厮如此直视打量一个女性长辈,显然不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只怕心头有所狐疑。 于是桑二娘同旁侧两位侄女交谈间,不忘微微侧脸,以手撩着发丝挡住李卯视线。 李卯恍然回神,双手按在膝盖上拧眉直视桌面。 “对了,你们新婚在即,我这个作二娘的,过来人有必要同你们几个叮嘱一番。” 石桌上,桑二娘忽而直勾勾盯着李卯说道。 “二娘,怎么了?”一头澹台玉容拿着新拿来的点心吃着,含糊不清道。 澹台琼抿茶朝桑二娘投去问询目光。 桑二娘脸不红心不跳,捧茶轻声问道:“你们新婚夫妻,将将洞房每两日,自是食髓知味的时候。” 三人齐齐一愣,面颊倏然一红。 桑二娘动了动交叠修长美腿,语重心长道:“你们也别怪二娘说的羞了,这事可必须得注重起来。” “二娘知道你们小年轻爱玩,但是一下两个新娘子,你们也多少得掂量个度,二娘是过来人,自然要同你们诉说些经验。” “你们倒无所谓,但是得多替你们夫君打量。” 桑红皖面不改色,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她对天发誓,剪红春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旁边澹台琼如听箴言般郑重点头,如同认真听课的好学生,时刻注意夫君身体。 澹台玉容则是被抓了个正着,面涌粉霞,眸光潋滟回想时常一下就是半宿的荒唐。 可是... 每次坏的都是她.... 那坏蛋根本跟个没事人一样啊.... 二娘当真没说反吗? “待会儿府上有些补品,我给你们收拾些,你们全都拿回去,给你们夫君补一补。”桑二娘又大大咧咧丝毫不在意补充道。 昨个那人操劳一夜,她们年纪小不知道疼,她来疼。 虽然不能暴露了身份,但是想着法儿的保养保养也不是不行。 虽然以后她可能不会再用了。 但是万一昨天因为她下药太猛,导致让他空了身子,让俩姑奶奶独守空闺,自己可不就成罪人了? “二娘,其实我不用的....”李卯弱弱抗拒道。 桑二娘蓦然眉头一蹙,扭头过来横了李卯一眼,不容置疑道:“什么不用。” “我说用就得用,万一你伤着身子怎么办?”桑二娘指节叩着石板桌面,邦邦作响。 “昨夜...” 李卯轻咦一声。 桑二娘话口一顿,陡转话口道:“昨夜你们小夫妻肯定又鬼混到不知什么时候,不然今天早上能来的这么晚?” “哪有二娘,昨夜这坏蛋他...唔。” 澹台琼默默捂住自家妹子的粉唇,挑眉朝李卯扬了扬,示意莫要顶撞二娘,先收下再说。 李卯见状叹息一声,不再做推辞,点头应下。 桑二娘这才满意点点头。 李卯则是暗暗诧异。 方才二娘露出来那一抹泼辣坚决劲儿,还真挺像某个馋他身子的痴女。 愣是侮辱了他整整一夜最后扬长离去。 当真是可耻。 不过也就一点点罢了。 “还有。”桑二娘清清嗓子。 “玉容你随我来,二娘有话要叮嘱你一番。”桑二娘款款起身,向着娇蛮小姐轻声呼喊一句。 玉容这小身板哪能顶得住这混球? 琼儿就不说了,玉容她可得好好叮嘱一番。 万万不能因为爱情郎心切,就勉强了自己。 就是她体态比玉容高了不少昨夜都有点..... 玉容这小身板.... 澹台玉容“啊”一声,随后抽出李卯攥住的手掌,拍拍裙裾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李卯视线再度凝固在那浑圆裙摆之上,陷入深思。 (ps:解释下那么多人疑惑李卯和剪红春的关系,作者帮大家理一理。 第一就是裕和楼拍卖的时候,桑二娘以本来面目出席,然后碰见了遮掩面目的李卯。 桑二娘认出来面具男是天煞而不是李卯,而李卯认出来这是桑红皖,澹台府的长辈。 看见桑红皖想要耳坠,于是将耳坠送给了桑二娘,而不是送给了剪红春。 可是桑红皖以为是天煞认出来了她是剪红春,对她有意思,所以才给她买了耳坠。 所以李卯是蒙在鼓里的,桑二娘也是仅认出来了李卯暗面身份。 到了后面船上为爱鼓掌的时候,桑二娘才认出来李卯就是天煞。) 第542章 桑二娘:晕没晕? 桑二娘所居庭院中,铜炉染熏香,朱门映竹叶。 院中一方石桌旁,澹台玉容正百无聊赖枕着下巴:“好了吗二娘,你把我喊过来怎么半天不出来。” 屋内传出来一阵衣物簌簌声以及连番絮叨:“来了来了,你这孩子急个什么,就离一会儿你那情郎你就不行了?” 屋内桑二娘将裤裙褪去,而后也不知看见了什么面颊猛然酡红一片,颤抖丝丝呼吸后,将衣物堆放一边,踮着脚尖去柜子里翻找衣物。 那如白玉屏风般的滑腻美背,以及往下... 依稀可见不少痕迹。 屋外澹台玉容手中把玩着一截小臂粗细的玉如意,忽而起了什么心思,面染粉霞。 放在小肚子上比对。 “....我竟然没死....”澹台玉容暗暗咋舌,心惊肉跳将玉如意摆在桌案上,同时不免感慨鼓励一声自己当真厉害。 明明这玉如意还短了半截.... 要是那坏蛋恐吓她的是真的.... 那还了得..... 她直接死了算了。 屋内,桑二娘对着铜镜看着新一件挑出来大红色襦裙,同镜中那燃着幽幽眸火之女子一对视,须臾后触电般忙撇开视线,轻咬唇儿扭捏大腿,将一双美腿缓缓跨入襦裙。 “玉容,二娘来了。” 澹台玉容坐起身,攥着玉如意目视二娘聘婷从屋中跨出。 “二娘,我怎么感觉你比以前漂亮了?” “虽然你今天早上不修篇幅,而且脸色也不好,但总感觉二娘跟以前不一样了,说不上来的感觉。”澹台玉容稍显困惑。 “什么说不上来的感觉,二娘跟以前一模一样,怎么可就不一样了?” 桑二娘抿唇一笑,丝毫没有露出纰漏,双腿交叠坐于石凳上,拍着刚换的大红色裙摆。 这颜色深,倒是不那么容易看出来痕迹。 不然若是给人看见,家中还就一个年轻后生,丢人不说,琼儿心思机敏,不免让人多想。 “估计是你有了情郎,圆了洞房自己变了,这才看别人变了。” 澹台玉容皱着短眉疑惑道:“是这样吗?” “那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我看二娘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大姐圆完洞房之后的感觉。” 桑二娘捋着裙摆褶皱的手掌微不可见一僵,接着便抬头道:“你说什么胡话,难不成你的意思是二娘这两天去洞房了不成?”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澹台玉容张口又要详细解释,被桑二娘眼疾手快打断,笑呵呵道: “好了,莫要多说,先说说你们洞房如何,二娘很是好奇,那夜小王爷究竟先去的谁的婚房。” 澹台玉容一听立马来了劲儿,喜上眉梢间禁不住的嘴角勾起。 整个就完全是话都不用说,桑二娘便知道了结果。 “外面都说那坏蛋跟我大姐是情投意合,跟我就是联姻,哼,但是那天晚上他先来的还是我的婚房!” 澹台玉容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就是桑二娘也看得心头忍俊不禁。 从小就是当闺女长大的,自是感同身受... 嘶,这词好像用的有些不恰当。 但细想下来... 也插不多。 桑二娘极会捧哏的附和道:“哦?还有这事?看来我家玉容在那小王爷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那可是,虽然我知道我比不过姐姐,但那坏蛋先来我婚房岂不是说对我更感兴趣?” 说罢,少女还自傲挺了挺胸膛。 桑二娘眼神一缩,不敢否认。 玉容说别的可能她觉得是吹牛,但是这话说得她是一点没法反对。 “洞房的时候你昏过去没?” “他浑身牛劲,你这小身板怎么能....” 澹台玉容眨眨眼道:“二娘,你这语气怎么感觉你被他...” “咳,看体型,你二娘我活得久,自然见得多,经验也多。”桑二娘亡羊补牢,面色从容自然。 “不要怕羞,这东西你得同二娘说说,不然伤着你们俩谁的身子都不好。” 澹台玉容似懂非懂点点头,稍一回想便羞赧咬住了粉唇。 “他....” “他确实跟二娘猜的不错,很壮实...” 桑二娘轻叹一声。 傻孩子,别说你二娘猜了。 都被欺负了一宿了都,哪还能不知道? “而且....” 澹台玉容举起来方才的玉如意,接着又面红耳赤嗫嚅道:“而且好吓人....” “我,我,二娘你给我洗澡时也见过,可不吓人吗...” 桑二娘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心思飘回某天在灶房里蒸的一屉大白馒头。 “嘶——你当真没晕过去?”桑二娘瞬间表情紧张起来。 她可是看过自家侄女儿,跟那混球比完全是格格不入! 人别的都是木棍搅大缸。 在玉容这儿可不成了什么了。 澹台玉容若有所思道:“不晓得,我当时什么都不记得了。” 桑二娘被气笑了。 这傻孩子,不就是被.傻了? 估计晕不晕都没了什么区别。 不行,为了玉容的身体健康,和那色胚的身体,她有必要三令五申:“玉容,听二娘的话,以后此事须得少来,不然对你们都不好。” “你说说,你们成亲后这几天都多长时间,多久?” 澹台玉容面色通红埋怨撒娇道:“二娘,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你不要多问了,羞不羞人!” “嘿,你这闺女吗,方才一口一个坏蛋,现在开始喊夫君了,还你们夫妻间的事,难不成你成亲过后咱就不是一家人了?” 桑二娘眉眼认真,玉掌拍的石桌“啪啪”作响:“二娘秉持公平公正原则给你们些建议,如何使不得?” “你们这些后辈有什么好羞的,阴阳大道坦坦荡荡。” “啊,这...” “那好吧....” 澹台玉容小声道:“这两天那登徒子特别稀罕我...” “其实就是喜欢欺负我,喜欢看我哭。” “一般都是半宿....” “什么?!”桑二娘惊呼一声。 肉眼可见的溢出来丝丝羡慕... 不对,抨击。 “你这小身板扛得住?” “你们当真是胡来!” “这样,你们听二娘的,你回去也跟你大姐说说。” “你就说咱二娘说了,这种事必须节制,不能坏了身子给以后落下病根。” “所以一个月两次是最好的,听见没?” 澹台玉容傻了眼:“啊?” “二娘你先前不是还说让我努把力生孩子吗?” 少女刚刚食髓知味,顶多就是哭两声,怎么现在就直接锐减到一个月两次? 这算哪门子道理? 桑二娘理所当然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鬼知道这厮是天煞.... 而且本事还不小,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 房子被顶坏了还怎么住人? 庭院外,正相互亲昵享受二人世界的李卯同澹台琼同时一个喷嚏。 阿嚏—— “夫君,你生病了?” “娘子,我还想问你呢。” 第543章 大公无私桑红皖 屋内,一对儿大小美人仍是大眼瞪小眼。 “我晓得了二娘,你不要再唠叨了,羞不羞人....” “二娘都是为了你好,你吃得消吗?” 澹台玉容嘀咕道: “是为了我好?” “说的跟二娘你就跟那坏蛋那啥过一样,你又没和他弄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行?” “再说了,一个月两次....” 桑二娘头痛揉着眉心,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自己心里掂量着,有个度就行。” “去喊你夫君过来,我治不了你们还唠叨不得他?”桑二娘义正言辞,正的发邪。 澹台玉容撅着粉唇满心不情愿。 总觉着二娘有些夹带私货不想让她们和李卯腻歪,但是二娘也没有动机啊。 “一个月两次还不如去庙里当尼姑...” 澹台玉容将玉如意放在一边,转身离去还不忘发泄一通不满。 桑二娘则是看着自家侄女儿那娇小身子缓缓离去,旋即目光流转看向石桌上那一截玉如意。 犹豫片刻后攥在手心,细细感受起来。 最后面颊微红再度看向已经走到庭院门口的澹台玉容,低声埋怨:“这傻妮子,那混球的本钱都能给你...” 桑二娘心尖一颤,抿唇不再言语。 就是她在全部状态下都生痛。 这妮子还这么惯他,岂不是伤了自己身体? 若是她没猜错,平日里李卯肯定都是收着来的。 多半不会勉强全都....一点不留在外边。 桑二娘轻出一口气,猛然回神想起来方才她是让玉容去喊小王爷,赶忙摇曳柳条腰肢糊了屋里,对着铜镜再度打扮一番。 先前几人所在石桌旁,李卯和澹台琼听见细碎脚步声,正作交杯茶的动作一僵硬,连忙收回手来,若无其事各自捧茶轻抿。 澹台玉容娇叱一声:“坏蛋!” 澹台琼埋怨一声:“玉容,喊夫君。” 澹台玉容却不以为然,蹦跳走到桌前说道:“反正又没有外人,而且这坏蛋就喜欢我喊他坏蛋。” 李卯轻笑一声道:“反正都已经成了亲,人都是我的,喊什么都是我的娘子,我倒是不太看重什么死板规矩。” “大姐,你听见了吧?”澹台玉容得意一扬白皙下巴。 澹台琼无奈摇头,对着李卯轻柔道:“你就惯着她吧。” 李卯一本正经点点头:“为夫会灌的。” “怎么,二娘没跟你回来,同你说了些什么?”澹台琼又是问道。 澹台玉容则是拽了拽李卯袖子,说道:“二娘让他过去一趟,说有事要同他叮嘱。” 澹台琼了然点点头,转眸看向李卯:“那你快去,二娘好相处的很,你也不要有太大负担,就当寻常心对待即可。” 李卯起身颔首,而后于两女目送下,由一丫鬟引领穿过竹林前往桑二娘庭院众。 “对了玉容,二娘同你叮嘱了些什么?” “哦,就是二娘跟我说以后大姐你不要跟那坏蛋行房过于频繁,对身体不好。” 澹台琼呼吸一窒,一本正经将球打了回去道:“我常年驾马巡边,练武打仗,大小伤势也都受过,怎么可能身体会不好?” “这样,为了你的身体,你得少来些,让姐姐受下,毕竟我可没少听见你哭喊。” 桑二娘庭院内。 桑二娘一袭大红襦裙,箍住两抹饱满,头簪金钗,耳坠大红宝石,端庄坐于石桌旁。 同方才对于澹台玉容之随意憔悴姿态不同,如今已是面上挂红,娇艳如雨后花苞。 桌上不知何时摆满了各式各样糕点,以及一壶清香酒水。 李卯哪怕立在门前,距离十来步都能闻得清清楚楚。 “二娘,您喊我?”李卯朝里轻柔呼唤一声。 桑二娘眸子一抬,望向那白衣公子眼中迸发丝丝缕缕惊喜,但转瞬即消,掩饰的极好。 桑二娘将发丝勾至耳后,温和一笑道:“是,你进来吧。” “是。”李卯不多寒暄,迈步入了庭院,随即在二娘目光示意下落座石桌旁端正坐下。 不过再看见桌案上之糕点酒水之时,又是一阵恍惚。 抬眸看去好似一张黑纱凭空浮现,蒙在了二娘那张俏丽的脸颊之上。 李卯晃晃脑袋,幻觉消散。 桑二娘不着痕迹上下打量李卯,好似是某次看不够般,这才恶补观察。 这厮怎么越看越俊.... 大周第一美当真不是盖的.... “二娘,听说你有事喊我?”李卯象征性捧杯问道。 桑二娘蓦然回神,点点头道:“咳,是,二娘是有事要叮嘱你一番。” 李卯虚心点点头:“请二娘说,我一定谨记在心。” 桑二娘酝酿许久,但话到了嘴边看着李卯那清朗认真面容却有些说不出口。 只是某个念头心痒难耐。 话说昨夜这厮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桑二娘陡转话题,侧敲旁击道:“你同二娘实话说,昨夜是不是跟玉容琼儿胡闹的太晚了?” “不然为何今早会如此迟来?” 李卯被一噎,稍显局促突兀的看向桑二娘。 却见二娘表情严肃,丝毫没有任何忸怩,只当是例行公事般问询。 李卯见此心头尴尬也消散不少。 二娘是长辈,自己倒没什么好避讳的。 李卯迟疑片刻,昨夜之痴女药晕了自己定然不能说出来,只是含糊不清道:“这....” “确实如此。” 桑二娘见李卯嗫嚅难言,心头好笑,但还是乘胜追击,双手抱胸说教口吻道:“我听玉容讲你们有的时候一亢奋就是半宿,又有此事?” 李卯额头冒着冷汗,这妮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是.....” 桑二娘双腿交叠,眸光灼灼盯着眼前那垂眸恭谨的白衣公子: “怪不得,怪不得玉容今天起来时候挂着黑眼圈,浑身没劲儿。” “不是二娘说你们,你们就如此不知道节制,不懂为自己身体着想?” “来,你跟二娘说说,昨天晚上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就让你们这般流连忘返,胡闹到今早晚来这般久的。” “你同二娘说说。” 桑二娘款款起身,落座李卯旁侧,熟络拉过李卯手掌合在手心,相当没有任何私念的摩挲,轻声问道。 第544章 发烧的桑二娘 李卯又是脸上一红。 这话能对二娘说吗? 而且昨夜就根本不是玉容,而是那个痴女剪红春! 但是当家长辈在跟前,难不成他敢说昨夜跟他在一块儿的不是妻子,而是在外面的红颜? 若是这般说了,那就都别办了,掀桌子算了。 桑二娘饶有兴趣看着,心头轻哼一声。 这天煞原先跟她相处时看着挺对她不屑一顾的人,到了现在她还能给人说的跟个纯情小郎君一般面红耳赤。 这种感觉可当真舒坦.... 就好像发现了对面深藏已久的反差人格似的。 桑二娘循循善诱:“说吧,二娘都是过来人,这有什么羞不羞的,而且今日玉容状态不太对,二娘问这个其实也想知道是不是你们行房时出了什么岔子才导致的,你就说说跟以往圆房时有没有区别就好。” “竟有此事?” 李卯拧眉沉吟。 玉容状态变了? 可是昨夜他根本没和玉容在一块儿,这让他怎么说? 李卯思忖间,思绪不觉间便回到了昨夜那个迷糊的夜晚。 而桑二娘.... 痴女剪红春已经悄然动着美腿,不经意间将腿蹭到了李卯腿上,秀美眸子间小女儿般的俏皮刺激涌现。 “昨夜,确实区别跟以前挺大的...” 桑二娘心头一突,轻咬唇瓣抽了抽鼻子。 “怎么个大法?” “就是...” “玉容更听话了,更耐......” 桑二娘并了并腿,耳尖嫣红,接着似又是随口一提道:“同以往感觉如何?” 李卯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昨夜我喝醉了,二娘还是不要问了,我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只是模模糊糊觉得昨夜确实同玉容以往更契合了些....” “嗯~” 桑二娘浑身一颤,小腿都在打哆嗦。 “二娘你怎么了?发烧了?”李卯关切看向二娘那通红面颊,下意识伸出手按向那刘海儿下之白皙额头。 桑二娘醉醺醺靠在李卯肩头,任由李卯按着,迷糊道:“没事,就是昨夜被人聒噪操劳,有些没睡好,疲乏罢了,让二娘靠一靠休憩一会儿就好了。” 李卯点点头不疑有他,收回确实滚烫的手掌,侧了侧身子让二娘靠的更舒服些,一手端起酒杯斟满。 而桑二娘则是余光打量李卯动作,红唇微勾,面颊红润如娇花,心头甜蜜的紧。 其实日后就是她不暴露身份,就这般找些小刺激也不是不行。 一边的李卯却感觉不对劲儿了。 怎么感觉旁边的二娘发烧越烧越热,整个身子就如同火烤一般炕的他闷热无比。 丝丝甜香随着温度骤升而沁入鼻腔之内,腻的发慌。 李卯侧头看去见二娘眼眸微阖,似在养神,便又自作主张伸出手按在那白皙额头上,细细感受。 二娘更烧了。 李卯稍一皱眉,运转丝丝至阳真气便输送进去裹挟着二娘体内紊乱气息往外丝丝逸散。 而桑二娘则是愕然一睁眼,感受这厮熟悉的气息在体内乱窜... “嗯~” “这,这是如何?”桑二娘轻咬唇儿问道。 李卯认真道:“二娘,您体内心火庞杂,我恰好会一些法子,帮您散散火,可能稍有不适,您暂且忍着些。” 桑二娘轻出一口热息,点点头缓缓闭上眸子。 这厮的真气... 怎么会不适... 都快爽的.... 桑二娘眼里都是水润。 “我听玉容说,你们这几天基本上天天都是半宿半宿的来?”桑二娘轻哼一声,享受着李卯的肩头,轻声问道。 李卯老脸一红,轻嘶一声又是嘀咕怎么玉容又将这话说了出去。 妈宝女! “咳..玉容都跟你您说了?” “差不多,玉容心里藏不住事儿,她自小又跟我亲近,什么都说很正常。” “但是二娘可要跟你们说道说道,年轻时候身体硬朗很正常,但是以后可不好说,说不得就要落下什么病根。” “甭提你还不止玉容琼儿两位妻子,外头可天天都在传你红颜良多,再别说外面还有些什么露水情缘的红颜。”桑二娘抬起眸子,眸光莫名看向李卯侧脸。 李卯微微颤抖握着酒杯喝酒,对于二娘三言两语就将他猜了个透彻实属汗颜。 二娘不知道两仪圣法,他也不好顶撞,只能暂且应答道: “二娘说的是。” “莫要怪二娘唠叨,二娘也是对你们好。” “我跟玉容说了,一个月两次如何?”桑二娘缓缓直起腰肢,并腿而坐拍了拍裙摆,片刻后又难受动了动臀儿,扯了扯衣领。 李卯:“……” 一个月两次他当然行。 但是只怕两位新娘子不答应。 玉容正是调焦的关键时候。 大娘子更不用多说。 常年在边关受苦劳累,回了家无非就是享福。 自己享完福,小妹妹不也得享享福? 二娘你这话说的。 您好歹也是过来人,怎么就这般狠心让两个侄女独守空闺的。 “二娘,这...” 桑二娘眼睛一瞪,一股子泼辣劲儿立时涌现:“你什么体格,玉容什么体格。” “你当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情况?” 李卯一愣。 这话说的.... 好像二娘你就亲身经历过似的... 桑二娘不紧不慢补充道:“玉容都找我说了,都快被你...” “咳,有些话太荤我也说不出口,反正你要晓得玉容是你的妻子,可不能当什么物件好不爱惜。” “她们小不懂事,你就得懂事些。” 桑二娘“极其自然”的挽住了李卯胳膊。 李卯胳膊深陷泥沼,只是浑身僵硬不敢直视。 他记得... 他跟二娘没这么熟吧.... 怎么好像就几天的时间,二娘就这般跟他熟络,连一些亲昵举动都是水到渠成般,丝毫没有任何介意。 李卯秉持不顶撞长辈的原则,硬着头皮应答道:“二娘您说的是,我以后自然会多注意些。” 虽然玉容乐在其中,大道逐渐接纳宽敞,但是既然二娘这般说了,那他也不能当面顶嘴不是? 回去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若是他率先不理会两位妻子,琼儿可能会默默担下。 但是玉容不好说,只怕就要骂他什么对她不感兴趣了,是个十足的负心汉。 桑二娘见李卯答应的痛快,满意轻轻颔首,接着目光流转至面前桌上酒杯之时,忽而眼珠子一转。 桑二娘伸出葇荑抓向酒杯,旋即“一个不小心”,没拿稳“啪嗒”便洒在了李卯身上。 “哎呦,都怪二娘!” 第545章 桑二娘:我也是为你好 李卯胸前腿上白袍浸出大量湿润。 桑二娘面色一紧,忙抽出来胳膊取出手帕去擦拭李卯那被打湿的胸膛,以及.... 桑二娘咽了口津液,回想昨夜那有力腱子肉,轻啐一声眸光潋滟。 李卯则是还没等用真气烘干衣物,就见二娘匆匆忙忙举着手帕伸了过来。 一番揉捏擦拭过后觉得还不够,拉着他的手起身就往屋里走去。 “去屋里我好好给你擦擦。” “这....”李卯看着前头女子闺房,总觉着有些不妥,将准备出言推脱说反正过会就要回王府,但是无奈二娘步伐之坚决,感觉就算他现在是头大象都能被生拉硬拽给拽进去。 于是乎,李卯便迷迷糊糊就被拽入了屋中。 迷迷糊糊站在屋中央,打量着周遭那精致典雅之红木家具,圆桌门帘,以及里间隐约之香风红帐。 而二娘她已经拿着手帕弯着腰在他四周细心擦拭起了酒水。 从胸膛往下慢慢擦去.... 桑二娘往下一蹲。 李卯瞳孔一缩,连忙面红耳赤向后退了两大步。 这是要做什么! 二娘你在勾一勾发丝都成什么了! 桑二娘似是有些诧异道:“怎么了?” 李卯闷声道:“二娘,还是我自己来吧。” 桑二娘面颊红扑扑,娇艳可人,似是也醒悟过来自己方才有些过了,这厮还不知道她的另一层身份,便随手将手帕塞给了李卯。 “嗯,你自己擦擦吧,我去屋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男子衣物,待会儿给你换上。” 李卯张张嘴:“二娘,不用的...” 只可惜话音慢了,二娘已经撩开珠帘钻进了里间。 里间之中,桑二娘瞬间便靠在墙壁之上胸前剧烈起伏砰砰直跳,捂着心口面上不复方才沉着淡定,檀口间呼出阵阵颤抖香气,心悸十分。 方才那酒水翻倒,她裙子上也湿了不少。 还是等这厮走了后再换衣服吧。 这混球。 来一次让她连着换两身衣服。 心情稍一平复下来后,桑二娘便摇曳腰肢去了一处箱子旁,撅着臀儿找寻:“记着上次有人送了件白色男子衣袍来着,还跟他挺搭。” “在哪儿来着?” 屋内,李卯立在一梳妆台铜镜前,对着铜镜中的倒影擦拭着酒水。 阵阵酒香向上逸散。 虽然挺香,但是滋味可真不好受。 以前记得二娘多精明能干一人,怎么今天却接连两次手忙脚乱。 精明怎么没了呢? 也是。 方才二娘就跟他说过身子抱恙,自己也应该多多包容二娘才是。 这种长辈最是喜欢唠唠叨叨,不说有没有用,但是总归是为了他们小夫妻好。 或许他也应该想想跟玉容一块儿时候要不要放放水。 比如不再恐吓她之类的。 毕竟上次他实在有些被嘲讽的上头,试了一次先前恐吓里边的内容。 结果玉容也不哭也不闹了。 也不嘲讽他了,好夫君也不喊了。 直接就.... 好使确实好使。 但是玉容就没了体验,一下睡到天亮。 他也没了体验。 不过李卯又转念一想。 他有两仪圣法。 对男女双方都大有裨益,完全不用担心什么过于剧烈之类的.... 二娘没见过这种东西,有此担忧自然是正常不过。 不过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别说两位娘子,就是一大群子全过来,他也有自信悉数拿下。 至于玉容,总是要循序渐进,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 李卯不再多想,运转丝丝至阳真气烘起了白袍 不多时,酒气上涌,白袍便恢复如初。 白天这真气毛也没用,除了增温烘干,催情.... 就好像没了别的用处。 当真是暴殄天物。 李卯将手帕放在梳妆台上,自顾转身打量起屋内陈设。 一尘不染,但是摆满了古玩瓷瓶。 一处百宝柜之上摆满了各式各样之陶瓷小人,或是什么山水砚台。 虽然他不太懂名堂,但总归能看出来绝对不是什么便宜货。 二娘好财这一点还是一点没变。 李卯摇头失笑。 依稀还记得此前给二娘送过一个镯子和一枚芝兰吃不下的多余圆珠子。 李卯走至架子前,细细打量。 不多时眸光一凝,竟是发现了此前他送的两样物件儿。 一翠绿翡翠镯子,是上次张步发狂后自己杀了那统领,离去马车之上送给二娘的。 还有一珠子,是上次去澹台府,这珠子一送,二娘便变着法子的替自己说话。 两样东西摆在架子上最显眼,也是最为居中的位子。 李卯抿唇纳了闷,自己送的东西虽然不便宜,但是比起架子上旁边的东西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当时他送本就是一时起意,除了二娘那对儿耳坠贵些,这些东西实在登不上台面。 为何二娘还会把这两样东西摆在最中间? 李卯将那翠绿镯子拿在手心摩挲,最后又百思不得其解放归原位。 难不成是按时间顺序排列,而恰好自己送的东西就排在了这里? 李卯摇头晃脑,转身去了窗前眺望屋外风景。 约莫一盏茶时间过去,桑二年面庞残红,手里拎着一件男子白袍出了里间,看着那立在窗边身形颀长之男子,眸中欣喜羞怨一闪而逝,转而归于古井无波,款款走向李卯。 “李卯,这有件袍子你不若来试试?” “是新的,没人穿过。” 李卯缓缓转身,露出来一面崭新如初的胸襟。 桑二娘明显愣了愣,轻咦一声扭着臀儿快步走上去,拉着李卯衣襟诧异端详。 “这方才不是湿了?” 李卯轻笑道:“二娘,我有法子蒸干的。” 桑二娘一回想,想起来天煞的庞大真气,立时了然。 转而又抬眸相当不解的抬眸看着李卯。 记得此前她说过,那天煞年纪轻轻就是大宗师,能与之类比的只怕就是当时已然得了金刀的武王世子。 都是两个领域一等一惊才绝艳的天才。 可是如今再一想来.... 两个人其实为一个人,就更加不可思议。 当真是个怪胎。 李卯见二娘投来疑惑目光,以为是还是不信有什么法子能一下子弄好湿润,但这事也不好解释,就仅仅笑而不语。 桑二娘见状则将手上袍子放到一边,重新拉着李卯的手往梳妆台旁坐下。 李卯一脸懵,刚坐下就有一双葇荑来解他的外袍。 “二娘?!” “没事,就是看看里边湿了没,二娘不放心。” 桑二娘脸蛋通红,但仍是一本正经。 第546章 二娘送的簪子 李卯坐在凳上,碍于二娘淫威不得不双手伸展让二娘将外袍取下,露出来其中淡色里衣以及若隐若现的肌肉隆起。 因为他有至阳真气,所以一直都是这么一套春夏秋冬同用。 冬衣冬天就没穿过。 床上有人形暖宝宝,床下有真气,是一点都冻不得。 桑二娘将袍子搭在胳膊上,一本正经对着铜镜拍着李卯的胸膛。 拍着拍着就变成了轻抚。 “你看看,这不还是有一点湿的,穿着不难受?” 李卯低头看去,发现确实是有一小块儿,但是也就半个手掌大小,根本不值一提... 桑二娘瞅了眼半掩的门扉,忽而将袍子叠好抱在怀中,转身向门口走去:“你说说这,二娘都忘了关门了。” 桑二娘一面走还一面侧首解释道:“二娘关门可不是觉得咱俩独处一室心虚怕人看见,就是怕你受冻着了凉。” “你可不要多想。” 李卯:“....是,我就没多想过。” 桑二娘将门紧闭过后匆匆折返,再度立在李卯身后,将怀中那件袍子比在李卯身前打量。 “啧,多俊,玉容跟琼儿可算是捡了个宝贝。” 李卯刚准备谦辞两句,就见二娘的手在他前边乱摸一通。 好像是在抻展他里衣上的褶皱? 不大清楚.... 桑二娘道:“你这里衣得齐整点,齐整点好看。” “嘶,怎么这么多褶子?还捋不平呢?” 李卯幽幽道:“二娘,那是腹肌...” 桑二娘眨眨眼,对着铜镜中的李卯恍然解释道:“哦,你不说二娘都不知道,还以为是衣服的褶子。” 一双冷润葇荑流连忘返。 直到越来越大胆,摸的李卯实在有些心痒痒,李卯这才苦笑一声按住二娘的手说道:“二娘,没事的,盖一件衣服哪会看见里面如何。” 说罢李卯就要起身。 总觉着二娘有点怪怪的.... 就像一个嗷嗷待哺,两眼放光的大母老虎一般。 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随时会扑上来。 桑二娘忙将李卯按了下去:“你先坐着,二娘有东西给你。” 李卯见此只能作罢,但还是将凳子上搭着的白袍穿上,安分等待。 不多时,便见二娘从里间里娉婷卷着香风走来。 李卯透过镜子看去,发现二娘步子轻快间手中拿着一乳白玉簪,还不等他扭头看去,二娘就已经站在他身后将他的发冠取下,一头乌发如瀑布般顺流而下。 意味不言而喻,这是要给他送玉簪。 桑二娘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把梳子,一面小声唠叨道:“这玉簪子是二娘去一家大铺子里托人去蓝舔那头定做的。” 李卯心神一动,轻声道:“那这得花不少银子吧?” 二娘不是向来爱财的,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二娘就是那么在意钱财的财迷?” 李卯一本正经点点头:“二娘你就是的。” 桑二娘呼吸一顿,梳着李卯长发的手僵在那儿。 但转瞬也自知是个什么性格,愣是一声不吭没有反驳。 “毕竟上次你给二娘送的那般多东西,什么银子手镯之类的,你又当了澹台府的女婿,我总不能什么也不给,你说是不是?” “而且再说了,二娘这钱还不是我自己的,是某个傻子成堆成堆送给二娘的,二娘当然不心疼。” 桑二娘白眼微翻,明里暗里戳着某人。 看来是那天没翻够。 李卯却是听着二娘口中有些如芒在背的语气,虽然听得出二娘有些阴阳有幽怨,但是不知道那个送钱的人究竟干了什么,送了钱给二娘二娘还语气里还挺不乐意。 李卯虽然心有困惑但是不好多问,只是一面让二娘梳着头发,一面凝神打量桌上之玉簪。 质地温润,料子匀称无杂色,产地蓝田,显然是上上之品。 属于市面上有价无市的奢饰品。 若是单去买只怕不下于五百两银子,让人定做估计会翻了倍。 桑二娘慢悠悠给李卯梳着头发,动作慢的很,似乎就乐得这般两人单独相处,嗅某个混球浑身上下都让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容纳的不能再容纳之气息。 桑二娘看着铜镜中全神贯注端详玉簪之冷峻公子,微抿红唇并了并腿,轻咳一声转移自己注意道:“对了,你此前送二娘那个圆珠子是做什么用的?” “既不能当夜明珠照明,我身上也没哪里能戴的,而且还没花纹,又不像摆在那里观赏。” “大小的话,倒是刚好能塞进茶桌水漏堵上。” 李卯闻言眸子一抬,于镜中对上二娘那双闪着异彩的眸子。 后者忙偏头躲过,漫不经心梳着头发,再扭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长辈看晚辈的那般风轻云淡。 “那珠子....” 李卯尴尬清清嗓子。 “只怕二娘你用不上。” 桑二娘本来还算喜悦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这混球什么意思? 什么叫老娘... 什么叫我用不上? 难不成你家里那些女子就能用了? 桑二娘停下手中动作,抱着胸脯不咸不淡道:“哦?怎么个用不上法?” 李卯额头冷汗涔涔,又是抵住莫大压力解释道:“这东西...” 他能怎么说.... 难不成说他会变戏法让人变母鸡下蛋... “它真的没什么用,就像二娘你所说,塞到..水漏里边当塞子就行了,二娘你不用太在意,当初我送的时候这料子也没有多名贵。” “你的意思是你是随便送的?” 桑二娘不温不火道。 李卯点点头:“是....” 不过看见镜子里二娘那微妙脸色,李卯一个拖拽长音变脸道:“也不是....” “这珠子说实在话,就是我随手刻出来的一个小玩意。” “当初因为刚试手也就没有选太过名贵的料子,而且刚开始雕刻,也就圆球简单些。” “当然不是说我就是随便给二娘你送的。” 桑二娘将簪子从桌上拿起来,手上动作缓缓继续:“你的意思是这球是你亲手刻的,而且还是第一批?” 李卯咽了口唾沫:“是。” “哼,这还差不多。” 桑二娘轻哼一声,心灵手巧将李卯头发塞入发冠,脑后发丝用以新玉簪簪好。 不多时,铜镜前一面如冠玉,找不出丝毫瑕疵之鼻挺唇薄贵公子便显露出来。 桑二娘两眼放光,爱不释手捏着李卯肩头,最后似是要凑近镜子去看清镜中人,便弯腰俯身将脸越过李卯肩头,面颊几乎同李卯侧脸相贴。 “你这模样俊的,二娘都想嫁给你了。” 两相触碰,李卯甚至能感受到二娘口间呼出香气打在脸上。 更甚.... 两人面颊已是若即若离贴合。 李卯赧颜摇头:“二娘你莫要再打趣我了。” 二娘倒是没有再回应,也不说是不是开玩笑,只是双手捏着李卯的脸,说道:“你头上那簪子是二娘花了好大力气才找着的,你可别回去就藏到一边不戴了。” 李卯透过铜镜看向二娘耳垂之上那一对儿红耳坠,认真点了点头。 “好了,去找玉容去吧,二娘就不打搅你们小夫妻了。” 李卯起身,桑二娘服侍李卯穿戴完毕后,这才立在门扉旁目送李卯离去。 李卯回头向美妇颔首示意,心头暗叹一声。 二娘对他可是真好。 看来玉容和娘子在二娘心里实在分量很重,不然也不会这般多次叮嘱他,甚至都隐私到了那啥.... 李卯远去之后,桑二娘默立良久,最后匆匆回了里间,脱了衣服准备换新。 “剪红春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就是看了两眼,碰了两下你就....” “我桑红皖岂是你这般水性杨花!” 桑二娘面颊红润,吆喝丫鬟烧热水。 第547章 手帕上的血花 李卯拜别桑二娘回了澹台府前院之中。 穿过竹林小道,眺目望去发现两位娘子正在那儿津津有味下着象棋。 一个托腮粉眉坚毅。 一个眉眼恬然,不时微笑看向那埋头苦思之少女。 李卯见状面带微笑,快步上前凑到两人身旁。 “两位娘子,战况如何了?” “夫君,你来了。” “怎么这般久?都过去将近半个时辰。”澹台琼听着熟悉的声音,没有回头。 李卯柔声回复道:“衣服洒了些酒水,耽搁了时间。” 澹台琼勾着发丝起身回眸看去,但看见李卯一瞬间便愣了愣,狭长双目之中迸发出丝丝异彩。 “娘子怎么了?”李卯上前揽住女将军腰肢,卖弄似的抛了个媚眼。 而那头澹台玉容见姐姐被吸引了注意力,忙偷偷摸摸将澹台琼的棋子往下搁。 “没什么,就是发现你同二娘去了一趟,怎么回来突然变得更好看了。”澹台琼伸出手摸了摸李卯的新发型,特别被脑后那一根玉簪子给吸引了注意。 本来夫君就俊,这下戴了个玉簪子倒是更增添几分风流倜傥,书生儒雅气,消去几分邪魅勾人。 但怎么感觉更勾人了呢? “二娘给的?真漂亮。” 李卯凑到女将军那天鹅脖颈旁亲昵,环住柳条腰肢轻声道:“是,二娘送我的。” “二娘她对我是真好,是你们在她老人家跟前说我好话了?” “唔,把这个车换成卒?不行不行,这个太明显了。”澹台玉容全神贯注打量棋盘。 “什么老人家的,二娘也就是你两轮大,又不是什么很大的奶奶。” “至于好话,我跟玉容还真没说过。” 李卯道:“那看来是为夫的人格魅力,竟然二娘也为之倾倒。” “呵呵,嘴贫。” “把这个卒拿掉?”澹台玉容埋头钻研作弊法子。 浑然不觉上头一男一女如胶似漆,眼神都快拉丝了。 “二娘呢?不来了?” “嗯,二娘说不来了,让我多陪陪你们,等你们见过二叔后,就动身回府。” “二叔方才我们已经见过了,准备走吧。” “嗯。” 李卯拉着澹台琼的手,两人缓缓赶往大门。 “玉容,走了。” 李卯弯腰在少女臀上拍了一记。 澹台玉容如梦方醒坐直了身子,捂着屁股恍然回头。 却见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走过去好几步了! “哎!大姐咱们把这一局下完!” 三人同门口的澹台老将军一告别,随后乘上马车,缓缓驶回王府。 而此时澹台府上,桑二娘正缩在浴桶之中,水面之上漂浮鲜红花瓣,隐约可见那白皙锁骨。 玉面红火似烧,抿着鲜艳唇儿,眸子紧闭,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外面忽而传来一声“夫人”呼唤。 桑二娘猛然一个激灵睁开双目,下巴再次往花瓣温水中缩了缩。 “怎,怎么了?” “您的衣服我给您送来了。” “哦!就放外边吧。” “是,对了夫人。” 屋外丫鬟又开口道:“您的衣服.....太湿了,我刚刚看见就先去给您洗了。” “那衣服...是我不小心酒水打翻了,这才湿了,你拿去洗吧。” “嗯,二老爷还让我跟您说一声,晚上就不回府了。” “我晓得了。” 晚间,归于肃武王府的李卯正同宅子中千娇百媚之女眷围坐一团,绕着篝火唱歌。 篝火之上架烤着一几条羊腿,以及一只乳猪,李卯亲自在一旁打着下手。 放眼看去,一张张娇艳面庞映衬着火光,饶是少女也端的是妩媚无边。 不过李卯扫视一圈,迎上那些个闪烁吃人红芒的眼瞳却是心头发怵。 这两天因为新婚在即,多陪了陪两位新娘子,虽然仍有余粮,但比之以往就多少有些冷落了一干嗷嗷待哺的小火车大水龙头。 但人力有时尽,他也不能分身一下相会好几个。 但是在某种特定组合下,却是可以估计到一次多照顾些女眷的胃。 当然他说的是做饭啊,熬粥啊暖胃。 不是什么一步到胃。 “小骚蹄子,那羊腿跟你一样騒,天天勾引坏...本小姐夫君。” “你胸大无脑,明明是我先认识剑子哥哥的。” 李卯将回神,就被两声少女互怼搞得头晕。 不敢想。 若是以后玉容跟紫檀,紫夜和雪瑾在一块儿,这得有多能吵。 还是芽儿好,不吵不闹。 李卯摸摸靠坐在自己一边的麻花辫少女。 也就是芽儿在自己一边别人是一句话不吭。 有个可爱的外貌当真是男女通吃。 话说回来,上次同芝兰说,等到大婚后就让芽儿成人? 李卯微微出神,视线扫过浑身浮凸丰腴,如梨子般的丽人,以及旁遭眼神盯着他幽幽莫名的岳..小祝。 青凤也在一边,娘子在自己一旁。 李卯眉头一皱。 怎么感觉少了个谁? 几息后,李卯蓦然抬眸看向一处竹林,依稀可见一道白衣身影。 不过在看见他看过去之后,身形一飘,便不知所踪。 李卯张张嘴想要呼喊,但是最后还是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师父素来不喜热闹,而且也不喜欢羊肉腥膻。 那头,清璇剑主师清璇立于一屋檐之上,一双清冷如秋月般的剑眸复杂看着胭脂堆中的李卯。 一轮明月当空,映衬其身姿愈发飘渺似仙。 师清璇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掌,轻抚苍白唇瓣。 深吸一口气,屏气几息过后,心头复杂烦躁吐出一口沉重浊气,身形一动便去了府外。 待到李卯同女眷消灭干净几条羊腿,五条羊鞭之后,已是昏沉黑夜,伸手难见五指。 李卯酒足饭饱,各自找过来美妇少女合理分配一下晚间时间段后,正欲先去洗把脸清净一下。 可是偶然途经的给师父安排的院落,李卯心头暗念一声反正来都来了。 李卯一面回味那冷的冰凉,却让他心潮澎湃之唇瓣,迈步进去可见那幽幽烛火燃烧。 紫檀原先止不住睡意,早早便回了屋子,现在也不知道是否睡下。 李卯轻手轻脚迈着轻缓步子,慢慢凑近门扉,从门缝间朝里看了看发现看不出个什么名堂后,这才轻轻叩响门扉:“师父,我来看看你。” 屋内无应答。 李卯心头纳了闷,就算现在师父睡着也多半一下就醒了。 李卯沉吟一番,又是呼唤一声:“师父?” 仍是无人应答。 李卯当下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不过进去之后却发现屋中空空荡荡,窗户半开,灌进来丝丝凉风,仅有烛灯亮着。 床头摆着两本他此前编的《三国演义》,和词集,以及一身叠的齐整的白衣后便再没了东西。 床铺叠的四四方方,仍旧是简洁且一尘不染。 李卯喜欢天天穿白衣,可不就是想跟人来个情侣装。 李卯惬意打量屋内陈设,同时纳了闷师父这么晚了会去哪儿。 他方才从清竹亭经过,里面确实没人才来的这儿。 李卯四周扫视间,突然看见枕头下一方纯白手帕。 李卯漫不经心将东西抽出来。 结果手巾打开一开,上面静静的躺着一朵血花。 李卯方才随意神色顿时烟消云散,转而猛然起身,一双眸子倒竖,满是惊疑不定。 李卯思如电转,不过须臾间便回到了那日师父练剑咳嗽的模样。 “师父,她怎么了?” 李卯蓦然转眸看向窗外茫茫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