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机甲步兵风云录》 第1章 活着的铠甲 在没有遮挡的天空下,星星闪烁的夜晚。在一片干燥土地的荒地上,有一处微微发光的地方。 在连接各个城镇的漫长街道大约中间位置,孤零零地坐落着一个酒馆。没什么特别的。 用砂岩建造的小建筑物显得很陈旧,屋顶上搭着帐篷作为休息处,在油灯照亮的店内,背着行囊的商人和旅人正在喝酒聊天。 “喂,我在来这里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像废墟的地方。你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旅人展开用旧了的地图,用脏兮兮的手指着一个点。 那地图很粗糙,这个小酒馆没有画在上面。但是,商人男子似乎对此已经习惯了,他微微装腔作势地嘟囔着:“哦,是那里啊。” “如果相信那些夸张的传闻,那是一座从远古时代就存在的建筑,说是神代建造的之类的。不过,那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商人的话,旅人饶有兴趣地听着。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没什么娱乐,无关紧要的话题总是轻松地展开。 就在这时,从天花板上落下一点沙子,大概是有人打开了入口。 他们和店主,还有两个保镖都看向入口。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 男人中等身材,圆脸,留着邋遢的胡子。戴着有刺的吓人头盔,穿着像是在破布上缝了铁板的独特衣服。 在这个世界里,这身打扮并不稀奇。只是,如果这个像小混混一样的恶人脸男人没有拿着一把闪着钝光的斩马刀就好了。 女人身材纤细,长脸,细长的眼睛。穿着像是拿着荆棘鞭子的皮革紧身铠甲,嘴里叼着烟。 两人悠然但又极具压迫感地环顾店内。 “这么晚来真是不好意思啊,店主。” 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容说着这话,但肯定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店主悄悄地把手伸向柜台后面藏着的单手剑。与此同时,保镖也拔出了腰间的剑。 “这可不是来吃饭的样子吧。” “理解得很快嘛。聪明的男人我可不讨厌哦?” “被脑子不好的家伙夸奖可高兴不起来。现在就出去的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回去吧。” “脑子不好?说谁呢?” 女人露出挑衅的笑容,而且笑得更开心了。 “就你们两个人就想来抢劫,哪里能看出脑子好啊?” “啊~是啊是啊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个伙伴进不来,在外面等着呢,可以叫他进来吗?” 一个保镖做出要冲上去砍这个疯子的样子,但店主轻轻举起手制止了他。多年经营这家店的他的直觉告诉他,在这里攻击的话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进不来店?你在说什么呢?” 女人和男人中间露出一个金属块,像是在回答店主的疑问。 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铠甲,它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把门口的墙壁捏碎了。 看到这个几乎有人类两倍高的怪物出现,刚才的旅人把桌子掀翻,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在喝酒聊天的商人也从椅子上摔下来,头上浇了剩下的劣质酒。 “是,是活体铠甲!?” “哦?还有个有见识的家伙呢。” 一直没说话的邋遢胡子男人把斩马刀架在那个叫出名字的客人脖子上。 “喂,你,给大家讲讲。告诉这些脑子不好的家伙这是什么。” “呃……我,我只知道这是活体铠甲……是会自己动的铠甲。” 旅人虽然腰间也挂着剑,但他似乎不擅长打斗,双手举起来,一边叫着一边说出自己知道的知识。 但是,邋遢胡子男人知道这个旅人就只知道这个名字,他耸耸肩,很无奈。 “这可不够啊。再去好好学习吧,流浪者。” 猛地挥下的斩马刀刺进了旅人的头顶。旅人不知道想说什么,伴随着一声喊叫,喷出鲜血,抽搐着倒在地上。 “你这家伙……!” 保镖身上充满了力量。但是,被后面的活体铠甲盯着,他只能不甘心地咬着牙。 “……所有人把剑放下。我听听你们的要求。” “嗯哼哼,聪明的男人果然不讨厌呢。以后这一带就是我们的地盘了……如果你们还想在这里做生意,懂了吧?” 店主露出像是咬到了苦虫一样的表情。 这家店是他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难道要向这些突然出现、像盗贼一样的家伙低头,把这片土地让给他们吗? 他知道这些家伙想要的是钱和食物。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力量反抗他们。 “要多少……!” “这个嘛,那——” 女人刚要说话,这时背后传来一阵巨大的破碎声。 像是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紧接着变成了地动山摇的声音。 “什么!?” 邋遢胡子男人慌忙跑出店外,这时本该在那里的活体铠甲倒在离街道不远的地方。 看起来没有被破坏,那个闪着钝光的铠甲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似乎在努力站起来。 “喂,喂你!铠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说不会被火烧伤、不会被纯银刀刃划伤、甚至能轻易弹开投石机的活体铠甲,像小石头一样被击飞了。 看到这个景象,女人脊背发凉。店主说她脑子不好,但她作为盗贼的知识和直觉可是一流的。 不管是幸运还是不幸,她呆呆地,但确实注意到了那里有个什么东西。注意到了。 “什么人!?露出你的样子!” 带着焦急的喊叫声,那个东西慢慢动了起来。 发出比重装步兵还沉重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浮现出橙色的光,像从光中融化出来一样出现的是鲜艳的水蓝色铠甲。 “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野……铠甲,把它打烂!” 女人的声音像是在回应,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钝色铠甲举起了拳头。 “把它打成扁的!” 从水蓝色铠甲后面冲过来的钝色拳头带着巨大的声音扬起了一片尘土。 如果是普通人,肯定会被打成碎片。不管用什么防具保护自己,都不可能承受这一击。 但是,尘土中出现了橙色的光迹。 然后一个金属块滚了出来。那是一个很熟悉的、曾经砍倒了很多无辜人的铁拳。 女人倒吸一口凉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讨厌的声音。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水蓝色铠甲从尘土中慢悠悠地、带着明显的敌意出现了。在它后面,刚才还在动的钝色铠甲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快把这家伙打烂!” “那个……甲铁已经动不了了。” 从黑暗深处传来一个声音。 “活体铠甲会说话……!?” 女人从来没听说过活体铠甲会说话的传闻。 ■ “那是甲铁啊。” 从斜坡上,一个听起来很轻浮的男人声音嘟囔着。 他一边看着望远镜,一边马上又加了一句“不过那可不行啊”。 “本来旧式的炮战用机甲就很麻烦了,还搞什么自动控制。啊,真可惜真可惜。” 每当这个声音响起,就会夹杂着“咔嚓咔嚓”“咔啦咔啦”,像是骨头碰撞的声音。 穿着水蓝色铠甲的男人,至少在我听来是这样。 “骨头和骨头摩擦好像不疼吗?” “也没觉得特别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回答的是一个毫无疑问的骷髅。他叫达马尔。 在现代我醒来的时候,第一个遇到的就是这个叫达马尔的骨头。 我甚至想过这是不是一种生物种类,但据他自己说他曾经是人类。 “那店里谁去呢?” “那当然是恭迎你去啊。” “为什么?” “我要是进店里肯定会引起大骚乱。会被当成怪物的。” “穿着机甲也很有压迫感啊。” “你穿着机甲里面也是人,我光看外表就是怪物。你觉得谁更让人信任?” 达马尔指着我又指着自己,说“明白了吧?” “不是怪物是骨头吧。” “是骨头没错。但你见过会说话的骨头吗?” 黑暗的眼窝看着我。如果突然出现一个会动的骨骼标本,确实是恐怖至极的场景。不过如果不是现在那些以削掉生肉和内脏为标准追求真实感的角色扮演的话。 “没见过。” 我说着,让头部单元发出橙色的光。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大尉。如果你的本事像传闻中那么厉害,不用武器的格斗也能轻松获胜吧?” “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那样。” 张开手,合上,张开,合上。好了。 我把放在旁边的行李放在那里,转动着水蓝色的机体。 踩着缓缓的斜坡,一点一点地加速。显示当前行驶速度的仪表在视野的角落里延伸。 在我满是裂缝的记忆中,我过去是个军人。操纵这个机甲的技术也是在训练和实战中培养出来的。 但是,那是这个世界的古老故事了。原因不明,但大约 800 年前文明就灭亡了,过去和现在被大大地分开了。 我本应该生活在那个远古时代,但不知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既然活着,我就想在这里过完一生。 所以借助达马尔的力量,这样在现代行走着。虽然是没有依靠的无根之草。 视野中央逐渐变大的甲铁。 正如达马尔所说,是很熟悉的旧式机甲。那个钝色的机体我没见过,可能是所有的涂装都剥落了吧。 它一定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自动操纵等待着命令,而且肯定是有人通过了它的声纹认证。 听到这边疾驰的声音,甲铁转过身来。 但是,太晚了。 带着速度和体重的一脚踢在甲铁的腹部装甲上。 旧式机甲特有的厚厚的装甲挡住了这一击,但承受不住冲击,被华丽地击飞了。 听到冲击声,我一边落地一边把视线缓缓地转向当初的目标地点——店铺的入口。 “什么人!?露出你的样子!”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如果这只是普通的客人,那很抱歉,但就我听到的情况来看,他们的正邪很明显。 我慢慢地,只是慢慢地走过去。生物传感器捕捉到敌人,提供武装等信息,但说实话我不在乎。 “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野……但是没门!” 女人发出的是惊愕和自信的话语。为了保护她,甲铁动了起来。 对于机械,甚至对于工具来说,没有选择主人的手段。过去是这样,现在大概也是这样吧。 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声音,沙尘飞扬,跳跃起来的甲铁向这边冲来。大概是根据刚才的攻击计算出了装甲等信息。想用带着重力和自身重量的拳头打穿吧。 我轻轻扭身躲开甲铁的拳头,拳头打在地上,周围出现了裂缝。 对于它那迟钝的动作,我踢了一下地面跳到空中,然后踢飞了甲铁的右臂。 关节处被踢中的甲铁右臂散落着耀眼的火花,掉在了地上。趁着它因为冲击而摇晃的时候,我瞄准它的脖子,用手刀进行追击。 “再见。” 因为模仿了人形,所以机甲的脖子处装甲很薄,在机甲步兵之间的格斗战中是明显的弱点。 我把手刀插进脖子里,拧断了外面的配线,甲铁就像人被折断脖子一样,从膝盖处倒了下去。雷达上显示的反应消失了,这表明甲铁变成了一具尸体。 看到这个景象,女人用干涩的声音尖叫起来。 “怎么回事!?快把这家伙打烂!” “那个……甲铁已经动不了了。” 我转过身,看着吓得发抖的女人。 “活体铠甲会说话……!?” 她还真是说出了很奇怪的话。机甲本来就是人类乘坐使用的东西,会说话是很正常的。 我到现在对这个世界的常识还一无所知。甚至和现代的其他人接触本身就是第一次。仅靠过去的常识和从接触到的尸体中得到的信息,根本不可能了解什么是正常。 不过,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 “我现在饿了。所以,不要再问了。让开。” “呃!?” 我举起拳头,邋遢胡子男人把斩马刀掉在了地上。 甲铁的存在似乎给他们带来了压倒性的优势。女人扭曲着脸,咂了咂嘴,一边把手放在细剑上一边慢慢地往后退。 “给我记住……你们敢小瞧我们——呃?” 她一边说着狠话一边要走。就在她要以这种恶人的方式结束的时候,从她胸口突然长出的一把铁剑阻止了她。 躲开骨头,一剑刺穿心脏。女人嘴里吐出鲜血泡沫,抽搐着倒在地上。 “啊,等,等等!饶命——呀!” 在她旁边,邋遢胡子男人的脖子像开花一样突然喷出鲜血。 蒙着脸的保镖们毫不犹豫地挥起剑,连听都不听,我一边想着我饿了,一边呆呆地看着瞬间消失的生命。 第2章 买、吃、聊 “…… 原来如此,只有活体铠甲能杀死活体铠甲吗。” 收拾完盗贼后,那把剑指向了这边。 不是杀意或敌意,而是警戒。出于动物般的恐惧,他们把武器对准了这边。 不过,这也是个很大的误会。 “没有敌意。我只是想买东西。” 至少如果语言能相通的话,就应该用行动表示吧,总之我先举起双手。 不知道行动本身的意思是否能传达出去。对于那种拳头本身就能当武器的家伙,就算他们欢呼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看到从缠在头上的布中露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保镖们都惊呆了。 “买,买东西?你真的是活体铠甲吗?” “像你这样的钢铁块一样的家伙就算说要吃饭,首先你会吃什么啊?” “比起那个,这家伙为什么能正常说话……?” 最后那句话声音越来越小。仔细一看,里面有个长相不同的人,简单来说就是明显像商人的男人混在里面。 看来那个人像是店主。如果可以的话,我本想更稳妥地处理事情,但是以我现在这副样子是不可能了。 我可以大喊我里面只是个普通人然后出去,但我觉得从里面出去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决定不这么做。如果像从惊喜盒子里蹦出怪物一样被对待,那可受不了。 “我有钱,给我饭。什么都行。” 我给他们看强行绑在机甲腰上、与机甲完全不搭的布袋,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轻微的金属声,店主一样的男人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停地眨眼。 当他发现我一点也不惊慌时,夸张的叹息声取代了惊讶。 “好吧…… 既然你付钱,那你就是客人。不管你是人类、奇美拉人还是铠甲。” “多谢。” 中途听到的 “奇美拉人” 这个词我不明白意思,但总之他似乎认可了我,我被邀请进了店里。不知为何,我感觉到一种有点无奈又有点惊讶的气氛,我也觉得很抱歉。 店主命令保镖们别管那些蠢货,然后在柜台上摆上了干肉和大圆面包。 “就算不是人类,这个可以吗?” “别误会,我是人类。” “哪里有穿着这么厚重的全身铠甲还能正常行动的人类啊。就算你是人类,也完全是个怪物。” “被说成人类或者怪物都很困扰啊。因为无法证明,所以只能说里面真的是人类。” 对于店主的话,我只能挠挠头。不,挠头也只能摸到坚硬的装甲而已。 “…… 好吧,既然你帮了我们,那我就相信你是人类吧。” “很感谢。给我需要的量就行。” 我把像是青铜做的货币一样的东西倒在桌子上,店主哼了一声,数了起来,然后把大部分都放进了口袋。 看来这些青铜货币价值不高,或者这家店价格很贵。目前我完全没有判断货币价值的标准,所以也没法抱怨,默默地把找回的三枚零钱塞进了布袋。袋子一下子轻了很多,也瘪了下去。 取而代之拿到的干肉和黑面包,因为没有能装的容器或包,只能直接拿在手里。 看到我的样子更加奇怪了,店主深深地叹了口气,把一个破破烂烂的麻袋扔给了我。 我说了声 “帮大忙了”,店主一边揉着眉间的皱纹一边嘟囔着。 “为什么你这样像怪物一样的人要当流浪者呢?如果你能使用活体铠甲,在国家军队里也能一下子飞黄腾达吧。而且如果被怀疑不是人类,那你把那东西脱了不就好了。” “因为我胆小又爱担心,所以不能随便露脸。”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啊!你担心的到底是什么…… 面对活体铠甲,普通人类就算一群人也不是对手啊。” 所以才会被那些蠢货拖累,店主的话最后变成了抱怨。 看着店主有点哀愁的背影,我只能闭嘴,告诉店主我受了他的照顾准备离开店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我。 “…… 作为感谢,给你一个没什么用的忠告。最近这一带收藏家那些人在到处晃悠。被他们发现会很麻烦。” “收藏家?” 被称为 “那些人”,应该是指某种组织或者人群吧,我这么猜测着,但还是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我歪了歪头。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啊…… 收藏家就是废品商人那些人,里面也有很多像强盗一样的家伙。我也不太了解具体情况,只知道他们很喜欢活体铠甲和铁蟹之类的东西。” 对于活体铠甲和铁蟹这些没听过的模糊词汇,我只能哼哼表示疑惑。 店主看到我的样子,不知道第几次发出了夸张的叹息。 如果是在我本来生活的时间和文明里也就算了,在这个现代世界里,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仅仅不了解世事这么简单。 ■ 自称人类的活体铠甲把食物塞进麻袋后马上离开了店。 说实话,店主今天经历的这些事让他疲惫不堪,甚至希望这一切都是梦,但店里乱七八糟的样子告诉他这都是现实,让他根本无法忘记。 总之他先命令保镖们埋葬那个被砸破脑袋的旅人,收拾店里,然后自己出去抽根烟。 虽然来过很多客人,但像今天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不仅如此,一天之内看到两个本来就很稀有的活体铠甲,正常生活的话根本不可能遇到。倒不如说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碰到。 看到这些还活着的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他甚至有点羡慕在店后面翻着白眼吐白沫的商人。 现在关门还早了点,但今天还是关店睡觉吧。对,今天就痛痛快快地喝个大醉吧,他深深地吐出一口烟。 但是,就连这么小的愿望似乎也无法实现。 “喂,还开着吗?” 店主狠狠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从他们的穿着就能猜到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不,如果知道的话,就只能想到他们是为了那个来的。 “收藏家……” 看来对这个店主来说,疯狂的一天还没有结束。 ■ “啪” 的一声,篝火中蹦出一个火星。 “活体铠甲啊。” 达马尔一边说着一边咬下一块刚买的干肉,然后又皱起了脸,果然很难吃。 “虽然大致能猜到…… 但现在活着的这些人好像根本不知道机械文明啊。” 在荒地的一角。在满天星空下吃着迟来的晚餐。 干巴巴的黑面包不管煮还是烤都不会好吃,而且硬得像在啃石头。干肉也像达马尔说的一样只有咸味很难吃,而且像橡胶一样咬不动。 但这些仍然是珍贵的食物,本来就不多的资金因为这次购物几乎花光了。当然,如果不是那家店价格太高的话。 “说得有道理,不过活体铠甲这个说法也挺奇怪的。” 我敲了敲脱下来直立着的机甲 —— 我的爱机翡翠。 不管有没有驾驶员,巨大的全身铠甲能自由活动的话,在不知道机械的现代文明的人们看来,只会觉得是奇怪的生物吧。 对于把机械说得像生物一样的现代,达马尔一边喝着水一边嘟囔着就像童话世界一样。 “但是啊,那些收藏家那些人有点让人担心啊。机械文明这么薄弱,或者说根本没有,为什么会有一群人盯着连使用方法都不知道的机甲呢?” “说不定有像驯兽师一样的存在呢。” “驯服机甲吗?如果是没启动的机甲他们就无视,如果靠近处于警戒状态的机甲,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被砸开,然后才意识到失败吧!我要是靠近肯定会被打成粉末。” 达马尔哈哈大笑。 和这个骸骨相遇到现在大概一个月了,达马尔的笑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好笑。 所以我用水把黑面包咽下去,然后回以一个模糊的笑容,但达马尔似乎觉得我被逗笑了,这有点让人困扰。 这次达马尔又用黑暗的眼窝看着我的脸,这个不知道是死是活还会说话的骸骨说着,不过,然后把话题拉了回来。 “如果最糟糕的情况遇到了那些家伙,这也是个好机会,可以友好地问问世界局势。” 你用什么嘴说啊,我差点说出来又闭上了嘴。 一个骷髅微微低下颚骨说话,不管谁看到都会觉得是一种危险的魔物吧。 “你啊,因为外表很吃亏呢。” “闭嘴。” 达马尔挠了挠后脑勺。 不知道他从我的话里理解出了什么害羞了。我并不是在夸他,反而有点讽刺的意思,但没有肉的耳孔似乎没有正确理解我的话。 语言真是个复杂的东西,更让人想责怪这个骨头的不可思议。 如果达马尔是恶魔、幽灵或者幻觉的话,还能理解。但是,达马尔确实在眼前,能被触摸,像人类一样吃饭,有着人类一样的思考,还拥有和我相似的远古记忆。仅仅因为外表就说他是怪物,是我和他靠得太近了。 “你到底是什么呢?” “啊?我当然是骨头啊。” “…… 嗯,是这样,但又不是这样。” “嗯……” 被篝火照亮的太白的手挥了挥。 我和达马尔一起度过了大概一个月,但对这个骸骨了解得少得惊人。 第3章 觉醒之时与骸骨 自己睡了多久呢?是一瞬间,还是好几年?处于睡眠中的本人无从知晓。 如果没有记录时间的东西,即使醒来也很难判断。 如果是几百年的话,身体似乎很快就会腐朽,但我醒来时还是睡着时的样子。 “确认第 35 号实验体觉醒。生物组织正常,星灵体附着确认,记忆信息下载出现轻微错误…… 执行错误修复,失败,再次执行错误修复,失败…… 无法修复错误,省略序列……” 我觉得这是个毫无感情的声音。 大概听到了三次吧。视线模糊地向前看去,前方像是曲面玻璃。 “结束第 35 号实验体的保存程序。目前没有正在运行的程序。生命保管系统至此完成所有序列。输出程序结果,本系统即将关闭。重复一遍 ——” 那曲面玻璃缓缓打开。不知道空气是否新鲜,但至少和之前的空气不同,钻进了我的鼻子。 我从指尖开始用力,慢慢坐起身。没有疼痛,也就是说不是因为受伤或生病而睡着的吧。 我想揉揉眼睛让视线清晰一些,这样周围的情况稍微清楚了一些。在破旧不堪的室内,到处的装饰板都剥落了,甚至屋内的电线都露了出来,垂在那里。 我觉得很奇怪,试着踩在地上,脚底感到一阵凉意。 “光着脚…… 或者说全身赤裸啊。” 我一丝不挂的样子,让我开始思考该怎么办。周围也没有像衣服的东西,甚至连一块破布都找不到。 我正想着要找个人问问这是什么情况,突然现实的难度就增加了,我更加困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样子出现。 如果刚才那个毫无感情的声音能回答我就好了,但我喊有没有人,只有回声,没有任何回应。 “性骚扰被起诉可就麻烦了…… 没办法了吗。” 我不能一直待在这个破旧的房间里,于是决定出去。 能看到的门只有一扇,不知道这扇门是直接通向外面还是只是通向走廊。但不管怎样,我先向门迈出一步,伸出手。 但是,在我的手碰到门之前,门自己打开了。绝对不是因为是自动门。 “早上好。” “啊……?” 当我看到打开的门的另一边时,我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有 “白皙的肌肤” 这样的说法,但这里的白可不是指碳酸钙那样的白。 想说什么呢,在我眼前轻松地打招呼的,毫无疑问是一具骨头。 “没想到你身材还不错嘛。” 骨头一边发出嘎吱嘎吱的干燥声音一边说话。混乱引发混乱的无限循环中,我开始思考哲学和宗教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然后恍然大悟。 “我是死了吗?” 如果这里是死后的世界,也许性骚扰就不是问题了,我的思维因为骨头的出现瞬间过热,嘴里吐出莫名其妙的运算结果。 然后这个像妖怪一样的存在哈哈大笑,拍拍我的肩膀。真是个让人安心的死神。 “你还担心性骚扰,你这家伙还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我虽然是骨头,但我也活着呢!也许活着的时候变成骨头,还不如死了之后有个肉体的身体好呢!” 然后骸骨又笑了一阵。 这里是什么空间,自己处于什么状况,这下完全不知道了。但也还没到完全放弃思考的地步。 然而,现在混乱的最大原因,这个骨头并不知道,它一边说着 “啊,笑了”,一边把抱着的衣服扔给我。 “总之我先给你解释,你先把衣服穿上。不管我是不是骨头,我可没有性少数群体的倾向。” 我真心烦恼的性骚扰之类的社会信用丧失问题被当成了笑话,我心里涌起一股类似恶心的烦躁。虽然有点迁怒于人,但我还是瞪了一眼这堆钙,心想骨头哪有什么性不性的。 但是骸骨只是微微耸了耸肩,什么也没说。我对这个表情都读不懂的家伙真是没办法。 因为对方很快就无视了我的抗议,所以我也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问答和自己的烦躁,穿上了扔过来的衣服。 “战斗服…… 吗?” “你很有眼光嘛,老大。只有这个了,你就凑合着穿吧。” 海军蓝的上衣和裤子,还有黑色的衬衫。这可不是我熟悉的衣服,而是让人厌烦的机甲步兵的标准工作服。 考虑到连尺寸都很合适,只能认为这是为我准备的,本来就已经混乱不堪的我更加困惑了。 有很多想问的、必须问的问题,但却整理不出头绪,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在这种情况下,我唯一能说出的话是: “…… 你是谁?” 对我的疑问,骸骨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谁…… 嗯…… 我本来是个普通人,所以你的问题也算对。” 骸骨一边咔哒咔哒地动着下巴,一边灵活地揉着太白的手指,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开始说话。 “我是达马尔。一个会吃、会睡、会动、会思考的骨头。和你一样,似乎是这里保管的生命之一。天海恭一大尉。” “你知道我?” 我对 “达马尔” 这个名字没有印象,所以至少不是熟人。 骨头毫不隐瞒地说出了理由。 “我看了你能看的经历。只是这里系统记录的部分。” “这不是侵犯隐私吗?还有,保管是指……?” 会动的骨骼标本惊讶地把下巴掉了下来。 人类的下巴能那样张开吗?我有点佩服地看着达马尔,而达马尔明显开始着急了。 “喂喂喂喂,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设施就待在那里吗?!” “待在那里是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里睡着啊。” “哦!” 骸骨大叫着,按着额头夸张地往后退。 “…… 我还以为终于有个正常的人被再生了,结果你和我也没什么两样啊!是刚才的错误造成的吗?!” “什么啊,把人说得像个废物一样。” “我说的正常的人,是指在生命上、肉体上、记忆信息上都完全生成的人!!我虽然失去了肉体和最近的记忆,但你更严重!” “该死的一天。” 达马尔摇了摇头。 对我来说这似乎是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但因为这是我无法想象的事情,所以我只能听着。 达马尔叫嚷了一阵,说什么这是个糟糕的计划,什么是智慧之类的话,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放弃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里是读取进入胶囊的人的生物信息,然后将生物构成要素和星灵体分解到分子级别进行保管的地方。设定的一定时间结束后,按照信息重新生成身体,再把分离的星灵体放进去……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先杀了再让人复活的装置。” 达马尔一边烦恼着怎么解释,一边说着。 但对于我这个只是个普通军人,没有科学或技术方面的专业知识的人来说,也不能完全理解他说的话。即使他说什么星灵体、生物信息之类的,我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只能就我理解的部分提问。 “死了的人能复活?” “一半对了。对的部分也是失败的部分…… 就是把所谓的像灵魂一样的星灵体放回从基因信息重新构建的身体这个容器里。但是,星灵体被了解的部分太少了,甚至不知道能不能保管好,更别说放回身体里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这个计划似乎还是被执行了。结果,在这个系统中幸存下来的只有变成骨头的我和记忆有缺失的你。” 我张着嘴合不拢,而骨头却觉得这很正常。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记得进来前后发生了什么,因为记忆缺失得很明显。 “这不是人体实验吗……!” 这可不是一步走错那么简单。就像从悬崖上跳下去,下面有个不认识的人铺了个垫子,运气好落在垫子上就能得救。这是一场赌博。 这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但也可以说人类为了自己的生存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但是,你很幸运地在这个人体实验中,至少以肉体和意识活了下来。” “你还说这是幸运!指挥官是谁?!如果这种事都能被允许,那法律还有什么意义?!国际法也不可能认可这种事吧!” 刚才还以为自己死了的人,现在不仅活着,还被现实打击,这足以让我的头脑沸腾。对生命的愤怒很容易就揭开了冷静的面具。 我情绪激动地抓住了达马尔的衣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黑暗的眼窝里没有任何表情。我怒视着这个比我更让人看不懂表情的家伙,但随后我突然清醒过来,松开了手。 很轻。 轻得让人惊讶。和刚才完全不同,我的头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衣服下面应该有肉体,但却没有,只有冰冷、坚硬和轻盈。在听不到生命跳动的衣服里面,我感觉自己的头被狠狠地摇晃了一下。 “别露出那种表情。” “不…… 对不起。” 眼前的这具骨头也是这个生命保存系统计划的受害者吧。虽然不应该比较,但和作为人类死去的其他人相比,和虽然有缺陷但还活着的我相比,他可能更是受害者。 如果有该被责备的人,那应该是策划并执行这个计划的人吧。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还活着。但至少,责备达马尔是不对的。这让我觉得很羞愧,很可悲。 “我不是要你同情我。你和我,都只是受害者而已。” “不,但是你…… 为什么会在那个里面?” “不知道。我也想不起来了,不过现在理由什么的都不重要了。更应该考虑的是以后的事情。” 达马尔在那深不可测的黑暗中看着我,这么说道。 第4章 为活下去做准备 达马尔毫不犹豫地在这个被称为生命保存系统的设施中前行。走廊的样子也和刚才待过的胶囊房间一样,到处都是滚落的装饰板,屋内的电线垂落着,还有漏水的地方。 据达马尔所说,他自己在大约一年前在这里醒来后,直到今天,几乎一直都在这个设施内度过。 “我在变成骨头之前是个整备兵,所以花了一年时间为可能发生的情况做准备。” “那个准备是指什么?” “就是这个。” 达马尔说着,弯腰穿过半开的防火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写着 “紧急时启动” 的把手被拉下这点来看,这个门似乎在很久以前就被关上了。 跟着骨头进入的房间是一个开阔的空间,对我来说也是个熟悉的地方。 “机库…… 吗?” “果然你作为军人的部分记忆还没消失啊。” 达马尔咔哒咔哒地笑着。 没错。这里是机库。周围散落着零件,有用于整备的天花板起重机,装满工具的架子,还有被分解的机甲。 军用机库。虽然从没见过这么乱的。 “看起来这里有很严密的警卫部队呢。” “这里肯定是重要设施没错。不然的话,后方部队不可能配备尖晶石。但关键不是那个。” 说着,达马尔走向被防尘布盖着的某个东西。 “这是准备之一。” 骨头拉掉防尘布。 “翡翠…… 吗?” 正如其名,翡翠色的装甲上有暗橙色的线条,独特的颜色搭配。第三代机甲特有的纤细身形,作为机甲来说比较小巧。各处都配备着挂载点。头部是由尖锐的突起和曲线构成的装甲覆盖着雷达和传感器等,看起来像个形状奇特的头盔。因为是以间接视野为主,所以没有护目镜。 背面有所有机甲都有的供搭乘用的开闭部分,除此之外就像一件纤细的铠甲。 “我说过我看了你的经历吧?天海大尉。” 骨头似乎露出了奸笑。 “这是玉泉重工制造的特殊部队用机甲翡翠。是第三代机甲尖晶石的上位替代型号 ——” “以能单独作战到指挥集体战斗为目标制造的第三代机甲的完成型。通过更换外挂装备能适应各种战场…… 如果是我用过的那个翡翠的话。” 我想起部队接收的时候,玉泉重工的业务员抱怨说这明明是世界闻名的最新型机甲,却不能大肆宣传,真让人难受。 因为是特殊部队使用的,所以其性能是机密,不能展示,我笑着说什么时候来着。 达马尔轻轻拍了一下额头,说 “被你说中了”。但骨头看起来也有点高兴。 熟悉的机体在这里,让一直处于混乱中的我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看到熟悉的东西让人安心。 “有自我防卫的装备总是好的,对吧?” “如果外面是战时的话。外面怎么样了?” “哈哈哈哈,战时?我在收集情报的时候在周围五百米探查了一下,简直…… 啊,可能你不相信,是个剑与枪的世界。” 我本想问那不是战时吗,但为什么他特意提到那种武器的名字,让我一时说不出口。 剑和枪。虽然在体育比赛中会用到,但在实战中基本看不到。硬要说的话,枪刺算是剑也是枪吧。 达马尔 “嘿哟” 一声,坐在旁边的铁箱子上,从胸前口袋里拿出电子烟叼在嘴里。吸进去的蒸汽从眼洞、耳洞等所有缝隙里漏出来。 “我出去搜索了大概半天时间。只是随便走了走…… 突然就被野盗袭击了。” “野盗。” 我像鹦鹉学舌一样小声重复这个词。 不是罪犯而是野盗。加上刚才提到的剑什么的,这些词的选择和我生活的时代形势不太相符。 “啊,原来还有人活着!我想着就轻松地打了个招呼。当然,也考虑到可能有污染的危险,所以戴着防毒面具,还戴着手套,他们看不到我的骨头。但他们还是突然拔剑。” “拔剑。” 我又像鹦鹉学舌一样重复。 接着说他们拔出了真正的剑。到底在说哪个时代的事呢。 “一共四个人。突然就扑过来了,所以我也挥舞着机关手枪应战。结果他们一下子就大乱,扔了各种东西过来。没办法我把他们全杀了,所以也没问到话。” 结果防毒面具也坏了,骷髅咔哒咔哒地晃动着。 从自我防卫的角度来说,达马尔的行为无可指责,但即便如此,我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骨头轻轻挥了挥手笑了。 “别那么失望嘛。毕竟没有任何情报的话,连个防毒面具的钱都不值,所以我检查了尸体,结果他们的武器,生锈的剑,剑刃都坏了,像个钝器。还有拿枪的家伙,但那枪尖也烂了,实际上就是根木棍。” 达马尔吹了口气,电子烟的蒸汽从眼洞里猛烈地冒出来。骨头像个蒸汽机车一样,用细长的手指指着我。 “想想看。四个瘦得皮包骨头、只穿着破布的男人,拿着看起来像生锈铁块的剑,向拿着枪的士兵扑过来。” “是贫困和饥饿常态化了吗?” 我一边提出假设,一边凭直觉觉得不对。 达马尔也抱着胳膊哼哼着。 “嗯…… 我们被塞进那个机器里,好像已经过了八百多年了,这方面就不好说了 ——” “八百年?” 我的声音都变了。 看到我的反应,达马尔又哈哈大笑。 “我没说过吗?” “没听过。” 被那样的装置保存着,我想可能过了几十年,但没想到是八百年,太离谱了,我一下子就跟不上了。 唯一能理解的是,不管那些野盗是什么,八百年后的世界人类似乎还没有灭亡。 “对不起,我有点混乱了。附近没有能打听情况的城镇之类的地方吗?” “没有地图,出去看了看周围全是荒地。” 骨头发出那已经听习惯了的奇怪笑声。 “但是,也有一些让人在意的事情。看看这个。” 达马尔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粗糙的布做的、哗啦哗啦响的小脏袋子。大概是那些野盗拿着的东西吧。 骨头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地上,是圆形的小硬币,中间刻着神秘的徽章。 “看起来像金属货币,但野盗不可能是考古学家之类的吧……” “我历史不好,不知道。但我觉得这怎么看都像是普通的货币。而且,可能是他们从谁那里抢来的,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我吧?” 在电子支付普遍的现代,除了历史教科书,我从没见过金属货币。结果,八百年间发生了什么让变成这样,我完全想象不出来。 袋子里有几十枚青铜硬币。但不知道这值多少钱。 “假设这是货币,野盗拿着像钝器一样的武器乱挥是常态的话,文明和技术都去哪儿了呢?” 达马尔一边敲着挂在腰上的机关手枪一边说,我头疼地按着额头。 “八百年里发生了什么才会…… 是我们那个时代的战争引起的吗?” “不知道。不过,如果我们先认为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文明水平,可能就不会那么惊讶了。” “也是…… 可能吧。” “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有了这个,生命危险就会小很多。” 达马尔敲了敲发出巨响的装甲板。他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翡翠。 虽然说是假设,但骨头似乎已经确信文明已经灭亡了。毕竟他出去看过了才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那么,拉芬斯卡尔先生,这里好像只有一台机甲,谁来开呢?” 我略带讽刺地环顾四周,只看到几台尖晶石的零件散落在地上,没有一个是完好的。更别说能开动的机甲了。 “你叫我破骨头。很遗憾,我不会开机甲。我没有驾照。” “如果没有文明了,我也不觉得会有驾照考试中心……” “而且,为了修这家伙,我把它们全拆了,没办法了!” 骨头明显是后面那句话才是理由,还一脸得意。我无话可说。 不管这里是自动管理的仓库,但放了八百年,再坚固的机甲也会出故障。但为了修翡翠,把三台尖晶石都拆了,这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想着二合一能不能行呢?因为基本上是尖晶石的小改款,所以基本单元很接近,通用零件也很多。结果发现坏的零件都差不多。拆了一台,又拆了一台,等能动的时候就成这样了。” 我想说点什么,但达马尔制止了我,继续说道。 “反正尖晶石也没有能开动的机体了。能用的就只有这家伙了,这么想的话,还挺划算的吧?” “划算?” “啊。” 骨头点了点头。 “这是交易,大尉阁下。我是整备兵,你是机甲步兵。你用翡翠保护我,我修翡翠和武器。这样的话持续作战能力也高,就更安全了。” “别叫我大尉阁下了,叫我恭一就行。” 在相信这个假设的现状下,军队的阶级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既然这样,既然要相信这个骨头,我也想主动一点。 而达马尔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说 “那恭一”,然后催促我继续说。 “以这里为据点吗?” “不行,那有点难。附近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而且系统不是说你是最后一个了吗。” 我想起醒来前那个毫无感情的声音确实这么说过,点了点头,达马尔接着说。 “这里是地下设施。以太机关半永久发电机一停,干净的水也用不了了,包括数据服务器在内的所有系统都会死掉,变成一片废墟。” “从设施的内容来看,是为了保密吧…… 在它停止之前?” “如果不输入密码就会被决定放弃,一个月后就会停止。而且,知道密码的人都像我一样不会说话了。” 达马尔说离开这里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我还有一个准备好的东西。” 骨头指着的方向是车辆区。 在那里,零件散落在地上,像废品一样,一辆正在组装中的全履带车停在那里。 “装甲机甲支援车夏尔图尔斯。是跟随机甲步兵行动的车辆。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玉匣’。” 车身左右有金属履带,被卡其色的模块化复合装甲覆盖,乍一看像坦克。不过,因为有机甲整备空间,车身后部比较高,车宽也比较宽。 车顶上有个炮塔,主武器链炮的黑色炮管露在外面。 看到这个我就明白了达马尔想说的。 “把这个当作家吗?” “你很聪明。” 骨头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虽然我很厉害,但没有设备一直修那家伙也很难。但这家伙有能进行大部分机甲整备的设备,只要不是受到太严重的损伤不能再用,就没问题。” 面对自信满满的骨头,我努力回忆着残缺不全的记忆。 车身后面有对开的舱门,里面应该有能搭载和整备三台机甲的空间。驾驶座后面也有个货舱。 武器除了主炮还有遥控式的近程防空机关枪,火力很弱。装甲很坚固,但因为被弹面积大,前线的士兵都叫它会动的靶子,不适合战斗。 但是,在这个剑和枪的世界里,把它当作我们的家怎么样呢。 “如你所见,这家伙还没完成。我自己设计花了不少时间。” “比如?” “主要是提高居住性。简单来说,没必要留着能整备三台机甲的空间,所以我拆了一个做了个壁挂式的双层床。” “原来如此。” 本来这辆车是由司机、炮手、车长和三名机甲操作员共六个人操作的,现在只有两个人,空间很充裕。多亏了这点,有很大的空间可以装下保存的弹药和少量的食物和水。 “所以,在一个月内完成这家伙是我们当前的目标。” “明白了。马上开始吧。” 从那天起,我们一边吃着设施里自动机器生产的难吃的有机营养食品,一边忙着整备和装物资,忙碌地过了一个月,完成了能开动的家,出发去了外面的世界。 结果,对骨头还是不太了解。 第5章 收藏家 装甲机甲支援车夏尔图尔斯,又名 “玉匣”,在荒野中缓缓前行,发出嘎吱嘎吱的嘈杂声响。 目前的主要目标是确保食物和信息。而且无论如何都需要钱,或者赚钱的方法。 话虽如此,但在像之前那样孤零零位于街道旁的酒馆里,这些也很难实现,所以有必要寻找某个村落或城镇。 而且在文明似乎衰退的现代,我们这些坐着会跑的 “家” 以及有机甲和骨头的人,很难轻易与人类接触。 “我在性别上看起来是怎样的呢?” 坐在炮手席的我,收到了来自驾驶席的达马尔的无线电消息。 “你在想这种事吗?” 我觉得在别人认真烦恼的时候这问题有点悠闲,但实际上烦恼也得不出结论的话题太多了,根本没法继续,我也叹了口气,参与到骨头的话题中。 “从名字判断不出来有点难受吧?” “看不出来也听不出来,那没办法啊。想泡温泉的时候该怎么办啊……”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温泉这种东西。但是,在满是灰尘的环境中行驶,就很能理解想泡在热水里的心情。 再加上一直沿着远离街道的地方行驶,扬起的沙尘更多了。 没见过机械的人,突然看到一个铁块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肯定会被吓一跳。结果就是我们融入现代社会的可能性降低了,这可不好。 人类很难独自生存,而在文明的便利和发达的城市中安逸生活的我们,这一点更加明显。没有能农耕的土地、技术、种苗,也没有狩猎经验的新手,根本上获取食物以生存就成了生死攸关的问题。 能做的也就是在海或河里垂下钓鱼线,但仅靠这个维持生计太鲁莽了。 但是,要融入社会却没有信息。所以现在我们在等待能获取信息的时机。 而且那个信息似乎长了脚,而且似乎还特意追着我们来了。 “那些人有动静吗?” 达马尔没精打采地问道。 看雷达不就知道了,我一边这么想,一边闲着也是闲着,老实地回答说没有变化。 用装在炮塔上的全方位摄像头查看后方,很遗憾,目标没有动静。 “喂,我们主动出击不行吗?” “那样不行吧。虽然大概确定是那些叫收藏家的人,但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啊。” 达马尔对着雷达上显示的大约十人的群体,不知道叹了第几次气。 事情的起因是昨晚。 熄灭篝火进入 “玉匣” 的时候,搭载的雷达响了。 达马尔迅速看向雷达,我也立刻准备登上翡翠。 “四个人…… 六个人吧。慢慢靠近中。发现状态不明,但一般在这个距离晚上是看不见的。” “是篝火的光吧。” 考虑到刚刚扑灭的火,这也不奇怪。 虽然是崎岖不平的荒野,但高处能眺望的地方也很多。在只有星光的夜晚,从比较远的地方也很有可能看到火光。 “这么说,是在等我们灭火吗?从雷达探测不到的地形阴影处。” “意外地不靠谱啊……” 毕竟这装备是以和侦察卫星链接运行作为前提的。有地形起伏的话,雷达就会被阻挡,很难探测到对方,实际上在战场上也经常因为受到干扰而派不上用场。 所以也不生气。 “那怎么办?这些夜袭的色狼,以现在的速度十分钟左右就会到这里吧?” 达马尔把他的白脸转向我问道。 但是,选择很少,对方不明确也没办法。 “我在机甲里待命。如果他们有行动…… 嗯,尽量不让他们痛苦。” “也是。” 达马尔笑了。 我指出他那副样子看起来就像死神,达马尔说那可不好,闭上了嘴。毕竟他根本没有正经的表情。 我在转台上背对着穿上翡翠,确认系统。在车身后部的舱门前,随时准备冲出去,等待那一刻。 没错,我们一直在等待。 “从那之后过了半天,但那些人到底是什么啊?” 他们只是不即不离地跟踪,没有主动出手。 只是他们的人数逐渐增加这点让人担心,但就算有几百人,我们的优势也不会动摇。而且他们只是徒步跟踪,甩掉他们也很容易。 这么想着,我已经完全不想穿机甲了。 “很明显是在等增援,同时保持接触。像潜艇一样。” “这么说的话是很破旧的潜艇啊。他们好像想隐藏,但那样完全能看见。” 通过监视器看到的神秘群体,虽然压低身体前进,但遮蔽物太少,完全能看见。 尤其是他们的装备不好。他们在锁子甲上穿着像背心一样的胸甲,但金属装备的反光很明显。 但是,我从他们相对统一的装备上,觉得和达马尔说的野盗有很大不同。 至少冶金技术明显更高。制造锁子甲非常费工夫,如果像背心一样的胸甲也是根据每个人的体格制作的,那肯定有铁匠这个职业在好好运作。 虽然看起来有点歪,但比贼更有组织的这些人,不即不离地一直跟踪。甚至到了日落还在继续。 我们只是一直开着 “玉匣”,达马尔说屁股疼的时候和他换着开车就没什么特别的问题,但那些神秘的跟踪者中肯定也有掉队的。 不是不可怜他们,但要判断他们是不是值得同情的对象,最终还是因为信息不足。 ■ 收藏家们得知有活体铠甲出现的消息是在大约一周前。而且据说还是被称为驯服铠甲的非常罕见的个体,被普通的盗贼带着。 本来活体铠甲的数量就很少,价值难以估量。如果幸运地活捉,被某个国家招揽,就能成为贵族或将军。就算杀了,卖给技术人员团体,也肯定能得到足够玩乐一段时间的钱。 盗贼不知道是脑子不灵光还是喜欢现在的生活,似乎没有卖掉它的打算。 但收藏家们不一样。这些比盗贼稍微有点脑子的无赖们,渴望着能吃到满意的食物,不缺酒喝,能抱女人或者和男人在一起的幸福,充满了平民的欲望。 然后四处流传的消息刺激了他们,其中特别优秀的人兴致勃勃地开始追击驯服铠甲。 时间回溯到昨天晚上。 我闷闷不乐地坐在收藏家的野营地的角落里。 原因很简单,当说到要和驯服铠甲战斗的时候,收藏家们只是一味地说着如果赢了会怎样怎样,不看现实。 这也不能说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健康的。但这样已经持续了一周,一直这样无聊的对话让人厌烦。 说信任听起来好听,但把命交给领导然后什么都不管,还是不对的。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高兴,收藏家们没有人和我说话。除了一个人,她不看我的脸色。 “舒尼亚,你在想什么呢?” 一个有着人类不该有的大兽耳,摇着毛发光亮的长尾巴的橙色头发的女人走了过来,在一群男人中很显眼。 “在想怎么对付驯服铠甲才能抓住它。” 我瞥了一眼兽耳少女法蒂玛,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我并不想怠慢她。对于被大家嫌弃的参谋角色的我,她会用大耳朵听我说话。 我虽然说着 “抓住”,但也知道这很难。 各个收藏家都在忙着增加人数和筹备武器,但如果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各国军队也不会用驯服铠甲来威慑战争了。 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是奇袭杀死驯兽师,但到处活动的金属铠甲嗅觉很灵,发现敌人的能力很强,所以这也不容易。 不然的话,就得想办法把驯服铠甲和驯兽师分开,但设诱饵只会白白牺牲,结果烦恼不断。 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法蒂玛打着哈欠说了不相关的话。 “舒尼亚,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不用担心哦。” “…… 法蒂能赢吗?” “谁知道呢。我也没做过,但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输。” 说着她伸了个懒腰。那动作就像真正的野兽一样。 每次听到她的声音,我就会稍微放松一点。多亏了她,我烦躁的头脑也稍微清晰了一些。 烦恼也没用。成功的话我就能进入技术部门,失败的话就只有死。 下定决心的舒尼亚正要站起来把奇袭计划告诉领导。 “喂,喂,听我说!驯服铠甲…… 驯服铠甲被破坏了!” “…… 啊?” 但是,跑回野营地的斥候的话,让我完全泄气了! 第6章 灼热行军 夜晚明明很冷,斥候却全身被如瀑布般的汗水浸湿,带着极为急迫的表情独自一人回来了。 “你在说什么?我们是离那家伙最近的收藏家吧。” “你又喝着酒去侦察了?” 过了一会儿,周围传来像是起哄的发言。平时的话,斥候也会反驳,无聊的对骂之后可能会扭打起来,最后被首领亨梅制止,但今天情况不同。 听斥候用沙哑的声音反复说着 “听我说,听我说”,起哄声渐渐小了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身体结实的首领亨梅缓缓走向斥候。 “冷静点,朗格斯。发生了什么,详细说说。其他人呢?” “亨、亨梅…… 啊。” 被称为亨梅的首领低沉而沉稳的声音让斥候朗格斯 —— 我这才想起他叫这个名字 —— 咽了口唾沫,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慢慢讲述。 “我去了街道中间的酒馆。这一带应该有目击情报,酒馆的人可能知道些什么…… 然后,在酒馆外面,躺着一个很大的钢甲。” 周围一片哗然。他们以为朗格斯又带来了道听途说的消息,没想到他说是亲眼所见,这让大家很意外。 接着,亨梅催促他继续说下去。在黑暗中是谁做的,怎么做的。 “我问酒馆的人,说是蓝色的…… 野生活体铠甲做的。那家伙在酒馆买了肉干和面包就走了。” “朗格斯,你没事吧?” 听到这个发言,就连亨梅也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神志不清了。 活体铠甲被视为超出生物范畴的邪物。它们似乎把破坏当作使命,毫不犹豫地杀死被判定为敌人的东西。然而,它们又有一旦觉得自己处于劣势就会撤退的判断力。它们不吃不喝也能一直行动,晚上也不睡觉。 这样的怪物会去买面包和肉,而且店家还真的和它做了交易。要相信这种胡言乱语简直是无理取闹。 即便如此,朗格斯摇着头,坚称这是事实。 “我也不相信!但是,回来的路上我看到那个蓝色的家伙了!虽然离得远看不太清楚,但它站在一个大铁箱子旁边,生着火……” 亨梅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 周围的起哄声完全消失,一片寂静。 “那周围有人吗?” 在寂静的氛围中,朗格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缓缓低下头。 “对不起,亨梅…… 我不知道。我们一发现它,它就把火灭了。现在剩下的里德利他们应该还在监视。” 斥候朗格斯知道的信息就这些。 亨梅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思考起来,但周围的人只是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穿过那毫无办法的人群,站到了亨梅面前。 “应该确认信息。” “舒尼亚?冯?罗尔…… 让我听听参谋的意见。” 亨梅疑惑地看着我。他的长相很凶悍,本来像我这样的小姑娘应该会害怕,但我可能是习惯了,什么感觉也没有。 而且,如果我脑子里已经有了要做的事情,就更不会有感觉了。毕竟我在这里只是为了工作。 “首先要确认斥候的信息是否属实。而且,如果目标有说话的能力,也可以考虑接触它。” “你是说利用我们去调查那家伙,是这样吗?” 面对亨梅带有试探甚至威压的视线,我毫不退缩。冷静而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我不否认我们需要信息。但是,我也知道你们的工作是抓住那东西。是否发动攻击由亨梅你来决定,但我建议至少应该和斥候部队会合。” 亨梅哼了一声。 作为收藏家,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让它跑了,以后的名声可不好。一旦面对面,就算只带回一些信息也能换钱。 “时间有限。” “…… 啧,好吧。所有人!和斥候会合!但是,不要一下子都过去,以免刺激到对方,慢慢增加人数。” 亨梅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周围的人,然后没再跟我说什么,转身去安排会合的时间和挑选人员了。 我不知道他对我有什么看法,但只要我的意见能被听取,其他的我都无所谓。毕竟我在这里只是为了工作。 先头部队在朗格斯的带领下马上出发了。其他有空的人则忙着把牵引式弩炮连接到长毛牛上,或者更换武器,忙碌地行动起来。 “那会是什么样的家伙呢?” 在这混乱中,法蒂玛把和她身高差不多的两把板剑背在背上,站在了我旁边。 她的装备很轻便,只穿着一件护住胸部的板甲,下面是柔软的皮制衣服,腰间围着一条像鳞片状金属片组成的短裙一样的短铠甲。 我盯着她那看起来只是在平常衣服上贴了些金属片的装备。 “我一直想问,你这打扮有什么意义吗?” “我觉得很可爱呀。” “不是说外观,是在防护的意义上。” “我觉得比舒尼亚的更结实。” 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法蒂玛挺起那平均水平却很美丽的胸部,坚持自己的观点。 而我身材几乎没什么起伏,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法蒂玛的行为基本上没有恶意,这让人更无奈。 不过,我对自己女性魅力方面的话题基本上不感兴趣,所以算了,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抛开了。 “看起来被打到会很危险。” “我的信条是一击必杀。” 法蒂玛自信满满地接着说,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我没见过她战斗的样子,但如果她能挥舞那巨大的板剑,那她说的应该不是假话,我松了口气。 这时,刚才在安排部队部署的亨梅走了过来。他们自己的部署好像已经确定了。 “舒尼亚?冯?罗尔和最后会合的部队一起行动。让里贝拉伊塔护卫你。” “和往常一样。” “就这样。如果打起来我可顾不上你。” 我轻轻点了点头。 里贝拉伊塔本来是负责护卫像活体铠甲这样重大攻击目标的收藏家护卫,法蒂玛也做着这样的工作。 但是,她太年轻了。 从个人角度看,她绝不是弱者。每次都是这样,我的护卫只有她一个人 —— 包括一次也没被卷入过战斗 —— 人数既不增加也不减少。 “那我们还能再悠闲一会儿呢。” 听到法蒂玛这不着调的话,亨梅叹了口气,“你明白现在的情况吗?” 部队一个接一个地出发了,亨梅也混入其中。等我反应过来,只剩下我和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 “差不多该走了。” “嘿哟…… 是啊,被丢在这里可太孤单了。” 法蒂玛站起来,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呼出一口气。 抬头看天,星空渐渐淡去,黎明即将到来。和部队会合应该是天亮以后了。 结果我的预测是对的,但没想到会陷入一场如此漫长的行军。 傍晚时分,荒野还是酷热难耐,走在部队最后面、体力不支的我被法蒂玛用背架背着。 “那个铁箱子…… 能一直不停歇地走下去吗?” 我小声嘟囔着,声音小得周围的人都听不见。我靠在法蒂玛背上稍作休息,却还是汗如雨下。法蒂玛走得很慢,但考虑到她的步伐一直不变,我觉得她也像个怪物。 “天马上要黑了呢。” 她悠闲地说着,取下挂在腰间的水壶,像舔水一样喝了一口。但她的努力也是徒劳,“没水了。” 她摇晃着那个皮水壶。 “不辛苦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说辛苦。从黎明前开始走,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一直在追踪。走在前面一点的收藏家部队里,已经有几个人掉队坐在地上了。 想到这里,背着人还能一直走的她,虽然是耐力欠佳的奇美拉人,但作为护卫确实与众不同。 “我也累了,不过听说军队的人可以走好几天呢,我应该也能做到吧?” “一般都是边走边休息……” “是这样吗?那我也许能加入军队呢!” 听到法蒂玛笑嘻嘻地说出这句话,我无言以对。 奇美拉人和人类是同一人种,却有着不同的外貌和能力。不同的国家情况有所不同,但奇美拉人的数量比人类少,无法成为社会的主体,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她们受到的待遇是有差别的。 能成为雇佣兵或收藏家已经算好的了,很多人沦为盗贼、奴隶或战奴被随意使唤。 即便如此,有着各种种族的奇美拉人在个人能力上常常远超人类,像法蒂玛这样属于收藏家的人,作为护卫与活体铠甲这样强大的存在战斗,成为了一股战力。 在这里,首领亨梅没有差别对待她,所以法蒂玛能像人类一样被对待。亨梅没有因为她实战经验少就让她去当诱饵,而是特意让她在后方护卫我,这说明亨梅看起来凶悍,实际上是个善良的人。 正因为如此,我不希望她加入充满歧视和偏见的某个国家军队。如果那样的话,她肯定会被派到最前线当突击队员。 就算幸运地活下来,也不能夸耀战功,只会被敌我双方轻视和恐惧,日子肯定很不好过。 可能是感觉到我不说话了,法蒂玛回头笑着说:“开玩笑的啦。” 听到她那没心没肺的声音,我从阴暗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我用手背轻轻敲了一下她长着大耳朵的头,让她别乱说话。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一半了,炎热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就在这时,法蒂玛突然停了下来。她好像在望着远方,但被背在背架上的我看不到她的样子。 “怎么了?” 我问了好几遍,法蒂玛沉默了一会儿,我等得不耐烦了,从背架上跳下来,她这才开口。 “有点糟糕呢。” 她的声音里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轻松。 望着地平线的方向。在缓缓降临的暮色中,可以看到先走的收藏家部队。 他们在和什么战斗吗? 我定睛一看,吓了一跳。一些看起来像黑点的东西缠着人类。 这清楚地表明他们战斗的对象既不是活体铠甲,也不是那个铁箱子。 “八点毒蜂群……” 我声音颤抖着说出那些黑点的名字。 法蒂玛轻轻地放下背架,双手紧紧握住背在背上的两把板剑。 “舒尼亚,别离开我。它们也会朝这边来。” 没过几秒钟,我们就和那些黑乎乎的、邪恶的东西对峙上了。 第7章 翡翠出击 终于到了日暮时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像沙漠那样,但在烈日下持续暴晒,身体的疲劳已经到了极限,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追踪到这里,也算是幸运了。 途中有几个人掉队了,部队里那些对自己力量没信心的人把胸甲和头盔摘下来,放在后面的兽车上,轻装上阵。 然而,这场漫长的行军让他们露出了巨大的破绽,也决定了亨梅所率领的收藏家们的命运。 疲劳的结果是,本应警惕四周的警戒线出现了漏洞,他们只盯着眼前带着活体铠甲的铁箱子,而现代的大自然此时露出了獠牙。 “喂…… 那是什么?” “啊?” 队列左侧有人喊了一声。 那个方向的地形隆起像一堵墙,墙的上面是一片台地。这一带被称为岩柱之地,这种几十米高、呈桌面山形状的台地构成了复杂的地形。 从山谷底部看不到台地上的情况,所以是个很难警戒的地方。通常情况下,会在台地上安排别动队,然后慢慢前进,但这次因为强行追踪,没办法这么做。 “好像在动……” “是黑色的?” 左侧不断传来惊呼声。 走在前面的亨梅咂了咂嘴,让队伍停下。他正要挥左手派斥候去查看的时候,愣住了。 他看到了。那些黑色的块状物一下子散开的样子。 看起来像黑色块状物的其实是一群生物。而亨梅只知道一种能形成这样块状物的生物。 “八点毒蜂!” 又有人从左侧喊道。 有人类膝盖那么高,长着八条细长锋利的腿,成群行动,大小生物不论生死一律捕食,是荒地里的清道夫。 它们的清理对象也包括人类群体。 “该死!迎击,准备战斗!” 听到亨梅的命令,一半的收藏家部队立刻拿起武器准备战斗。但还有一半人动作迟缓。 疲劳让他们的动作变得迟钝。即使锋利的腿已经逼近眼前,身体也不听使唤。 将近一百只的八点毒蜂群从左侧正面冲了过来。几个人被飞扑过来的毒蜂扑倒,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刺穿,血花四溅。 到处都是惨叫声和怒吼声。 “看招!” 亨梅对着冲过来的一只毒蜂挥舞着沉重的金属棍棒,打断了清道夫细长的腿,把小小的身体砸得粉碎。 但是,那只毒蜂的尸体刚被踏过,又一只冲了过来。他不得不意识到,一瞬间他们就陷入了毫无阵型可言的混战泥潭,而且明显处于劣势。 每一个人周围都有三只以上的毒蜂围攻,被撕咬着。 再看一眼周围,甚至能看到一群毒蜂正朝着显然是从他们这里掉队的人群冲去。 本来应该派一个人先过去通知危险,但现在没有多余的人手,而且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要比敌人先传达危险几乎是不可能的。 “该死的,明明活体铠甲就在眼前,却发生这种蠢事!” 他横着挥舞棍棒,把一只冲过来的毒蜂击飞。但可能是没打到要害,那只毒蜂漂亮地落地,又朝着亨梅扑了过来。 这次他紧紧握住棍棒的柄,准备用尽全力。 “—— 啊?”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本想举起棍棒的手松开了,沉重的铁棍发出一声巨响掉在了地上。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右肩处插着一根黑色的棍子。 从那细长锋利的棍子上,他自己的黑红色血液滴落下来,亨梅感觉到身体因愤怒而颤抖。 即使知道自己运气已尽,但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他用左手的护手抓住八点毒蜂的腿。 “你们这些臭虫…… 你也别想活!” 他一扭身子,只听 “咔嚓” 一声,清道夫的腿断了,而趴在他背上的黑色身体被另一只从正面扑过来的毒蜂用锋利的腿刺穿了。 “活该!” 他吐出嘴里的血。 他用还能动的左手拔出短剑,刺向被同伴撞到而陷入混乱的清道夫的身体,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八点毒蜂的甲壳很坚硬,一般的轻武器都能弹开,但它们细长的腿很脆弱,承受不住重量。 一个大男人的体重压上去,它们的腿关节根本承受不住,黑色的虫子失去平衡在地上翻滚。同时,亨梅也被扔到了坚硬的地上。 “啊,该死…… 还有多少只?” 因为吐血,他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转动着头环顾四周。 周围几乎没有站着的同伴了。毕竟只要往旁边一看,就会发现那些清道夫已经开始进食了。 八点毒蜂只吃尸体。但它们会自己制造尸体。 看着被吃掉的同伴的尸体,他自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无法动弹的身体里充满了悔恨。 至少,如果是和活体铠甲战斗而死,他还能接受。 看到用来牵引的驮兽博斯鲁斯不见了,为了抓住活体铠甲而带来的铁锁也被扔在一边,他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 我和达马尔停下了 “玉匣”,盯着雷达。 之前被定义为收藏家的人和未知生物混战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生物反应不是人类啊。” “人类被别的东西袭击了…… 有这种事吗?” 嗯,骨头发出了声音。 有肉食动物袭击人类,但没听说过有大规模群体行动、能在雷达上产生反应的大型生物。不过,从他们之前的行动来看,也不太可能是收藏家们攻击了草食动物群。 “去看看。” 说着,我爬上炮塔的梯子,打开了顶部的舱门。 在暮色中,用望远镜看向后方。透过凸透镜和棱镜,可以看到确实有人在挥剑砍着什么。问题是他们的攻击对象。 在残缺不全的记忆中。我记得在自然公园的枯叶下看到过一群这样的生物在蠕动。不过,眼前这个生物的体型和记忆中的完全不同,足以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达马尔,你喜欢虫子吗?” “打心底里讨厌…… 不过如果是甲虫之类的还可以。” “那大甲虫呢?” 通过无线电传来了骨头的撞击声。大概是他张大了嘴巴吧。 如果有人这么问我 —— 虽然不会有骨头的声音 —— 但我的表情应该也和他差不多。 那些蠕动的东西显然在刺杀并捕食人类。就像在看一部恐怖电影。 我旁边和机关枪联动的摄像头转了过来,达马尔发出了极其厌恶的声音。 “…… 真恶心,是真的,受不了了。没有皮肤却让人起鸡皮疙瘩。” 这么大的虫子在这个距离出现,怎么可能。我唾弃道。 至少在我和达马尔睡觉之前还没有。是八百年的时间造成了这种情况,还是我们古代人类造成的污染等后果呢。 “有那样的东西在周围爬来爬去,根本没法安心睡觉。” “同感。看来有必要收集信息了。” 达马尔系紧头盔的下巴带,滑进了炮手席。我也立刻把手放在翡翠的背上,打开乘坐舱门,穿上了水蓝色的铠甲。 漆黑的视野中出现了玉泉重工的标志,接着显示出了型号为 gh-m400t 的翡翠以及机体各部分的状况。 “用什么武器?” 通过麦克风传来低沉的声音问道。 “近战。混战中流弹误伤人可不好。射击只是为了战斗评估,由你从‘玉匣’上指示目标进行射击。” “了解。” 翡翠的两只前臂上安装的滑动式刀刃展开了。同时,系统投影出了谐波刀刃的状况。 接着,我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手脚。没有问题。 “不用长剑吗?” “对手小的话,灵活的武器更好。” “别挥得太用力把刀弄断了。” “你才是,别搞出误伤友军的事。” 这家伙还说我,达马尔发出咔嗒咔嗒的笑声。 我自己推开 “玉匣” 的后部舱门,慢慢地穿着翡翠走了出来。 逐渐加速,检查各部分驱动器的状况。没有问题。 一蹬地面飞了起来。速度显示迅速上升,转眼间,本来看起来很小的人类战场展现在了眼前。 人类和大甲虫,敌我识别瞄准镜都是白色的。系统显示无法识别。 相比之下,我小声地把人类以外的生物指定为敌人,瞄准镜一下子把大甲虫识别为红色。 其中离得最近的三只大甲虫身上出现了表示激光目标指示的框,下一秒,随着一声闷响,几丁质的身体被炸飞了。 看来大甲虫没有能弹开远距离发射的穿甲弹的甲壳,也没有探测到开火或者躲避炮弹的能力。 “玉匣” 的战斗力评估很充分,剩下的就是我的工作了。 瞄准正在捕食人类的一只大甲虫,挥舞右前臂的谐波刀刃砍了过去。 刀刃接触到甲虫身体中央的瞬间,右臂微微一震。谐波刀刃是一种在刀身接触到敌人的瞬间产生高频振动从而切断目标的武器。 留下一个漂亮的切口,黑色的液体喷溅出来,大甲虫轰然倒地,同时,系统更新了关于物理冲击和切断攻击有效的敌人信息。并且自动对目标的强度、装甲厚度、危险程度等进行了临时分类。 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大甲虫的腿和颚无法穿透机甲的装甲。 现在需要的信息都有了。接下来只要不伤到人类,把剩下的大甲虫都消灭就行了。 机甲步兵冲向正在聚集的大甲虫。左右手臂挥舞着,像旋风一样把黑色的身体切成碎片。 扑过来的大甲虫。能轻易穿透人类身体的腿却被机甲的装甲弹开,还没来得及附着就滑落下去,被沉重的脚跟踩扁。或者在它跳起来的时候一闪而过,或者在它扑过来的时候用反手一拳把它的身体打碎。 大约过了几分钟。以翡翠为中心的几米范围内,堆满了大甲虫的尸体。在更外围的地方,也有很多被撕咬得残缺不全的人类尸体。 已经没有站着的人类了。我到达的时候,他们几乎都已经被杀死了,很遗憾,我没能同时吸引所有的敌人,所以他们全灭了。 “真惨啊。” 在八百年的时间里,时代的变迁似乎极大地改变了人类的地位。真没想到会出现人类被虫子直接捕食的情况。 我环顾四周,一个一个地确认生死。大部分人都残缺不全,惨不忍睹,但我发现有一个男人倒在地上还有呼吸。 他的肩膀被大甲虫的腿刺穿,出血很严重。但似乎还活着。 “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在他旁边跪下,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几次。但是,男人没有回答。 伤得这么重,又失去了意识,这个男人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判断他没救了,正要放弃治疗的时候,他一直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会说话…… 活体铠甲…… 朗格斯那家伙说的是真的。” “能说话啊,进行急救。” 我立刻想拿出急救包,但男人拒绝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把脸转向后方,指了指那个方向。 “如果你…… 愿意帮我的话,去那边。那边有我掉队的…… 部队。他们也肯定被袭击了。拜托你了。” “你想死吗?不止血的话。” “我没事…… 我相信活体铠甲…… 拜托了。” 男人一边吐血一边咳嗽。 士兵的心在低语,他已经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在战场上,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而且,确实在雷达上看到过可能掉队的人群。如果大甲虫朝那边去了,他们肯定被袭击了,这毫无疑问。 虽然知道该做什么,但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可我还是犹豫了一下。这时,男人笑了笑,对我说: “你还真像个人…… 心软的人…… 拜托了。” “喂!” 男人的力气消失了,眼睛闭上了。 他还有呼吸,但因为失血过多失去了意识。 他们只是陌生人。甚至可以说,他们跟踪我们才导致了这种情况,也许应该责备他们。 所以,我决定听从这个男人的请求,可能只是出于算计和一时兴起吧。 我朝着男人所说的幸存者的方向跑去。同时,我通过无线电联系达马尔。 “这个战场上的所有部队都被消灭了。从一个重伤的幸存者那里得知,后方还有部队在交战。” “是掉队的那些人吗。那个幸存者呢?” “…… 不需要救援了。我现在去支援后方部队。” “真不顺利。知道了。” 视野在移动。自动切换到夜视模式。 之前把地面晒得滚烫的太阳已经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另一边,相反的天空中,月亮开始闪耀光芒。 第8章 魔幻时刻与虫共舞 “哈!” 随着“嗡嗡”的强烈风声,沙尘飞扬起来。 背靠岩壁,法蒂挥舞着两把板剑如旋风一般,她的周围,八点毒蜂保持着一定距离将她团团围住。 偶尔有一只按捺不住冲进去,立刻就被轻轻砍伤,被击飞到包围圈的外围。而那只毒蜂的尸体又会被其他的八只毒蜂吃掉。 她战斗得很顽强。一边把我护在身后,一边几乎全方位地持续防守着。 但是那些清道夫们为了不放过猎物,一圈又一圈地扩大着包围圈,而且数量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增加。 “为什么……还在增加啊?” “吃完的个体又加入进来了。” 法蒂喘着粗气,额头上冒出晶莹的汗珠,却依然没有收起那凶猛的笑容。 在她身后,拔出自卫短剑的我轻轻挥动着剑,牵制着可能对法蒂发动的奇袭。 然而,我的注意力无法一直集中。又有一只毒蜂扑向法蒂,被她砍成两半,但就在这个空隙,另一只毒蜂把腿刺进了她的大腿。 “好痛!?” 法蒂勉强躲开了,但她的大腿被划开,鲜血涌了出来。那只没刺中目标的清道夫翻了个身,我刺出的短剑正好击中它,阻碍了它的行动,让它短暂地僵硬了一下,这时板剑挥落下来,把它砸得粉碎。 但是,这还没完。 法蒂的身体稍微晃了一下,趁着这个机会,八点毒蜂们像看到了绝佳时机一样一拥而上。最先扑过来的几只被她扭转身体用右手一击打得七零八落,还没挥落的左手又给它们追加了攻击,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终于,几只八点毒蜂撞到了她的身体,法蒂发出一声闷哼,被撞倒在地上。板剑也因为冲击而脱手,滚到了一边。 同时,有几只毒蜂也朝我扑了过来。 “快走开!” 像猫一样的少女踢飞了缠在腿上的一只毒蜂,用爪子抓挠着缠在手臂上的毒蜂,但有着坚硬甲壳的清道夫们几乎不为所动。 那些虫子就像在嘲笑她的抵抗一样,或者说就像在尽情享用好不容易抓到的鲜活猎物一样,一只毒蜂爬到了法蒂的脸上,扬起了锋利的腿。 “法蒂!”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我不顾自己危险的处境,不自觉地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 附近传来什么东西飞溅的声音。 虽然不想去想象,但我的大脑却不断地猜测那声音来自法蒂的脸。 这种想象终于被一个冰冷的东西砸到我的头而打断了。但是,并没有随之而来的疼痛,反而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头上滑了下去。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在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我本以为会看到被鲜血染红的法蒂的头,但那里却站着一个蓝色的铠甲。 “活体铠甲……!?” 那铠甲的眼睛闪闪发光,就像在跳舞一样,瞬间就把围上来的八点毒蜂切成了碎片。比刚才法蒂战斗的速度还快,它主动冲进去。 刚才还围在法蒂身上的几只毒蜂,被这个新出现的敌人吸引了注意力,这给了身为战士的她逃脱的机会。 “呀!” 她挥舞着手臂、腿和尾巴,把缠在身上的清道夫们都甩开了。有两三只还想继续抓住她的毒蜂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浅浅的伤口,但法蒂没有因为疼痛而皱眉,而是扑向了滚到一边的板剑。 在这期间,毒蜂们一只接一只地扑过来。它们就像玩具一样被扯碎、弹开、砸烂。 毒蜂们渐渐地看起来有些害怕了。刚才还占优势的数量现在大部分都变成了尸体,被抓住的猎物又重新站起来变成了敌人,更重要的是,它们的腿和颚都无法穿透的铠甲,正拎着同伴的尸体站在眼前。 不知道八点毒蜂是否有理解语言的能力,但如果有的话,它们可能会感觉到这样的低语。 下一个就是你。 一步,铠甲向前迈出一步。剩下的八只毒蜂也同样后退一步。 一步,伴随着冲击声,地面裂开凹陷。在群蜂后方的毒蜂开始逃离。 一步,附近岩壁上的沙尘和小石子滚落下来。整个蜂群大幅后退。 最后,活体铠甲把手里拎着的毒蜂尸体扔进蜂群中,那些清道夫们就像失去了统率一样被恐惧笼罩,四散逃窜。 “……我们得救了吗?” 法蒂只捡起了一把板剑,毫不松懈地举着它,声音有些茫然。 但是,我却感到身体像被冻住了一样。比起刚才被毒蜂刺穿的恐惧,眼前这个绝对的存在更让我害怕。 “还不一定……” 我的声音颤抖着,法蒂也紧张地重新举好剑。 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的蓝色活体铠甲。瞬间就把无数的八点毒蜂打得落花流水的压倒性力量。再加上,最后那个看起来像是故意威压的行动。 周围没有看到能和铠甲心意相通的驯兽师的身影。那么这家伙就是自己带着除了破坏和杀戮之外的意志在行动。那这是什么情况? 能想到的各种想象的结果,都在那把剑指向我们的瞬间中断了。受伤的法蒂和无法战斗的我,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这样的怪物。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你们没事吧?” 那铠甲竟然发出了异常温和的声音。 ■ 吃人的大甲虫逃走了,我暂时松了一口气,因为安全得到了保障。 眼前有一个金发小个子少女和一个长着兽类部位的少女。前者用颤抖的手握着短剑,后者明显是为了保护金发少女,举着巨大的剑。 和八点毒蜂的战斗一定很激烈吧。兽类少女的皮肤上到处渗着血,但幸运的是,她不像之前那个男人那样有致命伤。在她身后,那个兽类少女拼命保护着的金发少女,虽然白皙的皮肤上满是污垢,但看起来也没有大的伤口。 真了不起,我单纯地这么想。 还带着稚气的少女们,仅仅两个人就度过了那个绝境。而且,兽类少女几乎没有像样的防具,甚至还用纤细的手臂举着和她身高差不多的板剑,迎击了那群虫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和她们成为敌人。再加上,为了报答那个在生死边缘还请求我去救同伴的男人的情义,我尽量温和地问道: “你们没事吧?” 瞬间,少女们的身体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人类少女的情况,但那个兽类少女耳朵上的毛竖了起来,尾巴也膨胀起来。简直就像一只猫。 “活体铠甲……会说话。” “是真的呢。” 板剑发出“咔”的一声。可以看出她的手臂上充满了力量。 系统把举着巨大铁板般重量级武器的少女评估为对本机危险度极低。似乎是判断即使有一点可能,也不会对机体造成损伤。这样的话,她能从八点毒蜂中保护一个人也就可以理解了。 她们的警惕是理所当然的。既然这样,我为了缩小包括机甲在内的体型差距,在两人面前单膝跪下。 “我没有敌意。把剑放下吧。” “……怎么办呢?” 板剑的剑尖仍然对着我,但握着剑的兽类少女一边不把视线从机甲上移开,一边把膨胀的尾巴左右摇晃着,向身后的少女问道。 没有被立刻拒绝,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两个少女向我砍过来,考虑到信息的扩散,要么撤退,最坏的情况就是杀掉她们。 而且,如果考虑到多余的传闻在今后可能产生的影响,现在的我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杀掉她们。现在,我很庆幸没有走到最坏的那一步。 ——那么,接下来会怎样呢? 站在后面那个叫舒尼亚的人类少女,用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我。准确地说,是看着翡翠头部闪着蓝白色光芒的传感器。 短暂的沉默。 兽类少女一边流着汗,一边仍然不把视线从我的一举一动上移开,也不把对着我脖子的剑尖移开。 而我这边也为了不刺激她们,一动不动,不发出一点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照亮景色的阳光快要完全变成月光的时候,人类少女突然呼出一口气。 “法蒂,把剑放下。” “这样好吗?”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而且,如果它想杀我们,就算我们举着剑也没用。” “嗯……也是。噗啊~” 被叫做法蒂的少女听到让她放下剑,干脆利落地把剑尖指向地面,然后像一直憋着气一样大大地呼出一口气,坐了下来。 看起来她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断了。 “谢谢。首先需要治疗伤口吧。” 被叫做舒尼亚的少女微微点了点头,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拿出绷带,想要给坐着的兽类少女包扎,但突然“啊”了一声。 “没有水没法清洗伤口。” “啊……我也都喝光了。” 她们在烈日下行军,似乎在路上用完了所有的水,人类少女露出为难的表情,而兽类少女则一脸茫然,好像这和她无关一样。 话说我自己也是,战斗一结束就打算马上回到“玉匣”,手头只有最基本的武器。 反过来说,只要回到移动的家,药和水之类的还是有一些的。但是,虽然她们暂时放下了武器,可我还是在考虑,就这样突然把素不相识的人带到“玉匣”是否合适。 ——但是,如果现在怀疑,以后还会有可以信任的相遇机会吗? 如果一直想风险的话,只会想出越来越多的问题。但是,把这两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带回去治疗,也有可能实现获取现代社会一般信息等目标。 我的嘴唇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但还是决定这么做。 “我附近有住的地方。在那里治疗吧。” 这确实是一场赌博。但是,如果不冒险,我们的情况也不会好转,我决定在这里赌一把。 “住的地方?” 对这句话有反应的是那个叫舒尼亚的少女。也许她好奇心比较强。相反,那个兽类少女则用没什么精神的声音说:“活体铠甲也有房子啊。”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兴趣。 她们互相看了看,显然有些犹豫,但似乎也想不出其他办法。舒尼亚扶着兽类少女站起来,虽然有些小心翼翼,但还是跟在我后面。 第9章 自我介绍与信息收集(前篇) 通过无线电召唤来的 “玉匣” 停在一棵异常粗壮的大树下。 离刚才战斗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也没有腐臭飘过来。太阳已经落山,达马尔已经开始准备野营地了。 而我呢,那个叫舒尼亚的少女在半路上就体力不支没法再扶着兽类少女了,所以我就把兽类少女抱起来带了过来。我都没注意到,她大腿上的伤口比我想象的要深,血还在流。 不知道达马尔是不是知道我们的情况,他在外面等着。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一个大麻袋 “咚格罗斯” 顶在头上在干活,我都不知道从哪儿吐槽好了。 “哦,回来啦。” “我们回来了…… 那是什么啊。” “哎呀,我怕吓着你们,就想了个办法。” 反倒是第一次见到的人看到他这样会被吓跑吧,我头疼起来。 就算里面是骨头,就不能弄个稍微正常点的伪装吗。 “嘛嘛,先别管我。这俩女的,受伤了是吧?” 看达马尔从医疗包里拿出各种治疗药,双手抱满了在那儿等着。我们的物资也是有限的啊,他也太浪费了。不过也许是因为达马尔听到我说要带女人回来的时候很兴奋,原因也就不用问了吧。 “好厉害的药啊。你很有钱吗?” 还被我抱在怀里的兽类少女眼睛睁得大大的。 舒尼亚更是有点晕乎乎的。 “达马尔,需要的是水、消毒液、软膏,还有纱布和绷带之类的。” “水、消毒液、软膏、纱布和绷带!我马上弄来,等着啊!” 达马尔在怀里翻找着,骨头咔啦咔啦响着,挑出我说的那些东西,然后向兽类少女招招手。 骨头也有坏心思吗?不,眼前这家伙肯定有。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 也是我刚醒来就担心的事情 —— 不能因为性骚扰之类的引起不必要的争吵,我把兽类少女放到地上,从达马尔手里抢过药递给舒尼亚。 “交给我吧!” 达马尔叫着,但我尽量不理他,揪着他的后脖领子把他带进 “玉匣” 里。 “你想把好不容易让这两个女人相信了穿着机甲的我们是第三次友好接触的情况一下子搞砸吗!” “喂,别误会啊恭一!这是善意善意!这完全是出于善意 —— 咿哒哒哒哒!?要碎了,要碎了!!” 我用第三代机甲的 “大脑爪” 让正要乱说的达马尔闭嘴,连同他头上的 “咚格罗斯” 一起。 骨头挣扎了一会儿,但几秒钟后就没力气了,被吊在空中。 我一松手,骨头就哗啦啦地掉下来。他头上的 “咚格罗斯” 也掉了下来,轻轻地落在他的肋骨附近。 “你干什么啊。我要是粉碎性骨折了怎么办。” “啊…… 把头盔摘下来。我想消除她们的不安。” “一点好处都没有,为啥我要遭这罪。” 达马尔嘟囔着抱怨我的要求被无视了,但还是帮我把翡翠的头部单元拆了下来。 要是能把机甲整个留下就好了,但要是以肉身状态被那个兽类少女攻击可就糟了,所以至少把头盔摘下来了。 从有点憋闷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再次从 “玉匣” 里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处理完伤口坐着了。 但是一看到我的样子,舒尼亚猛地往后退。简直就像只虾。 “人……!?” “哦,对哦。” 仔细想想,这次我一句话都没说里面是人。 而且从上次酒馆的骚乱来看,她们根本不理解有人乘坐并操纵这种东西的前提吧。她的反应果然就像是从怪物里又出来一个怪物。 相反,兽类少女只是 “哦” 了一声,一点也没有要逃跑或者警惕的样子。倒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这反应的差别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我是人类。你们叫它活体铠甲的这个东西,我在使用它。” 我都想不出什么好的说法。 说穿着也不对,说操纵也有点怪。对我们来说这只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兵器,只是个工具而已,但对她们来说这是有生命的铠甲,是怪物。 这种基于常识的观念差异,很难一下子用解释来解决。 “总之,我想先自我介绍一下…… 可以吗?” “我没关系哦,舒尼亚,你太胆小啦。” “哼,法蒂你才是太大胆了!” 舒尼亚挥舞着双手,坚持说自己这样才是正常的。她小小的身体更是像个孩子。 相反,冷静下来的兽类少女故意叹了口气,然后慢慢抬起头看着我。 “我叫法蒂玛。如你所见,我是奇美拉利亚?凯特。刚才在危险的时候你救了我们,非常感谢。” 说完法蒂玛微微低下头,橙色的头发里伸出的大大的厚厚的耳朵同时向两边分开。同时,从外翘的短发里像尾巴一样伸出来的细长三股辫也晃动着。 发型很奇怪,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耳朵和腰间的鳞片下面伸出来的像真的一样的尾巴。 “奇美拉利亚?凯特…… 那是什么?” “咦,你不知道吗?就是像我这样有耳朵、尾巴、毛之类的人哦。凯特是其中的一个种族,力气很大。” 她自信满满地说着这些。不,她好像还很自豪。 晃动的金色眼睛就像猫一样,长相也很可爱。她纤细的四肢看起来很柔软但其实很有锻炼过的痕迹,有力量但一点也不影响女性的美感。身材也有女性的曲线,其中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下腹部的收紧,也就是所谓的露脐装,凸显了她健康的魅力。 “然后这个人呢。” “我是舒尼亚?冯?洛尔…… 亨梅收藏家所属的智囊。” 还有点害怕和混乱的人类少女这样介绍自己。 和身材匀称的法蒂玛相比,她被全身覆盖的茶色披风遮住了身材,看不出来,而且可能年龄小一些,身材很娇小。她无疑是个有着翡翠色眼睛的金色短发美少女,但白皙的娃娃脸看起来很稚嫩。 也许再过几年就会变成一个大美女吧。 我脑子里正想着不正经的事情,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阴暗的目光,赶紧摇摇头。 “我是天海恭一。你们叫活体铠甲的这个铠甲,我是机甲的驾驶员。然后这个顶着‘咚格罗斯’麻袋头的是。” “我叫达马尔。多多关照。” 达马尔悄悄地让骨头咔啦作响,很轻浮地挥挥手套。 法蒂玛也低下头说请多关照。但舒尼亚却用很为难的表情盯着我看。 她说自己是智囊,但如果这个职业就像名字一样的工作内容的话,她这么小到底在做什么脑力劳动呢,我很好奇。 “舒尼亚小姐,对吧。不好意思,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呃…… 嗯。如果是我能回答的问题的话。” 她好像在想什么事情,被我突然一问有点愣住了。 也难怪吧。 “那先从这个开始吧。” 舒尼亚点点头,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好像要认真听我说话,集中注意力。 我从腰间脏兮兮的布袋里拿出一枚青铜货币。 这好像出乎她的意料,不明白我的问题意图,她歪着头。 “我想了解一下货币。我和达马尔都没什么学问。能告诉我货币的种类和价值吗?” “…… 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人会不知道钱呢?” 她用怀疑的半眯着的眼睛盯着我。用问题回答问题,是不明白我的问题意图呢。好像在怀疑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我只是选了一个比较稳妥又重要的经济常识问题而已,如果她不告诉我,那可是个大问题。 “那是卡萨多尔帝国的青铜货币。是价值最低的钱,听说做日工的人赚一天的饭钱大概要二十枚这样的钱。” 出乎意料的是法蒂玛回答了我的问题。她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一个袋子,又从里面拿出三种好像货币的东西。 “我觉得不管哪个国家都差不多,一般用的钱大概有三种。铜币相当于一百枚青铜货币,银币相当于一千枚铜币的价值。” “啊,不好意思。那比如说一枚青铜货币能买什么呢?” “一枚什么也买不了。五枚的话,可以买到非常稀、难喝得让人惊讶的汤。” 也就是说比这还便宜的东西几乎没有了吧。不知道那个稀汤有多少营养价值,但从她的说法来看,好像比只有水喝能稍微填饱肚子一点。 对于她的解释,舒尼亚好像有点不满想说话,但法蒂玛摆摆手让她别说,接着给我解释。 “那,其他的呢?” “一枚铜币的话,可以买到不好吃的干肉和放久了硬邦邦的黑面包套餐。要吃正常的饭的话要三枚铜币。” “那…… 不会吧。” 达马尔想起 “玉匣” 里现在还保存着的肉和面包,“唔” 地一声说不出话来。 那都是吃了一次就不想再吃的东西。因为那些东西,我现在迫切地希望能吃到稍微好吃点的东西。当然,我们手头的食物只有那些,而且也没多少了。 看到我们的样子,法蒂玛咯咯地笑了。 “你们已经吃过了吧。很难吃吧?” “我还以为牙要崩了呢…… 我重要的零件啊。” 达马尔隔着 “咚格罗斯” 摸摸脸。法蒂玛好像理解成牙崩了很麻烦的意思,但实际上达马尔要是牙崩了就会变成一个非常滑稽的骷髅。 “最后是银币,一枚可以买很多东西。便宜的衣服、高级的甜食,还有不是二手的普通武器大概也是这个价。” “衣服还挺贵的啊。” “破衣服的话一百枚铜币也能买到,但好看的衣服就算是旧的也要五枚银币左右。除非生活很好,不然买不起。” 法蒂玛皱着眉头夸张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也许是有想要的衣服吧。 但是达马尔对法蒂玛的话感到疑惑。 “你那把大剑也很贵吧。你说叫什么来着?‘利贝拉塔’吗?你干那工作应该很赚钱吧?” “嗯…… 能生活下去吧。解放者和收藏家一起,和像大哥这样的活体铠甲啊,还有刚才的八点毒蜂之类的战斗,不过大部分都是奇美拉利亚的工作……” 她有点困惑地歪着头,轻轻挠挠脸颊。 在自称活体铠甲的我面前可能不好说,但最后那句 “奇美拉利亚的工作” 特别让我在意。 “而且我的武器和防具都是从收藏家那里借的。” “借的?” 她点点头。 “我也是,奇美拉利亚成为解放者一般都是被买下来的,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更别说钱了。” 第10章 自我介绍与信息收集(后篇) “等、等一下!你…… 这么轻易就说出自己被卖掉这种话吗!?” 达马尔惊讶地走上前。我的内心也是同样的感受。 眼前这个开朗地说着话的少女,就好像自己是个物品一样,而且她本人还觉得这很平常,我们对此感到震惊。 “奴隶制度。” 舒尼亚轻声说道。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舒尼亚若无其事地说着,就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常识,没有一点虚假。反倒是我们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感到惊讶呢,她似乎不理解,我和达马尔一时语塞。 不管这八百年间发生了什么,也许人道这种东西连一点影子都没留下。话虽如此,但考虑到我在这里的原因,就算是八百年前,人道是否真的起作用也很可疑。 我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法蒂玛只是一脸茫然。 一个少女如此平淡地谈论自己被卖掉的事,这个世界让人震惊。这种冲击实在太大了。 我们深刻地认识到这和我们所知道的完全不同。文明、常识,一切都是。 “关于钱的说明这样可以了吗?虽然还有其他种类,但平时用的钱大概就这三种。而且我肚子饿了。” “啊,嗯,是啊。不过,也只有刚才说的那些难吃的食物。” “我已经习惯了。” “那我去拿饭。恭一,你去生火。” “啊 ——” “等等。” 舒尼亚的声音比之前大很多,打断了我的话,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我正准备站起来,保持着那个半站不站的姿势,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先让我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她一脸急切地看着我。 “收藏家部队…… 怎么样了?” 因为没人问起,所以我也没说,现在她问到了那些可能是她们同伴的人的情况,我有点犹豫要不要说。原因无疑是我太突然地开始提问,舒尼亚肯定也因为惊愕和恐惧而犹豫要不要问。 也许不应该把这么凄惨的现实告诉这个像孩子一样的少女。但既然她有知道的权利,我决定如实告诉她我所看到的一切。这其中也许也有因为没能救他们而产生的赎罪意识。 “果然…… 只有我们活下来了。” “我不知道后面那些四散的人怎么样了,但在那附近没有活着的人了。” 一问才知道,那种大甲虫叫八点毒蜂。 它们是这片荒野中的麻烦家伙。成群结队地行动,是生态系统中的上层捕食者,会攻击并捕食所有动物,一旦发现就会进行讨伐,舒尼亚说道。 本来准备好毒药的话可以比较容易地消灭它们,但这次是突发的追踪行动,没有做这样的准备,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它们被称为清道夫,是因为它们经过之后,动物和人甚至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如果不全部消灭,它们连同伴的尸体也会吃掉。逃走的清道夫如果发现你们不在了,迟早会为了寻找剩下的食物回来。现在没有办法收容尸体,就算简单地埋葬了,它们也会把尸体挖出来。” 舒尼亚垂下眼睛说,在这里埋葬也没有意义。 “还真是攻击性很强的食腐动物 —— 噬尸者啊。” 达马尔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惊讶,还小声嘀咕着说自己虽然不会被吃。考虑一下她的感受,我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肋骨旁边的地方。 那里只是个空洞,但达马尔还是反射性地呻吟了一声,捂着肚子向后仰去。他要是能演得这么逼真,那为什么还要故意开这种没心没肺的骨头玩笑呢。 “亨梅是个老手,但这次的追踪太冒失了。” “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追踪…… 如果不是那些家伙出现,也不会全军覆没。” 我同情地说了一句,但舒尼亚摇了摇头。 “收藏家全军覆没是常有的事。我还活着,你不用在意…… 准备食物的时候打扰你了,对不起。” “嗯。” 我简短地应了一声。如果她这么想,那我也不再说那些感伤的话了。 舒尼亚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我赶紧准备篝火,达马尔把我们自己留着的一顿饭的食物加倍,分给大家。 虽然还称不上是欢聚一堂,但吃了点东西后,大家终于感觉平静了一些。 不管我和达马尔怎么样,舒尼亚她们所属的部队全军覆没后,却和当初的目标一起围着篝火。虽然不可能完全消除紧张感,但如果能稍微放松一点,那肯定是好的。 大家开始吃这极其简陋的食物。法蒂玛坐在地上,和硬邦邦的黑面包作斗争,达马尔想让难吃的干肉好吃一点,就放在火上烤。 舒尼亚静静地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恭一,是吧?” 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啊。” 我一边把泡过水的黑面包放进嘴里,一边回答。舒尼亚靠了过来。因为我已经脱下了机甲,她的视线比之前更近了。 本来脱下机甲可以说是不小心。但在吃饭前,最让人警惕的法蒂玛已经把板剑交给了我们保管,再继续警惕也很奇怪。 这对舒尼亚来说,似乎也稍微减少了一些警惕,她的话多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 “什么…… 这么问我也不好说啊。” 这个太笼统的问题让我挠了挠后脑勺。 但看到少女认真的眼神,我稍微往后退了一点,不知道该说到什么程度才好。 全部说出来很难。如果收藏家在收集八百年前的技术和历史,那我和达马尔可以说是活生生的证人。这么快就暴露自己还是太危险了。 怎么问出我们想知道的,怎么透露相应的信息。必须要找到一个好的平衡点,但从她的问题中找不到线索。 看到我很困惑,舒尼亚接着说。 “你们太脱离常识了。” “说得真干脆。” “你把活体铠甲叫做机甲。为什么?那个铁箱子是什么?你们不知道钱的事,吃着便宜的肉和面包,却有很多药。药是高级品,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她一连串地问。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太不正常了。 包含了所有这些疑问,然后问你是什么人。 “如果我说我们只是盗贼呢?” 我开玩笑地避开了真相。 但舒尼亚立刻否定了。 “盗贼不可能不知道钱。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会只盯着价值和用途不太清楚的药。他们应该会抢武器、家畜或者食物。” “难道不能认为我们闯进的地方只有药看起来有价值吗?” “也不可能。那个软膏明显和一般用草药做的伤药不一样,绷带的质量也高得惊人。这不是普通医生或者药师会有的东西。如果那个软膏是上流阶层的专属医生用的药,从那种地方偷来的话,应该还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可以抢。怎么样?” 她指出了我的说法的漏洞。就像在考验我一样,等着我的回答。 我只是随便编了个谎话,她的指摘太准确了,我根本无法反驳。虽然现在还可以随便敷衍过去,但要想摆脱她的追问很难了。 话虽如此,不能因为摆脱不了就说出真相。 “就当我们有很多难言之隐,不行吗?” “…… 是有不能说的事情吗?” “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们救了你们,是因为我们觉得如果不了解一些舒尼亚小姐你所说的常识之外的事情,以后生活会很不方便,可以说我们是有私心的。” 在这部分我没有说谎。虽然我们的帮助有点施恩的意思,但对于真诚地回答我们问题的她们,这样做太不厚道了。 现在我们能得到一点信息就不错了。我们去救援的时候她们只是受了轻伤,只是碰巧救了她们而已。 这也只是比随便问路人要好一点,如果能卖个人情,她们就更有可能诚实地回答我们那些不寻常的问题,这只是一种算计。 舒尼亚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把视线移到手里晃动的水上,小声说了一句 “嗯”。 那一瞬间我觉得她微微笑了一下,但现在在篝火的映照下,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变化。 “失望了吗?” 我暗示她失望是正常的,但舒尼亚摇了摇头。 “不是。我只是知道现在只能从你们这里得到这些信息。这就够了。” 她的声音稍微明快了一些,把手里咸得难吃的干肉撕成小块放进嘴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不能告诉她我们是什么人、处于什么状况,非常丢脸。虽然我们认识还没几个小时,但连相信一个还有点孩子气的少女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苦着脸。 金属杯子里的水映出了我那像吃了苦药一样的脸。 “有问题要问吗?” 旁边又传来声音,我抬起头,舒尼亚一边看着火,一边重复着刚才的话。 声音有点含糊,可能是因为她正在和咬不动的干肉作斗争吧。过了一会儿,她咽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让法蒂回答了。这次我会好好回答。” 舒尼亚用那双像翡翠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看着我。 她的表情虽然有点生硬,但在我看来确实带着微笑。 第11章 开放床铺 “货币中还有只在国家间贸易和大店铺交易中使用的金币。不过,这种金币不会在平民中流通。所以不是贵族的人要存高额钱款的时候,很多会换成不占地方的宝石。” 和我交谈之后,舒尼亚似乎有所领悟,开始积极地回答我的问题。 她表情变化很少,但回答很准确易懂。尤其是她那与稚嫩外表极不相符的知识量让我很惊讶。 我问她是不是和年龄太不相符了,她说自己十七岁。不知道是因为营养状况不好还是她个人的特点,她发育得不太好,也有可能这是现代人不是奇美拉人的平均体型。 “…… 什么?” “没、没什么。你刚才说到国家间,能给我讲讲国家和地理方面的情况吗?” 我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她便用湿润的半眯着的眼睛看着我,我赶紧转移话题,问下一个问题。 于是她在地上粗略地画了个地图,指着稍微偏东一点的中央部分的一个点。问题是这个地方和我记忆中八百年前的地图地形不一致。 “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在卡萨多尔帝国东部,一个叫岩柱的地方。如你所见,这一带是连绵的陡峭台地。” “卡萨多尔帝国是什么?” “卡萨多尔帝国是这片大陆上领土最大的国家。除了和北方接壤的贸易国林登以外,和其他国家都不建交,还单方面发动战争不断扩大领土。单论士兵数量的话,也是世界上最多的。现在还在和尤莱亚王国以及翁达诺拉神国打仗。” 这个和以贸易为名的国家做交易却又不断打仗的帝国。我学过历史上有很多类似的国家,大多最后都陷入困境。 而且一旦陷入困境,把扩张势力当成最大娱乐的国家,往往会因为实行暴政、无节制地扩大战线,最后上层腐败,落得个悲惨的结局。 “达马尔,你怎么看?” “如果只要喊万岁皇帝陛下就能幸福生活的话,那还不错,但估计税收会很可怕吧?” 战争很烧钱。军队不生产任何东西,还特别能吃。国民会承受这些后果,达马尔的看法很有道理。 舒尼亚的话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在帝国,流浪人员基本不被允许定居。就算交钱能在城镇停留,每天也会被收钱,如果交不起就会被帝国法律当作奴隶卖掉。” 舒尼亚小声说这是个不允许没有钱的流浪人员存在的国家。 而且我们的经济状况也很窘迫。也就是说,我们应该尽快离开帝国法律管不到的地方。 我问还有其他办法吗,法蒂玛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手。 “如果把能和被驯服的活体铠甲一起战斗这件事推销出去,也许能加入军队呢。” “好主意!” 她得意地挺起胸膛。 但舒尼亚的反应却完全相反,微微皱起眉头,哼了一声。 “反而可能会被怀疑,很危险。有权的人不会愿意接纳无法控制的战斗力在自己身边。” “是吧。” 达马尔在 “咚格罗斯” 里面抽着电子烟,仰望着天空。 要相信无法控制的强大力量,就必须抓住弱点。而我除了资金和食物以外,没有别的弱点。 “不行吗?” 法蒂玛失望地仰面倒下。 “果然还是逃到别的国家比较好,这个办法不行。” “往东走,过了岩柱就是尤莱亚王国的边境。” 达马尔这么一说,舒尼亚用树枝在地上从现在的位置往东移了一点,指着那个地方,稍微挖了一下做个标记。然后以这个标记为中心,画上线把陆地分开。 “尤莱亚王国是世界上很富裕的国家。大部分开垦的地区都是适合农耕和畜牧的肥沃土地,虽然国土小,但国力很强。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埃尔弗里纳?雷尔南特?阿尔维格四世女王实行善政。” “一个小农业大国啊。” 虽然国家体制有点奇怪,但能和大国的战争僵持不下,那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国家。 旁边的达马尔反复念着女王的名字想记住,错了三次之后,法蒂玛说以后总会记住的,就不管他了。 “尤莱亚的法律制度呢?” “在尤莱亚,像帝国那样针对流浪人员的法律制度只有在进入城镇的时候买一个有身份证明的牌子交钱就行。不同的城镇和乡村对流浪人员的态度也很不一样,好像以畜牧为生的地区比以农耕为生的地区更容易接纳流浪人员。” “好像是这样啊。” 舒尼亚摇了摇头,说她虽然去过但不是以流浪人员的身份去的。 不过,就算是传言,现在这也是很宝贵的信息。总比盲目乱走要好,我这样说服自己。 “那我们就去尤莱亚吧。” “就这么定了。” 法蒂玛打了个大哈欠,达马尔拍了拍膝盖站起来。 “差不多该睡觉了。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要是影响明天就不好了。” 达马尔让不会响的肩骨咔啦作响,准备去睡觉,法蒂玛说我来帮忙,也站了起来。 舒尼亚慌忙想阻止,但法蒂玛巧妙地躲开她的手,钻进了 “玉匣”,里面传来惊讶的声音。 “哇!这是什么!好厉害,真的是个铁箱子。” 法蒂玛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车里,舒尼亚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苦笑着摆摆手说没关系。 让她们进 “玉匣” 是我和达马尔吃完饭商量好的。 我们不能把没有野营工具的她们扔在外面,自己在温度大幅下降的夜里盖着被子睡在 “玉匣” 里。 “回头我骂她。” “不用,没关系的……” 我跟着她们从车后面往里看,法蒂玛正发出感叹声。 达马尔一边把信封形状的睡袋铺在狭窄的地板上,一边指着用机甲维修空间改造的双层床说睡那边,然后把那里的床铺好。 法蒂玛好奇地把脸凑近床,轻轻动了动鼻子闻了闻,然后突然把脸埋在床单里蹭了蹭,过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从 “玉匣” 里冲出来跑回舒尼亚身边。 她像吸了猫薄荷一样兴奋,我和舒尼亚也不自觉地往后退。 “里面的床可以让我们睡哦!走吧,舒尼亚!” “啊,床?啊?” 法蒂玛把目瞪口呆的舒尼亚拉进 “玉匣”,把她推到双层床的下铺,自己迅速爬上上铺躺了下来。 “嗯…… 这个床很干净,比我们野营用的睡袋舒服多了。” 法蒂玛很满意,但舒尼亚僵硬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慌忙从床上起来,跑到在驾驶座旁边铺睡袋的我这里。 “对、对不起!?我们擅自进来了 ——!” 她像我们刚见面时那样害怕,眼神游移,好像这里有什么秘密。 但毕竟是我们让她们进来的,我挠挠后脑勺,尴尬地笑着安慰她。 “外面很冷,不能把你们扔在外面。不过,里面的东西我不能告诉你们。” “我、我不问!但是,不是这个问题…… 如果这样的话,至少我们睡睡袋就行。” 舒尼亚觉得这样的待遇很奇怪,她抬头看着我,逼近我。 对我来说,只要她不问就行了,但她说我们睡更好的地方,而她们睡在外面,这对被保护的人来说很奇怪,她很固执地这么说。 舒尼亚是女性,法蒂玛还受了伤,把她们放在外面,我们两个男人睡床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达马尔看着我们的互动笑了起来。 “如果你们感激的话,一起睡也可以哦?我和那边的同性恋不一样,我很欢迎。” 说着,穿着军用工作服的骨头在睡袋上张开双手。他完全没考虑到如果真的一起睡,他明显不是人类这件事会被发现的危险。 不,达马尔这家伙,我明白了他这是故意这么说让舒尼亚安心,我反而有点佩服他。 “要是能和法蒂玛一起睡就好了。” 好吧,期待他能说出考虑到情况的话的我真是太傻了。 顺便说一下,刚才谁说谁是同性恋啊。多亏了达马尔的话,舒尼亚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不是,我很正常。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来吧!” 这个色骨头。 话音刚落,从上铺跳下来的法蒂玛迅速落在达马尔旁边,在狭窄的车里灵活地翻了个身,大喊一声 “嘿”,声音没什么气势,然后给戴着麻袋的可疑人物的脸上来了一记漂亮的侧踢。 “啊!?” 达马尔发出难以理解的叫声,连同睡袋一起被踢到了车外。法蒂玛的这一脚威力还挺大。 她明明受伤了还这么厉害,我轻轻鼓掌。 “是你叫我我才过来的哦?” “不、不是这样…… 脸没被踢凹进去吧。” 达马尔在麻袋里摸索着,确认自己的骷髅头。 以我个人的看法,他脸凹进去一点也好,这样就不会乱说了。 “来吧,宝贝!” 我正要关 “玉匣” 的舱门,达马尔突然抓住快要关上的像两扇门一样的舱门。 “等、等等!至少让我进去!” 伴随着巨大的声音,装在麻袋里的骨头紧紧抓住舱门,意外地很有力,差点就关不上了。 “怎么了,你对那个同性恋有兴趣?” 我也用力抓住把手,和他对抗。随着 “啊” 的一声,他的手套的一部分被夹在了舱门的缝隙里。 “不不不,开玩笑的啦,驾驶员!别这么小气嘛!石头脑袋!啊,不对!” 我默默地把他踢下去,把他的手套扔给他,然后锁上了舱门。 外面好像传来他喊着色鬼、淫魔之类的很不名誉的叫声,但我尽量不去听。 希望明天早上他被野狗或者八点毒蜂之类的带走。 “我睡前面,你们两个睡床吧……” 我满脸疲惫,站在驾驶座旁边一动不动的舒尼亚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达马尔牺牲了,但结果还不错。至于那个牺牲者,炮塔上的舱门可以正常打开,他迟早会若无其事地回来。 我叹了口气,朝地面吐了一口,准备回到驾驶座那边,这时我感觉有人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衣领。 我的喉咙被勒紧,发出像青蛙被压扁一样的声音。 我咳嗽着回头看,只见从上铺伸出一只缠着绷带的手臂。 “什、什么事?” 我被枕头上露出的金色双眸盯着,咽了一口唾沫。 她用像盯着猎物的老虎一样认真的眼神,低声说: “哥哥你是那种人吗?” 第12章 追踪足迹之人 金属相互摩擦的嘎吱声喧闹地响起,店主忧郁地站在那里。 周围有几个平常的保镖陪伴着,但他们也掩饰不住困惑的神色。 “给你添麻烦了,店主。” 说着,骑着安布军兽过来的是一个穿着部分简化了的板甲、外面套着一件披风的武士。他头上戴着一个炮弹形状的头盔,脸部有一部分被切掉了。 武士周围的其他人也都穿着同样的服装。要说不同的话,只有这个骑着安布的武士在铠甲外面披着披风,头盔顶部有装饰用的羽毛。 “我还以为这个月收税提前了呢,没想到军队是在追那个东西,真让人惊讶。” 对于被重税折磨的帝国居民来说,谁都会说出这样的讽刺话,武士面无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正如店主所说,他们是卡萨多尔帝国的军人。店主虽然不欢迎他们,但也不能太冷淡地对待他们。 店主还以为是那个差点吓尿的商人告的密,但就算是这样,昨天刚发生的事情,今天军队就到了也太快了。如果要说的话,应该是事先察觉到了然后进行追击。 说实话,如果平静的生活没有变化,商人对活体铠甲之类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既然是在帝国庇护下的臣民,被问到的话就老实回答,也会配合讲述看到被打败的驯服活体铠甲的事情。当然,这背后更多的是希望他们赶紧离开的意思。 “报告!隆根军团长,果然那个暗蓝色的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驯服活体铠甲,没错。被遗弃的盗贼尸体也确认过了,特征和证言一致。” 武士隆根听到士兵的报告,确认了店主说的话没有假。 这意味着他们没有必要被怀疑了,但反过来也可以说谜团更深了,他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被破坏的驯服活体铠甲是怎么被打倒的?” “除了胳膊被扯掉了,脖子上好像有什么损伤,但只是这样活体铠甲就死了,实在是……” 士兵好像是亲眼看到了,但又好像不相信,摇了摇头。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店主只知道是一击就把胳膊打掉了。 隆根听到这个报告,又哼了一声。 店主没看到的时候又加了攻击。活体铠甲这种怪物能做出这么巧妙的事情吗? “是吗…… 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长官。” 士兵跑回继续调查的同伴那里。 打倒那个的是蓝色的野生活体铠甲。这可能性极低。但那个攻击手段简直就像武术高手。能靠力量控制大部分生物的活体铠甲,用武术的意义是什么呢? “店主,关于那个蓝色的活体铠甲,还有什么别的你知道的吗?什么都行。” “嗯,我觉得你不会相信,但那个蓝色活体铠甲拿着青铜货币买了干肉和面包走了。” 这让平时以沉默寡言的武士着称的隆根也惊讶地 “啊?” 了一声。 他的声音甚至有点吓人,店主周围的保镖们被吓到后退了半步,但店主摇了摇头,好像这很正常。 “我没说谎。我不是先说了我觉得你不会相信吗?” “…… 是啊,没错。是我问的。对不起。” 隆根觉得不能用常识来理解这个活体铠甲,暂时把自己知道的活体铠甲的形象从脑海中赶走了。 用人类的技巧完全破坏了驯服活体铠甲,理解金钱交易,还买食物的活体铠甲。如果把这些写在报告里,将军们肯定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说他精神有问题然后把他撤职。话虽如此,说谎也很难。 隆根是个不擅长说谎和阴谋的直率男人,但这也是一种美德。他一直诚实地执行任务,被将军看中,从一个小兵一步步升到了将军麾下第三军团的团长。 不过,他有时候也希望自己能更机灵一点,今天甚至希望能和武术才能交换一下。 “谁去把盖布尔叫到我这里来!” 听到这话,一个士兵慌忙跑出去。但他马上又停下来,然后从他后面出现了一个矮个子男人,好像把纵横的宽度搞错了一样,穿着板甲摇摇晃晃地大步走过来。 “叫我吗?” 这个被叫做盖布尔的矮个子男人正是隆根率领的帝国军哈雷迪将军麾下第三军团的副团长。隆根是平民出身,从一个小兵一步步升上来的,他深知自己虽然有武力但没有智谋。 所以,每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马上找盖布尔商量。 相反,盖布尔是贵族出身,原本是骑士候补生,是个努力的秀才,但成为隆根的部下后,虽然一直被依赖,但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身而骄傲,很好地支持着他。 “你怎么想?这个奇怪的蓝色活体铠甲,我们该怎么办?” “是这样啊…… 我觉得那个店主不会说谎,所以我们一边让传令兵报告驯服活体铠甲被打败的事情,一边派一小队人去搜索那个蓝色活体铠甲的可能前进路线怎么样?也许在路上能找到什么线索,也有可能收藏家们知道些什么。” “相信他的话?” “我觉得应该去调查一下。” 过了一会儿,隆根说:“是啊,没错。” 然后接受了盖布尔的意见点了点头。 既然决定了,他就马上让传令兵去将军那里,自己则集合其他士兵开始搜索行动。当然,也不能把被破坏的驯服活体铠甲放在那里不管,所以他也派了另一个传令兵去驻地部队让他们去回收。 “那个武士没问题吧?” 看到这一幕,店主他们觉得在隆根这里,盖布尔更有实权,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疲惫表情。 相反,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们有点为难,但实际上在第三军团这是很平常的事情,所以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按照指示继续工作。 ■ 第二天早上。 正如我们所料,昨晚被我们踢出去的达马尔在我们都睡了之后,打开上面的舱门,钻进了炮手座位。确认他没有被野狗或者大甲虫之类的当成玩具,我们一起吃了早饭。 骨头抱怨说这里到处都很挤,但我们一点也不同情他。而且,舒尼亚和法蒂玛都是年轻的女性,和昨天相比,她们看达马尔的眼神有点冷淡。 “睡得好吗?” “我比平时睡得都好。那个床真的很舒服。” “同感。” 这很好,不过我心里记得安装那个双层床可费了不少劲。 毕竟那个设施里剩下的床的垫子之类的,大部分都很脏或者破了,很难找到一个像样的床单。对着墙可以折叠的底座,达马尔用他的手艺很快就做好了,但没有像样的寝具是个问题,我只好在这个很大的设施里到处找。 最后,在仓库的最里面找到了一套用真空包装的寝具,才解决了问题。我也在那里找到了睡袋,所以也可以说结果还不错。 “嗯…… 那也算值得了吧。” 我忍着辛苦,用军刀把咬不动的干肉切成小块吃下去。旁边的法蒂玛用她锋利的虎牙咬着干肉,但我觉得那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恭一他们现在要去尤莱亚王国吗?” 另一方面,舒尼亚一边吃着硬面包把脸颊鼓起来一边看着我,问了一个问题。 虽然泡在水里稍微软了一点,但表面还是像树皮一样硬,吃着的时候说话的话嘴里可能会全是血。所以我让她慢慢吃下去再说话,她就用一杯水把那些全冲下去了。我很佩服她能这么做,但如果习惯了这种食物的话,也许这很正常。 确认舒尼亚呼了一口气之后,我又开始说话了。 “我们也没有理由在这里久留,也没有钱了,所以想快点走。” “同感。毕竟我们的食物也快没了。” 本来食物就很少,还勉强分给她们吃,现在又多了两个人,肯定受不了。到极限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钱也只是达马尔从破烂的盗贼那里抢来的一点,剩下的只有前几天的找零。也就是说只有三枚青铜货币,连法蒂玛说的 “非常稀、难喝得让人惊讶的汤” 都喝不起,完全是极度贫困的状态。 舒尼亚听到这个,慌忙想拿出钱包,但我坚决拒绝了。 “别在意。我们不能从我们救的人那里收钱。” “但是,这样你们会饿肚子的。” “哈哈哈,最坏的情况我们也可以去找盗贼袭击他们。我们毕竟是大人了。” 达马尔打断了还想说什么的舒尼亚,强行结束了对话。 另一方面,法蒂玛听到这个也没有停下吃饭的手,只是说加油哦。不知道该说她冷静还是大气,我很佩服她的样子。 舒尼亚还是不太满意,扭扭捏捏的,但最后好像下定了决心抬起头。 “我有个提议。” “说了不要钱。” 对于达马尔的嘲讽,舒尼亚用力地摇摇头,用强烈的眼神看着我和达马尔。 她那吓人的样子让我有点害怕,达马尔也终于闭上了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于是舒尼亚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坚定地开口。 “我也想和你们一起走。” 我被她的话惊呆了。 准确地说,我的大脑一时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 达马尔也和我一样,面向她一动不动地呆住了。只有法蒂玛还在咬着干肉,一边嚼一边忍住哈欠。 在晨雾弥漫的视野中,一阵风吹过。舒尼亚的金色头发在风中飘动,但她也没有去整理,只是一直盯着我和达马尔。 第13章 提议 “那个,舒尼亚,小姐?” 我的大脑从死机状态恢复过来花了很长时间。结果,我只是用疑问的语气轻声叫了她的名字。 看到我如此笨拙的样子,她双手紧握,这次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 “请让我和你们一起走。” 我和达马尔立刻冲到她面前。 “难道那个虫子有毒吗!?” “这怎么行!!振作点!?我会想办法的!” 达马尔跪在她面前,抱着头绝望地大喊,我抓住她的双肩摇晃着她的身体。 这时舒尼亚发出 “啊”“唔” 之类不成声的呻吟。 这下可不好了。我和麻袋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心想她肯定是失去理智了,我慌慌张张地转身准备回 “玉匣” 去拿医疗包。 “噗!?” 紧接着,我的腰部传来一阵强烈的冲击和剧痛,我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达马尔也被这情况吓了一跳,停下了动作。 “喂,搭档,你腰那儿发出好大的声音,没事吧?” “哦,漂亮的肘击啊。” 法蒂玛慢悠悠的话让我明白了疼痛的原因。 但是为什么呢?我一边揉着疼痛的腰一边回头看,只见戴着毫无表情面具的舒尼亚满脸怒气地低头看着我。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骨头全力向 “玉匣” 跑去,潇洒地逃走了。 “喂,等等,达马尔!别在这种情况下丢下我!不知道为什么,舒尼亚小姐怒发冲冠 —— 啊!?” “听我说。” 我背后仿佛有闪电划过一般,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势,我立刻挺直了背,向后退了几步。 腰好像要碎了一样疼,但这和性命比起来不算什么。达马尔似乎也被吓到了,躲在 “玉匣” 的舱门后面,偷偷地看着这边。 面对吓得发抖的男人和骨头,舒尼亚深呼吸了一下,压下了愤怒的情绪,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事,我很正常。所以能让我和你们一起走吗?” “呃,你是认真的吗?我们既没有钱,也没有身份,什么都没有。” 如果说是因为利益才跟着我们,那根本看不到有什么利益。如果说是因为信任或者伙伴意识,我们的关系还太淡薄。如果说是因为我们是救命恩人,那我也已经从她那里得到了足够的信息作为回报。 但是,舒尼亚接着说。 “对我来说,和你们一起走有好处。或者说,也可以说是为了赢得信任。”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点自信,说这是一场交易。 她自己能得到的好处。曾经是收藏家的少女。这样一想,一个线索就浮现出来了。 “机甲吗?” “答对了一半。但不完全对。” 舒尼亚白皙细长的手指伸到我的鼻子前。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对我来说,你们很有趣。能操纵活体铠甲,有技术和知识却没有常识,非常奇怪。” “这是当然…… 那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了解我们之后你想做什么?” 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舒尼亚,她指了指自己的头。 “求知欲。” “啊……?” 我心想这家伙在说什么,但她那像翡翠一样的眼睛没有一丝动摇。而且,看到我不理解,她又平静地继续说。 “我以成为‘技术’组织的学者为目标,在亨梅收藏家那里做脑力劳动者。但成为学者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过程。” 她的手指又动了起来,指着 “玉匣”,指着达马尔,又指着我。 “我想知道未知的事情。以前我觉得只有成为‘技术’组织的学者才能实现的事情。但现在,它就在我眼前。而且有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的人。” “用那些知识你想做什么?” 舒尼亚一边按住棕色披风的下摆站起来,一边回答我的问题。她的脸上依然是平静的无表情,但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很开心。 “学者是追求知识的人。不是用知识去做什么,只是想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期望。” 说实话,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人。人得到新知识后会去尝试。然后要么传播出去,要么把它变成自己独有的特别的东西。不管怎样,后面都会有欲望跟着。 “你是认真的吗…… 虽然很难相信。” “不,我想相信。” 一直躲在铁门后面的达马尔嘎吱嘎吱地走了过来。 我正要问他突然出来干什么,达马尔制止了我,站在了舒尼亚面前。他那堂堂正正的站姿让人难以想象和刚才那个被气氛吓到的是同一个人。 舒尼亚也没有动摇,只是对达马尔的话歪了歪头。 “不是相信,而是想相信?” “对。我想相信你看到这个之后还能坚持现在的想法。证明你不会把知识用在不好的地方,也不会害怕知识,能在我们面前站着。” 说着,达马尔在舒尼亚回答之前,自己把 “咚格罗斯” 从头上拿了下来。 白骨的脸暴露在阳光下。没有用来做表情的肉,只是咔哒咔哒地发出轻快的声音,用深邃的眼窝凝视着世界。 舒尼亚毫无表情的面具掉了下来。一瞬间的动摇和恐惧,还有同样程度的好奇心。 本来她可以逃走的,但她的脚只是后退了半步就停了下来。 “骨…… 头?” “吓到了吗?但我还是我啊!从昨天开始就在你眼前的这个麻袋里的我什么都没变。我是达马尔。和人一样能吃、能睡、能活动、能思考的骨头。” 达马尔挺起胸膛,好像很得意。甚至还因为从麻袋的闷热中解放出来而高兴地深呼吸了一下。 舒尼亚被这冲击吓了一会儿,但很快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达马尔的脸。 微微颤抖的白色手指轻轻地触摸着钙块,感受着它的触感。 “你是用死灵术创造出来的魔物骷髅?是变成不死之身的死灵崇拜者死灵法师的最终形态?或者是收割人命的死神……?” 舒尼亚一开始只是用指尖轻轻地摸着,渐渐地用双手捧着达马尔的头抚摸着。 达马尔笑着说,死神这个称呼也不错啊,骨头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啊。就像我刚才说的,能吃、能睡、能活动、能思考,和人一样。但是,没有肉和内脏只有骨头的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达马尔果断地说,舒尼亚轻轻地 “嗯” 了一声,放开了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在她的脸上看不到恐惧的颜色,也没有轻蔑的感情。 我只是呆呆地看着。看着她接受达马尔这个未知存在的瞬间。 这庄严进行的场景,就像一场神圣的仪式,也像死神和公主的邂逅,充满了神秘的寂静。 “哦!我就觉得你不是人,但没想到是这样!这是什么啊?怎么动起来的?怎么连在一起的?” 法蒂玛一下子就把这美好的气氛破坏了。我和达马尔也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刚才还在摆造型的骨头惊讶地张大了下巴。 看到舒尼亚察觉到了什么拉开了距离,法蒂玛毫不客气地抚摸着达马尔的身体。甚至把手套脱了,把鞋也脱了,仔细地看着。摸到衣服里面的身体时,骨头发出了声音。 “哇,哇,哇,哇,哇,哇!!等等,别摸了!我有感觉的,很痒啊!等等,把锁骨还给我,肩膀抬不起来了 —— 不要啊!我的贞操啊!” 法蒂玛摸了一会儿后,开始分解检查从左右锁骨开始的骨头标本,最后连头骨都被拆得七零八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法蒂玛出乎意料地很会组装,最后又把骨头都装了回去。 “满足了…… 昨天踢你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奇怪,但没想到是这样。” 和心满意足、闪闪发光的法蒂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被解放的达马尔像一堆不会说话的骨头一样倒在地上。如果他不说话,那真的就是一具白骨尸体了。 而我,如果稍有差错可能就会和达马尔一样,我从心底感谢自己有肉。 “我本来想最后帅一点的…… 但是,被摆弄了一下,又有点开心。” “我不想听你的癖好。” 我有点后悔担心这个微微颤抖的骨头,然后转向舒尼亚。她也在看着法蒂玛摆弄达马尔的样子。 “这样你也不改变主意吗?” “我要跟着你们。我也会证明我有用的,带我一起走。” 舒尼亚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终于能对她微笑了。 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反对了。而且,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达马尔的事情,也不能轻易地丢下她了。 而且,对于在达马尔旁边摆弄着他左手的法蒂玛来说,也是一样的。 “那个,法蒂玛小姐你呢?”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转过头来,头上好像飘着一个问号。 “我被命令要保护舒尼亚,舒尼亚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而且,这样好像更有意思。” “啊…… 你这么轻易就决定了真的没问题吗?” 她回答得太干脆了,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法蒂玛抱着胳膊想了想,好像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为难的笑容看着我。 “收藏家没了,那谁来给我下一个命令呢?” “那你就不需要再被谁命令了吧?” 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存在上下级关系,就这么说了,但她摇了摇头。 “我是解放者。这是我的重要工作。哥哥你不需要我吗?不雇我吗?” 法蒂玛用有点撒娇的声音说着,甚至还加了一个上目线。她有着兽耳和尾巴,还有看起来很锋利的虎牙和爪子,但除此之外完全就是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美女。 她的杀伤力太大了,我感觉脸变红了,赶紧把视线移开。我觉得自己还年轻,但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弄得脸红,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地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甩开。 看到我的样子,倒在地上的骨头发出了咔咔咔的笑声。 “雇了她吧,搭档。让她一个人被排除在外太可怜了。” “你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唉,好吧。雇了你就行了吧?” “好呀,以后请多多关照哦,哥哥。” 她那有气无力的声音让我有点担心她是不是真的没问题。 然后我又想起了一件忘了说的事情。 “啊…… 法蒂玛小姐?很难说出口啊,但是你要知道,工资什么的可能暂时发不出来 ——” “我看到你的钱包了,所以没关系。还有,别加‘小姐’了。很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接受了,但她那句 “很奇怪” 让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看到我抽搐的笑容,达马尔抱着肚子大笑起来,但他好像终于发现自己的左手不见了。 “喂,我的腿呢!?去哪儿了!?” 看来我和达马尔都很容易被年纪小的人折腾。不,应该说法蒂玛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地折腾。 就这样,我们多了两个同伴,也多了很多麻烦,朝着尤莱亚出发了。 第14章 前进方向,确定 “玉匣” 嘎吱嘎吱地碾过无限轨道,轻快地在荒野中前行。 既不像昨天那样要配合追踪者的步伐,也不是在路况恶劣到让人担心行驶安全的地面上,所以这个移动的家一直保持着巡航速度。 “好快啊!” 在炽热的阳光下,橙色的细长三股辫随风摇曳。 法蒂玛爬上了炮塔的上部装甲,跨坐在黑光闪闪的炮管上。这就是所谓的坦克骑兵风格。 如果车辆突然急转弯,她很可能会被甩下去,而且车体上又没有带安全带的沙发,乘坐体验肯定极差,但她却特意坐在炮管上哼着歌。 “坐在那里不难受吗?” “没事哦。风吹着很舒服呢。” 只是看着就让人担心得痔疮 —— 更不用说还有很多其他需要担心的地方 —— 这一幕让我自己的屁股都有点痒了。人的屁股应该比 “沙尔图尔兹” 的装甲柔软很多,但在奇美拉世界可能并非如此。 在她旁边,我从打开的炮塔舱门探出半个身子,靠在枪架上的车载机关枪上。枪身旁边安装的远程操作摄像头,大概只能拍到我的右手吧。 我担心坐在上面的法蒂玛会有危险,所以坐在了枪座上,但对于运动能力很强的她来说,我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我自言自语道,如果只是警戒周围的话,坐在炮手座位上会更轻松吧。 “喂,哥哥,那个是安装了弩炮的什么东西吗?” 法蒂玛躺在那里没动,头朝下反着问我。她的大兽耳被压在装甲上,朝着天空。 现代的 “巴里斯塔” 意式浓缩咖啡机和车载机关枪有关系吗?我一瞬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马上把这个想法甩开。 也许是被直射的阳光晒得脑袋发热了。我对自己这无聊的想法感到有点无奈,微微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掩饰过去。 “答对了答对了,是一种投射武器哦。” “哦,我的眼睛还挺管用的嘛,舒尼亚!” “看不见!” 法蒂玛躺在那里欢呼万岁,从她脚下传来舒尼亚的大喊,声音大到不会被行驶的声音掩盖。大概是达马尔打开了驾驶座上的舱门吧。 舒尼亚全神贯注地盯着 “玉匣” 的驾驶操作。 开车的达马尔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说本来就很简陋了,饶了我吧,但充满求知欲的她根本听不进去。 多亏了她,现在还能听到无线电里传来的求救声。 “喂,恭一,快管管这个小不点。” “噗!” 法蒂玛听到骨头那可怜兮兮又干巴巴的声音,笑喷了。她好像被戳中了笑点,一边敲着上面的装甲,一边 “嘻嘻” 笑着蹲了下来。 “嘛,就当这是对她的一种回报吧。” “你这也太过分了!” 我无情地拒绝了骨头的求救请求。虽然他是我的伙伴 “拉芬斯卡尔”,但在决定我们未来的前进方向上,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位置信息,为改善我们的食物状况找到了方法,甚至为资金困难的我们带来了一线希望的女神的要求,他应该把这当作一种光荣的牺牲,好好体会这份荣誉。 因为就在刚才,我们在行驶的 “玉匣” 里召开了 “关于处于非常状态下我们家食物状况的会议”。 ■ 吃完早饭,我们带着新加入的两个同伴,朝着遥远的东方据说有尤莱亚王国的方向前进。 “玉匣” 开动后,舒尼亚很紧张,法蒂玛则觉得很有趣,过了几分钟,不知谁先提议,在车里召开了这次会议。 迫在眉睫的饥饿恐惧,让这个还称不上是伙伴的非常年轻的小团体,在很短的时间内团结了起来。 会议上第一个发言的是现代的智多星舒尼亚。 “先把这个给你吧。” 她说着,把十枚左右的铜币递给了我。 这是能买到比我们到现在为止维持生计的食物多十倍的钱。对毫无疑问处于极度贫困底层的我们来说,这是一笔巨款。 “不,不,不能从孩子那里拿钱…… 我们自己会想办法的。” 我极力逞强,把放在手上的铜币推还给舒尼亚。如果收下了,我就完全成了吃软饭的男人,我调动起像草履虫一样的自尊心,试图坚决拒绝。 当然,我筑起的比鲜奶油还柔软的防御,在舒尼亚湿漉漉的目光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结果,一个大男人对着一个小女孩,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说 “对不起”。 舒尼亚的叹息有多刺痛我的精神,可想而知。 “只是借给你。” 听到这句话,我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我看到舒尼亚的脸上满是无奈,但我却看到了女神的身影。 我承认自己很没出息,但我发誓,一定要竭尽全力,等顺利还钱之后,让她们能过上轻松的生活。 坐在驾驶座上的达马尔一边 “咔咔” 笑着一边忍住笑,我决定等会儿要让他像拉车的马一样努力干活。 也许会被说不成熟,但大人对大人也可以不成熟嘛。 “带着巨款很危险,但一点钱都没有也很危险。” “啊,我知道了。谢谢。” “嗯。” 看到我老实地收下了钱,舒尼亚好像很满意地端正了姿势,然后又开始阐述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一直往东走,在岩柱的尽头有个罗博村。和城镇不一样,进去不用花钱,只要不被帝国的警备部队发现,应该就不会有麻烦。” “治安警备部队不是通常都会常驻吗?” “包括罗博村在内的附近的村子,只有靠近国境的城镇的部队会巡逻。不会常驻。” 在战争状态下,也许没有多余的兵力分配到小村子里。 实际上,如果靠近国境,前线也会靠近,把兵力集中在比较大的城镇是很合理的。如果是那个城镇后面的村子,就更是如此了。 如果能避开巡逻的视线,迅速买完东西就撤退,也许能解决当下的食物问题。如果进展顺利,在帝国期间就算欠着债也能忍受。 “但是,也有问题。” 到目前为止,我没在这些信息里发现什么问题,但看到舒尼亚旁边的法蒂玛也一脸为难地点头,好像确实有问题。 “不知道村子里有没有食物。” “因为附近在打仗嘛。” “啊…… 是这样啊。” 一提到战争,我就大概能想象到了。 维持军队当然需要大量的粮食,运输队会把储备的食物运走,然后消耗掉。但这只是在战争按照预期发展的情况下。 如果战争拖延或者储备被袭击而不够了,肯定会从附近的村镇征调。直接派部队到堡垒之类的地方收集食物,然后送到前线。 就算以后会留下祸根,但如果被威胁说不配合军队就是叛乱,农民们也不得不交出食物。 “能确保食物的可能性很小啊。” “我觉得不行。我之前路过罗博村的时候看到过,那里的地面很干,田里的草也没什么精神。” “岩柱这一带基本都是这样。所以住的人很少。” 因为战争加上不适合农耕,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这样一来,刚刚看到的一点希望瞬间破灭了。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考虑到可能会有警备部队,这是一场非常不利的赌博。 “但是这样的话,今天或者明天能确保食物的可能性,不管去哪里都很低啊。” 看到我抱着胳膊嘟囔,舒尼亚又开口了。 “可以去‘背侧圆环’看看。” “那是什么?” 听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名词,我歪着头表示疑惑。相反,法蒂玛却好像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背侧圆环’是流浪民族举办的市场。他们不断变换地点,合法的非法的东西都在那里买卖。虽然各国法律都有一定的限制,但因为也是各种信息汇聚的地方,所以实际上是被默许的。” “原来是黑市啊!” 达马尔从驾驶座上大声说,这对我们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我们只是处于饥饿状态的正经旅行者,但我们手头过多的战斗力和不足的社会常识让我们不能这么认为。所以,融入这个像黄昏一样的世界也许不是个坏决定。 “收藏家收集的东西里,那些‘技术’组织或者国家没有买走的东西也会在这里卖掉,我们也去过。” 舒尼亚在小袋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小碎片放在手掌上摆弄。 看起来像是没被买走的东西。那个像小指指甲那么大的黑色块状物,在我看来明显没有价值。 “电容器?” 我后悔说出这个词是在话已经搅动了空气之后。 面对眼睛发亮的舒尼亚,我被要求解释,但我除了知道这是一个能进行蓄电放电的部件之外一无所知。所以我决定等会儿让达马尔详细解释,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 舒尼亚也被我这明显的话题转移吓了一跳,微微红着脸轻咳了一声,又开始解释。 “在‘背侧圆环’,和我们的情况没关系,可以买卖东西。他们也不会被征调食物,所以只要有钱就应该没问题。” “比去村子安全多了啊。” “虽然麻烦的人也很多。” 法蒂玛虽然这么说,但看起来并不怎么担心,笑着。 在她们可靠的提议下,也得到了骨头的同意,我们的前进方向就这样决定了。 ■ 从那以后,行驶过程中除了警戒周围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我就靠在枪架上看着外面。 车里,舒尼亚对驾驶员的观察会还在继续,达马尔对她的抱怨完全无视,继续开车。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可能会得骨质疏松症吧。 “钱啊。” 我从口袋里拿出她给我的铜币中的一枚,对着太阳举起来。 上面好像刻着什么字,但我完全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第15章 舒尼亚?冯?洛尔是 大人 “那是什么?芯片形状的电容器吗?” 达马尔瞥了一眼我拿出来的黑色东西,这么说道。 这是收藏家在进行技术遗迹搜索的时候捡到的。周围的人都说这是垃圾,看都不看一眼,但我觉得这东西可能有什么意义,而且体积小不占地方,就一直留着。 “刚才恭一也说是电容器。不过详细的还是问达马尔吧。” “可恶,把这么难解释的事情推给我。” 达马尔握着圆形的把手一样的东西,叹了口气。他时不时地左右转动那个把手,“玉匣” 就会朝着转动的方向改变前进方向。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结构,但我把它理解为控制这个行驶的铁箱子的缰绳。 了解新事物是很有趣的。个人来说我也不讨厌教别人东西。我虽然不擅长说话,但希望别人问我的时候我能回答出来。 但是,达马尔是个看不出表情的骨头,他大概觉得解释这个电容器很麻烦。难道这是非常难解的东西吗? “简单点说也行。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干什么用的…… 啊,你知道电路板吗?肯定不知道吧。” 又是一个我不知道的词。 达马尔放开把手,用一只手挠着光滑的头盔,好像在找合适的词。 毫无疑问是我的先备知识不足。这让我很震惊。 我一直觉得通过深入学习各种事物,在某个地方就能找到联系从而理解,这就是学问,但我的知识好像无法和电容器联系起来。 完全未知。这是多么美妙的声音啊。面对这个完全不知道的知识碎片,我的心激动起来。 “这么快就放弃了啊,再坚持一下嘛。” 恭一靠在椅子背上从后面出现,提出了批评。 但这肯定意味着他多少有点理解的线索,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什么都行。告诉我吧。” “这也是那种东西上用的零件,我说像电池一样你能明白吗?” 他这么说着,指了一个方向,我惊呆了。 因为他指的是那个活体铠甲。 这个小碎片是那个钢铁怪物的零件。就算他这么说我也完全无法理解,感觉头都要炸了。 “这,这是…… 那个的?” “对,不过具体在哪里怎么用我说不清楚。” 他说自己只是使用的一方,对专业的结构是门外汉。 和活体铠甲有关的东西,对努力解开谜团的 “技术” 组织来说肯定也是很珍贵的。但是,大部分都还是谜团。 反过来说,恭一这个信息源对 “技术” 组织来说肯定价值千金。想到这里,我因为这个价值之大微微颤抖。 “比起这个,给他看便携式电磁加速炮 —— 个人轨道枪的一次性蓄电池不是更容易理解吗?” “是吗?不,试试吧。” 达马尔插嘴后,恭一开始在一个叫货仓的地方翻找。 说是房间,但也没有大到能让人进去的程度。在那个极其狭窄的空间里,塞满了各种不知道用途的工具。 其中,有一个有点像弩炮或者十字弓的工具很显眼。 这么说来,刚才法蒂玛也提到了弩炮什么的。没看到像箭一样的东西,但 “玉匣” 上可能有固定式的攻城武器。 所有的东西都很新鲜,每个都让人兴趣无穷,但我还没来得及问新的问题,恭一好像就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这就是电容器。” 他双手抱着一个黑色的圆柱状金属。大小和形状都和我拿着的金属片完全不同。 “这里面封印着很大的力量,舒尼亚你拿着的那个也有同样的特性。” “封印着很大的力量?” “射箭之前要把弦拉紧吧。就像那种保持着的状态。” 恭一手里好像有一把看不见的弓。他松开手的话,被拉紧的弦就会利用恢复的力量把箭射出去。这不仅是对飞行道具,对强大的活体铠甲来说,要启动的话肯定需要很大的力量。我感觉脑子里第一次有了一块拼图放对了位置。 “那这个是,活体 ——” 说到这里,我又改口,因为这个称呼不对。 “—— 机甲储存食物的肚子吗?” “嗯,你的理解大体上是对的,不过舒尼亚你拿着的那个能储存的容量很小。” “那个圆柱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 我指着恭一拿出来的圆柱。这么小的零件都能储存力量的话,比这个大几十倍的圆柱到底隐藏着多大的力量呢? “这个…… 下次再说吧。” 但是他没有解释这个。我看了达马尔一眼,骨头也只是点点头,不告诉我。 我追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恭一露出为难的表情,低下了眉毛。 “给你看一下比较快,但是这是一次性的,太可惜了。” 这和人类使用的武器很不一样。说是一次性的话,在某个地方做不出来就没法替换,我决定等到那个机会再看,先忍耐一下。 明明最好不要用到武器,但又很想快点看到,我心里很矛盾。 但是,想到这才过了一天,就觉得自己太不谨慎了,我马上切断了这个想法。 “明白了。” “那,这样可以了吧。” 看到我放弃了,恭一把大电容器放回储备库,从 “玉匣” 正中间附近的筒状竖洞爬上了像阁楼一样的空间。 现在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那个地方。 那里也看不到外面,为什么他想去那么狭窄的地方呢?动物里也有很多喜欢狭窄空间的,但在那么让人窒息的地方长时间待着的爱好也太不健康了。 我从竖洞下面往上看,茫然地看着竖洞的尽头,准备沉浸在思考的海洋里。 “舒尼亚小姐?” 但是,好像发现我在盯着他看,恭一露出好像有什么事的表情,从上面往下看。 我总不能说我在盯着他看吧,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找借口。 “我比你小。不用加‘小姐’。” 我一边说一边转过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陷入恋爱的小姑娘,对自己有点厌恶,但说自己像小姑娘也不完全错,所以也没法否定。 我把人生都花在学习上,没有恋爱的经验,周围和我年龄差不多的人经常为这种事情着迷,说实话我不太喜欢。 恭一沉默着,我一边转过头一边用视线偷偷看他,他的表情还是很温柔,但看起来很沮丧。 “…… 那个。” “啊,啊,别在意。那,叫你舒尼亚可以吧?” 他干笑了一声。难道加 “小姐” 有那么重要吗? 我又盯着有点沮丧的恭一看。 他的黑色短发剪得很整齐,细长的眼睛,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嘴角,有点长的脸型。身材苗条但有锻炼过,身高也还可以,和我这个矮个子比起来高了一个头还多。 我很难从外表判断一个男人,但我觉得他相对来说长得还不错。就算不是很帅也不丑。 和全身骨头到处跑的达马尔比起来不算什么,但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很罕见。 他到底是谁呢?为什么有操纵机甲的知识呢? 想到这里,我发现自己的大部分思考都被他占据了,又摇了摇头。 我以前对别人那么不关心,现在却对认识才两天的人这么感兴趣,我是不是有点奇怪。 “话说舒尼亚才十七岁,却知道很多事情呢。” “才十七岁” 这种说法很奇怪,我对他的话歪了歪头。 于是恭一露出很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我们的认识有偏差。 我马上从他的话里明白了。 “还是未成年人吧?你说你有求知欲,但这么努力学习在这个年纪很 ——” “我是大人。成年是十五岁以上。” 也许我的话有点带刺。 虽然我身材矮小,没有女性魅力,但被说成是孩子还是让我很不舒服。 看到恭一惊讶的样子我更生气了。我戴上毫无表情的面具,从腰上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小果子。 我知道感情用事地攻击别人不好,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所以我为了尽快平息激动的情绪,用尽全力把那个果子扔向他。 “疼!?这,这是什么?什么果子 —— 好臭!?” “这是臭檀的果子。用来驱赶野兽的。有效果吗?” 恭一为了躲开臭味逃到车外,我捂着鼻子背过身。 臭檀的果子碎了之后会发出很强烈的臭味,但没有毒性,用来驱赶野兽很方便。在岩柱这里很难得到,但我觉得这次用得很有必要。 “喂,恭一!你干了什么!好臭!?而且眼睛也疼!” 达马尔捂着鼻子,眼泪从干涩的眼窝里流出来,一边抱怨。 据说有的人会被这个催泪,但没想到对骨头也有效。 他是来自异界的不可思议的存在,以后有必要调查一下。 报了一箭之仇的我心情很好,坐在达马尔旁边的椅子上。恭一从天窗出去了,臭味也在扩散,“玉匣” 又恢复了平静。 “哥哥是臭臭的驱赶野兽的人!我讨厌这个味道,你去那边!” 法蒂玛好像被这个驱赶野兽的效果完全影响了,捂着鼻子把恭一赶走。听到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 “不,我只是想为了消除这个味道去枪座那里 —— 等等,法蒂玛!喂,力气好大!?别推了!我要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恭一被用力地推回天窗,最后直接被踢到车里。甚至还有金属的百叶窗从屋顶上关上了。臭味又飘了进来,但也没办法了。 我有点内疚。但是,觉得是惹了少女不高兴的他不好,舒尼亚没有回头。 达马尔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默默地想,大人真难啊,但这想法谁也不知道。 第16章 人类种族的黑暗火锅 太阳过了中天的时候,它突然出现了。在险峻的溪谷开阔处,呈钵状被侵蚀的地形中心,展开着多个天幕。 “达马尔,进入警戒状态!停车!” 履带挖着地面,扬起尘土,玉匣紧急停了下来。 一直在炮塔上晒太阳的法蒂玛差点摔下去,慌忙抱住机枪的枪管。 我急忙从炮塔的舱门滑进车内,坐在炮手席上放大映在监视器上的像是村落的东西。 只能看到轮廓的那个,大概是人类吧。说是村落也不算错。 “感觉像是帐篷村呢。” 在驾驶席上确认着同样情况的达马尔,放大着展开的众多天幕的方向,通过无线电发表感想。附近能看到有很多类似牛和鹿的生物被拴着,似乎能看出他们在进行游牧。 “不好意思,修妮娅,确认一下。” “嗯。” 修妮娅像是一直在等着这句话,从驾驶席后面探头看向监视器。好像很厌烦,一边用手拨开刘海一边眯起眼睛。 差点被甩下去的法蒂玛也不知什么时候从驾驶席上方的舱门把头探出来,用没什么精神的声音问道:“怎么样啊?” “没错。” “这么说来,这就是背面圆环了。” 从远处看呈圆形展开的帐篷村,确实像是个市场。 毕竟不能直接开着装甲车冲进去,而且找到了附近因岩壁受侵蚀而形成浅洞的地方,所以决定把玉匣藏在那里。 和进入商店的时候不同,如果在不是交战状态下还穿着机械战甲进去,肯定会引起混乱,所以我穿上了步兵装备。 把刺刀挂在自动步枪上,把手枪插进枪套,穿上防弹衣,这样就准备好了。 虽说比机械战甲好一点,但为了把东西带回去而背的麻袋和这一身实在不搭。 “你这一身,怎么说呢,好夸张啊。” “没办法啊…… 安全是最优先的嘛。” 达马尔抱怨说太显眼了,但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乖乖闭嘴。 这么说来,达马尔要留下来。虽然也可以让他在独眼巨人头那里晃悠,但修妮娅觉得他比我还显眼,而且如果因为某种原因他的存在被发现了,这里的所有人都极有可能成为敌人,非常危险,所以阻止了他。 另外,确保玉匣的安全也是个重要问题。虽说藏起来了,但也不能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结果为了安全起见决定让达马尔留下来,我在背后绑着两把板剑的法蒂玛和腰间插着短剑的修妮娅的带领下,步行朝着背面圆环走去。 “这可真是…… 厉害啊。” 这里是充满活力的集市。 背着巨大背包的人类行商在天幕下和像蜥蜴的露天商人谈着什么,类似牛的生物拉着装满货物的马车来来往往,看起来很富态的像是大商店老板的人让奇美拉女人伺候着,中午就开始喝酒。 “这里是国家法律管不到的地方。只要遵守圆环的秩序,谁做什么都可以。” “那还真是相当无政府主义啊……” 一边听着修妮娅的说明一边走在街道上,沿途的景象让人惊讶。东张西望的我的样子,在周围人看来完全就是个乡巴佬吧。 看到的人有老有少,不同肤色的人,不分贵贱,说到奇美拉,有长着能覆盖身体的体毛的巨人,也有像幼儿那么大的用两条腿走路的老鼠在抽着烟斗,还有身体是人类女性但头是猛禽的人在阴凉处睡觉,已经完全分不清哪个是同一种族了。 “我还以为会更阴暗呢,这简直就是民族种族的大熔炉啊。” “嗯。没有因种族而产生的地位高低之分,这是背面圆环的特点。” “原来如此。” 在这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大概就是明显像是骑士的男人们也在走着吧。头盔上极尽奢华地装饰着各种饰品,非常显眼。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无关紧要的想法,那种阅兵头盔在战场上肯定会第一个被瞄准射击吧。 “有那样的人在也包括在内,国家是默许的。” “在黑市上大摇大摆的腐败军人,是这么说吗?” “有这种情况。但也有不是这样的人混在里面。” 在我思考如果不是腐败军人那会是什么人之前,她就给出了答案。 “在收集内部情报。那边的骑士是诱饵。” “那个像孔雀一样的是诱饵吗?”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确实能理解。如果表现得我就是军人,我就是骑士,那么有警戒心的人肯定会不由自主地隐藏起来。虽然感觉有点做得太过了。 考虑到在人群中高耸的羽毛装饰是诱饵,再环顾四周,就会发现从稍远一点的天幕缝隙中,有警惕的目光在注视着他的周围。 原来如此,真是出色的假饵。 刚这么想,刚才还嘈杂的声音就变成了有组织的喊叫声,刚才还推推搡搡走着的人们一下子都拉开了距离,以孔雀头为中心的一角变成了一个圆形的空旷地带。 看来时机正好上钩了。 对于那个戴着阅兵头盔的人来说,被绳子从背后偷袭绑起来的人对着他大喊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进行威胁,但他一动不动。当然,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很轻蔑。 从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幕,修妮娅拉了拉我的袖子。看来这是常有的事。 她们好像有明确的目的地,毫不犹豫地穿过排列着露天摊位的街道。一边走一边顺便看看都在卖什么,各个店铺的划分也很模糊,铺开的布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商品。 游牧民族模样的人在卖工艺品、畜产品,还有家畜本身。他们坐在木箱上,也不招揽顾客,只是茫然地抽着烟。也许他们把紧迫感丢在了某个地方。 在他们旁边开店的瘦老头,摆着草木的种子、果实、干燥的某种皮革、泡在液体里的蛇,还有像是童话故事里女巫在大锅里煮的东西,嘴里嘟囔着。 还有人类大小的兔子一边烤着肉串,用和可爱外表不相符的沙哑声音招揽顾客,另一方面,脸上有疤的严肃大叔一边扭动着腰一边卖着珠宝首饰。 每看一眼都让人惊讶,看了一会儿有点累了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有点兴趣的东西。 “武器。” 想起自己想了解现代的军事和金属加工技术,我在店前停下了脚步。 “欢迎光临!” 好像注意到我在看店,店员用尖细的声音打招呼。那店员的模样,除了胳膊全是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长着胳膊的纯白色文鸟。如果不是听说奇美拉这种异形也是人类种族,我可能会误以为自己疯了。 被它的奇特模样震慑着,我环顾了一下摆着的商品。 双刃直剑、单刃宽斧、手斧、戟、长枪长短不一,钝器也有。最后还有铁棒之类的。 “客人,你用长枪吗?这个怎么样?” 店员这么说着,用人类的胳膊举起一根长枪给我看。看到我拿着带刺刀的自动步枪,好像判断这是一种奇怪的长枪。 长着胳膊的文鸟举起的是短一些的投掷长枪标枪。从长度上来说,确实和步枪有点像。从现在手里的武器就能马上做出选择,这只鸟做生意还挺有一套的。 “这些武器是你打造的吗?” “啊,这些是认识的人打造的瑕疵品。但是,比起在别的店随便买的,我可以保证这些的锋利度。” 据长着胳膊的文鸟说,那个认识的人太有工匠气质了,不满意的东西全都会扔掉,这只文鸟的主要工作就是回收那些金属垃圾。但是,觉得太可惜了就拿出来卖。 虽然也可以说是背叛,但在这只鸟看来,自己也给那个人提供了资金,所以是双赢的关系。 看了一会儿商品后发现,这里的金属加工技术还是有一定水平的。至少不像达马尔说的那样,都是生锈钝得不能用的武器。 知道了这点就没必要也没闲钱买武器了,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看到了店里角落里放着的一把剑。 “店员,那是什么?” “啊…… 那个啊。” 文鸟非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是不想卖呢,还是觉得卖不出去呢,被藏在了天幕的后面。 感觉它在问我是不是真的很想看,明明不买却让人拿出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文鸟好像把我的沉默当成了肯定,它先退到店里,然后吃力地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我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文鸟说经常有人对这个感兴趣,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放在眼前的这个,应该叫剑形斧吧。又宽又重的刀身好像只考虑用重量来砍,刀尖还大大地呈扇形展开,很不平衡。 这简直就是一个重得让人难以举起的金属块,应该这么说吧。包括刀身上精美的装饰,这已经不能算是武器了,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怎么说呢…… 完全不像是实战用的,有人能用这个吗?” “我也这么想。所以就期待着哪个有钱人当爱好买走。” 文鸟垂头丧气。我问这个多少钱,它小声说价格面议,但要是能卖三个银币就好了。 如果普通武器一个银币的话,这个价格也不算离谱,但很遗憾我没钱,而且现在也不需要,所以我老实地低下了头。 “不好意思光看不买。” “没关系。我也没什么人脉,这个也卖不出去。” 长着胳膊的文鸟耸了耸肩,又吃力地把那个东西搬到店后面去了。 看着它的背影,我突然想到,如果是拿着两把板剑挥舞的法蒂玛,说不定能使用刚才的斧剑呢。 “那个,法蒂玛的话,那个斧剑 —— 咦?” 回头一看,两个人都不在了,只有天幕的入口在风中摇曳。 狭小的店里没有能藏人的死角。也就是说,我和她们走散了。 慌忙从天幕里跑出来,左右张望寻找她们的身影。在这里走丢可一点都不好笑,冷汗从背上流了下来。 但是,这种情况很快就结束了。 “啊,大哥哥!不是说不能分开吗?你突然不见了,吓了我一跳!” 法蒂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我在文鸟的武器店里看东西的时候,她们好像先走了。 她好像很着急地找我,以她那么高的身体能力,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不好意思。我在看武器店。” “好了,快点吧。修妮娅在收藏家联盟等着呢。” 法蒂玛说着,拉着我的手 —— 紧紧地不放开 —— 在人群中小跑着穿过。 多亏了她,我完全错过了告诉她斧剑的事情的时机。 第17章 收藏家联盟(前篇) 在比其他天幕大得多的天幕前,修妮娅独自伫立着。 面对她投来的半睁的目光,我用力低下头。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 “希望你不要再单独行动了。你突然不见了会让人很困扰。” “以后我会注意的。” “嗯。” 看到我表现出反省的态度,她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我和法蒂玛跟在她后面,走向的地方是那个大天幕里面。 入口旁边,穿着锁子甲上面套着小札甲的男人手持长枪守卫着入口。除此之外,周围还能看到拿着弩、腰间佩剑的人,由此可见,这个天幕和其他的不一样,似乎很特别。 “从法蒂玛那里听说了收藏家联盟,到底是什么呢?” “收藏家联盟是把从技术部门和国家那里得到的信息和委托汇总起来,传达给我们这样的基层人员的代表组织。这里是它的分所。” 穿过天幕的入口,里面摆放着桌子,像个酒馆。 然而,最里面的柜台处有几个像是接待人员的人坐着,整体氛围太过事务性,不像是个普通的饮食店。 “为什么来联盟呢?” “为了报告亨梅收藏家全灭的事情。只有我和法蒂活了下来,还没报告的话会让人怀疑。” “原来如此。” 看来收藏家做的也是信用生意。因为要处理比较麻烦的物品,收购方有固定的渠道,这就是需要联盟的原因吧。 修妮娅一边给我解释,一边穿过午后略显冷清的天幕中央,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左边的接待席前。 蜡烛的光亮照在接待用的桌子上,修妮娅的身影投在上面,正在处理事务的工作人员微微抬起了头。 把没有特色的亚麻色头发在脑后扎起,用发卡把刘海固定得整整齐齐的女性。她长相标致,气质沉稳,却又有点严肃,更像是个事务员。 “哎呀,洛尔先生和解放者……?还没收到亨梅收藏家的回归报告呢,你们怎么来了?” 她就像训练有素的业务员一样,脸上挂着完美得甚至有点可疑的笑容,询问着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这种过于事务性的氛围让我有点不自在,但修妮娅似乎并不在意,用简短的话语说明了来意。 “亨梅收藏家全灭了。” 听到这个突然的讣告,事务员微微挑了下眉,但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情绪,拿出文件,用羽毛笔写了起来。 职业女性还真是有点可怕。 “…… 全灭,是吗?请详细说明一下情况。” “我们在搜寻那件被驯服的邮件时,发现它被破坏了。在附近的路边酒馆打听后,得知是一只野生的蓝色活体邮件破坏了它然后离开了。” 事务员一边在文件上写着看不懂的字,一边在听到 “蓝色活体邮件” 这个部分时又微微停顿了一下。 即便如此,修妮娅还是继续报告着。 “在周围搜索时发现了蓝色活体邮件,为了尝试接触,我们开始了一整天的追踪。昨天傍晚快到的时候,我们被一群八点兽袭击了。” “全灭的原因是八点兽吗?那群的规模有多大?” 一瞬间,修妮娅语塞了。 修妮娅和法蒂玛遭遇的只是从群体中分离出来的一小部分,她们并不确切知道被摧毁的主体所对抗的群体规模。 她似乎没有想要掩饰,而是像在求助一样看向我,于是我代替她向前走了一步。 “八点兽的总数超过了一百只。” 我大致说出了那时雷达捕捉到的敌方存在的数量。在我加入战斗的时候数量已经减少了,但肯定不低于一百只。 但是,对于迅速说出数字的我,事务员的目光变得疑惑起来。那眼神有点像在看可疑的人,但她马上又戴上了面具般的笑容,非常礼貌地询问起来。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他是阿麻美?恭一。在我们和八点兽的战斗中介入,救了我和法蒂的恩人。” “恭一先生吗?那是你的家族名吗?” 拿出另一份文件的事务员,在上面刻下了我的信息。虽然我完全看不懂上面的字,但最上面大大写着的应该是我的名字吧。 “不,恭一是我的名字。” “非常抱歉,阿麻美先生。你是西部部落的人吗?” 我不知道所谓的西部部落是什么,但至少可以确定我不是那里的人。毕竟,我不是从现代人类群体中诞生的。 为了避免以后被说成是虚假信息而麻烦,我坦率地要求修正信息。 “不好意思。其实我失去了记忆,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 面对我拙劣的干笑,戴着面具笑容的事务员又说了声非常抱歉,然后加了一些符号。大概是身份不详之类的意思吧。 对此,修妮娅一点也不慌张,说继续报告吧,所以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利影响,悄悄松了口气。 “我们落后于部队,只和从群体中脱离的少数遭遇了。法蒂在保护我,所以在恭一先生来救我们之前争取到了时间。” “好的,谢谢。我了解情况了。全灭的地点在哪里呢?还有,如果有确认死亡的成员,请告诉我。” 从后面的架子上拿出一张比较大的羊皮纸。铺在桌子上的这张,是我在这个时代第一次看到的地图。 似乎没有什么测量技术,上面画的像是人居住的地方和山等作为标志的东西,就像一幅抽象的画。 修妮娅的手指指向桌子山形状的符号西边。在那里面,有一条像是街道的线,附近找到了一个红点和一个酒杯的图案。 “从酒馆向东走一天的路程,在街道边上。” 我完全不明白这张地图有什么意义,但看到地图后事务员歪了歪头,看来现代人可以从模糊的符号和位置关系中大致算出地点。 “嗯……?从那一带走到背面圆环,如果是步行的话很困难呢。亨梅收藏家应该没有骑兽吧?” 事务员指出了话中的矛盾。 坐车和步行的速度差别很大。从今天早上到下午这段时间走的路程,如果是步行的话,不可能现在就到这里。 但是,在这个阶段才指出问题的事务员让我有一点不信任感。 从修妮娅她们打听消息的酒馆开始算,一开始就不可能靠步行走到这里。这个事务员一开始却没有追问。 她是不是故意想把话题引向对我们不利的方向呢? 怀疑是很可怕的东西,刚才还只是看起来机械地笑着的面具,现在突然看起来像是在算计我们的卑劣表情。 但是,修妮娅一点也没有动摇,坚定地说。 “我们骑着幸存的驮兽博斯鲁斯,从昨晚战斗结束后就一直在跑,才来到了这里。我们现在在这里就是证明。” 她第一次明确地说了谎。 事务员似乎在判断真假的目光和坚持这是事实的修妮娅的目光交汇。 “驮兽……?我听说洛尔先生没有骑乘经验啊。” “法蒂有骑乘经验。我只是在后面抓着。恭一也能骑。”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挺直了背。 除非把摩托车称为铁马,否则至少我没有骑过马之类的动物的经验。多亏了她,我开始拼命想借口,以防被追问。 但是,事务员的疑问没有指向我,而是对着法蒂玛。 “受伤的情况下还两人骑乘?而且还跑了这么远的距离半天多?” “非常累呢。” 这时法蒂玛第一次发言,非常自然地,就像呼吸一样轻松地说了谎。她们是事先商量好的吗? 但是,事务员还是不依不饶。 “那么,博斯鲁斯在哪里呢?我没听说有驮兽或军兽进了兽舍啊。” 我甚至觉得这个事务员可能对修妮娅、法蒂玛或者她们所属的收藏家有很大的怨恨。 我一个人担心会不会露出破绽,背后都被冷汗湿透了。 然而,直接应对的修妮娅毫不逊色于戴着面具的事务员,面无表情,冷静地一一化解了问题。 “那是当然。博斯鲁斯是一种在长途移动时速度很慢的生物。虽然瞬间的爆发力比安夫大,但如果长时间奔跑很快就会倒下。这次考虑到情况紧急,博斯鲁斯累坏了。” 修妮娅似乎在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被揭穿面具的事务员似乎有点不甘心地看了过来。 但之后,她没有再摆出职业化的表情,而是像之前的危险都是假的一样,对修妮娅露出了慈爱的表情。 “是啊…… 就像洛尔先生说的。你没受伤吧?解放者法蒂玛很努力呢。” “谢谢,马蒂,让你满意总是很难。” “马蒂?” 从一触即发的状态突然变得平静,我完全不理解修妮娅她们的关系了。法蒂玛似乎很高兴被夸奖,摇着尾巴对着马蒂笑。 打破了紧张气氛的事务员也温柔地向我低下了头。 “自我介绍晚了。我是收藏家联盟的事务员马蒂?马什。让你紧张了,很抱歉。” “啊,你太客气了……?” 她那让人感觉很有教养的自我介绍和刚才完全不同,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和修妮娅、法蒂玛不同,她作为一个成熟的女性,举止得体,让我有点着迷。不戴面具的马蒂是个看起来很单纯漂亮的人。 我摇摇头,转向修妮娅,她正在文件上写着什么,然后递给了马蒂。 “嗯。” “好的,我确认一下。” 马蒂看了看文件内容,点了点头,把文件卷成筒状,系上绳子,小心地放进了抽屉里。 看来手续结束了,她优雅地站起来,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向我走来。 “这次感谢你救了收藏家联盟的同胞,非常感谢。” 说着,她双手握住我的右手,单膝跪地,把额头贴在我的右手上。 虽然我不太明白这个行为的具体含义,但她无疑是在真诚地表达感谢,这让我因为刚才说谎而有点内疚。 几秒钟后,马蒂的手轻轻地松开了。 我像在确认她留下的体温一样揉了揉手指,就在这时,我感觉到她在我耳边轻轻呼气,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我个人也很感谢你。” 她转过身,迅速回到柜台后面。 礼仪性的感谢和个人的感谢。我完全不明白这两者的区别,只是被她在耳边的低语和残留的香水味弄得有点陶醉。 回到接待席坐下的她,再次以认真的表情面对修妮娅和法蒂玛两人。 “洛尔先生和解放者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那里坐着的不再是刚才像朋友一样的女性,而是作为收藏家联盟的工作人员马蒂?马什。 第18章 收藏家联盟(中篇) “我打算继续以自由拾荒者的身份工作。” 对于马蒂的询问,修妮娅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洛尔先生……?这样的话,被推荐到技术部门的机会就很渺茫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已经看到了一条路,而且加入技术部门并不是我的全部目标。” 修妮娅斩钉截铁地说完,马蒂用手指按着眉间,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的选择似乎非常意外,不知为何,她的表情中甚至流露出失望。 但是由于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我举起手小小地插话问道:“那个,很抱歉在你们讨论的时候插嘴…… 能不能解释一下自由拾荒者是什么?” 我完全没有要干涉修妮娅自己的决定的意思。但即便如此,如果这会对我们产生影响,而我们却连好坏都不知道,那也太不负责任了。 她似乎因为过度烦恼而头疼,按着太阳穴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拿出一块木板。这是给新人培训用的卡片吗?上面有不少使用的痕迹,伤痕很明显。 我完全看不懂上面的字,而马蒂指着第一行开始解释:“我们收藏家联盟有很多人,其中大部分属于这个集体收藏家的类别。一般是由三到二十人左右组成一个团体,而且人员进出没有限制,所以团体每天都在变化,不稳定。我们会根据团体的规模和能力来安排工作并支付报酬。另外,对领导者也没有限制,所以任何人都可以组建团队。” “原来如此。” 除了工作安排方面,其他方面似乎基本是放任自流。随意组建,随意壮大,随意消失。大概就是这样吧。 看到我大致理解了,马蒂指着卡片上的下一行。标题和上面的集体收藏家很相似,大概是某种收藏家吧。 “接下来是组织收藏家,这是集体收藏家的上位存在,主要负责重要度和危险度较高的委托。洛尔先生和解放者之前所属的亨梅收藏家就是这种。组建或加入都需要经过收藏家联盟的审查,所以需要一定的能力和成果。领导者有问题发生时,有向我们报告并解决问题的义务和责任,同时也能享受重要案件的安排、运营资金的贷款、被推荐到技术部门以及借用驮兽等待遇。” “可以说是高级职位吧。” 想想之前追踪我的亨梅收藏家组织,他们装备整齐,武装精良,看来那不是一般水平,而是很特别的。 马蒂小声说 “真希望你们能回来”,可见在联盟中他们的地位也不同。 “那,最后……” 最后被指到的卡片标题和上面两行有很大不同,没有 “收藏家” 这个共同的字样。 “自由拾荒者是完全不属于任何团体的个人。原因有很多,可能是找不到同伴,或者被团体排斥的人就会变成这样。个人能做的事情很有限,所以他们的工作安排也很困难。一般来说,很多人都是做一些团体觉得不赚钱的杂务,或者完成附近村镇个人的委托。” “啊…… 所以……” 我终于明白马蒂烦恼的原因了。 一个一直处于高位组织的人突然跌到最底层,她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用眼神诉说着 “就是这样”,然后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自由拾荒者地位很弱,如果在收藏家联盟长期无法完成委托,就会被强制退出……” 马蒂说他们基本上是不被信任的存在。 修妮娅原本想成为技术部门的研究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是自由拾荒者的话,那会很困难吧。 我甚至觉得应该劝她一下。不知道加入组织收藏家的审查有多难,但肯定不简单。而且,一旦退出过的人再想加入,肯定会面临更严格的障碍。 但是,转过身来的修妮娅轻轻地左右摇了摇头。看到她的表情,我就知道我不能劝她了。 修妮娅在说要和我们一起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吧。 我不知道是她强烈的求知欲让她做出了这个决定,还是她想报答我们,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在来到这里的这段短暂时间里,我们已经得到了她的很多帮助,修妮娅的存在对玉匣来说已经很重要了。 所以,只要她自己希望继续和我们一起,我们就不会主动让她离开。相反,我们甚至会想把她留在身边。 马蒂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说 “你就不劝劝她吗?这关系到洛尔先生的未来啊!?她是个优秀的智囊啊!将来甚至有可能成为技术部门的研究员……!” 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如果是平时的我,可能会吓得逃跑。 但是结论已经出来了。外人再怎么争论也已经晚了。而且,如果马蒂期待我能说服她,那她就找错人了。 “我只是保护了她们两人的局外人。我觉得对修妮娅和法蒂玛的未来指手画脚有点过度干涉了。” “你是说不提供自立支持就是逃避保护责任吗?” “论点不一样。帮助她们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前进才是自立支持吧?而且,修妮娅不是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见吗?” “话是这么说……” 马蒂虽然能理解但还是不能接受,咬着后槽牙。她显然是为了修妮娅好,但我们的方向完全不同。 看到马蒂既失望又难过的表情,我很抱歉地低下了头。我不能肯定她的意见。但是我对她的真诚很有好感。 在这个有强盗横行、有捕食人类的生物肆虐的现代,国家以帝国之名不断发动侵略战争。在这个只有不安因素的时代,她却能堂堂正正地说出自立支持这样美好的话。这显示了这个女人的美德,也说明她是一个稀有的人。 “马蒂小姐。我不是想抛弃她。” 我向前走了一步,修妮娅轻轻叫了我的名字,但我装作没听见,继续说着。 为了真诚地、正确地传达自己的意思。 “这两个人我会照顾。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负责到底。” 旁边的修妮娅和法蒂玛愣住了,眨着眼睛,马蒂也失去了之前的气势,张大了嘴巴。 寂静笼罩了天幕。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桌子旁的几个收藏家、在天幕里走动的工作人员,还有听到马蒂的叫声从入口探头进来的卫兵,都盯着我们,一动不动,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种寂静持续了一会儿。接着,我渐渐感受到了无声的压力,汗水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我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我只是说我会对她们的未来负责到底。就是负责到底,责任? 我突然意识到,但已经太晚了。这种时候,我一旦意识到就已经来不及了,马蒂沮丧地瘫坐在椅子上,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谢、谢谢款待。”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神秘的欢呼声。 因为人数不多,所以不能说是万雷轰鸣,但大家都在鼓掌。收藏家们喊着 “这家伙是个花花公子”,联盟里的女人们发出黄色的尖叫声。 “等等!?等一下,这是误会!” 我想向周围的人解释,但他们只是安慰我不要害羞,我的话根本传不到他们耳朵里。 而且,站在外面的卫兵们开始向路人传播谣言。耳朵很灵的背面圆环的人们听到有新的热闹可看,都涌向天幕入口,收藏家联盟的人也挤进了里面,桌子瞬间就坐满了,转眼间就变成了酒宴的场面。 这样下去会给修妮娅和法蒂玛带来很大的麻烦。我判断后想建议她们逃跑,于是看向她们,但她们都移开了视线。 “喂,你们两个!?我觉得这个情况很不妙啊……” 我试图和她们眼神交流但失败了,叫她们也没有用。修妮娅把脸转过去,一声不吭。我看向法蒂玛,她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也没法交流。 我无计可施,只好捂住眼睛,仰望着被天幕覆盖的天空,心想这下完了。 “被猜中了……” 听到马蒂的小声嘟囔,我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还没完,不能就这样结束,我的心告诉我。 这个人不是在吗。她是工作人员,应该有办法改善这种情况。 从这里看,这个大天幕似乎和其他天幕相连,应该有别的房间。既然是负责信息收集的联盟,应该有可以秘密谈话的空间。这不是一场没有胜算的赌局。 我毫不犹豫地迅速抓住了正用双手捂着脸的马蒂的双手。 “呀!?” 她发出了非常可爱的惊叫声,周围一片哗然,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马蒂小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有没有只有我们能谈话的空间呢?” “什、什么啊!?你突然这么说我很困扰啊!?” 马蒂想挣脱被抓住的手,但她不可能挣脱经过军人训练的我的手。 为了强调事情很紧急,我一下子把脸凑到马蒂的鼻子前。她的脸像熟透的番茄一样,快要哭出来了,但现在这也是小问题。毕竟我没有时间了。 周围已经有人在说 “这家伙是个色狼”“那些女孩突然要受苦了” 之类非常不光彩的话。但是,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在乎。 “如果没有房间的话,能不能把人都清走?” “这、这很困扰,很困扰啊……” 马蒂急得团团转,我准备进一步逼她。不能让她一直重复说很困扰。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用里面的房间。这是重要的谈话吧?” 但是,旁边正在做接待工作的女人似乎看不下去马蒂的惨状,插话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这边请。” 看到我认真地回答,那个女人很机灵地让马蒂从椅子上站起来,推着摇摇晃晃的她,带着我走。 我夹着像岩石一样一动不动的修妮娅和法蒂玛,跟在后面。 我很感激那个机灵的女工作人员,但不知为何,她的皮肤特别有光泽,这让我有点在意。 第19章 收藏家联盟(后篇) “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对不起。” 我被带到与大天幕相连的、只有小房间大小的小天幕里,立刻弯腰九十度道歉。 似乎理解了状况,刚才还像石像一样几乎一动不动的修妮娅和法蒂玛也终于恢复了活力。 不知为何,修妮娅用干巴巴的眼神盯着我的背,法蒂玛则一直扭着头,但我决定先不去想这些,以后时间会解决吧。 以后要是被达马尔知道了,肯定会被他大肆嘲笑吧。光是想想就头疼,但现在先不管这个,我再次转向马蒂,解释情况。 “那么…… 刚才的发言,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你理解得很快,帮了大忙了。” 马蒂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前问答时那种快要哭出来的气氛也消失了,总之算是平静下来了,我也安心了。 “那么,洛尔先生。” “嗯,我再说一下,我会和恭一一起行动,但我的想法不会改变。” “真的…… 我不管了。” 马蒂有点像在赌气,但也许是混乱过后,她还是接受了。 终于再次出现的文件上,羽毛笔快速移动,修妮娅的立场发生了变化。从属于收藏家联盟中地位较高的组织收藏家,变成了自由拾荒者这个最底层。 一般来说这绝不是让人高兴的内容,但修妮娅没有一点犹豫,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文件,那表情就像平静的湖水一样。 文件终于写到了最后一行,申请即将完成的时候,马蒂发出了 “啊” 的一声。 “怎么了?” 修妮娅歪着头问,马蒂脸上流下一滴汗。然后,她像缺油的机器一样僵硬地转向修妮娅,脸色苍白地开口。 “我忘了解放者法蒂玛的装备归还申请。” “啊。” 这次是法蒂玛叫了出来。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的,挠了挠脸颊。我听说法蒂玛的武器和防具是借的,但那应该是她所属的亨梅收藏家提供的吧。 既然出借人因为八点兽而全灭了,她的武器装备就处于无人认领的状态,可为什么跟这件事没关系的收藏家联盟要插手呢? 尽管如此,法蒂玛皱着眉头说 “这下麻烦了”,马蒂也尴尬地四处看。 “啊…… 变更成自由拾荒者的话,就不行了吧。” “是的,没错。” 我不明白有什么可困扰的,修妮娅转向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她那像祖母绿一样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丝不安。 “解放者的物品,一般是各个收藏家直接提供或借出。但是,有足够资金给他们买装备的收藏家很少,所以收藏家联盟有一个代为借出的制度。” 她补充说,并不是对所有收藏家都借出。 这似乎是加入联盟的一种福利。解放者这个职业中有很多奇美拉人,他们个体有差异,但都是战斗力很强的存在,对收藏家来说也是重要的战斗力。 但这还不足以解释法蒂玛为什么这么困扰。 “把武器还回去不就行了吗?” “拥有高身体能力的奇美拉人,大多喜欢仅凭自身力量挥舞武器的战斗方式,所以武器损坏率很高。我从亨梅那里听说过法蒂玛也是这样,大概。” “很容易坏呢。用两把剑战斗,也是为了一把坏了还有另一把,到现在已经换了六次了。” “就是这样。” 法蒂玛有点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马蒂抱着头。 “啊,也就是说…… 一开始是组织收藏家直接给武器,但法蒂玛太能弄坏武器了,预算不够了,现在变成从收藏家联盟租借了,对吧?” “是的。” “那,又弄坏了的话,还有赔偿的问题之类的……” “您说得对。” 听到修妮娅的话,马蒂趴在了桌子上。 现在的我们没有钱买武器。甚至明天的饭都成问题,资金来源只有修妮娅的借款。 也许赶紧找到工作就好了,但很遗憾,目前我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流浪者,不可能有什么靠谱的办法。 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我无奈地说。 “对不起,法蒂玛。我没办法。” “那、那可不行!不能放弃啊!” 马蒂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红着眼睛朝我们走过来。 “就算你这么说……” “你怎么这么悠闲啊!离开集体的话,武器必须归还,解放者法蒂玛的所有装备都是借的啊!?” “唉。” 我一边思考她的话,一边看向法蒂玛。 她的装备有,背在背上交叉绑着的两把板剑,还有只为了保护心脏而做的胸甲。金属鳞片一样的布像短裙一样围在腰上,皮革上绑着铁板的绑腿用皮绳绑在小腿上。还有一些小袋子和皮袋之类的收纳用具吧。 失去这些确实很心疼。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马蒂会这么着急。 “是有什么关乎性命的事情吗?失去装备确实很不好,但……” “那、那当然,如果考虑体温之类的话,也可能关乎性命…… 不是这个,你在想什么啊!?变态!色狼!” 但是,我的话让马蒂先是一愣,然后像着了火一样愤怒起来。突然就开始诽谤中伤我了。 和刚才的平淡完全不同,充满杀意的祖母绿眼神穿过我的头部。我尽量不看她,但感觉杀意更强了,知道这是反效果。 为什么我要被当成色狼呢?我向法蒂玛求助,她红着脸抱着自己的身体。 “那个…… 你是用那种眼光看我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那种眼光是哪种眼光 ——” “喂,女孩子说出来不太好吧!” 完全不明白的抱怨,我觉得是不是哪里的思考方向错了,于是重新梳理一切。从情况来看,和刚才那个类似二选一求婚的事件一模一样。只有我被落下,周围的人不断加深误解。 但是,和刚才不同,这里没有群众的目光,我还有足够的空间冷静思考。 “马蒂小姐说的所有装备…… 从这里就说我是变态思维的人…… 嗯?” 我自己说的话里,变态思维这个词引起了我的注意。现在想象法蒂玛把武器都拿掉,那就是一个穿着露脐背心和短裤的兽娘。 就算考虑到她的可爱外表,也只是一个穿着有点性感、有点奇怪的女孩子的评价。如果这就是变态思维,那很多人都可以被当成公然猥亵了吧。 “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吗?借出的装备还有什么 —— 啊!?” 我一边看着法蒂玛一边思考的时候,我的后脑勺像被钝器打了一样,一阵剧痛袭来。 眼前出现了星星,接着钝痛袭击了被打的地方。 这一击太疼了,我呻吟着捂住后脑勺蹲了下来。 “呜…… 法蒂玛,你突然干什么啊……” “不要有奇怪的想法!” 法蒂玛好像受不了了,对着我的后脑勺来了一个漂亮的高踢腿。 虽然她好像收了力,但对我来说这是无辜被制裁,所以我也提出了抗议。 “奇怪的想象是什么啊!?我不知道,现在一个一个倒回去解开误会吧!” “啊!啊!我听不见,听不见!” 法蒂玛双手捂住大大的兽耳,摇晃着头,对我这个只是在处理无端诽谤的人表示拒绝。 但是,我们这样像小孩子吵架一样,让马蒂冷静了下来,她看着我的脸。 “难道说…… 你知道‘所有装备’的意思吗?” “是她的防具、武器和收纳用具的意思吧?” 我一边揉着还在疼的后脑勺,一边说出自己的想法,马蒂用看可怜孩子的眼神看着我。 这也让我心里不舒服,但至少之前的误会解开了,充满杀意的眼神和后面的叫声都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无奈叹息。 “‘所有装备’的意思是,除了法蒂的身体以外的所有东西。例外的只有自己买的东西。” “啊…… 原来如此。但是,法蒂的话,自己买的东西总该有 ——” 我看向那个毫不客气给了我一脚的少女,法蒂玛红着脸,仰着脸,用拉长的声音说: “没有呢。” 她的话出乎我的意料,我又歪了歪头。 据我所知,法蒂玛有银币,经济状况应该比我好。为什么她会什么都没有呢? “我不是说了换了六次剑吗。其中从收藏家联盟借的有四次,所以我剩下的只有身体了。” “那岂不是连衣服什么的都被拿走了?” 如果连衣服都算上,那可就是大问题了。据我所知,衣服很贵,而且作为衣食住行的一部分,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这样的话,除了请求延期还款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看向马蒂,但她轻轻摇了摇头。 “装备必须立即归还,这是规定。而且…… 还有一件很难说的事情。” “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吗?” “…… 如果解放者在不属于任何集体的状态下无法还款,就会被拍卖。所以,解放者法蒂玛的身体也不是她自己的。” 我感觉自己的头迅速冷却下来。愤怒的情绪燃起蓝色的火焰,我的表情也凝固了。 “自己把人从奴隶中买过来,还做这么过分的生意。” 简直就是高利贷。 法蒂玛他们奇美拉人作为奴隶被卖掉,一无所有地成为了解放者。但是为了战斗需要武器,如果收藏家不给,收藏家联盟就会借出。 这样的话,就会根据武器的消耗向解放者要钱,如果因为某种原因要离开集体,就会用人身来抵债。 这是为了不让解放者从收藏家那里逃走而设置的枷锁,或者是把不能战斗的人变成钱来循环利用,就像对待家畜一样。 收藏家联盟的残忍做法,让我的拳头嘎吱作响。 马蒂有点退缩,大概是因为我面无表情吧。 “那个…… 如果解放者赚得多的话,也可以存钱买武器。” 她的话大概是收藏家联盟的口号之类的吧。至少我知道这不是她真心的话。 但是,即使知道,我还是瞪着马蒂。 “全都是解放者个人的责任,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吧。干脆直接说‘战斗奴隶’得了。” 为了不让自己情绪失控,我把愤怒的情绪压在心底。这是为了在这个场合下,不采取用武力破坏收藏家联盟然后逃跑的行动,对自己的一种限制。 从这里也能联系到达马尔吧。也就是说,玉匣可以对这个天幕进行精确打击,降下燃烧弹雨。 但那会引起毫无意义的、单方面的杀戮。 既不能解除解放者的枷锁,反而肯定会让很多失去工作的人陷入痛苦。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努力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蒂。 “还差多少钱?” 第20章 妖妻 “恭一先生是说您来支付不足的部分吗?解放者的武器费用的话…… 至少要二十枚银币。” 马蒂的眼神像是在问 “您能付得起吗?”。刚才还说没办法的我,现在却被她期待着,这转变也太大了。 听了修妮娅和法蒂玛的介绍,我对这个世界的货币价值有了一定的了解。在大部分杂货和食物都用铜币交易的情况下,要赚到一枚银币都需要难以想象的劳力和时间。 “不可能。恭一是流浪者,既没有积蓄也没有工作。” “…… 那个,恭一先生?” 修妮娅面无表情,似乎在说认清现实吧,然后闭上了眼睛。 马蒂也露出苦笑,似乎想说这不可能。如果可以的话,她肯定想否定。 “修妮娅说的没错。” “…… 是这样吗。” 马蒂垂头丧气。毕竟我刚才那么强硬,她有所期待也不奇怪。 不过,即使什么都不做就相当于无条件投降,我也绝不会把法蒂玛就这样还给收藏家联盟。 修妮娅虽然指出了现实,但和垂头丧气的马蒂不同,她似乎在等我说出什么想法,一直盯着我。当然,如果没有修妮娅,我的计划也无法开始。 “马蒂小姐,我想知道现在收藏家联盟接到的委托中,报酬最高的是哪个?” 我的话让马蒂慢慢抬起了头,露出惊讶的表情。在进入这个天幕之前,我根本没想过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本以为自己和收藏家应该毫无关系。 “难道恭一先生要…… 不,但是…… 很抱歉,我不能透露信息。而且,如果不能马上支付的话,也没有意义 ——” “你好像有什么误解,法蒂玛现在应该还属于组织收藏家,问这个问题的不是我,是修妮娅。” “是,是吗?” “修妮娅,说说你的立场。” 修妮娅小声说这是诡辩,但我对她笑了笑,她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如果诡辩有用的话,我不介意多用几次。 “现在的我是组织收藏家的幸存者。” “不可能 —— 你这太乱来了!” 事实上,所有的项目都已经填写完毕,但上面没有盖章也没有签名。可以说这只是一张谁也不承认的纸。 虽然已经失去了,但亨梅收藏家的名字还没有消失。而且马蒂手头还有为了报告需要的文件,还没有处理。 所以我确认了修妮娅的意思后,迅速夺过马蒂写好的文件,毫不犹豫地撕成碎片。 “等,等一下!你在干什么!” “这是亨梅收藏家的两人幸存的纸花。那么…… 如果你说有机密事项,那我出去,但你怎么办?” 完全是无理取闹,马蒂的表情变得扭曲。自己写的文件在眼前被撕碎,这是多大的屈辱啊。 现在只能让她忍耐一下,而且这也不是马蒂的错,所以我打算以后送点道歉的礼物。 过了一会儿,马蒂看到我们谁也没有动,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来说稍等一下,然后快步走出了小天幕。 按照她说的安静等待,很快一捆用绳子绑着的厚纸出现在了入口。 马蒂把它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然后用严厉的眼神瞪着我们。 “这些就是收藏家联盟接到的委托。可以把它们想象成混合了各种任务的抄本,包括国家和技术部门的直接委托。” “我没打算一个一个做那些小任务。告诉我报酬最高的是哪个。” 我对羊皮纸本身不感兴趣,催促马蒂提供信息,她点了点头,伸手去拿羊皮纸。 “等一下,马蒂?马什。” 但是,在她的手碰到羊皮纸之前,从我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阻止了马蒂的行动。 回头一看,一个弯腰驼背的小老太婆拄着拐杖,瞪着一双与她外表不相称的闪亮眼睛站在那里。 仔细观察,她的衣服虽然不华丽但染得很漂亮,手指上戴着金色的蛋白石戒指。 最重要的是,她让卫兵站在入口的阴影处,显然这个老太婆是个有权势的人。 另一方面,马蒂身体僵硬,满脸冷汗,浑身发抖。修妮娅也瞪大了眼睛,似乎对老太婆的出现感到惊愕。 “奶,奶奶……” “奶奶” 这个称呼还挺亲切的,不过不知道她是接受了这个称呼,还是根本不在乎,老太婆敲着拐杖,走到马蒂身边,握紧皱巴巴的拳头,打在马蒂的头上。 就是俗话说的拳头。 随着一声闷响,马蒂按着头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啊!?” “你这个笨蛋!怎么能在有外人的地方随便拿出重要文件!” 这真是一声怒斥。从小身体里发出的巨大声音贯穿了天幕。外面好像靠近兽栏,伴随着叫声还有动物的骚动声,似乎还有人在试图压制它们的喊叫声。 老太婆一边说着 “真是的”,一边转向我,从上到下打量着我。 “…… 你的打扮还挺奇怪的。听说你是个带着三个女人的花花公子,但在我看来,你只是个不起眼的男人。” 显然老太婆在评估我。而且她连看都不看修妮娅和法蒂玛一眼。 她责骂马蒂,说明她是上司,但她似乎在试图看透我,这让我很疑惑。 她肆无忌惮地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说 “算了”,坐在了马蒂刚才坐的椅子上。 “你看到我都不低头,说明你至少不是和收藏家有关系的人。旁边的小姑娘们无所谓,但你为什么来这里,这个笨女人为什么要给你看我们的信用信息?” “正如你所说,我不认识你。不认识的人,我能说什么呢?” 我加强了警惕,用问题回答她的问题。 现在我在想,如果情况最糟,就冲出去,突破外面的两个卫兵。到现在为止,我都是和马蒂这个通情达理的人对话,所以没有考虑用武力强行突破,但如果这个方案不行,我就打算抓住她们两个逃跑。 老太婆哼了一声,说:“作为一个流浪者,你还挺有胆量的。我是这个收藏家联盟支部的负责人,博尔杜?格?拉?恩?玛?里罗伊斯顿。叫我奶奶。那又怎样?” 老太婆自我介绍完,下巴一扬,好像在说该你了。我也不得不回答。 “…… 我叫天海恭一。奶奶。” 我一边看着她一边微微鞠躬,奶奶挥了挥布满皱纹的手。 “不错嘛?那说说你的目的,小子。虽然我们也有失误,但你让我很麻烦。根据你的内容,你可能要有相应的觉悟。” 她的脸上满是皱纹,让人感觉很老,但她的眼睛却像不想放过猎物的蛇一样闪闪发光。 面对这个看起来像妖怪一样有压迫感的老太婆,考虑到她至少有对话的态度,我简单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我告诉她原因是法蒂玛的债务,为了偿还债务,我们想以修妮娅的名义接受任务。 “你没钱还想替解放者还债。我对小子你的癖好没兴趣,但你的这份心意还不错。” “那又怎样?” “但是,我们这也是信用生意。一个只剩下一个人和一个解放者的组织收藏家,我们不能把重要的工作交给他们。” 奶奶愉快地抽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长烟斗,一边说。 她话里的意思,即使是我这个不擅长谈判的人也能明白,非常简单。 “你是要我提供担保吗?” “还挺聪明的嘛。这两个小姑娘在收藏家眼里可能不值几个钱,但你是个神秘的男人,还不知道价值。你是路边的石头还是宝石,我们也不知道。但就算你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如果能雕刻一下,也许也能变成金子。” 奶奶把冒烟的烟斗对着我。好像在说你没有选择。 “我不会歧视你,小子。你夸下海口要救女人,那就展示一下你有能力救她们吧。” “所以,你被那个老太婆说服了,明天要和对方的代表决斗吗?” “嗯。” 坐在玉匣的炮塔上的达马尔,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夹着肉和蔬菜的三明治,一边对我讲述的今天的经历感到惊讶,垂头丧气。 “你怎么才一天就搞成这样…… 你爱上法蒂玛了?” “不是那样的。” 如果要我解释的话,确实,我的行为如果只是出于感情的话,有点过激了。 我到底为什么那么生气呢?现在想想解放者的待遇,我心里还是很生气,但这不仅仅是因为不人道而产生的公愤。 就像达马尔说的,我们才认识一天左右,说有同伴意识也很淡薄。虽然信任关系不仅仅取决于时间,但没有建立起来的东西也不会产生信任。 我到底想做什么呢? “哥哥,准备好了。” 先吃完饭的法蒂玛拿着一根结实的木棍走过来。 这是她找来当练习用的,和她平时挥舞的板剑差不多长,也很直。 奇美拉人挥舞起来会有多大的威力呢?我必须要知道。 奶奶提出的条件是,明天早上,和收藏家联盟指定的人进行一对一的决斗。老太婆想看看我有没有在保护修妮娅的同时,完成危险任务的实力,这个条件非常简单。 她说如果我有这个实力的话,有很多事情想让我做。 但是,我的目标只是二十枚银币的债务,我一点也不想为收藏家联盟工作。 “好,开始吧。” 我把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拿着法蒂玛找来的长棍,走出了洞穴。 第21章 月夜的练习赛 只有月光照耀的黑暗中,眼睛逐渐适应,法蒂玛的轮廓隐隐浮现。 理所当然,明天的比赛不能使用机甲。万一对方派出奇美拉人,身为普通人的我在纯粹的力量比拼中很难获胜吧。 而且修妮娅预言,明天的情况肯定会有解放者出现。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背负着债务的当事人手持长木棍,却在担心我。这可不行。 “全力攻击我。觉得能收住的时候再停手就行。” 我也手持和法蒂玛类似的长木棍。不过,我握着木棍中间部分,而她像握板剑一样握着木棍后端。 “我来了!” 伴随着充满气势的一声,法蒂玛蹬地而起。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在加速,瞬间就缩短了距离。 直到这时我才第一次觉得,仅仅因为她是两足行走,她就像野兽一样。刚进入攻击范围,她挥起的木棍带着沉闷的风声,仿佛要把我的身体砸扁。 如果被这一击直接击中,骨头可能会粉碎,我把木棍斜着架起,卸去力量。即便如此,双手还是一阵麻木。 考虑到她单手就能握住板剑,这也在情理之中,但这一击比我预想的更快更重。 法蒂玛向前冲得太猛差点摔倒,但她强行用脚稳住身体。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再次挥起木棍。 “呀!” 尘土飞扬,被击飞的脆弱土块打在我的小腿上碎了。我无视这些,侧身闪避,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刀尖。 之后,她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我时而格挡,时而卸力,时而扭身闪避。没有任何牵制或虚招,每一击都是致命的。 被击中的话,轻则天旋地转,重则当场死亡。呼啸的木棍虽然本应没有刀刃,但此时却像死神的镰刀。 “哼!” 然后,木棍再次从上往下砸来,连续的冲击让我麻木的身体无法应对,我咬紧牙关,全身肌肉紧绷,勉强接住了这沉重的一击。 这一击的力量太大,以至于我明明接住了,视线却还是模糊了。伴随着木头发出的沉闷干涩的声音,冲击力传遍全身,我的膝盖一软。 我想把力量推回去,把注意力集中在腰腿上,但法蒂玛的力量把我的下半身牢牢钉在地上,让我无法动弹。 “这…… 好大的力气啊。” “呀啊啊啊啊!” 可能是对我一直坚持感到不耐烦,法蒂玛大喊着,如雨点般连续攻击我。 我好不容易在力量稍减的时候抬起了膝盖,但她似乎打算正面突破我的防御,故意朝着我的木棍攻击。我无法再卸力,手中的木棍终于被击飞了。 “呀!” 她停手后又立刻挥下木棍。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防御了,看到这一幕,我立刻扭身。 我用疼痛的膝盖蹬地,一下子冲进长棍的攻击范围。 失去武器的右手伸向腰间,左手抓住她挥下木棍的手腕,用右膝挡住她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右膝。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她的身体因为挥棍的惯性向前飞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啊!?” 法蒂玛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手中的木棍飞了出去,在远处发出 “砰” 的一声干涩的响声,滚落在地。 我松开抓住法蒂玛手腕的手,她的连续攻击让我承受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手掌传来阵阵钝痛,仿佛心跳一般。 奇美拉人和人类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呢?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却没想到身体受到的伤害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唔,唔,唔……?我怎么了?” 法蒂玛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趴在地上,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这时,一直在远处观看比赛的修妮娅跑了过来。 “法蒂,你没事吧?” “修妮娅……?我背有点疼,其他没什么。” 在修妮娅的搀扶下,法蒂玛坐起身来,用力抖了抖身体,把头发、耳朵和背上的土都抖掉,最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哎呀哎呀,一下都没打到,我没想到呢。” “要是被你打到一下,我可能就活不成了。” 幸好我及时把她扔了出去,不然像她那样摔倒的肯定是我。而且如果在那个位置被击中头部,肯定无法避免,很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虽然是我让她不要手下留情,但我还是干笑了几声,冷汗不停地流。 “恭一,怎么样?” “力量好强。现在我的手还疼着呢,身体各个关节也在嘎吱作响。不能硬接啊。” 不过,多亏了这次比试,我大致在脑海中想出了应对的方法和策略。如果奇美拉人的战斗方式都像法蒂玛这样一击必杀,那也不是那么难对付。 只是我再也不想和法蒂玛对打了。 “那个,哥哥。一开始我怎么打都打不到你,你在做什么呢?” “我只是在闪避、卸力和躲开。” 我把木棍当长枪使是有原因的。在 800 年前的战场上,白刃战的时候用的是刺刀和匕首。 由于刺刀是安装在步枪等武器上使用的,基本动作和长枪类似,而我比起用匕首,更擅长用刺刀进行格斗。 法蒂玛重复了我说的 “闪避、卸力和躲开”,然后皱起眉头。 “你说得简单,但我做不到啊?” “我看你战斗的时候也没想着防御。” “我只知道一直打到对方坏掉为止,我不知道其他战斗方法。而且这样也能打败敌人。” 这也没错。相反,如果有能压倒强壮男人的速度和力量,那可比那些小技巧厉害多了。 “但是,不是所有奇美拉人都这样。” 修妮娅在法蒂玛的话上加上了自己的意见。 “如果认为明天的对手会像法蒂玛一样只靠力量挑战,那就太乐观了。” “嘛,反正不试试也不知道。有可能性就好。” “嗯。” 我用还在疼的手轻轻摸了摸修妮娅突然变得不安的头。 她没有拒绝,但用复杂的表情默默地看着我。 练习结束后回到玉匣,戴着头盔、上面装着夜视装置的达马尔嘴里叼着电子烟。 “真厉害啊。不愧是特种作战部队出身的吗?” 他就像看完体育比赛后兴奋不已,模仿着选手的动作挥舞着看不见的剑。 “高月师团麾下第三机甲步兵大队,专门负责机甲的运用。其中特种作战部队据说都是厉害的家伙,名不虚传啊。夜光中队的王牌?” “你知道得还挺多。” “在军队里经常能听到夜光中队的传闻,忘不了啊。在南方战线,你们用性能劣势的黑钢对抗共和国的第三代机甲罗申纳,还进行了空中机动战吧?对普通士兵来说,你们可不是厉害的家伙,而是怪物。” “啊…… 是那个时候啊。” 达马尔发出咯咯的笑声,我也稍微回忆了一下过去。 确实,在被部署到南方战线的时候,最新型的尖晶石机甲的前线部署被推迟了。 尽管如此,我们也不能不应对共和国的进攻,前线部队在黑钢上安装空战单元,不断出击。 虽然和第一代的甲铁、素铜相比,黑钢进行了轻量化,但仅仅依靠空战单元的推力勉强飞起来的黑钢,在专门进行空中机动战的罗申纳面前,一个接一个地被击落。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我们被部署到最前线,用技巧强行弥补性能的不足,在空军部队成功夺取制空权之前,拼命进行着艰苦的战斗,这就是传闻的真相。 “只是形势所迫。” “说得好。没想到你还能进行白刃战呢。不过,也是。” 达马尔像蒸汽火车一样喷出一大股蒸汽,不知道为什么挠了挠战斗头盔。 “怎么了?” “我觉得不太可能…… 不过还是问问 —— 如果你明天输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说的 “怎么办”,应该是指法蒂玛吧。 我也不想输,但胜负有时候也看运气,没有绝对的事情。所以达马尔的担心是很自然的。 “我不会放弃她。修妮娅的护卫是法蒂玛,我是法蒂玛的雇主。” “也就是说你不惜使用武力吗?” “虽然不太想这么做。” “为了救那个可能被拔光屁股毛的女孩而工作,或者用燃烧弹把那个帐篷村烧成平地…… 搞不好你一下子就变成恐怖分子了,这可真是个艰难的选择啊。” 达马尔咯咯笑着,突然他的头骨从身体上飘了起来。 “喂,喂,我怎么飘起来了!?” 我一瞬间还以为他真的变成幽灵了,不过看到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慌乱起来,我就放心了,这显然是外部原因造成的。 在他身后,像影子一样飘起来的法蒂玛,一脸不高兴地举起达马尔的骷髅头。 不知道是拉芬斯卡尔君的头比模型还容易拆下来,还是法蒂玛在拆解骨骼模型方面有特殊才能,我不知道。 然后她把举起来的头骨脸朝向自己,近距离瞪着达马尔。 “我的屁股上没有毛…… 只有尾巴。” “不对不对不对!!我只是说说而已!!” 达马尔似乎因为自己的性骚扰言论而惊慌失措,赶紧辩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那堆钙化物上像瀑布一样流下汗水。 法蒂玛似乎没听到他的声音,她把手指伸进眼窝里,举起达马尔的头盖骨。 “啊 —— 我的眼睛!!你干什么,这个变态杀手!!啊,不对,等等!救命啊伙伴!我要被这个恶毒的猫女杀了!” 听到这句话,法蒂玛眯起眼睛,漂亮地把达马尔的头骨扔了出去。俗话说祸从口出,达马尔这话感觉不像是无意说的。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偶然的,被扔出去的头骨撞到后部舱门的角落,改变轨道,刺进了洞穴里脆弱的地面。 剩下的身体慌忙站起来,正要从后部舱门出去追头盖骨,法蒂玛从后面一脚把它踢了出去,好像是额外的惩罚。 好像听到了一阵很大的声音,感觉那具人骨散架了,但没有头的话也叫不出来吧。 修妮娅仔细地看着那堆散架的骨头,然后慢慢地关上了后部舱门。 “他很没礼貌呢。像我这样老实的奇美拉人可不多见哦。” 法蒂玛哼了一声,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然后坐在正好在我正前方的机甲步兵座位上,把大大的金色眼睛转向我。 “那个,今天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她把手放在膝盖上,在那里深深地低下了头。 但是,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坦然接受她的感谢。 “不,这是我的事情,相反,我应该向你们道歉。我把你们两个的处境弄得更危险了。” 听到我道歉,法蒂玛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很高兴呢?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为了解放者,尤其是奇美拉人而生气。哥哥你是个怪人。” 她像顺便一样说了句坏话,我不知道她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但是,法蒂玛在笑,所以至少不是最坏的选择,我稍微放心了一点。 “明天的比赛,哥哥赢了也好,输了也好,我都不会恨你。” “不,相反,如果你输了,我希望你恨我。那样的话,我会更轻松。” 那样的话,我就不用为自己找借口,可以继续前进了。 因为对我来说,只有完全胜利或者采取最后手段这两个选择。 “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你又不是要毁灭背侧环带。”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瞬间我还以为她听到了我和达马尔的对话,但在她把头骨扔出去之前,她应该不在车里,也就是说,我现在的表情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危险人物。 “我也不想和修妮娅分开,现在也不想和哥哥你们分开。但是,就算输了,也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那…… 是这样没错。” 我差点问出 “这样真的好吗”,但又忍住了。这只是法蒂玛在失败后为自己找的最低限度的妥协底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视线落在还在隐隐作痛的手上,这时法蒂玛突然双手握住我的手。 我惊讶地抬起视线,看到她绽放着灿烂的笑容看着我。 “我相信哥哥。” 我的呼吸一滞。 明天的比赛,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输。 就算被称为伪善者也无所谓,我不想失去这个笑容。 第22章 似军鸡之姿 用鞋尖嘎吱嘎吱地刮着地面。可以确认地面只是把洛克皮尔地区特有的脆土踩实了而已。把木棍插进去试试,意外地很容易就插进去了,但是想拔出来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土质像黏土一样,很难拔出来。 周围被钉在地上的木桩上拉着绳子围成的栅栏包围着。据说,出去的话就算输了。 “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听到她害怕的声音了,发出声音的是特意从接待处出来的马蒂。 我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点了点头,面对着眼前的白发老太婆。 “你没有逃跑就来了。我还以为你只是一时义愤,一夜之间就会消失呢。” 老太婆轻声笑着。她的左右两边依然站着卫兵,警惕地看着我,没有一丝缝隙。 不过,我的对手不是他们。他们只是看着我,防止我做出暴行而已。 所以,我从容地对老太婆笑了笑。我的笑容就像营业用的微笑一样,和马蒂的不相上下,充满了伪装。 “小看敌人会吃苦头的哦,奶奶。你考虑我们逃跑的可能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向失败了。” 因为她不了解我们的底牌,所以才会考虑我们逃跑的可能性。至少在昨晚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把背侧环带烧成一片火海,然后把法蒂玛抢走,所以我根本不可能丢下她逃跑。 听到我自信满满的话,奶奶哈哈大笑,瞪着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我。 “区区一个流浪者,说话还挺有学问的嘛。那就证明你不是在说大话。” 说完这句话,她心情很好地转过身,在卫兵的包围下,走向栅栏外面设置的特等席。 那里已经坐着修妮娅和法蒂玛,她们在看着这边的情况。我们的目光瞬间交汇,法蒂玛用力地向我挥了挥手。 “不过,这就像一场表演啊。” “对、对不起…… 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虽然还很早,但是渴望娱乐的背侧环带的人们已经聚集在周围了。 因为这里不是体育场,所以不可能有观众席,但是栅栏外面已经挤满了站着观看的人,那些看到商机的小吃店也在周围摆摊,那些在抢位置的战斗中失败的人在后面从早上就开始喝酒。 我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人气动物一样,当我拿着可能是用来训练枪术的长木棍的时候,我切换了自己的状态。 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战场了。 我确认了自己在被包围的广场中的位置,从对面,一个巨大的身影也同样走进了栅栏里面。 那是一个身高似乎有两米的毛发浓密的巨汉,他手里拿着的同样大小的木棍在他手里看起来就像一根细树枝。 他那像画里一样强壮的身材,脸上留着让人想起野人的大胡子,半裸的皮肤上覆盖着焦茶色的硬毛。 “现在,根据收藏家的特例,决斗开始!” 我正在仔细观察那个男人的身影,听到奶奶在整个场地中响起的巨大声音,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奶奶扫视了一下全场,特意用严肃的语气讲述了这次决斗的来龙去脉。 “这次决斗是因为亨梅收藏家所属的解放者引起的。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应该已经知道那个收藏家已经被毁灭了。但是,作为智囊的修妮娅?冯?洛尔和解放者活了下来,回到了这里。为什么她们能活着回来呢?站在大家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原因。这个男人,天海恭一救了我们的同胞,把她们送到了这里。首先,我要赞扬他的这种精神。” 周围立刻响起了掌声。但是,我完全无视了这一切。 对于这里的这些乌合之众,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于这个冗长的演讲,我从一开始就把它当成了噪音,排除在脑海之外。 但是,奶奶似乎很享受我的无动于衷,继续说着话。 “但是,这个男人竟然想要从我们这里拿走机密事项。不管他是多么大的恩人,这都是不能被原谅的。但是,当我问他目的是什么的时候,他说他为了解放者的债务感到心痛,想要为她承担债务,所以让我们给他工作。大家说说,这不是像个英雄吗!?如果我还在少女时代,说不定会被他吸引呢。所以,我决定举办这场决斗。” 人群倒吸了一口气。因为从现在开始就是决斗的内容了。 奶奶故意停顿了一下,让人群的期待更加高涨,然后大声说道: “这场决斗是由代表我们收藏家联盟的解放者?马法伊和天海恭一进行的,是一场决定正邪的战斗!天海恭一的胜利就意味着他是一个值得被称为英雄的人,我们会信任他,给他所有的工作!收藏家联盟的胜利就意味着天海恭一是一个说大话的重罪犯,我们会按照法律来审判他!有异议的人请站出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到,我再次意识到了老太婆的条件。 她说要审判我,虽然说得很委婉,但是其实就是想说如果我输了就杀了我吧。 当然,周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他们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被绳子隔开的场地,好像在说快点开始吧。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想买那个没毛的小矮猫球博尔德基顿的怪人啊。” 这个像熊一样的大汉马法伊用一种好像认识我的语气说着,露出了挑衅的笑容,哼了一声。 “在你被我杀死之前告诉我吧。那个没毛的东西有什么好的?” 马法伊用手里的木棍敲了敲肩膀,嘲笑法蒂玛。在特等席上听到这些的法蒂玛露出了虎牙,发出了怒吼,但是对我来说,我对他们的话都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因为法蒂玛被他嘲笑了,所以如果是平时的我,可能会反驳他一句吧。但是,我现在已经切换了状态。 看到我没有任何反应,他无聊地叹了口气。 “你不是哑巴吧?是被吓傻了说不出话吗?嘛,不过,一个普通人要和我这个奇姆人单挑,你这样也是正常的。” 我觉得他就像一个很会说话的熊,但是我没有说出来。 我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把手里的木棍的尖端指向熊男的肚子。 “哎呀哎呀…… 会说话却一句话都不说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嘛,你就尽量让我听听你的惨叫声吧!” 说完,熊男把本来应该是当枪用的木棍,只用右手像拿着一把长剑一样举着。 在栅栏外面,马蒂把旗子高高地举起来,场上再次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 “开、开始!” 旗子挥下的同时,我蹬地冲了出去。 这和昨晚和法蒂玛的对打完全相反的动作。我正面举着木棍,朝着熊的肚子冲过去,而马法伊则把木棍拉回来举着,一动不动地等着我。 对于采取等待战术的大汉,我朝着他的肚子直直地刺过去。 这时,马法伊终于把自己的木棍拉过来,挡住了我的攻击。 “太轻了吧喂!” 我的身体被弹开,摇晃了一下。他趁机从头顶上挥下一击。 这一击比法蒂玛的攻击还要重,还要快。我把对手的信息切换到比法蒂玛更强的级别。 我把木棍的尖端插在地上,把他挥下来的武器卸开。 马法伊的木棍因为力量的方向被稍微改变,打在了干燥的地面上,因为力量太大,从中间折断飞了出去。 “…… 啊?” 他显然以为自己已经把我打倒了,但是看到自己的武器在眼前折断了,而我却没有倒下,马法伊拉开距离,揉了揉眼睛。 周围的人因为他的强大攻击而欢呼起来,但是他自己却非常奇怪地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自己的手和我,最后确认举着木棍的我没有消失,他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一击都打不倒你,这是什么把戏,嗯?” 他把折断的木棍扔到一边,慢慢地走过来。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一个弯腰冲撞的姿势。就像一辆自卸卡车一样,朝着举着木棍的我猛冲过来。 就在他要撞上我的一瞬间,我迅速地把木棍的石头尖端插在地上,留在那里,自己则向旁边滚开,躲开了他的攻击。 “呜哇!?” 可能是因为他冲得太猛了,我的脚底感觉到了一点马法伊的冲击力,我有点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但是从背后传来的木头破碎的声音和马法伊的叫声,让我知道我的诱导成功了。 我站起来一看,虽然他的冲撞力把木棍撞碎了,但是马法伊也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我用作障碍物的木棍起到了作用。 但是,看到马法伊还没有失去战斗意志,我轻轻地咂了咂嘴。如果他被木棍刺伤了,这场战斗就结束了,但是他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要强壮得多。 “你、你…… 你干了什么!!” 马法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睛因为愤怒而充血,吐出嘴里的泡沫,向我冲过来。 而我也没有武器了。因为没有了武器,我的攻击范围的优势没有了,从体格上来说,对方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你这个人类竟然敢小看我,我要把你打成肉酱!!” 他像树干一样的粗壮手臂挥舞着。我勉强躲开了他的攻击,他的拳头打在地上,扬起了巨大的尘土。那个样子,就像那个甲铁一样。而且他还是奇美拉人,比那个自动操纵的要灵活得多,判断也更快。 把他的力量和机甲比较是错误的吧,但是即使如此,要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打成肉酱也是足够了。 —— 所以呢? 我躲开他像暴风一样挥舞的手臂,卸开他的力量。有几次他的拳头擦过我的脸颊和肚子,我的身体传来一阵钝痛,但是我小心地不让自己受到足以限制行动的伤害。 我慢慢地靠近他,就在还差一步的时候,马法伊的拳头我没有完全卸开,用左臂挡住了。一阵剧痛袭来,我觉得我的手臂可能断了,但是我咬紧牙关忍住了。 因为距离太近了,他的拳头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威力吧。即使被直接击中了,我的手指还能感觉到,还能动。 终于,我把马法伊拉进了我的攻击范围,顺着他打出的直拳的力量,我把双手握成的肘部打在了他的肚子上。还是很硬。 一个在肌肉量上远远不如对方的人类用拳头攻击,对于平时的马法伊来说,可能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吧。 但是这个大汉摇晃了一下。 我瞄准的是木棍击中的位置,对他受伤的地方进行追击,即使他有厚厚的肌肉装甲也无法承受吧。 “呜啊!” 然后,看到对方摇晃了,我立刻开始反击。 在他调整好姿势之前,我踢向他的脚踝。他为了保持平衡而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我趁机向他空着的身体打了一拳。第三次精准攻击,马法伊捂着嘴跪在地上。 还不够。他还没有倒下。 我只想要一个决定性的结果。现在我的耳朵里已经听不到周围的欢呼声和怒吼声了。 “呜啊啊啊啊啊!” 我踩在他放在地上的手指上,把他的膝盖当作踏板跳了起来。我大喊一声,用膝盖和肘部夹住他的下巴和头顶,同时打了下去。 一声闷响,我眼前飞过一颗牙齿。我跳起来是为了打出这一击,但是失去了平衡,我落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跪在地上看着马法伊。 “呜……” 这个翻白眼的巨汉身体摇晃了一下,慢慢地倒了下去,发出了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沉默了吧。我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觉得很吵。 过了一会儿,周围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人说这是一场大冷门,要求退还赌注的声音。 我调整着呼吸,站起来环顾四周,看到修妮娅抓着扶手想要站起来,但是却僵在了那里,法蒂玛在她旁边挥舞着拳头。 看到她们的样子,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但是看到特等席上的奶奶比一开始更加有趣地扭曲着表情,我又绷紧了神经。 “第一关通过了…… 吗?” 我看了看自己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却湿漉漉的左臂,蓝色的军服上有了一块红黑色的污渍。看来在被马法伊击中的时候,我并没有完全承受住那一击。 我觉得如果用一条左臂换来胜利是很便宜的,但是真的赢了之后,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真实感和喜悦。 第23章 英雄的角色 我从洞里出来后,站在附近一个高高的悬崖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比赛的情况。 因为怕被人看到引起麻烦,所以我像往常一样戴着圆顶硬礼帽。最近空闲时间比较多,我把帽子改良了一下,以便更容易看清周围的情况。 “嘛,我就知道会这样。” 昨天虽然故意说了些担心的话,但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担心恭一。 与其说担心他,不如说我担心他胜利后会被周围的人围攻。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这家伙干得还不错。虽然对手很强,但他好像没有下杀手。” 如果生命保管程序里的信息是正确的,那么天海恭一大尉在夜光中队中尤其擅长近身格斗术,驾驶机甲时也擅长近战。 对比一下他的击坠分数和使用武器的比例,不管是白刃战还是射击战,他都能随心所欲地获得击坠王的称号。但更奇怪的是,他在近战中的记录和射击战不相上下。 虽然对手是身体能力出色的奇美拉人,但只要骨骼和人类差不多,那么在军队里锻炼出来的格斗术就会有用。而且据修妮娅说,收藏家联盟喜欢用人形奇美拉人做护卫。 “哈哈,这家伙就像斗鸡一样…… 真可怕真可怕。” 亲眼看到他的实力后,我再次深刻体会到特种部队的人就是与众不同。看到天海恭一的履历后,我觉得最好不要惹这家伙生气,这个想法又一次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但是,那个老太婆为什么会为恭一的胜利而高兴呢?” 她派出的可是自己的宝贝,可她却笑嘻嘻的,这让我很在意。 如果恭一被她利用来做什么事,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为什么会特意注意到一个瘦弱的男人呢?单从外表看,那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看起来应该更强才对。 如果说那个老奸巨猾的老太婆看出了恭一的能力,那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可能会被卷入麻烦事里。 “嘛,不问问本人是不会知道的 —— 你来这里干什么?客人?” 我放下望远镜,没有回头就开口说道。 那个悄悄伸过来的影子,一开始好像被吓了一跳,僵在了那里,但很快就向我扑了过来。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把用得很旧的短刀,反射着阳光的刀身上好像湿了。 影子快速冲过来,举着短刀朝我的脖子砍来。 但是,在刀刃砍下来之前,我听到了一声像是空气被排出的声音,接着那个家伙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了下去。 “这家伙不听人说话啊。喂,小子,你应该知道吧?一开始要打招呼啊。” 我把消音器冒着青烟的机关枪顶在那个倒在地上、呼吸急促的影子身上。 这个全身黑乎乎的、只有眼睛从缝隙里露出来的人,应该是个密探或者刺客之类的。他的脚和肩膀在流血,不管怎样,如果不处理的话,他肯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不过,如果他轻易就死了,我就没法问出话来,这很麻烦。而且,如果我不管他,他又很不幸地没有死,那也很麻烦。 “有毒的布和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但大概就是让人麻痹或者昏迷的那种吧。想用这种小伤就让人倒下,这家伙还真是小看我啊。怎么样,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很擅长交朋友哦。” 这个肯定受过不管怎样都不能出声的训练的密探,在我慢慢逼近的麻袋带来的异样恐怖下,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惨叫。 不过,除了我这个恐怖的源头,应该没有人听到他的叫声。 比赛结束后,随着老太婆的一声宣布,我在那个像个小房间的帐篷里,和老太婆他们对峙着。 我的手臂上的伤,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个看起来像医生的人在人群中说为了让我更有面子,要给我包扎,所以现在也没什么问题。不用缝针真是太好了。 “你竟然把马法伊打倒了,真让我吃惊。” “嗯。” 抽着长烟斗的老太婆,不知为什么兴高采烈地说着这次比赛的感想。 我们之间像国境线一样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昨天也看到过的一摞文件和一篮子满满的水果。 按照规则,我胜利的话,应该只得到工作的权利,但现在却有一种在接受款待的气氛。 对此,坐在我旁边的修妮娅怀疑地瞪着老太婆,而在桌子对面,马蒂则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 “法蒂玛,别闹了,正经点。” “有什么关系嘛。” 唯一站在我身后的法蒂玛,把下巴放在我的头上,心情很好地打着呼噜。 在这个即将进行重要谈判的场合,她这样实在不像话,我想把她推开,但她却搂住我的肩膀,摆出坚决抵抗的姿势。 “法蒂。” “嗯…… 好吧。” 被修妮娅瞪了一眼,让她自重一点,法蒂玛终于端正了姿势,老太婆看到这一幕,咯咯地笑了起来。 “听说被你这样的人打败了,那个笨熊肯定觉得很没面子吧。” “我不知道。是你让他打的吧。” 派出马法伊的是收藏家联盟,就算他受了重伤甚至死了,也只是一种意外,而且我也没有过错,我抗议道,老太婆则微微耸了耸肩。 “别人让你打你就打啊?你打败的马法伊,可是我们收藏家联盟的护卫,是个很厉害的解放者。他力气大得很,一般的奇美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还很结实 —— 本来应该是这样,现在看他那个样子,估计要好久才能恢复了。” 我用表情明确地表示这不关我的事,老太婆却不知为什么很高兴地笑着,反复说着 “不错不错”。 “像你这样有骨气的人好久没见了。如果你想看看最高报酬的工作,那我很乐意把这个给你。” 我还以为她会把那摞文件递给我,没想到老太婆从自己的袖子里抽出一张卷轴扔给了我。 这是一张和之前的纸不一样的高级羊皮纸,我不认识上面的字,就马上递给了修妮娅。 她念出了最上面可能是标题的字。 “…… 收集混合物的信息,如果可能的话进行讨伐。报酬是和支配人直接面谈。” 然后皱着眉头的修妮娅,不高兴地对老太婆说道。 “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委托呢,结果是这个,不管得到什么报酬都不划算。混合物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存在,如果不讨伐它,国家可能会灭亡,是军队要全力对付的对象。让少数人去挑战,这简直就是让我们去送死。” “说这是最高报酬的委托的是你们。如果你们不想要,可以从这堆委托里选一个赚点小钱的。不过,这次特别给你们宽限了还债的时间,但利息还是要按时付的。这样可以吗?” “这…… 嗯……” “没什么啦,就算你们失败了逃回来,也没人会说什么。如果你们愿意做,我还可以给你们一些方便。这不是坏事吧?” 老太婆一边大口地吐着烟斗里的烟,一边用很滑稽的语气说着。她的话里处处都透露出你们不得不做的意思,修妮娅每次听到都用更严厉的眼神看着她。 “啊,不好意思打断你们的谈话。那个混合物是什么?” “哦?你不知道吗,天海?” “孤陋寡闻,不知道。” 我这么一说,老太婆拍了拍站在旁边的马蒂的屁股。马蒂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泪眼汪汪地瞪着老太婆,但因为两人的地位相差太大,她根本不是对手,只能一边瞪着一边畏畏缩缩地走上前。 “混合物是一种身份不明的奇怪生物。看起来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大部分情况下都长得很可怕。几年前出现的分裂增殖者,是由很多长长的触手聚在一起变成一个球的样子,触手的尖端长着各种生物的头,每个头好像都有自己的意识,会吐毒、咬人等,有很多攻击手段。” “那还真是…… 像画里的怪物啊。还有其他特征吗?” “分裂增殖者据说比大帐篷还大。不过出现的例子非常少,而且长相、大小、特性都几乎没有共同点。可以确定的是,它会无差别地攻击所有生物,但只会杀死人类而不会吃掉他们。” 我在脑子里整理着她说的话,但所有的信息都太零散了,根本无法形成一个完整的画面,我皱着眉头抱起了胳膊。 至少它是肉食性的,但不吃人类。是有喜好之分呢,还是人类身上有什么对混合物来说是有毒的呢? 而且它无差别地攻击所有生物的这种不自然的行为。就算它是肉食动物,也没听说过会为了消灭所有生物而做出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的行动。 从外表上看,它长着多个生物的头,与其说它是动物,不如说已经到了魔物的领域,相比之下,会动的骷髅都显得可爱了。 不过,我不是学者而是士兵,我的工作不是用想象力去研究生物的生态。而且委托内容里写着如果可能的话进行讨伐,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这个委托的报酬是多少?” “恭一!?” 修妮娅惊讶地看着我。 她那像翠玉一样的眼睛里明显带着责备,但我们今天比赛胜利后得到的,只是我可以为法蒂玛还债,得到宽限还债的时间,以及从收藏家那里得到工作的权利。我并没有摆脱那二十枚银币的债务和归还所有物品的义务,而且我们现在非常缺钱,所以接受老太婆的提议是目前最快的解决办法。 修妮娅也明白这一点,也就是说她觉得我们可以做一些危险性小的工作来赚钱,没必要去接这么危险的工作。但我们不知道能宽限多久,也不知道利息会有多高,所以没有时间慢慢考虑。 所以我按住修妮娅,直接和老太婆进行谈判。 “我想听听收藏家联盟给出的金额。当然,如果条件不合适我也会拒绝,但首先我想知道你们对这个工作的价值评估是多少?” “听到混合物的威胁你都不害怕吗?就像这个智囊小姑娘说的,这个任务本来是国家军队的职责。” “这也是价值的一部分啊。如果军队都要出动,那就相当于国防费用了。老太婆,你说要托付给英雄,那应该会有一笔丰厚的报酬吧?” 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所说的要托付给英雄的到底是什么呢?是保卫国家,拯救民众,还是维护联盟的权威和利益,或者是为了她自己? 老太婆说马法伊是个很厉害的护卫。这应该是她考虑到如果我是个只会说大话的弱者,就当场杀了我的结果。不过,她也应该考虑到如果万一我是个让她满意的强者,在我和马法伊都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做出决斗裁判的判决。 但是,马法伊出乎意料地被我打败了,而且我还把他打得很惨。到了这个地步,英雄这个词在老太婆的心里肯定有了很强的现实意义。 老太婆张开嘴大笑起来,一边拍手一边指着我。 “我为嘲笑你是个流浪者而道歉。没错,天海,我想要一个英雄。而收藏家联盟对这个只有英雄才能胜任的工作,给出了两百枚银币的价值。” 第24章 借金偿还大作战 “两百枚银币…… 能盖很大的房子呢!?” 代替因为金额太大而无法理解的我,法蒂玛发出惊呼声。 我不知道她说的能盖多大的房子,但如果能一次性盖好房子,那肯定是一大笔钱。然而,修妮娅却摇头表示这根本不行。 “据说帝国军正规兵的俸禄大概是五百枚铜币。只是个大概的例子,按照这个算,六百人正规兵在三十天内发现并击败混合物的报酬计算下来就是这样。” “这很难吗?” 六百人如果针对一个攻击目标,那也是相当大的战力了。这么多人一起放火箭的话,应该能把目标点燃,用投石机之类的强力武器的话,要猎杀生物应该也不难。 但是,修妮娅的语气却像是在说,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赢,那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也没有亲眼见过混合物,但是我读过以前和混合物战斗的记录。刚才马蒂提到的例子,两年前出现的分裂增殖者,在大约一个月内就把小国帕塞塔给毁灭了。” “…… 我不太想听,但那个帕塞塔的防卫兵力是多少?” 虽然被称为小国,但也是个国家。一想到会有多大的损失,我的额头上就冒出了汗。 回答我的不是修妮娅,而是笑容更深的老太婆。 “小姑娘耳朵很灵啊。天海,据说帕塞塔军的总战力大约是三千人。实际上,出击讨伐的部队总数,除了首都卡嫩的防卫兵力之外是两千五百人。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五百人守卫卡嫩,但应该没错。” 老太婆的长烟斗敲了敲桌子。 “帕塞塔被打得一塌糊涂之后,埋葬这个家伙的是尤莱亚王国的一千五百名精锐部队和两头驯化的梅伊。把它引诱到国境线上的峡谷道路,封锁它的行动,用大量的落石砸它,然后再浇上热油点火,即使这样,那家伙还是受伤后活了下来,和精锐部队撞在了一起。最后,牺牲了三分之一的部队和一头驯化的梅伊,才艰难地取得了胜利。” 老太婆哼了一声,好像在说这是个荒唐的故事。 能毁灭一个国家的威胁。有能驱散三千多人步兵的力量,还有能承受质量攻击和燃烧攻击的顽强生命力。修妮娅说这不划算也能理解。 但是,里面有个让人在意的词。作为战力分析,这个词在这个时代的步兵战力中更像是一个标准。 “老太婆,那个驯化的梅伊是什么样的?” “说到尤莱亚王国的驯化的梅伊,那就是着名的红玉髓骑士卡内利安骑士。有着美丽的橙色外表,拿着光之箭的骑士大人。” “拿着光之箭的橙色骑士……” 有这样颜色的机体吗?我歪着头想。 既然老太婆说美丽,那如果不是在八百年间褪色变成这样的颜色,那就应该是像练习机或试验机一样,涂着特别鲜艳颜色的机甲,有着特殊的作用。 “卡内利安骑士经常参加侵略战和讨伐战。所以,相对于被称为尤莱亚之盾的黑曜石骑士,它也经常被称为尤莱亚之剑。据说,卡内利安骑士的头盔后部有一个像分叉的角一样的独特装饰。” 修妮娅的表情有点阴沉,但还是像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一样补充了老太婆的话。不过,这个信息对她来说有点苦涩。 “是这样的形状吗?” 我用双手做出一个 y 字,朝着修妮娅。她有点惊讶地点了点头。 肯定是瓦米利翁,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想起的是在战场上最常遇到的敌人,暗朱色的机甲。这是共和国引以为豪的最大军事企业,彩色飞尘工业制造的第二代机型。 对人类的动作反应速度很快,如果是熟练的驾驶员,那就是个相当麻烦的对手。 虽然是无人控制的,但它竟然输了,让人难以置信。毕竟,作为兵器制造的机甲,不管是什么形态,竟然输给了自然生物。 “那么,怎么样,天海?只是收集信息也会给钱哦。” 因为意想不到的威胁,我的表情自然地变得严肃起来。老太婆有点着急地用烟斗轻轻敲着桌子,身体前倾,逼迫我做出选择。但是,修妮娅直接反驳了她。 “说是收集信息,但接近信息不明的混合物就是自杀行为。报酬的问题不是 ——” “小姑娘闭嘴!你只要把该告诉天海的事情告诉他就行了。” “……!恭一!这太危险了!不应该接受!” 修妮娅像烈火一样大喊一声,大概是意识到对老太婆说什么都没用了。于是,她抓住我的衣角,像在恳求一样抬头看着我。 但是,我沉默了一会儿后,明确地说道: “老太婆,我接受这个委托。但是,只是收集混合物的信息的话,就按照现在的金额,如果击败了它,希望能有额外的报酬。” “恭一!” 她小小的叫声,我觉得是我从未听过的悲壮。 我苦笑着,觉得她好像觉得我是去送死一样,但实际上就是这样,修妮娅摇晃着我的身体。 “军队都打不赢的对手,我们几个去是不可能的!你是想去死吗!?” “我没那个打算。没事的,相信我。” 我苦笑着轻轻拍了拍修妮娅金色的头。但是,她知道我说什么都不会听,就哭着跑到法蒂玛那里去了。 不过,她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毫无疑问,超出常识的是我自己。 对于我的超出常识,老太婆好像觉得很有趣,咧嘴笑了。 “这个报酬金额是收藏家联盟的一个支部能出的极限了。银币本身就不够。如果给金币的话,你们拿着会被怀疑。” “是,这样啊。” 以前听说金币的使用,几乎都是国家之间的交易或者大商店的商业交易。都是身份明确的中产阶级以上的人使用,如果流浪者拿着,很自然会被认为是偷来的。 老太婆点点头,好像知道我会这么说,然后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提出了一个替代方案。 “毕竟委托了你们,如果一个要求都不答应,我们也过意不去。我把我个人拥有的宝石加上去,相当于两百枚银币。这样的话,像你们这样的工人阶级以下的人拿着也不会被责备,而且携带也方便。有这么多的话,虽然不能说一辈子,但也能过上优雅的生活了。怎么样?” “嗯,这样就很好了。还有,在执行委托的过程中,希望能归还法蒂玛的装备,宽限借金的偿还,最后,为了做事前准备,希望能预支一些报酬。” “当然可以。为了成功,收藏家联盟不介意帮助你们。马蒂,拿五枚银币过来。” 老太婆一声令下,马蒂就像射出的箭一样跑出去,很快就拿着五枚银币回来了。这样就不用担心会饿肚子了。 “谢谢。那就当契约成立了。” “好,好,那在这里签个字吧。” 我本来想把递过来的文件给修妮娅看看,但是她还抱着法蒂玛,所以我就拜托法蒂玛,她叹了口气,一边读一边给我签了字。 “哥哥…… 不好意思,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啊,谢谢。” 我把文件还给老太婆,法蒂玛好像是为了让抽泣的修妮娅冷静下来,一边抱着她的肩膀,一边静静地离开了帐篷。 我一个人留下来,老太婆只要看完文件,我也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所以我松了一口气。 但是,老太婆却无视了我的安心,在法蒂玛她们离开帐篷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拍了拍手。 “对了,我忘了给你们方便了。拿着这个吧。” 老太婆这么说着,递给我的是一个小徽章。好像是用银装饰的,有着美丽的光芒,上面刻着一只像乌鸦一样的鸟,设计很精致。 “不太明白…… 这是装饰品吗?” “就像护身符一样的东西。遇到困难的时候给别人看,也许会有人帮助你们。只是大概这样而已。” “啊……?” 士兵们经常有一些迷信的东西,但是我不太相信这类事情,所以听到护身符这个词,有点困惑。 但是,既然是一个小而不占地方的高级物品,免费给我的话,也没有必要拒绝而让对方对我的印象变差,所以我从盒子里接过小徽章,放进了口袋里。 “诚实是好事,天海。顺便,这个水果也拿着吧。” “可以吗?我听说水果很贵。” “我不太喜欢。与其放在这里烂掉,不如当作出征的祝福。给女人们吃吧。” “啊,谢谢。” 老太婆这么说着,把一篮子水果直接递给了我。 对我来说,自从在现代醒来后,就没有尝过甜味,比起那个不太明白的护身符徽章,这个更实际的水果更让我感激。 我接过篮子,这次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向老太婆行了个礼。虽然不是信任她,但她也给了我一些方便,所以作为成年人,我至少要表示一下礼貌。 然后,当我正要离开帐篷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马蒂小姐。” “嗯?” 我从篮子里拿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黄色圆形水果,轻轻地扔给了惊讶的马蒂。看到她慌忙地接住了水果,我从肩膀上向她微笑。 “这是为了给你添麻烦而道歉。那么,再见。” 我觉得把一个不知道味道、甚至不知道怎么吃的礼物随便送人有点不妥,但是既然是我有权决定的高级物品,送出去也没关系。 然后,我尽量忽略了好像想挽留我的马蒂的声音,快步走出了小帐篷。 就这样,我的目标从只是穿越国境,大大地偏离了,变成了讨伐怪物。 在我身后,马蒂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抓住,呆呆地看着老太婆。 “呃,呃…… 这个怎么办?” “嘻嘻嘻。我没想到你也算是女人。吃了不就好了。” 老太婆有趣地笑着,而我却不知道她的声音在收藏家联盟的深处回荡着。 第25章 购物 我把玩着手中的银币。 我们从大帐篷出来后,和昨天一样走在商店林立的后圈街道上,但气氛却很混乱。 泪流满面、不停咒骂的修妮娅,因为能还上铜币债务而满足的我,以及夹在我们中间、露出困惑笑容的法蒂玛,我们就处在这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异常氛围中。 不过,实际上老太婆的应对还是很让人感激的。特别是预支的五枚银币作为报酬,非常有用,一下子就成功摆脱了饥饿状态。 此外,最后得到的那些红的黄的、让人眼花缭乱的水果也很不错,法蒂玛紧紧抱着篮子,在这糟糕的气氛中,交替看着篮子里的东西和我。 “总之,先看看眼前需要的食物和生活杂货,然后给达马尔买点礼物回去吧。” 我现在手头宽裕了,立刻想走进附近的食品店,但我的衣角被修妮娅抓住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骂累了,她默默地抓着我的衣角。虽然我说过之后随便她怎么抱怨,但既然老太婆说了这是机密,在这里也不能把刚才的事情都说出来,这让我很为难。 “怎么了?” 毫无疑问是我不好,所以我也不能甩开她,只能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回头问她。 修妮娅还是那样僵了一会儿,然后用很低落的声音说了一句: “这里不行。” 她既不是想开了,也不是下定决心了。但好像是能转换心情了。 我像昨晚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然后再次请教她。 “谢谢。你能给我推荐个地方吗?” “嗯。” 终于,地狱般的温差缓和了一些,法蒂玛在后面松了口气。然后她从抱着的篮子里拿出一个淡粉色、拇指大小的水果,笑嘻嘻地放进嘴里。 “终于能好好尝尝味道了。刚才那种气氛,再好的水果也不觉得好吃。” “呃,嗯…… 对不起。” 她好像在委婉地说都是你的错,让我胃有点疼。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知道是我不好。只是,再次被这样指出,想到让一个比我小很多的少女哭了,那种罪恶感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让我的心很不好受。 “那家店不错。” 修妮娅指着一家帐篷商店。在面向大街的店前,摆着各种各样的蔬菜和几个袋子。 我们应该是走在和昨天回去时一样的路上,但修妮娅却被一家我们之前从未注意过的店吸引了过去。 昨晚我们买三明治的店,是在一条狭窄街道的角落里,很便宜的店。我想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来到大街上的店,往店里一看,就立刻明白了原因。 “这家店的东西很新鲜。” “我是第一次来。食材好漂亮啊。” 让人感动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我摇了摇头。 我看到的是旁边正在付钱的一位妇人。她手里拿着很多铜币。 这家店放蔬菜的台子上和帐篷的遮阳篷上都没有价格标签。就算有价格标签我也不认识字,所以也看不懂,但总之这家店卖的是很贵的食材。 “我要一篮这个,还有一袋后面那个保存用的萨萨摩科,还有如果有青豆利文的干品也想要。” 店主很有气势地回应了一声,然后把这些东西装进一个背篓里,很快就装得满满的。法蒂玛背起这个装满蔬菜的背篓,装不下的那个叫萨萨摩科的、像玉米一样的蔬菜,我就用麻袋扛在肩上。 这似乎是一般用作行动食品和保存食品的,一篮的量非常大。 “法蒂玛,你没事吧?” “没事。这点东西完全没问题。” 法蒂玛背着装满蔬菜、膨胀起来的背篓,还抱着装水果的篮子,却一点也不觉得累,还在原地蹦蹦跳跳地给我看。 我再次觉得奇美拉这个种族真的很不一般。我只是扛着一袋萨萨摩科,但也觉得行动很不方便了。 修妮娅用我给她的银币付完食材的钱后,毫不犹豫地走进一家又一家帐篷商店。有面包店、香草店、调料店、厨具店等等,因为买的东西太多了,最后还买了一个大背包让我背着。 当我觉得差不多把需要的生活用品都买齐了的时候,修妮娅突然走进了一家不一样的店。 我环顾这个陌生的空间,看到木制的人偶穿着金属板甲,装饰架上摆着金属盾牌。形状有圆形的小盾牌,也有像墙一样能遮住全身的大盾牌,各种各样。 很多盾牌上还刻着浮雕,或者装着徽章。在那家有带胳膊的文鸟的店里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这里的手工锻造技术似乎比较发达。 但是店里都是些铁和钢做的防具,对于不是战斗职业、胳膊很细的修妮娅来说,这些太重了。而且店里几乎没有轻便的防具,甚至连锁子甲和薄片甲这种比较注重行动方便的金属铠甲也很少见。 尽管如此,修妮娅还是非常认真地看着这些防具,我直接问她又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小声问法蒂玛。 “为什么来防具店?” “嗯?这些防具都不适合我啊。行动不方便,还容易成为目标。” 至少法蒂玛明确地说她不需要。 “果然穿板甲行动就不灵活了吧?” “就是啊,到处都会摩擦,咯吱咯吱的。身体一扭就很费劲,挥武器也不方便。” “嗯,也是。” 昨晚和法蒂玛交手的时候,她使出了威力巨大的攻击,那不仅是纯粹的力量,还有利用身体的弹性的动作。 金属板甲会夺走她灵活的攻击手段。而且,不管是多么重的铠甲,都不可能挡住所有的攻击,所以对法蒂玛来说,这些只是累赘吧。 “那你在找什么?” “头盔。” 我本来是小声问的,没想到修妮娅听到了,直接回答了我。 我慌忙回头,看到她抱着一个能遮住整个脸的重型头盔。 “这还真是…… 一个很厉害的铁头盔啊。” 这个头盔四周都是钢做的,好像没有能打开的地方,连脖子都被装甲盖住了。为了确保视线,勉强开了一条很细的缝,但这样从里面也很难看到外面吧。 不过,我这下明白了。 “给达马尔的?” 修妮娅点了点头。 “一直戴着麻袋会让人觉得可疑。头盔比较好。” “很有道理。” 如果从玉匣里出来,达马尔就必须要遮住脸,一直像个可疑的人也不行,所以礼物就毫不犹豫地选了这个头盔。 我们回到藏着玉匣的山洞时,周围已经被茜色染成了一片。 夕阳西下的时候,这个时间段的阳光能把山洞照得最亮,但我们看到正在洗衣服的达马尔时,都愣住了。 “哦,你们回来了。赢了就好啊。” 他看到我们后,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他头上没有麻袋,头骨完全露了出来。 这是前所未有的不警惕。如果这时候有人路过,肯定会引起大骚动。 达马尔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还嘎嘎地笑了起来。 “哎呀,不愧是夜光中队的王牌啊。不手下留情的话,那个笨蛋就太可怜了 —— 喂,你们怎么都傻站在那里?这也不是庆祝的气氛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到的比赛,但他好像知道比赛的结果,还很轻松地夸了我,但我们一直沉默着发愣,让他有点不安了。 达马尔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转向修妮娅。 “难道是因为洗衣服的事?喂喂,别误会啊。我不是因为想洗你们的内衣才做这些的,我是想洗我的麻袋 —— 啊!” 随着一声噗的声音,一个非常扎人的果实刺进了达马尔的前额。 立刻响起了骨头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硬啊!刺进去拔不出来了 —— 啊!?” 疼得受不了的人骨在地上打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说多余的话,但感觉他会说是他的性格,所以我也不敢问。 混乱的思绪一下子变成了羞耻和愤怒。 我可不想被牵连,所以悄悄地往后退。 “这个色情狂骨头、色魔死人……”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再乱说我就把你磨成粉撒到田里。” 有着金色头发的少女冷冷地掩盖住自己的怒气,她那像翡翠一样的眼睛冷冷地燃烧着。 有着像夕阳一样毛色的少女,摇晃着长长的三股辫和长长的尾巴,嘴角带着微笑,但金色的眼睛却完全像一只猛兽。 非常安静的怒发冲冠。在地上打滚的达马尔也被这股压力吓得僵住了,开始像瀑布一样流汗。 “呃!?什么,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啊!不,等等,听我说!” “无需解释。” “等会儿我会好好听你的解释哦。” 听到她非常冷淡的声音,我忍不住转过头去。 我堵住耳朵,不去听他求救的声音,也装作没听到地动山摇的声音,忍耐着。我就像一只和父母走散的小鸟。 当夕阳沉入地平线,照亮山洞的阳光消失的时候,我坐在温暖的篝火旁,发呆。我努力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今天我来做饭!” 法蒂玛充满干劲地自告奋勇,所以我就听她的,和修妮娅一起看着火焰。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修妮娅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跳动的火星随着上升气流飞舞,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我会接受那个可以说是鲁莽的委托呢?这个理由在人前不能说,但在这个山洞里就没关系了。 “因为我觉得我们应该了解这个威胁,大概吧。” “混合物吗?” “嗯。虽然我们有机甲和玉匣,个人战斗力很强,但这不是绝对的。” 虽然到现在时间很短,但我们也了解了很多事情。 八百年前的工具大部分都是失传的技术,不能被正确理解和运用,文化从饮食、文字到常识、伦理都崩溃了。反而是语音语言一样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特别是我擅长的战斗方面的技术,退化得让人看不下去。 如果像今天这样用肉身战斗,对我这个只是普通人的人来说,威胁数不胜数,但如果用八百年前的兵器机甲和夏尔特鲁斯,应该能挡住大部分现在能感觉到的威胁。 但是,能破坏即使是自动操纵的机甲的混合物,能不能被这些手段挡住,我觉得有必要亲眼看看。 “那个叫卡内利安骑士的机甲,我大概知道。” “这不是从老太婆那里听说才知道的意思吗?” “对。不是因为装甲的颜色,也不是因为发光的箭这种武器。是修妮娅说的角装饰让我确定了。” 我捡起一根细柴,在手里用它在地上画了一个 y 字。我没有画画的天赋,但我把那个看了无数次的头盔画了出来。 修妮娅看到我模糊地抓住了特征画出来的画,瞪大了眼睛。 “你见过?” “不是直接知道那个传说中的机体。但是,我和达马尔都看了很多次。” 我抬起头,看着嵌在山洞壁上的达马尔的头骨。 他身体的骨头都散落在周围,只有两根大腿骨和头骨是半埋在土里的,就像海盗旗一样的构图。 即使是这样的状态,达马尔也在听我们说话,看到我画的画,他叹了口气。 “彩色飞尘工业制造的第二代机甲,fim-2010 瓦米利翁。看到那个像甲虫一样的特征,不可能认错吧。现在又要看到那个东西,真是最糟糕的。你不会说要和那个家伙战斗吧?” 达马尔咒骂也能理解。因为我们的大多数敌人都是这个家伙。 “至少这次不是。” “那真是个好消息。” 达马尔这么说着,轻轻地笑了一下,但听到我们对话的修妮娅却歪着头,一脸疑惑。 “瓦…… 什么?” “瓦米利翁。是我们的敌人投入的机甲。” 突然听到这个话题,修妮娅完全不理解,眼睛都瞪大了。如果我们是听别人讲这个世界的现状,大概也会露出同样的表情吧。 这是个好机会,我想接着讲讲我们的来历,但达马尔打断了我。 “复杂的话题还是边走边说比较好。” 达马尔灵活地摇动着下颌骨,头骨从壁上骨碌碌地滚了下来,他让法蒂玛帮他组装起来。法蒂玛正在煮着汤,听到后也走了过来,迅速地把骨头拼接起来,达马尔在这期间继续说着。 “中午的时候来了个客人,很亲切地和我聊了很多…… 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显眼了,我们最好离开这个地方。聊天和吃饭都可以边走边做。” “…… 你们两个,没问题吧?” 我还没来得及问,修妮娅就把洗衣服用过的水倒在篝火上,法蒂玛盖上装着汤的锅,钻进了玉匣。 达马尔组装好后,迅速穿上军装,向我走来。 “从那个客人的气氛来看,他背后是个很大的组织。” 他轻轻地咬了咬牙,告诉我我们好像被一个很麻烦的家伙盯上了。 第26章 追踪者 在被黑暗笼罩的荒野中,“玉匣” 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疾驰着。 在前后左右摇晃的车内,展开了一幅紧张的用餐场景,大家努力不把法蒂玛亲手做的丰盛汤洒出来,同时快速地吃着。 握着方向盘的达马尔也一只手拿着木碗,把汤往嘴里灌,白色的头骨上还粘着切成片的根菜。 “哎呀,我好不容易做了一顿正经的饭,你们就不能稍微安静点吃嘛。” “现在可没那个闲工夫。” 兴致勃勃地做了一顿饭,却对这过于匆忙的晚餐不满意的法蒂玛抱怨着,但达马尔完全不理会,继续提高 “玉匣” 的速度。 由于一直保持着高速行驶,从 “玉匣” 隐藏的洞穴望去,已经看不到林立的岩壁了。但是,可以看到后方微微发亮,毫无疑问有追兵。 或许是因为我和达马尔的紧迫氛围,舒尼亚面无表情,小声地预测着。 “追兵大概是帝国军。” “被麻烦的家伙盯上了。虽然把他们打飞很容易,但那样我们就完全成了通缉犯。” 达马尔一边喝着热汤,一边低声咯咯地笑着。 话虽如此,但考虑到突然出现的跟踪和追击部队,感觉我们已经像是被通缉的人了。理由虽然不清楚,但帝国可能是从某个地方得到了信息产生了兴趣,或者确实是在怀疑我们犯了什么罪。 全履带车 “玉匣” 的前进路线,因为无限轨道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一目了然,所以追踪起来非常容易。 受过训练的正规军不可能看不到如此有特点的痕迹。 唯一能消除证据的方法只有自然降雨,但目前虽然有云遮住了月光,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雨。 “结果就是一直逃,逃掉了就算赢吗?” “如果他们只是慢慢追,那我们肯定快得多。不过考虑到要完成委托,也不那么容易就是了。” 听到这次委托的内容和威胁程度后,达马尔同意了我的意见,认为对于能够击败机甲的生命体的存在,有必要进行威力侦察。 对于不打算在卡萨多尔帝国久留的我们来说,被帝国军盯上并不是大问题。 但是,这样一边被追一边完成委托很麻烦,而且如果我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又被伏击的话,就必须想点对策了。 但是还没等我们有时间思考,警报声就在车内响起。 “哦,客人反应真快!雷达有感应,后方有很多生命反应。” 我被达马尔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喝完热汤,从骨头的背后看向驾驶座上的监视器。法蒂玛好不容易做的饭都没时间好好品尝,我心里涌起一股怒火。 在放大的雷达图像上,可以看到一束发光的光点从后方高速接近我们。我愤怒的对象确实就在那里。 “可惜啊,看起来他们不是慢慢追呢。是骑兵吗?” “玉匣” 的速度再快,在铺装路面上时速也只有 70 公里,要是路况不好速度还会更低。面对有地形优势且瞬间速度快的动物骑兵,我们很有可能会被暂时追上。 “如果是持久战,我们肯定能赢……” “那动物可就可怜了。大部分兵器都是以太机关驱动的。” 达马尔所说的以太机关,是 800 年前的世界里很常见的半无补给机关。我不知道具体的结构,但好像是从空气中吸收以太这种能量来运作的。 根据我的经验,至少可以连续运行一周以上。而且即使耗尽了能量,只要补充一整天的能量就能重新启动,所以动物要长时间追踪 “玉匣” 是非常困难的。 话虽如此,但现在不是持久战。而且,我们需要隐藏信息,所以被接近是不利的情况。 “对方的指挥官,直觉还挺敏锐的。决定追击的速度真快。” 我一边觉得麻烦一边回到车辆后方,向舒尼亚询问敌人的信息。 “舒尼亚,你知道军队用的动物是什么吗?” 在摇晃得厉害的车内,艰难地喝着热汤的舒尼亚一边呼呼地吹着气,一边点着头。 同时,“玉匣” 好像压到了障碍物摇晃了一下,勺子里溅出的汤汁弄脏了她的脸颊。 “一般的军队,用的兽类,热…… 几乎都是一种叫安布的草食兽,而且…… 如果是强大的个体,即使重装兵骑上去,也不会降低速度。” “希望那就是他们的全力了。” 如果他们再靠近,信息就很难隐藏了。那样的话,就不可避免地要战斗了。本来就被打扰了吃饭,我有点生气,心里还在想他们是不是还要继续找麻烦。 而且不只是我这样想。 “呜…… 我的汤。” 好像很怕烫的法蒂玛虽然没有像舒尼亚那样把汤洒出来,但还是恨恨地盯着冒着热气的碗。 在战场上吃饭往往很匆忙,但想到眼前有个女孩亲手做了饭,我就充满了歉意。 “不好意思啊。下次一定好好吃,你还会再给我做吗?” “啊…… 好!如果不嫌弃我的饭的话!” 看到有点沮丧的法蒂玛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我轻轻地摸了摸她长着兽耳的头。因为自己没有余裕,差点忘了,这些女孩还不到二十岁呢。应该让她们有点可以撒娇的地方吧。 即使有人说这在 800 年前是常识,但在现在的环境下很奇怪,我也不想改变这个想法。而且,对那些打扰我们吃饭的人的愤怒也不可避免地增加了。 “我去当炮手。他们太无礼了。” 我钻进比车体高一层的炮手座位,达马尔瞥了我一眼,不知道用了什么原理吹了声口哨。也许是从牙缝里巧妙地吹出了空气。 “因为吃饭而生气还挺可怕的,我都有点同情那些家伙了。” “燃烧弹的弹药限制是多少?” “尽量少用。” “在行驶中射击还这么多要求。” 我坐在狭窄的炮手座位上,查看从三面监视器传来的信息。 把炮弹种类从穿甲弹换成非装甲目标用的燃烧弹。发射方式是半自动。射击控制系统在暗视模式下呈现绿色和白色的影像中,与雷达联动,将准星对准敌方势力。 因为敌人还很远,我把舒尼亚叫到炮手座位。 “知道吗?” “嗯?” 她好像终于喝完了汤,用布擦了擦因为车辆摇晃而弄脏的脸,从后面探头看向狭窄的炮手座位。 “这也是我们的秘密之一哦。” 从我的肩膀上方可以看到的监视器,因为进入了临战状态,所以有各种数据在上面乱跳。 舒尼亚看着其中自动切换的文字和表示车辆状态的图标,瞪大了眼睛。 “这是 —— 难道是神代文字?这边的图像看起来像‘玉匣’。” 听到 “神代文字” 这么夸张的名字,我笑了。 “解释等会儿再说。那个就是安布没错吧?” “对,虽然很暗但看得很清楚。” 监视器上显示装填完毕的文字,对面一只像鹿一样有着漂亮独角的大型野兽和重装骑兵的身影越来越大。如果把没有敌我识别装置反应的所有目标都判定为敌人,准星就会全部变成红色。 大鹿背着像金属块一样的重装骑兵,在荒野上高速奔跑。即使是黑暗中的崎岖道路也阻挡不了它的脚步,它轻快地跳跃着避开凹凸不平的地方。 “嗯…… 恭一?那个铠甲有点奇怪,好像有装饰。” 从背后伸过来的手,指着中间跑在前面的骑兵。 我尽可能地把镜头对准那个方向,能看到好像是指挥官或者重要人物,周围有其他士兵围着。尤其是那个很容易辨认的华丽头饰,在我的记忆里也很新鲜。 “戴着游行头盔的骑士。” “那个孔雀头不只是当诱饵吗?” 那个戴着像孔雀羽毛一样华丽装饰头盔的骑士,就是昨天上午当诱饵抓罪犯的人吧。 我还在想他们是在哪里看到我们像卖艺人一样的,但是昨天求婚事件引来了大量的围观者,而且几个小时内决斗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区域,他们收集突然出现的流浪者的信息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只是我的猜测。” 达马尔通过无线电用严肃的声音说。 “可能你昨天就被盯上了。今天早上我去附近的河边打水,看到了奇怪的脚印,所以就警惕了。” “在那个洞里雷达也没用,所以我们都没发现?” “不,原因反而是你太生气了。冷静很重要知道吗?” 也许是这样,我反思自己的行为。 确实,昨晚因为法蒂玛的事,我对收藏家联盟感到怀疑和愤怒是肯定的。回到洞里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很冷静,但那只是表面上隐藏了自己的情绪而已。内心沸腾的感情似乎让我的感觉变迟钝了。 “跟踪你的密探,昨天就向上级报告了吧。然后,今天他又像往常一样轻松地收集信息,结果被我发现,成了骨头的小伙伴。” “那那个戴着游行头盔的人,是因为密探没有按时回来,所以特意带队出来找吗?” “简单想想就是这样。” 很难判断他是能干的人还是胆小的人。 但是,他带着这么夸张的骑兵出来,结果我们就陷入了这场追逐,所以我对那个孔雀头的评价已经只是一个攻击目标了。 “我想起来了。叫伊尔巴诺的骑士。” 舒尼亚轻轻敲着自己的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如果只看冲击力的话,他是个很引人注目的人,但好像在之前的骚乱中看到他的时候也没有想起来。 “不是熟人吗?他是什么人?” “一句话,不是个好东西。” “做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评价…… 详细点呢?” “卡萨多尔帝国军的骑士,百人队长。在这个区域负责找出对帝国有反叛之心的人。不过,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好名声。据说他会给普通市民安上罪名,把功劳算在自己头上。”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如果真的像传闻那样,舒尼亚对他的评价 “不是个好东西” 应该是很准确的。 我也不是要装成正义的伙伴,但至少袭击者不是好人我还是很高兴的。如果和大多数民众为敌,那通常是很糟糕的,而且也会给暂时的雇主收藏家联盟和这个区域带来麻烦。 “谢谢舒尼亚。好像要开始了,你能回到后面去吗?” 我把手放在发射杆上,在监视器上瞄准第一个目标。炮塔旋转,链式机枪的炮管对准了黑暗中逼近的敌人。 “不能在这里吗?” “这里很窄而且很危险。我会把车体后面的监视器和这里联动,你在那边看着吧。” “…… 知道了。” 她有点不满意,但还是简短地回答后从炮塔里出去了。 达马尔通过无线电喊道。 “哎呀,真倒霉!云散开了!” 夜空中突然射来的白光,照亮了涂成卡其色的装甲,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监视器自动调整,十字形的准星紧紧地捕捉着跑在最前面的重装骑兵。但是,反过来 “玉匣” 的身影也会被敌人清楚地看到吧。 “达马尔,边退边打的战术取消。打破敌人的正面,然后用机甲把他们消灭。” “唉…… 也只能这样了。真麻烦。” “就是啊。” 我微微耸了耸肩,叹了口气,然后在那里切换了自己的情绪。 “歼灭战。一个都不留。” 第27章 猫在嘲笑 “伊尔巴诺大人,先锋部队马上就要和目标接触了。” “哼哼…… 这下他们该明白与帝国军为敌是什么后果了吧。” 在疾驰的安布背上,指挥官伊尔巴诺听着副官塞克斯顿的报告,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在这个区域,毫无疑问没有像样的敌对势力。这对普通百姓来说也许是和平,但对骑士来说却是无法获得功勋的状况,伊尔巴诺因自己的晋升欲望而焦躁不安。 以不在前线配置为由,希望被分配到隆根军团长率领的第三军团,这只是因为他不想在战争中战死,失去所谓骑士的荣耀。 如果在战斗中不断胜利,就能获得战功,但死后的名誉又有什么价值呢? 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名誉欲和权力欲却没有止境,于是他把心血都倾注在作为治安维持部队去讨伐国贼上。 因此,他也多次给普通百姓安上罪名,但那些都是小角色,作为战功实在太弱,就算隆根夸一句 “干得好,百人队长”,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几乎没有得到什么回报。 但是,这次不一样。毕竟己方的士兵出现了伤亡。 可以确定是杀死密探的人。就是那个叫阿麻美之类的,在收藏家联盟的比赛中独自打败奇蒙的骗子。把他示众并处死,再向帝国报告收藏家联盟有谋反嫌疑,那一定会很有趣。 伊尔巴诺在脑海中描绘着自己作为防止内部叛乱的救国英雄凯旋回到帝都的情景。即使在旁人看来这只是妄想,但在他看来却像是已经实现的真实。 “塞克斯顿,你去指挥后续的步兵部队。别让追上去的家伙跑了。” “是!伊尔巴诺大人也武运昌隆!” 说完,一本正经的塞克斯顿离开了队伍。 这样现场就准备好了。天空中挂着月亮,眼前可以看到被认为载着那些人的装甲兽车 “战马车” 在奔跑。 对贼人来说这装备实在太豪华了,要是能破坏它并抓住敌人,那可就有面子了,伊尔巴诺在心中喝彩。 —— 啊,你确实是英雄。是为了让我成为英雄而出现的英雄。所以乖乖当祭品吧。 “先锋部队接近敌人,拦住他们的去路!他们停下后,后续部队用火矢把战马车烧掉!但是那个叫阿麻美的只能活捉!传令兵,快去!” “明白!” 最轻便、行动迅速的一名斥候骑兵带着命令冲向先锋部队。虽然是小个子的奇美拉利亚士兵,但伊尔巴诺有效地利用了他利用体重轻能全速奔跑、超越部队的能力来指挥部队。 过了一会儿,好像命令传达下去了,先锋部队从左右两边向战马车逼近。虽然还离得很远,但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只需等待猎物落网,伊尔巴诺舔着嘴唇,注视着前方。 但是,这时伊尔巴诺对敌人产生了疑问。 敌人为什么一箭都不射。 战马车是配备了很多弓兵和弩炮的战场简易要塞。像这次这样在移动中战斗虽然不是它的本来用途,但就算瞄不准,至少也能进行牵制吧。 他们一箭不发只是一味地逃跑,与其说滑稽,不如说让人毛骨悚然。 伊尔巴诺微微出了点冷汗。他的这种直觉从未错过。 但是,先锋部队忠实地执行命令,继续接近战马车,现在要阻止他们已经太晚了。 就在这时,战马车发射了什么东西。 伴随着从未听过的巨响和火光一闪,从左边正要把长枪刺过去的一名骑兵,腰部以上瞬间消失了。 而且,那个飞过去的神秘物体贯穿了重装骑兵后,把鲜红的火焰撒在了地面上。 一名紧跟在后面的骑兵被瞬间扩散的火焰绊倒,和军兽一起摔倒在地上。 “这,这是什么!?谁来报告!” 他在混乱中大喊的时候,战马车继续发射火焰,把己方的士兵一个一个地炸飞。每次红色的火花都把月光下的黑夜染成红色。 从未见过的飞行武器。而且威力大到能轻易穿透钢铁铠甲,还一发都没打偏。 在损失不断扩大的情况下,伊尔巴诺对战马车所拥有的武器的威力,不停地说着 “不可能,不可能”。 派出去的先锋部队十个人瞬间全灭。剩下的只有作为后备的二十个人和保护自己周围的十名护卫。 其他的都是步兵部队,虽然塞克斯顿在指挥,但看起来来不及汇合了。 伊尔巴诺的大脑迅速转动,试图把握现状。然后,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敌人的飞行武器只有一个,如果从周围同时发动攻击,是不是就能抓住他们呢? 这么一想,敌人拥有奇怪的武器却一直逃跑也就说得通了。 虽然部队会有损失,但胜利总是伴随着牺牲,伊尔巴诺为了让士兵们安心,故意皱起了眉头。 “为先锋部队报仇!所有人,包围敌人,一起发动攻击!不要害怕!他们不可能同时攻击多个目标!” 听到这个命令,后备的二十个人高呼着回应,鼓起勇气,冲向战马车要为战友报仇。 只有护卫兵围着伊尔巴诺,他正觉得这样就能胜利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战马车停了下来。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会胜利,握紧了拳头。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那个慌张的斥候会回来报告。 “报告!战马车里,出,出现了活体铠甲!” “什,什么!?” 伊尔巴诺大喊的同时,从战马车的方向传来了惨叫声。 穿着人类穿着都很费劲的重装铠甲的士兵们,像变魔术一样轻松地飞了起来。银色的铠甲在月光下闪耀了一下,下一秒就被砸在地上,压扁了,变成一滩血泊,一动不动了。 隐约能看到的是蓝色活体铠甲的身影。 “疯,疯了…… 哪里都没有关于活体铠甲出现的报告……” 那个叫阿麻美的男人能徒手打败奇蒙,是个豪杰,如果没有作弊的话,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但哪里都没有他是驯兽师的信息。 但是突然出现的威胁是真实的,伊尔巴诺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之前的威风完全不同,伊尔巴诺像刚出生的安布一样开始颤抖,他对着围着自己的护卫兵大喊。 “快,守住前方!为我争取撤退的时间!” “啊,百人队长大人!?那作战计划……!” “闭嘴!这是命令!” 差点被当成诱饵的护卫兵们委婉地批评他只想着自己逃跑。但是,对伊尔巴诺来说,性命比名誉重要,所以他不理会他们。 就在这时,勇敢地冲锋的后备兵们一个一个地倒下,露出尸体。 看到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本来就是留在后方的士兵们,被这强大的力量吓得发抖。他们已经没有了士气。 “该死,一群没用的家伙!” 看到这一幕,伊尔巴诺骂了一句,掉转骑兽,想先逃跑。 “咦?你要回去吗?和我一起玩吧。” 就在这时,一个和现场气氛完全不搭的慵懒声音从头顶传来。 正如舒尼亚所说,如果是个小角色,骑兵队损失一半就会逃跑,达马尔这么说过。看到眼前的景象,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判断很准确,点了点头。 在后方,机甲挥舞着手臂,在野战中最强的战力 —— 骑兽兵们被无情地击败,而指挥官那个男人连护卫兵都组织不起来,甚至想一个人逃跑。 既然达马尔说过不能让任何人活着回去,那么这里的这个男人就是最重要的目标。所以,本来我是打算不说话直接一击杀了他。 但是,看到这个只会难看地大喊大叫的男人,我真是无语了。这样的话,傍晚被打败的达马尔还更有骨气。 我把板剑随意地挂在双臂上,站在满月下的岩石上,不知道这个男人看到我会怎么想。他在颤抖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战斗的喜悦呢? 看着他,我突然想再逗逗他。反正在这里待久了,机甲从后面过来就结束了。 我想稍微玩一下应该不会被骂吧,于是微微张开嘴笑了笑。 “今晚月亮这么圆,和我跳支舞怎么样?夜晚还很长,不用这么急着回家,你老婆也不会说什么的哦。” “可恶……!” 男人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惊呆了的护卫兵们也有了反应,他们骑着骑兽围着男人,摆出防御姿势,形成一个三角形。 然后,这个一直只是害怕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回了自信,把看起来像是专门为他打造的、金光银光闪闪的华丽长枪指向我,快速地说道。 “卑贱的野兽,竟然敢用上级的语气和身为百人队长的骑士的我说话,真是无礼至极!你是想用驯服的活体铠甲来对抗帝国吗!?” 我用手捂着嘴,打着哈欠,看着这个在游行头盔下眼睛充血的男人。 被追得走投无路而激动的男人会变成什么样,不难想象。他拿着长枪的手在颤抖,握着缰绳的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你,竟敢小看我……!把他碎尸万段!”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骑士的威严,只是催促着护卫兵去杀了我。 虽然护卫兵们对他想丢下他们自己逃跑很不满,但他们毕竟是接到了上司的命令,于是从军兽上跳下来,一起冲向我脚下的岩石。 我轻轻一跳,从他们头顶飞过,落在还骑在骑兽上的男人身上,用剑砍过去。 “呜!?” 男人用长枪挡住了我的板剑,稍微后退了一点。 要是他能接住这一击,我就能连他的骑兽一起打倒了,我皱起了眉头。这就是有技能的骑士这种对手麻烦的地方。 “下贱的家伙竟敢向我挥剑!” “我也是在工作,砍下大将的头可是大功一件哦。” 我举起剑,挡住刺击,再砍下去,打了三个回合后,护卫兵们围了上来。 即使这样,我疯狂挥舞的两把板剑也让他们难以靠近,他们只能拿着长枪,寻找着突击的机会。 但是,我也没有决定性的一击。打了很多次,每次都被轻易地挡开。 即使腐败,帝国军骑士也比那些普通的小混混和随便的收藏家强得多。虽然我的力量占绝对优势,但他用技术避开了我的攻击,然后从那里反击,每一击都又准又快。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的比试中,他说过 “避开,化解,闪开”。 “怎么了怎么了!就你这点本事还想砍我的头!” 我在思考的时候动作稍微慢了一点,男人就刺了过来。我勉强躲开了,但从高处马上刺过来的这一击,在我的脸颊上划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昨晚的比试中,规定不能杀人,即使这样,在挥舞武器的过程中我还是拼命了,最后被漂亮地扔了出去。 那现在呢?我拼命地挥剑想砍下他的头,但因为技术不如他,剑够不到他。 我把视线移开,男人的刺击又飞了过来。我扭身躲开,这时我看到了。 “啊。” 我意识到了。 不是砍下他的头,而是打败敌人的方法。 我立刻把一把板剑扔向男人,被他轻松地弹开,插在了地上。 男人看到这看似绝望的攻击,丑陋地扭曲着脸嘲笑起来。 “哈哈!累了吧?但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我不理会他的声音,双手握住剩下的一把剑,身体深深地弯下去,然后大幅度地横着挥了过去。 “—— 我赢了。” 我感觉到剑砍到了肉。 紧接着,安布大声嘶叫着,在原地侧翻了过去。 “呜啊 —— 啊!?” 男人被甩了出去,华丽的长枪和有特色的游行头盔都在地上滚着。 一名护卫兵为了躲开倒下的安布,扭身的时候撞到了旁边的士兵,几个人一起摔倒了。 其他护卫兵们也被奇美拉利亚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惊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眼前有敌人的意识恢复过来的空白只有一瞬间。但是,这一瞬间的空隙却非常大。 “喝!!” “不,防御阵 —— 啊!” 我迅速缩短距离,挥出一击,重装铠甲的板甲被打得凹陷下去,被打飞的身体带着其他士兵一起,像团子一样砸在了地上。 “呜,哇啊啊啊啊啊!!!” “哦?很危险哦。” 一个陷入恐慌的士兵用长枪刺过来,但我轻松地用空着的一只手抓住了这力量不足的攻击。 人类不可能敌得过奇美拉利亚?凯特的力量。士兵握着被我抓住一动也不能动的长枪,呆呆地站着,我用一只手挥下板剑。 我觉得这个士兵的身高好像变小了。 “呼…… 很有趣吧?” 看到奇美拉利亚身上溅满鲜血站在那里,本来士气就很低的士兵们一步一步地后退。好像在说 “谁下一个上”。 虽然是七对一的绝对优势,但局势却无法逆转,大家都这么想吧。他们还站在那里,只是因为害怕背后被攻击,他们保护指挥官的职责已经完全被放弃了。 但是,这也持续不了多久。 “啊!?” 突然一个士兵倒在了地上,旁边的人惊恐地叫了起来。 我满脸笑容地迎接这一幕。 “达马尔,你太慢了。我差点就把他们都解决了。” “不好意思。” 和奇美拉利亚战斗了那么久的士兵们忘记了。 从背后出现的活体铠甲。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刚才还能听到的战斗的喧嚣声已经消失了,只有他们自己穿的铠甲的摩擦声在回响。 他们已经没有活路了。 第28章 迷路的孩子? “客人,您这是要回去了吗?” “吓!?” 我朝着在染血的大地上爬行的伊尔巴诺,从头顶上方投去毫无感情的声音。 那个曾身着装饰得无比华丽的阅兵头盔、金银闪耀的长枪的他,如今已完全没了往日的模样。剩下的只是一个被恐惧击垮、浑身脏兮兮的流浪汉。 然而,我既不会怜悯这个男人,也没有因为他是敌将就饶他一命的道理。 “放心吧,很快就结束。” “等、等等!我可是帝国军的百卒长!杀了我你们会遭到帝国军的 —— 噗咕!?” 在伊尔巴诺那强硬的求饶话说完之前,我一拳砸在他的脸上。这一拳既要控制力度不打死他,但又要能打碎他的门牙和鼻骨。 算是他让法蒂玛把精心准备的饭菜变成了速食比赛的回礼。一想到这事我就来气,我稍微压低声音,向伊尔巴诺宣告了他的死刑。 “真是个聒噪的男人。法蒂玛,交给你了。” “嘻嘻。敌将首级,对吧。” 扬起的板剑在他眼中会是怎样的呢?在月光下闪耀的剑身晃动的下一瞬间,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四周。 法蒂玛低头看着曾经是伊尔巴诺、如今却像坏掉的消防栓一样喷血的躯体,轻轻挠了挠耳朵。 “既然说是敌将首级,那还是把头砍下来比较好吧?” “不…… 我并不想要首级。” 她那浑身沾满血沫却歪着头的样子,就像一只融合了美丽与疯狂的肉食动物,让人深切地感受到法蒂玛是在战斗中生存下来的。 话虽如此,把头带回去也不是什么能向谁夸耀的功绩,我也没有那种想要这种猎奇物品的变态爱好。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首级,法蒂玛便露出放心的神情,绽放出笑容。 “那就算了!我还担心工作评价会下降呢。” “真是工作勤勉呢。” “不工作就没饭吃嘛。” “不,也不是那样……” 看着她仔细地抖落板剑上的血,重新背在背上,我有点困惑。 法蒂玛因为是工作所以率先冲向敌人,但在这次这种情况下,即使不把她置于危险之中,要歼灭敌人也并非难事。 当然,堵住敌将的退路,确保将敌人全部消灭,这份功绩不可小觑。但看到她脸颊上那道细细的伤痕,总觉得有些得不偿失,我通过头盔单元,让外人无法看到的表情阴沉了下来。 我的思绪被达马尔的通讯打断。 “喂,你在磨蹭什么呢。雷达上还有反应呢。” “不是后方的步兵部队吗?给我详细信息。” 不知不觉间,月亮再次被云层遮住,夜幕降临,由于和从远处徒步追击的部队有一定距离,暂时应该很难被发现。 如果对方没有骑兵,要悄悄逃走并不难,但如果这里有幸存者,情况就不同了。 “就是不知道啊,好像躲在哪个岩石阴影里,反应很微弱。用夜视仪找找看。” “预计和步兵部队接触的时间呢?” “如果那些听到激烈战斗声而慌忙进军的家伙们,大概二十分钟吧。” “那我们大概只有十分钟左右了。了解,我找找看。” 查看显示器上显示的雷达信息,确实和玉匣传来的一样,有一个模糊的光点。 失去骑手后不知所措的安布以比较清晰的光点显示出来,而这个则时有时无,就像隐形战机一样。 “法蒂玛,附近好像有幸存者,你能察觉到吗?” “嗯…… 我循着气味找找看。” 她就像猫一样,轻快地跳来跳去,开始搜索周围。她的嗅觉和听觉似乎也很敏锐,比起没什么用的雷达,法蒂玛似乎更可靠。 我则扫描周围的地形,确定可能藏身的地方。淡绿色的网格浮现,显示出从当前位置相对的起伏高度和未确认区域。 其中人类能藏身的地方并不多。而且在雷达上那个大致光点的附近,范围就更小了。 用热源探测装置热传感器确认锁定的周边区域,但在高性能电子战装备的集合体玛奇娜面前,法蒂玛先叫了起来。 “大哥哥!我发现可疑的地方了!” 她的声音大得肯定能被藏起来的敌人听到,但如果敌人因此惊慌失措地行动,那就太愚蠢了,所以我故意什么也没说。 她指的是一个不自然地由两块岩石支撑着的像洞穴一样的地方。而且,入口前方是在岩柱中很少见的高杂草,形成了一片茂密的草丛,掩盖了缝隙的存在。 往里面看,岩石的缝隙不是一条直线,里面还有几块岩石层层叠叠,像弯道一样蜿蜒曲折。最后,由于湿度得以保持,壁面上粘着柔软的泥土和苔藓,很有可能会阻碍雷达波。 “答对了,法蒂玛。比起敌将首级,这个更厉害。” 不知道是因为在黑暗中以为看不见所以没擦掉,还是因为太慌张而根本没想到要擦掉,地面上留下了人类的脚印。从它也作为微弱热源显示出来这一点来看,不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我一边用手制止嘻嘻笑着的法蒂玛,一边慢慢地走进缝隙。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还有余地,但即使翡翠很纤细,玛奇娜在里面也几乎是勉强通过。 从入口进去一段还能走,但曲线部分的空间在宽度上很紧张,我马上退回来,对法蒂玛摇了摇头。 “这可有点难办。” “我去看看怎么样?” “不,对方肯定已经察觉到我们接近了,我可不想犯被奇袭这样的低级错误。” 如果有时间,可以拓宽缝隙,或者从这里尝试说服他们,但撤离的预定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需要的是当机立断。所以我采取了尽可能安全的方法来消除威胁。 “好吧,把这个一起毁掉吧。用便携式电磁加速炮个人轨道炮射击的话,应该能靠热量把这片岩场蒸发掉吧。” “哈。” 法蒂玛似乎无法想象,给出了一个含糊的回应。倒不如说这才是正常反应。 很难想象从未见过的东西,特别是听到岩石会蒸发,应该很难有具体的概念。 不过也没时间详细解释了,正当我准备马上返回玉匣的时候,从岩石缝隙中有人慌忙地滚了出来。 法蒂玛立刻举起板剑,我也展开双臂上的谐波刀片。 “等等等等,等一下!我投降!我投降,所以请发发慈悲吧!” 可能是之前躲起来的幸存者,一出来就立刻在地上五体投地,额头在岩石上使劲蹭着。这就是所谓的下跪磕头。 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把腰间的武器连同刀鞘一起解下来,扔到远处,然后又低下头。 下巴上的带子可能松了,戴着帽檐的钵形头盔咕噜噜地滚到前面,露出了隐藏着的红褐色头发和脖子。 面对这前所未有的求饶,我一时愣住了,但马上回过神来,为了采取应对措施,我通过无线电发消息。 “达马尔,发现隐形目标了。” “好险啊。处理了吗?” “不,目标完全投降了,所以先保留。看起来像是个侦察兵,为了确认详细情况,我要用灯照一下。” “喂喂,你该不会可怜起她来了吧?我们可没时间了啊?” “我知道……” 达马尔似乎想说赶紧杀了算了,但我有点在意的事情。 对于我不干脆的回答,达马尔只说了一句没时间了,赶紧的,然后就切断了通讯。 打开头部单元上搭载的照明,一道细长的白色光线照在目标上。 突然周围变亮,目标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好像被闪光灯的光照到了眼睛,叫了一声又倒了下去。 看到的时间可能还不到一秒。但我有点后悔看到了他 \/ 她的样子。 “确认完毕。目标是奇美拉利亚的女性。” “嗯?帝国军里还有奇美拉利亚人服役吗?怎么回事啊你这色狼。因为是女的所以下不了手了?” 对于达马尔多余的这句话,我把刚才瞬间看到的脸的图像挑衅似的发送给玉匣。 立刻,从通讯器里传出奇怪的声音。 “喂喂喂喂!这不是个小孩吗!?而且还在磕头吗?” “正如您所见,达马尔。我是个士兵,但还没冷酷到能杀这样一个做到这种地步的孩子。” 如果是像刚才那样态度强硬、充满敌意的对手,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又或者只是一味逃跑的对手,我也有自信轻松扣动扳机。 但是,面对已经解除武装并下跪投降的孩子,我实在做不出像死刑执行者那样挥下刀刃的事。 “啊…… 该死,随便吧!但也不能把她扔在这儿,带回去!” 达马尔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大喊,他的心情大概和我差不多吧。 唯一在旁边用板剑指着女侦察兵的法蒂玛歪着头。 “不杀了吗?” 如果我在这里什么都不说,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毫无疑问,那样做更安全,相反,我们的选择离最佳方案还差得远。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这么想。 “嗯。先确认一下她没有武器。” “既然大哥哥这么说,好吧。” 说完,法蒂玛放下武器,强行把双手捂着脸还在打滚的侦察兵拉起来,检查了她的铠甲内侧和鞋子里,确认没有暗器之类的东西。 “我们接受你的投降。但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你的待遇可能不会太好,请忍耐一下。只要你不表现出攻击、逃跑或者拒绝服从的意思,我们就不会伤害你,我保证。” “真、真的吗!?” 身体检查结束后,侦察兵仍然用手护着还在恢复中的眼睛,不安地看着我们,但一知道自己的求饶成功了,脸上立刻露出喜色。 确实,她可能以为自己肯定会被杀死,眼泪像瀑布一样从眼睛里涌出,接着鼻子和嘴里也流出各种东西。 “快点,没时间了。” 我抱起浑身沾满各种体液的侦察兵,在法蒂玛的带领下,匆忙离开岩场,向玉匣赶去。 第29章 有关战俘处理的文章 “运气真好啊。” 达马尔一边让玉匣朝南行驶,一边嘟囔着这句话。 这句话绝不是指用车上剩余的绳子和睡袋像裹粽子一样绑在后座上的侦察兵。 刚才还只是遮住月亮的云,终于开始落下雨滴。 在荒野连绵的岩柱地区非常罕见,修妮娅这么说过,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雨一下起来就瞬间变成了倾盆大雨。 像桌面山一样顶部平坦的岩壁林立的岩柱地区,由于其独特的地形,到处都有水流下来形成瀑布,那些水流汇合的山谷逐渐变成了浅河。 全履带车夏尔图尔兹在设计上是可以进行渡河行动的,所以目前看来应该不会因为水而无法行动,但达马尔苦笑着说视线太差了。 “可别撞墙上啊。” “所以才慢慢开嘛。这样一来,那些家伙的追击也会变得困难吧。” 在连坐在车上的我们都难以拉开足够距离的现状下,步兵部队的进军肯定会极其困难。 再加上像河流一样流淌的水会把履带留下的车辙抹去,达马尔笑着说。实际上,有一个需要应对的问题就这样消失了,这是很大的帮助。 话虽如此,问题还是堆积如山。 “那她怎么办?” “就是啊。” 雨下起来后湿度好像上升了,修妮娅用极其凶狠的眼神瞪着我。 她指的无疑是车辆后方的那个 “粽子”。 “既然把她带进车里了,就不能再还给帝国军了吧。” “先审问一下看看吧。” 虽然不觉得这样能打开什么局面,但现在情况稍微稳定了一些,我便移到车辆后方。 法蒂玛一只手拿着我给她的枪刺,继续监视着她,侦察兵忠实地遵守着不要说话的命令,紧闭着嘴,一脸拼命的样子。 “那么…… 我们来聊一聊吧。我是天海恭一,流浪者。由我来对你进行审问。知道的问题就回答,不知道的就老实说不知道就行。” 我在侦察兵的正面坐下。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穿着防弹衣。 “首先告诉我你的情况。名字、在军队中的职务、出身、有没有家人,其他的什么都行。” 我尽量温和地提问,但侦察兵不安地看向法蒂玛。法蒂玛便放下枪刺,微微点头示意可以说话。 好像终于因为凶器离开了而稍微安心了一些,侦察兵怯生生地用仰视的目光看着我,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话。 “我、我叫阿波罗尼亚。种族如你所见是奇美拉利亚?阿斯特里昂,所属是卡萨多尔帝国军哈雷迪将军麾下第三军团伊尔巴诺百卒队。出身嘛…… 嗯,是背面圆环的流浪民族,不太清楚。家人的话,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了,也没结过婚,所以现在是单身。” “啊…… 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那个奇美拉利亚?阿什么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因为她说得太快,我没记住一开始说的种族名。 阿波罗尼亚很老实地回答:“阿斯特里昂。” 至少目前看来,她没有要隐瞒什么的意思。 “那个阿斯特里昂是个什么样的种族呢?” 对于这个问题,她歪着头,好像不明白我在问什么。不过,对于没有现代常识的我来说,这也是必要的信息,所以我催促她继续说。 “嗯…… 就是,和其他奇美拉利亚人相比,我们力气小,身材小又轻。所以在军队里,比起拿着武器战斗,更多的是像我这样当侦察兵或者密探。还有,我对自己的耐力和速度很有自信。” 她好像顺便推销自己一样,就像在面试一样。被俘虏推销自己的能力也让人很困扰啊。 而且,因为她比修妮娅还矮,我一开始以为她是个孩子,但她说种族上身材小又轻,还说没结婚,这让我很在意。 因为刚才扛着她走的时候,我发现她身体的曲线非常明显。 “你多大了?” “二十岁。” 我和达马尔瞬间愣住了。 我们因为她是女性、孩子而且解除武装投降才收容了她,现在这个前提条件完全被推翻了,让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那你的身材……” 被这个冲击惊得脱口而出的话让我吓了一跳。 要是能的话,不管这话什么味道我都想咽回去,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了。 从阿波罗尼亚头上长出来的厚实的小兽耳显然没有错过我的话,她的脸瞬间变得苍白,然后说出了惊人的话。 “嗯,嗯,我知道自己是俘虏不能抱怨,但是那种侮辱什么的请饶了我吧…… 之类的。” 在她看来,现在肯定是在害怕被侵犯吧。而我,则被左右两边强烈的杀气吓得身体发抖。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立场比俘虏还弱。法蒂玛握着的枪刺的尖端已经指向了我的喉咙。 “不会不会不会!我绝对没有用那种眼光看俘虏,我对天地神明发誓这是误会!” 说到后来都用上敬语了,可见法蒂玛和修妮娅的目光有多可怕。防弹衣可挡不住这目光。 女性的团结力真是可怕,刚才还应该是敌人的 “粽子”,她们俩瞬间就倒向了她那边。如果我的话是假的,她们真有可能从背后刺我。 面对仍然不信任我的两人,被性骚扰的阿波罗尼亚则一脸茫然。 “那个…… 虽然是我自己说的,但是这样对待俘虏真的好吗?如果要被杀的话,最坏的情况身体还能……” “企业联合国法中关于战时俘虏处理的条文规定,禁止对俘虏进行性侵犯等行为……” 我用她俩听起来肯定像咒语一样的内容打断了阿波罗尼亚的话,不让她再说下去。 唯一能听懂的达马尔哈哈大笑。 “你还真能记住联合国法条文的开头啊?那下一个是什么?国际和平宪章吗?还是玛奇娜陆战条约?我可记不住!” “别开玩笑了…… 我可不像你,对女人说话就只想着那些歪心思。” 听到达马尔小声嘟囔 “像个小姑娘似的”,两个女人的杀气更集中在我的骨头里了。 我判断暂时的危机过去了,在不知为何快要陷入内战状态的车内,把目光转向还没搞清楚状况、惊慌失措的阿波罗尼亚。 “其实我还想多问一些问题,但算了。不过,有件事我得先告诉你。” 最后故意营造出紧张感,我向对面的阿波罗尼亚投去锐利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也察觉到了我的气氛变化,流下一滴冷汗,咽了口唾沫。 “很遗憾,包括你现在乘坐的这辆车在内,你看到的一切都是不能让帝国军知道的机密。明白我的意思吗?” “—— 那是不是意味着……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被释放了?” 她很敏锐,脸色苍白的同时也准确地理解了自己的处境。 本来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俘虏的待遇以及国家之间交换俘虏的条件等,但既然她已经看到了这么多内容,无论什么条件都不能把她还给帝国军组织了。 “不管什么原因,如果你试图逃跑,我们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 不过我还是先问问你,以后你想怎么办?” 在紧张的气氛中,阿波罗尼亚的额头冒汗,对于我的问题,她的视线在空中游移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转向我。 “我,我如果要死的话,对军队和帝国也没什么留恋…… 只要我不会被杀,不会痛苦,我什么都听你的。” “啊!?什么都!?真的!?” 我正想说先观察一段时间,让事情和平解决,达马尔这多余的一叫把我的话都淹没了。 我好不容易营造出的严肃气氛瞬间消失,再次充满杀气的女性们的目光集中在车的前方。达马尔不知道是没察觉到还是故意的,放开方向盘,搓着手开始幻想。 “哎呀呀,那可真好啊…… 刚才看到的时候我就想,阿波罗尼亚虽然个子小是个缺点,但是脸很可爱,胸也很大啊。首先一起洗个澡什么的 —— 呜哇!” 好像听到什么东西转动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奇怪的叫声,然后是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之后世界陷入了寂静。 失去驾驶员的玉匣因为行驶阻力自然停了下来。我从未如此庆幸它不是轮式装甲车。 之后,车内一直传来像是有什么干燥的轻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但我什么也没看见。偶尔好像会听到什么声音,但我装作不知道。不知道。 在一片仿佛散落着人骨的寂静中,我换去握住玉匣的方向盘。后面的阿波罗尼亚发出 “咿” 的一声,但关于这个我也什么都不会说。 车子重新开动后不久,雨势越来越大,视线也相应地变得极差。 感觉到在山谷中因为河水上涨变成激流而有生命危险,我把玉匣停在路过的一个小高地上的树下。 “今天就在这里休息 ——” 刚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看到了车内的情况。 应该不是因为拆解达马尔而累了,但在车辆后部做成的床上,两个女人已经进入了梦乡。 她们肯定身心俱疲。毕竟一大早就被叫来比赛,然后接受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委托,买完东西回到玉匣又遭到了帝国军的袭击。 我伸了个懒腰从驾驶座站起来,脚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 那里有达马尔的头盖骨。不过被踢了也不说话,看来是在被拆解的状态下睡着了。 虽然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是不是在睡觉,但不知为何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于是把头盖骨放在驾驶座上。 一边佩服着头也能睡觉真厉害,一边从行李舱里拿出睡袋躺下。 “那个……” 就在这时,头上传来一个声音。 一看,好像还没睡着的阿波罗尼亚不知为何满脸通红,眼睛湿润地看着我。她还是被绳子和睡袋绑着不能动弹,但好像因为什么很难受似的在动来动去。 “你还没睡啊。” 绳子稍微松了一些,所以应该不会睡不着,但在敌人中间睡觉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她身体不舒服就不好了,所以我尽量用温柔的声音让她赶紧睡觉。 如果她知道我们没有恶意,应该能睡一会儿吧。 但是,阿波罗尼亚用力地摇了摇头。 “那个…… 那个,我,我被绑着动不了。” “是啊,没错。”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么明显的事,于是她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我。 到底怎么了呢。 是因为太累了脑子转不动,还是因为我缺乏读懂气氛的能力,我不知道,但她泪眼汪汪的诉求不知为何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我就是,那个,怎么说呢,就像堤坝要决堤了一样……?” “不好意思,如果你没什么事就让我睡一会儿吧?我也想休息一下。” “等、等一下!所以说 ——” 她又嘟囔了一会儿,然后好像下定了决心,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大喊。 “我真的忍不住了!我要憋不住了,快帮帮我!” 过了一会儿,就算是疲惫的大脑也终于明白了。原来如此,这确实很难说出口,我悠闲思考的大脑回路被惊愕的电流冲击。 “等、等一下!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解开!” “快点啊!我真的、真的要憋不住了!” 我手忙脚乱地去解绳子,但修妮娅绑的绳子非常巧妙,很难解开。虽然她应该不习惯绑人,但绑得非常结实。 那把绳子切断不就行了吗?但能吊起玛奇娜的强韧纤维可不是那么容易切断的。 “还、还没好吗!?啊…… 等、等一下,要、要漏了。” “就快好了,坚持住!” 看着挣扎痛苦的她,我花了很长时间终于解开了绳子。 “好了解开了!赶紧出去!” 她立刻从睡袋里跳出来,滚到玉匣外面,在舱门漏出的光中,她慌慌张张地想脱内裤,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这、这里不会被看到吧!?” “我转过去了,赶紧解决吧。” 她颤抖着确认我转过去了,然后小声笑了一下 “哈哈”。 “谢、谢谢你的关心 —— 啊。” 但是,最后这个 “啊” 表明她和我的努力都白费了,以悲剧收场。 我期待着雨水能冲走所有的悲伤和这一系列事件,仰望着天空闭上了眼睛。 第30章 信赖与胜算 “请再让我听听所谓的胜算是什么。” 修妮娅拿着从格兰玛那里收到的委托书,在早餐结束时这样说道。只有被绑着行动不便的阿波罗妮娅还在继续吃饭,这个时候先不管她。 她从完全遮住自己体格的茶褐色披风下拿出委托书,举起来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我们现在正要挑战非常危险的任务。我想恭一能理解,但混合体对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物来说都是天敌。如果没有胜算的话,现在就应该立刻返回,我提议如此。” “是啊。那么,该从哪里说起,说多少呢,达玛尔?” 对于我的问题,达玛尔大大地垂下肩膀叹了口气,叼着电子烟说道。 “建立信任,时间也是很重要的因素,这肯定没错…… 在这种情况下说秘密合适吗?” “嗯,话是这么说……—— 好痛!” 话还没说完,我的额头就被骨头砍了一下。 达玛尔就算被人打得七零八落,也从没对谁挥过拳头。 我一边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对这一击的惊愕更甚于疼痛,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头盖骨。 “夜光中队的王牌在怕什么呢。如果我们对时代来说是异类,却还决定要活下去,那首先得我们去相信别人,不然什么都开始不了吧。” 叉着腰哈哈大笑的骨头。 达玛尔平时就是个爱开玩笑的色鬼,是个只会用性骚扰言论和骨头笑话把场面冻住的骨骼模型。但是,偶尔也能感觉到他有种达观的一面。 默默听着的两人也对达玛尔和平常的不同感到惊讶,毫不掩饰自己惊讶的表情。法蒂玛甚至说了出来。 “达玛尔先生不是单纯的变态先生呢。我对您刮目相看了。” 对她这似乎很佩服的话,修妮娅也点头表示赞同。 似乎很得意的达玛尔笑得更厉害了,还得意洋洋地向我投来视线。 这种轻松感有时候还挺能救人的,也不算坏。包括偶尔非常烦人的时候在内,我对达玛尔进行了重新评价。 “被达玛尔先生迷住了吧。别把我和让小姑娘哭的废物相提并论啊?我可是决定了只在让女人在床上流幸福的眼泪的时候才让她们哭!” “果然还是那样的人呢。我看错您了。” 一瞬间周围的气温随着评价急转直下。 刚才还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达玛尔的法蒂玛,像风车一样迅速地改变态度,用看脏东西的眼神看着头盖骨。 同样点头表示赞同的修妮娅,那翠绿色的眼睛也像看到厨房里让人不快的蟑螂一样,失去了光彩。 达玛尔的 “股价” 像垂直上升后做失速转弯的飞机一样,瞬间经历了暴涨和暴跌。看来轻易升起的期待,在被背叛时的失望会成倍增加。 “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听到我让修妮娅哭的事了?” “你睡觉的时候,法蒂玛告诉我的。真是个混蛋。” 达玛尔完全不顾她们的视线,耸耸肩表示无奈。 被这么一说,我也没法反驳,只能向修妮娅低下头表示歉意。 但是,修妮娅微微摇了摇头。 “不用向我道歉。你从清扫屋那里救了我,接受我同行,还想保护法蒂,我对这一切都很感激,决定相信你也是我自己的决定。但是…… 我会不安,希望你能原谅。” “真难办啊。我不是想让你这么说的。” 修妮娅被我救的那天,她面对相当于国家战力的威胁的我,说出了那样的话。那个时候她肯定已经做好了觉悟。 我觉得自己在现代生活中谨慎又胆小也没什么不好,这肯定没错。但是,如果连帮助自己的少女们都不相信,那也太不像话了吧。 本来打算告诉她的是玛奇纳和武器的性能,还有根据自己的技术算出的胜算,就像达玛尔说的,这个时候应该把对她们隐瞒的事情都消除掉吧。 一旦下定决心,话就很流畅地从嘴里说了出来。 “有胜算。而且不止五成。以收集情报为主要目的,如果可能的话就击败它,在这种条件下,我有九成的胜算。” 我这样说着,笑了。 自从来到现代,在没有意识到任何事情的情况下,从心底自然地露出笑容,说不定这还是第一次。 修妮娅不知为何呆呆地看着这样的我。 “呃!是,是这样……” 她肯定是惊呆了。回过神来的她,像是要掩饰微微泛红的脸颊,把头一扭,把视线移开了。 达玛尔拍着膝盖哈哈大笑。 “说得好啊,搭档。这样的话,如果剩下的一成是平手,那赌死的一方就是想赌冷门结果被炸死的大笨蛋。那么?说说你能打败那个自动生命收割装置的根据吧。” “你说话真难听。你知道的吧?” “没教养呗。” 达玛尔开玩笑地说。 也就是说,他知道但要我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大概是这个意思。本来我也打算这么做,于是我交替看着修妮娅和法蒂玛。 “之前我说过深红骑士驾驶的是叫威猛号的玛奇纳,还记得吗?” 修妮娅点了点头。 同时,一边做饭一边也听到了的法蒂玛也说了声 “记得”。 “威猛号,比我的玛奇纳…… 比翡翠号弱。准确地说,是更古老的机体。” “古老…… 是说诞生的时间早吗?” “应该说是‘开发的时间早’才对。” 听到这句话,修妮娅像是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法蒂玛好像不明白,把头从左摇到右。 让她们相信确实很难。但是,目前还没见过机械是自然产生的。 “玛奇纳是 800 多年前人类制造的兵器。像我这样有人乘坐,作为顽强的钢铁士兵战斗,是国家间战争的工具。” “等…… 等一下。信息太多了。” 修妮娅一只手按着额头,向我伸出手掌,希望我先暂停说话。 如果能看到她的脑袋里在想什么,那肯定是她这辈子学到的各种知识和常识在交叉、飞舞。 连正在说话的我都还不知道哪些是现实,我自己的常识和修妮娅她们教给我的常识之间的差距,可不是国家和民族之间的差异能解释的。 如果这不是一个长得离谱的梦的话。 修妮娅好像思考了一会儿整理思绪,不久她静静地颤抖着肩膀,慢慢抬起了头。 我听说过人类在混乱达到极限的时候只能笑,平时那么不怎么表露表情的修妮娅似乎也一样。她那有点恍惚的眼神和微微抽搐的嘴角,清楚地表明了她不寻常的状态。 “那,你们是…… 不死者……?不,不是人类而是神或者恶魔之类的。难道我接触到了神圣的智慧之泉?” 听到这句不自然又极其荒唐的话,我差点摔倒。 她那诉说着思维错误的眼睛,瞳孔里转着漩涡,脸上滴着神秘的汗水,传达着她大脑回路的过热。 因为我设定了我说的不是假话这个前提条件,她陷入了矛盾,引发了思维的无限循环,终于到了极限。 “喂,小姑娘坏掉了。这怎么办?” “你觉得怎么办好?” “为什么要问我啊。我也完全不知道啊。” 和求知欲化身的修妮娅不同,法蒂玛似乎能停止思考。 但是,如果我和达玛尔希望她想办法,她就会很不耐烦地说着 “真是的”,开始摇晃修妮娅的肩膀。 “修妮娅,回来吧。大哥哥是正常的人哦,砍了肯定会死的。” 她随口说出很危险的话,让我的下腹部一阵发凉。而且很遗憾,她的话一点都没错,我如果被人用刀砍肯定会死。 “真的?真的吗?” “肯定没事的,对吧?达玛尔先生我不知道哦。” 长着兽耳的少女带着微妙的笑容点了点头。但是,最后那句话就当没听见吧。 法蒂玛给修妮娅拿了水,修妮娅含了一口水,好像终于能正常思考了。她一边按着摇摇晃晃的头,一边好不容易把视线聚焦在我身上。 “请你解释得让我能明白一点,这样我会很感激。” “嗯,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详细的情况。” 我只挑我知道的部分简单地说了说。 但是,对机械完全没有预先知识的修妮娅,又差点思维过热。不过她还是勉强撑过去了,看来我的解释也不是那么糟糕。 “也就是说……800 年间,你被时间停止,一直在睡觉?” “简单来说就是这种感觉吧。” 修妮娅得出这个结论,是在开始解释一个多小时以后。 虽然她说自己的一切就是求知欲,但对这个极其奇怪的问答,她显然也累了,说先把进一步的追问保留,希望我继续说后面的事情。 “威猛号在数值上比翡翠号弱。在当时来说是很大的差距,但现在可能也没那么大差别了吧,我是这么想的。” “那是当然。不管是第一代还是第三代,对现在的人类来说,都是‘分不出胜负’这一类。” 法蒂玛也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的人们如果要衡量玛奇纳的强弱,除了让玛奇纳之间互相战斗,也没有别的办法。 “修妮娅,有听说过深红骑士里有人乘坐吗?” “没有。倒不如说,我们从来没想过有人会穿着活体铠甲去战斗。” 我听到这个,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这样的话,九成的胜算就毫无疑问了。 “这就是我认为的最大的胜算。确实玛奇纳无人操作也不是不行,但那只是辅助功能,真正的价值只有在有人乘坐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来。如果深红骑士是无人操作,那就不是我的对手。” “是这样吗?” 面对不安的修妮娅,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像那个甲铁一样,无人操作的玛奇纳对有人操作的玛奇纳来说根本不是对手。 “还有一点,条件不同。” 我慢慢站起来,在所有人的视线集中过来的时候,走向玉匣,轻轻地敲了敲它的装甲。 “格兰玛说深红骑士的武器是发光的箭。关于这个发光的箭,有什么信息吗?” “嗯…… 确实,发光的箭在一次战斗中只能用三次,是必杀的武器。还有就是,被击中的地方会刮起含着热量的暴风,有独特的异味,沙子会变成玻璃,大概就只知道这些。” 对有点不自信的修妮娅,我点头表示足够了。 关于这个,达玛尔也像是在说 “就是这个” 一样,伸展了一下身体,骨头发出咔咔的声音。 “那肯定是共和国军大败的电离气体投射炮等离子加农炮啊。能量效率差得惊人的武器,带着能发射三次的能量罐,但发射完再充电要两天吧?而且,对以太机关的负荷太大,发射完后玛奇纳的动作会变得非常迟钝,是个垃圾武器。” 达玛尔就像在嘲笑熟人的失败一样,解释着发光的箭。 连和装备这个武器的敌人战斗过的我,想起来都忍不住叹气的兵器。 发射的等离子弹周围,似乎必须持续照射保持等离子的磁力,发射等离子加农炮的敌机,一直把枪口对着这边。但对于像甲铁那样动作缓慢的玛奇纳,或者不擅长灵活躲避的坦克来说,是很有威胁的武器。 但是,等离子加农炮很快就被企业联军缴获,结构和弱点被分析后从战场上消失了。这是因为开发出了能扰乱控制等离子的磁力的噪声发生装置。 结果,等离子加农炮不仅发射不出来,还对机体负荷太大,只是个累赘,作为失败的奇怪兵器被刻在了历史上。 “嗯,被缴获的笨蛋不好呗。发射光很耀眼的这个武器,看起来更可怜了。” 听了这一连串的发言,修妮娅完全惊呆了。 她口中神的武器,在 800 年前竟然是工业垃圾。 看到这个打破了童话中无敌骑士梦想的少女的样子,我只能苦笑。 “无人操作的机器用等离子加农炮打移动目标很难吧。就算是近失弹也应该能造成很大打击…… 考虑到威猛号被破坏了,最后应该是近身战吧?” “和怪物近身格斗同归于尽吗?真是不得了的事啊。” 达玛尔摇着头,表示如果不知道使用方法就不行。 但是,修妮娅好像想到了什么,身体前倾。 “那,恭一的胜算,也在武器上吗?” “明察秋毫。虽然都是有弹药限制的武器,但这种时候用了也没坏处吧。” 我这样说着,走进了玉匣。后面所有人都跟着我走了进来。 只有被绑着而且不被允许说话的阿波罗妮娅被留在了外面,但这也没办法。 反正解释只是一瞬间的事,我把手放在了翡翠固定在维修站的那些看起来很沉重的东西上。 “这些就是我说的胜算。” 修妮娅和法蒂玛疑惑地对视着,只有达玛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第31章 犬娘的赌博 我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不得了的事情当中。 昨晚看到会说话的骸骨被拆解的样子后,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充分理解了这帮人绝非寻常之辈。不,关于那件事,不知为何我竟产生了一种想要试着了解一下的欲望,感觉自己在心里把这件事含糊过去了。 即便如此,在早餐后听到要去和混合体战斗这种事,谁能想得到呢? 现在我还在行驶的战车上被绑着 —— 不过睡袋总算是被拿走了 —— 我正在想着有没有办法逃出去。 然而,就算想从这里逃走,我的速度也不可能胜过奇美拉利娅?凯特,而且如果被昨天战斗中把重装骑兵打得落花流水的那些武器瞄准,我最终肯定会粉身碎骨。 最重要的是,如果阿麻美穿着活体铠甲追来,就算我幸运地和帝国军队部队会合,也很可能会被全部消灭。 混合体是可怕的存在,是即使军队全力集结也不一定能战胜的敌人。 但是,如果说包括这个叫阿麻美的男人在内的这帮人就能战胜的话,一想到之前那场一边倒的战斗,就觉得和混合体也没多大差别。 到底是在哪里犯了什么错,才会被迫做出这种荒唐的二选一呢?我诅咒自己的倒霉命运。 我觉得自己真是被运气抛弃了,陷入了阴郁的思绪中,但过了一会儿,突然一个奇怪的想法冒了出来。 这个叫阿麻美的男人,是个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奇怪人类,但不知为何他对奇美拉似乎没有惊人的偏见。如果按照早餐后听到的说法,他还说了一些像是从 800 年前就活着之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但他挑战混合体的理由似乎只是因为奇美拉利娅?凯特的债务。 虽说能操纵驯化铠甲,但就这么几个人去挑战混合体。而且还只是为了奇美拉。 —— 他不害怕吗? 我害怕死亡。 一开始是饥饿。被父母抛弃成为后街圆环流浪民族的我,为了活下去必须找点吃的,不然就会死,所以拼命找工作,还在垃圾里翻找食物勉强维持生计。 事情有了转机是我加入军队的时候。理由似乎是我出身流浪民族,有骑马的经验。被雇佣为斥候兵后,虽然还是被人瞧不起,但至少不用担心没饭吃了。 接着出现的问题就是战争。 既弱小又是可被随意抛弃的奇美拉的我,要在战场上活下来是极其困难的。 在几个部队辗转的过程中,我想尽办法向周围人推销自己,希望能被分配到不用上前线的治安部队之类的地方,结果幸运地被伊尔瓦诺百卒队收留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才会落到这步田地呢? 如果是为了不死,我可以背叛帝国,就算是给活体铠甲或混合体舔脚我也有这样的觉悟。正因为如此,我对这个特意为了奇美拉而拼命的男人产生了兴趣。 现在也没有凯特拿着刺刀对着我,人类女人在骸骨旁边说着什么,也没把注意力放在我这边。在这个绝佳的瞬间,阿麻美偶然地出现在我旁边。 “那个,能聊两句吗?” 我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太随便了,但阿麻美却像看着其他同伴一样看着我。差点就想问 “我好歹也是个俘虏吧?”,但又怕惹麻烦,硬是把话咽了回去。 不过,我的犹豫似乎被他看成了别的意思,阿麻美露出惊讶的表情。 “!难道又是 ——!” “不是啦!话说,那个约定不能说!” 我不禁瞪了他一眼,阿麻美却没有生气,而是低下头说自己不对。 刚加入军队的时候,从前辈阿斯泰里翁那里听说,当俘虏会遭受残酷的虐待,但奇怪的是我一点也没感觉到这种气氛。甚至觉得在军队里的时候受到的待遇更差。 正因为如此,我对这个怪人帅哥产生了兴趣。 “那你想说什么?如果是午饭的话还早呢。” “不是说那个啦。我只是想问,阿麻美先生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阿麻美一脸真的很疑惑的表情。但其实更疑惑的应该是我。 “你不是要去消灭混合体吗?阿麻美先生你不害怕混合体吗?” “啊…… 你听到了啊。” 他干笑了一声。好像在说 “就这事儿啊”。 他就像在谈论今天的晚餐菜单,或者想象明天的天气一样,用一种无关紧要的语气说着。 “我从来没觉得战斗不可怕。但是,如果是能打败的对手,我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哇…… 你是认真的吗?那个,我可不想死啊。” 这是我的真心话。被自杀者拉去垫背,简直是最糟糕的事情。 虽然身为卑贱的奇美拉,但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很擅长看别人脸色。但现在,这份自信完全消失了。 于是,我故意露出厌恶的表情。我这么做是希望他能放了我,或者至少重新考虑一下,但阿麻美只是笑着不理会。 他看起来像是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但又没有悲壮感,也不像是对自己的力量过于自信。 “如果我不会输,那你也不会死。对吧?” “胡说八道。” 我本想做个顺从的俘虏,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不加掩饰的真心话。如果对方是别人,我这么说可能会当场被打,但阿麻美只是笑着说我说得对。 ——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能以少数人打败混合体的男人,那无疑就是英雄。甚至可以成为全人类的希望之光。说得轻一点,他也是个厉害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这种疯狂的气质和醉汉重叠了吧。我想起了以前在兵营里玩的纸牌和骰子赌博。 “反正人生就是一场赌博。这是一场有时间限制的赌博,错过时机的人就会在已经选好的牌上下注。而且有时候会有人一把全赢,这是一场充满欺骗的荒唐游戏。能不能成为那个全赢的人,就是赌博的乐趣吧?如果情况不妙,在时间到之前选好,就不会有后患了。” 这是一个酒鬼,现在已经去世的二队十卒长说的话。我不记得是在什么情况下他说出了这样的话,但既然只是醉汉的胡言乱语,去追究其中的逻辑肯定是错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莫名地与之相符,我想象着自己手里的牌。 我能赌上的只有我自己的全部。如果赢了,也只是拿回我的赌注,如果输了,就会被庄家一把全赢,然后以破产之名去另一个世界。而且,既然游戏已经开始了,我也不能离开赌桌。 但是,在这场不公平的赌博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如果赌对了就能翻倍再翻倍的机会。 其他的赌注也很可能会输,但我找到的这个赌注糟糕到让人觉得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赌注。 我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男人。这个黑发帅哥正看着一块似乎能映出外面景象的板子发呆。 “如果我不会输,那你也不会死。对吧?” 这句做作的台词在我脑海中回响,不知为何让我有点生气。 我一直以来都是看着别人脸色、胆小地活着,但现在涌上的情绪却打破了我的这种经验。 那就赌一把吧。反正也没有胜算,那就做个美梦吧。 “喂,再陪我聊一会儿好不好?主人?” 帅哥惊讶地看着我。看到他的表情,我第一次有一种占了上风的得意感。 现在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但是,既然我自己决定了赌注,那个已经去世的十卒长应该不会嘲笑我了吧。 只有蜡烛的光亮照着的昏暗空间里,不知为何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现在似乎还没到中午。但即使如此,也不开天窗却点着蜡烛,这简直是奢侈到浪费的行为。 在这个空间里,有一个人不断吐出雾气。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的轮廓模糊不清,只有眼睛闪闪发光,就像一个幽灵。 一道光在这个烟雾弥漫的空间中闪过。 “报告。” “进来。” 得到主人允许的人影像热浪一样摇晃着走进来,房间又恢复了昏暗。这副样子就好像房间的主人讨厌光亮一样。 走进来的人影递上一张羊皮纸,房间的主人在摇曳的火光下看着它。 接着,原本愉快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露出更加邪恶的笑容。 “比我想象的还要能干啊,那个小子。虽然有点粗心,但这反而是好事。真是捡到宝了,马蒂?马什。值得表扬。” “格兰玛,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房间主人格兰玛的兴奋,马蒂完全不理解情况。 她被要求拿着盖有绝密印章的报告去见格兰玛,平时连靠近都不被允许的格兰玛的房间,她现在却被允许进入,她的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 但格兰玛完全没把她的不安放在心上,吸了一口长长的烟斗,吐出一大口烟。 “一个像图书管理员的脑力劳动者,还有一个只有力气可取的、不值几个钱的解放者,真是钓到了一条大鱼啊。如果这是你想出来的,我都想推荐你当副经理了。” “啊!?那,那样的重任,我…… 实在是……” 突然提到的职位让马蒂惊慌失措。副经理可是能接替格兰玛的职位。那个职位在这个充满权力争斗的地方一直是众人争夺的目标,而马蒂只是想认真工作才加入收藏家联盟,对她来说,放弃平静的平民生活去当副经理没有任何好处。 她有金钱欲、物欲和名誉欲,和普通人一样。但这些欲望都是适度的,是对平民幸福的渴望,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在充满阴谋诡计的世界里当一个有权势的人。 格兰玛看着惊慌失措的马蒂,摇了摇头,吐出一口烟。 “放心吧。你只是一个没有一点阴谋诡计的乡下姑娘,只是运气好把那个东西吸引过来了而已。” “是,您说得对。” 格兰玛了解情况和自己的能力,这让马蒂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在她看来,如果被不恰当的评价,还不如被当成一个乡下姑娘,连同事实一起被轻视。 看着马蒂因为情绪的大起大落而显得疲惫不堪,格兰玛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但是,你很幸运。这是事实。那个东西啊,是一种即使渴望也不一定能得到的珍贵物品,但也是一种即使不渴望也可能会得到的危险物品。不过,就算拥有了,能好好利用它的人也很少。” “能好好利用它,是吗?” “是啊。在这个支部,目前只有我、你、已经死了的亨姆,还有被阿麻美救了的解放者…… 就算往多了算也只有四个人。” 马蒂感觉到自己的背上冒出了冷汗。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回到自己小小的帐篷里,裹着被子进入梦乡。一想到格兰玛接下来的话,她就感到害怕,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将会被打破。 但是,面对无法抗拒的力量,马蒂连捂住耳朵都做不到。 然后,格兰玛就像在嘲笑一样,说出了那句话。 “你暂时离开接待员的工作,去一个地方。事情结束后,你就可以恢复原来的工作了。” “呃,那个,那个地方是……?” 在昏暗的光线中,马蒂听到了自己平静生活被打破的声音。 “你的运气是真的,期待一下今年的工资评估吧。” “是。” 格兰玛用一叠文件拍了拍马蒂的胸口,嘴角上扬笑了笑。 马蒂虽然勉强回答了,但对于工资评估之类的话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甚至忘记了在出口处行礼,脚步不稳地离开了帐篷。 正如格兰玛所说,她只是一个乡下姑娘。要和那个像妖怪一样的老太婆一起在充满阴谋诡计的海洋中争夺权力,对她来说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再次独自一人的格兰玛在报告上滴上蜡,然后用自己的指环按上去做蜡封,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帝国的那些混蛋会怎么做呢?好久没看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第32章 派上用场 阿波罗尼亚突然改变了称呼,这让我很困惑。 究竟是心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才会说出 “主人” 之类的话呢? 然而,也许是察觉到我露出疑惑的表情,她露出尖尖的牙齿,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还是挺有用的哟!” “俘虏说自己有用,可就算是这样……” 现在的阿波罗尼亚,从保密的角度考虑不能放归野外,而既然已经承诺只要她老实就保证她的性命,也就不能轻易杀了她,她现在就是个沉重的负担。 在这种情况下,俘虏能起到什么作用呢?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作为与帝国谈判的筹码吧,但一个身份低微的斥候兵,从现代的伦理观来看,她作为宝贵的牺牲品被舍弃的可能性肯定更高。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我们根本没有和帝国谈判的必要。 “用我掌握的信息,就不能稍微改变一下对我的看法吗?” “信息……?现在的我们并不需要帝国军的内部情况 ——” “是详细的地区地图哟。” 阿波罗尼亚像是要打断我的话一样说道。 我明白在现代地图的稀缺性。在收藏家联盟那里第一次看到地图的时候,那上面根本没有比例尺之类的东西,太过抽象,对我们根本没什么用。 但是,如果是地区的详细信息,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不知道它的准确度有多少,但至少如果能掌握地形,行动起来也会更容易吧。 “哎呀,智囊先生好像不相信呢。” 阿波罗尼亚的视线追过去,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舒尼亚已经站在我身后听我们说话了。 她把手放在腰上,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 “详细地图是国家重要的军事机密。一个普通士兵不可能有,而且你的行囊里也没有这种东西。” “是,是这样没错……” 怀疑的目光投向阿波罗尼亚。 但是这个犬娘不仅没有丝毫动摇自信满满的态度,反而像是更加自信了一样眯起眼睛,得意地笑了。 “不要把普通的斥候兵和百夫长直属的斥候相提并论哟。” “有什么不同呢?我不太明白。” “我的任务是成为百夫长的眼睛。不过,事实胜于雄辩嘛。请稍微掀开我的铠甲下面看看。啊…… 有点不好意思呢,希望主人不要看太多哟。” 考虑到舒尼亚的安危,我对阿波罗尼亚的话很纠结,但在她那如祖母绿般锐利的目光注视下,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乖乖地在原地转身。 背后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舒尼亚在我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清一,这个。” 我从背后接过的是一张奇怪地皱巴巴的羊皮纸。为了保守机密而藏起来看来是真的,上面还残留着微微的体温。 仅从这一点来看,阿波罗尼亚的话显然不是假的。 “这是哪里的地图呢?” “是洛克石柱和弗拉特拱门的详细地图哟。为了尽可能详细地传达侦查信息,这是百夫长给我的复制品。” 可以说这是一份略图,上面准确地描绘了地形和道路的位置。虽然没有找到等高线和比例尺的标注,但毫无疑问,它的精度比那些过于抽象的图画要高得多。这也证实了舒尼亚所说的这是重要军事机密。 “原来如此,我承认你是有用的。但是,你想要什么回报呢?” “希望主人能雇我当手下。” “…… 什么?” “我已经不想回帝国军了,但是既然知道了主人你们的秘密,我就只能一直当俘虏了吧?既然这样,不如干脆让我投靠你们,这样主人你们也能放心,我也不用死了,大家都开心不是吗?”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既然已经泄露了重要的军事机密,她就已经是犯了叛国罪的重罪犯了,可以说完全断绝了回到帝国军的路。话虽如此,但我也不能像 “昨天的敌人就是今天的朋友” 这句话说的那么乐观。 阿波罗尼亚交替看着我和舒尼亚的脸,见我们迟迟不能做出决定,似乎开始着急了,原本自信满满的表情也渐渐阴沉下来。 “果然是因为我看起来嘴不严所以不行吗……?” 看着她沮丧的样子,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 阿波罗尼亚虽然处于俘虏的弱势地位,却先拿出信息这个王牌。如果我在这里说 “先拿着,以后再说” 之类的话,那她就会背负泄露机密的罪名却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我像在找借口一样避免马上做出决定,决定再和她多聊一会儿。 “确实,如果我们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会很麻烦,但你改变心意总该有个理由吧?” “那当然是因为不想死啦。不过,也不只是因为这个。” 阿波罗尼亚欲言又止,我和舒尼亚对视了一眼。 自从投降以来,她一直说不想死,对于秘密泄露这件事倒不是很担心。 所以,我对她提到的其他理由产生了兴趣。我沉默着,等着阿波罗尼亚继续说下去。 “希望你不要生气,主人你…… 看起来像是把奇美拉人和人类平等对待,所以 ——” “啊…… 是我很奇怪吗?” “包括我在内,不能说没有对奇美拉人没有歧视意识的人类。但是,像你这样的人在社会上算是怪人,而且像清一你这样拼命去救奇美拉人的人几乎没有。” 听着舒尼亚平淡的解释,我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怒火。结果我嘴里说出的话也变得有些尖锐。 “为什么因为是奇美拉人就要被歧视呢?人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吧。” “据说很久以前奇美拉人的国家在战争中输给了人类,这就是现在的常识。” “现在的…… 吗?真是让人火大的说法。” 我像是要把这句话吐出来一样说道。 在现代,我被认为是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在这件事上,我一点也不想当一个 “正常人”。 “没想到主人你这么怪呢。脸好可怕哟。” 阿波罗尼亚这么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多亏了她,我心中的怒气完全消散了,反而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很丢脸的话。 接着,舒尼亚又补了一刀。 “清一就是这样的人。我也不讨厌这种想法。” “对,对不起…… 我太不成熟了。” 如果这是对我乱发脾气的报复,那可真是太有效了。 但是,舒尼亚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歪着头,根本不给我挽回的机会。 看到这一幕,阿波罗尼亚像是松了一口气,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主人你好帅哟。看到你这样,我可不想再回到那个垃圾堆一样的地方了。” “够了,别说了,太丢人了。” 我因为太害羞而转过脸去,却感觉背后舒尼亚和阿波罗尼亚的视线像针一样刺过来。虽然肯定不是恶意的,但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理由就这些哟,不行吗?” “清一,怎么办?” 被催促着做出决定,我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用手掌拍了拍脸颊几下,清了清嗓子,然后转过身来。 “我明白阿波罗尼亚的想法了,也感激她给我们地图。但是毕竟才过了一天,先观察一段时间吧。如果她真的很诚实,我会好好报答她的。” 我做出了最大程度的让步,能逃就逃。 于是她露出调皮的笑容,问道:“那如果我不诚实呢?” “那…… 怎么办呢?” “把她的喉咙弄哑让她说不出话,把她的手指砍掉让她写不了字,然后扔到人迹罕至的地方。”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慢悠悠的声音让我的脊背一阵发凉。 大概是脚勾在炮塔的梯子上吧。法蒂玛从炮手席的入口探出头来,头朝下看着我们,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紧紧地盯着阿波罗尼亚。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迷糊表情,但却能感觉到和把伊尔巴诺变成肉块时一样的,肉食动物锁定猎物的压迫感。 “法蒂说话好吓人。” “是吗?我觉得对骗子来说这是很合适的惩罚哟。” 单从语气来说,就像是对孩子的轻微惩罚,但听到她刚才的残忍行为,就完全感觉不到一点轻松了。 对敌人毫不留情,作为战士来说确实很可靠。当然,我自己也是士兵,所以如果是敌人,不管是谁我都有自信扣动扳机。 话虽如此,但听到她这样的做法,还是觉得以后应该对法蒂玛进行一些道德教育。 而当事人阿波罗尼亚,似乎想象到了自己可能会变成那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惊恐地看着我。 “那个,主人…… 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所以比死还难受的事情请千万不要啊。” “我刚才也说了,如果你真的诚实,我不会那样做的。但如果不诚实,我可不能保证。” 阿波罗尼亚听了我的话,把粗粗的尾巴缠在腿上,连连点头。 “这样就够了!主人,我就指望你了!” “嗯。” 被这个紧紧抓住我袖子的犬娘弄得,我挠了挠后脑勺,心想她也不用这么害怕吧。 如果我们的相遇不是那么糟糕,也许不用进行这样奇怪的问答就能接受她,这样想着,我对帝国军的怨恨又加深了。 暂时算是有了一个结果,阿波罗尼亚的待遇从俘虏变成了观察对象,除了睡觉的时候,不再对她进行束缚,并且允许她在玉匣内自由发言和行动。 就这样,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我们又多了一个同伴。 第33章 小心动物 “那么,我们现在要去的是这一带吧。” 法蒂玛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但是,我完全看不到她的指尖。不仅如此,我的视野几乎都被她的大耳朵给挡住了。 正好我从对面看过去,法蒂玛一低头,她的猫耳就扑到了我的脸上。 虽然被柔软的毛覆盖着的耳朵摸起来很舒服,但重要信息被挡住可不行。 “法蒂玛,耳朵,耳朵扎到我了。” “啊哈哈!好痒啊。” 因为我的背后是床铺,没有退路,法蒂玛大幅度地摇晃着头,用左右两边的耳朵像打耳光一样拍打着我。 这还真有点疼,我用力把她的头推开,终于能看到目标地点了。 “现代的地图也不是一无是处啊。这小狗还真是意外的收获呢。” “求你别再叫我小狗了。” 对于达马尔的话,阿波罗尼亚露出牙齿表示不满。惊慌的骷髅则说着 “小狗很可爱啊” 之类莫名其妙的辩解,但她似乎觉得瞪着他也很傻,于是又把视线转回到地图上。 “那么,这个叫弗拉特拱门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就像上面写的,是有很多铁矿脉的地方。” “这上面写的是铁矿脉吗?” 既然是地图,至少有个容易看懂的符号也好啊,可我看到的只是乱七八糟的像是文字的东西罗列在一起,根本看不懂内容。 我皱着眉头说出这句话,阿波罗尼亚惊讶地转过身来。 “咦?主人你不认识字吗?” “很不好意思…… 考虑到以后,应该学习一下了。” 这似乎是个非常令人震惊的坦白,她的粗尾巴一下子没了力气,耷拉了下来。 话虽这么说,但说谎也没用。作为一个八百年前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人,我非常清楚不识字的不便,在现代社会生活中,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 听到我的嘟囔,舒尼亚像是觉得这是自己的任务一样抬头看着我。 我不知道现代的识字率是多少,但至少像她这么合适的人可没那么容易找到。对于这个非常难得的提议,我诚恳地低下了头。 “等安定下来,那就拜托你了。” “嗯,交给我吧。” 她面无表情,在胸前握起小拳头。 看到她这么积极有点太早了,我笑着又把视线落到地图上。 “既然说是矿脉,这一带也有竖井吗?” “我听说弗拉特拱门是有很多巨大的露天铁矿脉的地方。” “原来如此…… 但是,总觉得有点奇怪。” 如果像舒尼亚说的那样,这里对于开采铁矿资源来说是条件非常好的地方。这里是一片没有起伏的平原,却有很多水源。 但这对我来说太不自然了。 “卡萨多尔帝国的铁矿资源很丰富吗?” “怎么可能呢。他们一直在和两个国家打仗呢。西边的山区有主要的矿山,但他们在那里拼命使唤奴隶干活,可还是不够用。” 听到阿波罗尼亚嘟囔着 “自己能当士兵真是太好了”,我交叉着双臂,歪着头思考。 地图上画着的矿脉不止一两个。如果说铁不够用,那为什么不利用容易开采、运输成本也低的露天矿脉,而一直依赖基础设施难以建设的山区矿山呢? “…… 是帝国不能开发这里的原因吗?” “是因为有混合兽吧?” “所以我们才要去那里,不是吗?” 法蒂玛歪着头问道,但这说不通。 如果混合兽出现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委托内容应该已经广为人知了。但是奶奶却把它当作绝密事项来处理。 而且,从听说它能毁灭一个国家来看,混合兽显然有袭击人类聚居地的探测能力。如果这么长时间都没能讨伐它,帝国应该没有余力去打仗才对。 就在我开始确信除了混合兽之外还有其他危险的时候,阿波罗尼亚突然叫了一声。 “哦,我想起来了…… 这里有很多血咬兽。” 她说出的这个词让法蒂玛的尾巴毛一下子竖了起来。舒尼亚只是稍微露出了阴沉的表情,但内心的动摇还是藏不住。 而我听到 “血咬兽” 这个词还是一头雾水,只能想象这是某种虫子之类的东西,因为说是 “大爆发”。 但我的想象被突然的剧烈冲击打断了。 “哇!?” “呀!?” 因为急刹车,我的身体朝着正在看地图的三个人滚去,特别是坐在中间的法蒂玛,我压在了她的身上。 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差点摔倒的舒尼亚,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而被我抛弃的阿波罗尼亚则在炮塔篮筐旁边完全颠倒了过来,显然是晕头转向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确认冲击没有持续后,我把视线投向了怀里的金色脑袋。 “疼疼疼,舒尼亚,你没受伤吧?” “唔,啊…… 没,没事。” “好。” 她的脸颊通红,僵硬地点了点头。她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奇怪,但知道她没事后,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情况,我放开舒尼亚,准备站起来。 “呜尼!?” 几乎同时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哦,哥哥!你踩到我的尾巴了!” “对,对不起!” 怪不得装甲车的地板感觉这么软。 我赶紧把手从法蒂玛的尾巴上拿开,她开始不停地整理自己的尾巴。 看起来她没有受伤,但我再次问她有没有事的时候,她不知为什么脸颊红红的,还瞪了我一眼。 “嗯…… 不能随便摸异性的尾巴哦…… 而且还那么粗暴。” “我,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好好道歉的…… 阿波罗尼亚呢?” “我奇迹般地还活着。” 大字型躺在地上仰望天空的犬娘,用和她身高相符的短胳膊挥了挥回答我。 虽然她看起来最疼,但确认她没有受重伤后,我终于探头去看驾驶座,想知道急刹车的原因。 “达马尔,报告情况!” 那里,骷髅正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 看起来他也没有骨折,但我叫他他也不动,只是一直盯着监视器看。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知道了原因。 “—— 河马?” 准确地说,应该是像河马的什么东西。它的身体像中型卡车那么大,嘴里还长着漂亮的獠牙。 在平顶山的山谷,狭窄的道路中央,它横躺在那里看着我们。 “哎呀,这下糟了……” 达马尔终于缓过神来,咬着白牙,身体颤抖着。 一般的野生动物看到车靠近应该会害怕地逃跑,但眼前这个巨大的河马怪却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看着突然出现的我们。 “好,绕过去。” 不能刺激不知道危险程度的野生动物,我立刻下达了后退的指示。 为了避免和这个巨大生物正面冲突,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达马尔无力地左右摇了摇头。 “好像太晚了。” “啥?” 我不明白他的话,又看向监视器。 画面上,河马慢慢站了起来。而且,它还用像大树一样粗的前腿在地上抓了几下。 那样子就像是在助跑。 “哦,我明白了。” 这个巨大的河马怪突然像让田径选手都吃惊的火箭一样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吼叫。 我和达马尔一起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骷髅的手急忙把档位换到倒档,军用半筒靴用力踩下油门。 “快,后退后退后退!达马尔快点!” “我在做啊,你个混蛋!” 我恨夏尔图尔的设计者。 为什么不把这设计成轮式装甲车呢。 在高速性能方面,履带不如轮式。多亏了这一点,玉匣现在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急加速,但在我看来还是很笨重。 而且,这个巨大的河马怪看起来很敏捷,我们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这下不妙了,我急忙跑到车辆后部。 “全员进入警戒状态!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什,什么啊?” “哎呀,你不明白吗!” 法蒂玛还没搞清楚状况,我用力把她按在座位上,从前面把安全带穿过她的身体系好。 相比之下,阿波罗尼亚似乎从我的急切表情中感觉到了危险,自己赶紧坐到座位上。 “主人,安全带怎么系啊?” “我来弄,你别动!” 这次我深刻体会到有必要给大家进行安全应对的培训,但现在也没时间抱怨了。 我赶紧用安全带把阿波罗尼亚的腰系紧,听到了像青蛙被压扁一样的声音,但我也没时间在意了。 “舒尼亚呢 ——” 她应该是看到我的动作学会了。只有她自己系好了安全带,视线却集中在显示外部情况的监视器上。 在行驶声很吵的车内,我没有错过舒尼亚嘴里说出的话。 “血咬兽。” “什么…… 不是吧?” 她翠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惊愕的我。 她似乎非常忌讳传达错误的信息,不知道的事情就明确说不知道,对于不准确的事情也会含糊其辞。 虽然我不想相信,但眼前这个危险的生物似乎就是在目的地大爆发的那种。如果是这样,我们应该采取的办法只有一个。 “达马尔!保持前进方向,准备炮击!” “啥!?你要和那东西打吗!你疯了吧!?” “别废话。进行必要的战力评估。” 我滑进炮手座位,快速点击监视器上显示的炮塔侧面的小突起。 “展开烟幕!” 炮塔旁边的烟雾弹发射器发射出筒状的炮弹。炮弹在空中飞行了几秒钟后爆炸,向地面撒下白烟。 如果只是普通的野生动物,应该会被吓跑。但这个巨大的河马怪不仅没有减速,还张开大嘴冲破白烟幕冲了过来。 “烟雾弹没有效果。” “这动物让我觉得我们的想法太傻了!” 达马尔通过无线电发出难以置信的叫声。 如果威吓不起作用,就不能犹豫了。我把车载机关枪切换到远程控制模式,通过监视器上的瞄准器扣动了扳机。 如果是没有装甲的车辆,这种火力很容易就能把它打成废铁。只是个动物,不可能不受伤。 我是这么想的,但…… “…… 那东西是装甲目标吗?” “我可没听说过河马的头有装甲啊。” 血咬兽瞬间闭上了嘴,用额头弹开了子弹。 这动物的外皮强度让人难以想象,我和达马尔都惊呆了,反而冷静了下来。在这种生物大爆发的情况下,我们只开着一辆车冲进去,真为我们的未来担忧。 这时,从兵员室传来法蒂玛的声音。 “舒尼亚,很危险啊!” 我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舒尼亚已经紧紧地贴在炮手座位后面了。 在崎岖的道路上急速后退,她还站起来,这让我非常惊慌。 “喂,你干什么!?好好坐着 ——” “嘴里。” “什么?” “猎杀血咬兽的常用方法是往它嘴里射火箭。” 她张开自己的嘴,清楚地指着里面。 确实,不管它的外皮有多硬,嘴里应该很难也那么坚固。 但是,要瞄准也不容易。 “但是,怎么瞄准呢?” “攻击的时候,它肯定会张开嘴。所以,猎杀血咬兽会有很多人牺牲。” 她说人们就是用这种可以说是鲁莽的战术来消灭它们的。 如果人类能做到,装甲车也应该能做到。 “明白了,过来!” “哇……!?” 我迅速把舒尼亚抱到膝盖上,点击监视器上的链式机关枪,从旁边出现的菜单中选择燃烧弹。 “今天怎么这么强硬。” “没时间了。链式机关枪,装填完毕!” 在显示外部的监视器上,血咬兽已经近在咫尺了。 在这种情况下,达马尔通过无线电发出悲痛的声音。 “快开枪!要是被它撞一下,我的爱车就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血咬兽张开大嘴扑了过来。 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根本不需要瞄准。我对着画面上那张大红色的嘴,握住了发射杆。 链条把马达的动力传递给机关炮,击针敲打着被推进枪膛的弹壳底部,得到爆炸力的炮弹在膛线的引导下旋转着,从炮口安装的制退器中喷出火焰和气体。 刹那间,血咬兽发出了吼叫。 发射出去的燃烧弹从它的嘴里进入体内爆炸了吧。超高温的火焰瞬间把血咬兽的内部烧成了灰烬。 仅仅一发射击,这个巨大的怪物就伴随着地动山摇倒在了地上。它那巨大的嘴巴和身体各处都冒出了黑烟。 “一击就……” “哈哈哈哈 —— 谢谢舒尼亚,得救了。” 听到达马尔惊呆的声音,我笑着揉着舒尼亚的头。 “呜,啊,啊 —— 别把我当小孩。” 她从肩膀上方用翠绿的眼睛瞪着我,但微微泛红的脸颊似乎也不是完全不愿意。 第34章 平淡无奇的晚餐前一幕 大地沉入暮色之时,玉匣在泉水边停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平顶山降低了海拔,开阔的地方开始增多。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已经相当接近 “平坦与拱门” 了。 周围没有人类和野生动物的身影,确认没有危险后,我允许大家下车。 与此同时,在车内长时间摇晃的众人终于来到外面,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 不久之后,法蒂玛带着阿波罗尼亚开始准备晚餐,达马尔似乎是驾车疲惫了,靠在泉边生长的树上抽着电子烟。 而我呢,则在听舒尼亚讲述关于血咬兽的事情。 “血咬兽除了外皮之外,其他部分极其怕热,如果体内被烧伤就会是致命伤。所以通常是把火箭射进它的嘴里将其击倒,然后剥下没有被烧焦的部分的皮来使用。” “有什么用途呢?” “一般来说是高级铠甲的材料。血咬兽皮革制成的铠甲比金属铠甲轻,而且对斩击和打击都有很强的防御力。但是,如果用我们今天使用的武器攻击,它会整个燃烧起来无法使用,所以我们很难得到它。” 这次因为是战力评估和防御战斗,所以那样做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听到说是铠甲的材料,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法蒂玛穿的铠甲,在这项工作结束后必须全部归还。如果能有可以在那个时候替换的东西,那么轻便又坚固的铠甲对她来说确实是很合适的东西。 “这么说来,如果想要这种材料,用和谐之刃进行近战比较好…… 那样的话应该不会烧焦吧。” “…… 不太清楚,但是如果那样能轻松狩猎的话,会是很好的财源。拿到城镇去卖的话应该也不愁找不到买家。” 她接着说那是相当罕见的物品。 实际上,狩猎一只血咬兽可能会有很多人丧命。所以它在市面上也很稀少吧。 “城镇…… 啊。” 想象一下现代的城镇。那肯定和我所知道的大不相同。 文明水平的差距太大了,生活在现代的人们混入其中,会让人觉得非常不自然。 “我为什么会被送到那个地方呢?” “现在追究原因还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文明毁灭后你还能活着。抱怨可真是奢侈啊。” 似乎抽完了烟的达马尔,一脸无奈地说着,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800 年前,我虽然是特种部队的尉官,但也只是个普通的军官,听说达马尔也只是维修中队的维修班长而已。 与此相对,在生命保管系统中登记的人名,以一色巽为首的企业联合国家联盟的总理以及引领各个行业的重要人物、天才研究者等等,总之是精英的集合。 为什么天海恭一这个名字会刻在那里呢? 关于达马尔,因为数据损坏看不到名字,但不管怎样都太奇怪了。 “恭一。” “嗯?” 正在沉思的我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舒尼亚已经收拾好了血咬兽的皮坐了下来。 她的表情依然是那副铁面具,但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欲言又止。 虽然舒尼亚的知识量不输给成年人,但从实际年龄来看她还只是个孩子。女高中生对成年男人有很多难以启齿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吧。 正因为如此,我尽量用温柔的声音问舒尼亚。 “怎么了,说说看。”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久后按着胸口,小心翼翼地提出了问题。 “恭一,你想见吗?就是和你一样来自太古的人。” “嗯…… 这很难说啊。” 800 年前的记忆中,没有家人和恋人的身影。 各种各样认识的人的脸浮现又消失,但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如果说想见的话,也只是到了如果能见到就想见见的程度。 在这些人当中,如果要排序的话,我的近身格斗术的老师,大队长笹仓大佐,我可以说想见见他吧。相反,不想见的人当中,高月师团长应该是排在首位吧。 但是,他们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苦笑自己对他人的执着很淡薄。那么,对于 “想见不是朋友的陌生人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很明确了。 “不想见吧。” “为什么?” 舒尼亚带着有点安心的表情,但还是这么问。 “嗯…… 如果从一开始就一直是一个人,也许会想见见。” 想想看,从醒来后到现在,我几乎没有一个人的时候。 一开始的一个月左右忙于准备工作,出去后又为了确保食物和收集信息而奔波,不知不觉间舒尼亚他们加入了。从那以后,可以说是相当热闹的日子吧。 这么一想,我自然就得出了答案。 不知不觉露出的笑容让舒尼亚歪着头。 “不,是啊。是你们救了我吧。” “我…… 们?” “如果没有达马尔,玉匣和翡翠都动不了,我可能在那个设施里发疯了。如果没有遇到舒尼亚和法蒂玛,我们迟早会变成强盗吧。” 舒尼亚突然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刘海遮住了表情。 取而代之的是正在做饭的阿波罗尼亚回来了,她猛地举起木碗,让舒尼亚转过头来。 “喂!那我呢!” “嗯,现在还只是个俘虏吧。” “啊,太过分了!?我拿出了地图啊!那可是据说比我的命还重要的机密啊……” 阿波罗尼亚哭喊着要我回应她的觉悟。实际上我已经不把她仅仅当作俘虏了,只是因为还在观察阶段,所以故意说了些难听的话。 “开玩笑的。我很感谢你。” “呜呜,主人好坏。” 我瞬间改变态度,她却用怨恨的眼神瞪着我,但表情和动作不同,她用力地摇晃着粗粗的尾巴。 “我对您有用吗?” 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的舒尼亚突然这么问道。 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已经太晚了吧。 “你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了我,从这一点来说,我们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也没错,但实际上舒尼亚你确实帮了我。而且,我也希望你以后能继续帮助我。当然,法蒂玛也是。” 我把话题转向旁边抱着炖锅、一直盯着这边看的法蒂玛,她竖起长长的尾巴,露出满脸笑容。 “就是啊,舒尼亚。别露出那么不安的表情嘛。” “—— 是啊。” 听到我的回答,舒尼亚突然站起来,不等任何人阻止,就快步向泉水走去。 那时她好像对法蒂玛说了什么悄悄话,但法蒂玛什么也没说,把大锅放在中间,开始往木碗里倒炖菜。 “我说错什么了吗,我?” “被人说了那么让人害羞的话,谁都会跑掉吧。我也饱了。” “啊…… 不,我也觉得是这样,但是如果不把真心话说出来,被误解了就不好了吧。” “那倒是没错,但是啊!没有皮肤都起鸡皮疙瘩了,没有肌肉后背都发凉了!” 达马尔挥舞着双臂,全身挠个不停。 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正在准备勺子的阿波罗尼亚对着他露出坏笑。 “咦?达马尔先生害羞了吗?” “闭嘴,你这只狗!回你的狗窝去!” 达马尔手忙脚乱地想把她赶走,但身手敏捷的阿波罗尼亚像跳舞一样躲开,躲到了我的身后。 不过也许是为了报复,她把脸凑到我的耳边,用黏糊糊的语气把矛头指向了我。 “主人也能说出那样的话呢?难道是在追求她吗?舒尼亚小姐很可爱呢。” “我没有那个意思。而且关于恋爱的话题就饶了我吧。我对那方面一窍不通。” 我想知道我的话里哪里有那种意思,但马上就放弃了。 以前也是这样,我一想到恋爱的事情就什么好事都没有。我似乎从出生起就没有安装能感受到那种心灵微妙变化的传感器和处理那种事情的设备。 多亏了她,我把靠在肩膀上的脸颊用力推开,赶紧逃走。 “不过话说回来…… 舒尼亚确实很可爱吧。” “你在说什么?她可是个十足的美少女 —— 不,说实话我觉得这些家伙的颜值都很高。” “原来如此。不,我对女性的容貌没什么自信。只是想再确认一下我没有说错。” 但是如果达马尔和阿波罗尼亚的意见一致,也许我可以稍微有点自信。 “主人不喜欢像舒尼亚那样聪明的女孩子吗?或者说,主人虽然是成年人,但结婚什么的呢?” “就像我说的,我不擅长恋爱的话题。我是单身。” 不知为什么这只狗娘似乎很喜欢八卦,一知道我没有伴侣,就露出了像是想到了恶作剧的笑容。 “咦…… 那舒尼亚小姐也不错啊。趁她睡觉的时候袭击她什么的,哇!?” “不可能做那种事吧。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在我说完之前,我就用手紧紧抓住了她靠在我肩膀上的脸颊。 但是阿波罗尼亚似乎还不知悔改,露出了傻笑。 “主人,你知道‘天然花花公子’这个词吗?” 她仍然带着坏笑,若无其事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多亏了她,我封印了所有的温柔,甚至决定践踏与俘虏待遇相关的法律。 我一下子变得冷淡的视线让阿波罗尼亚也注意到了,她小声说了句 “开玩笑的”,但那又算什么呢。 “法蒂玛,吃饭前有点不好意思,能把这个扔到那边去吗?”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什么都愿意做,舔鞋子也行,请您发发慈悲,慈悲啊!!” 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说的 “被杀了更好” 的话。 她迅速趴在地上,紧紧地抱住我的腿。 当然我并不是真的要那么做,但对她来说这是生死攸关的问题。看到她如此急迫的样子,俯视着她的法蒂玛的眼神完全是一种轻蔑。 “明明说了要小心谨慎,还一直乱说话的狗不好。” “不要扔我啊!!” “真是热闹啊。趁饭菜还没凉赶紧吃吧。” 狗的远吠声在晚餐的烟雾中渐渐消失。 舒尼亚被这吵闹声吸引回来,是在那之后不久的事情。 第35章 机甲步兵与汗水 “哦 ——,好大啊。” “我也是第一次直接看到。” 在晨雾中耸立的那个东西,其巨大程度远超想象。顶部到底有多高呢?几十米高的拱形巨大铁块,静静地矗立在眼前。 “我觉得这里就是地图上的这个地方,是矗立在边界线上的拱门。在区域的最外侧。” 舒尼亚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和两个奇美拉人再次确认现在的位置。然而,我和达马尔只是被它的外观惊得目瞪口呆。 “不是我看错了吧。” “不,开玩笑吧……” 达马尔慢慢地走向铁块。这个至少经历了数百年风雨侵蚀的东西,所有的油漆都剥落了,露出红色生锈的金属。大量的沙子堆积在侧面,也许这里是风很大的地区。 达马尔用骨手轻轻拂去沙子。一开始只是露出了金属,不久就找到了刻有什么东西的地方。 “支柱名称,第 168 外缘天盖支柱。竣工,新共通历 1805 年。第 8 地上农业区。” 压印状的文字,无情地将现实呈现在眼前。也许我的内心还没有完全相信这 800 年的时间流逝,但这点小小的抵抗也被这文字画上了句号。 “恭一…… 刚才那个……” 舒尼亚突然说话,跑了过来。她似乎以为我和达马尔看不懂文字,没想到我们读出了这个神秘的刻印。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让我有些茫然,被舒尼亚拉了一下袖子,我才呼出一口气。 “这是我们那个时代的残骸。我见过很多次。” “真巧啊。我也很熟悉呢。” 如果是企业联合的人,不,即使是其他国家的人,也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 “环境隔断大天盖,星之雨伞…… 变成这样了啊。” 达马尔看着现在这不成样子的铁架,喃喃自语。这是企业联合的象征之一,曾经保护了很多国民生活的巨大保护伞。如果我最后的记忆是新共通历 1910 年左右的事情没错的话,现在应该是 2700 年左右。也就是说,星之雨伞已经有将近 900 年的历史了,虽然已经变成了生锈的铁块,但还能保持形状,可以说是个奇迹。在我有记忆的时候,环境隔断天盖就已经覆盖了天空。据说,这是为了保护人们免受各种灾害和污染而建造的特殊穹顶。现在虽然只剩下支柱,但原来在支柱周围展开了透明的薄膜。据说从技术上来说是试制的电磁屏障,因为看起来像塑料雨伞,所以就有了星之雨伞这个名字。建成的时候,这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系统,据说人类可以依靠它生存 1000 多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时的人们都死了,文明也毁灭了,但支撑下来的却是这个支柱。 “有这个东西在的话…… 这里是……” “肯定是企业联合国首都,曙光之都没错了。” 我把目光投向舒尼亚手中的地图。既然我们不是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么所有的地方都应该是我们在地理课上学过的那些地方。 “那个摩天大楼就是这个吗?” 达马尔的喃喃自语让我低下了头。除了这个铁块,周围只有散落的瓦砾,没有任何建筑物的影子。左右都是地平线,只有后面隐约能看到平顶山。记忆中高楼林立的大都市,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了。 “在‘平坦与拱门’这里有城市吗?” “啊,如果我们的记忆没错的话,肯定有。那是个不夜的大都市。” 我听着舒尼亚的问题,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看起来发白的沙子。里面混着很多透明的玻璃碎片,刚一拿起来,就被风瞬间吹走了。不知道是时间的流逝还是人为的原因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但是,所有的建筑材料,比如混凝土,都变成了沙子,这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大概是有足以把城市摧毁的禁用武器被发射了吧。在灭亡即将来临的时候,人类很容易陷入疯狂,这是最容易让人接受的猜测。 “要是有照片就好了。” 我回头看着舒尼亚,挠了挠头。 “照片?” 我真想让舒尼亚看看完全状态下的曙光之都。但这永远都只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吧。但是,沉浸在感伤中也没有用,我摇了摇头。因为我们为了生存要做的事情很明确。 “等回到玉匣里再解释吧。达马尔,出发。” “是啊。光看废墟也没用。” 达马尔似乎也有很多感慨,但他很快就切断了自己的思绪,兴高采烈地回到了玉匣里。 “有时候完全听不懂哥哥们在说什么呢。” “连单词都理解不了真的很痛苦。就像在听宗教说教一样。” 两个奇美拉人一起歪着头。对于理解力很强的舒尼亚来说都很吃力的内容,对她们来说就像咒语一样吧。不过,解释也有个限度,我已经放弃了。 玉匣朝着中心的湖出发了。不知道混合兽在 “平坦与拱门” 的哪里。那就先去中心看看吧,这是个很随意的决定。为了随时准备战斗,我穿上了翡翠,在摇晃的车内开始检查武器。 “这是第一次使用机甲的射击武器吧。” 放在地上的有三种武器,机甲常用的突击步枪、对装甲目标用的狙击枪,还有现有装备中火力最大的便携式电磁加速炮 —— 个人轨道炮。 “和玉匣的喷火棒很像呢。” “嗯,差不多吧。” 法蒂玛轻轻地摸着这些武器。和肉身使用的狙击枪相比,机甲用的因为重量和火药量的限制小很多,所以要大很多。也许应该叫它炮。 “总觉得机甲比上次看起来更厉害呢。” “因为肩膀上装了导弹发射器吧。” “要是能不用那个就好了。已经装填好的有两发,再装填装置里也只有两发,这次用完可能就没了。” 这么说用起来还真不方便。对坦克用的导弹是穿透力很强的装备。在 800 年前的战场上,因为很方便就经常使用。我估计把所有的装备都装在翡翠上全力出击一次,弹药就差不多用完了。因为把设施里的所有装备都带来了,所以武器的种类很多,但每种弹药的数量都不多。而且,从上次的事情来看,敌人不只是混合兽。 “恭一!武器展示会先暂停!有巨大的河马出现了!” 听到达马尔的话,我反射性地踢开后部舱门,拿着对机甲用狙击枪跳到玉匣上。我的突然行动让法蒂玛吓了一跳,阿波罗尼亚直接翻倒在地,抱怨起来。 “喂…… 主人!要行动的话先说一声啊。” “狗不说话就不会反应吗?” 法蒂玛用手捂着嘴,嘲笑阿波罗尼亚动作慢。阿波罗尼亚也回应着,从无线电里传来的车内的声音很吵。看到他们这样,我在战斗前觉得他们很悠闲,笑了一下,然后赶紧收起笑容。 “确认目标,左前方四只。” 解除保险,拉栓。第一发子弹被送进枪膛,和武器联动的系统切换到远距离狙击模式。 “没必要杀了它们。打它们的腿让它们停下来就行。” “知道了。” 我把准星对准它们粗粗的腿。说实话,我不太擅长精准狙击。但是,对方是个完全没有意识到被瞄准的大型目标。如果这都打不中,那我得回训练学校重新学习了。震耳欲聋的炮声响彻四周。翡翠的控制系统吸收了被枪口制退器减弱的后坐力,但枪身还是轻轻跳了起来。发射出去的穿甲弹超过音速向前飞去,瞬间击中了跑在最前面的血咬兽。可能是因为对枪的瞄准特性,系统的调整不够准确。子弹从瞄准的腿上方偏离,直接击中了头部,但即使是那么厚的皮也抵挡不住能轻易穿透装甲车的穿甲弹。跑在最前面的一只血咬兽华丽地倒下了,后面跟着的一只撞了上去,左右两边的两只也陷入了混乱。 “达马尔!目标混乱了!趁现在拉开距离!” “明白明白,复制复制,没打中腿呢。” 从通信器里传来咯咯的笑声。我真想说有本事你试试,但自己枪法不好也没办法。所以我明确地说出了这次准星偏离的原因。 “弹道往上偏了。翡翠的系统,麻烦修正误差。” “哎呀,弄巧成拙了!打中了不就好了嘛 —— 但也不行呢,等会儿我弄一下。” 确认我的话起作用了,我切断了通信。血咬兽似乎也被同伴的头突然被炸飞吓到了,没有继续追来。只用了一发子弹就解决了问题,可以说是很幸运了。确认周围没有其他生物靠近后,我从打开的后部舱门回到了车内。 “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随着舒尼亚的话,两个奇美拉人也来迎接我。 “啊…… 我回来了?” 虽然回应了她们,但我对车内的情况真的很困惑。不知为什么,阿波罗尼亚的额头和法蒂玛的下巴上都有牙印,而且她们两个在舒尼亚面前正坐着。可以说是正在被说教呢。 “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乱闹。” “对不起。” 两个人的兽耳都耷拉了下来。看来她们那么有活力地迎接我是为了从舒尼亚的视线中逃脱。内容肯定是关于她们打闹的事情。在车前面,达马尔还在咯咯地笑。我看着她们,把狙击枪的保险关上,靠在枪架上。 “舒尼亚,差不多就行了。她们应该在反省了吧?” “嗯…… 既然恭一这么说,那就算了。” 法蒂玛一听被原谅了,脸一下子亮了起来,阿波罗尼亚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擦着冷汗。 “汗。” 看到阿波罗尼亚的动作,我才发现自己也出汗了,于是脱下机甲。在 800 年前的战争中,汗也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机甲虽然有适应环境的机内温度调节装置,但人类在冬天的寒冷中也会微微出汗,运动或者有压力的时候出汗会更多。这样机甲的内部就会变脏,不卫生。现在也不是一整天都要穿着机甲,所以我想着以后再洗,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 “哥哥?” “怎么了 ——” 法蒂玛看到我的样子,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慢慢地靠近我。我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压力,后退了一步,但她好像不想让我跑掉,扑到我的肩膀上,紧紧地抓住我。结果我刚擦去的汗又流到了额头上。 “请不要动。” 说着,法蒂玛把脸凑近我的脖子。这下我真的慌了。也许是因为我对异性的抵抗力比较弱,又紧张又害怕她会咬我的脖子,而且法蒂玛的头发散发着香味,弄得我的鼻子痒痒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她在我脖子处嗅的声音。 “那个,法蒂玛 —— 小姐?” “嗯…… 哥哥,有点臭哦。” 不用说,我的身体像被电击了一样。法蒂玛放开了我,但我却像石像一样动不了了。 第36章 沐浴时光(前篇) 回顾今日至今的行程。 前些日子达马尔帮我把衣服和多姆戈罗斯一起洗了。 但说到身体方面,我只是每天用湿毛巾擦一擦,根本没洗过澡。 也就是说,仅靠这样是无法消除身体上沾染的异味的吧。而且,穿着机械装甲的我可能情况会更明显。 一旦开始这么想,就会觉得什么都不对劲,甚至会觉得左手臂在收藏家联盟比赛中受伤的绷带都有异味。 虽然为了防止伤口化脓每天都重新包扎,但如果自己本身就不干净,那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我嘟囔着 “这可不行”,法蒂玛歪着头。 “我不讨厌哦。” “不,就算你这么说……” 对于法蒂玛的癖好,说实话我无所谓。但对我自己来说,这可是关乎生死的问题。 但在思考的过程中,我想起法蒂玛的鼻子比常人灵敏。这样的话,身为普通人的舒尼亚可能感觉不到的异味也不是没有可能。 抱着每天多少还算干净的自负,满怀期待地看向她,舒尼亚默默地推开法蒂玛,把脸凑近我的衣领。 “…… 有点酸酸的。” 上帝已死。 既然如此,祈祷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类是有意志地行动的生物,现在该做的只有一件事。 “达马尔!洗澡!去找个能洗澡的地方!” “啊?你怎么突然……” 我用力地把手放在达马尔的左肩,就连这具威风凛凛的骸骨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觉得自己减去八百岁是二十七岁。我可不想在这个年纪被人说有老人味。你明白吗……?” “哦,哦。但是,洗澡这种地方哪有那么容易找 ——” 我加大按在骸骨那有着护甲形状的肩膀上的力度。 我记得自己曾在生命保管系统中说过,自己的级别没有任何意义。但为了打破现状,如果有必要,我会毫不犹豫地改变态度。 “这是为了完成当前任务所必需的紧急问题!达马尔整备班长,以大尉的上级权限命令你。立即在周围搜索并确保一个可以沐浴的安全地带!” “是…… 明白!” 我的气势似乎非常惊人,达马尔也恢复了军人的口吻,当场敬了个礼。 我郑重地点点头,迅速浏览周边地图。 连舒尼亚都说有酸臭味,这一现状如果继续放任不管,对我的精神健康非常不利。如果这个玉匣里都是男人,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了吧。 幸运的是,平坦之弧有很多水源。也就是说,洗澡不会有任何阻碍。 但如果要找有热水的地方,难度就会急剧上升。毕竟如果这里是巧克力宫子,有温泉涌出的可能性极低。 阿波罗尼亚看到我急切的样子,怯生生地举起手。 “那个,主人?我觉得您不用这么在意也没关系啦。” “阿波罗尼亚,以你的鼻子也这么觉得吗?” “啊…… 那个,我,我也不觉得那是讨厌的味道。” 是在照顾我的感受吗?或者是奇美拉利亚有很多人有特殊的气味癖好?不管怎样,这都算不上安慰。 我决定解除对珍贵肥皂使用的限制。 在现代,这是一种不知道能否补充的物资,所以到目前为止我都尽量避免使用,但现在这种时候可不能再节省了。 “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回座位上去吧。” “啊,哈哈…… 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似乎意识到自己没帮上什么忙,阿波罗尼亚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上。 让她们为我担心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个问题了。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会羡慕身为骨头的达马尔。 虽然感觉他会冒冷汗之类的,但实际上骨头似乎不会排出废物,不仅没有体味,什么味道都没有。 只要拥有肉体,细胞的更新和汗腺就不能消失,这会非常麻烦,但这与不卫生不是一个层面的问题。 果然还是需要定期洗澡。 “都怪法蒂。” “我真的不讨厌那种味道哦。” 舒尼亚半睁着眼瞪着法蒂玛,而法蒂玛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应,一脸淡然,因为她只是说出了事实。 虽然有一击斩杀血腥之咬的力量,但阿波罗尼亚所说的大量出现带来的危险依然存在。在这种情况下,舒尼亚会对提出要洗澡的男人感到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现实对她的担忧却如此无情。 “大尉大人,前方好像有像热气一样的白烟。” 舒尼亚大概从来没有这么想让达马尔闭嘴过吧。 白色的骨头轻轻搅动着水面。 那由钙构成的手没有任何变化。周围没有出现气泡,只是在被搅动的水中扬起了一点沙子。 “无色透明无味…… 十有八九只是普通的热水。” “我觉得也没毒。” 我愉快地点点头。没想到竟然会有天然温泉涌出,这真是大自然的恩赐。 看着达马尔伸进热水里的手,舒尼亚也觉得没问题点了点头。 阿波罗尼亚觉得很奢侈,高兴得手舞足蹈,而法蒂玛则有点害怕地触摸着水面,然后挥挥手把水滴甩掉。两人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时还有人在喊叫。 “我的手啊啊啊啊啊!不会融化了吧!?我发现了热气,你们就这么对我这个功臣??” 被绳子绑在玉匣上的达马尔。 因为是在这种地方涌出的热水。为了确保安全,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 但考虑到如果是强酸性或有毒的液体,让女人去试就太不像话了。 也就是说,要么是我,要么是达马尔来扮演石蕊试纸的角色。 在没有后顾之忧的前提下,我们迅速地把拳头伸向对方。 张开的白色手掌是达马尔。做出胜利的剪刀手的是我。 现代人对突然进行的神秘猜拳比赛感到困惑,但从我们的姿势可以清楚地看出胜负已分。 “那好吧,拜托了。” “不不不不!等等,冷静点,三局两胜吧!” 达马尔毫不犹豫地瞬间推翻了没有后顾之忧的条约。 但是,既然是我让他去找洗澡的地方,那一次悔棋还是可以接受的,于是进入第二轮。 结果是达马尔出剪刀,我出拳头。还没到决胜局,骸骨就彻底输了。 “那,重新开始。” “哦哦哦哦!就是嘛!我跟你们不一样是骸骨吧?我进去也当不了实验台吧!?” 有道理,说得好。 骨头的说法没错。即使钙不溶解,皮肤也可能被烧伤。 “嗯…… 法蒂玛。” “是。有工作了呢。” 但是,在一局完败后还这么固执,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喂,等一下!听我说,啊 ——!!” 法蒂玛迅速用绳子把达马尔捆起来,熟练地扯下他的右手扔进热水里。 然后大约十分钟,我们听着背后传来的悲惨叫声,完全不理会,一直泡着,因为手既没有融化也没有变色,所以得出这只是普通热水的结论。 “你是魔鬼吗!要是我的右手有什么问题怎么办!” “比起鬼先生融化了,这样更好哦。” “这是什么偏袒!?骨头先生这样可不好!” 被解开束缚的达马尔一边仔细检查终于还回来的右手,一边大喊,但法蒂玛却像没听到一样。 我也无视了这一切,看着不会溶解骨头的天然露天温泉,陷入沉思。 “在干燥的平原中央,竟然会有热水涌出。” 我知道巧克力宫子有很多温泉设施。但那都是用锅炉烧的热水,和从地下涌出的温泉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在这种地方有温泉涌出,那八百年里肯定发生了地壳变动吧。考虑到像岩石柱这样的新地形的出现,这也算是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难得有个天然露天温泉,头上还有巨大的拱门,也挺有意思的。” 我仰望着横跨巨大露天温泉的粗大拱门,叹了口气。 “啊…… 洗澡真是太棒了,喂。” 刚才还百般不情愿的达马尔,一确定安全就把毛巾放在头上,尽情享受着天然露天温泉。 “哈…… 是啊,应该在夏尔图尔准备个大桶。” 我在他旁边也差不多快融化了。 一周都没洗过澡一直在赶路,身上很脏,用沾了肥皂的毛巾擦身体,很快毛巾就变得漆黑。 谁都能轻易想象出一旦泡进热水里会是什么样子。 “这主意不错。移动浴室啊…… 装个拖车吗?” “做个木制马车吗?” “哈哈,那种东西拖一下就散架了。” 如果只是用木轴上装着木制辐条轮子的马车不行的话,在现代准备起来似乎很难,我就不再想了。 毕竟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奢求。我深深地沉入水中,烦恼也随着热水消散了。 “—— 话说回来,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这还用问,女人呗。她们可都是极品美女啊?” 突然提到这么低俗的话题,我叹了口气。 对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们有什么非分之想呢。只有阿波罗尼亚说自己二十岁,所以严格来说年龄也不是问题。 “没什么想法。她们是合作者,是值得信赖的伙伴。阿波罗尼亚还在观察中。” “切!有肉不吃是男人的耻辱!你有肉身,你这个无能的家伙!” 热水被一只细细的白色手拍得啪啪响。 虽然不想认为达马尔没有肉身是好事,但至少他似乎有助于保护女性的贞操。 但他可能是对我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很不满意,骨头一边晃动着热水一边逼近我。 “听着,英雄爱美人。你现在是来消灭混合兽这种怪物的英雄。先说说你对她们每个人的印象。” “我只是个士兵,算什么英雄…… 你是修学旅行的男学生吗?” “别管那些,老实说出来,你这个混蛋。我猜你喜欢法蒂玛吧?” 我已经放弃反驳了,用被蒸汽熏得有点迷糊的脑袋思考着。 “很可爱,是个好孩子。她像猫的地方很有魅力。” “从健康的角度来看,她绝对是顶级的。虽然不知道所有奇美拉人是不是都这样,但总之她没有多余的赘肉,身材比例也很好。虎牙和猫耳猫尾巴在某种意义上是犯规的。” 达马尔评价说法蒂玛有着复杂而多重的魅力。我也同意他的看法。 头上长着大大的兽耳,柔软的长尾巴和金色的眼睛。看起来有点迷糊,但有时又能看透别人,而且很直率,几乎没有表里不一的时候。给人的印象大多是悠闲地打着盹。 “如果没有她,我觉得和其他人也不会相处得这么好。因为她会直接说出心里的话,虽然也会毒舌几句。” “确实。那舒尼亚呢?” 达马尔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接着指定舒尼亚。 “理智、有求知欲、冷静…… 还有,是我们的老师吧。” “金发白皮。在我看来像个孩子,但她以后肯定会是个美女,所以也不错。” 确实舒尼亚看起来很年轻,但从她的知识量和冷静观察周围的眼神中,能感受到超越年龄的东西。 就像骨头评价的那样,她那如丝绸般细滑的金发和祖母绿的眼睛,只能用美丽来形容。先不说身体的成长,她已经有足够的女性魅力了。 “但我似乎没办法用那种眼光看她们。” “那阿波罗尼亚呢?合法萝莉巨乳很诱人吧?” “不是。我说过了,阿波罗尼亚还在观察中。” 听到这句可能会带来极大风评被害的话,我把热水泼到骷髅脸上进行牵制。 但当事人即使眼孔和鼻子里进了水,也只是从脖子的洞里流出来,一点也不慌张。 “你有神经吧?” “你以为我每天早上怎么洗脸的?” “啊…… 因为没有眼皮,所以没法挡水啊。” 达马尔一边说着一边从热水里站了起来。 摇晃的水面上映照着遥远天空中的拱门。 “我知道你是个无能的家伙,但你要是一点都不考虑那方面的事情,搞不好会吃苦头哦?” “我只是没那么自恋而已。士兵连明天会怎样都不知道,留下要保护的人自己死掉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谁知道呢。” 达马尔一边滴着水一边从热水里走出来,他那没有表情的脸在我看来似乎有点无奈。 第37章 沐浴时光 ( 后篇) 京一他们换班后,我悄悄地泡进了热水里。 因为平时都是用冷水清洗身体,所以身体一浸入水中,自然就发出了一声轻叹。 “真奢侈……” “感觉痒痒的呢。我可不太擅长这个。” 平时不擅长做出表情的脸,在全身被温暖后,我觉得似乎很容易就会融化开来,而法蒂玛却站在那里,不停地摇晃着身体,显得很不安。阿波罗尼亚虽然一直盯着多魔姬,但她把肩膀以下都泡进热水里,一脸满足,还对着不停扭动的法蒂玛露出坏笑。 “果然猫不喜欢水呢。好可惜啊。” “哼,你这只狗还说我。” 法蒂玛不甘示弱,一下子把脸也浸入水中,但瞬间又站起来,大幅度地抖动身体。 水花四溅,溅到了旁边我的脸上。 “法蒂,坐下。” “呜呜…… 为什么舒尼亚你就没事呢?” 我想好好享受一下泡澡的时光,面无表情地拉着她的手,让她也泡进热水里。即使这样,她还是扭动了一会儿,不过最后像是放弃了一样,在水里盘起腿坐下来,终于安静了。 我一直认为在有很多血腥之咬栖息的危险地带洗澡是不正常的行为,但一旦泡进热水里,心情就很容易放松下来。周围是视野开阔的平地,只要泡完澡的两个人警戒着,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吧。我难得地产生了乐观的想法,觉得很可笑。 —— 从什么时候起,我这么信任他们了呢? 我一边望着缓缓升起的热气,一边想着京一和达马尔。一开始,毫无疑问是因为被他们救了,出于感恩和求知欲,我决定跟着他们。现在想来,那几乎是一场赌博,但回想一下到今天为止的经历,我可以说这场赌博我大获全胜。毕竟他们除了充满谜团之外,真的只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而且还为了保护我和法蒂玛而奔波,是善良的人。 也许是被热水泡软了,我觉得自己的脸颊微微放松了。 “舒尼亚小姐也会笑呢。” “…… 不用叫我小姐。你觉得我不是人类吗?” 我投去不满的目光,觉得自己可不是木头石头,但阿波罗尼亚苦笑着摆摆手,表示不是那样。微微晃动的水面轻挠着我的锁骨周围。 “那,直接叫你舒尼亚可以吗?你之前一直面无表情,让人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无礼。” 我很清楚自己不擅长表达感情,但被这么明确地指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尤其是在我迄今为止的生活中,坏处比好处多得多。我经常被人嘲笑像个玩偶,也因为不友好而被人白眼相看。 也许是想起了这些过去,我的目光自然变得严厉起来。阿波罗尼亚微微颤抖了一下,稍微想了想,然后挠挠后脑勺笑了。 “我跟你们相处的时间还很短,所以完全无法理解别人的心情 ——” 她有点难以启齿,但最后露出有点坏坏的笑容,半眯着眼睛。 “不过,稍微笑一笑的话,舒尼亚很可爱哦。主人不也这么认为吗?” “…… 所以呢?” 我对自己微微的反应迟缓感到非常惊讶。 —— 为什么我现在会动摇呢? 不是因为被说可爱。那种随处可见的奉承话我一点也不感兴趣,我也不是会因为这种话就动摇感情的小孩子。但是,“主人” 这个词却轻易地动摇了本不应该动摇的感情,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击让我的心跳加快。 胸口因为心跳剧烈而变得吵闹,严格来说,这种情况在我以前看到的同龄人恋爱中比较常见。但因为没有经验,我也无法确定。 我盯着水面烦恼着,阿波罗尼亚发出真心觉得不可思议的声音。 “哎呀,难道我说错了吗?我听说你是被主人救了,所以就像英雄冒险故事里那样,有淡淡的恋慕之情之类的。” 旅艺人或吟游诗人经常把英雄的故事作为表演节目。但是,那种极端的例子简直就是小孩子讲的梦幻故事。然而,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在情况上非常相似,虽然之后的发展有所不同,但也有不少相似之处。 思考了一会儿,我得出结论,无法弄清楚的终究是自己的心。既然如此,其他的理论无论怎么想都只是假设,所以我坦率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好像很不擅长呢。” 她说完苦笑了一下。我觉得自己有点被小看了,但因为不只是不擅长,而是完全没有经验,所以我闭上了嘴。 无法控制的感情让人着急又懊恼。而且,明明觉得痛苦,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在享受着什么,这让我很生气。 就像迷失在迷宫里一样。本应该手扶着墙壁走,但景色却一直不变,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感觉膝盖都要软了。 但是如果是迷宫的话,墙壁也可能会突然倒塌。 “哇!?” “如果是哥哥的话,我也想要。” 法蒂玛似乎终于适应了热水,从旁边把阿波罗尼亚按进了水里。她显然是紧紧地按住了阿波罗尼亚的头,有一段时间阿波罗尼亚只有手脚露出水面在挣扎,但最后法蒂玛放开她后,她一下子冲破水面站了起来。 那时她的胸部大幅度晃动,水滴飞溅的景象确实让人有点震惊。 “噗哈!?咳咳…… 你突然干什么啊!?我差点就被淹死了!” “明明你被警告过了,还对哥哥抛媚眼,这是惩罚。” “恋爱应该是自由的吧。” 法蒂玛显然没有听到阿波罗尼亚的抱怨。阿波罗尼亚意识到自己被无视了,就用垂着的尾巴用力地拍打水面,摇晃着身体大喊。 “对奇美拉利亚的俘虏那么温柔太奇怪了吧!如果不是被迷住了,那才不可能呢!” “你的头被热水煮得像个鸡蛋一样了吗?” 法蒂玛歪着头,眉毛皱成了八字。她明显是在小看人,这让阿波罗尼亚发出低吼声。就算是力量较弱的阿斯泰里翁再怎么凶狠,以高战斗力自豪的凯特也不会动摇。但是法蒂玛把表情变得温和,把视线转向了多魔姬。 “哥哥对谁都很温柔哦。为了像我这样的解放者,把熊人金姆打得落花流水,为了打倒混合兽还清债务,甚至不惜拼命,他就是个过分善良的人。” 虽然说是像做梦的少女,但有点血腥,不过至少法蒂玛对京一有着超越亲情的感情。 那是因为感恩和感谢而产生的感情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自己也有同样的感情,我开始仔细观察以前从未关心过的现象。 阿波罗尼亚也发出 “啊” 的一声。 “听说你是为了救猫才这样做的…… 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怪人呢。” 她苦笑着,厚厚的狗耳朵随着思绪摆动。 “怪人”。 这是以前经常用来形容我的词。周围的人因为我对什么都贪婪地求知而避开我,还在背后嘲笑我是没有人心的玩偶。 因为这个原因,我非常讨厌这个词。但是,当她们用这个词形容京一时,我却一点也不觉得不舒服。反而还觉得有点亲切。 “稍微笑一笑的话,舒尼亚很可爱哦。主人不也这么认为吗?” 阿波罗尼亚的话在我脑海中重复,我的脸颊又微微放松了。 我想象着如果在他面前笑一笑,会不会有什么改变,这样完全不适合我的想象。 但打断这个甜蜜幻想的,正是京一的声音。 “紧急情况!东南偏南方向有未确认的生物反应,不好意思,快从澡盆里出来!” 正好在玉匣的后方,扬起了大片的尘土。 穿着翡翠色装备的我在车顶上架着狙击枪,瞄准着雷达可能捕捉到的目标。 “听说会大爆发,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简直就像蝗灾一样。好像什么都会被吃光。” 血腥之咬以要把雷达图像填满的势头向我们逼近。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没有办法同时攻击这么多的敌人,也没有时间准备防御墙或战壕来阻止它们的冲锋。 “真想扔个热压炸弹下去。” “我也想请求近距离空中支援,但无论如何先全力撤退吧。我可不想被那样的东西碾死。” 说完,玉匣就开始全力撤退。 这是一个逃到兽群边缘的策略,但因为看不到敌人的总数,所以基本上是在赌博,一旦被追上就肯定要交战。 被猛踩的油门让以太引擎轰鸣起来,履带在地面上挖出沟壑,推动着车体疾驰。 “血腥之咬吃了什么才会增加这么多?” 仅仅是适应环境的话,无法解释这种大爆发。本来在岩石柱上就几乎看不到植物和动物生存的迹象,这么大的兽群要怎么维持生存呢? 对于这个问题,舒尼亚也通过无线电小声嘟囔着。 “本来血腥之咬是生活在更南边的小渐变区,通常只形成三、四只的小群体,数量也很少。食性是肉食性,但主要捕食鱼类 —— 应该是这样。” “除了喜欢吃鱼之外,完全对不上啊……” 现在那些生物一边扬起尘土,一边像海啸一样涌来,即使听说它们只形成小规模的群体,数量也很少,也无法让人相信。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舒尼亚也因为知识和现实的差距太大而含糊其辞。 “从食性来考虑,小渐变区水源很少,而平坦之弧水源丰富,这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是…… 即使这样,增加这么多的话,鱼很快就会被吃光,说实话我也不明白。” “是为了寻找食物而进行大迁徙吗?” 如果是因为吃光了食物所以去下一个地方,这种模式还比较现实,我这样想象着,但舒尼亚还是觉得有疑问,小声说道。 “那些本来就不是有持久力能一直高速移动的生物,而且如果食物减少,它们应该会开始自相残杀。大迁徙本身就很奇怪。” 对于这个假设的破绽,她似乎怎么也无法接受。 但是在思考的过程中,通过瞄准镜看到的兽群前端越来越大。雷达上的光点不会说谎,庞大的兽群在热浪中继续猛冲。 但是,似乎不止如此,达马尔喊道。 “雷达上有新的反应!比那个巨大的河马还小!” 在雷达的探测极限附近,血腥之咬兽群的后部,出现了那个东西。 比血腥之咬小很多,但有相当数量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那些在追着兽群,是不是有捕食血腥之咬的生物呢?” “如果是幼兽的话还说得过去,但基本上没有捕食血腥之咬的生物。而且,也不可能有能捕食那么大兽群的生物 ——” 她说不下去了。 然后有一段时间,无线电里只有短暂的呼吸声,不久后响起了拍打桌子的声音。 “不对,不是动物。” “不是动物?那到底是什么?” 我不明白,一边看着瞄准镜一边通过无线电提出疑问。 我完全没想到在瞄准镜里,血腥之咬会高高地飞起来。 “群体混合兽。” 听到她颤抖的声音,我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 第38章 混合体1 修尼亚说过去有过好几次报告案例。 基本上,“混合体” 通常单独出现并展现出凶猛的威力,但偶尔也会形成由众多相同个体组成的群体。 虽然单个个体的能力不如单独的 “混合体”,但由于它们协同行动的特性,对于依靠数量优势对抗的人类来说,被认为是更具威胁的存在。 想想那铺满地面的一大群 “血咬兽” 因为恐惧而逃跑的情景,就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说法。 而那个应该成为目标的敌人确实正在接近。没有时间犹豫判断了。 我急忙回到车内,开始装备武器。 “喂,恭一,你不会真打算就这么干吧?” “在这种情况下,或许能把正在攻击‘血咬兽’的敌人分割开来。目前‘混合体’似乎还没注意到我们这边,如果要进行奇袭的话,这是绝佳的机会。” 我取出在行李室中拥有最长枪管的便携式电磁加速炮 —— 个人轨道炮,装填一次性蓄电池。将蓄电池的状态从保存切换为释放。 “嘛,如果正面硬刚的话,这样或许更稳妥。‘玉匣’的主炮也不能用,而且如果‘血咬兽’不攻击我们这边的话就安全了。” 达马尔对着没有自动攻击功能的主炮叹气。 “玉匣” 的武装除了机关枪之外都不能使用,以能被 “血咬兽” 弹开的火力程度,很难给对方造成致命伤。再加上既然搭载了非战斗人员修尼亚,自然是希望避免不必要的战斗。 所以应该做的是,在排除目标 “翡翠” 的同时确保 “玉匣” 的安全,这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通过狙击各个击破,尽可能避免混战。反正如果电磁加速炮不起作用的话,仅凭手头的火力也无法应对,一旦明白这点就只能逃跑。” “嗯,也是。可别乱来啊。” “我可没有那种毫无好处还乱来的受虐倾向。” 给电磁加速炮装填耐热质量弹后,眼前浮现出 “发射准备中” 的字样。 我抱着那长长的炮管,全身像刺猬一样装备着武器,看着聚集在车体后部的三个人。 神情紧张的阿波罗尼亚、一如既往没什么力气的法蒂玛,还有投来不安视线的修尼亚。 作为队长进行训示,就像以前被上司要求时一样。我非常不擅长演说之类的事情。 但看着她们的脸,就会露出笑容,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了。 我放松肩膀,以自然的状态首先将视线投向法蒂玛。 “如果‘玉匣’有什么情况,你就是我们的依靠。” “好的,我会尽力试试。” “很好的回答。我会尽量不麻烦你,但一旦有情况就拜托大家了,法?蒂?玛。” 听到最后这一呼唤,她睁大眼睛,尾巴 “嗖” 地竖了起来。 在部队里和学生时代的朋友才会用爱称称呼别人,我决定效仿修尼亚也这么称呼她。 是因为很高兴吗?法蒂玛表情缓和下来笑了。 “我也会全力努力的,哥哥也要小心哦。” “嗯。” 我在法蒂玛面前伸出金属手臂,她眯起眼睛,把头靠在上面蹭了蹭。 接着我转向阿波罗尼亚。 一开始看起来很紧张的犬族女孩,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互动觉得很傻,露出了苦笑。 “阿波罗尼亚,听从达马尔的指示保持警惕。我先把武器给你,一旦有情况希望你能支援法蒂。” “这样好吗?武器什么的。” 作为对抗怪物的自卫武器实在太弱了,只是一个聊胜于无的刺刀,她皱着眉头,显得很为难。 “就当是个护身符吧。当作是提前借的信任。” “哇…… 你这么说我反而更难办了。那既然借了,我能提一个任性的要求吗?” 阿波罗尼亚用左手挠着脸,向前走了一步,可爱地向上看着我。 “如果能做到的话…… 说说看。” “自、自己也希望被叫做阿波罗。” 一瞬间的沉默。 明明知道现在没有时间做这种事,但我却愣住了。感觉自己就像第一次上战场被扔到前线的新兵一样。 “—— 不行吗?” 她一边说着要观察情况,却又总是过度参与。在这种情况下,哪个世界会有男人在被这样请求后还说不行呢。 我深深地从肺里呼出一口气,为了掩饰尴尬把头转向一边。 “拜托了,阿波罗。” “是,是!明白了,长官!” 看到阿波罗尼亚当场小跳着做出胜利的手势,我心想为什么要让她做这么让人尴尬的事情呢。但仔细想想,给法蒂玛起爱称的是自己,如果说是被自己影响的话,那无疑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开战前的兴奋是很可怕的,这种莫名其妙的亢奋在结束后可能会成为问题。我一边咬着牙提醒自己要冷静,一边看向修尼亚。 她仍然带着无法抹去的不安表情看着我。 “希望你能贡献智慧。” “嗯。” 实际上的指挥是达马尔,但仅靠他对现代的敌人了解不足。正因为如此,她的头脑会成为强大的战斗力。 “通信是连接着的,所以我会传达我的情况,有什么发现随时告诉我。” 修尼亚默默地点头。 这样出击就没有问题了。接下来只需要行动,像往常一样,我正要把意识切换到战场上的状态时, “你会回来吗?” 修尼亚的话让我愣住了。 她那不安摇曳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我。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对于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活着的士兵来说,约定这种事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如果这能稍微抹去她的不安,让少女的脸上浮现出小小的笑容,那谁又能说这是没有价值的呢。 “我保证。我们一起回到后方基地。” “我等着。” 我背对着她那稍微缓和的表情,用力踩在脚上。 “我出发了。” “好,期待你的战果!” 听着达马尔的声音,我从 “玉匣” 的后部舱门跳了出去。 依靠传送过来的雷达信息,我朝着明显比刚才更加分散的疑似 “混合体” 的大群靠近。 “血咬兽” 群的后方被突破后失去了统一指挥,开始四散行动,而 “混合体” 也分散开来继续追击。 我靠近了向东被分割的一群 “混合体” 追击的队伍。可能是因为时不时要应对拼命反击的 “血咬兽”,它们的速度有点慢。 我躲在岩石的阴影处,通过远距离瞄准镜观察情况。 那是一群奇怪的生物,不,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生物的怪物群。 它们用四条腿在地面行走,在不自然地架在上面的躯体上长着八条手臂,虽然看不到像头的东西,但在脚和躯体的连接处有一张长着尖牙的大嘴。 它们有着紫红色的体色,大小和纯种马差不多。它们能轻松地举起比自己大得多的 “血咬兽”,用八条手臂轻松地将其撕裂。 “没有眼睛、鼻子、耳朵的异形…… 呢。” 似乎意识到无法逃脱的一只 “血咬兽” 开始反击。 如果以巨大身躯为傲的 “血咬兽” 张开大口,那么 “混合体” 应该只有被巨大的牙齿贯穿、被刺穿并被压碎的未来。 但是,从那张大嘴里突然喷出鲜红的血液,预想瞬间被推翻。 “混合体” 轻易地突破了河马的头骨,沐浴着飞溅的脑浆,很快就开始向下一个目标移动。 它们的目的不只是捕食,更是屠杀。它们淡然地驱逐目标的样子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是杀戮机器。 “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才能穿透骨头呢?” “能承受河马的一击,说明它们对外部压力有极强的耐受性,这应该没错吧。真是厉害的怪物。” 虽然看起来没有外壳但却很坚固,而且还有能追上 “血咬兽” 的速度。考虑到它们会成群结队地袭来,国家被毁灭也就可以理解了。 毁灭了帕塞塔的那个会分裂增殖的家伙能耐热耐压力,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从岩石的阴影处伸出便携式电磁加速炮的长枪管。 这是利用电磁力将物体加速到超音速的线性马达弹射器。为了承受摩擦产生的高温而装填的耐热质量弹被抱在怀里,围绕着像轨道一样伸出的枪管的线圈开始放出电弧。 通过瞄准镜瞄准的是在后方稍微落后的一个个体。不知道是因为生物个体差异,还是有意殿后,我将脱离群体的那个 “混合体” 的躯体对准瞄准镜的中心。 “攻击,开始。” 我一扣动扳机,释放的电力就在轨道上奔涌。 在形成的磁场引导下,耐热金属块以惊人的速度发射出去,发射的反作用力让枪管猛地向上跳。 冲击波从地面卷起沙尘,一次性蓄电池在上面发出声响滚落。 子弹像被吸进去一样击中 “混合体”,它那看似坚韧的身体被炸飞。而且贯穿的子弹直接炸飞了后方的岩石,周围一带下起了碎石雨。 “呼!首弹命中!果然电磁加速炮的直接命中它们是扛不住的啊!” “好、厉害……” 听到达马尔拍手欢呼和从他旁边传来的修尼亚的小声赞叹,我暂时松了一口气。 相反,“混合体” 似乎因为同伴被攻击而动摇,一齐停下了动作,片刻之后所有个体突然改变前进方向开始奔跑。 “是发现我们躲在岩石阴影处了吗?好厉害的探测能力。” 它们的数量大约有十五个。从群体总数来看不到四分之一,但它们像约好了一样开始行动的样子让人很不舒服。 “第二发,装填开始。” 只要装入新的蓄电池,电磁加速炮就会立即开始重新充电。 电磁加速炮威力大且相对比较稳定,但唯一也是最大的弱点就是充电需要十五秒,缺乏连射性。 我一边通过监视器确认充电情况,一边开始从这里后退。 助跑后跳跃。在空中启动跳跃推进器,回头看,然后保持射击姿势落在地上停下,进行第二次射击。 但是,子弹落在了瞄准的那个个体的后方,只是掀起了周围岩石和地面的冲击波。 被冲击波震动的地面让几近命中的几个 “混合体” 失去平衡摔倒,但它们马上站起来又继续愚蠢地追击。 我觉得它们就像机器一样。无论途中有什么障碍,甚至是会让自己被破坏的情况,只要命令在执行,它们就会继续行动。 想到这里,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与此同时,从接收器中传来达马尔的叫声。 “这突然是怎么了…… 喂,在其他地方玩耍的家伙们也朝你那边去了!” “分割失败了吗?真麻烦。” 第三发击中了刚才瞄准的那个个体,但距离确实在被拉近。陷入近战只是时间问题。 再次拉开距离射击。击中了在群体后方前进的一个个体,它的两条左腿从躯体上被扯掉,死亡。 “还剩三发子弹。要是有地雷什么的就会轻松一点了……!” 在平地上奔跑然后回头射击。又多了一具尸体。 看着雷达上不断增加的敌人,我咂了咂嘴,一边装填下一发子弹一边装入蓄电池,这时监视器上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警告文字。 “枪管过热!?太快了!” “这可是八百年前的老古董,放弃吧!就算冷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运作。” 我对机械师有点不负责任的话咂了咂嘴,将武器切换为狙击枪。 像以前一样后退并扣动扳机,能一击击飞 “血咬兽” 的高速穿甲弹从枪口射出,在坚硬的 “混合体” 外皮上打出一个洞。 但是 “混合体” 不会轻易停下。第一发子弹让它的手臂被炸飞,第二发在躯体上打出一个洞,第三发让它的上半身消失,终于它倒在地上扬起沙尘。 “第五只!” 距离的优势没有了,我右手拿着狙击枪,左手用突击枪连射。 正要扑过来的一个个体被突然的弹雨打乱了节奏,接着被穿甲弹直接命中,洒出大量体液倒下。 用突击枪牵制,用狙击枪击破了四个个体。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和确实在汇合增加的敌人数量。 “混合体” 踩碎脚下滚落的弹壳,向这边逼近。 第39章 混合体2 发出奇怪声响的怪异怪物挥舞着八条手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要殴打装甲冲过来。 我躲过一只,又躲过两只,向第三只怪物射出穿甲弹让它沉睡,第四只怪物的攻击没能完全躲开,用狙击枪抵挡时,被那能撕裂 “血咬兽” 的怪力从手中击飞,在地上翻滚。 失去火力的我又轻轻咂了咂嘴。 “狙击枪被毁了!一击就像捏糖人一样!” “喂喂,这可真是不得了啊。” 我大幅上升拉开距离,从背后拔出收敛波光长剑 “弗兰贝尔热”。这把剑比固定在前臂两侧的谐波刀大得多,是为了对抗装甲车辆战斗而制造的近战装备。 如果对手的装甲没有激光衰减覆膜,就可以轻易切断,所以我记得经常使用它。 “首先,一只!” 我借助下落的速度将正下方的一只怪物切成两半。 即使能承受燃油燃烧的温度,但面对连机械的自我修复装甲都能切断的激光光,它显然无法承受。被切成两半的 “混合体” 断面漆黑溃烂,几乎没有流出体液就崩塌了。 我躲开像棋子一样旋转着扑过来的一只怪物,从后面刺穿另一只逼近的个体,然后用回砍的方式将刚才躲开的那只怪物横向砍倒。 “没有躲避的意思还真是让人省心呢,哈!” 接近警报响起,我一脚踢在地面上向后飞去。怪物的牙齿掠过装甲,溅起火花。 “翡翠” 判定的单个威胁度为中等。似乎判断它有可能对装甲造成损伤,根据情况可能是危险的对象。 怪不得自动驾驶的 “瓦米利翁” 会被摧毁,这火力确实让人信服。而且,毫不畏惧死亡地冲锋,肯定是非常难对付的对手。 我向不断袭来的紫红色怪物倾泻枪林弹雨,又挥舞了一会儿热线刀刃。最后将收敛波光长剑刺入最后一只怪物的头部,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雷达上显示似乎会合较慢的另一群怪物也即将到来。 “第一波歼灭…… 达马尔,你那边呢?” “真是不得了的战斗方式啊。多亏了你,我这边不用担心。那些家伙都盯着你呢。” “一点也不高兴听到这个,真是的。” 我让安装在双肩的导弹发射器识别目标的影像信息。狙击枪被毁,便携式电磁加速炮过热的情况下,能进行远距离攻击且火力高的就只有这个了。 专用的远距离锁定瞄准镜显示出来,两枚导弹请求目标指示。 但是,我因那粗糙影像中的不协调感而眯起了眼睛。 “…… 修尼亚,群体‘混合体’中有个看起来不一样的混在里面,那是什么?” 在接近的第二波怪物中,有一个个体的躯体上长着人类一样的头。体型也大了一圈,体色不是紫红色而是燃烧般的红色。 “!先优先击破那个!很有可能是群体‘混合体’的指挥官!” “指挥官的话,那个就是首领级别的个体吗?” “对于‘混合体’,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确定的。但是,根据目前的目击报告,指挥官和其他的外观不同。如果摧毁它,群体可能会失去统一指挥。” “了解。将那个设定为重要目标。” 我将目标锁定在优先级提升的指挥官身上。 输入完成的同时,“翡翠” 的肩膀上冒出白色的烟雾和青白色的火焰。 伴随着轰鸣声发射到空中的导弹展开细长的翅膀上升到一定高度,然后一下子加速向目标飞去。 这时我才注意到指挥官的异常变化,是通过最大望远观察到的。 因为是在粗糙的影像中,所以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到指挥官周围的普通 “混合体” 聚集起来像一堵墙。 就在我觉得不可能的时候,导弹像被吸进去一样击中指挥官,周围被爆炸的火焰包围,普通的 “混合体” 被炸飞。 但是,不好的预感往往很准。 “挡住了…… 吗?” 在爆炸的火焰散去后,那个变异体依然稳稳地站着。 从周围散落的肉块可以看出,普通的 “混合体” 充当了替死鬼,减弱了导弹的威力。 两枚导弹的威力惊人,很多围绕着的怪物被炸飞变成了不能说话的尸体。但问题不在这里。 “修尼亚,你猜对了。那个显然在控制周围。” 作为备用的下一枚导弹自动装填到发射器中。 刚才的爆炸虽然威力被减弱了,但再来一次的话,周围的普通型 “混合体” 数量太少,无法再抵挡。虽然这样导弹也用完了,但总比让高危险度的目标接近要好得多。 我指示系统攻击同一目标,看着从发射器中再次冒出白烟,我凝视着飞出去的导弹。 “呜诶~…… 知道群体‘混合体’是怪物,但长着人类的活体铠甲也太怪物了吧。” 阿波罗尼亚从上部舱门探出头,用能看到远处的双筒望远镜观察,和这样的家伙战斗还活着的自己简直是奇迹,她皱着眉头吐出舌头。 “那是恭一的…… 真正的战斗方式。” “‘好可怜。” 我和法蒂玛也两人挤在狭窄的炮手座位上,紧盯着显示画面的平板监视器。 虽然还是完全不明白是什么原理,但总之我们全神贯注地看着清晰显示的 “翡翠” 的一举一动,屏住了呼吸。 如果现代有操纵机械的技术,人类也许就不用再害怕 “混合体” 了。 现在又有一个叫做 “诱导弹” 的飞行道具发射出去,烧焦了干燥的大地。它就像一只活的鸟在天空中飞舞,然后径直冲向 “混合体”,这简直就是极致的魔术或者神的杰作。 “神代的战争,是用这样的东西进行的吗?” “混合体” 像切蔬菜一样轻易被切开的那个身影,作为一个普通的士兵来说实在是太强大了,我一个人感到脊背发凉。 如果他和达马尔没有遇到我们,只是沦为普通的强盗,那么如果那样的武器对准人类,帝国也会很容易被毁灭吧。 把我从这个可怕的想象世界中拯救出来的,是法蒂玛拖长声音的声音。 “果然我要保护哥哥什么的,只是做梦而已。” 她叹了口气,罕见地露出有点忧郁的表情。 “法蒂?” “我,好好地完成了解放者的工作了吗?” 她就像被抛弃前一样,脸上明显露出不安说道。 恭一和达马尔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抛弃法蒂玛吧。连危险的俘虏阿波罗尼亚都不杀,既不杀也不放,最后甚至还给予信任,他们就是这样的好人。 但她还是多次叹气。 “我的护卫是法蒂的工作。” “那…… 是这样没错。”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们看到的是恭一只是一个普通人吧。拥有打倒奇美拉的力量,包含着现代不存在的知识,但除了缺乏常识这一点,他并没有超出人的范畴。 达马尔如果不是骨头的话,在感觉、知识、生活方式等方面都和人类非常相似。累了就睡觉,开心就笑,甚至还有把我们当作异性看待的言行。虽然不知道骨头为什么要吃东西,吃的东西又消失在哪里,但这些都因为是很平常的动作所以没有不协调感。 不过,现在的样子确实可以说是怪物没错。 “竟然拿同伴当盾牌挡住了!?那家伙把那个判断为威胁了吗……?” 从达马尔他们叫做 “无线通信器”、能和远处的人说话的道具中传出达马尔的声音。 如果看向指挥官,在普通 “混合体” 七零八落的中央,那个怪物悠然地站着。 “混合体” 有判断危险的能力,以前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达马尔,没有其他强力武器了吗?” “嗯?没有了,没有比那个威力更高的武器了…… 如果便携式电磁加速炮还能用就好了。” 看着发射出去的第二枚导弹,骸骨达马尔一个人嘟囔着像咒语一样的话。 紧接着再次响起爆炸声。第二枚 “诱导弹” 似乎直接命中了。 但是,达马尔果然发出像放弃了一样的沉闷声音。 “看到敌人有损伤但没有被摧毁。没能干掉它。” 达马尔似乎能看到还没有完全散去的火焰和烟雾那边的 “那个东西”。 正如骸骨所说,紧接着从 “无线通信器” 中传来恭一的声音。 “怎么都觉得比主力坦克还硬。周围的几乎都被爆炸的冲击波炸死或受了致命伤,但那家伙即使被近炸弹击中还活蹦乱跳的。” 我拼命压抑着涌上身体的不安。 忍住想要抱住从后面偷看的法蒂玛的冲动,同时又因为好奇而紧紧盯着外面的画面。 所以才会这样吧。我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 被看到了? 烟雾散去,在刚才的攻击中被切掉了一半八条手臂的指挥官 “混合体”,不知为何不是看着攻击它的机械,而是从叫做 “监视器” 的装置那边,感觉在凝视着我。 不可能看到的。虽然这么想,但我就是无法从那个异形身上移开视线。 那是一瞬间,还是很长时间呢。达马尔的叫声把我拉回了现实。 “什么!?从怪物群中分离出来的一只朝我们这边转过来了!” “诶?” 车内顿时紧张起来,“玉匣” 猛地开动。 “哇!?” “喵……!?” 听到奇怪的叫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在外面看风景的阿波罗尼亚因为突然启动从天花板的入口掉了下来,压在了法蒂玛身上。 阿波罗尼亚似乎听不到 “无线通信器” 的声音。她显然非常混乱,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法蒂玛在她身下,只是突然开始抱怨。 “好痛 —— 这是怎么回事啊!要动的话先说一声啊!” “先别说这个,快起来…… 很重。” “什、什么!?对少女说重是什么意思啊重!?” “…… 自己说自己是少女,我觉得有点那个。” 我担心她们有没有受伤,但从她们还能吵架来看,似乎都没有受伤。 我松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开始移动的外面的景色。 那个还站在那里的异形,已经不再看我们这边了。 第40章 混合体3 “找到了‘玉匣’……!?” 这是一个极其突然且难以理解的举动。 就在刚才,所有的 “混合体” 还都以 “翡翠” 为目标在行动,可现在却有几只怪物改变了方向朝 “玉匣” 冲去。 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条件,但可以认为它们的探测能力远超人类。而且,那个指挥官似乎还具备统率普通 “混合体” 的能力。 “难道说,它们能看到通信波吗?” 一边否定这个不可能的猜想,一边总之现在要集中攻击指挥官。 卸下导弹发射器让自己轻便些后,我双手反握收敛波光长剑,朝着还很遥远的指挥官冲去。 周围有从其他群体汇合过来的普通 “混合体” 组成墙壁般的阻碍,但我踢开它们,挥舞着收敛波光长剑将它们扫开,同时不断发射突击步枪的子弹进行牵制,稳步缩短距离。 途中,突击步枪子弹打光了,我放弃重新装填,把枪挂在腰间。重新双手握住收敛波光长剑,终于逼近了指挥官。 失去了左边的四条手臂,这个大型异形面对相对的 “翡翠” 却没有逃跑的意思。不仅如此,还挥舞着剩下的手臂进行威吓。 “赶紧解决掉你!” 我一边躲避着狂暴的手臂攻击,一边从右边挥出剑。这锐利的一闪应该有足够的威力将其躯体斩断。 但是,指挥官扭动身体躲开了剑刃。剑尖只是勉强擦过,没有造成致命伤。 到目前为止的 “混合体” 从未表现出躲避、防御的样子,但这个似乎是所有方面的高级版本,显然也很擅长危险探测能力。 “啧 —— 呃!?” 而且,就在我以为它躲开的时候,它用四条腿的前两条腿踢了过来进行反击。 明明只是难看的一踢,却又快又有力,我没能完全躲开,被踢飞了。 我借助跳跃推进器减缓冲击力,同时用左手和双脚在地面上抓挠滑行,避免了华丽的摔倒,但这力量确实远超想象。“翡翠” 的正面装甲受损警报响起,威胁度一下子上升了。 在近战中它速度很快,目前的我没有能在远距离攻击中给予有效打击的方法。而且周围还有很多簇拥着的怪物发出令人不快的声音。 “…… 原来如此。是能破坏机械的敌人啊。” 我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与以往不同的开关切换的声音。 指挥官对着攻击它的力量感到欢喜,震动着发出咆哮,周围的普通 “混合体” 聚集过来想要给予致命一击。 —— 不浪费时间,确实地,杀死它。 “解除所有系统的输出限制器。” “喂,喂,你这个笨蛋!?突然干什么 ——” 我感觉到达马尔在通信器的那头喊了些什么,但我把这当作杂音切断了无线,重新握住剑柄。 眼前进度条延伸,视野全面被鲜红的警告文字填满。 输出限制解除、以太机关负荷增大、致动器压力负荷增大、运行状态超出安全保障范围等等。 尽管系统像在吵闹着说违反了玉泉重工和军队制定的安全规则,要赶紧设置限制器,但我把这一切都当作已知情况无视掉。 如果我不动的话,那些普通 “混合体” 就会发出像咯咯笑一样的声音,从右边扑过来。 那大概就像 “血咬兽” 一样想要撕裂 “翡翠”。 “滚开。” 带着和警告文字一样红色光芒的 “翡翠” 的光学单元大概瞥了一眼。我单手抓住想要扑到我右手上的 “混合体”,把挣扎的它砸向地面。那冲击力惊人,扬起沙尘,地面出现裂缝。 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混合着体液和肉的水坑。在水坑中心站起来的 “翡翠” 拖着红色的光,看起来就像幽灵一样吧。 也许是因为攻击失败而焦躁,指挥官把周围聚集的 “混合体” 一起派了过来。 我毫无感情地睥睨着那些毫不怀疑、毫不畏惧、只是一味愚蠢地冲过来的普通 “混合体”,深吸一口气,大喊起来。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用力踩踏地面,地面仿佛被挖开,蓝色的铠甲冲了过去。 我咬紧牙关忍受着仿佛要吐血般的加减速冲击,右手挥舞着闪耀着红色光芒的光剑,左臂的震动剑传来微弱的震动,将肉片切碎。 每次挥动手臂、每次移动脚步,本应从身体的神经电流中读取并辅助的致动器都发挥出过度的力量。我的肌肉、骨骼、整个身体都在发出悲鸣,在被挥舞的势头中,视野被染成红色。 转眼间,普通的 “混合体” 就变成尸体暴露在大地上,挥出的剑不停,连地面也被轻易切开。 指挥官周围的防护墙已经没有了。不知何时,周围聚集的个体都被切成了肉片躺在地上,剩下的几只在追击 “玉匣”,如果不超越物理法则,无论是防御还是攻击都来不及了。 是害怕了吗?是恐惧了吗?对人类智慧的结晶,仅仅一台机甲步兵。 我一边让身体发出嘎吱声,一边锐利地盯着指挥官,像刚才一样挥出横向的一闪。 吱 ——!? 本应被躲开一次的攻击从指挥官剩下的手臂根部切断,剑刃也触碰到了躯体,溅起火花。 惊慌中挥起的反击的腿被机体翻滚躲开,用左臂的谐波刀斩断。接着像芭蕾舞女演员一样旋转的 “翡翠” 顺势将收敛波光长剑滑向那个看起来像人类头部的鼻尖。 红色的激光光像霞光一样穿过,指挥官被烧焦的头部发出刺耳的叫声,接着一边痉挛一边扬起尘土倒在地上。 蓝色光芒的幻影在它身后举着剑一动不动。 “哈…… 哈…… 呃!” 不停响起的警报声像在猛击我的脑袋,喉咙深处涌起一股带着铁锈味的红色块状物。 身体里的肌肉、所有的器官都在发出仿佛要被压碎的钝痛。在没有飞行员服辅助的情况下解除安全装置限制器进行操作,对身体的负荷太大了。 从第二代机械开始,其性能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能够承受的范围,可以说人类的搭乘成为了性能极限的一部分也不为过。 在夜光中队中我担任队长,被称赞为王牌的原因之一就是在解除限制器状态下的战斗持续能力。 在面对凭借性能和力量无法战胜的对手时,通过解除限制器取得胜利的情况也不少。每次这样做都会被送进野战医院,被军医狠狠地训斥。 也许是有点习惯了吧。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有失去意识还站着。 “开始限制输出…… 哈…… 各部位,显示状况。” 仿佛系统叹了口气一样停顿了一拍,然后鲜红的视野恢复,同时机体各部位的状况被报告出来。 受损的主要是把 “混合体” 砸向地面的右手和直接受到攻击的胸部装甲。特别是右手的致动器运行率大幅下降。 如果达马尔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吧。而且我不知道这种损伤在不更换零件的情况下是否能够修复。 “‘玉匣’…… 达马尔,能听到吗?回应我…… 啊,对了,是我切断了通信呢。” 我重新打开通信线路,喘着气。 如果能露出自嘲的笑容,是不是就没事了呢?虽然不太确定表情肌肉是否还能正常活动,但既然能感觉到痛苦,那至少痛觉似乎还正常。 过了一会儿,通信器里传来怒吼声。 “你这个大笨蛋!!还活着啊!?还活着吧!?你也为我们这些一边和怪物进行生死较量一边还要安慰女人的人想想啊!” “对不起啊。责备的话等会儿再说 —— 咳…… 啊,告诉我情况。” 我咽下嘴里缠绕着的血腥味,一边咳嗽一边虚弱地摇摇头。 “啊,啊!你就好好期待吧,你这个混蛋!我们这边还在和你的残党交战呢!一边把扑上来的怪物像猫拍苍蝇一样打飞一边逃跑呢!” “我马上过去。” “我们也会尽量靠近!要是你在那里倒下了,我就用履带碾过去!” 我用拳头砸着笑着的膝盖,强行用力在 “翡翠” 的支撑下慢慢迈出脚步。 被问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能战斗,我不知道。但是,既然 “玉匣” 还在战斗,我就不能在这里倒下。 “玉匣” 一边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嘎吱声,一边拖着紫红色的 “混合体” 前进。 “这个……!放开,开啊 ——!” 法蒂玛一次又一次地用板剑敲打没有指甲却有着惊人力量抓住 “玉匣” 的紫红色肉块。每次都伴随着像撞击岩石一样的声音被弹开,但她还是再次挥下,一点一点地削去肉。 阿波罗尼亚也试着用刺刀砍过去,但面对连板剑的重量和挥舞都几乎无法造成伤害的对手,她根本无能为力,大大地咂了一下嘴,滚进了车里。 “达马尔先生!没有什么飞行道具吗!?什么都行!” “你又没开过枪!” “只要简单地教我怎么用,之后我会想办法的!” “该死!” 达马尔把自己腰间的机关手枪扔给她。这武器从外表看不出来,但骨头一边说握枪的方法和弩一样,一边头也不回。 “旁边那个小旋钮!把那个有红色标记的随便转一下然后扣扳机!” “哪个啊!?” “有红色标记的那个!” 阿波罗尼亚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地摸索着,但因为她花的时间太长,达马尔不耐烦了,说把枪给他,然后设置成射击状态。 “有四十发子弹!只有四十发,一直扣着扳机的话一瞬间就会打光!扣一下就松开,松开后再扣!然后尽量打中!” “好,了解!” 在她再次爬上顶部舱门的时候,最后一句 “好好握住” 的提醒飞了过去。 紧接着传来干燥的间断声,接着是阿波罗尼亚的尖叫声。 在这种喧嚣和紧张的气氛中,修尼亚一个人在炮手座位上,继续紧盯着外面的影像。 “恭一……” 她的耳朵里,恭一痛苦地喘着气说话的声音一直挥之不去。 她拼命忍住快要流出来的眼泪,继续紧紧盯着慢慢朝这边走来的 “翡翠”,紧紧握住自己柔软的拳头。 “啧!” 一声仿佛用锤子敲打铁砧一样沉闷的金属声在车内响起。接着是一阵刺耳的刮擦声,不久车上又安静了下来。 然后,很快,从一直开着的顶部舱门,阿波罗尼亚的头倒着伸了出来。 “修尼亚,我把上面的怪物弄下来了!还有,告诉达马尔先生子弹打光了!” “我把便携式无线通信器给你了,你用那个就能听到!别打了!从货舱里找个差不多的东西拿过来!” 阿波罗尼亚不理会通过无线通信器传来的怒吼,轻快地爬下梯子,从修尼亚身后迅速穿过,转眼间就进入货舱,抱着恭一拿着的自动步枪跑向驾驶座。 她坚持说这看起来明显很厉害,骨头不耐烦地再次设置成射击状态。 修尼亚看不到这一幕。但是,看到阿波罗尼亚在拼命战斗,想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柔软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大脑工作者” 不是战斗人员,一旦发生战斗,就要尽快躲到安全的地方。但如果即使这样也无法远离危险,就挥舞自卫用的短剑,但也只是起到威慑作用。根本不可能和 “混合体” 战斗。 既没有像法蒂玛那样的力量,也没有像阿波罗尼亚那样使用飞行道具的经验,结果只能继续观察,她像生了根一样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大脑工作者” 被保护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真的这样就好吗?只有这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转来转去,变成了一种仿佛要咬碎后槽牙的痛苦。 被 “0.8” 逼到绝境的时候不得不挥剑。但是看到现在的情况,修尼亚甚至觉得当时能那样做已经是很幸运了。 “从后面的舱门射击!不用瞄准,只要让它们犹豫就行!” “就算你让我瞄准我也不会啊,我就随便扫射!” “别得意地说出来!” 阿波罗尼亚按照说的踢开后部舱门,露出狰狞的笑容挥舞着自动步枪。 以限制点射每次三发的方式射出的子弹,出乎意料地笔直飞去,其中几发在 “混合体” 的表皮上溅起火花。 “意外地…… 能瞄准吗?” 这次她好好瞄准后扣动扳机,发射出的全金属被甲弹准确地击中了 “混合体” 的嘴。 但即使是恭一都说像装甲车一样的表皮,根本不可能有效果。 “呃,打中了也没效果啊!” “那是能承受机械狙击枪攻击的家伙!那只是牵制,牵制!别啰嗦,继续射击!” “牵制…… 感觉只是在浪费子弹。” 阿波罗尼亚苦着脸伸出舌头,一边尽量瞄准看起来比较软的地方扣动扳机。 这几乎成了她的习惯,她把瞄准镜对准 “混合体” 的嘴周围和脚。 另一方面,稍作休息的法蒂玛呼出一口气,像刚才的阿波罗尼亚一样把头从舱门倒着探出来。 “修尼亚,问问达马尔先生还要多久才能和哥哥汇合。” “所以说用无线通信器就能听到啊!现在恭一累得要死!再坚持一会儿!” 通过无线通信器传来达马尔的怒吼声,法蒂玛奇怪地歪着头,阿波罗尼亚一边环顾外面一边苦笑,然后叫了一声。 “达,达马尔先生!它们又扑过来了!” “该死!” 车体大幅度向左倾斜,在沙地上滑动履带躲避扑过来的怪物。 阿波罗尼亚向没抓住的 “混合体” 开枪,但它似乎毫不在意,又开始行动了。 “真的,一点效果都没有啊。” “如果不能和主人汇合,我们就越来越惨了,这可不行。” 唯一像受伤的伤是法蒂玛留下的打击痕迹。那也是她用蛮力挥出的结果,被砸的板剑反而严重变形了。倒不如说,应该称赞这把虽然是为了对付奇美拉而量产的刀刃没有碎掉。 一想到又要申请更换,法蒂玛不满地摇着尾巴,突然看到了 “玉匣” 的炮身。 “达马尔先生,这个武器不能用吗?” “啊!?哪里有会用机关枪的人啊!如果你们能来开车,我就开枪!” 达马尔一边左右摇晃车体一边怒吼。 知道其威力的法蒂玛哼了一声,但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玉匣”。 但是,连达马尔都忘记了有一个人知道。 “我来做。” 说出这句话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修尼亚。 第41章 混合体4 自从醒来之后,就不断有让人惊掉下巴的离谱事情发生。 本以为对这种冲击已经有点习惯了,没想到修妮娅提出的建议让我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产生了下颌骨飞出去的错觉。 极度的惊愕让我在战斗中似乎屏蔽了所有传入耳中的声音。 片刻之后,我大喊起来,仿佛自己疯了一样。 “别胡说!在驾校慢慢开和这可不一样!突然进行战斗行动根本不可能!” 确实,装甲机械支援车沙尔图尔斯虽然体型庞大,但在驾驶的容易程度上有很好的口碑。据说在包括非战斗车辆在内的所有全履带车辆中,它甚至可以像普通汽车一样驾驶。 但是,一个连乘用车都没开过的人,不可能轻易就能驾驶它。 即便如此,修妮娅还是抓着椅子坚持着,固执地不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那个武器的话,也许能阻止混合体。值得一试。” “你说这种话 ——” 话说到一半就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一声低吼。 幸运的是,广阔的平原上障碍物很少。这意味着可以直线行驶逃跑,只要踩着油门,应该就能应付过去。 而且如果从主炮的链式机枪中发射带有脱壳穿甲弹的弹药筒,虽然很难摧毁它们,但应该能造成一些伤害。 另一方面,脑海中也响起了不要鲁莽行事,继续这样逃跑的警告。 我喜欢赌博。如果附近有赌场,我会因为这是这样的世界而想去试试。 但那只是兴趣爱好。既然我不是那种拿命赌博的赌徒,我摇了摇头,认为不能做这么鲁莽的事情。 “我能把赌注押在修妮娅身上吗!?” 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轻率地说出这种蠢话。 在车体后方,打开的舱门处挥舞着步枪的阿波罗妮娅兴奋地大喊。 “你这家伙是赌徒吗!?” “这是一场必须下注的游戏,所以我至少想自己选择!达玛尔先生你怎么办!?” 仅仅从她的语气中,我就意识到自己被轻视了。 在车体后部我是看不到的。但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个坏笑着的狗娘的表情,轻易地扯断了我灵活的思维线。 “该死,好吧,我就赌她一把,混蛋!” 我猛打方向盘,强行躲开从后面追来的一只怪物,然后从驾驶座上跳了出来。 松开油门后,玉匣没有踩刹车,但由于履带的阻力,瞬间减速。履带车的这种特性,我从未如此痛恨过。 取而代之的是修妮娅滑进驾驶座,她猛踩油门。毫无节制的动力指令让以太引擎咆哮起来,正在减速的履带挖开柔软的地面,但很快摩擦力占了上风,车体像弹簧一样向前冲去。 “握住方向盘!直着开!” “嗯!” 看着握住方向盘的手稳定下来,我嘎吱嘎吱地响着骨头跑上炮手座位。 检查系统,把手放在发射杆上,将弹药类型改为脱壳穿甲弹。感谢即使是骨头手也能反应的触摸屏,我转动炮塔。 毕竟我只是个维修兵。虽然我根据说明书进行过一些动作测试,但我从未进行过行进间射击,甚至连实弹射击都没有过。 “驾驶是外行,炮手也差不多,真是一堆破烂 —— 哇!?” 正在瞄准的时候,车体被撞击向左偏移。 一看,似乎是混合体攻击失败在地上翻滚,车体状况指示器上显示装甲受损的红灯亮了起来。 “从右边被撞了!” “混蛋!敢撞别人家,你可真行!” 将车体后部方向放大。瞄准镜中心捕捉到了那只奇怪的四足八手怪物。 翻滚后拉开距离的混合体再次加速准备扑过来。 “这是回敬你的,怪物!尝尝装有超硬合金弹芯的火球吧!” 没有激光制导的直接瞄准。当瞄准镜中央的混合体弯腰的瞬间,我扣动了发射杆的扳机。 感觉抬不起来的腿像铅一样沉重。 尽管有驱动器的辅助,但我只能拖着腿在干燥的土地上行走,腿被阻力绊住,跪在了地上。 不知道走了多远。我觉得方向应该是对的,但也很模糊。 玉匣的位置一直在雷达上显示,但我似乎已经没有能力判断了。生命维持装置警告我的意识水平在下降。 我觉得制造这个东西的人是个傻瓜。告诉意识水平下降的人又能怎么样呢。 我只想立刻脱下机械,然后倒在地上,但我用活着回去的约定赶走了这个欲望,再次用力站起来。 又走了几步又跪下了。这样重复了多少次呢。 如果是平时,翡翠优秀的平衡器不会让我倒下。我可以有意识地趴下,但那样就等于放弃回去了吧。 玉匣现在应该还在躲避混合体。即使我这个垂死之人加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翡翠还能战斗。 系统正常,武器也没有耗尽。如果我逃脱并切换到自动驾驶控制,即使会受损,也应该能对付一两只正常状态的怪物。 于是我想干脆让翡翠一个人回去,正要进行强制脱离时,我感觉在视野的角落里看到了一道光。 传感器识别到了什么,自动将那个地方放大。 “玉匣在战斗……?谁在 ——” 惊愕让我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直线疾驰的玉匣和喷火的《《链式机枪》》。 那个主炮没有自动发射功能,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就能操作的简单系统。 那么是谁在驾驶玉匣呢?达玛尔不可能分裂成两个人同时扮演两个角色,但眼前确实有炮弹在向混合体爆炸。 胡乱发射的炮弹很难连续命中,但即使只中了几发也让混合体的动作变慢了,被穿甲弹击中的部分流出了体液。 “大家…… 还在努力,而我却……” 在车体上,法蒂玛挥舞着板剑,威吓着另一只想要扑上来的敌人。后面的舱门也敞开着,可以看到阿波罗妮娅在那里用自动步枪进行三点射击。 这是我自己决定开始的事情。但为什么我在这里快要倒下了,而大家却不得不面临危险呢。 我绝不应该首先失去意识。 “啊…… 啊啊啊!” 我对着快要发出悲鸣的身体大喊一声,将右臂装备上收纳在背部锁扣点的便携式电磁加速炮。 系统发出枪身冷却不完全的警告,但我无视了它。拍了拍蓄电池的底部,开始强制填充。刚刚开始稍微冷却的枪身上闪过电弧。 我的手在颤抖。瞄准镜在受损率很高的右臂上左右摇晃,但我夹紧腋下,用左臂和膝盖夹住,拼命保持稳定。 瞄准镜捕捉到了从玉匣后方接近的一只怪物。我比平时更急促地呼吸着。 “咕” 我咬紧牙关,扣动了扳机。同时释放的电力将耐热金属桩加速到音速。 混合体惊讶了吗?对于从意想不到的位置突破音障冲过来的物体。不,也许它没有时间惊讶。 被击中的赤紫色肉块被炸飞,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动着停下来。在它身后,泥土被炸飞,形成了一个小弹坑。随后传来金属撞击声和着弹的轰鸣声。 还剩两只。 拉动枪栓装填下一发。更换空了的蓄电池,想起这是最后一发了。 如果是一对一,就算扭打在一起我也要杀了它。 随着充电完成的显示,最后一发带着电弧飞向空中。然后又创造出了一个新的无声肉块。 我把打完最后一发的电磁加速炮扔在地上。枪身似乎已经达到了使用极限,变得通红,冒着烟。 还剩一只。 是因为看到同伴一个接一个被打败而感到恐惧吗?那家伙慌张地改变了方向。 如果没有指挥官,搜索能力和威胁分析能力似乎会大大降低,它的反应明显迟钝了。被发射冲击损坏的右臂在冒火花,但反正就剩一点了,我先向达玛尔低声道歉。 “目标,击破。” 我不需要突击步枪和收敛波光长剑了,从背后把它们拆下来。 剩下的武器只有谐波刀,处于最轻量的状态,我笑着用力踩在膝盖上,踢向地面。 在平时看来,这肯定是像小孩子在奔跑一样非常危险的动作。通讯器的另一边达玛尔在喊着什么,我想大概是不要勉强之类的内容。 —— 现在不勉强什么时候勉强呢。 最后一只怪物四条腿慌乱地动着,向我冲过来。 如果用谐波刀接住它想要抓住我的八只手臂,高速振动的刀刃会陷入坚硬的表皮。 混合体一边喷出赤黑色的体液一边发出令人厌恶的尖叫,我一边拉着谐波刀一边挥砍出去。同时,两只手臂掉落在地上。 要流多少体液才会死呢?要失去多少身体才会死呢?我一直在那个地方切割着混合体的身体。即使无法躲避扑过来的手臂和腿,即使被拳击得身体摇晃,被踢得差点失去意识,我还是再次砍断它的手臂,用左臂抓住它的腿折断,沐浴在敌人的血雨中。 以前的战争也总是充满了泥土和鲜血。狼狈不堪,伤痕累累,在生与死的边缘低空飞行。 终于,当混合体的手脚都被砍断时,这个异形怪物失去了行动能力,在原地翻滚着。像在喘息一样开合的椭圆形嘴巴,可以说已经非常虚弱,即使不管它也会死了。 所以我慢慢地,但深深地将谐波刀刺了进去。 肌肉痉挛,身体像脉搏一样跳动着喷出鲜血,这完全是生物的样子。 很快这一切也消失了,当最后一只怪物也变成了无声的肉块时,我在它面前倒下了。 “歼灭…… 完成。” 我感觉有什么警报在响,但我听不到。但通过通讯器听到的人的声音却异常吵闹。 第42章 不让你死的恶棍 洛克皮尔荒野上有一条相当宽阔的道路。 在这片没有多少农耕资源的地区铺设出可供兽车往来的大路,原因很简单明了。是为了战争。 与尤赖亚王国东部接壤的洛克皮尔,在咫尺之遥处就有国境缓冲地带,确切地说是作为前线的渐变区域。 为了将大军以及动物兵器和用驮兽运输的物资运送到那里,修缮良好的道路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陷入泥沼的战争使得原本只是建在道路上的中继阵地如今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要塞。 在安夫牵引的兽车里,玛蒂?马什望着那座如城堡般的东部防线叹了口气。 “这就是…… 索瑟兰堡。” “哦,马什派遣官没见过吗?” 露出温和笑容的是坐在斜对面的小个子男人。 我刚被确定派遣任务不久,他来到后侧圆圈来迎接我时,我很惊讶。只要是有点耳力的人,应该没有不知道他的。 明明身材像奇美拉法尔鼠人一样矮小,却有着如同穿着肌肉铠甲般强壮容貌的男人。他是卡萨多尔帝国军哈雷迪将军麾下第三军团的副团长盖布尔,在国内颇有名气的副官。 多亏了他,每次他跟我说话我都很惶恐。 “是,是的!那个,我很少离开后侧圆圈,而且我的家乡也很远。” 盖布尔没有压迫感。相反,他看着惊慌失措的我,就像对着孙女一样笑着说 “是这样啊,是这样啊”。 “不过,你在这个时候来真是帮了大忙了。我们这边也有客人。” “是,是这样啊。” 面对一直笑眯眯的盖布尔,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含糊地回应。 不久,马车驶过横跨壕沟的吊桥,穿过巨大的石门,停在了一座像小城一样的建筑前。 看到眼前的景象,我感觉全身都在冒汗。 站岗警戒的是手持长枪、身着板甲的骑士,与在周围走动的士兵不同。从这种不同寻常的警戒状态,即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这里的重要性。 在盖布尔的带领下,我穿过警卫兵。士兵们似乎都避免与我对视,这反而让我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我感到非常不自在。 这也太不搭调了。对于一个普通的收集者联盟派遣官,这种待遇是怎么回事? 在战争期间加强警戒是理所当然的,但为一个乡下女孩准备兽车,甚至副团长亲自来迎接,无论怎么想都不正常。 奶奶到底跟军队和帝国说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对于那些长官们深不可测的力量,我充满了恐惧。 走过石砖砌成的昏暗走廊,爬上螺旋楼梯,又走过一段走廊,当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的时候,盖布尔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这扇门本身和其他房间的门没什么区别,都是木板用铁件包裹着,但门前有卫兵站岗,显然这是一个重要的房间。 那个卫兵看到盖布尔,立刻低头退到一旁,小个子男人对着门说道: “副团长盖布尔,我回来了。” “进来。” 听到这低沉的声音后,盖布尔缓缓推开门,我也跟着进去。 既然盖布尔要向对方通报,我也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冲击。一走进房间,盖布尔把手放在胸前敬礼,我则在他身后勉强露出接待用的笑容,按照之前拼命记住的礼仪规范行了个礼。 “我把收集者联盟的派遣官带来了。” “嗯,辛苦了…… 派遣官,感谢你远道而来。抬起头吧。” “是。” 我集中注意力在身体动作上,像往常一样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明显以战争为前提的指挥官室,与奢华不同。左右两边摆放着书架,房间中央摆放着作战图和一些棋子。 问题在里面。坐在办公桌后的是一个像奇美拉金姆熊人一样的巨汉。方脸布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皱纹,金色的平头闪闪发光。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面对哈雷迪将军麾下第三军团的隆根军团长,我还是只能尽力止住身体的颤抖。 这可不行。面对盖布尔的那种惶恐和现在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就像面前有一只强大的野兽,只要稍微一动就会被它大口吞下,情况相差无几。 这种僵持持续了多久我不知道,当双方都不动的时候,盖布尔深深地叹了口气。 “军团长…… 您的脸本来就很吓人。对着女性派遣官还这样不说话,她会吓呆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像岩石一样的脸转向盖布尔。如果不是幻觉的话,看起来他嘴里吐出的怒气就像烟雾一样。说不定眼睛还在发光呢。 虽然不是对着我,但我差点叫出声来。 小个子的盖布尔甚至够不到坐着的隆根的肩膀。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如果那只拳头挥下来,就会像熟透的果实一样把里面的东西打得飞溅出来的画面。 “脸是天生的。” 他在生气,赶紧道歉吧。别再增加这个房间的压力了。盖布尔笑着打消了我的这种想法。 “至少语气缓和一点吧。士兵们虽然害怕但也很尊敬您,但对着这样可怜的女性可不能这样啊。” 我觉得他要是被打也没什么可说的,但巨汉却把额头重重地撞在桌子上。声音大得让我觉得桌子能承受住真是厉害,看来军用品就是结实。 然后从他嘴里发出的,不可思议的是一种有点可怜的声音。 “是啊。” “在她受到惊吓之前,向派遣官道歉怎么样?” “啊!?不,那个,我真的没在意!” 我强烈反对盖布尔的提议,但隆根又一次发出巨大的声响把方脑袋撞在桌子上。 这次我真的忍不住发出了一声 “噫”,但那低沉的声音还是颤抖着表达了歉意。 “派遣官,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我只会这样说话。还有,关于我的脸,我也没办法,请你原谅。” 总的来说就是他自己也没办法所以请我原谅之类的抱怨。 眼前这个像石像一样的巨汉突然变小了的错觉涌上心头,我松了一口气。 从一个普通士兵一步步晋升,在战场上挥舞着骑兵枪横冲直撞的沉默武人。以正直认真的态度被哈雷迪将军认可并提拔为军团长的男人。 原来武将也是普通人啊,我脸上露出不是伪装的苦笑,再次弯腰行礼。 “那个,没关系的,请抬起头吧。” 不知道这一幕在别人看来是什么样。 但是,旁边的盖布尔微微歪着头,缓缓抬起头的隆根眼中闪烁着某种光芒。 这个一脸茫然的大男人就像找到了失散父母的孩子一样,之前的威严荡然无存。 一个从普通士兵晋升上来的人,曾经也是和我一样的平民,却处在这样一个责任重大的位置。如果是因为认真才被提拔,那他可能一直都很紧张很拼命吧。 “哦,哦…… 感谢你的宽容。” 站起来的巨大身躯似乎也没什么力气,隆根又一屁股坐在了原来的椅子上。 他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但最初的那种压迫感 —— 也许只是我已经麻木了 —— 已经感觉不到了,所以我决定等他先开口。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想法,隆根大声咳嗽了一下,然后板起脸。他那像岩石一样的脸更加严峻了,但似乎只是因为认真。 “再次介绍一下,我是哈雷迪将军麾下第三军团军团长隆根。感谢你不辞辛劳地赶来。” “我是收集者联盟洛克皮尔支部的玛蒂?马什。根据博尔多?利洛伊斯顿和卡萨多尔帝国军的约定,此次我有幸担任派遣官一职。我自知能力不足,但请把我当作一名普通部下,下达命令吧。” 隆根重重地点了点头,向盖布尔使了个眼色。在视线的角落里,小个子男人敬了个礼,然后退了出去。 “很抱歉这么急,但我们紧急从收集者联盟叫人来是因为我们对这里的一位客人的处理感到很棘手。” “客人…… 吗?” “嗯。因为本来应该在治疗恢复后把他交给收集者联盟比较妥当,但他身上带着一些麻烦的信息。” 隆根真的很苦恼,他用指尖揉着眉间的皱纹,叹了口气。 被交给收集者联盟,那就意味着这个人是某个组织收集者的成员。如果是其他收集者,就没有这种受国家间约定保护的特权。 但是,隆根在理解约定的基础上,似乎觉得把他交出去很难。如果违反约定,就可能与收集者联盟为敌,这是很危险的行为。但为什么他要直接告诉收集者联盟的派遣官呢? 刚刚离开房间的盖布尔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把他带来了。” “马什派遣官,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回头看向敞开的门,看到两个士兵扶着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他失去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浑身缠着绷带,伤痕累累。 修妮娅?冯?洛尔的报告在我脑海中闪过。 “亨梅先生……?” 那个头发乱蓬蓬的男人慢慢抬起头,对着我笑了笑。 我确定无疑。他和那个总是一脸无赖相,带着很多部下走出帐篷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没想到玛蒂小姐会来…… 好久不见了。” “你还活着 ——” 活着。还活着,太好了。 那时听说他在遭到八点组织袭击后情况很绝望,我负责的组织收集者也被摧毁了,但除了修妮娅?冯?洛尔和解放者法蒂玛之外,还有幸存者,我感到眼眶发热。 看到我这样,亨梅耸了耸肩。 “我不是说不让你哭,但等会儿再哭。隆根,不好意思,给我把椅子。” “我这腿都这样了。” 亨梅嘲笑自己那破烂的身体。 “拿把椅子来。” 在隆根的示意下,一把椅子被摇摇晃晃地搬到铺着作战图的桌子旁边,亨梅被扶着坐在上面。然后隆根、盖布尔和我围着桌子站着。 “现在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死不了。听好了?这都是事实,别怀疑。” 他用一种故弄玄虚的语气开始讲述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是一个让我所有的眼泪都收了回去的惊人信息,充满了曲折。 第43章 梦想还是现实? 墙壁上的烛台火焰摇曳。 眼前,围着一张木质长桌,坐着两名高级帝国军人、一名护卫兵和一名像是情报军官的人,还有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我。所有人都在倾听这个无赖汉的讲述。 “直接从清扫者那里救了我的不是帝国军。他们只是确认我还活着,为了给我治疗和收集情报才把我带到这里。那个时候我的右脚已经烂掉了,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那么…… 到底是谁救了亨梅先生呢?” 面对我急切的追问,隆根微微垂下了眼睛。 短暂的停顿后,亨梅令人厌恶地翘起嘴角笑了。 “蓝色活体铠甲。” “什么 ——?活、活体铠甲!?” 我差点踢翻椅子站起来。听到 “活体铠甲” 这个词,我几乎是条件反射。 收集者这个群体原本主要的工作就是追踪包括活体铠甲在内的金属生物和神秘的人工部件。 特别是活体铠甲,它可能成为国家的战力,也可能成为威胁人类的敌人,处于这样的关键位置,所以确保它或者摧毁它是最重要的任务。作为我们的大客户,技术公司也每天都像传达公司训言一样告诉我们,一旦发现活体铠甲就要立刻报告。 “那,那是野生的救了你,对吧!?” “如果是被驯化的活体铠甲,应该会有驯兽师在旁边,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听从人类指示的被驯化活体铠甲只会听从驯兽师的声音。如果附近没有驯兽师,那就是野生的,也就是一般的活体铠甲。 一般来说,活体铠甲要么对人类完全不感兴趣,要么一看到人就会攻击,只有这两种情况。被驯化的活体铠甲是前者中那些原本对人类不感兴趣的个体突然对人的声音有反应并服从的稀有存在。能让它们有反应的人简直就是天才,这不是靠努力就能做到的。很快技术公司就会给予巨额奖励并进行调查,调查结束后活体铠甲就会归国家所有。 但是亨梅坚持说他遇到的既不是这两种情况。 “那个冰冷的铁甲胄,说话了。而且说得很清楚。” 这可让我吃惊了。 说活体铠甲会说话,这简直是疯了才会说的胡话。 虽然有能理解人类语言的被驯化活体铠甲个体,但从没听说过会主动和人说话的。 “那个 —— 这不是梦,对吧?” “你不相信也没办法。我还活着就是因为那家伙。” 似乎预料到了我的反应,亨梅用缠着绷带的脸熟练地抽着烟。 “那家伙在我倒下的旁边一瞬间就把清扫者切成了碎片。不知道它是怎么分辨的,它朝我走过来,还说‘你知道吗’。简直就像个文雅的男人,对吧?” “文…… 雅的男人。” 我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救了修妮娅?冯?洛尔和解放者法蒂玛的青年的脸。 他说对保护她们负有责任,对收集者联盟对解放者的处理方式感到愤怒,现在鲁莽地挑战混合体的男人,阿马米。 流浪者大多是些无赖之徒。其中比较聪明的人会加入收集者组织,那些坏点子多的人就会去当强盗。 但是,阿马米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有着自然的礼仪、诚实和整洁,拥有能和智囊团平等对话的知识,但又似乎缺乏一些常识,是个奇怪而独特的存在,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某个深闺里的贵族。 “派遣官大人?” “啊…… 不,没什么。” 被盖布尔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立刻把思绪甩开。 不管那个男人多么不可思议,他和活体铠甲不可能有联系。人就算穿上铠甲,也不可能变成那个怪物。 “你不相信也正常。但是,我们的解放者和智囊团还活着,对吧?是谁救了他们?” “是一个叫阿马米的人。” 听到这个陌生的奇怪名字,亨梅眼神变得锐利。 “没听过这个名字。他是谁?” “前几天出现并救了他们两个人的男人。他自己说他是流浪者,还失去了记忆。” “失去记忆的流浪者…… 嗯。” “亨梅先生觉得那个男人和那个活体铠甲有关系吗?” 一直沉默的隆根插嘴问道。 一个自称失去记忆的青年和会说话的活体铠甲的组合确实很不可思议。 但这终究只是一些奇怪的碎片拼凑在一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拼成一个整体。 发出低吟的是传说中头脑聪明的盖布尔。 “派遣官大人,关于那个叫阿马米的男人,你有什么信息吗?” “阿马米先生吗?除了他是失去记忆的流浪者之外,还有就是他徒手决斗能打败奇美拉金姆,是个很厉害的人 ——” “能打败金姆!?” 我的话被隆根打断,他把庞大的身体猛地探到桌子上。 他咬着牙,露出既懊悔又似乎有点愉快的复杂表情。 之前一直觉得他像块岩石,但现在看来他只是个普通人。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金姆有这么大的反应,我向盖布尔投去求助的眼神,小个子男人无奈地耸了耸肩。 “隆根军团长在战场上多次和奇美拉金姆交手。金姆个体非常强大,军团长和它单挑也只能打成平手。” “没错。我一直想有一天能在堂堂正正的单挑中用人的力量打败金姆…… 没想到被别人抢先了。” 他既为自己没能打败金姆而懊悔,又为人类获胜而高兴,陷入了两难。隆根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小声道歉说自己失态了。 看到这一幕,亨梅笑得很开心。 “我一直觉得你在战场上已经很像个怪物了,但那个叫阿马米的家伙才是真正的非人。肯定是那个老太婆随便找个借口就让他和马夫菲决斗了吧。” “嗯,你很清楚嘛。就是这样。只是…… 那个被打败的马夫菲先生,医生说他暂时无法恢复了。” 听到这个,亨梅也无话可说了。不,应该是说不出话了。 盖布尔似乎也知道马夫菲,他皱着眉头说 “怎么可能”。 “那个叫阿马米的男人,多么勇猛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他招到我的部队里 —— 盖布尔,怎么样?” “如果这是真的,我们不能不联系他。但是活体铠甲的事情不弄清楚也不行。总之,先收集关于阿马米的信息吧。” 隆根点点头,靠在椅背上。突然增加的重量让木制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抱怨声。 盖布尔让护卫兵去传达什么命令,做完这些后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抬起头。旁边的亨梅也用左手捂着脑袋,仰望着天花板。从他嘴里嘟囔着 “马夫菲被打败了” 来看,他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连续听到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大家都露出了疲惫的神色。只有那个一直没有参与对话、只是不停地记录的情报军官在忙着确认自己的笔记内容,但他迟早也会觉得这是个荒唐的故事而发笑吧。 会说话的活体铠甲的证人,身份不明的豪杰的存在。仅仅这些就已经让人应接不暇了。 然而…… “隆根军团长!” 一个惊慌失措的传令兵以几乎要踢破门的气势冲了进来。 盖布尔立刻斥责他的无礼。 “什么事!我们正在开会!” “伊尔巴诺百卒队的塞克斯顿有紧急报告!伊尔巴诺百卒长战死了!”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隆根慢慢地站起身来。 房间里突然弥漫起一股肃杀的气氛,这不是我的错觉。 多久没有做梦了呢? 自从醒来后,一直很忙,都不记得自己做过梦了。也许只是忘记了。 而且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很罕见。虽然听说有人在梦里能自由行动,但我似乎没有这种才能。 眼前像电影一样播放的景色中,出现了熟悉的面孔。 笹仓佐仓大佐正在给新兵示范手臂的挥动方式和如何攻击对手的要害。 明明都四十多岁了,还这么拼命。其他大队长们苦笑着,但她却毫不在意,露出洁白的牙齿,在被太阳晒黑的脸上露出豪爽的笑容,脸上的皱纹和伤疤也更加明显。 被选为训练对手的一名小队长脸色发青,被推到前面谁都会这样吧。 他被一次次扔出去,又被大佐骂着站起来,结果又遭到各种格斗技的攻击。他说不行了要投降,结果又被用锁技,最后被关节技制服,像海象一样拍打着地面。 这时出现了另一个人影,一拳打在笹仓大佐的头上。我只知道一个人敢对大佐这样做。 “笨蛋,做得太过了。” 喊出这句话的是师长高月准将。 对于已经步入老年的高月准将来说,笹仓大佐也像个孩子一样,被骂得缩了起来。这已经是常事了,周围的人都没说话。 但每次到最后高月准将都会说 “如果要打,就和天海打”,这让我一直很疑惑。也许我不太擅长应付高月准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和兴高采烈地要用近身格斗术挑战的笹仓大佐交手,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以我现在的身体根本不行。 “饶了我吧,大佐。我刚刚在战场上进行了解除限制器的战斗,全身都是伤。” 我很惊讶自己竟然能发出声音,而大佐露出惊讶的表情更让我吃惊。 “你又这么干了。每次你倒下后,卫生队都会来抱怨。” “话虽这么说,但我觉得总比死了好,所以就忍不住这么做了。” “每次看到你倒下,那些哭喊着的护士来抱怨的时候,我就很头疼。如果你不想让女人哭,就变得足够强,正常战斗也能赢啊!” 我说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人,结果头上又挨了一拳。我眼前好像出现了星星。明明是在梦里,却这么真实,连疼痛都能感觉到。 我想找借口说我已经尽力了,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而笹仓大佐的声音却依然清晰。 “还是说你害怕喜欢上某个人?所以你才总是用这么鲁莽的战斗方式!” 突然,视线一片黑暗,我感觉身体飘了起来,连叫都叫不出来。 我觉得自己害怕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吧。在黑暗的视线中,我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我伸手去抓,手上感觉到了柔软温暖的触感。 刚才还很清晰的意识现在变得模糊不清,白色的光非常刺眼,刺激着我的视神经,很疼。 我好像听到了声音,但很模糊,只感觉到一种慌乱的气氛。 但是,很快我的身体开始左右摇晃,一切都慢慢开始动了起来。 适应了光线的眼睛和正常工作的瞳孔告诉我这是现实。清晰传来的声音也让我意识到这是现实。 我伸出了手。不知道是不是和梦有关,我摸到了柔软温暖而且湿润的东西。 “修…… 妮娅……?” 美丽的绿色眼睛在晃动。我的手似乎摸着她的脸颊。 我明白了为什么会被那样骂,差点笑出来。笹仓大佐说的卫生兵就是她吧。 听到我模糊的声音,修妮娅紧紧握住我放在她脸颊上的手,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 又让你哭了啊。 第44章 卧铺简报 “京…… 一?你明白吗?” “啊,我明白。看来好像让你担心了呢。” 看着她那扭曲的表情,我握住了被她紧紧抱着的手。 接着,似乎感慨万分的修妮娅把脸埋进了我的胸膛。她的呜咽声告诉我,我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还活着。身体也传来了意想不到的疼痛,但至少在哭泣的她面前,我忍住了疼痛。 “对不起。” 我轻轻抚摸着她金色的发旋,她却用力地摇摇头,说着 “不是的”,拒绝了我的道歉,但理由却被哽咽声打断了。 我很困惑,这时又有一滴水滴落在我的额头上。 “哥哥。” 听到吸鼻子的声音,我抬起视线,看到泪流满面的法蒂玛从旁边探出了头。从这个情形来看,我似乎是被放在了玉匣的卧铺上。 我稍微抬抬头,和她对视,她把脑袋轻轻靠在我的脸上,一边蹭着我的脸颊和额头,一边颤抖着声音说道:“哥哥,太好了…… 太好了。”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让我既觉得抱歉又忍不住苦笑。 在我的头顶上,法蒂玛不停地叫着 “哥哥”,而在我的胸膛上,修妮娅还在抽泣着。这样一来,我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甚至我的视线几乎完全被橙色的头发和偶尔能看到的法蒂玛的肌肤所遮挡。 但是,我应该欣然接受这一切。有这样为我悲伤、或者为我生气的伙伴们安然无恙,这是无可替代的事情。 “醒了啊,自杀志愿者。这下你可以有很多怨言了吧,喂。” 从视线之外传来骨头咔啦咔啦的声音。对于一如既往带着刺的小抱怨,我又露出了苦笑。 我想说能不能轻点,但这次恐怕不行了。 在终于恢复的记忆中,翡翠的损伤可不小。至少应该有驱动器的损坏和装甲的损伤。 而且,诱导导弹已经全部发射完,突击枪也只剩下很少的弹药。便携式电磁加速炮在引起枪管发热后也没了弹药,狙击枪更是变成了糖艺品。 正如预料的那样,可以说全力出击一次后,弹药几乎耗尽了。作为战力分析的代价,支出有点太大了。 达马尔来了之后,修妮娅和法蒂玛一边抽泣着,一边轻轻地把我扶起来。 视线开阔后,我看到了骨头和站在旁边的阿波罗尼亚的身影。 从可能是钙块的骷髅上依旧看不出表情,但俯视着我的黑暗眼孔,既像是在惊讶,又像是在安心。 “感觉不错嘛。情况怎么样?” “嗯…… 怎么样呢。” 在法蒂玛的支撑下,我试着坐起来,虽然身体各处的肌肉都有钝痛,但还不至于不能动。 接着掀开床单看看身体,有因冲击造成的瘀伤,但没有看到外伤。甚至八百年前受的旧伤也还在。 “—— 好了,能拜托你说明一下战况和现状吗?” “你没事吧?” 我向追问的达马尔点点头,达马尔叹了口气,在对面的卧铺上坐下。 “你在做了准备之后,把那个家伙串起来烤了,最后混合体被顺利歼灭了。现在他们正拖着那个指挥官之类的尸体,在返回后方基地的途中。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我失去意识多久了?还有我们这边的损失呢?” “一整天吧。损失的话,玉匣左边十三号装甲有点凹陷。不过这家伙有备用的,可以更换,所以没问题。你扔掉的武器我也回收了,不过这些基本上都是废品了。” “那这个呢?” “狙击枪完全变成了废铁,电磁加速炮必须更换枪管,导弹发射器只是没弹药了而已。” 达马尔叼着电子烟,吐出蒸汽。 阿波罗尼亚嫌弃地说 “好臭啊”,然后从旁边抢走了电子烟,但达马尔似乎想保持着帅气的样子,完全无视了她,继续说道: “最后是翡翠,装甲在自我修复范围内,但胸部必须更换。这个也有模块备用,不过右臂的驱动器就不行了。只能做应急处理。” “对不起。” “哼,你说什么呢。你在那种激烈的战斗之后还能这样,已经算好的了。首先,最大的损失是你自己和这两个丫头的精神状态吧。” 被这么一说,我也无言以对。 看着还在抽泣、擦着红红的眼睛的修妮娅她们,强烈的罪恶感涌上心头。 “也许吧。” “听好了,好好记住。我呢,可以把武器和道具东拼西凑地强行修理好。但是,生物不管怎么努力都修不好。” 达马尔说完就回到了驾驶座。 只失去意识了一昼夜的话,以解除限制器状态后的战斗机动作来看,在我以往的经验中算是比较短的。 但是,这是因为有飞行员服对身体能力的修正,以及虽然是野战医院但也有完备的医疗条件。 从时间上看,解除限制器大约五分钟左右。仅仅如此,我的身体就已经破烂不堪,全身都在嘎吱作响。 只是握握手再张开,前臂就会隐隐作痛。从经验来看,这种程度的损伤,只要休息一下,用不了多久就能活动了,但看来还得和疼痛相处一段时间。 我轻轻地活动身体的各个部位,一边感受着疼痛,一边确认各个部位都还连接着。全身的感觉也都还在,我松了口气。 “话说…… 是谁给我包扎的呢?” 因为我只穿着内衣,还缠着绷带,所以肯定是有人帮我处理的。 但是,我环顾四周,修妮娅气鼓鼓地闭上眼睛,法蒂玛红着脸用手捂住脸,只有阿波罗尼亚有点害羞地挠着头,说道:“啊,是我。” “主人你啊,属于那种很显瘦的类型呢,对吧?” 她这惊人的跑偏的发言让我差点从卧铺上掉下去。 结果,她像是突然想开了一样,像速射炮一样的话语向我袭来。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瘦高瘦高的,没想到脱了衣服一看,怎么说呢?还挺有肌肉的,身材很有型,苗条的男人也很有魅力呢,能想象到你自律地锻炼的样子,感觉很不错呢。而且看到你背上的伤,就觉得也还不错啦 —— 对吧,小猫?” “为什么要问我呢?” 阿波罗尼亚以让人喘不过气的气势说完后,把话题像扔球一样扔给了法蒂玛。法蒂玛也惊讶地叫了一声。 我知道阿波罗尼亚参与了治疗工作,但我并不是想听关于外表的感想。然而,没想到这只狗娘竟然还在挑衅。 “咦?你在害羞吗?小猫咪?” “唔,唔唔唔…… 不,我才没有害羞呢!” 法蒂玛用力地摇摇头,然后双手握拳给自己打气。 “那个…… 很温暖。” “是,是吗?不,不是这个意思。” 我有时会想,奇美拉兽的耳朵比人类听得更清楚,但它们是不是也有自动忽略重要部分的机制呢? 法蒂玛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过头不说话了,所以我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了。 阿波罗尼亚一边斜眼看着她,一边笑嘻嘻地把矛头指向修妮娅。 “喂,最后了哦?” 她似乎不把所有人都调侃一遍就不罢休,我看着她,对她这种行为感到无奈,觉得有必要进行一些教育指导。 “阿波罗,适可而止。” “没有外伤,只有撞伤和瘀伤,从外表和触摸的感觉来看,骨头也没有异常。其他看不到的部分,我就判断不了了。” 修妮娅打断了我的话,简洁地说出了她所知道的情况。这让我和阿波罗尼亚都愣住了,但法蒂玛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已经整理好了思绪。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只说了这么一句。 虽然因为刚才的眼泪,她的眼睛还有点肿,但她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让我很开心。 “我觉得内脏肯定也没事。吃点东西就能证明了吧。” “嗯,如果能吃饭的话就没那么担心了。” 她的话非常准确,正是我想要的报告,让我安心了。 这么说来,应该也是她照顾了我吧。回到最初的疑问,我像往常一样问道: “你都做了触诊,是修妮娅照顾了我吗?” “!大,大家一起照顾的。不只是我……” 她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看来这个问题问得不好,刚才还一脸放弃的阿波罗尼亚又来劲了。 “轮流被美女照顾的感觉怎么样啊,主人?” 她竟然自己说出来了,我也没有否定的经验。 而且,她们对我的悉心照顾是毫无疑问的,所以我真诚地表达了感谢。 “我很开心,谢谢阿波罗。” “咦!?啊,啊,那个…… 好,不客气……” 阿波罗尼亚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挥着。 她是希望我否定呢,还是希望我开玩笑呢?不管是哪种,对于有点古板的我来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要是我能更幽默一点,也许这里就能有一个笑点了。 “被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阿波罗尼亚笑着,但另外两个人却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不过我就当没看见吧。 “能得到大家的信任,比什么都好。” “那…… 是这样吗?” 到了这个时候,阿波罗尼亚却有点不自信地卷起了尾巴,但已经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在我意识快要中断的时候,在翡翠的监视器上看到她为了保护玉匣而拼命战斗。这也许是为了她自己的生命,但她也确实成为了我们的力量。 “我看到你用自动步枪了。那是达马尔给你的吗?” “是的。他说随便什么投掷武器都行,让我用用看。” “这样啊。” 那可能是紧急应对措施。但是,让她使用我们可以说是隐藏武器的枪支,需要相当的信任。把后背交给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观察结果合格。从现在起你自由了。” “自由…… 嗯,那是什么意思呢?” “回到后方基地后我们会放了你,你可以自由行动。当然,你要保守我们的秘密。” 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阿波罗尼亚听了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个,主人?我觉得不太可能,但你不会忘了自己的承诺吧?” “嗯?啊,当然记得。” 她怨恨的语气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话。 阿波罗尼亚的愿望是让我雇她做我的助手,这可以说是一种紧急情况下的权宜之计。 我是这么认为的,但阿波罗尼亚对我装傻的样子很不满,她含着泪大声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说‘跟我一起走吧’或者‘我雇你吧’之类的话呢!?现在要把我扔在后方基地吗!?你已经厌倦我了吗!?只是玩玩而已吗!?” “不,不是那样的 —— 话说,你说话太难听了吧。” 她的话让我听起来像个玩弄女人的混蛋,我皱起了眉头。 结果,不知为什么修妮娅也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平时经常和她争吵的法蒂玛也有点退缩了。 “在这个时候我希望你明确地说出来。我的命运取决于主人的一句话。” 阿波罗尼亚趴在卧铺上,身体凑近我,看着我那无奈的表情。 她那丰满的胸部晃动着,差点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努力把视线固定在她的嘴唇附近。 “以后也不一定安全,你还愿意吗?” “我把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我听你的。” 她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后悔。 她都这么说了,谁还能拒绝呢。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接受你吧。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明白了!做饭、洗衣、打扫、护卫、侦查,什么都听你的!” 看到她像盛开的向日葵一样灿烂的笑容和用力摇晃的尾巴,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嗯,有人因为我的决定而笑总比有人为我哭泣要好。 如果这个可爱的女人能笑,那就算要保护的东西又多了一个,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变得很不怀好意,红着脸笑着说: “啊…… 顺便问一下,主人?如果你能温柔地对待我的话,晚上的陪伴什么的,也不是不能考虑 ——” “法蒂,上。” “是!” 修妮娅怂恿着法蒂玛,法蒂玛的猫牙刺进了阿波罗尼亚耳朵根部附近,也就是她的头部侧面。 “呀!?猫,住手!!好痛好痛!!刺进去了!刺进去了!!” “这只母狗不会再轻举妄动了,不能大意。” “别咬着说话啊!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啊啊啊!?” 修妮娅是不是有驯兽师的天赋呢,阿波罗尼亚瞬间就被摔倒在地上。 最后听到了像青蛙被压扁一样的声音,再看时,身材和力量都更胜一筹的法蒂玛正坐在阿波罗尼亚的背上,剥夺了她的自由。 看到她们能这样打闹,我也就不用担心她们关系不好了,我微笑着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喂,别笑了,救救我啊。好重……” “我不重吧。” “咦?你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个少女嘛 —— 呜哇!?” 响起了沉重的金属撞击声。 她旁边掉了一把板剑,我应该当作没看见吧。 第45章 补货前景 阿波罗尼亚逃向驾驶席一侧后,法蒂玛再次举起板剑,轻轻地叹了口气。 “又弄坏了。” 可能是因为多次撞击坚硬的混合体表皮吧,剑刃已经面目全非。不仅如此,剑身也出现了裂缝,看起来根本无法再承受战斗了。 “法蒂玛自己受伤了吗?” “我完全没事。但是,因为太硬了,手有点疼。” “那就好。” 她双手挥舞着,有点自嘲地笑着。对于徒手挥舞板剑的她来说,之前可能从未遇到过如此坚硬、剑刃都无法穿透的对手吧。 “回到后方基地后,我们去买更好的武器吧。” “嗯,我很高兴,但是…… 适合奇美拉兽用的好武器,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呢?” 法蒂玛的表情有些黯淡。旁边的修妮娅也赞同她的话,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幸运的是,我记得有一把她可能用得上的剑。而且那似乎不是轻易就能卖出去的东西。 “我有个主意,别担心。其他的像衣服之类的也是必需品,我们一起买了吧。” “那个…… 那得花很多钱吧。” 法蒂玛难得地露出愧疚的表情,耷拉着大耳朵,把尾巴缠在腿间,蹲在卧铺前。 我觉得自己的说法有点狡猾,但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准备好装备就本末倒置了,所以我故意叹了口气。 “这次的工作主要目的不就是还你的债吗?还是说,你以后打算裸着过?” “啊…… 哥哥你好坏啊,修妮娅。” “你输了。如果法蒂玛是京一的解放者,那他的指示就是绝对的。不对吗?” 就算觉得花钱可惜,但最起码的必需品还是得有。法蒂玛似乎从这个看似不合理的说法中理解了,她一边哭着扑进修妮娅怀里,一边终于从表情和语气中摆脱了阴霾。 “好。但是哥哥,我一定会努力工作还你的!” “嗯,不用在意。不管什么职位,对我来说,修妮娅和法蒂玛都是重要的伙伴。” “哥哥……” 法蒂玛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我轻轻地抚摸着她微微湿润的眼睛。 但是,修妮娅却歪着头,然后轻轻地坐在卧铺上。 “京一,我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 “从京一穿的上衣里掉出来的这个,你不记得了吗?” 她小小的手掌上放着那个小徽章。 我一直以为这是个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是一种随意的祈求好运的物品,但从修妮娅的眼神来看,似乎不是这样。 “这是奶奶给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组织收藏家的领袖徽章。收藏家联盟用来保证地位的重要身份证明。职位管理是首领的重要职责 —— 京一?” 我完全不理解修妮娅的话,脑子一片混乱。这种混乱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让我的大脑都要过热了。 最后,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 “那个臭老太婆,竟然给我来这一手。” “不是京一自己要求的吗?” 我看着歪着头一脸疑惑的修妮娅,觉得自己完全被算计了。我真是小看了那个老太婆的狡猾。 “听到解放者的事情时,我就根本不想牵扯进去……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不是从职位的角度来看你们的。” “但是,这样的话,作为组织收藏家 ——” 修妮娅还想继续说下去,我严厉地看了她一眼。 “修妮娅。再说下去我可要生气了。你们是重要的伙伴,是我的家人。” “嗯,我,我知道了。” “乖。” 修妮娅像个坏掉的人偶一样僵硬地点点头,我轻轻地拍拍她的头。 我决定回到后方基地后,一定要把这个被诅咒的徽章还回去。但脑海中依然浮现着奶奶的大笑声,让我内心感到无比的压力。 一天后。 正如我所料,我的身体终于可以活动了,我在玉匣的车内检查剩余的弹药。 “用了不少啊…… 这样下去,失去战斗力只是时间问题。”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弹种,后面跟着的数字让我叹了口气。 即便如此,玉匣上搭载的武器还算好的,而翡翠除了突击枪之外,已经没有像样的投掷武器了,就连那把突击枪的弹药也所剩无几。如果是对付人类还好说,但如果要面对危险的野生动物,就必须尽可能地避免战斗了。 我正陷入忧郁的思考中,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我。 “哥哥,我拿来了。” 我从靠背上回头一看,法蒂玛单手熟练地拿着机关枪的弹仓,露出脸来。 “谢谢。在上面等我。” “知道了。” 她听到指示后,轻快地从上面的舱口出去了。我也忍着疼痛,像蜗牛一样慢慢地爬上装甲,露出头来。 我看到的是,穿着轻铠的猫耳娘抱着机关枪的弹仓,摇晃着橙色的三股辫,跨坐在链式机枪的炮管上。这是一幅非常不真实的奇妙景象,让我一瞬间看呆了。 “——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没什么。把弹仓给我。” 法蒂玛一脸疑惑,但看到我摇头,她也没再问什么,站起来把弹仓递给了我。 我从装满了摄像头和传感器等凸起物的机关枪上取下空弹仓,换上新的弹仓。 打开供弹盖,把从弹仓里拉出的弹带的一端放在供弹口上,关上供弹盖,拉动装填杆。 “好了。” “哦?虽然不太明白,但感觉好复杂啊。” 法蒂玛蹲下来,仔细地看着我装填弹药的过程,喃喃地说着好像很难的样子。但对我来说,在不稳定的装甲上保持蹲着的姿势才更难呢。她这个有着很多像猫一样特点的奇美拉兽,身体能力可能也和猫很接近吧。 我装填完弹药后,又摇摇晃晃地从梯子上下来回到炮手座位,确认机关枪的弹药装填正常后,为自己身体的迟钝轻轻地叹了口气。 “京一,能过来一下吗?” “好啊好啊。” 我还没来得及休息,修妮娅又来叫我了,我从炮手座位爬出来,移动到车体后部。 “怎么了?” “嗯。这个和大小不合适。是方向不对还是放的方法有问题?” 她手里拿着的是使用手枪子弹的机关手枪冲锋枪的弹仓。 但是,她旁边放着的纸盒子是装步枪子弹的,虽然相似但又不同,她歪着头很疑惑。 “对不起,我解释得不够清楚。放的方向是对的,但子弹是这边小的这种。” “有不同种类吗?” “有啊。现在修妮娅拿着的是最小的一种,大的那种甚至有接近人身高两倍那么大呢。” “—— 那太可怕了。” 可能是因为她正仔细地看着手里的子弹吧。修妮娅似乎想象着那个巨大的子弹向她袭来,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么小的金属,却能轻易地杀死人。” 最近我对她有了一些了解。 她很不擅长用表情表达感情。但这绝不是因为她感情淡薄。 她内心有着非常丰富的喜怒哀乐,情感浓郁地翻滚着。仅仅是一颗子弹,她都能想象出很多,感受性也很高。 我很喜欢她这一点,我微微露出笑容,修妮娅认真地小声说道。 “这个我也能使用吗?” “修妮娅用?” 她金色的头点了点。 “不是想战斗吧?” “不是,但是什么都做不了让我 ——” 虽然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我清楚地听到了她的不满。 后来听说,玉匣的链式机枪向混合体开火的时候,炮手是达马尔,驾驶员是修妮娅。 我不知道她的心境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包括驾驶玉匣这件事在内,我能理解修妮娅拼命地想为玉匣发挥作用。 不知为什么,这让我觉得很可笑,我轻轻地笑了出来。 “我是认真的。” 修妮娅面无表情,但眉间出现了一道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小皱纹,表达着她小小的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很高兴。” “高兴?” 她小小的头这次歪向左边。 她在寻找自己的角色。我觉得这像是她对我的信任,让我的心里暖暖的。 “别在意。但是,如果让你去战斗,那我们可就没脸见人了。” 听了我的话,修妮娅微微颤抖着嘴唇。 我再次意识到她绝不是没有表情。她的感情是如此丰富。她的眼神、身体的颤抖、紧绷的状态都告诉了我。她虽然不擅长用表情表达感情,但却能用各种方式传达自己的想法。 正因为如此,从她那微微模糊的话语中,也能感受到修妮娅的感情。 “我觉得自己对您没有用处。” 小小的她心中充满了不安。这就像是在恳求我不要抛弃她。 所以,我想用行动来回应她,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 “修妮娅帮了我很多。那些事情我自己做不到,而我能做的只有战斗。互相帮助不是很好吗?” “嗯 —— 但是,关于玉匣的事情,我什么都帮不上。” 她湿润的眼睛看着我。 我一直觉得,她这招很有杀伤力。不仅是因为身高差,她这种天然的行为,作为一个男人,我的心很容易被触动。 也许是因为这个吧,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主意。 “是想在玉匣的事情上帮忙吗?” “嗯。” 看到她小小的却坚定的点头,我说出了我的临时主意。 “达马尔!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教修妮娅一下?” “啊?你认真的吗?” 那具骸骨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尽管他的耳朵在以太机关的噪音下几乎就是个摆设。他立刻夸张地回应道。 不过,我们的想法似乎是一致的。他一边无奈地挥着左手,一边答应了。 话说回来,除了我和骸骨之外,如果还有人能驾驶玉匣,那战斗力肯定会大大增强,所以没有理由反对。 另一方面,修妮娅似乎对这个许可非常意外。 “可以吗?” 我把手从她金色的头上拿开,她双手按在我刚才摸过的地方,眼睛闪闪发光。 “达马尔也同意了。好好学习。” “—— 嗯!” 她扔下手里的弹仓,小跑着向驾驶席走去。看到玉匣慢慢停下来,达马尔移到副驾驶座上,看来他们现在就要开始驾驶教学了。 骸骨似乎也不讨厌当教官,大声宣布前进,然后哈哈大笑。先不说他教得好不好,以修妮娅的能力,几天时间应该就能学会正常驾驶了。不过可能在这期间车身会摇晃得很厉害。 “完成了!” 突然旁边传来的声音让沉浸在温馨思考中的我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认真地把步枪子弹装进弹仓的阿波罗尼亚似乎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她周围呈放射状排列着弹仓,让人感受到她的一丝不苟。 “辛苦了,不好意思,这边也拜托你了。” “啊?还有啊?” 阿波罗尼亚似乎很喜欢这种细致的工作,高兴地接过空弹仓,看着比刚才小的弹仓,发出 “哦” 的一声。 “这是达马尔先生拿着的那种冲锋枪的弹仓吗?好小好可爱。” “是吗?” “我觉得这个很顺手呢。又轻又好用。” 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把手枪子弹装进双排弹仓里。她似乎越来越熟练了,速度也快了很多。 “有使用投掷武器的经验吗?” “用过弩弓之类的。但是这个能连发,瞄准又准确,威力还很大,这有点作弊吧。” 阿波罗尼亚似乎非常喜欢枪,自信地说着。 但是,现代社会带来的问题成了一个难题。 “是啊。但是,子弹可没那么容易弄到。” 个人携带武器的子弹可能还有点余量。但是,没有像样的补给地点,就不能随便乱开枪。 “不能在什么地方收集到吗?” “很难吧。我们现在是在强行使用八百年前的武器,能找到保存下来的就谢天谢地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正常使用呢。” 如果有希望的话,也只有像生命保管系统这样现在还在运行的设施了。而且,必须是现在还有能量循环,并且配备了抗老化库,里面还保存着弹药等物品的设施。 抗老化库本身在八百年前就像在电器商店里卖的东西一样,但在现在连过去的设施都很难找到的情况下,要满足这些条件可太难了。 “那主人你们自己做不行吗?” “不可能吧。我知道子弹的制作方法,但是没有材料和设备,就得从制作生产设备开始。” 我庆幸自己只是个士兵,不是技术人员也不是研究者。 阿波罗尼亚似乎接受了没有办法的事实,一边继续工作一边说:“那只要找到保存的地方就好了吧。” “很积极啊。虽然我觉得没那么容易找到。” 我苦笑着说,阿波罗尼亚露出开心的笑容,露出洁白的八重齿,甚至还摇晃着尾巴。 “在王国里寻找古代遗迹不就行了吗。我们有时间,慢慢地找。” 第46章 英雄诞生 朝阳洒满天幕。老太婆沐浴着倾泻而下的阳光,享受着饭后的茶香。 在少雨的岩柱地区,这是常有的事,周围只听得见为了抑制灰尘而洒水的声音。对收藏家的接待应该已经开始了吧,但作为经理的奶奶的工作要等这些事告一段落之后才开始。 对于拥有与重要职位相称的权力、财富,甚至武力的她来说,自然没有人会指责她,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间来打扰她。 奶奶周围围着身着围裙裙装、模样清秀的女仆,她们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至少,能站在这里的女仆可以说是作为女仆非常优秀的证明。 然而,就在今天,这个早晨茶时间被打扰了。 “奶、奶奶!奶奶!” 即使特意洒水来防止灰尘扬起,但人要是激烈奔跑的话还是会扬起灰尘。奇美拉兽的男人全然不顾这些,摇晃着犬毛,跃过天幕的入口。 他就像一只穿着衣服的大型犬,是被称为奇美拉?卡拉的种族。 据说他们对地位差异很顺从,特别是一旦认定对方是上级,就会很顺从且不会背叛。 这个男人也不例外,他是优秀且不会背叛的兵力,被奶奶当作解放者豢养着。 “退下,狗。这是太母大人面前。” 守在入口的一个女仆投来严厉的目光。 那气势仿佛马上就要说他没大没小了,但这个解放者看都没看女仆一眼,只是焦急地向奶奶轻轻低下头。 如果无故打扰奶奶的早晨茶时间,那罪过可就大了,就算被逐出后方基地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对于明知如此还来报告的解放者,奶奶举起一只手示意他继续说。 “阿麻美回来了。” 她白色的眉毛微微一动。 “什么?这么快?是逃回来的吗?” “不是,他还带着混合体的尸体 ——” 还不知道这只大型犬接下来要说什么,奶奶就一脚踢开椅子站了起来。 不可能,否定的话语在奶奶脑海中盘旋。但解放者的样子以及她亲自派去的那个男人深不可测的一面,都在坚持说这是事实,让她无法忽视。 “带路!快走!” “这边!” 奶奶以与她那衰老模样不符的健步如飞地奔跑起来,周围那些优秀的女仆们都骚动起来。她们肯定只明白一点,那就是这个叫阿麻美的男人是能让奶奶奔跑起来的人物。 ——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奶奶紧跟在前面奔跑的奇美拉?卡拉后面,进入收藏家联盟的演习场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与赤黑色的肉块一起站立的黑色人影,可以说是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真是受不了了。 既不能把玉匣开进后方基地,又找到了另一个洞穴把它藏起来,虽然这样做了,但把混合体拖到这里来,这也太夸张的康复训练了吧。 要是达马尔能帮下忙就好了,可那具骨头戴着以前买的头盔,坚持要留在玉匣那里,结果就变成了我和法蒂玛的组合。 “没事吧?” “啊,嗯…… 不过这样确实有点过头了,不太好呢。”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被修妮娅叹了口气。 “让狗拉着不就好了吗?” 说出这么尖锐话语的是悠然自得的法蒂玛。 这对无力的她来说也是很过分的话。但我觉得她比病刚好三天的我要好一点,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 “带着穿着帝国军服装的阿波罗来太鲁莽了。脸也被认出来了。” “也是呢。” 本来就已经被帝国军盯上了,我们现在只想尽快从这里逃走。没必要特意再去招惹麻烦。 所以,从一大早就拖着那鲜红得让人不舒服的肉块,在烈日下的荒野中进行行军演习。 不用说,一到后方基地,清爽的早晨氛围就被彻底破坏了。 幸好出来的人不多算是一种幸运,但收藏家联盟的工作人员和卫兵们还是陷入了大混乱。不管怎样,我们被带到了这个演习场,他们让我们等着,叫来了奶奶,像大型犬一样的奇美拉兽跑去传令了。 但一旦被留在这儿,我们就只能站在尸体旁边。 而且周围留下的看热闹的人和收藏家联盟的工作人员都远远地看着我们,这让我们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 “不管是谁,都对尸体这么好奇。简直就像吸引游客的熊猫一样。” “熊猫?” “是一种黑白相间的动物。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 修妮娅对这个不可思议的名字歪着头,就在我快要被她要求详细解释的时候,传闻中的人物被狗领着出现了。 明明是个老太婆,却有着惊人的健步如飞,她跑得不比那只奇美拉兽慢,而且一点都不气喘,这体力让人吃惊。也许她的年龄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大。 “我回来了。” “回来得好……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解释一下。” 奶奶毫不掩饰自己的惊愕。这个老太婆额头出汗可真是少见。 面无表情的修妮娅向前一步,不慌不忙地开始讲述尸体的详情。周围的看热闹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她身上。 “我们发现的是群体混合体。这应该是那个指挥官一样的变异个体。” 周围一片哗然。只有奶奶还盯着修妮娅,但修妮娅毫不畏惧,继续说道: “在平原和丘陵地区,我们遭遇了大约几十只规模的群体混合体。我们成功地歼灭了它们,我认为我们完成了委托。我想把这具尸体作为证据提交。” “马尔科,砍一下这具尸体。” “哈!” 被叫做马尔科走上前的是那只奇美拉?卡拉。 他似乎是奶奶直属的护卫解放者,拔出腰间的弯刀,挥出一道凌厉的剑风。 如果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穿着铠甲,这速度快得让人觉得可以轻易地让对方失去战斗力。可以看出他不像法蒂玛那样靠力量战斗,而是认真地学过剑术。 但即使如此,弯刀只是在混合体的表皮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痕就被弹开了。刀刃崩坏,火星四溅,马尔科瞪大了黑色的圆眼睛。 “—— 对不起,奶奶,我的武器……” “没关系。马尔科的剑都这样了,普通人拿着普通武器挥砍,根本伤不了它。” 似乎是特制的剑,马尔科看着刀身,懊恼地嘟囔着。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奶奶一边大大地叹气,一边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哎呀哎呀。你真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看到你对付马法伊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没看错呢,真是可怜啊。” “你是说你原本对我的评价是在我能打败它的前提下吗?” “啊,是啊。我还以为你只是去收集情报然后逃回来呢。我也是个现实主义者。而且,谁会相信一群流浪者和将死之人组成的乌合之众的收藏家、解放者能真正猎杀那个怪物呢?” 奶奶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光看她这副样子,如果不知道内情,还会以为她是被妖怪捉弄了,现在因为那个徽章的事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但是阿麻美,你到底用了什么魔法?对连真银制成的刀刃都无法穿透的对手,你是怎么弄出这么漂亮的断面的?” 奶奶盯着的是原本长着四条手臂的地方。那个地方像是被激光切断的,确实,如果从某个角度看,像是被刀刃直直地穿过留下的痕迹。 我不知道真银是什么材料,但马尔科挥的剑应该就是这种材料吧。从周围看热闹的人远远地羡慕地看着那把崩坏的剑可以看出,这肯定是一种非常有价值的金属。 而挥剑的本人,似乎因为被特意提到这件事而受到了打击,沮丧地垂下了尾巴。 “关于攻击手段等,请允许我保持沉默。我只是完成了击败混合体的委托,只要接受这个事实就好。” “你真是个难对付的男人。人类的英雄不是应该高举宝剑吗?” “像我这样的平民,只希望能过上不被金钱困扰的平静生活。我并不想要英雄这样不适合我的称号。” 我只是实话实说,但奶奶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周围围成好几圈的看热闹的人也开始骚动起来。马尔科也张大了狗嘴,露出一副傻样。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很像哥哥呢。” 修妮娅微微耸了耸肩,法蒂玛轻声笑了起来。说实话,对我来说这样就够了。 但是,奶奶似乎并不在乎我的愿望。笑了一阵后,她提高了声音,那声音与她小小的身体极不相称。 “听到了吗,各位!这个男人是独自打败混合体的勇者,不!是救世主,却只希望过上平静的生活!这是多么纯洁无私啊!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这个男人简直就像从神话中走出来的一样,让我们把他当作真正的英雄来认可吧!如果有人认为这是骗局,现在就去砍阿麻美吧!怎么样!?” 声音的余音消失后,周围一片寂静。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寂静笼罩着四周。 接着,有人咽了口唾沫,这成了导火索,声音像涟漪一样扩散开来。 “好厉害…… 真的好厉害!” “能打败混合体,他是人类的救世主!” “阿麻美大人!” 权力者的妄言是最可怕的。而且在有事实依据的情况下,被这么煽动,民众很容易就被煽动起来了。 最后,那把真银之剑的崩坏甚至成了一种表演,周围都是呼喊我的名字的声音。 奶奶握住我不知所措、惊慌失措的手腕,高高举起,仿佛在说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同时,欢呼声更大了,变成了喝彩声。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欢呼声。 “在此,以博尔杜?格兰玛?里洛伊斯顿之名,我宣布英雄阿麻美的诞生!告诉你们的家人、朋友、邻居!人类害怕混合体的时代即将结束!把在这里见证的幸运铭记在心,一起赞美收藏家联盟的名字和这一伟大功绩吧!” 这简直就是狂热。再加上奶奶很擅长这种演讲,人们瞬间就被卷入了这股浪潮中。 我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人们把我这个茫然伫立的凡夫俗子称为英雄并赞美着。 看着奶奶哈哈大笑地煽动着已经达到高潮的民众的情绪,我向修妮娅投去求助的苦笑。 “这 —— 该怎么办才好呢?” “只能接受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从她那似乎早有预料的眼神中,我明白自己除了放弃别无选择。 第47章 徽章的价值 在最初与奶奶相对的接待用天幕里,我垂头丧气。 “怎么了,小子,你感谢我一下也行啊。” 我真想说 “你还好意思说”,但就算抱怨不满,自己被赋予的这个不恰当的称号也已经无法改变了。 我催促修妮娅继续说下去,她轻轻叹了口气,把羊皮纸委托书递给奶奶。 “请接收委托完成报告。我们想要领取 200 枚银币和相当于 200 枚银币的击破报酬宝石。” “我知道了。喂,马尔科。” “是。” 马尔科一被叫到,就马上把两个袋子递给奶奶。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钱袋吧,看到鼓起来的袋子,谁都能明白这里面有着惊人的价值。 放在桌上的袋子随着金属的声音微微张开了口,反射出耀眼的银色光芒。 法蒂玛发出 “哦” 的一声,就连一向冷静的修妮娅也咽了口唾沫。 “这里面是 200 枚银币,宝石大概值这个价,甚至超过 200 枚银币的价值。就是这些东西。” 奶奶拿出来的宝石有绿、黄、紫三种颜色。虽然不是很大,但切割得很漂亮,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这是很昂贵的东西。 修妮娅认真地盯着摆出来的宝石,过了一会儿,像是认可了一样,轻轻地 “呼” 了一声。 “绿色的是祖母绿,黄色的是从洛克皮勒产出的日光石。最后这个颜色有点淡,是紫锂辉石。对吗?” 这些都是很漂亮的宝石,但除了祖母绿之外我都没听过,我一边想着这名字从八百年前就没改过吗,一边只能无力地 “嗯” 了一声作为回应。 不知怎么的,感觉这两个人对珠宝好像没什么兴趣,但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就连我以为对装饰毫不在意的法蒂玛,看到那个叫日光石的宝石也很喜欢,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看。 而且,修妮娅的眼光似乎没错,奶奶夸张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智囊,或者应该叫你司书。如果你不满意,可以换,但你打算怎么办?” “这样就可以了。我知道你说这些宝石价值超过 200 枚银币不是假话。” 修妮娅老实地收下宝石和银币,不再追究。 这次报酬支付进行得很顺利,我终于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一些。和收藏家联盟的牵扯,这下也可以结束了吧,我松了口气。 “接下来是解放者法蒂玛的装备和借款的问题 —— 看你的表情,你好像也想到了。” 这些话本来应该是接待人员说的内容,但奶奶却故意自己提起了这个话题。 “嗯…… 要不是雇主,我现在可能已经在她脑袋上开个洞了。” 一直待在旁边的马蒂不在,让我稍微松了口气。不然的话,我就得让她看到我这么凶狠的一面了。 但即使我稍微压低声音威胁她,奶奶也没有特别害怕的样子,只是点燃了长烟斗。 “别对老太婆说这么吓人的话。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包括徽章在内,我都会全部还回去。不过要等给法蒂玛买好必要的装备之后。” “你不打算再当收藏家为我们工作了吗?” 奶奶大口地吐着烟,毫无感情地看着我。 反抗这个有权有势的老太婆,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因为她是这样的妖怪,所以她也明白,既然我已经展示了武力和立场,她就不能再给我套上项圈了。 多亏了这一点,我用和平常一样的语气明确地拒绝了她。 “就我个人而言,我很难认同你们的做法。至于还款的事,以后再说 ——” “等等。” 我正想赶紧站起来离开,奶奶尖锐地叫住了我。 “我还有些想问的和想说的。马尔科,把人都清出去。” 单间天幕的入口处布帘被放了下来,周围的人的气息消失了。看到这慌乱的样子,我也把刚抬起来的屁股又放回了椅子上。 奶奶用长烟斗敲着桌子,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急着走是因为帝国军吧。我知道你们把那些背后圈子的寄生虫解决了。你们要去尤莱亚吗?” 听到这句话,我身体一紧。 但是,既然奶奶特意让人都出去才提起这个话题,那就说明她和帝国军没有关系,我判断着,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老太婆像是在说 “我就知道” 一样吐着烟,把长烟斗的前端指向我的眉间。 “那你可别把徽章摘了。只要你还是组织收藏家,背后就有收藏家联盟。这样他们就不敢轻易动手了。” “但是那样的话 ——” “先听我说。和你们交战的部队的幸存者,塞克斯顿已经去了萨瑟兰堡垒三天了。如果快的话,今晚第三军团的部队就会涌到这里来。” 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用烟斗敲着桌子,像是在问我怎么办。 目击者应该已经都处理掉了,但似乎还是没能完全封锁消息。特别是让一个副官级别的人跑了,我咂了咂嘴。 “我们赶紧出发。我不想和军队正面冲突。” “就算有钢铁战车,不,就算你驯服了活体铠甲,也不行吗?” 奶奶的话让我的手伸向了枪套。我尽量不表现出来,但背上还是冒出了冷汗,肌肉也紧绷起来。 在这里杀了这个老太婆也封不住她的嘴吧。但是,被这个老太婆掌握信息还是很危险的。 “你在说什么?” “没必要隐瞒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想战斗呢?” 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看来在这里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 而且考虑到杀了奶奶的不利之处,最后我除了认可她的话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能避免的战斗我就会避免。我们的战斗力不是无穷无尽的,我也不想让伙伴们陷入危险。” “你还太天真了,小子。帝国现在急于得到驯服的活体铠甲。如果它在背后圈子,而且你们还要往东走…… 你会怎么做?” 奶奶笑着,把长烟斗里的灰倒在地上。 尤莱亚王国和卡萨多尔帝国正在激烈交战。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好不容易找到的强大战斗力要流向敌国,会发生什么呢?就算我的想象力再贫乏,也很容易想到答案。 帝国军肯定会想尽办法确保或者破坏它。 “修妮娅,我们有多大把握能逃脱?” “如果是重装骑兵为主的话,行军速度会很慢。但是,第三军团有很多一百人的轻骑兵部队,所以如果被小部队追击,就难免会有小规模战斗。” “那我们就找准将军把他干掉让敌人混乱 —— 不对。” 看到奶奶眯起的眼睛,我感觉自己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 她说不要摘下徽章的意思。还有她算到了我们不想战斗,这个妖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出了一个计划。 “难道你想在这里拖住他们?” “你果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浪者,脑袋很聪明嘛。” 老太婆露出像邪恶女巫一样的怪笑。她满是皱纹的大拇指指着我的胸口。 “你是我们认可的收藏家领袖。也是完成了极其困难的委托的英雄。作为借口已经足够了。” 我的脸颊流下冷汗。被奶奶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恐惧自不必说,我也讨厌自己因为没有和她成为敌人而感到稍微安心。 奶奶想把帝国军引到背后圈子,然后把将军困在这里。没有将军的指示,士兵是不能行动的。 但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地方会被战火吞噬。 “你真的打算和帝国军战斗吗?” “哈!他们也不傻。如果只有你是敌人,他们可能会不顾一切,但如果知道你背后有收藏家联盟,他们就不敢轻易动手了。” 奶奶断言可以不流血地解决问题。 不打开盒子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谁都能猜到盒子里的东西。如果是和盒子有关的人,猜测的可信度就更高了。 “那你的代价是什么?我已经拒绝成为你的棋子了。” 没有免费的事情。我一边感觉拳头在出汗,一边问道。 但是,奶奶挥了挥手,好像在说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我一脸茫然。 “你很聪明,但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不相信别人。小心谨慎是好事,但过头了就是毒药。在有相互利益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相互利益?” “这是秘密哦…… 我觉得最近的帝国很奇怪。” 老太婆露出严肃的表情。可以说是在担忧。 透过从长烟斗升起的紫色烟雾,奶奶看着远方,压低声音说道。 “帝国几年前就没有驯服的活体铠甲了。但他们还在和神国和王国两个国家打仗。帝国军在野战中也是有进有退。这样看起来他们只是在消耗战斗力啊。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被她这么一说,确实觉得很不自然。 战争是一个无限吞噬资源的魔物。拖得越久,就会把一切都毁掉。百姓的生活会变得一团糟,文化会失去色彩,最终甚至会威胁到统治者自己的性命。 帝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还在继续战斗的意义是什么呢?对社会形势不了解的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相反,奶奶点了点头,好像觉得不知道是对的。 “不知道,目前来说这是正确答案。这次的混合体事件也是这样,在国家可能被毁灭的情况下,帝国军却一动不动。” 奶奶问我怎么想,修妮娅举起了手。 “有没有可能他们不知道混合体的出现?” “不可能。毕竟提供信息的是帝国枢密院呢。” “啊?” 我也发出了声音。 帝国军不行动,却向收藏家联盟提出驱除委托。这就等于是在公开说自己没有战斗力。 不管委托有多秘密,向一个不属于国家的组织收藏家联盟示弱,对于一个注重体面的国家来说,是非常不自然的行为。 而且,如果收藏家联盟单独就能打败混合体的可能性很小的话,就更不自然了。就算只是对付一只群体混合体的普通个体,也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所以,枢密院向收藏家联盟透露信息的理由,除了歼灭混合体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前提是收藏家联盟不是一群没用的家伙。 “不知道枢密院在想什么。只是,你们打败了混合体,肯定让他们受到了很大的震动。我想看清他们的目的。” “这就是所谓的相互利益吗?” “你能想到这里就够了。别把那个东西弄丢了,赶紧去尤莱亚。你们要是留在这里,一切都可能白费。” 奶奶好像说完了一样挥了挥手,我们也赶紧离开了天幕。 最后我还是没能把徽章还回去,我不情愿地把那个暗灰色的金属徽章又放回了口袋里。 第48章 成人购物 一走出收藏家联盟的大天幕,刺眼的阳光就让人目眩。 明明如此,周围投来的视线却让人感到刺痛,以至于让人连叹口气都有所顾忌。 “你成英雄了呢。” “吟游诗人歌颂你的日子也不远了。” “饶了我吧,我可不是当英雄的料。” 打着哈欠的法蒂玛和面无表情的修妮娅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似乎人的传言以音速在背后圈子里传播开来,只是在路上走着,就会被不认识的人搭话,让人受不了。 有说怎么打败敌人的,有说成为粉丝的,只是喊着 “英雄大人” 的看客还算好的。 胖商人来推销贵金属和宝石,奇美拉里亚的人缠着要被雇佣,甚至还有像神秘宗教劝诱一样的人出现。 在这当中,有一次我真的感觉到了生命危险。 “英雄大人啊,买下我吧。” “咦!?不,那个 ——” “我会好好服务你的哦。” 那是几个穿着性感的女人。 一个褐色皮肤、活力四射的女孩,有着直直的灰发,缠上了我的左臂,另一边,一个有着浅紫色长发、妖艳的女人靠过来,把身体贴了过来。 她们都戴着华丽的饰品,散发着甜美的香水味,很明显是从妓院出来的。甚至还能看到周围有男人流着血泪大喊的身影。 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我可能会顺势接受邀请。 但是,在背后有四道像出鞘的刀刃一样的目光注视下,我只能带着一点遗憾把她们甩开。 “嗯,还是算了。那个,我有急事!” 我留下一阵干笑,全力奔跑着从缠上来的女人中间穿过去。 “诶 —— 好可惜啊。” 她们不满地说着,但我可不想被像钝器一样的板剑砍掉脑袋。 尽管如此,追上来的两个女人的话却很冷淡。 “哥哥,你还挺色的呢。” “不洁。” “我不是甩开了嘛…… 而且,我也是男人啊。” 法蒂玛从暗淡的眼神中露出灿烂的金色眼眸,修妮娅虽然话不多,但却给了我有力的一击。 她们的配合太完美了,我差点吐血。没流泪都算是奇迹了。 “我希望你们能表扬我甩开了她们……” “不知道。” “啧……” 修妮娅扭过头去,法蒂玛则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在这种如芒在背的状态下,我决定赶紧逃进目标商店。 一钻进天幕的入口,看客们果然不敢进来了,我在安静的空间里松了口气。 而且,武器排列的空间吸引了法蒂玛的注意力,我终于从针毡上解脱了。 “店主,在吗?” “在在 —— 哎呀,是客人你啊?有什么需要的吗?” 从店里面像跳出来一样跑过来的,是一如既往充满了生命不可思议的白文鸟。 从羽毛里长出人类手臂的样子和混合体一样奇怪,但修妮娅她们并没有惊讶的样子,看来作为奇美拉里亚,这很正常。 “我想要之前你给我看的那把剑。” “之前给你看的剑…… 是那个吗!?” 我的话让文鸟张大了粉红色的嘴,露出惊愕的表情。 从它的语气来看,它还是觉得那不能当武器用。 但是超重量级的大剑如果能正常使用,威力不用说,用厚厚的金属制成的它强度也远超一般。作为法蒂玛使用的武器的条件,非常合适。 “拜托了。” “啊,啊。我知道了。” 好像明白了我是认真的,文鸟慌慌张张地退到店里面,马上又哼哼唧唧地拿着那把剑出来了。 “是,是这个吧?” 文鸟把包裹放在桌子上的瞬间,桌面发出声音扭曲了。 有着扇形膨胀的剑尖的厚重而长大的斧剑闪耀着光芒,法蒂玛发出 “哦” 的一声,竖起尾巴,眼睛发亮,修妮娅也睁大眼睛被吸引了过来。 “这把剑,比想象中还厉害。没有力气的奇美拉里亚根本用不了,看起来很坚固。” “我记得偶然看到的,觉得很适合法蒂玛呢。” 她点点头表示认可。看来很符合修妮娅的眼光。 “我可以摸摸吗?” “诶,没毛的小姐要用这个!?” 文鸟一直惊愕着,法蒂玛抚摸着刀身上刻着的藤蔓图案,然后握住剑柄举起了斧剑。 她在那里轻轻一挥,伴随着风声,扬起了大片灰尘。 “嗯,握起来也不错。比我之前的剑重,但是看起来很坚固。我很喜欢。” 她像在确认手感一样,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松开,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的样子就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奋,我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店主,这个是三枚银币吧?” “嗯,嗯。” 我把钱递给瞪大眼睛愣住的文鸟,带着两人离开了商店。 但是一出门,就不知从哪里听到了让人不舒服的话。 —— 那个英雄从那个店里出来了。 难道是…… 我稍微离开一点后回头看。 那里有一群像是收藏家的人涌向文鸟武器店的天幕,突然到来的繁忙期,传来了高亢的 “叽叽” 叫声。 我们一家一家地逛着旧衣店,法蒂玛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地挑选着衣服。 防具好像只在一家店里就找到了喜欢的,我还以为她会就此结束,没想到在衣服上却很难决定。 而且卖布料的店很多,价格和质量参差不齐。 结果,因为我不知道服装的品味和喜好,她拿着搭配好的衣服来问我的意见,所以更加浪费时间。 “嗯 —— 好难决定啊。” “你能快点就好了。” “好的。” 我怕她忘了,又提醒了她一下。 我们被帝国军追赶,不能让她没衣服穿,所以才来买衣服,但我们可没有时间享受购物的乐趣。 虽然她答应了,但法蒂玛还是一个一个地看着衣服,犹豫不决。 女人对时尚的执着真是从古至今都没变啊。 法蒂玛如果不管她可能会一直犹豫下去,而本应该是她的刹车的修妮娅也在看着适合自己身高的衣服。 “这可不行啊。”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住在衣服店里了,没办法我只好动用我那可怜的时尚感,也加入了找衣服的行列。 “适合法蒂玛的衣服 —— 适合是什么意思呢。” 我一边翻着架子一边叹气。要是有女式军服就好了。 但是因为我随便地在没有分类的架子上找,不久我就遭遇了意外。 “唔!?” 我只因为颜色鲜艳就把那个东西拉了出来,我马上松开了手。 用一句话来说,那是性感内衣吧。用蕾丝做的那个东西,不仅布料面积很少,还有几个神秘的洞,一看就是用于不正当的用途。 是谁把这种东西当旧衣服卖啊,我叹了口气,把它捡了起来,就在那一瞬间,我和修妮娅正好对上了眼。 “变态。” “这是不可抗力!” 我赶紧把这个严重违反青少年保护条例的东西塞到架子后面。 但是还是无法消除那股杀气,我为了转移话题,随便拿起一个商品。 “嗯?” 我展开那个手感很好的布料,眼前出现的是一条白色的裙子。 我问问修妮娅这个怎么样。 “裙裤,比普通的裙子更实用。就是感觉有点短。” 我本来是想问她颜色和外观的品味怎么样,但是她好像是从实用性的角度来看的。 她的回答太有修妮娅的风格了,我忍不住笑了,她用半睁的眼睛瞪了我一下。 “怎么了?” “不,不好意思。那个,裙裤是什么意思 ——” “就是里面像裤子一样分开的裙子,好像是这么叫的。” 突然从背后传来声音,我吓了一跳。 我赶紧回头看,不知什么时候法蒂玛拿着一件黑色的无袖上衣,歪着头看着我。 “哦,哦,哥哥是裙子派吗?” “也不是那样…… 我只是觉得你穿可能会好看。” 一个男人拿着女士裙子发呆的样子,在别人看来肯定很可疑。 我因为不好意思随便说了一句,法蒂玛耳朵动了动,一下子从我手里把裙子抢走了。 “那我去试试哦。” 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法蒂玛迅速地跑向天幕的里面。 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无可奈何。 “法蒂玛,很开心呢。” “是吗?” 在我看来她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和她相处更久的修妮娅摇了摇头。 “自从遇到你之后,法蒂玛经常笑。” 她的话让我非常惊讶。 “经常笑” 这个形容和法蒂玛这个少女感觉很不搭。 “一直不是那样的吗?” “之前给人的印象总是呆呆的。好像在看着远方,除了作为护卫对象的我之外,她几乎不会主动和别人接触。” “这怎么说呢…… 想象不出来啊。” 法蒂玛平时虽然很随性,但是给人的印象是很容易笑,比如因为达马尔而生气到分解他,看到我受伤会流泪,总之感情起伏很明显。 我一直以为这是很正常的。 “遇到你和达马尔之后她变了。我觉得现在的她更自然。” “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以前的法蒂玛是什么样的,所以没有判断的标准。 但是,修妮娅看着自己妹妹一样温暖的眼神,好像在很有说服力地说着什么,那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我摸了摸脸。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说,但是如果玉匣是法蒂玛能自然相处的地方,那是好事吧。 “我也有点 ——” “怎么样?” 修妮娅刚想说什么,就被从天幕里面回来的法蒂玛打断了。 她穿着一件短而黑色的皮革无袖上衣,和以前一样露出肚脐,上面还装备着在防具店找到的有红色纹路的金属胸甲。然后下半身是在刚才的白色裙裤上面围着一条像腰带一样的小铠甲,脚上穿着一双像是皮革做的中筒靴。 “哥哥?” 我被她大变样的样子吸引住了,法蒂玛凑过来要我评价,我才回过神来。 “啊,啊,很适合你哦。” 我脱口而出,她满意地笑了。 虽然还是露出很多腿、胳膊和腹部的皮肤,但是对于追求行动方便的法蒂玛来说,这很正常吧。也许只是她的爱好。 “嘿嘿,那我就买这个了。终于决定了!” “那我们买吧 —— 嗯?” 我正要拿出装着银币的皮袋子,突然看到架子上放着一块深蓝色的布。 展开一看,好像是能盖住全身的所谓披风。在肩膀稍微低一点的位置有几个棱角分明的漩涡状图案,下摆附近有两条铜色的线横向排列着。 做得也不错,我看向修妮娅,想问她怎么样,她却迅速地把脸扭到一边。 “!我,我,不用了…… 那个,这个就够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翠绿色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这边,看来是有兴趣的。而且,她说够了,但她的披风明显有磨损,到处都有裂缝和洞。 “如果有感情就另当别论,但看这个样子是该换的时候了。来,试试吧。” “嗯…… 你这么说的话。” 犹豫了一下,修妮娅乖乖地把披风披上。 金色的头发和深蓝色的披风很相配,厚厚的布料有弹性,看起来更紧致了。 “怎,怎么样……?” 修妮娅在那里轻轻地转了一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的意见。她平时的上目线也很有杀伤力。 结果我不仅感叹,还说出了心里的话。 “哦,很可爱啊。” “什 ——!?” 她白皙的脸瞬间变红了。 她的反应很有趣,我有点得意忘形,环顾四周,拿起了旁边一个焦茶色的帽子。 帽子的帽檐很短,顶部很大很鼓,是所谓的贝雷帽。 “嗯,这个也不错。” 我轻轻地把帽子戴在还红着脸的修妮娅头上,她慌张了一会儿,然后把帽檐抬起来,从下面露出小小的眼睛。 “哦,很可爱呢!” “真,真的吗?” 法蒂玛也赞不绝口,修妮娅紧紧地抓着披风的下摆,头上冒着热气。 一直在远处看着的女店员看准时机走了过来。 “这些都要买吗?” “嗯。” 店员一看我们不是在开玩笑,马上笑开了花,也不数数就报出了价格。 “一共二十枚银币。” 这个价格让法蒂玛竖起了毛,修妮娅也颤抖了一下。 想想那把斧剑才三枚银币,就知道衣服即使包括内衣和睡衣也很贵了。 “哥,哥哥…… 那个。” “这个确实有点贵。” 我用一只手制止了颤抖的两人,把银币递给店员,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店。 好像知道不能反悔了,两人和刚才的兴奋相比,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我,我会努力工作还你的。不知道要多少年,但是……” “京一,我想要工作。什么都行,我什么都做。” “这是必要的花费。只要你们珍惜买的东西就好了。我们花了太多时间了,现在赶紧走吧。” 不管我怎么说让她们别在意,她们还是因为价格太高而脸色发青。但是现在也没时间争论了,我推着脚步沉重的两人的背,为了归还法蒂玛的装备,朝着收藏家联盟所在的繁华街道匆匆走去。 第49章 武人与士兵 法蒂玛的借款和归还道具类物品的手续很快就办完了。可能是奶奶在背后简化了手续吧。 她就这样轻易地从 “解放者” 这个枷锁中解脱出来,好像还没什么实感。 但是我们可没有时间沉浸在感伤中,我催促着法蒂玛正要从收藏家联盟的大天幕里出去,突然看到了熟悉的亚麻色头发,我停下了脚步。 “马蒂小姐?” 她还是穿着一贯的事务员打扮,抱着一个大袋子站在大天幕的入口处。只是,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阿麻美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马蒂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那反应就像看到了幽灵一样,好像看到了不该在那里的人。 “今天早上回来的,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糟了!阿麻美先生,快离开这里!” 她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喊道。 就算她不说我也打算离开,但是她这么慌张实在太奇怪了,我疑惑地歪着头。 “冷静点。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马上就要出事了!” “咔嚓”,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是从大天幕的入口处射进来的阳光被挡住了,一个大块头出现在马蒂的背后。看到那个身影,我明白了她混乱的原因。 “你刚才叫他阿麻美?派遣官大人?” 戴着炮弹形状头盔的大块头狠狠地瞪着我。 他穿着板甲,拿着大剑,绝对不会认错。我不得不承认奶奶的预测大错特错了。 被称为派遣官的马蒂背对着我,转向大块头,吊起眼角喊道: “啊,军,军团长先生!现在还不行,国家军队进入收藏家联盟的场地是违反规定的 ——” “紧急情况下可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是重要目标。” 那个高个子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一看就知道,和大块头形成鲜明对比的小个子男人从旁边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而且他也穿着同样的铠甲,看来是副官之类的角色。 说的重要目标肯定就是我,我对 “龙根” 这个名字有印象。 “龙根军团长亲自出马,我还真是了不起啊。” “哦?听说你失忆了,还记得我的名字?那你也知道我的来意吧?” 那个嘴角下垂得吓人的大块头一边把手放在大剑上一边俯视着我。 他的威风,让人觉得以前遇到的伊尔巴诺只要他吹口气就能吹飞。 但是,我也没有退路可选。 “嗯。但是很不巧我有急事。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下次再说。” 我叹了口气表示无奈,龙根微微皱了下眉,眼神更加锐利了。 而旁边的小个子男人还是笑容满面,插嘴说道:“哎呀,不好意思啊这位。我们也有麻烦的事情,不能就这么让你走了。” “阿麻美先生……?” 我轻轻地把马蒂推到一边,打开自动步枪的保险。看到我这样,法蒂玛也把手放在新拿到的斧剑的剑柄上。 看到我们的动作,龙根第一次露出了一点笑容。 “要反抗吗?看来还有点骨气。做好觉悟 ——” “等等,龙根小子。” 但是,就在他要拔剑的时候,大天幕里响起了一个声音,大块头不得不咂了下嘴。 从里面走出来的奶奶带着很多 “解放者”,旁边还有马尔科的身影。 “你也太性急了吧。你这样不是让我说你不傻的面子都没了吗?” “里洛伊斯顿管理人,这个男人涉嫌叛国罪。如果你威胁我们,我们就视为你对帝国的明确敌对行为。” 面对奶奶,龙根一步也不退让,旁边的盖布尔一拍手,他身后的一群帝国兵就涌进大天幕,举着剑。 从数量上来说,这里是背后圈子,是收藏家联盟的根据地,所以收藏家联盟占绝对优势。但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士气也很高,充满斗志地盯着奇美拉里亚的一群人。 但是奶奶只是嗤之以鼻。 “明明违反了背后圈子的规矩,还这么嚣张。话说,你认识那个男人吗?他可是杀死混合体的英雄。” “什…… 什么!?” 一直很威风的龙根听到 “杀死混合体” 这个词,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然后马上露出了像吃了苦虫一样的表情,把视线转向身后的部下。 指挥官的动摇瞬间就传给了士兵们。部队的士气明显下降了。 我趁机往后退了一点,用步枪对着他们。法蒂玛也配合着发出 “杀” 的声音,挥舞着巨大的斧剑,前排的士兵们纷纷后退。 看到这个情景,奶奶发出了 “嘿嘿嘿” 的恶心笑声。 “三个人就把群体混合体打败了回到这里。如果不相信的话去后面看看,证据就在那里。” “唔…… 盖布尔。” 看起来他果然不擅长口舌之争。意识到情况不妙,龙根小声叫着副官的名字。 而小个子男人一点也不害怕,把之前亲切的笑容变成了凶狠的笑容,豪爽地笑着,把不利的气氛一扫而空。 “哈哈哈哈,那让本人来证明一下吧。如果能杀死混合体,我们这么点小部队,肯定也不在话下!” 他们的组合真是完美地互补了彼此的缺点。小个子男人一笑,士兵们的士气又恢复了,一起喊着口号向前迈了一步。 当然奶奶也不会示弱。毫不犹豫地一挥手,对着 “解放者” 们怒吼道: “把这些不知羞耻的家伙杀了祭旗!” “上啊你们!” 随着马尔科的号令,“解放者” 们纷纷拔出各种各样的武器,喊着战斗口号开始冲锋。 “全体攻击!让他们为反抗帝国而后悔!” 相反,帝国军听到龙根的声音也一起喊着口号,士兵们相互配合着迎上去。 小部队之间的战斗变成了混乱的混战。 “修妮娅,小心头顶!” 我躲开了第一击,用自动步枪砍断了一个人的喉咙,绊倒了一个人,用枪托打昏了他。激烈的动作让我的腿部肌肉传来刺痛。 身体还没恢复就全力行动,真让人懊恼。我一边想着,一边用刺刀挡住了一个士兵扑过来的剑,然后一脚踢在他的胸口把他踢飞。 “杀!” 法蒂玛趁机把斧剑砸向那个士兵,重量级的一击把他的头盔和身体一起砸扁了。 她又大喊一声,横着挥舞着像铁块一样的武器,把一个正要靠近的士兵打得弯成了 “く” 字形,撞到了服务台上。 面对狂暴的蛮力,帝国兵们开始犹豫要不要靠近。一开始他们还想趁着她动作大的时候找机会进攻,但是我一直在旁边掩护,他们就没了办法。 就在这时,突然发生了一件改变局势的事情。 “要塌了!” 在场的所有人肯定都一起抬头看了。 在混战中,支撑大天幕中心的柱子好像受到了冲击。巨大的布倾斜得很厉害,眼看就要把所有人都压在下面。 大家都惊慌失措地逃跑的时候,我把这个混乱当成了机会。 “法蒂玛,撤退!修妮娅,用力收腹!” “好!” “嗯…… 唔。” 我抱起趴在地上的修妮娅,朝着和天幕倒塌相反的方向跑,从稍微抬起的缝隙中滑过去,法蒂玛也跟着滚了过来。 大天幕的倒塌在干燥的地上扬起了大片的沙尘。 “现在是逃跑的唯一机会了。能跑吗?” “大概可以。但是眼睛有点刺痛。” “好,走吧。” 我一边用手遮住眼睛,一边拉着修妮娅的手开始跑。 如果在沙尘的烟幕落下之前跑远,帝国军也不容易追上我们。而且,如果能回到玉匣那里,我们就肯定赢了。 我觉得比起用还没恢复的身体去打一场鲁莽的近战,这样更安全。 “军团长!在那里!” “被看穿了吗?” 喊的人是那个小个子男人。与其说他直觉敏锐,不如说他经验丰富吧。 在 “解放者” 们还和士兵们战斗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龙根带着几个士兵朝我们追了过来。 有几个奇美拉里亚想拦住他们,但是大块头的撞击就像一辆自卸卡车一样,把身体能力很强的卡拉和凯特尔一起撞飞了。 看到他那非人的力量,我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是怪物吧。” “京一,命更重要。” 修妮娅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 既然跑不掉了,就只能用最后的手段了,她的眼神强烈地表达着这个意思。 因为我真的不想用这个办法,所以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回应修妮娅。 “知道了,动手吧。” “嗯。” 她一听到我的回答,就从披风里面拿出了一把左轮手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信号弹带着红色的火光飞上天。很多人肯定都看到了拖着尾巴的信号弹。 而且,在离得很远、无线信号都收不到的我们的家那里,也肯定能清楚地看到。 “好漂亮啊。” “法蒂玛,别发呆了!坚持到玉匣来!” “当然了。” 我和法蒂玛站在龙根他们面前,保护着修妮娅。 二对五。而且龙根好像只盯着我一个人,法蒂玛要对付四个士兵。 “杀死混合体的英雄!把你的脑袋拿来!” 我躲开了大剑横着挥过来的一击。 像奇美拉里亚都能打飞的怪物的攻击,受伤的我可受不了。 从那以后,龙根激烈地挥舞着大剑。每一击都有武将的风范,都是一击必杀的威力吧。 “哈哈哈!” “一边笑一边打…… 真是怪物。” 我为了找机会不断地躲避,但是还是有一击躲不开,用刺刀挡住了,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身体也嘎吱作响。 “怎么了!就这点本事吗!光逃跑可打不倒我。” “这,这家伙……” 大块头不停地攻击。而且在连续攻击中,偶尔还会夹杂着威力巨大的一击,让我的应对更加混乱。 我又差点被击中,赶紧往左前滚翻拉开距离。 不,我是想拉开距离。 “看招!” “唔!?” 这家伙好像猜到了我怎么躲。 他用双手全力挥下大剑,我没办法只能用护手去挡,结果自动步枪被打飞了。 威力太大了,我的脑子都晃了一下,视线变窄,手臂也麻了。 这是什么怪力啊,我刚骂了一句,看到眼前的大块头,就把话咽了回去。 “软弱的英雄…… 拿命来!” 他嘲笑我坐在地上,又挥下了剑。 不管怎么躲,这一剑肯定会从肩膀砍下去吧,我的身体下意识地交叉双臂挡在头前。虽然人的肉和骨头在锻炼过的钢铁剑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就算脑子里知道也停不下来反射动作。 —— 这下死定了吧? 但是,在我眼前飞溅的不是血,而是金属碰撞的火花。 “呼…… 呼…… 哥哥,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我看到一个瘦小的背影和一条长长的尾巴在眼前晃动,她用那把斧剑挡住了大剑。 奇美拉里亚?凯特尔特有的超人力量。但是,大块头轻轻哼了一声,又加大了剑上的力量。 “啊 —— 唔!?” “怎么了小姑娘,就这点本事吗?” 我瞪大了眼睛。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法蒂玛的身体被压了下去。 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她呢。如果她现在说自己是奇美拉里亚金蒙,我也不会怀疑吧。 但是,法蒂玛制造的这个大空隙,让我从枪套里拔出了手枪。 “不,你输了。” 两声干涩的枪声响起。 龙根马上松开了大剑,被冲击力打得向后倒去。 “唔!?你,你,你这家伙,干什么 ——!” 因为手抖,我没打中他的身体中心,但是子弹还是打穿了他的锁骨和大腿。这样一来,就算是龙根,也很难再拿剑,甚至很难站起来了。 哎呀哎呀,我拍了拍沾满沙子的屁股站了起来,重新用手枪对着大块头,环顾四周。 法蒂玛之前对付的士兵们,不知什么时候和马尔科交上手了。 所以她才能跑来帮我吧。结果龙根一屁股坐在地上,敌人陷入了大混乱,战斗变得一边倒了。 但是,法蒂玛挡住龙根全力一击的冲击力对她来说也很大,她痛苦地喘着气,弯着膝盖。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愤怒。 “魔法武器……!?我从来没听说过 —— 唔!?” “闭嘴。” 所以我才会吧。我用手枪的滑套狠狠地打在龙根的下巴上。 不管他像怪物一样,只要身体结构是人类,被打了脑袋就受不了,昏了过去。 确认龙根一动不动了,我终于能对法蒂玛说话了。 “谢谢,你救了我。但是,那样太危险了 ——” “我是哥哥的‘解放者’。我决定了一定要保护你。” 她好像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只是虚弱地笑着说了这句话。龙根的一击真的很重,很强。 “法蒂玛。” 不知什么时候,修妮娅蹲在了法蒂玛的旁边。她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她靠在法蒂玛的肩膀上,轻轻地抚摸着她橙色的头发,小声说道: “做得好。” 这句话就像一句咒语一样,法蒂玛身上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 她跪在地上,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呼” 地大大地喘了口气。 看到这个情景,我的心里感到一阵温暖,脸上露出了笑容。但是,这个温馨的画面被远处传来的金属声瞬间打破了。 第50章 九郎的笑声 钢铁怪物在背街小巷的街道上突进,人们惊恐万分,四处逃窜。 它那长长的炮口正对着前方,以太机关发出尖锐的轰鸣声,正快速逼近此时仍在激战的收藏家联盟支部。 从它上部的舱门中,一个小小的犬娘探出半个身子,单手拿着机关枪,兴奋地呼喊着。 “冲啊!我们来支援了!” 在我和修妮娅看来,没有比这更可靠的身影了。 相反,正在战斗的解放者和帝国士兵们,因为武装神轿突然出现而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而且,达马尔似乎趁机使坏,通过扩音器发出沙哑的声音。 “哈哈哈哈!让开让开,原始人们!想被碾死吗!” “我的搭档嘴可真毒。” “毕竟是达马尔先生嘛。” 我和法蒂玛对视一眼,苦笑着,修妮娅则一脸无奈地按着额头。 另一方面,帝国军可没这么容易罢休。不知不觉间成为最高指挥官的小个子盖布尔,慌张地召集起战斗外围的士兵,虽然只是摆摆样子,但还是组成了标枪临时防御阵型。 还真别说,他们虽然士气低落,但确实是训练有素的一群人。然而,很不幸,他们这次的对手太强大了。 “方阵防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有远程武器!” “打他们,小狗崽子!” 阿波罗尼亚似乎被达马尔的气势所感染,毫不留情地向原本是盟友的密集队形开火。 子弹让地面颤抖,处于直线上的几个人瞬间被击倒,由于害怕这突如其来的神秘攻击,阵型瞬间瓦解。 看到这一幕,和解放者们一起惊呆的格兰玛瞪大了眼睛,不久便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钢铁战车吗!听说和亲眼见到真是大不一样啊,嗯?帝国的狗崽子们!如果投降,我不会亏待你们!还是说你们想在没有长枪的情况下和这个怪物战斗?” “别慌!不过是一辆战车而已!” 面对格兰玛如此单方面的劝降,盖布尔不能退缩,大声喊道。 这个一直很冷静的小个子,在最后关头犯了一个大错。而且倒霉的是,现在的玉匣可没有 “自重” 这个词。 “振奋起来,再来一发!” 途中,玉匣突然停下,接着开始转动主炮塔。 从这个动作可以看出,接下来只会发生一件事。 “啊,那个笨蛋骸骨!你们两个快趴下!” 我惊慌失措地扑向修妮娅和法蒂玛,倒在地上,把她们的头抱在一起。 她们也立刻紧紧抱住我,就在这时,背后传来热浪和冲击。 这只是几发炮击而已。但是,在停车状态下通过电子控制进行的精确射击,没有一发落空,将穿着盔甲的士兵炸得粉碎,榴弹的爆炸还波及了周围的人。 极度的混乱中,幸存的士兵们当场瘫倒在地,就连那个小个子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接着,在这地狱般的景象中,那个可怕的声音再次响起。 “被火球击中的感觉如何?好好记住你们眼前这些人的样子。与我们为敌,就是这个下场!哈哈哈哈哈哈!” 那精彩的大笑完全是反派的风格。顺便说一下,阿波罗尼亚也在车身上晃动着丰满的胸部笑着,但我真心希望她不要这么适应这种氛围。 话虽如此,在我看来只是滑稽的表演,但对现代人来说似乎有不同的感受。面对吓得发抖、扔掉武器的帝国军,这次与帝国为敌的背街小巷的人们欢呼着欢迎玉匣。 既然是我叫来了支援,再去抱怨达马尔就不合情理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想到。 —— 谁让他们做到这种地步的? 战斗结束后,人们正在清理战场,我站在格兰玛和玛蒂面前。 看着倒塌的大帐篷,嘴里叼着长烟斗的老太婆抱怨着。 “这个乡下丫头回来得太早,还有你们出现的时机太糟糕了,我该责怪谁呢?” “在我看来,连出乎意料的格兰玛你自己也有责任。” “你还真会戳人痛处。那我也不能责怪你们了,就让盖布尔来承担责任吧。” 老太婆似乎对到底是谁的责任并不感兴趣,她显然更在意我身后停着的玉匣。作为支配者,她有着收藏家的那种兴趣。 “这家伙不用借助野兽的力量也能跑吗?” “是的。这是一种被称为失落科技的神秘技术。” “哼…… 这么说来,箭和枪都伤不了它。而且还有能把人打成肉酱的远程武器。正面战斗能赢它的对手可不多。” 她抬头看着机关枪的枪管,眯起眼睛,不久后转身笑着说。 “本想把能徒手打倒金芒兽的男人收为己用,没想到却是这么个怪物。找不到合适的项圈套住它了。” “项圈?你是说?” “是啊。我本来想把这个小丫头当人质。” 说着,她拍了一下玛蒂的屁股。发出一声相当响亮的声音,玛蒂向前跳了一步。 “咦!?格,格兰玛!” 她揉着漂亮的屁股,泪眼汪汪地瞪着格兰玛,但这个满脸皱纹的妖怪可不会被这点程度的事情动摇。 然而,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玛蒂会成为人质,玛蒂自己似乎也不明白情况。 看到这一幕,格兰玛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你这家伙,脑子挺灵光,就是不懂察言观色。我只是想把这个乡下丫头嫁给你而已。虽然有点笨手笨脚,屁股也大了点,但长得还不错。” 一片寂静。 这个老太婆是不是糊涂了?我不禁这么想。世上竟然有这么恶劣的媒人,我夸张地叹了口气。 另一方面,玛蒂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等等,等等,格兰玛!你突然说什么呢!?还有,我的屁股没那么大!” “哦?我还以为你有点意思呢,难道不是吗,玛蒂?马什?” “不是这个问题!” 玛蒂高呼恋爱应该自由,格兰玛则嘲笑她想法太天真。只看这一幕,还真有点贵族家庭纷争的样子。 想到自己被卷入其中,我就头疼。 “啊…… 也就是说,你想强行给我组建家庭,然后拿他们当人质?” “简单但有效的方法,不是吗?你这个年纪还没安定下来呢。” “别管我。” 按照 800 年前的适婚年龄,我这个年纪单身也没什么奇怪的。但被说成是找不到老婆的人,还是有点受伤。 到目前为止,她一直是个只在暗中活动、不可信任的权力者,现在却只是个麻烦的老太婆,真让人讨厌。而且最近一涉及到这种事情,就会从背后感受到莫名的杀意,真让人胃疼。 修妮娅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我也放弃了,但本应在战斗中疲惫不堪的法蒂玛也投来金色的目光,我需要进行心理创伤控制。 然而,格兰玛可不会在意这些。 “被甩了吧,玛蒂?马什?” “别擅自让我失恋啊…… 那个,罗尔先生、解放者法蒂玛,我并不是用那种眼光看阿马米先生的。” “唔……” 这时我才意识到,男人真是贪婪的生物。 虽然我并没有那种意思,但只是被像玛蒂这样的美女说没兴趣,就感觉被从另一个方向夹击了。 话虽如此,玛蒂也很为难,面对周围炽热的压力,她冷汗直冒,只能勉强露出僵硬的笑容为自己辩解。 “公私不分。” “真是毫无破绽。” 即使是面对她的笑容,两人也投来冰冷的感情。明明原因在格兰玛,但敌意却完全指向玛蒂,她慢慢地向后退。 更糟糕的是,打破这种气氛的是老太婆的大笑,真是让人受不了。 “哈哈哈哈!看来你很受欢迎啊,阿马米!” “呃,呃……?” 我只能露出无比困惑的表情。 至少我和这两个人没有恋爱关系,被她这么公开说出来,可能会给她们以后带来麻烦。 而且我在这种话题上几乎没有防御措施。从这种极其脆弱的战斗原则中能得出的策略只有一个。 “我,我差不多该出发了!承蒙关照,玛蒂小姐也多保重!” 这就是所谓的逃跑。 我迅速转身,拉着有点摇晃的法蒂玛的手,快步逃进玉匣,然后把她扔到床上,用力关上舱门。 “他跑了。” “阿马米先生反应真快。” 外部麦克风传来的这句话很刺耳。 以后应该不会再和格兰玛有什么瓜葛了,和玛蒂见面也肯定会很困难。 虽然只是短暂的缘分,但像这样不体面地分别还真是少见。 “唉…… 达马尔,出发。” 我叹了口气,发出出发的指令。 但是,不知为何,车体就是不动,我以为出了什么问题,便探头看向车前,只见达马尔额头抵着方向盘,捂着嘴,“咔!咔!” 地说着,身体还在颤抖。显然是在忍住笑。 这个骸骨在发表了那么丢脸的演讲,在周围撒满硝烟之后还不满足,似乎还能继续刺激我的神经。这简直可以算是一种才能了。 我一生气就青筋暴起的情况屈指可数,但在这一刻,我轻轻地把挂在身上的自动步枪对准了他的头骨。 “我数到三你就出发。否则,我就给你这轻得过分的头骨再减减肥。” “喂,喂,冷静点,伙伴 —— 哈哈!” 达马尔一边捂着嘴一边看着我,眼看就要笑出来了,我的手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 骨头这种东西,头骨被打碎了会不会死还不知道,但和被分解的时候不同,很可能无法再生了。说这是个实验也不为过。 我把射击模式切换成三连发。在这么近的距离,三发子弹肯定能打碎白骨。 终于,达马尔似乎意识到我是认真的,张大了下颚骨。 “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马上出发,遵命!” “我的扳机很轻哦。千万别忘记。” “是,长官。” 不知道这是平时骨头相撞的声音,还是因为害怕而发出的声音。不管怎样,玉匣来了个超信地回旋,改变方向,朝着背街小巷的主干道驶去。 我和修妮娅两个人,从炮塔上狭窄的舱门探出身子,能看到玛蒂在后面挥手。 履带的驱动声盖过了她的告别话语,但修妮娅也用力地挥着手回应,我则习惯性地抬起胳膊,并拢手指放在额头上敬了个礼。 我们一直这样做,直到转过街角看不到玛蒂的身影。一旦来到露天摊位林立的主干道,我们对这个地方就再无留恋。 在周围人们的 “英雄大人” 的呼喊声中,我毫不在意地回到了车内。 “达马尔,向东前进。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补充古代物资。” “哈哈,终于能和这个沉闷的帝国说再见了。” 玉匣鸣响着刺耳的喇叭,驱散人群,扬起一片尘土向前驶去。 透过摄像头,可以看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装甲上,再次让我意识到装甲支援车夏尔图尔兹的存在已经广为人知。 玉匣的存在被众人知晓,多少还是有些后悔。但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能酸甜苦辣一起咽下,继续前进,我这样说服自己。 “首先我们的目标是越过边境,前往尤莱亚王国。” 第51章 愿小社区安宁 玉匣从背街小巷驶出后,加速沿着人迹罕至的街道旁向东前进。 在车内,我在驾驶座旁一边和达马尔交谈,一边检查着抵挡了朗根攻击的自动步枪,就在这时。 “那个,主人,可以打扰一下吗?” “嗯?” 听到背后的声音,我转过身,看到阿波罗尼亚一脸不满地看着我。 她那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映出了我的脸。 “曾经是解放者的猫有新衣服就算了,为什么修妮娅的服装也变了呢?” “啊,她的外套破破烂烂的了。之前一直经济上不宽裕,也没心思在意这个 ——” “唔唔唔唔唔。” 她的脸颊鼓了起来。 既然提到了衣服的话题,原因就只有一个,即使是自觉迟钝的我也立刻明白了。 “啊…… 阿波罗也想要新衣服吧。不是,我不是故意偏袒谁哦。” 当然,我也想着给她买些什么。 但是衣服得合身、好看,作为礼物很难挑选,而且在如今这个全是均码的时代,我根本没有挑选这种礼物的能力,所以只好先搁置了。 然而,这样牵强的理由阿波罗尼亚自然不会接受。 而且,躺在床上的法蒂玛悠然地笑着,更加刺激了阿波罗尼亚的情绪,让人难以应付。 “小狗就是贪心呢,想要的话好好求求不就好了吗?” “什么嘛!猫差点就变成暴露狂,被救了还这么厚脸皮,说什么呢!” “我是哥哥的解放者哦。” 法蒂玛悠然地施展着拥有者的强势,而没有的阿波罗尼亚则露出獠牙。 “约定过要好好珍惜的。” “唔!?” 不知什么时候从炮塔上下来的修妮娅,抱着刚买的贝雷帽,脸颊微微放松。 看到她高兴我也很开心,但是阿波罗尼亚受到的冲击似乎很大,她发出 “呜呜” 的声音,跑向达马尔。 “只有达马尔先生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 达马尔先生?” “哦,修妮娅送了我这个。” 转过身来的不是骸骨,而是一个坚固的全覆式头盔,没有任何活动部件。 和军工作业服搭配起来极不自然,但和之前那像粗麻袋一样的样子相比,可以说有了很大的改善。 如果全身都用铠甲覆盖,以后也许可以让达马尔在人群中行动。 “哎呀,异性送的礼物,不管是什么都让人心情愉快呢。我今后的目标就是好好改装这个,做成独一无二的专属品!” “不是礼物,是必要装备。” “别那么计较嘛!” 面对阿波罗尼亚,骷髅给了她最后一击。修妮娅稍微反驳了一下,但达马尔根本不会听。 阿波罗尼亚被这堪称绝杀的得意话语打击得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驾驶座旁的辅助座位上。 虽然我有正当的理由,但说实话,我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现在不管我说什么可能都没意义,但又不能置之不理,我走向她,这时听到了她的一连串咒骂。 “输给达马尔先生,怎么能输给达马尔先生。” “那是什么胜负啊?” 听到她奇怪的关注点,她面如死灰地看着我,声音沙哑地说。 “是我的待遇啊…… 怎么能输给像达马尔先生这样经常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骨头呢。”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骷髅听到这话提出抗议,但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所以我只能尽量无视,同时我也有点苦恼。 在这个时代,在这些可信赖的伙伴中区别对待确实不好,会影响今后加深信任关系。 我同情着这个像瀑布一样流泪把车内都弄湿的犬娘,同时也想到了一个办法,向达马尔提议。 “给她穿我们的备用衣服,不行吗?” “为什么要特意这么做?” “我们要进入王国了。一直穿着帝国军的衣服确实不妥。这是个对策。” “哦,也是。我们的打扮也确实有点问题,不过比起背着敌国士兵的招牌走,还是好一点。可以啊。” 如果就这样进城去买衣服,肯定会瞬间被抓住。以这个理由来说服达马尔,他很容易就接受了。 得到许可后,我从行李舱里拿出用塑料袋包着的旧企业联盟的一套军服。 大小肯定不合适,但总比没有好,我把它递给阿波罗尼亚。 “在买到新衣服之前,先将就一下吧,希望你能接受。” “那个…… 这不是主人的衣服吗?” 她刚止住眼泪,看着接过的军服,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其实应该不好意思的是我。因为我只能给她男性的军服。 “不是,这只是备用的,别客气。而且,大小合不合适还不一定 ——” “那,那我先试试!” 她打断我的话,像滚一样跑向车体后部。达马尔看到这一幕又笑了起来。 “你还挺温柔的嘛,搭档。难道你是喜欢白衬衫那种类型的?” “吵死了。看着前面开车。” 一想到拥有丰满胸部的阿波罗尼亚穿上那身衣服会是什么样子,我就赶紧用力摇头。 从车辆后部传来女人们喧闹的声音。因为以太机关的轰鸣声听不清内容,但至少她的心情似乎变好了,我松了口气。 我用袖子轻轻擦了擦被阿波罗尼亚的眼泪弄湿的辅助座位,然后坐了上去。 这时,我感觉到胸前的口袋里有个硬东西,想起那个徽章我最终还是忘了还回去。 “糟糕。算了,现在也没关系。” “啊?什么?你最终还是没把那破玩意儿还给那老太婆?” 达马尔笑着说我没出息。 我看着这个小小的金属徽章,突然想到这次事件带来的影响。 “现在想想,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呢?” “管它呢,是让一个战争狂的国家灭亡,还是让流浪的人失踪,或者两者都有。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和我们没关系了。” 对于想得很干脆的搭档,我把徽章放回口袋,轻轻叹了口气,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就在我的思维有点往消极的方向走的时候,后面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主人,能穿上哦!” 我转过身,看到阿波罗尼亚穿着松松垮垮的军服,高兴地在那里蹦蹦跳跳。 为了合身,她把下摆折了好几折,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的细胳膊细腿极不协调。 虽然看起来像小孩子硬穿上大人的衣服,但丰满的胸部却被凸显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惊人。 “穿着还挺舒服呢。好看吗?” 虽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角色扮演感,但至少比帝国军的打扮好很多吧。我还没来得及发表感想,达马尔在头盔里笑了起来。 “哈哈,怎么像个稻草人 —— 疼!?” “手滑了。” 不知道怎么滑的能弄成这样,但像金属碗掉在地上一样的声音响起,骷髅晃了晃脑袋。 “那,主人的感想呢?” 说能穿上就好,在这种情况下不合适吧。我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真心话咽了回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嗯,我觉得挺好看的。” “嘿嘿嘿嘿,那我先借来穿穿哦。” 她用两只袖子捂着嘴,又高兴地跑向车辆后部。 接着,修妮娅走了过来,突然扔出一个炸弹。 “我觉得她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年龄。” 胃里一阵紧缩。嘴里有点发酸。 平时擅长油嘴滑舌的骷髅,听到这句堪比数百吨炸药的话也哑口无言。 “等等…… 有点伤人吧?” “修妮娅,别说了。人是有个性的。” 确实,阿波罗尼亚的言行举止很多都像小孩子,包括外表。冷静博学的修妮娅被说成年长一些反而更容易让人接受。 但是,没必要特意说出来吧。我想提醒修妮娅,她却摇了摇头。 “这是法蒂的意见。” “她真是个不得了的女孩。” 也就是说,法蒂玛评价阿波罗尼亚是个吵闹、孩子气又让人讨厌的女人。 我庆幸修妮娅不是那种口出恶言的女孩,但想到法蒂玛有什么就说什么,肯定不会委婉表达。 紧接着,阿波罗尼亚愤怒的声音盖过了以太机关的驱动声。 “这个坏心眼的猫女,我绝不原谅你!!” “来不及了……” 我悄悄看向车辆后部,看到阿波罗尼亚骑在躺在床上的法蒂玛身上,手里挥舞着旁边的枕头。 “别闹了,我累了。” “但你躲得很灵活啊!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的局面。我得在她们真的打起来之前去阻止,等我走过去的时候,第二轮已经开始了。 “哈哈哈!?喂,挠痒痒是犯规 —— 啊哈哈哈哈!” 阿波罗尼亚不知什么时候扔掉了枕头,双手伸进法蒂玛的腋下。 法蒂玛姿势不好,处于绝对的劣势,而且似乎特别怕痒。阿波罗尼亚准确地攻击着她的弱点。 “嘿嘿,腋下很怕痒吧?投降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哦!” “啊,哈哈,我投降!我投降就是了!哥哥,救命 —— 呀!?” 阿波罗尼亚的手在法蒂玛没穿衣服、毫无防备的腹部乱摸,甚至把手指伸进了她的肚脐。 法蒂玛完全无法抵挡这样的攻击,像刚捞上来的鲜鱼一样乱蹦,但不久可能是笑累了,软绵绵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哥哥,这只狗是变态。我对她没那种意思。” “还想再来吗?” “哪有!” “哪有啊!” 阿波罗尼亚的手还在不怀好意地动着,法蒂玛脸色苍白,像小龙虾一样迅速退到床角。 我笑着说她们关系好是好事,但两人却异口同声地反驳我。 多亏了她们,我笑着去调解她们的纠纷。 “好了好了,先到此为止吧。你们还想把床弄坏吗?” “呜呜…… 没办法。好不容易有个分出高下的好机会呢。” “上下之分有那么重要吗?狗就是麻烦。不,我什么都没说。” 阿波罗尼亚哼了一声,怒视着法蒂玛,法蒂玛则立刻转过头吹口哨。 不管怎么想,挑起事端的都是法蒂玛,但我的息事宁人主义让我拼命地思考着如何解决问题。 “别闹了。法蒂,别再煽风点火了。” “主人你听我说!这家伙说我一把年纪了还装猫!?” “说中了吗?” 刚才还在被挠痒痒地狱中挣扎的法蒂玛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从容,歪着头一脸无辜。而阿波罗尼亚则额头上青筋暴起,小声骂着 “这只该死的猫”。 我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要做到各打五十大板,还需要来点实际行动。那么,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罪魁祸首。 “法蒂,趴下。” “嗯?” 法蒂玛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按照我说的趴下了。 我有多久没用这招了呢?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这是我以前很擅长的。 我毫不留情地跨坐在法蒂玛的腰上,法蒂玛还没搞清楚状况,开始慌乱起来。 “哥,哥哥?哥哥你也来挠痒痒可不行 —— 啊!?” “不是哦。” 我一边说,一边用双手的大拇指按住她的腰。 “嗯,身体还挺硬的。再怎么柔软,挥那么重的剑也会这样吧。” “啊,哥哥,啊!?呀!?” 法蒂玛的尖叫声回荡在车内。修妮娅可能觉得这行为太残忍了,赶紧转过头闭上眼睛。 但这是我以前经常在战斗结束后给士兵们做的事情。 在最前线很难洗澡,疲劳恢复得很慢。 结果部队的行动力和士气都会下降,带来不良影响。我和军医商量后,他教了我通过按摩来恢复疲劳的方法。 一开始士兵们会因为剧痛而哭泣,但过了一会儿就很受欢迎了。我甚至被其他小队长称为指压队长,也经常给其他部队的人做。 “对奇美拉也有效,太好了。” 我笑着说,而法蒂玛则一直在尖叫。等我按摩完她的腿和腰的时候,她已经叫不出声了,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尾巴也没了力气。 “哇…… 主人你好狠啊。这猫还活着吗?” 一开始看到法蒂玛痛苦的样子还没有一点同情的阿波罗尼亚,现在却担心地看着法蒂玛。 当然,被她担心让我很不爽。 “别乱说。这样按摩可以促进血液循环,让身体更轻松哦。” “最后确实,很舒服呢。” “是,是吗?” 法蒂玛喉咙里发出像雷声一样的咕噜声,阿波罗尼亚则完全不相信地退到一边。 “反省了吗?” “嗯…… 我可以就这样睡了吗?” “回你自己的床上去睡。” 法蒂玛乖乖地爬上了床的上层。 然后我为了贯彻各打五十大板的原则,笑着转向阿波罗尼亚。 “那个,主人,你为什么朝我走过来啊?” “我一直觉得,争吵很难说是哪一方的责任。” 阿波罗尼亚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在狭窄的车内,她无处可逃,她身后只有装甲骑兵的座位。 “那个…… 我已经充分反省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 “什么事都要经历一下哦,阿波罗。疼只是一瞬间的事。” “等等,主人!我,我没事 —— 呀!?” 修妮娅觉得看不下去了,逃到驾驶座那边,达马尔则在心里为我鼓掌,听着背后的尖叫声。 而且据说他还流下了一滴眼泪,为自己是骨头而深感庆幸。 就这样,在未来还将继续的旅途中,玉匣这个小小的社区的安宁得以维持。 第52章 国家之间 “渐变地带色调区域?” 我一手拿着炖菜,歪着头,前面的修妮娅微微点了点头。 环顾篝火照亮的周围,确实和岩柱地带的景色稍有不同了。 “这一带植物和地质都在急剧变化。和岩柱地带接壤的地方很干燥,但靠近格拉斯山那边就有广阔的自然风光,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那这么说从这里开始,就不是一片无趣的棕色景色了?” “不错啊。” 达马尔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咕哝着。 同样似乎从未踏入过渐变地带的阿波罗尼亚兴奋地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 相反,法蒂玛好像一点也不关心,一边喝着炖菜一边巧妙地打着哈欠。 那我自己呢,听到环境变化,心中却涌起了疑问。 “这么说来,这个渐变地带似乎是个相当广阔的区域……” 从荒野般的岩柱地带突然出现草原,以我贫乏的想象力实在难以想象。首先,很难相信会有这样像补丁拼接一样的环境变化自然存在,既然环境有这么大的变化,那肯定需要有相当的距离吧。 但是,修妮娅微微摇了摇头,否定了我这种简单的想象。 “这个地区南北很长但东西很短。所以变化很剧烈,原因还不清楚。所以很神奇。” “哈 ——” 达马尔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简直像天方夜谭。 虽然已经过去了八百年,但我们生活的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所以从未听说过有环境剧烈变化的地方。从四公野宫子的位置来考虑,应该也没有仅因为环境变化就能成为研究材料的地方。 “要是有以前的地图就好了…… 数据缺失太严重,根本没法用。” “不过确实没听说过呢。岩柱地带的平顶山以前也没有,八百年间肯定发生了惊人的环境变化吧。” 能想到的原因就是人类造成的严重污染。如果要问那个文明灭亡的原因,战争或污染肯定是首要原因。 不过,我还是没把这话讲出来。因为我看到法蒂玛那闪闪发光的祖母绿眼睛正盯着我,要是一不小心说出来,我肯定会被她整晚拉着谈论过去文明的污点,那简直就是酷刑。 我用微妙的笑容掩饰过去,修妮娅则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但最后她似乎放弃了,又开始说起进入渐变地带后的前进路线。 “从现在的位置向东走应该会有战争前线。最好能不被任何一方的国家军队发现穿过去。” “最糟糕的情况可能会同时成为双方的敌人呢。要是把那个大块头的脑袋带来就好了吗?” “带着朗根军团长的脑袋旅行,想想就讨厌……” 达马尔笑着,与他形成对比的是一脸厌恶的阿波罗尼亚。 一直拖着混合兽的尸体就已经够让人不舒服了,更别说特意带着人头长途跋涉,这简直不是正常人干的事。 只有法蒂玛歪着头好像在说 “是吗?”,但因为她的某些伦理观严重扭曲,所以我决定尽量无视她,把话题拉回到正轨。 “那个国境线是怎样的?” “渐变地带的国境线以一条小河为标志。把这个地区分成东西两部分。” “有桥吗?” “没有。不过河很浅,能看到河底,所以很容易过河。” “原来如此。” 我表示理解。 这里原本应该是国家间的交通要道。河上没有桥确实很奇怪,但如果过河很容易,那也没必要特意建造需要大工程且维护费力的桥梁了。 而且如果是兽车都能通过的河流,对于装甲车玉匣来说就不是障碍。 多亏了这点,我乐观地想着不用太担心,喝着阿波罗尼亚亲手做的美味炖菜。 ■ 请想象一下。 河水浑浊呈棕色,完全看不到底,巨大的原木和岩石以惊人的速度顺流而下。自然形成的河堤被猛烈地冲刷着,湍急的水流冲破河堤向外涌出。 “浅浅的河?” 描述和现实的差距太大,我差点要流鼻涕了。 从玉匣出来看到的景色是一条宽阔的激流,发出轰鸣声奔腾而过。河对岸有多远都不知道。 还能看到一种叫弗赖的类似羚羊的食草动物被卷入激流中。 “那个,修妮娅小姐,这就是你说的那条河吗……?” 我看向我们的临时社会课老师,她戴着毫无表情的面具,小声说道。 “暴雨。” “啊,啊啊…… 想起来了。” 经她这么一说确实如此。在岩柱地带遭遇的猛烈暴雨似乎也下到了渐变地带。在干燥地带可能是场及时雨,但在这里却把浅浅的河水变成了能吞没地形的激流。 夏尔图尔兹原本就不是水陆两用的。如果有渡河的可选装备还好说,但以现在的玉匣冲进河里完全就是自杀行为。 “这水要多久才会退下去呢?” 看起来明天后天是退不了了,但既然这里有奇特的自然景观,就不能完全排除出现超出常理情况的可能性,我满怀期待地问修妮娅。 “大概几周吧?” “那我们的食物会不够啊。” 她这么直白地一说,我也没法再追问下去了。 如果有架桥车辆或气垫船还好说,但在现代既没有这样的文明利器,也没有能操作它们的人员。 “昨天也问过,真的没有桥吗?” “没有。就像法蒂说的,我们也没有食物了,所以我建议返回。” 我哼了一声。 我尽可能不想回到背街小巷。如果靠近格兰玛可能会被找麻烦,我当然要全力避免。而且帝国军也驻扎在那里,肯定会发生战斗,所以我根本不想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又不能逃进帝国的城镇乡村,现在简直是走投无路。 “得开个作战会议了…… 我想不出安全的办法。” 虽然没指望能这么容易想出好主意,但还是先听听大家的意见吧,我伸手去打开玉匣的舱门。 但我的动作被骸骨紧张的声音打断了。 “警戒!附近有大型生物反应!” 我的思维瞬间切换。 我猛地打开后部舱门,钻进炮手座位,凝视着雷达信息。 “数量还不少。是大部队还是大群生物呢?” 那里显示着多个白色光点。 敌我不明是因为对方没有识别装置,但从移动速度和群体性来看,极有可能是人类。 “全员上车。” “抓好了。” 修妮娅和法蒂玛回到车内的同时,达马尔驾驶玉匣朝着灌木丛前进。 在此期间,光点有规律地继续移动,我决定问问阿波罗尼亚的意见。 “阿波罗,到炮手座位来。” “来了来了 —— 什么事啊?” 她突然探出头来,利用自己的小巧身材贴在我背上。她的马尾拂过我的肩膀。 我微微闻到一股肥皂的香味,用手指着监视器上的一个点。 “这个形状,是什么兵种的阵型呢?” “嗯?啊…… 如果这些发光的是人的话,看起来像防御方阵…… 中间的洞可能是放兵器的,是在警戒小部队的袭击吧?” 她把我推开,紧盯着屏幕,看着有点像长方形的四边形光点,发出 “嗯……” 的声音。 被她说成兵器,我努力回忆战争历史博物馆里模糊的记忆。但还没等我想起什么,阿波罗尼亚就说出了她的猜测。 “如果是要在会战中使用的话,可能是投石机。我听说在福特萨瑟兰有最新型的投石机。” “最新型…… 啊。” “不过看到主人的武器后,就觉得也无所谓新旧了。” 她并不是在嘲笑我,但即使她说投石机有新旧之分,我也没什么概念。 阿波罗尼亚似乎理解我的感受,脸上露出苦笑。 不过,我还是有疑问。 “投石机的射程有多远呢?” “我只是后备兵,没见过实际发射的情况…… 不过,野战用的投石机很小,我觉得不可能打到河对岸吧?” 她的回答让我更加疑惑,我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如果这一带是主战场,军队应该很清楚河水会上涨。但即便如此,还特意运来打不到对岸的投石机,这让人难以理解。 如果有敌人的据点还好说,但既然这条浊流是国境线,那至少在西岸应该没有王国军的基地吧。 “达马尔,靠近到能看到的范围。” “啊?为什么?” “帝国军应该很熟悉地形。但他们还特意行军过来,可能有过河的办法。” “有道理。那我们去当一回偷窥狂吧。” 达马尔似乎立刻明白了,驾驶着玉匣在灌木丛中移动,逐渐靠近。 雷达上的光点逐渐靠近,不久,在望远状态的监视器上出现了一群士兵。 但我的目光没有落在列队的士兵身上,而是被他们身后的设施吸引了。 “喂,不是说没有桥吗?” 这是今天第二次修妮娅老师的错误了。 可以看到在木制桥梁上,由博斯鲁斯牵引的投石机和一群士兵正在非常缓慢地移动。 听到这话,修妮娅急忙钻进炮手座位,在更加拥挤的空间里把阿波罗尼亚推开,紧盯着望远镜头里的景象。 “呃…… 喂,好挤……” “—— 真的有桥…… 这一带一下雨就会像这样涨水,建的桥很快就会被冲走,所以暴雨后应该会自然休战的。” 她发现自己的知识有误,非常沮丧。 看来帝国军成功地控制了大部队难以通过的浊流,建起了桥梁。虽然作为奇袭作战,准备时间似乎太长了点,但从出其不意的角度来说,这个想法还不错。 在我旁边,阿波罗尼亚一边把垂头丧气的修妮娅推开,一边看着监视器上显示的兵力,发出 “哇” 的声音。 “这么大规模的部队,是要打会战还是攻城战吗?” 仅从光点无法判断密集的士兵数量。桥上,护卫着兵器的部队在前进,桥的两端有大部队在警戒袭击,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而且对岸还有一个像是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前哨基地,很容易看出帝国方面的干劲。 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我看着那座壮观的桥梁暗自得意。 “也许我们能从那座桥上过去。” “嗯,分散重量的话也许可以。” 投石机由两头驮兽牵引,现在有两台同时在过桥。考虑到周围还有护卫的士兵,这座桥的承重能力相当不错。 “但你是打算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吗?” 达马尔突然激动起来笑了,但我并不是说要在部队像蚂蚁一样集结的时候强行突破。 考虑到桥周围有前哨基地,这座桥对帝国军来说可以说是生命线。 在这种情况下,那个基地与其说是防御阵地,不如说是为了长期战斗而设立的物资集结点。投石机和大部队来到这里,说明他们很可能在近期发动攻击。 如果大部队都出动了,基地的守备兵力应该会减少。那样的话,比返回背街小巷要安全得多。 “等敌人的大部队离开后,趁着夜色用无声无息的隐形技能让西岸的卫兵失去战斗力。接着穿上翡翠装甲袭击桥头堡。趁着混乱,玉匣突破桥梁向东逃走 —— 这样怎么样?” “这样机甲的重量也会减轻,更安全了吗?真是的,特种部队想的就是阴险。” “我只是想尽可能提高安全行动的可能性。” 在补给本来就困难的情况下,正面硬刚是不划算的。 而且,如果绝望的敌军把桥炸了,那我们的作战就失败了,搞不好我们都会被淹死。 我提出用隐秘行动和暗杀来排除敌人,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第53章 隐秘渡河作战 帝国军大部队经过一整天的休整后,步兵和骑兵牵引着投石机,呈包围博斯鲁斯之势从前哨基地出发。那是到达后的第三天清晨。 由此,驻屯部队的人数大幅减少,而且一旦夜幕降临,人的活动也会变得稀少。 天空虽无云朵,但如弓般细长的月亮照亮大地的力量微弱,沉入黑暗的世界中,唯有轰鸣的河水奔腾之声。 或许是因为背后有祖国,前哨基地的西侧防御非常薄弱。 在桥的西端有两座了望塔和一个哨所,但防御栅栏很低且简易,怎么看都更像是为了防范野兽袭击而设。 防卫力量只有以篝火为光源,在了望塔上警戒四周的四名士兵,以及把守入口的几名步兵哨兵。 其中一人晃晃悠悠地举起手,向同事报告。 “我去撒个尿。” “哦,快去快回。” 严肃的同事面不改色地回应。 然而,在去解手的哨兵看来,这个同事只是个古板的家伙。 确实有渗透进帝国一方的王国军小部队存在。但他们在前几天的暴雨中被切断退路,孤立无援。据说他们为了获取当天的食物,袭击了补给部队等,但在河水退去之前,这种情况不可能持续太久,迟早会被剿灭,这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他对同事的话嗤之以鼻。 “就算王国军的人再怎么愚蠢,也不会突然袭击基地吧。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哼…… 但别掉以轻心。那些家伙很狡猾。” 同事虽然不满,但似乎不想被称为胆小鬼,所以没有再多说什么,再次将视线投向黑暗。 哨兵嘲笑这个完全不会变通的男人,来到面向河流的斜坡边,拉下内裤。那一丝寒意,不知是夜晚的寒冷,还是排尿的快感。 他也没太在意,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站岗不能睡觉,忍耐困意是最大的痛苦,为了克服它,只能想象着第二天早上能喝到的酒的味道。 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捂住他的嘴。 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脖子就像着火一样滚烫,接着身体失去力气,倒在了地上。 他肯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思考,从脖子里涌出的红色液体就像河水的一部分一样消失了。 这家伙真是毫无防备。 不过,对于从河边试图侵入防御阵地的我们来说,这个哨兵的不认真倒是帮了大忙。解手的时候还保持警惕的人很少见,如果他那样做了,我们的位置早就暴露了。 我一手拿着装有消音器的自动步枪,戴着夜视装置警戒四周,同时向跟在后面的阿波罗尼亚下达指示。 “阿波罗,回收武器。” “哎,真残忍……” 她从那具尸体后面拔出弯曲刀刃的库库里。不是正规兵的格拉迪乌斯,应该是这个士兵的个人物品吧。 “接下来干掉前面那个家伙。然后阿波罗你爬上北边的了望塔,让他们失去战斗力。我同时让这边的人失去战斗力。” “明白。” 确认了沟通无误后,我躲在阴影里,慢慢向前进哨基地靠近。 在我身后,阿波罗尼亚小声嘀咕道。 “真的是同一个主人吗……?” 当然,我就是我。因为正在执行任务,所以我没有说出口。 从一个小侧门进入,接近刚才和这个哨兵交谈过的另一个步兵哨兵。 那个严肃的家伙似乎知道应该警戒哪些地方,视线正投向几个正好处于了望塔死角的位置。他的这种思考有值得称赞的地方,但他如此专注以至于没察觉到从背后接近的动静,这是个减分项。 我像刚才一样捂住他的嘴,然后用战斗刀一闪,士兵还没来得及吐出血泡就倒在了地上。 把尸体移到照不到光的河边斜坡上,我看到阿波罗尼亚迅速从一个阴影跑到另一个阴影的身影。她原本就是侦察兵,再加上种族带来的小巧和敏捷,在隐秘作战中可以说是非常专业。 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次的人选是正确的。毕竟达玛尔骨头的声音太吵,不适合隐藏,法蒂玛虽然在混战中很强,但总有些冒失的地方,很难驾驭。 在心里稍微提高了一点阿波罗尼亚的战斗评价后,我跑向南边的了望塔。 刚从梯子入口探出头,就有一个士兵察觉到了人的气息,背对着我问道。 “换班时间到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早。” 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误以为是换班的人来了,作为士兵,这真是滑稽的一幕。而且两个人都是这样,这让我在心里暗自觉得可笑。 但我一声不吭地站在其中一个望着南边的士兵身后。这个士兵终于察觉到了异样,刚要回头,我的刀就刺进了他的脖子。 “喀…… 啊?” 士兵吐出血泡倒下,我顺势拔出刀,扔向另一个正望着东边的士兵。 “敌…… 袭!?” 刀刃准确地刺进了他的脸。士兵摇摇晃晃地后退,差点从了望塔上掉下去,我赶紧抓住他的脚阻止了他。 虽然是个没用的士兵,但如果尸体掉下去,可能会引起警报。我可不想犯被敌人包围这种愚蠢的错误。 我好不容易把他拖回塔上,拔出刀,看向对面的了望塔。阿波罗尼亚正好扑向第一个敌人。透过夜视装置的瞄准镜看去,她好像没有成功解决第一个敌人,正在和他对峙,而第二个敌人正要敲响警钟。 —— 她用剑的技术还有待提高啊。不过,还算不错。 距离不到一百米,就算是在部队里狙击训练成绩不好的我也能轻松命中。消音器发出轻微的排气声,正要敲钟的士兵的头盔被打爆,倒在了地上。 我立刻把瞄准镜对准正在和阿波罗尼亚对峙的士兵,趁他被突然倒下的同伴惊呆的瞬间,阿波罗尼亚的库库里刺穿了他的腹部。 这样就没有人能发出警报了。接下来,轻松地用了望塔上的狙击,很快就把剩下的步兵哨兵全部消灭了。 “西端清理完毕。玉匣前进。” “玉匣明白,停在了望塔前,准备着装。” “明白。” 我切断无线电,向在对面了望塔等待的阿波罗尼亚打手势,示意她过来会合。 阿斯泰里翁的视力虽然不好,但因为之前已经告诉过她这个手势的意思,所以她似乎明白了,迅速穿过广场,来到南边的了望塔下会合。 “受伤了吗?” “没有。还有战利品。” 阿波罗尼亚露出虎牙,给我看两个皮袋。 应该是在等待的时候闲得无聊,她打开皮袋看了看,里面是装满铜币的钱包,还能看到一些银币。 虽然这在现代战争中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但我只能苦笑。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履带发出的嘈杂声,玉匣冲破高高的草丛冲了进来。 玉匣一停下,我就打开后部舱门,迅速开始穿上翡翠。 相反,在我准备的时候,为了弥补防御的薄弱,法蒂玛和阿波罗尼亚在外面警戒,达玛尔也在玉匣的炮手座位上盯着外面。 我用视线消除了显示器上显示的右臂驱动器运转率下降的警告,把突击步枪和便携式电磁加速炮个人轨道炮背在背上,手里拿着收敛波激光长剑弗兰贝尔热。然后走出舱门。 这时,坐在驾驶座上的舒尼亚通过无线电问道。 “对付帝国兵,这武装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她似乎觉得和对付混合兽的时候装备差不多。 但这次,如此全副武装是有别的目的。 “是为了减轻玉匣的重量。不是要用这些武器。” “你是担心桥的强度吗?” “没错。” 达玛尔一直在唠叨说不要浪费弹药。 为了制造混乱,只能用没有弹药限制的长剑和调和之刃之类的武器,背上背着的武器都只是增加负重而已。 在过去,这是一种极其低效的战斗方式,但在现代,这也是可以接受的问题。换句话说,这也说明机械体是一种非常强大的战斗力。 “达玛尔,等我到达东端后 30 秒开始渡河。” “好嘞。” 确认了达玛尔有气无力的回答后,我让翡翠向桥上走去。 比刚才战斗时紧张多了。虽然不像玉匣那么重,但机械体也相当有分量,而且重量都集中在两条腿上,很是麻烦。 如果是海军陆战队使用的水陆两用特种机械的不锈钢材质,在水中渡河也没问题。 或者如果只有翡翠的话,用跳跃推进器越过这条河也轻而易举。 但既然玉匣在我后面,为了同时测试它的耐久性,我必须步行过河。毕竟,我不想在这种地方失去我的家。 我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心跳加速,踏上厚厚的木板向前走。 与我的紧张相反,桥梁承受住了机械体的重量。不仅如此,这座桥似乎建造得非常坚固,我甚至觉得在上面跳一下也能承受得住。 随着接近桥东端,我逐渐加快了翡翠的速度。前哨基地的防御墙也越来越大。 当我走过河的三分之二左右时,异变突然从对岸袭来。 —— 是喊叫声? 那是近乎尖叫的粗暴声音,但奇怪的是,并不显得杂乱无章。 我那陈旧的直觉敏锐地感受到了一种令人刺痛的熟悉气息,接着,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我的身体紧绷起来。 “似乎有先到的客人。达玛尔,加快渡河速度。” 第54章 美女与老者的单挑 街道上,长长的大部队前后延伸着前进。 旁边飘扬着红色的帝国旗,队伍中央甚至能看到由野兽牵引的投石机。 “毛里内队长…… 这是……” “看来他们是动真格的了呢。” 从悬崖上望去,满眼都是敌兵,我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茶色头发的齐格鲁恩在旁边脸色变得苍白。 我所肩负的任务是确保帝国建造的桥梁,或者将其破坏。在物资上处于劣势的王国军,要想对抗连野战兵器都配备齐全的大军,除了切断补给线之外别无他法。 用小部队进行奇袭作战,夺取敌人的桥头堡,这是合理且确实的命令,我虽然明白这一点,但每当想到这个重任,我的胃就会隐隐作痛。 敌人的驻屯兵力有多少?夺取之后,是否还有兵力来抵御敌人的反击夺回桥头堡?要破坏的话,如此坚固的桥梁又该如何破坏?说到底,奇袭真的能成功吗? 我无数次地自问,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最后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努力绷紧表情,扬起眼角。 “向全军传达!今晚就行动!” “咦,咦?真的要这么做吗?” “敌人既然已经出击,在他们与我们的主力部队遭遇之前,我们没有时间了,明白吧。出发。” 我甩动着及膝的黑色长发,跨上一角羚羊富莱。白银的薄片铠甲在阳光下闪耀,但帝国兵似乎并没有察觉到。 被我严厉斥责后,齐格鲁恩眼眶含泪,但实际上想哭的是我。谁会喜欢主动站到战场上呢? 生在贵族之家却觉得不幸,这是不是太奢侈了呢?厌恶自己在剑术上的天赋,这是不是对祖先的亵渎呢?我常常这样思考。 从没为钱发过愁,这是幸福的吧。但看到那些不受家族门第束缚的收藏家之类的群体,我又会思考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然后我又摇了摇头。 应该守护的是国家和人民。除了履行贵族的义务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明明旁边有个软弱的副官,自己可不能也软弱,这会影响士气,我一边这样告诫自己,一边在部队隐藏的洞穴前举起剑,大声说道: “各位,决战的日子终于到了!敌人的主力部队在没有察觉我们存在的情况下从桥头堡出发了!今晚,趁着夜色袭击敌人!大家各自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 “喔!” 士兵们沸腾起来。 幸运的是,渴望战斗的士兵们士气高昂。年轻的士兵们眼中闪烁着旺盛的血气,老兵们则想着现在正是建立战功的时候,呼出一口气。 我在这些斗志昂扬的队员们面前强装出从容的笑容,而内心却在拼命压抑着 “讨厌讨厌,好想回家” 的呼喊声。 —— 虽然经历过很多次战斗,但我永远也无法喜欢上战争。 然而,不管我的决心是否坚定,不管齐格鲁恩哭还是不哭,时间都在流逝。 士兵们保养武器、吃饭休息,转眼间夜幕就降临了。 在淡淡的夜色中,我率领着全部部队出发。 我穿着漆黑的战斗服,外面套着薄片铠甲,手里拿着骑兵枪,腰间佩着军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在重装兵的护卫下缓缓前进,很快就来到了敌人的前哨基地。 没有点灯的我们,似乎没有被敌人察觉。 用弓兵的射程瞄准篝火映照下的大门,我轻轻挥动了一下骑兵枪。看到这个动作的齐格鲁恩,向后面下达准备指示。 “喂,弓兵队,准备攻击!” 传令兵奔走传达命令,最后面的弓兵队向左右展开。以用暗幕遮住的灯笼为火种,点燃油纸做成的火箭,每个人的弓都指向天空,拉满弓弦。 大概是看到了我们这边的火光,了望塔上的钟响了起来,站岗的士兵们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 奇袭成功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了。 “放箭!” 随着一声号令,无数的火箭在空中划出弧线。 如雨点般落下的火箭射进了前哨基地的木墙,或者贯穿了倒霉的敌兵身体,燃起火焰。 “继续射击!步兵准备突击,喊口号!” 两军的箭在空中交错,士兵们的呼喊声回荡着。如地动般低沉的声音轰鸣着,我高高地举起骑兵枪。 “步兵,突击!” 听到命令,步兵队冲了出去。最前面是重装步兵坚守阵地,抵挡着如雨点般落下的箭,轻装步兵们则超越他们,将标枪投向在城墙上射箭的敌人。 用攻城槌撞击紧闭的大门,在城墙上架起许多梯子。 爬上梯子的士兵被泼下的热水浇中,滚落下来死去,另一个士兵踩着他的尸体,砍向操纵大锅的敌人。 敌人似乎没有预料到奇袭,反击出乎意料地微弱。很快大门就被打开了,等待的骑兵队欢呼起来。 “门打开了!全军突击!” “冲啊!” 我大喊一声,也端着骑兵枪准备冲锋。 大门打开后,骑兵冲入敌人阵营,敌人肯定会陷入混乱。 然而,我的心中却涌起一丝微弱的不安。 —— 反击太弱了。这真的是帝国军的防御吗? 没想到,我瞬间放松了缰绳的这个举动,竟然救了我的命。 紧接着,冲在前面的骑兵就被炸飞了。一些士兵被惊得从抬起头的军兽上摔了下来。 从那个间隙中,我看到了滚过来的一堆燃烧着的木桶。 “是火桶!?” “怎,怎么帝国军会…… 快,快躲避!” 齐格鲁恩惊慌地发出指示,但骑兵队却被滚过来的火桶卷入混乱之中。幸运的是我和她远离了那里,但故意松开的桶箍散开,木桶破裂,燃烧的布引燃了周围,瞬间这一带就被火焰包围了。 火桶正如其名,是将燃烧的液体阿夸?阿登装进木桶里制成的。 虽然是在翁?达?诺拉神国被开发成兵器,但由于价格昂贵且流通量少,很少能见到。 再加上与神国断交的帝国竟然拥有这种东西,谁能想得到呢? 然而,现实却大不相同。近一半的骑兵部队被火焰包围,失去了战斗力,而被引诱过来的友军部队显然被钉在了墙的另一边。 “我们小看他们了……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 “传令!从东方来了敌人的增援!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包围的!” “什么!?难道是从敌人主力部队中分离出来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难以置信,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除了敌人主力部队之外,没有其他部队向东进发,如果有部队回来,那么合理的推测就是从主力部队中分离出来的部队。在即将交战的时候还分兵,这简直是不正常的行为。 但看到周围士兵们的惊慌,我突然冷静下来,意识到如果只有一支部队在行动,那么可以想到的应对方法是有限的。 “—— 这里的驻屯兵这么少,是因为他们和主力部队一起出发了。我们完全被算计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逃跑还是抵抗?我们在策略上已经输了。而且应该认为敌人在兵力上占优势。 但是,如果我们不能控制桥梁,那么切断敌人增援和补给,摧毁大部队的作战计划就无法实现。这意味着王国军在会战中将处于绝对的劣势。 虽然这是不切实际的奢望,但我的脑海中却在抱怨去年的战斗中那些不发一言的驯服铠甲。啊,我们的黑曜石骑士,为什么现在还不醒来呢?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战场上死去,认为战功比生命更重要是荒谬的。 但是,我不能坦率地把这些话说出来。 “全军再次冲入堡垒!在敌人增援到达之前,消灭里面的敌人,占据敌人的堡垒!” “咦!?这样做能 ——” “必须这样做!因为王国的未来就掌握在我们手中!” 我把已经完全哭成泪人的齐格鲁恩留在那里,和护卫的重装步兵一起冲入了大门内部。 “呀啊啊啊啊啊!!!” 我带着气势用骑兵枪刺穿了一个拿着剑的帝国兵,然后横着一扫,打倒了附近的几个人。 但是,在那个敌兵露出尸体之后,看到城墙内侧的情况,我的嘴里涌起一股苦涩。 帐篷里藏着连弩,狭窄的道路上挖着陷阱。这些以王国军愚蠢地发动攻击为前提设置的诱敌陷阱,足以激起我的悔恨之情。 “你们…… 做得真好啊!” 我的冷静伪装被剥落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矛盾。我一边压抑着不想上战场的心情战斗着,一边看到自己的同伴就这样被歼灭,心中就燃起了一定要杀死敌将的黑暗火焰。 “嚯嚯嚯,本以为是一群听话的毛丝兽,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姑娘当将军…… 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 突然从里面传来的声音让我咬紧了牙关。 敌兵们迅速让开一条路,骑在军兽上的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笑了。 这个历经百战的老头身材魁梧,拿着能遮住上半身的大盾,几乎没穿什么铠甲。他那极具特色的身影,即使是敌人,也是一个广为人知的人物。 “猛将斯文森…… 和神国打腻了吗?” “嚯,你认识我!年纪轻轻,不简单啊。” 老头满意地点着头,就像好久不见的爷爷一样,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 但他眯起的眼睛却像盯着猎物的肉食动物。 “如果你们撤退,我本不想对小姑娘动手 —— 不过看起来你们也没有这个打算,既然你是敌将,那我就必须取你的首级。你可以恨我这个老头。” 老头踢了一下马镫,下到地上,向我走来,就像一棵巨大的树在移动一样充满力量。据说他已经年老,但却丝毫感觉不到他有任何衰老的迹象。 仅仅从他这自然的动作,我就清楚地知道,无论是智谋还是武勇,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既然不能逃跑,我也从军兽上下来,面对着老头。 毕竟,如果不在这里获胜,我们就会被夹击而全军覆没,我和齐格鲁恩要么成为俘虏,要么战死,别无选择。 “呵呵…… 差不多该有人来迎接我们了吧?” “嗯,嗯,要是没人来,我也会很困扰啊。那么,小姑娘,你能用你那细胳膊把我这个老头送去见阎王吗?” 我毫不畏惧地笑着,斯文森也依然保持着和蔼的笑容。 接着,一场单挑开始了,周围正在战斗的敌我双方都停了下来,围观看热闹。这是战场上的规矩,将军之间的决斗对士兵们来说是不可侵犯且绝对的胜负之地。 我把骑兵枪交给齐格鲁恩,拔出我最擅长的军刀。相对的,老头则用斧头在地上挖了一下。 老头微微绷紧了表情,全身散发出杀气。而我这个没有武人风范的人,光是站稳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 真是个怪物。 但我不能输,我把细剑笔直地指向前方,片刻之后冲了出去。 我斜着挥出的军刀被斯文森一动不动的盾牌挡住,火花四溅。就像砍在岩石上一样,我的手一阵麻木。 老头对我的这一击微微扬起了嘴角。 “挥剑的速度,瞄准的精准度,以你的年龄来说,很有天赋。” 虽然他的语气像个老师,但斯文森却轻松地单手挥舞着沉重的大盾。他闪开的一击插进了地面,出现了裂缝。 我跳开拉开距离,斯文森没有追过来,而是慢慢地拔出大盾,扛在肩上。 “真是惊人的力量…… 真的是人吗?” “哦,哦,我当然是人。别把我和奇美拉利亚那些下等生物相提并论。” 我的脑海中仿佛闪过一道火花。 什么叫下等?一个喜欢找借口攻打其他国家的战争贩子国家,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 我愤怒地再次向盾牌挥下军刀。 但在快要砍到盾牌的时候,我把刀身滑向一边,瞄准盾牌的边缘砍下去,老头微微睁大了眼睛,但也仅此而已。 “哼!” “啊……!?咳!?” 我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击飞,在地上翻滚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嘴里弥漫着血腥味,我意识到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我没有失去意识,这几乎是个奇迹。或者说斯文森是个能精确判断出我不会被一击打倒的高手? 我微微抬起头,看到老头举着盾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 那威力巨大的盾击简直就是犯规吧!? “不错,不错。不过如果我不是你的对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哼…… 真让人讨厌。你到底有多自负啊?” “嗯,有骨气。不过,差不多该结束了吧?不然增援部队就要到了。” 我吐出一口混着血的唾沫,这个老头真是讨厌。 他肯定是想着在增援部队切断我们退路的情况下,只要打倒我,就能让所有士兵投降。而且因为我的自大,士兵们的士气也大大降低了。 事情完全按照敌人的计划进行,这让我无比烦躁,但我却没有反抗的力量,而且如果作战失败,我也没有信心重新振作起来。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剑术上不会输给任何人,这让我更加懊恼。 “那么,接下来就看你能不能防住了。不然你的身体就要分家了。” “你……!” 一直没动的老头冲了过来。他把盾牌举在前面,大盾背在后面。 考虑到他奔跑的速度都如此惊人,就算是奇美拉利亚人也会吓得脸色苍白吧。 他从右边挥出的一击在我看来就像慢动作一样。我可以用军刀挡住这一击,但这样的话军刀肯定会被砍断。 我瞬间做出判断,向后一跳,看到军刀在我面前碎成了几段。 “哦,反应不错。小姑娘,你可以为自己能躲开我这一击而感到骄傲,到了另一个世界也可以吹嘘一下。” 老头暗示我没有下一次了。 实际上我的武器已经被破坏,被敌人包围的我已经无处可逃。他的下一击我肯定躲不过去了。 我已经无计可施了。但我却无法举起双手投降,贵族的身份就像一个枷锁,让我感到无比懊悔。 —— 爸爸,妈妈,对不起。 在再次冲过来的老头面前,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孝女儿对父母的道歉。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闯进来。 第55章 机甲步兵 “唔!?” 随着金属相互撞击的沉闷声响,拥有能将细剑轻易斩断威力的大盾被轻松地接住了。一直以来以绝对力量自傲的斯文森,凭借经验立刻想要夺回武器,但无论他怎么推怎么拉,大盾都纹丝不动。 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的索伊茨,挥舞着闪耀着光芒的刀刃,轻松地将那把双刃斧和盾牌切成了两半。 一个蓝色的巨大铠甲,头部有像眼睛一样的光芒,闪耀着光芒。 最先喊出这个名字的不知道是敌人还是友军。但毫无疑问,这个声音让战场的气氛为之一变。 “是,是活体铠甲!” 之前一直围观的两军士兵们,看到突然出现的怪物,纷纷重新举起武器。我周围的重装步兵和齐格鲁恩也围了过来进行保护。 被盾牌的冲击力击飞的斯文森,惊慌失措的重装步兵们想要围过来保护他,但老头推开他们,拿出了一把长戟。 “嚯,嚯嚯嚯嚯嚯!还以为是谁敢在单挑的时候插手,没想到竟然是个不是人的家伙!有意思!比起这小姑娘的脑袋,你应该更有嚼劲。” 斯文森发出奇怪的猿叫声,朝着活体铠甲扑了过去。以他的膂力,拿着比大盾还大还重的长戟,就算是纯银的全身铠甲,也能砸扁吧。 然而,活体铠甲却用左手轻松地接住了长戟。 明明长戟的刀刃应该是以砸扁为主要攻击方式,却被它像拿着餐具一样轻松地接住了。 “唔,哦,哦哦哦哦哦 —— 噗!?” 接着活体铠甲举起长戟和斯文森,把他砸向地面。 地面上出现的裂缝显示出这一击的威力之大。如果是普通人,仅仅这一击就足以致命了。 但斯文森即使吐血摇晃着,还是站了起来。 面对这个散发着鬼气的老头,活体铠甲似乎很无奈地垂下肩膀,慢慢地重新举起了发光的刀刃。 “你,你这家伙…… 竟敢小瞧我!” 斯文森认为自己被轻视了,发出了沙哑的怒吼声。 之前那个像和蔼爷爷一样的从容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像野兽一样的战士的气势。 尽管如此,他再次举起长戟冲锋的样子,让我心中涌起一丝敬意,但没有感情的活体铠甲可不会在意这些。 “呀啊啊啊啊啊啊!!咔 ——!?”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长戟竖着劈了下去。长戟像滑过一样撞上了发光的刀刃。 但结果就像传说中的宝剑和钝菜刀相撞一样。 发光的刀刃一动不动,长戟却被切成了两半,顺势冲过来的斯文森的身体也被切成了两半。 连身经百战的猛将都不放在眼里的这一幕,让两军士兵们举着武器僵在那里,我和齐格鲁恩也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 活体铠甲瞥了一眼周围。 “还打吗?” 士兵们脸色苍白,老头被切成两半。 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血气方刚,没想到他竟然会拿着武器直接冲向高功率激光。 之前和朗根在背侧回旋战斗,现在又遇到这个莽撞的老头,难道成为帝国军的武将的条件是大脑也要由肌肉组成吗? “喂!那个黑头发的,频道还正常吗!?喂!” 嘈杂的通讯声来自已经安全过桥、应该已经隐藏起来的玉匣的恐怖分子。 我并没有拜托他们,但不知什么时候对岸开始了激烈的战斗,大部分帝国兵都被前哨基地吸引住的时候,玉匣趁机悠然地通过了桥梁。 到这里都还不错,但看到起火了,就去前哨基地查看,结果发现有人撒了可燃物,袭击的一方陷入了混乱。还有武将之间的单挑等等,信息量过大的现状展现在眼前。 放大单挑的画面真是个错误。 达玛尔看到黑长发的冷艳美女后非常兴奋,说如果情况不妙就一定要去救她,帝国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然后又突然改变了作战计划。 再说一次,我没有拜托他们当诱饵,王国军那边也肯定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但是,既然算是有恩,那就去看看吧,结果就出现了这种微妙的气氛。 “赶紧把影像传过来,你不会搞砸了吧!?喂!” “活着呢。完毕。” 切断了烦人的通讯,我环顾了一下四周。 但是,突然出现怪物后,两军士兵们一看到我的目光就纷纷后退。这样一来,最后剩下的就是指挥官之类的人物了。 于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个浑身都是各种体液的女孩。 她和重装步兵们一起,举着军刀,保护着那个冷艳美女,但看到她紧紧并拢的双腿和后退的腰,不知为什么我感到非常内疚。对于她脚下的污渍,还是不要去碰为好。 “…… 是王国军吗?” “呀!?” 这个浑身是体液的女孩不情愿地摇了摇头,然后后退。她这样的表现,作为指挥官来说有点让人想吐槽,但再吓唬她也没有用了。 她一后退,重装步兵们也跟着后退,结果我和那个冷艳美女对视了。 她虽然冷艳,但也能看出她的恐惧。不过,她敢勇敢地挑战那个肌肉老头,所以没有逃跑。 作为指挥官,她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 “活体铠甲…… 会说话吗?” “啊 —— 是啊,没错。” 最近没有以机甲形态和外部的现代人对话过,所以我都忘了,在现代,机甲就是活体铠甲,而活体铠甲是不会说话的怪物。 这让我再次意识到,第一次见面时就怀疑的法蒂玛是个特殊的例子。回到玉匣后,一定要好好表扬她。 不过,在这里解释也很麻烦,所以我无视了她的问题,继续对话。 “我不是王国的敌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来救援,毕竟国家之间 ——” “敌人的增援来了!” 我正想说我没有参与战争的打算,却被某个笨蛋的声音盖过了。 一看,帝国兵涌到了门口。他们好像确信自己会胜利一样,甚至还发出了呐喊声,真是让人头疼。 王国军立刻重新整队,但周围那些观看单挑的帝国兵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在那里乱转,让场面更加混乱。 当然,不知道内部情况的帝国增援部队,举着长枪阵冲进了前哨基地。 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作为指挥官的冷艳美女似乎下定了决心。她摆脱了之前的恐惧,用求助的表情和有点疯狂的眼神看着我。 “既然你不是敌人,那你就是我们的朋友吧!?那,就请你帮我们到底吧!” “哈,哈?” 发出这种惊讶的声音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是他们可不管我有多狼狈,周围的王国士兵们觉得可能有机会打破危机,都一起低下了头。 在像波浪一样的人群中,只有那个还没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的体液女孩没有低头。 “如果是活体铠甲的话,应该能把他们都消灭吧!?” 我还在犹豫怎么回答,冷艳美女就强烈地催促我。 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如果就这样被单方面蹂躏,还不如赌一把,所以她厚着脸皮请求我,没有一点犹豫。 她的气势让我挠了挠后脑勺 —— 也就是翡翠的头部单元。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有参与战争的打算 ——” “你,可以的,对吧!?” 她那不容置疑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我穿着机甲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所谓的气势逼人吧。看来王国军的处境非常危急。 当然,这场算不上谈判的交流的决定权在我这里。如果我执意拒绝多余的介入,无视他们离开就好了。 我叹了口气。 “…… 如果只是把他们赶走的话。” 我找了个借口,但其实从没有无视他们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输了。而且,既然特意来报恩帮忙了,如果现在不管他们,最后他们都死了,我肯定会良心不安。 我一说完,周围能听到的士兵们都欢呼起来。 “哦,王国的守护者出现了!” “是驯服铠甲!” 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 兴奋迅速在王国军中蔓延,变成了呐喊声,知道情况的帝国军扔掉武器逃跑了,只有完全不了解情况的增援部队被留下了。 “那,就拜托你了!” “—— 虽然不太情愿。” 她满脸笑容。这个女人,哪里是冷艳美女,简直就是个谋士。 王国军的士兵们像铺了一条花道一样为我让出一条路,我和帝国军的增援部队正好对视。 最前面指挥的部队长一样的男人惊讶地停下了脚步,长枪阵也在那里紧急停了下来。 “是,是驯服铠甲……!?不可能。” 部队长惊愕的声音让帝国军陷入了混乱。 我向前走一步,最前面的人就往后退,再走一步,胆小的人就摔倒了。 但帝国军还是勉强保持着阵型,我想快点解决,就举起收敛波光长剑喊道: “不想死就赶紧让开!如果你们逃跑,我就不追了!”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出现的机甲步兵让勉强保持阵型的帝国增援部队立刻陷入了大混乱。 对于勇敢冲过来的人,我用剑砍杀,或者踢飞他们贴在城墙上,或者用能力下降的右手把他们的头打得像西红柿一样。 这大概持续了两分钟。 在前哨基地里,被高性能兵器蹂躏的地方,堆满了勇敢或者愚蠢的尸体。 从那些被切成片、变成肉酱或者被烧焦的人来看,大多数人应该都逃跑了。但是,看到这种单方面的蹂躏,作为委托方的王国军士兵们也被吓到了。 和士兵们一样,冷艳美女也愣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她露出僵硬的笑容,举起拳头朝天挥舞。 “发出胜利的呐喊!” “哦,哦!!哦……?” 没有比这更没气势的胜利呐喊了。战场一片混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结束了战斗。 虽然指挥官这么说了,但大家还是大声喊了起来,不过他们肯定还有很多疑问。 作为关键人物的我却感到非常疲惫。 “啊…… 满意了吧?那我可以走了吧?” “咦!?啊,啊,是吧!?肯定是特种部队什么的派来的吧!一定是!好的,谢谢你救了我们!” 现在活体铠甲的恐怖又回来了吗?冷艳美女突然找了个奇怪的借口,我被无罪释放了。 背后有士兵说 “得救了”“谢谢” 之类的话,我轻轻地挥了挥手。当然,他们更多的是畏惧而不是感谢。 穿过城墙上的门,不知不觉中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天空开始变白。 我从来没有觉得胜利的美酒这么难喝,我全力逃离了前哨基地。 第56章 优秀的下属、无用的顾客、红将军 《卡萨多尔帝国的首都 —— 帝都克劳顿》 卡萨多尔帝国的首都,帝都克劳顿,是一座被背后陡峭的山岳地带守护着的大都市。 不愧是首都,主干道上红褐色的建筑物整齐排列。然而在其背面,由于无计划的开发,变得如同迷宫一般错综复杂。人们给它起了个绰号叫 “迷宫帝都”。 由两道呈半圆形的城墙守护着整个城市,城市的中心地带是只有少数人能够出入的一种隔离区域。 说到底,这道内墙隔开的恐怕不只是敌我,更是贫富出身的差距吧。因为在其中展开的是与皇帝有联系的贵族、近卫军、高级官僚以及元老院等特权阶层的世界。 矗立在那里的巨大城堡既是统治者的居所,又起着最终防线的作用,因此帝国军的首脑们很多都驻守在这里。 正因为如此,能被赐予城堡中的一个房间,这是何等的荣耀,任谁都一目了然吧。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别具匠心的办公桌,周围的墙边排列着摆满兵书等书籍的书架,墙壁上装饰着剑和盾。 刚晋升为骑士补的塞克斯顿时常在想,这个房间的主人究竟是怎样一位高洁的人物呢? “哎呀烦死了!我要回家!” 眼前的这个人,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轻而易举地打破了他的理想形象。 看着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手脚乱蹬趴在桌上的少女,塞克斯顿叹了口气,把文件放在桌上。 “将军,请工作吧。”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你知道我是席次第一位的艾丽内拉?塔拉卡?哈雷迪将军还这么说话吗!” 双眼含着泪水怒视着的红发少女。她正是统率着三个军团的帝国将军,在五位将军中拥有最大权限的席次第一位的天人。 每次想到这里,塞克斯顿就头痛不已。在众人面前讲话时,她凛然大气,年轻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才能,被认为是当之无愧的大人物。然而…… “是,请工作吧。” “呜哇!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啊,这么多工作!怎么做得完嘛,都没法睡觉,也不能出去玩了!皇帝那个笨蛋!!” 艾丽内拉很容易就情绪爆发。 塞克斯顿在到任仅仅几天后,就已经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了。 他头痛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城里也有很多人质疑,为什么这样一个小丫头能被授予将军之职。 在这个充满阴谋诡计、看不顺眼就把人踢下去的世界里。但是皇帝本人却说,有谁敢有怨言就把她的首级拿来看看,结果因为艾丽内拉实力最强,最终谁也不敢对她动手。 “侮辱皇帝陛下可是叛国罪,您确定要这样吗?” 相反,因为没有敌意,所以塞克斯顿这个从底层打拼上来的士兵也可以对她发发牢骚。 “呜呜…… 可恶,人家就是不擅长动脑子嘛。” 那就别问为什么她会担任将军之职了。 她是在与翁?达?诺拉神国的战斗中屡战屡胜、立下大功的功臣,在贵族出身的人当中年轻有为、战功赫赫。 这自然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不知不觉间,艾丽内拉就被提拔为将军。 然而一旦担任将军之职,面对事务处理这个劲敌,她就不得不过着唉声叹气的生活。 “嘛,不用拼命就能轻松赚到钱。还抱怨的话会遭报应的哦,艾丽酱。” 这时轻松搭话的是躺在房间角落沙发上的一个单手单脚的男人。 塞克斯顿完全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在艾丽内拉看来,他只是个烦人的家伙,她朝他吐了吐舌头。 “失业后就只知道喝酒的怪人,我才不要听你的话。” “义肢做不出来什么都开始不了。看着你的傻样喝酒有什么不好。” “你刚刚说我傻!?塞克斯顿,这家伙刚刚说我傻!我可是将军啊笨蛋!” 咯咯笑的是听从隆根指示押送过来的无赖汉。塞克斯顿对他的存在深感疑惑。 奇怪的是,这个男人,只要一问他的名字,城里的近卫军就会敬礼,周围的贵族们也会低头。 要对这样一个奇怪的存在提出抗议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现在对塞克斯顿来说,艾丽内拉反而是更容易应对的对象。 “这不是常有的事嘛。好了,赶紧把文件处理了吧。后面还有很多工作积压着呢。” “你们就不能对将军更尊敬一点嘛…… 我很厉害的好不好。” 原本乱蹦乱跳的双马尾一下子耷拉下来。接着发饰上的丝带也蔫了。 在旁人看来,身材娇小的艾丽内拉被一个抽烟喝酒的无赖汉和一个一本正经的顽固士兵包围着,怎么看都像是在被欺负。 但是,别看她外表如此,她的实际年龄已经十八岁了,在现代社会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所以他们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不久,也许是反抗累了,艾丽内拉不耐烦地开始在文件上奋笔疾书,但很快又停了下来。 “话说,怪人?那个收藏家一直在追的蓝色活体铠甲呢?叫什么来着。那东西后来怎么样了?” 文件处理工作刚一开始就又停滞了,塞克斯顿正想说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 “请工作吧”,听到蓝色活体铠甲这个话题,他把话咽了回去。 “啊?” 发出怪声的怪人只是挥挥手,并不打算回答,被轻视的艾丽内拉鼓起了脸颊。 但是塞克斯顿想起了手头文件的内容,因为这个话题。 “对了,有后续消息传来了呢。据说在收藏家联盟那里发生了战斗,那个叫阿马米的男人好像也牵扯其中。” “什么奇怪的名字。那家伙是谁啊?” 难得积极地查看文件的艾丽内拉。 要是她平时也能这么认真就好了,秘书官塞克斯顿虽然很头痛,但想到这件事能让一项工作早点完成,所以就没说出口。 “…… 据说很有可能驯服了蓝色活体铠甲,是一个出身不明的流浪者。” “嗯嗯 —— 嗯?等等,我怎么感觉这里写着隆根被打得很惨还被抓起来了?这是真的吗?” “‘啥?’” 塞克斯顿不可能知道绝密文件的内容,对怪人来说这也是个晴天霹雳,两个成年男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傻乎乎的声音。 看了递过来的文件,上面写着隆根军团长直属部队在巴克斯赛德圆环战败,巴克斯赛德圆环方面提出了赎回隆根和盖布尔的赎金要求。 “啊…… 怪人阁下?以收藏家联盟的战力,有能与隆根军团长比肩的武者吗?” “胡说八道,哪会那么容易就有那种怪物。金姆的马法伊好像已经无法战斗了,马尔科虽然是学会剑术的稀有家伙,但实力差距太大了。” “那就是那个叫阿马米的家伙打败了那个肌肉男吗?好厉害啊。” 与两个冒出离谱冷汗的男人不同,艾丽内拉像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但是认真的士兵塞克斯顿把头脑切换到工作模式,迅速想出了必要的工作。 “我去拿第三军团重建的人选文件!” “哇 —— 是自找麻烦!!讨厌,工作又增加了 ——!我讨厌塞克斯顿!” 看着塞克斯顿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艾丽内拉再次趴在了桌上。 结果,这一天她又和文件奋战到深夜,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一周后的午后。 帝国元老院不情愿地承认了帝国军在巴克斯赛德圆环内的违法行为,通过向收藏家联盟支付赎金,事件强行得以解决,隆根麾下的第三军团士兵们回到福特萨瑟兰的时候。 终于处理完文件工作的艾丽内拉,一边啃着喜欢的糖果,一边百无聊赖。 怪人依旧躺在窗边的沙发上沉迷于读书,根本不是聊天的对象。当她认真地考虑要不要以训练为名袭击近卫军兵营的时候。 平时总是唠叨她行为举止的塞克斯顿,这次连敲门和请求进入都没有,就猛地推开了门。 而且还是一副小孩见了肯定会被吓哭的表情。 “有紧急消息传来了!” “什么啊什么啊烦死了。喂,赶紧把门关上。要是被发现从资料室拿书出来,挨骂的可是我。” “就是就是,我可是将军哦。塞克斯顿骑士补,要有礼貌地打招呼再进来。” “非常抱歉 —— 不是这样的!” 塞克斯顿习惯性地差点低头,但马上意识到不对,用力关上门,把一张文件拍在散落着糖果残渣的桌上。 看到骑士补那副可怕的样子,红发少女露出痛苦的表情往后退。毕竟塞克斯顿拿着紧急消息的文件来的时候,通常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来报告!第二 ——” “不要!我不想听!” 她立刻用双手捂住耳朵,紧闭燃烧着的红色双眸,用力地摇着头。长长的双马尾像鞭子一样晃动着。 “别闹了!我说了很紧急!?” “可是塞克斯顿拿着紧急消息来,肯定是麻烦的内容嘛!这种事直接跟皇帝说不就好了!” “别开玩笑了,好好听着!” 塞克斯顿一拍文件,艾丽内拉就装作害怕的样子到处跑。 “啊!救命啊怪人!塞克斯顿要侵犯我!” “我已经结婚了!” “咦!?塞克斯顿结婚了!?明明脑袋像纯银一样硬邦邦的!?” “我有妻子不好吗!?” 塞克斯顿用力拍着桌子,艾丽内拉则中途开始发出怪叫声胡闹。 已经无法安静读书的怪人厌烦地把一本厚厚的硬皮封面的书朝红发少女扔去。 “吵死了。” “哇!?” 以连箭都射不中着称的她的后脑勺,被书直接命中,发出沉闷的声音。 对于身材娇小的少女来说,重量级的书冲击力相当大,艾丽内拉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呜呜…… 角,角很危险的好不好……” “赶紧听那个紧急消息,你这个没用的将军。” “又不是我自己想当将军的 —— 对不起。” 她正想像往常一样抱怨,但被无赖汉特有的锐利眼神瞪了一眼,就不敢吭声了。 于是塞克斯顿叹了口气,开始报告。 “是第二军团长传来的消息。前哨基地遭到王国军的奇袭,据点队长斯文森?里奇利男爵,那个,战死了……” “啥!?斯文森爷爷死了!?” “喂喂那个老头可是怪物哦。是谁干的?” 指挥官战死在战败的时候并不罕见。 但是如果是被怪人形容为怪物的猛将斯文森,那就另当别论了。就连艾丽内拉也很惊讶,迅速从塞克斯顿手中夺过报告。 因为和老爵士多次交手,她很清楚他的实力。所以看到报告内容的时候,她露出了既高兴又悲伤的复杂表情。 “说是蓝色活体铠甲。” “啥?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 活体铠甲的想法怎么可能知道呢,艾丽内拉把报告扔到一边,把脚伸到地上。 平时怪人肯定会嘲笑她不动脑子。但是实际上,谁也不知道蓝色活体铠甲是什么人,出于什么意志在行动。 所以塞克斯顿只能懊恼地咬着后槽牙。 “我真不敢相信…… 斯文森大人竟然会战败……” “爷爷很强的。所以如果对手是活体铠甲,我倒是能接受。” 面对可怕的强敌出现,艾丽内拉却开心地露出牙齿笑了起来。 看到她的样子,怪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他马上又板起脸,把锐利的目光投向笔直站着的骑士补。 “塞克斯顿,去查一下阿马米的后续消息。如果那个蓝色的家伙和阿马米有关系,帝国可能就要面对一个不得了的怪物了。” “怪人阁下认为蓝色活体铠甲和那个叫阿马米的男人有关吗?” “不是认为。这是一种确信。” 说完,怪人点燃了香烟。 他的这种确信来自于阿马米和活体铠甲的信息中那些不可思议的一致之处。 而且这种确信很快就得到了证实,随着敲门声一起送来了。 “传令!收藏家联盟的信息已经整理好了,给您送来了!” “辛苦了。” 听到门外士兵的声音,塞克斯顿回应着,敬了个礼,接过一叠报告。 把报告直接放在办公桌上,艾丽内拉像液体一样瘫倒在地上。 “将军,请过目。” “哇 —— 又多了…… 塞克斯顿,你帮我读一下嘛。”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塞克斯顿一张一张地读出内容,就会发现大部分对艾丽内拉来说都没什么关系。毕竟大部分都是已经有了结果的事情。 他在心里暗自嘀咕,这种只要盖个章就能完成的轻松工作有什么好不满的。 但是这种情绪在他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完全消失了。 “关于在弗拉特与阿奇剿灭混合兽的案件。将军,这个 ——” 还没等他说完,一只从下面伸出来的手迅速抢走了报告。 艾丽内拉读完报告内容后笑了起来。 “怪人的直觉还真不能小瞧呢。剿灭群体混合兽的是收藏家首领阿马米?京一。据说还驯服了活体铠甲,看来这事还挺靠谱的。” “群体混合兽都被打败了!?嘿嘿,那肯定没错了。” 怪人惊愕之余笑了起来,而塞克斯顿则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自己脑海中那个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的声音不断沉淀下去。 在男人们一脸茫然的时候,艾丽内拉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了小恶魔般调皮的笑容。 “我决定了!我要去见皇帝!” “将、将军,怎么突然这样!?”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传遍塞克斯顿全身。就像被敌人的弓箭瞄准了一样,他下意识地问了原因。 “我想见见那个叫阿马米的男人!感觉会很有趣呢。” 说完,这个小小的红发小恶魔舔了舔嘴唇。 艾丽内拉?塔拉卡?哈雷迪。人们给她起了个绰号叫 “业火少女 —— 地狱之火女士”。 第57章 格拉斯希尔 我结束了与帝国军的单方面战斗,在对自己参与战争一事略感后悔的同时,朝着钢铁铸就的我的家走去。 “是黎明啊……” 在洁白闪耀的地平线洒下的光芒中,玉匣在地面投下影子。想到顺利渡河成功,忧郁的心情渐渐放晴。再加上有等待我归来的伙伴,可不能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晃了晃头部组件,微微一笑。 我一边转换心情,一边把手伸向玉匣的后部舱门。但就在那一瞬间,从外面传来了如同诅咒般的声音。 “救救我!”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绕到车体朝着朝阳的方向看去,不可思议的是,一根木桩立在地上。而且根部堆积着人骨,顶端挂着一个金属头盔,正发出求救声。 这个过于神秘的物件,有着足以彻底破坏清爽早晨空气的冲击力,我在翡翠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大早就搞什么呢,你这家伙……” “太阳太刺眼了,我要被融化了。” “反正都是你的错吧?法蒂和阿波罗都越来越机灵了。” 一开始只是一味被分解的达马尔,最近也逐渐被做成了似乎有某种目标的艺术作品。不过不管怎么发展,方向肯定都是邪门歪道。 “听我说!我只是出于善意命令你去救那个黑长直的频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期待你会把她带回来!” “啊,是这样啊…… 这次事情的罪魁祸首原来是你啊,人骨模型君。” 看着这个完全不顾自己的懊恼、全力发出随意指令的骨头的现状,我在头部组件中浮现出一丝阴暗的笑容,心想这家伙要是像童话里的吸血鬼一样被太阳光晒到然后消失一次就好了。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那个金属头盔惊慌地咔嗒咔嗒直响。让人好奇的是,既没有手脚,只有一个头骨,它到底是怎么动起来的呢。 “等等等等!我绝对是出于善意,只是想救一个以后可能会对我们国家有用的臣民!看这真诚的眼睛!这像是说谎的人的眼睛吗!?” “你以为能从头盔的缝隙里看到吗?而且你有的不是眼睛,是洞吧。” “别拆我的全力笑话啊 —— 啊,等等,别丢下我!我也想吃美味的早餐!” 看来我无意识地把手伸向了舱门。今天我一点也不想伸手去救这个一直吵着 “救命救命” 的骷髅,但也不能就这么把它扔在这里不管,于是我用翡翠的力量拔出插在地上的木桩,把它放在了车体上。接着又把剩下的骨头都抱在腋下,打开了舱门。 “小心别掉下去。” “喂,等等!至少固定一下啊!高速公路管理局也说了,掉落物是驾驶员的责任!” “掉下去的话就打道路异常热线吧。” 我无视了这个喊着太古道路交通法的声音,钻进了车内。反正出发前肯定会解开束缚把它踢到驾驶座那边去,所以现在再享受一会儿外面的空气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吧。 “欢迎回来。” “早上好,您辛苦了。” 出来迎接我的是悠闲的奇美拉们。法蒂玛躺在变成了她私人空间的卧铺上,一边认真地用锉刀磨着指甲,阿波罗尼亚则躺在机甲步兵的座位上,啃着从达马尔那里回收来的大腿骨。 看到这过于残忍的一幕,我不禁哼了一声。怎么会出现家门口立着人骨雕像,里面还有个犬耳巨乳美少女在啃骨头的残忍画面呢。 “那个…… 怎么说呢。啃达马尔的骨头没关系吗?” “不不,这个可棒了!到现在为止啃骨头也只是啃带骨头的肉之类的,不过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个很有魅力,啃了一口发现果然没错!” 明明是熬了一夜,阿波罗尼亚的表情却像盛开的花朵一样明亮。但我想问的不是骨头的口感,而是啃了骨头会不会对肠胃有问题这种卫生方面的问题。 “这个骨头啃不坏,而且口感绝佳,特别是大腿骨最好吃。” “又不是肉的部位,你这么极力推荐也没用。” “狗就是狗嘛。达马尔和鸡翅的区别你也不知道吧。” 法蒂玛像呼吸一样吐出毒舌,阿波罗尼亚则瞪着卧铺。对这种互动也渐渐习惯了,我甚至都没有去安抚她们,就把玛基纳卸在了简易维修站前面,然后朝着驾驶座走去。想到达马尔在外面成了祭品,那守着方向盘的就只有修妮娅了,我是想着慰劳一下她才过来的。 “哦…… 让她等太久了吗。” 往驾驶座里一看,裹着金丝的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因为要先探查敌军动向再开始行动,所以大家一起熬了个通宵。战斗结束,紧张的弦一松,谁都会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话虽如此,但在驾驶座上肯定很难睡舒服吧,我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 “修妮娅。” “嗯…… 啊,京一,你回来了。” 修妮娅睡眼惺忪地看着我。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驾驶座上站起来,这还没什么问题。但她的脑袋好像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像被海浪摇晃的海藻一样摇晃着。本来车内就不是为了生活而建造的,有很多突起,要是脚被绊住摔倒了,受伤的风险也很高。没办法,我以安全第一为由,像钟摆或八爪鱼一样有规律地摇晃着的她抱了起来。 “哇,没关系的,我自己能走。” 修妮娅手脚乱动,抗议我的多管闲事,但那动作也虚弱得让人吃惊。 “我看着都害怕。你就撒撒娇吧。” 听了我的话,她哼了一声,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我身上,用右手轻轻地抓住我的军服。正常地走着,小心脚下走了一小段路,把修妮娅放在卧铺上,她就全身一软蜷缩起来。给她盖上薄薄的床单,没过几秒钟就听到了她的呼吸声。 —— 早餐稍微晚点再叫吧。 看着修妮娅的睡脸,我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心情变得平和起来,不禁苦笑。看来无论是谁,都会有那种源于父性的保护欲吧。 但也有人从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待这件事。 “哥哥真是的。” “天然呆到极点了。” 头顶和背后传来不光彩的嘟囔声,原本平和的心被扔进了一块石头,掀起了波澜。但我累得没力气反驳,只是摇了摇头,装作不知道,在地上铺上睡袋,钻了进去。 我好像没做什么梦。 “哇,是草原哦,哥哥。” 法蒂玛一边把双脚放在链式机枪的枪管上晃悠,一边这么说着,我从上部舱门探出半个身子。 顿时,一种之前没有感受到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郁郁葱葱的青草的味道,让我瞪大了眼睛。 “刚穿过渐变地带就变成这样了吗?这环境变化也太突然了吧。” 周围弥漫着田园诗般的氛围。看惯了荒野的眼睛看到这一切觉得很新鲜,开满小白花的低矮草丛覆盖了周围的地面,远处还有几头博斯鲁斯在吃草。稀稀落落生长的阔叶树挂着似乎还没成熟的青色果实,给连绵的丘陵带来了变化。大自然的神奇让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时,一只从脚下伸过来的手拉了拉我的裤脚。 “这里是格拉斯希尔。是尤赖亚王国东部的入口,一个畜牧业很发达的地区。” “畜牧业啊…… 有这么广阔的草原,倒也说得过去。” 听了修妮娅的话,我环顾四周,看到在越过两个山丘左右的地方有一些像仓库一样的人造建筑。明明只是一片草原,不知为何,和洛克皮勒相比,这里能明显感觉到更多人类的活动。不,这里让人觉得是人类可以生存的地方。 “从穆尔那里获取毛线,从博斯鲁斯那里获取乳制品。这里有野生的这些动物,但也有以它们为食的肉食动物。” “肉食动物的话,是指八点兽和血咬兽之类的吗?” 想象着在草原上奔跑的巨大河马和吃人的象鼻虫群,我感到一阵恐惧。这宁静的景色实在是太血腥了。但修妮娅明确地否定了我的猜测。 “八点兽只生活在干旱地区。血咬兽原本也是南部地区的特有物种,在弗拉特与阿奇大量繁殖也是异常情况。” “是这样啊。” “这个地区代表性的肉食动物是兜狼赫尔夫。作为有害动物,还有双头大芋虫拜皮拉。”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从修妮娅的语气中可以感觉到,和之前遇到的生物相比,危险程度要低一些。不过,八百年的时间流逝让生物的形态发生了巨大变化,甚至从食性上颠覆了上下关系,这也是事实。在这美丽的草原丘陵地带似乎也是如此,毛毛虫和狼被相提并论,这可真是让人受不了。在失去了大部分科学力量的人类生存现状下,这是很艰难的,但至少不是无法对抗的敌人吧。从越过一个山丘就能看到的民宅只用木头搭成的围栏和粗糙低矮的石墙来保护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哇,好多穆尔啊。” 法蒂玛欢快的声音是有道理的。围栏里有大量白色的毛球在蠕动,看起来就像一群巨大的。因为被称为毛线兽,所以我完全想象成了羊,但那里有一些被毛发覆盖得看不见身体的东西。因为这样,都分不清哪边是前哪边是后。 “马上就要剪毛了。” “剪了毛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啊?” 毕竟看起来就像在地上滚动的毛球,完全想象不出里面是什么样子。对于我的问题,修妮娅用手比划出一个形状。 “就像把这个翻过来一样。” “—— 不好意思,不明白。” 看着她手指的形状,只能形容为一个有四个角的正方形。这是我想象力不足的原因。而且修妮娅似乎也很难进一步解释,她皱起眉头开始苦恼。但在她的努力有结果之前,法蒂玛指着前进方向的右侧。 “是那个。” “呃,呃……?” 那里有一个,可以说是长了脚的豆腐。毛发是白色的,身体也像褪色了一样苍白,从毛球的大小来看,它的身体异常小,是一个完美的立方体,从那里伸出四根像牙签一样细的腿。除了混合兽之外,这是我目前见过的最莫名其妙的生物,而且也证明了修妮娅用手比划的形状是正确的。 “那个,哪边是头啊?” “有黑点的那边吧?那是眼睛和鼻子。如果不定期剪毛的话好像就看不见了。” “这是一种像蚕一样极度依赖人类的生物啊。” 被自己的毛遮住视线然后被天敌吃掉,在自然界中生存似乎有点困难。对肉食动物来说,这就跟毫无防备的肉在走动没什么区别。产丝的蚕在自然界中也无法生存,但没想到在这个充满外敌的世界里会有这么笨拙的生物存在。 “蚕是什么?” 我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却被知识欲魔人修妮娅敏锐地捕捉到了。可能是因为最近我总是嫌解释起来太麻烦,总是岔开话题,所以她那闪闪发光的翡翠色眼睛似乎在说绝对不会放过我。而且她又用力地拉了拉我的裤脚,我没办法,只好在腐朽的记忆中寻找答案。 “啊…… 是一种会吐丝做茧的白色毛毛虫。有一个产业是把茧解开做成纤维。” “是丝绸吗?” “对。说不定现在还有在做呢?” 不知道是谁传下来的,但有很多东西八百年前的名字到现在都没有变。丝绸似乎也是其中之一。但如果有丝绸的话,却不知道蚕,这确实有点奇怪,我歪着头这么想着,修妮娅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有人冒着生命危险袭击拜皮拉的巢穴,抢夺茧来制作高级纤维。据说在带回来的途中茧羽化了,猎人被成虫的毒鳞粉全部消灭了。” “这不是我知道的丝绸。” 除了都是用虫子吐的丝之外,完全找不到共同点,很明显只是名字相同但完全是不同的东西。没想到蚕蛾会攻击人类,八百年前谁能想到呢。我正为现代生物的威胁而震惊时,无线电突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雷达有反应。虽然很稀疏,但好像有人类聚集的地方。怎么办?” 我看向前方,但在起伏的丘陵地带,视线受阻,得不到任何信息。不知道的时候首先应该依靠修妮娅。我从后面看向炮手座位,她已经在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雷达,开始进行推测。 “这条路边应该有一些小村落和酒馆。我觉得是那里。” 和动物相比,光点很小而且很稀疏,就像达马尔说的那样,但很明显集中在一个地方,所以她的推测应该没错。上次去酒馆还是在第一次把铁甲兵踢飞的时候,同时如果以获取食物为目的的话,那里确实是最好的地方。 “达马尔,把车停在离道路远一点的树荫下。我们去买食物。” “好嘞,那我就在玉匣里警戒,你们好好去购物吧。” 无线电里传来达马尔夸张的咳嗽声。我感觉他说了一些不恰当的话,但太麻烦了,所以我也没去追问。 第58章 街道酒馆 酒馆在现代起着类似汽车旅馆的作用。也就是说,大多数酒馆都位于街道两旁。 这家酒馆也不例外,在周围零星排列着几间房屋的地方,挂着一块画有大酒杯图案的招牌,静静地伫立着。 虽然和上次来的酒馆建筑材料大不相同,但店内的布局却一模一样。甚至连座位数很多但客人很少这一点都一样。 然而,我感受到的氛围却与上次完全不同。 店内的人们只是偶尔瞥一眼我们这边,看到我们穿着奇怪的衣服、带着女人,最后还有奇美拉在,总之只是把我们当作谈资,却没有一个人上来找麻烦。 我们在这样的视线中走向柜台,一位丰满的中年妇女一边洗着木制酒杯,一边打招呼。 “欢迎光临。是吃饭呢?还是住宿?” “希望能分一些食物给我们。” 回应妇女的是修妮娅。她把昨晚阿波罗尼亚从帝国兵那里 “借” 来的几枚铜币放在桌上。看到这些铜币,店员露出惊讶的表情。 “帝国制造的铜币还挺少见呢。以前倒是经常能看到,你们是从西边来的吗?” “是的。我们越过了国境。” 能感觉到周围的客人有了反应。 我觉得我们是从敌国越境而来的信息应该保密,但店员似乎并不在意,把铜币放进了口袋,然后按照我们的要求,把食材、面包之类的放在柜台上,同时继续闲聊。 “战争时期还能穿过渐变地带,真不容易。难道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没什么特别的,我们只是普通的旅人。” 我露出一个干笑,店员则用一种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我。这大概就是平民百姓那种不放过任何从客人那里获取信息然后拿去卖的精明吧。 但对我们来说,可不想让谣言扩大。 所以我尽量简短地回答,然后把食材装进原本给达马尔用的大箱子里,递给法蒂玛,最后我拿着装有长面包的纸袋,转身准备离开。当然,这位大妈不可能就这么让我们走。 “等一下,先生。” “啊…… 怎么了?” “难得你们来店里,吃点喝点再走吧。你也看到了,这家店就像附近居民的聚会场所一样,一点新鲜感都没有。如果你们能给我讲讲旅途中的故事,我可以给你们一些优惠。” 听她这么说,我环顾四周,确实和上次来的酒馆不同,这里没有看到旅行者或商人模样的人,从服装上看,都是些男性劳动者聚在一起,感觉就像上班族常去的居酒屋。 不过我们已经达到了目的,而且今天也不想让达马尔偷懒,正想婉言拒绝的时候,阿波罗尼亚插嘴了。 “这不错啊,如果有优惠的话,讲个旅行故事也没什么嘛。” 我正想着她怎么突然这么说,修妮娅轻轻捅了我一下,小声说出了她的真正意图。 “想打听一下关于泰克尼卡的信息。酒馆可能是能获取信息的地方。” 我看向旁边,法蒂玛已经占据了靠近柜台的一张桌子,形成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包围圈。 既然这位中年店员想从我们这里打听传闻,那么酒馆是信息交流场所这一点就毫无疑问了。在没有电子通信网络的现代,信息聚集的地方很有限,她们的判断是合理的。 进入王国后寻找泰克尼卡,这是阿波罗尼亚提出的寻找遗迹的建议,最近修妮娅把它进一步发展了。 泰克尼卡是一群收集和解析收藏家收集的遗物和技术,并将其应用于现代的研究者团体。它是收藏家联盟最大最强的庇护伞,也是解开或开发技术并向全世界推广的学术中心。 它不仅是一个学术机构,还具有技术财阀和永久中立国的特点,向国家出售各种技术,但对敌人则用自己的防御力量进行反击。 这是我目前对它的理解。 这些都是修妮娅告诉我的,由于它的特殊性,其确切位置一般都是保密的,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 —— 早知道问问奶奶就好了。 人无完人。实际上,修妮娅是在我们离开巴克斯赛德圆环之后才想到这一点的。 我们也不想特意再去奶奶那里一趟,所以得出的结论是只能通过打听来寻找,这是在越境之前就决定了的。所以这次收集信息也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这样,我也同意了,在桌子边坐下。阿波罗尼亚熟练地向店员点了酒。 毕竟是酒馆,点酒也很正常,但看到身材娇小的她点酒,总觉得有点犯罪的感觉。 “大白天就喝酒,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嘛。不管怎么说,自从被主人抓住后,我一滴酒都没喝过呢。” 我拦住了这个想买一整桶酒带回去的犬娘,用 “时代不同价值观也不同” 这句老话来扼杀自己的伦理观。 不久前我们行李最少,手头也紧,根本没余钱买酒。在巴克斯赛德圆环买东西的时候,我们有了一些钱,但阿波罗尼亚在留守,所以根本没买酒。这就是原因。 毕竟法蒂玛虽然不讨厌酒,但也没有特别的执着,修妮娅则完全不感兴趣,所以也没人提议买酒。 而阿波罗尼亚喜欢喝酒,我也是在这里才第一次知道,真是没办法。 “也不是说不行。好吧,既然这样,想喝就喝吧。” “嘿嘿,你可说了哦。” 只要我们同意,她就露出虎牙笑了。 阿波罗尼亚本来食量就比较小,就算喝多了也没什么大问题,我耸了耸肩。 店员把四个装着浑浊黄色液体的木制大酒杯放在桌上,说:“喝吧。” 然后双手叉腰站在一旁。 我把酒杯拿到嘴边,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 “蜂蜜酒?” “对,这一带养蜂很盛行,所以比起麦芽酒和葡萄酒,蜂蜜酒更受欢迎。” 我正点头听着店员的介绍,旁边的阿波罗尼亚还没干杯就开始大口喝起来,发出 “哈!” 的像大叔一样的声音。 “嗯 —— 好喝!酒是生命之水啊!” “哈哈,就像你这只阿斯泰里翁说的。先生你也大口喝,然后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吧。” “哈哈…… 我还是慢慢喝吧。” 我喝了一口,蜂蜜的香味和酸味混合在一起,口感柔和,顺着舌头流下去。酒精浓度比我想象的要低,难怪阿波罗尼亚能一口气喝那么多,确实是很容易入口的酒。 不过容易入口的酒也很危险,我小口小口地喝着,店员却疑惑地看着我。 “先生,你不太能喝酒吗?” “不是,酒很好喝也容易入口,但对我来说,这反而有点可怕。我还是慢慢享受吧。” “这附近可没有你这么文雅的人哦。如果你有钱,就算喝醉了也没关系,让那边的女人们把你扶到楼上房间去睡就行。来,大口喝!你是男人吧!” 听到这话,不知为什么店里的男人们也都纷纷表示赞同。 这简直就像体育社团的瞎起哄,但为了避免让情况变得更糟,我还是一口气喝干了酒杯里的酒。酒慢慢流到肚子里,身体里暖暖的,被酒经过的器官也热了起来。不知道多久没喝酒了,身体似乎对酒精的入侵感到惊讶。 “哈 —— 嗯,还不错。” “这才对嘛!那么先生,你为什么要旅行呢?不是从帝国逃出来的吧?” 那么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旅行的最终目的是寻找一个安身之所,但从帝国逃出来也是事实。 在巴克斯赛德圆环我们和帝国军正面冲突过,今天凌晨虽然是偶然的战斗,但我们也歼灭了帝国军的一支部队。不管我们怎么强调是正当防卫,在帝国看来我们肯定是敌人。 “嗯,我们是想从帝国找个新的居住地。原来住的地方没法住了,所以就漫无目的地旅行。” “战争时期经常有这样的人,但听起来还是让人觉得可怜。” 中年妇女苦笑着挠挠后脑勺,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时周围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我反省自己应该编个更积极点的理由,但这时修妮娅帮我解了围。 “不过我们很幸运地加入了收藏家联盟。他还成为了组织收藏家的首领。情况也不算太糟。” “那可真厉害!我就觉得他拿着奇怪的枪不一般,没想到是收藏家首领!那这两个奇美拉在这里,也不是因为奇怪的爱好,而是因为解放者吧?” “差不多是这样。” 我有点想听听那个 “奇怪的爱好” 是什么内容,但又觉得还是别多嘴了。 虽然被人称赞收藏家首领很厉害,但我并不觉得有多高兴,不过在这里我第一次体会到了那个徽章的价值。 “哈,再来一杯!我还要肉菜!” “啊,那我也再来一杯。肉菜要肉多一点的。” 这两个解放者毫无顾忌地点着食物,店员都惊呆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大概十枚铜币递给店员,店员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爽快地答应着,然后走向厨房。 “年轻人的食欲真可怕。” “是奇美拉们太奇怪了。我没那么饿。” 今天早餐吃得很晚,我苦笑着说,修妮娅却摇摇头说别把她和奇美拉们一概而论。 过了一会儿,店员又回来了,把续杯的蜂蜜酒和一盘放着大香肠的盘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两个奇美拉欢呼着,眼睛发亮。 “你很宠这两个奇美拉呢。” “她们就像家人一样。” 我从店员那里接过续杯的酒,喝了一口,呼出一口气。 看来酒能让人话多。平时我不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现在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脸颊,看向两个奇美拉。 “啊…… 你们两个?” 只见阿波罗尼亚仰着头大口喝着酒,法蒂玛却不知为何盯着酒,像铜像一样一动不动。 看来是我说错话了。再加上中年妇女那句 “年轻人啊”,就算我再迟钝也能明白。 那好吧,就把这一切都归咎于酒精,我又喝了一口酒。 “天然呆到极点。” 我的小算盘被修妮娅的小声嘟囔瞬间打破。 我差点把酒喷出来,擦了擦嘴,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转向修妮娅。 “这…… 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 我正想说我没有把恋爱感情带入同伴之间的打算,但这句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 既然这样,什么?” 在她那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我那只因为喝了酒而有点膨胀的纸老虎般的意志瞬间粉碎,结果我只说出了一句很没出息的话: “这和今天早上说的一样。” 第59章 英雄传奇与野性黄昏(前篇) 《怒声与临终惨叫,尖叫与战斗呐喊》 人类群体的生命被投入魔女之锅中熬煮,这口锅即将得出一个结果。 枪戟交错,血沫飞溅,马蹄刚踏碎那看不见而发出的惨叫声,下一刻,石块便击飞了其主人,而掉落在地的骑士则迎来闪耀的剑刃。 在被莺色杂草覆盖的渐变区域东侧,帝国军与王国军展开了时隔半年多的大规模会战。 然而发起攻击的帝国军,不知为何行动迟缓且士气低落。 这种不可思议的情况,让指挥王国军的加拉特?切萨皮克伯爵轻抚着自己漂亮的凯撒胡,发出低吟。 “奇怪啊…… 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才发动攻击,却打得如此拙劣。怎么看也不像是陷阱。” 透过右眼的单片眼镜,从高地上设立的阵地俯瞰战场,一眼就能看出兵力处于劣势的己方却保持着压倒性的优势。 在暴雨导致河流水位上涨的时候,帝国军发动了奇袭作战。一开始,诸侯们都嘲笑帝国军疯了。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当传来帝国军正在架桥的报告时,宫廷陷入了一片混乱。 紧急召集来的兵力太少了,于是加拉特派出骑士团的少数警戒部队,决定奇袭并占领帝国军的桥梁。 “真没想到,他们比我们这边还像乌合之众。敌方将领也不知是个什么毛头小子…… 不过,如果把这看作是毛里妮立功的机会,那也未尝不是好事。” 紧握着的拳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想起了黑发美少女毛里妮?特里什纳。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加拉特,是她的剑术老师,更是提拔她成为白色骑士团第二警戒队队长的人。 这次因为其他贵族拿他偏袒自己人说事,为了维护毛里妮的地位和切萨皮克伯爵家的尊严,他含着血泪决定执行这个作战计划。在缺乏事前情报的情况下,让小部队奇袭帝国军阵地。把心爱的弟子派去执行如此鲁莽的作战任务,他的内心自然无法平静。如果毛里妮有个三长两短,那些说他因为疼爱自己人而不派骑士团警戒队出战的胖子子爵,他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他烤了。 —— 等着瞧吧。那个混蛋肉团子,让你见识见识厉害。 加拉特比面对眼前的帝国军敌人,更对胖子子爵充满了愤怒。他那如鬼神般的模样,让周围的护卫们悄悄拉开了距离。切萨皮克家的护卫们深知这个男人,说好听点是充满父爱的人,说难听点就是个固执的怪老头,于是悄悄举起塔盾,准备保护将军。 就在这时,这个男人期待的消息传来了。 “报告!白色骑士团第二警戒队传来消息!” 传令兵左臂上停着一只像猫头鹰的猛禽,正要把系在鸟脚上的书信递给加拉特时,被他那汹涌的怒气吓得叫了一声。但戴着鬼面具的加拉特静静地转过身,稳稳地从传令兵手中接过书信。这时,护卫们在心底为毛里妮的平安祈祷。不然的话,这个男人下一个要去的地方要么是贵族的家,要么就是关押着毛里妮的帝国军阵地。不管怎么说,这是任务,被他拉着一起行动的他们的祈祷比那些宗教人士的祈祷要真诚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真诚的祈祷感动了神。但加拉特身上散发的愤怒波动突然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他开始颤抖肩膀,最后发出一阵大笑。 “看到了吗,帝国军的蠢货们!还有那个笨蛋肉团子!我的毛里妮怎么会轻易屈服!” 士兵们听到这句话,一开始都愣住了,但很快就明白了意思,脸上渐渐露出喜色。这句话就像一颗炸弹,引爆了整个战场。 “向全军传达!盗贼们脆弱的桥梁已被我们的白色骑士团第二警戒队占领!他们现在既没有增援也没有补给,甚至连退路都没有了!一口气把他们踏平!” 欢呼声中,传令兵飞奔而去,护卫们也敲响盾牌,鼓舞士气。阵地沸腾起来,现在正是获得战功的好机会,等待多时的后备兵们纷纷拿起武器冲了出去。加拉特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点了点头,然后抖了抖绣有伯爵家和王国纹章的白色披风,自己也跨上高大的军兽,从亲卫队队员手中接过用纯银打造的骑兵长枪,冲向战场。 虽然只是一封传令,但毫无疑问,它决定了这场战斗的胜负。 “火焰之枪刺进了怪物群!但那个恶魔仍在咆哮着呼唤同伴,最终主人被他们逼到了伸手可及的地方!即使是主人,也无法承受那可恶的怪物群的蛮力,同伴们都觉得没希望了 —— 怪物挥下了它的手臂。” 狗娘坐在椅子上,把脚架在圆桌上,一只手拿着木制大酒杯,脸上露出悲壮的表情。周围听她讲故事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其中还有一些孩子和妇女,似乎不想再听下去了,捂住了耳朵。酒杯里的蜂蜜酒晃荡着,但没人在意。如果是平时,奇美拉利亚?阿斯特里翁把脚放在桌上,肯定会被店员赶出去。但夜幕降临的酒馆就像一个剧场,站在舞台上的阿波洛尼亚没有人会这么做。甚至店主也混在人群中,全神贯注地听她讲故事。 “但是!主人没有放弃!他挥舞着神赐予的剑,光芒笼罩的剑身斩断了怪物的手臂,接着一挥再挥,那可恶的恶魔的尸体一个接一个地堆积起来!啊,那模样简直就是救世主!最大的恶魔用最后的力量挣扎着,但主人已经不可阻挡,流动的斩击将它一刀两断,最终怪物们都拜倒在主人的脚下。啊,这都是因为主人牵挂着受迫害的解放者们!他不歧视奇美拉,也不向人们索取任何回报,人们为他的善良和身姿感动落泪,主人拯救了背水之环的危机。” 阿波洛尼亚闭上眼睛,挥舞着双手,宣告故事结束。酒馆里的人们顿时沸腾起来。虽然这可能只是一个醉汉的胡言乱语,但对他们来说,这是否是真的并不重要。这个从未听过的英雄故事,还有这个口才极好的奇美拉讲故事的人,让渴望娱乐的农村人们欢呼雀跃,毫不吝啬地鼓掌。有沉浸在故事中兴奋不已的男人,也有被故事中的行为感动落泪的妇女。还有一些少年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像故事中的英雄一样战斗,一些少女则为英雄的温柔和身姿而脸红。但英雄并不在这里,留下的只有现在已经成为大明星的阿波洛尼亚,以及在她下面吃着免费水果、一脸茫然的舒尼亚。 事情变得如此混乱,可以追溯到太阳刚刚开始西斜的时候。那些早早把家畜赶回兽舍的懒人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来到酒馆,寻找今晚的娱乐。恭一他们一行人被那个中年妇女不断要求讲一些有趣的话题,他们一边悠闲地喝着酒吃着饭,一边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其中被认为是头目的恭一被她的问题包围,为了湿润干燥的喉咙,他一点一点地喝着酒。然后,他那不为人知的弱点暴露了出来。 “嘿,小伙子,你突然不说话了,没事吧?” “啊,没事 —— 吧?”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站起来。不,问一个醉汉行动的理由有什么意义呢?酒杯从手中滑落。椅子倾斜,身体也跟着倾斜。时间慢慢流逝,他像被吸进去一样,保持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姿势,倒在了地上。法蒂玛以为他在开玩笑,把嘴里的蜂蜜酒喷了出来,但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惊慌失措地跑向恭一。 “恭一!恭一!” “哇,才喝了五杯蜂蜜酒啊!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倒下呢?” 舒尼亚拍了拍他的脸,但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几秒钟前看起来还很正常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看到这一幕,中年妇女摇了摇头。 “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嘿,凯特,别光笑了,你可以用楼上的房间,把他带上去。” “哦?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你比阿斯特里翁力气大吧。” “我知道了。大哥,走吧。” 法蒂玛一边叫着没有反应的恭一,一边轻松地把他扛在肩上,走上楼梯。 “我也上去 ——” “小姑娘,你留下来给我们讲讲后面的故事吧?房间费我给你们免了。” 舒尼亚正要跟上去,但被中年女店员紧紧抓住肩膀拦住了。 “嗯…… 阿波洛尼亚,我不擅长这种事。” “那好吧,我就把我记得的部分讲讲。” 阿波洛尼亚把空酒杯放在桌上,又喝了一口恭一剩下的蜂蜜酒,呼出一口气,一听到 “讲故事” 这个词,周围的顾客们就慢慢围了过来。实际上,当恭一在回答关于旅行的问题时,附近的人们已经传开了有奇怪的客人来了的消息,一旦有了讲故事的人,人们的目光自然就会聚集过来。而且一旦让她讲起来,她就像一个戏剧演员一样口才出众,人们很快就沉浸其中。甚至还有人回家叫家人来听,要求再来一个故事。不知不觉中,人们不仅坐在椅子上,还坐在桌子上,地上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最后甚至店外都挤满了人。看到这一幕,舒尼亚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想着差不多该结束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法蒂还没回来吗?” 被人们的喧闹声吵醒。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身体异常沉重,耳边回响着声音,视线模糊,头也很痛。 久违的宿醉感觉让他慢慢想起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从天花板很暗,透过百叶窗能看到月光来看,自己至少已经失去意识几个小时了。 —— 搞砸了。得向舒尼亚他们道歉。 他想慢慢地起身,但却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一定的重量。 “嗯…… 这是什么?” “呼…… 呼……” 他勉强抬起头,看到床单上有橙色的头发和大大的耳朵。而且还能听到她舒服的呼吸声。 他一下子出了一身汗。宿醉后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清醒了。没有记忆的恐惧比从生命保管系统中出来时更加可怕。就好像一架装载着名为 “责任” 的炸弹的对地攻击机瞄准了自己的心脏。 第60章 英雄传奇与野性黄昏(后篇) —— 等等,冷静点,冷静下来。相信理性,压制野性。 迅速转动头部,确认周围的情况。既没有异味,也没有奇怪的潮湿感。硬要说的话,只有从法蒂玛的头上散发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甜香。但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嘟囔着不是这样的。深呼吸一次。不管怎样,先让法蒂玛本人说明一下情况吧,我慢慢地摇晃着她的肩膀。 “嗯…… 啊,大哥…… 早上好。” “早啊,法蒂。” 可能是因为意识到了什么,在黑暗中,法蒂玛迷迷糊糊地露出笑容,我的脸颊在这笑容下热了起来。多亏如此,我打招呼时的笑容肯定无比僵硬。她像真正的猫一样,从前爪开始依次伸展身体,最后打了个大哈欠,然后突然看向我,愣住了。那是看到难以置信的东西时的反应,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用金色的瞳孔看着我,歪着头。 “咦?为什么大哥在我的床上,为什么现在是晚上呢?” “这是我想问的。我只知道这里不是法蒂的床铺。” “嗯…… 为什么大哥和我,在一起 —— 睡觉?” 说到这里,猫娘也愣住了。平时总是摇来摇去的尾巴,此刻也像冻住了一样一动不动,房间里一片寂静。能听到楼下的欢呼声,但不知为何,声音感觉非常遥远。在这漫长的沉默之后,法蒂玛的脸像被煮熟了一样变红了。 “哥、哥、哥、大哥,哥 —— 哥,我、我、我、我、我……” “冷静点,法蒂,你只说‘我’我也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在床上坐起来,轻轻地向她伸出手,但不知为何,被她以惊人的反射速度用猫拳打了回来。然后法蒂玛轻轻翻了个身,一下子退到房间的角落,竖起毛,发出 “嘶” 的一声。在这种极度混乱的情况下,我反而冷静了下来。再加上宿醉的头痛又回来了,我只好一边按着额头一边说话。 “法蒂,难道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 “呃…… 是、是这样的吧?不、不是!” 她用力地摇着头,大大的耳朵像翅膀一样晃动着,过了一会儿,又沮丧地垂下了头。全身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她可能是累了,原本膨胀了一倍的尾巴也无力地耷拉下来。 “大哥,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我醒来之后什么也没做。只是叫醒了你而已。” “真的吗?” “真的。” 她紧紧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似乎相信了,向我走过来,和刚才完全不同,她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 “女孩子不能随便让人碰哦。就算是大哥也不行。” “我知道。又不是恋人关系。” 我耸了耸肩,表示前提条件就错了。然而,不知为何,法蒂玛皱起眉头,把脸凑了过来。 “难道大哥是那种人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也是个健康的男人啊。恋爱对象是女性。” 和刚见面的那个晚上一样的问答,我连连摇头。但是,法蒂玛和那天不同,靠了过来。 “那是说,我没有让你有想碰的魅力吗?” 我本以为她会就这样算了,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我很惊讶。确实,法蒂玛似乎很亲近我。但是,每次我都觉得这只是我的自作多情,所以她的这句话让我很意外。 “你在说什么啊。不,法蒂很有魅力啊 ——” “那…… 难道大哥讨厌我吗?” 大大的耳朵像不想听似的向后倾斜。这听起来就像她在说不想被抛弃,我立刻把她心中关于我在她心中是怎样的存在这种小问题扔到了垃圾桶里。今天早上我对舒尼亚感到了一种父性的保护欲,看来这不仅仅是对她一个人。如果是对仰慕自己的伙伴,就没有必要吝啬,我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怎么可能。如果讨厌对方,我怎么会和对方一起旅行呢。我可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橙色的头发。法蒂玛一开始还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但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用双手握住了我的手。 “法蒂?” “我不太懂爱和恋爱。我不知道父母是谁,一直以来只知道战斗,别的什么也不会。” 她摆出一副祈祷的姿势,在从百叶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下,她白得发亮。她的独白不知为何显得神圣,但又让人觉得非常虚幻,眼前的她不再是平时那个飘飘然的少女。 “但是,大哥比我强。所以,我总是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没用了被抛弃…… 我不想被大哥讨厌。” 被握住的手微微颤抖着,反射着光芒的金色瞳孔中充满了不安。但是,尽管心中充满了不安,她仍然向我投来信任和好感,这个少女真是可爱。我一直以来都忘记了她才十七岁。她经历了如此壮烈的人生,奇美拉这个种族的枷锁仍然在某个地方折磨着她。 —— 我能给她什么呢? 我能想到的一切都不过是自私自利罢了。既然如此,那就把所有的道理都扔掉,最后只剩下紧紧地拥抱这个瘦弱的身体。 “对我来说,法蒂也是重要的家人。我怎么会抛弃家人呢?” “…… 我可以相信吗?我对喜欢的东西很执着哦。” 我听到了她轻轻吸鼻子的声音。如果一个人总是胡思乱想,那平时就没有必要那么飘飘然了。 “相反,如果不被相信,我也不敢把后背交给你。我之前也说过吧,我也被法蒂帮助过。”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她发出了小小的呜咽声。但是,在我怀里抬起头的法蒂笑了。我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很丢脸。不仅如此,我甚至觉得自己连别人的心思都感受不到,还自称成年人,这可能都是错误的。而且,除了战斗什么也不会的我和她是一样的。在和怪物战斗结束后的梦中,笹仓大队长的喊叫声强烈地说明了这一点。 “还是说你害怕爱上别人?所以你才总是那么鲁莽地战斗!”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确实害怕把重要的人丢下然后死去。只是在这个瞬间,法蒂在我怀里蹭来蹭去的样子让我把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大哥。” “嗯?” 法蒂慢慢地离开我的身体,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也不掩饰自己通红的脸颊,慢慢地把身体的重量压了过来。我没来得及反抗,又倒在了床上,法蒂以骑马的姿势跨坐在我身上。我这时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她那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瞳孔变得迷离,泛红的脸颊不知为何带着一种醉意。 “喂,法蒂?法蒂玛小姐!?” “我……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变得非常热…… 嗯,这该怎么办啊,大哥?” 危机感传遍全身。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之我的脑袋发出警报,让我赶紧逃跑。但是,法蒂玛是奇美拉,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用力量反抗她。而且,在被她以骑马的姿势压住的情况下,我连挣扎都很困难。 “感觉轻飘飘的,但又非常心跳加速…… 我好难过啊。” “喂,冷静点,法蒂!这突然是怎么了!?是被下了毒还是什么吗!?” 法蒂玛用一种格外性感的眼神看着我,熟练地用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胸甲,然后又伸手去脱下面的皮制内衣。 “这种又热又难过的感觉,大哥能帮我消除吗?嗯,嗯。” 她那美丽的胸部眼看就要从衣服里露出来了,而我却像无法移开视线一样,是因为我的意志太薄弱了吗?即便如此,我还是竭尽全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自暴自弃。 “到此为止了!” “法蒂!!” 结果,上天站在了我这边。就在她那柔美的肌肤若隐若现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踢开了,我们的两位救世主出现了。从走廊射进来的光让我们只能看到她们的影子,她们拿着什么东西朝我们用力一挥。 “哦?” 法蒂玛的反应明显比平时迟钝,她可能根本没看到。罐子里满满的水朝着我的头部泼了过来。 “虽然很突然,但对不起。” 舒尼亚一边用布擦着全身湿透的我,一边不停地道歉。 “不,应该说我得救了。所以别道歉了。” 我安慰着缩成一团、满脸歉意的她,但同时也在为法蒂玛刚才的异常行为感到困惑。毕竟如果不是舒尼亚她们闯进来,现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而且,就算只是一时的冲动,也不能排除我会伤害到法蒂玛的可能性。 “……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的视线转向正在里面接受阿波洛尼亚询问、同样被擦着身体的法蒂玛。这时,舒尼亚显得很不好意思,但还是清楚地说出了答案。 “法蒂刚才的情况,是…… 发情,这是奇美拉特有的变化。我应该早点告诉恭一你的。” “发情?像动物一样,或者说……” 可能是因为话题的内容不太健康,舒尼亚红着脸,显得很不好意思,但又像是为了以后着想,她下定决心似的面对着我。 “奇美拉不像动物有特定的发情期。相反,如果本人强烈渴望或者处于兴奋的环境中,就有可能像刚才那样发情。” “是这样啊…… 真麻烦。” “法蒂很特别。一般来说,奇美拉们都会从父母那里学到抑制发情的方法。但那孩子因为没有学到,所以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舒尼亚说这是她小时候当过奴隶的特殊环境造成的弊端。但是,考虑到从现代的成年年龄算起,法蒂玛已经过了两年了,还是有点疑问。 “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意外吗?” “至少我没见过。所以之前也没在意过。” 她这么说着,低下了头道歉。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应该是喝得烂醉倒下去的我才对。但我刚想说她没必要道歉,背后的门轴就发出了 “吱” 的一声。 “这可严重了…… 发情的时候的事情,我几乎都不记得了。” 阿波洛尼亚一脸无奈地挠着头。法蒂玛也接着红着脸,低着头走了过来。 “不记得了…… 有这种事吗?” “是、是的。” 她自己也相当混乱吧。法蒂玛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身体里发生的变化。 “我记得被大哥抱着很开心。但是从那之后的事情就都很模糊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全身湿透了 —— 舒尼亚?” “没什么,继续说。” 有一瞬间,舒尼亚的眼神变得很严厉。但法蒂玛歪着头的时候,她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冷淡的表情,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那个,我没有对大哥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自己的记忆模糊是一件让人不安的事情。所以她耷拉着耳朵,露出害怕的表情。不过说到失忆,我肯定是最能理解这种感觉的人了。 “没事,什么也没发生。” 我明确地告诉她什么也没发生,法蒂玛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阿波洛尼亚也松了一口气,举起双手。 “我知道猫很单纯,但没想到她连抑制发情的方法都不知道。不过以后我会教她的,所以不用担心她会再失控了。” “那真是太好了。顺便问一下,为了以后学习,抑制发情很难吗?”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作为知识还是想了解一下,阿波洛尼亚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重要的是要掌握身体快要发情的感觉。一旦掌握了,就集中精力转移注意力,这样就能避免发情。也可以想点别的事情,最坏的情况就是在嘴里含点苦药。” 她说从感觉到发情的信号到真正发情这段时间很关键。而且一旦发情失败,一段时间内就不会再陷入那种状态了。这对奇美拉来说,也是一种贞操的自卫手段。如果发情的特性被恶意利用,就有可能被用于性犯罪等,所以学习控制发情的技术很重要。 “总之很麻烦呢。不过反过来说,如果不发情就绝对生不了孩子。” “是、是这样啊。” 阿波洛尼亚笑着把手放在腰上,但我觉得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挠了挠头。一直默默地听着我们谈话的舒尼亚,听到生孩子这个内容也红着脸把脸扭到了一边。法蒂玛就更不用说了,听到自己刚才陷入的情况就是这样,脸不仅红了,甚至有点发青。 “我差点就当妈妈了吗……?” “感谢主人钢铁般的意志吧。还有,好好和主人谈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样的情况比较好。我们就不听了。” “嗯…… 谢谢。” 法蒂玛难得地很听话地低下了头,阿波洛尼亚看到她这样有点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带着舒尼亚走出了房间。她们走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法蒂玛突然把尾巴缠在腿上,扭扭捏捏地动了起来。毕竟她也是到了这个年纪的女孩了。我想她自己说出来肯定会不好意思,于是我主动提起了话题。 “法蒂,你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不舒服的吗?” “嗯…… 大哥说不会抛弃我,还抱着我,我很开心,觉得很温暖,然后突然身体就热了起来,之后……” “是因为拥抱的原因吧。可能是身体接触太近了不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控制一下身体接触就好了,处理起来很简单。但是,当我抬起头想告诉她我暂时想到的应对方法时,法蒂玛那闪着金光的眼睛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 “我想让大哥摸摸我。也想让大哥抱抱我。” “但、但是这样的话,又会像今天这样发生意外的可能性 ——” “我会好好向狗狗请教的。所以大哥不用担心,摸摸我就好了。” 她的脸凑得更近了,我的身体向后仰。没撞到额头真是不可思议。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有这么大的气势,但在这不容置疑的气势下,我瞬间屈服了。 “好、好的,我知道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僵硬地点点头,法蒂玛终于收起了那闪闪发光的眼睛。不仅如此,她还高兴地笑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走出了房间。 “到了这个年纪的女孩,真的很难搞啊 —— 咦!?” 我一边小声嘀咕着像老人一样的话,一边看着她走出去的门,这时,四双眼睛从门那里直直地盯着我。 “恭一,有点事情要说。” “主人,我也可以说吗?” 地狱的第二轮。我确实听到了宣告它开始的钟声。 第61章 安全意识 “嘎吱嘎吱咣当”,履带摇晃着。开车的是一个金发少女。 在她旁边,一具骸骨坐在从墙上长出来的小椅子上,左看看右看看,不断发出加速减速和操纵方向盘的细微指令。它嘴里叼着一根点着红灯似的香烟,升起的烟雾从舒尼亚头顶上打开的舱口飘向空中消失不见。一开始,达马尔因为在意二手烟所以没抽,但当舒尼亚说自己也有愧疚感,从达马尔那里接过打火机点上烟后,这具骨头便心情愉悦地吐出紫色烟雾。虽说心情不错,但它对香烟的不满似乎并未改变,每次吸一口就会瞬间愣住然后发出抱怨声。 “氛围是不错啦,但这玩意儿果然很难抽……” “只有这个了。你就忍忍吧。” 明明没有舌头,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尝出味道的,烟雾又消失到哪里去了,总之现代香烟似乎不合这具骨头的口味。但也不可能有很多种香烟可供选择,就算有,我也尝不出味道,所以也没法挑选。 “嘛,我知道情况了,所以也没关系啦。” 达马尔说完,把香烟在当作烟灰缸的军用食品空罐里捻灭,然后大大地呼出一口气。在那场不想回忆起的事故之后,我们最终在酒馆里过了一夜。中年女店员说晚上 “赫尔夫” 的活动很频繁,最好不要出去,而且还说住宿费可以免费,这样一来我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问起理由,说是因为阿波洛尼亚讲的精彩故事让酒馆赚了钱。听到这话,我自然来了兴趣,想让她讲讲内容,但不知为何她一脸严肃,用力地摇头拒绝了我。 —— 听说那是个英雄故事,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虽然这么想,但讲故事的阿波洛尼亚正在车体后部热心地教法蒂玛控制发情的方法,所以也没法再去问她。刚才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就被她说 “男子禁止”,还被她咬了头,赶到了驾驶席这边。而且,从那以后,只要我后退一步就会听到抱怨声,所以我和达马尔两人只能集中精力教舒尼亚开车。顺便说一下,达马尔去后面喝水的时候,头盖骨被摘下来扔了回去,惊慌失措的身体被塞上水壶又被推了回来,遭受了一种惩罚。 “奇美拉还真是麻烦啊,要是男的也这样,那不是会有很多变态吗?” “男奇美拉也会发情。这很正常。” “真的吗…… 哎呀,男人就算是人类也好像一年到头都在发情期似的!” 被一个连生殖器官都没有的钙生命体这么说,我也很无奈,但一想到确实有不少同事满口荤段子,也不好一概否定。不过,舒尼亚比我先驳斥了他的话。 “把只适用于达马尔的情况说成普遍现象是不合理的。” “混蛋!像我这样的绅士可不多见!毕竟我这副骨头身体没法对女人动手动脚!我比这个闷骚男可人畜无害多了。” 达马尔全力反驳舒尼亚的评价,但她只是瞥了一眼,然后呼出一口气,不再说话。那没有光彩、充满蔑视的眼神,就像在看在粪便中蠕动的蛆虫。对此,色欲骸骨把下颌骨掉到一半,只用头盖骨转向我。 “教教这个小不点理解玩笑的灵活性吧。” “你这骨头脸皮可真厚。还叫别人闷骚男,你也好意思说。” “在你眼里我脸上有皮肤吗?” “不想让我用铁条把你的下巴和头固定住的话就闭嘴。” 达马尔叹了口气,觉得我这人真无趣,然后把视线转回前面的监视器。本来自从前几天的事情之后,舒尼亚的眼神就已经很让人难受了,真希望他不要再用这种话题来刺激我了。昨晚我被怀疑的是,是不是要袭击法蒂玛。在旅馆的一个房间里,我被舒尼亚和阿波洛尼亚逼着正坐,遭受着像被施了咒术一样的强迫自白,她们在我周围转来转去。即便我一直喊着这是冤枉,但最后阿波洛尼亚还是屈服了。最后她还喊着 “猫有那么好吗!?” 之类莫名其妙的话,还咬我的后脑勺,但被舒尼亚制止了,结果我的无罪主张被全面认可。但无罪释放只是表面上的,我好像被玉匣公安委员会列为重点监视对象了,所以我必须比平时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特别是和法蒂玛说话的时候,背后那尖锐的视线让人受不了。 —— 在家里还胃痛,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这样的话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不过,家里有三个没有血缘关系、正值妙龄的女性,有烦恼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恭一。” “啊!” 舒尼亚的声音把我的意识从思绪的海洋中拉了回来,我的身体反射性地做出军队式的回答。明明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个斥责我,但经过训练的身体却很自觉地并拢脚跟,把双臂紧紧地贴在身体两侧。 “……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我的话一旦被意识到就很难放松下来,舒尼亚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把玉匣停下来,转过身面向我。 “恭一,正常说话。” “这对我来说就是正常 ——” 的说话方式。 我的话还没说完,舒尼亚就眯起眼睛,伸出两只小手抓住我的脸颊,左右拉扯。旁边的达马尔强忍着笑浑身颤抖,我决定当没看见。 “正常说话。” “咿呀咿呀咿呀。” 我的脸颊差点被扯得发出炸裂声,松开后还隐隐作痛,但比起这个,抬头看着我的那双眼睛更让人害怕好几倍。因为她不相信我,所以我也不敢说出口,结果只能干笑几声来逃避。但舒尼亚不依不饶,这次又抓住我的胸口逼近我。那股气势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突然这么生分很可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亏心事?”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那像平时一样…… 说真的,有点孤单。” 一开始表情还没变,却带着如此强烈的气势,最后却又垂下眼睛。被她这么明确地说出来,我也没法再找借口了。 “啊,不…… 对不起。” “嗯。我又没生气。” 她似乎满意了,微微点了点头,指着外部监视器上的黑森林。 “穿过这片森林就是去尤莱亚大陆的最短路线。很快就能到王都尤莱亚城了。” “收集信息的话去人多的地方确实没错,但一下子就去首都,真的没问题吗?” 对于我们这些到现在连城市都没去过,更别说小镇的人来说,首先感到的就是不安。如果是像背水之环那样各种种族混杂的地方还好说,但要去普通人生活的地方,还是有些抵触。而且最重要的是玉匣怎么办。如果像以前那样只离开一天左右,可以让达马尔看家,但在大城市收集信息可能没那么容易,时间可能会很长。如果时间很长,只让一具骸骨等着实在过意不去,而且来往的人越多,玉匣就越容易被人发现,引发各种大混乱的风险也会增加。虽说在那个酒馆里一点关于泰克尼卡的信息都没找到是原因之一,但舒尼亚在充分考虑了各种风险之后,还是建议去王都。 “关于把玉匣藏在哪里,我有个提议。” 所以她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装甲机械支援车夏尔图尔兹是一种大型战斗车辆,因为它可以作为搭载机械的简易基地,所以体型相当大。能藏下它的地方,只能想到洞穴或者洼地这样自然形成的地方,当她说要去试试的时候,我有点疑惑,舒尼亚便流畅地解释起来。 “在尤莱亚城的郊外,有一个我唯一知道的还算完好的遗迹。被真银工具或者攻城锤都无法破坏的巨大门和墙壁覆盖着,还没有人进去过。” “嘿…… 这不是正合适吗?” 本来我们的目标就是遗迹。如果还没有人进去过,那就更让人期待了。但舒尼亚摇了摇头,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只是,靠近那里的人一天之后就会消失,再也没有人回来过,所以被视为一个被诅咒的危险之地。至少王国的人绝对不会靠近。” “这是怎么回事,像 b 级恐怖电影的开头一样。是不是哪个笨蛋不小心打开了,然后从里面跑出一群怪物或者被封印在太古时代的邪神,最后世界毁灭的那种?” 达马尔咯咯地笑了起来。但消失这件事很让人费解。如果是被野兽或者强盗袭击了,一般会留下一些痕迹才对。 “那里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吗?” “据说不仅找不到尸体,连血迹和肉片都没有。只看到了来访者用过的工具被扔在那里。” “难道 —— 你去过那里?” 舒尼亚点了点头。这让我的脊背突然一阵发凉。 “那是收藏家的工作吗?” “不是。我在王都当收藏家的时候还是集体行动,时间比较自由,所以在没有工作的日子里,我一个人去调查 —— 怎么了?” 舒尼亚一脸疑惑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肯定是一脸严肃,还得用力按着太阳穴,而且从昨天开始的恐惧等情绪也一下子都消失了。 “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我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舒尼亚那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我只是在远处看看。也没有听说附近有肉食动物出没,所以我觉得只是看看的话应该没关系。” “就算是这样,你的想法也太天真了。” 有求知欲是好事,我一点也不想否定这一点。但这是在有一定安全保障的前提下。在怪物的事情上,那个流着泪阻止我的少女,她的行为和这次完全不一样,我跪下来和舒尼亚对视。 “你可能还不了解我们那个时代的东西有多危险。如果知道的话,就不应该轻易靠近一个传说有人消失的地方。” 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就算有机械这种武器也一样,如果一个人去挑战怪物,就算能打败怪物,我也不可能回到背水之环。更不用说在玉匣里安稳地行动了,那简直就是做梦。舒尼亚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单独行动的危险性。但她却忽视了这一点,这让我很生气。 “因为离王都不远,我觉得有什么事也能跑掉…… 我承认我的估计太乐观了,但……” “我不是要否定你的好奇心。但任何事情都是有生命才能去做。不是吗?” “那是 —— 没错。” 她垂下了肩膀。达马尔在旁边一声不吭,后面传来的说话声也消失了。我自己也很惊讶。我几乎没骂过人,但一旦觉得有必要,这些话就脱口而出了。 “不管怎么说,没出事就好。没有你我也会很困扰。” “啊…… 对不起。” “你能明白就好,这就够了。嘛,也许我说得有点过头了。” 我隔着头盔摸了摸她的头,她说着没事,微微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我感觉有人在看我,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法蒂玛和阿波洛尼亚从后面探出头来。就像在远远地看着龙卷风过去一样,我们一对视,她们就慌慌张张地逃向床铺那边。我耸了耸肩,这时达马尔看准时机,咔嗒咔嗒地动了动骨头。 “那,到底怎么办?” “啊,先去那个遗迹看看吧。既然有人消失,那肯定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产物没错了。” “真是的,对女人温柔点啊?不然会被讨厌的。” 达马尔挺起胸膛,说要时刻保持绅士风度。我感受到了做到这一点的难度,苦笑着。 “我本来也不是让人喜欢的类型,所以也没办法 ——” “啊?” 我刚说完,骸骨就嘎吱嘎吱地响着,像个自动人偶一样转过身面向我。从黑暗的眼窝里看不出它的感情,但从地底下传来的声音里明显充满了愤怒。 “恭一,先让我狠狠地揍你一顿。然后再说话。” 第62章 蓝色的生活邮件之传闻 在元帝国军的前哨基地,赢得会战胜利的王国军部队驻扎于此。 虽说用火箭射击并以攻城槌突破了城门,但内部设施相对来说损坏较少,就连桥梁也处于毫无损伤的完美状态。王国将这个地方作为新的据点来运作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话虽如此,由毛里内率领的第二警戒队中近半数部队已失去战斗能力,对于他们来说,执行堡垒的占领和维持任务确实很困难。 因此,由距离最近的加拉特率领的主力军团从其中抽出正规兵组成部队,负责前哨基地的临时占领。 “把兵器重新部署在能瞄准桥上的位置。城墙的损坏先放一放,优先修复东门。” 指挥这项任务的正是会战的总大将加拉特本人。 本来他应该率领军队凯旋回到王都,但他却把这份荣耀的职责全盘托付给身为副将的儿子,自己则主动请缨来到基地进行前线指挥。 他甚至还写了一封信,让归队的部队带给国王,信中表示为了整顿前线局势,他不能参加凯旋游行,其决心可见一斑。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想到了那个在暗中引导会战走向胜利的爱徒。为了支持在失去半数部队的困境下苦苦支撑的她,这个固执的大叔毅然奔赴她的身边。 “那个,切萨皮克卿?” “毛里内啊,别那么见外嘛,我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加拉特叔叔。” “…… 唉。” 毛里内无奈地垂下肩膀。 对于一涉及到自己就毫无分寸的恩师,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也就是所谓的放弃挣扎了,但他把这一套带到前线来,很可能会影响军队的士气。 实际上,看到那个扭动身体的有爵位的初老贵族的模样,毛里内的护卫兵们都纷纷退避,而加拉特的亲卫队则拍拍他们的肩膀说这是常有的事,别在意。 “那么,加拉特大人,我想向您详细汇报一下之前的战斗情况。” “哦,哦!没错,毛里内,快把你的英勇表现告诉我!我们去帐篷里说!喂,把书记官叫来,必须一字一句准确地记录下来!” “我已经让书记官在帐篷里等候了。” “不愧是毛里内!准备得真周到!” 这个麻烦至极的伯爵,甚至能从毛里内那逐渐变得无奈的眼神中读出积极的意味。 对于被认为在王国贵族中仅次于王室拥有强大实力的伯爵家族的当家人,而且还是对自己抱有好意的上级,觉得麻烦确实是大不敬,但从小就一直被这样对待,现在她也渐渐感到疲惫了。毛里内已经十九岁了,在这个年纪,她的存在是复杂的。 加拉特大笑着,心情愉悦地走进帐篷,毛里内则面无表情,脸上却流露出疲惫。跟在后面的齐格鲁恩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觉得他们真辛苦。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大概是在汇报战斗的经过以及敌人的详细情况吧。外面施工的声音很大,帐篷里的声音一点也传不出来。 然而,几十分钟过去后,突然,寂静的帐篷里传出一声仿佛能让大地都震颤的大喊。 “什么!!!!!!!!!!!!!” 周围正在施工的士兵们都吓得肩膀一抖,转过身来,离得近的人因为惊吓把扛着的建筑材料都掉了。旁边一棵高大的树上的小鸟群全都飞走了,正在吃草的带着幼崽的弗拉伊也惊慌地跑开了。 发出如此震天动地喊声的自然是留着凯撒胡的加拉特。 齐格鲁恩被这声大喊震得耳鸣,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双手捂着耳朵蹲了下去。而预料到事态发展的毛里内则等着喊声停止,叹了口气。 “这是真的吗!?喂,温特图尔的女儿!别捂着耳朵,快回答!” “呃,是,是的…… 队长说的没错。” 被气势汹汹的加拉特逼问,齐格鲁恩从蹲着的姿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但他这副样子反而让事情显得更真实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觉得这家伙真笨,然后向后退了几步,双手撑在桌子上。 “看您这反应,加拉特大人您也不知道这件事啊。” “我从未听说过…… 卡内利安骑士倒下了,黑曜石骑士也受伤了,现在王国里根本没有能好好战斗的驯化魔偶。而且它还会说话?” 加拉特反复说着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是在和平时期,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正是因为形势紧迫,毛里内率领的部队才会依靠蓝色的活体魔偶,并且在看到它之后发出欢呼声为它送行。 但冷静下来想想,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那个东西是王国军特务部队的所属,而在军队中拥有相当大权力的加拉特都不知道它的存在,那么很明显它不是王国新的驯化魔偶。 —— 那它为什么要救我呢? 毛里内思索着,为什么救自己对活体魔偶来说会是有利的呢? 比如说,是为了向王国卖个人情然后要求金钱或地位?或者是因为某种原因与帝国为敌,这些都是比较正常的范围。又或者是它以帮助人为乐,或者是讨厌斯文森之类的不可能的理由? 各种假设不断浮现又消失,但无论哪个都不过是妄想罢了。 反复思考的结果,只是知道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能等待加拉特的判断。 “嗯,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必须向女王陛下禀报。” “那要回王都吗?” “嗯,这是最好的办法。你和我还有少数骑兵现在就从这里出发。温特图尔的女儿,你也一起。第二警戒队并入骑士团,这里的警戒任务就交给我的部队。事情紧急,明白吗?” “是,遵命。” 毛里内右手放在胸前行礼,加拉特威严十足地郑重地点点头。 她迅速做出的决定让毛里内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一些。那个为自己担忧而赶来的男人的背影,此刻终于让她看到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师父的模样。 实际上,加拉特既是武将又擅长军事谋略,在有战事的时候,他被赋予王国军的全权指挥,深受王室的信任。 他身材修长,高大挺拔,跨坐在军兽上,手持军刀的样子宛如一幅画,在国民中也很受欢迎。在贵族中,他给人的印象是民众的盟友,因此也深受士兵们的尊敬。 但他对毛里内的溺爱把这一切都毁了,不过,尽管他年近老年,但仍然精力充沛的师父的模样还是让她由衷地感到高兴。 为了准备出发,毛里内带着齐格鲁恩走出帐篷。留下的加拉特双手撑在作战地图上,小声嘟囔着。 “救了毛里内的活体魔偶…… 没想到竟然有非人类的强者能理解毛里内的可爱之处。” 没有人看到回到王都就能喝到美酒而兴奋得浑身发抖的伯爵。 但是,站在帐篷门口的卫兵听到从里面传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不禁脊背发凉。 “罗恩根,我来啦!快来迎接我!” 突然传来的无比欢快的声音让病床上的罗恩根张大了嘴巴。 那火红的头发和眼睛绝对不会认错。但同时,这个人也不应该出现在福特?萨瑟兰。 “哈雷迪阁下?为什么您会在这里……” “哦,哦,你这个肌肉笨蛋也会受伤啊。而且看起来身体状况也不太好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罗恩根看向门口,只见加布尔按着额头摇头。在他身后还有一脸歉意的塞克斯顿和安装了新的义肢的亨梅。 “是,是您啊…… 我受伤了,还发烧,医生说可能是伤口感染了什么脏东西。” 明明是她问的,可埃莉内拉却只是 “嗯” 了一声,毫无兴趣地听着罗恩根的回答。接着,她随手拿起放在病房旁边、看起来像是慰问品的一个红色水果,连皮都不剥就直接咬了一口。 平时也就算了,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还被这样对待,罗恩根心里很不是滋味。埃莉内拉发现了罗恩根的才能,把他提拔到军团长的位置,对他有大恩,但现在他甚至希望她赶紧说完事情就走。 可这个红色的小恶魔吃完一个水果,又伸手去拿另一个。 看到这一幕,罗恩根向加布尔投去求助的目光,但这已经超出了身为军团副官的小个子男人所能处理的范围。 但还真有男人能轻而易举地处理这种情况。 “将军,我们不是来这里找慰问品的吧。罗恩根军团长身体也不好,我们还是赶紧把事情说完吧。” “找慰问品这种说法太难听了!我只是看他吃不了,所以我帮他吃 ——” “别说了,快点吧。” 塞克斯顿现在已经完全不客气了。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和这个自甘堕落、总想偷懒的将军打交道,结果在应对那些不可思议的报告时,他已经把对将军的敬意忘到了某个地方。 毕竟,这个小丫头一会儿说要向皇帝陛下告状,一会儿又拿到了许可,还让他跟着一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塞克斯顿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习惯,要么逃跑,但他有妻子和孩子,不能选择逃跑。 然而,看到他这副样子,加布尔瞪大了眼睛,罗恩根对他的评价更是空前绝后地急剧上升。 在巴克斯代尔圆环,伊尔瓦诺战死之后,他因为努力整顿部队而被晋升为骑士候补,但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能干,两人不禁发出感叹。 而当事人塞克斯顿却真心希望自己能辞去秘书的职务,当个百夫长就好,但他的上司埃莉内拉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呢。 “喂,亨梅,最近塞克斯顿越来越尖刻了,我可是将军哦?很了不起吧?” 看到塞克斯顿那副无奈的样子,埃莉内拉都快哭了,但亨梅只是耸耸肩笑了笑,并不打算帮她。 知道没人帮自己后,这个火红的小女孩一边嘟囔着吃个水果怎么了,一边重新转向罗恩根。 “罗恩根,我现在在追那个叫阿马米的家伙,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那个阿马米吗……?加布尔,你有什么消息吗?” 被什么硬东西砸到下巴失去意识的罗恩根怎么会知道,没办法,他只好把问题抛给加布尔,这个中年小个子男人摸着下巴思考着。 “我只知道好像有人说格兰玛往东边去了。他应该是去了王国那边,但再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喂喂,真的假的。这么说来,十有八九是那家伙杀了斯文森那个老头。” 亨梅开心地扮着鬼脸。 幸运撤退的士兵带来了猛将斯文森?里奇利男爵战死的急报。报告里提到了蓝色活体魔偶的字样,还有那个神秘的收藏家领袖阿马米向东而去。 “这也太巧了吧。” 这个火红的小恶魔露出凶狠的表情,嘴角弯成月牙形,眼中燃烧着好奇的光芒。 加布尔被她的气势微微震慑,罗恩根也觉得伤口的疼痛似乎加剧了一些,但塞克斯顿只是叹了口气,不以为然。 “我们奉皇帝陛下的命令,正在调查阿马米。他的武装、技术、同伴,甚至出身,任何信息都可以。请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加布尔,拜托了。” “是,那么我们去军议室。我僭越了,代替军团长为您说明。” 加布尔走出房间,埃莉内拉他们也跟着出去了。 在热闹的房间里,饱受身体疼痛和疾病折磨的罗恩根终于在这难得的寂静中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他想起了阿马米最后对他使用的那个神秘道具。那个东西只闪了一下光,然后他的肩膀和腿就喷出了血,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魔法。 埃莉内拉无疑是个超乎常规的存在。从她能独自与一群人战斗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无疑是帝国军最强的。 那么,如果有人问他,她能打败阿马米吗?罗恩根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在战斗的时候,阿马米的小把戏确实很厉害,但力量似乎没那么强,也没什么威严,很是平凡。 但是万一,亿分之一的可能,如果之前的战斗他没有使出全力呢。 如果那不是他的全力,那么埃莉内拉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如果他隐藏了实力,再加上那些不可思议的魔法,那么胜负就很难说了。 罗恩根被这巨大的不安所笼罩。 “不可能,但万一,有一个连阁下都无法战胜的敌人向帝国露出獠牙,我们还有活路吗……?” 他的自言自语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第63章 现代基础设施的洗礼 在高大针叶树林立的森林入口处,玉匣停了下来。 这片经过漫长岁月形成的森林郁郁葱葱,在地面投下阴影。被人和家畜踩踏而变得坚固的兽道虽被称作道路,但看起来只要稍微搁置不管,很快就会被大自然吞没。 “哎呀…… 这可有点难办了吧?” 达马尔退缩也不无道理。虽然多少有些想象,但现代交通基础设施的水平恶劣到超乎想象,其中穿越森林的道路更是不可能被好好修缮。 如果是对军事或贸易至关重要的干道,或许会有简易的铺设。但怎么看这片穿越森林的道路都没有那么高的价值,或者说修缮它所耗费的精力与得到的回报不成比例,眼前的这条路非常狭窄。 “这是最短路线。” 然而修妮娅却毫不退让。 而且如果真的不可行,她也不会如此固执地坚持,所以应该是根据她至今为止看到的玉匣的越野性能,判断可以突破这条路吧。 对于这个设想,我和骨都摇了摇头。 “从车宽来看很勉强。会超出道路行驶,而且没有被压实的路肩应该是松软的地基。” “速度也提不起来,视野也不好,绕路比较稳妥。” 理解车辆在森林中行动困难的两个古代人 —— 其中一个是骨 —— 对视一眼,连连点头。如果是紧急奇袭作战等情况,突破森林地带或许可行,但在并非特别紧急的情况下,选择对车辆来说最困难的道路绝不是上策。 然而修妮娅表示不建议绕路。 “向北绕路的话会经过巨大峡谷,也就是大地的裂缝。用玉匣通过吊桥很困难,要绕过大地的裂缝就得回到渐变地带。” “那南边呢?” “是险峻的山区。玉匣根本无法通过。” “哎呀,这地方还真是易守难攻啊。能阻挡敌人是不错,但对王国军来说把大军送到前线也很费劲啊。” 达马尔对轻视基础设施的做法感到无奈,叹了口气。 不过,这也只是从古代的标准来看的情况。也正因如此,修妮娅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歪着头。 “如果只有人,还可以通过大地裂缝上的吊桥。所以这条道路的重要性比较低。” “物流也主要走那边吗?” “大部分是这样。我还听说除此之外也会利用船运。” 她说西方地区的农产品等会利用从格拉斯希尔北部山中地下涌出的河流,一直运到王都尤莱亚城附近,所以有船只往来。 听到这里,骸骨追问起来。 “那条河在哪里?河附近应该有大片平地吧。” “在大地裂缝的底部流淌。周围虽然只有巨石滚落的河滩,但现在河水应该已经上涨,整个谷底都被水填满了。所以昨天格拉斯希尔的酒馆里人很多。” 修妮娅说以从格拉斯希尔到尤莱亚城附近的水运为生的人们,昨天有很多都在酒馆里。本来是条平缓的大河,但河水上涨后就无法行船了。 想找其他办法的达马尔感觉完全走投无路了,举起双手大喊。 “这个小矮子,就不能再想想办法或者找条捷径吗!” “有办法我就说了。还有,小矮子是多余的称呼。” 少女面无表情地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因为骂了人,修妮娅身后的护卫猛兽眼睛闪着光。 为了避免达马尔再次被变成骨架模型而影响行程,我用拳头砸了砸戴着战斗头盔的头骨,试图安抚法蒂玛。 “达马尔,前进吧。既然修妮娅这么说,那就没有其他路了。” “不能后退然后绕个大圈吗?就算远一点,也不会差一周时间吧?” “最好做好要多花两个月时间的准备。向北绕路的话,无论如何都会在某个地方需要穿越森林或翻越高山。如果能通过架在大地裂缝上的吊桥,就能走上宽阔的道路,但用玉匣通过由粗绳子和木板搭成的桥简直就是自杀。” 虽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大地裂缝有多深,但既然有这么夸张的名字,想必相当深。在上面架桥,从基础设施建设的角度来说确实很棒。 不过,这也只是对人和野兽来说足够。 木板会断裂,下面是激流,掉下去就是几十米的垂直落差。就算幸运地保住性命,玉匣也会严重受损,而且破坏作为交通要道的桥梁肯定会引起王国的反感。 原本不甘心的达马尔似乎也想象到了那种情景。刚才还觉得没有脸色的骸骨好像变得苍白了,他默默地踩下油门。 玉匣缓缓驶入树林间,压着饱含湿气的柔软地面前进。或许是因为森林还不深,从树叶缝隙透下的阳光在装甲上形成了类似迷彩的图案。 履带压过石头和腐烂的倒木,车身剧烈地左右摇晃。从乘坐舒适度来看,这里的路面比之前走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差。 是担心这个情况吗?阿波洛尼亚从后面探头看着监视器。 “那个,玉匣的强度有多大呢?我知道它能挡箭和枪,但是如果撞到岩石或者树木会不会坏掉呢?” “如果有岩石砸下来或者有树倒下来那可受不了,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啦。” 虽说玉匣被装甲覆盖,但如果承受不住巨大的质量还是会被压垮。 不过,除非发生暴风雨、山体滑坡之类的灾害,或者人为破坏,否则不会轻易有活树倒下来。 而且周围也没有会有岩石滚落的斜坡或起伏地形,我笑着说自己担心过头了,她松了口气,耸耸肩说: “也是哦。” 表示接受了我的说法。 但反过来也有人产生了疑问。 “那达马尔先生为什么要闹脾气呢?” 法蒂玛从修妮娅身后探出头,大幅度歪着脑袋。 当然达马尔不是在闹脾气,但如果没有危险的话,刚才的争论确实像是在浪费时间,这么想也不奇怪。 “嗯,那是因为车辆有各种特有的危险……” 我还没来得及举例,车内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刮擦声。 这突如其来的异响让修妮娅僵住了,听力敏锐的两个奇美拉人立刻捂住兽耳蹲下,不过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咦,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怎么了?” 阿波洛尼亚吓得把尾巴缠在腿间,胆怯地缩着身子;法蒂玛虽然表情依旧轻松,但尾巴却膨胀到原来的近两倍粗。顺便说一下,修妮娅虽然戴着面无表情的面具,但脸颊上流下的冷汗似乎暴露了她的紧张。 虽然大致能猜到原因,但还是先问问驾驶座上的人吧。 “达马尔?” “擦到了。” 骨一边说着 “不好不好”,一边用拳头敲自己的头。这可不是修妮娅的驾驶教练该有的失误。 但看看监视器就一目了然了。刚才道路两边还有些余量,现在树木却渐渐逼近。 “这里又没有道路宽度的标志。” “是啊。” 达马尔笑着说幸好不是轿车。 如果玉匣是普通的私家车,肯定会被刮得惨不忍睹,让人落泪。 装甲车的外壳不会因为被树擦了一下就怎样。但似乎不明白状况的三个现代人僵在那里,一起盯着这边,显然是想知道刚才那刮擦声是怎么回事,毕竟那声音响得很。 “没事,只是树和车身擦了一下。” “那…… 玉匣没问题吧?” “嗯。” 她似乎完全忘了玉匣之前还承受过群体混合兽的撞击呢。 修妮娅大大地松了口气,放松了紧张的情绪。阿波洛尼亚靠着墙说 “太好了”,法蒂玛则整个身子靠在修妮娅身上,下巴放在修妮娅头上。 “法蒂,好重。” “我没那么胖啦。” 法蒂玛用脸颊蹭着修妮娅的头。修妮娅发出 “啊”“唔” 之类不成声的抗议,但寻求安慰的猫完全无视了她。 从这之后有一段时间没再出什么问题,玉匣偶尔在过于狭窄的树木间发出刺耳的声音继续前进,达马尔也终于渐渐习惯了在昏暗的森林中驾驶。 但问题和事故往往发生在人们习惯和大意的时候。 “达马尔,晃得好厉害。” 是路面状况恶化了吗?随着森林越来越深,车身的摇晃也越来越剧烈。 车内放置的物品和悬挂式床铺摇晃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坐在炮手座位上警戒着周围,除了屁股疼之外没什么特别的问题,修妮娅则固定在驾驶座旁边的辅助座位上忍耐着。只有法蒂玛若无其事地站着,但这是因为她有着出色的平衡感,不能算正常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最大的受害者是阿波洛尼亚。 “好难受……” 她躺在平时修妮娅用的床铺上,随着车身摇晃,脸色发青,按着额头,样子十分悲惨。法蒂玛还从旁边戳她,她的处境更加恶劣了。 “狗就是弱啊。” “随你怎么说…… 头疼,头晕…… 唔。” 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捂着嘴咽下涌上来的酸水,视线又开始天旋地转。前几天我也因为宿醉有过类似的经历,实在是太同情她了,觉得最好还是停车指示一下,于是在炮手座位上打开了无线电开关。 “哇!?” “喵!?” 然而还没等我说出她的困境,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车身猛地向左旋转摇晃着停了下来。 也听到了法蒂玛的尖叫声,但听到她在下面抱怨 “怎么了”,看来她似乎没有受伤。 但在安心的同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脊背。 “啊…… 达马尔?虽然我不想这么想,但……” 我从炮手座位出来,探头看向驾驶座,预计会成为最大受害者的骨正抱着自己的头骨。 这种情况肯定不会错了,我也叹了口气。 “京一?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询问情况的修妮娅,我露出无力的笑容。达马尔也同时小声笑着抬起头。 “大概……” “履带断了。” “啊?” 我和达马尔垂头丧气,修妮娅则歪着头。 第64章 整备兵,呼喊 铁锤的声音在森林中回响。一开始节奏均匀,渐渐地失去了节奏,最后是某人的喊叫声。 “该死的混蛋!销子弯了拔不出来!是谁做了这么破烂的履带啊!” 达马尔发自灵魂的怒吼吓得周围树林里的鸟儿纷纷飞起,灌木丛中的安夫也停下脚步惊讶不已,但整备兵的怒火却无法平息。我也有同样的感受。 “干脆从下一块开始拆吧。现在可不能说零件少了。” “那之前先把电弧喷枪拿出来!把这个没用的销子给我熔断了!” 我从车内拉出延长线,接上电源,安装好等离子喷枪,把焊接面递给达马尔。 “别往这边看!会瞎的!” 听到这话,刚才还在偷看的修妮娅和法蒂玛赶紧躲进车内。我绕到车身另一侧,突然传来一声类似爆炸的声音,火花和闪光灯四处飞溅。因为会给电池带来很大的负荷,所以达马尔说不太想用这个工具。作为发电机运行的以太引擎感知到电池电压下降,发出了嗡嗡声。 “呜,呜哇…… 谢天谢地车停下来了…… 呜。” 与噼里啪啦的切割声截然不同,背后传来一阵极其强烈的温差导致的嗡嗡声。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脸色发青的阿波洛尼亚靠在附近的树上,口水流了一地。 “没事吧 —— 肯定有事啊。” “那个声音太可怕了…… 吐出来之后稍微舒服了点……” 我轻轻地拍着露出微妙笑容的狗娘的背,她又 “呕” 的一声,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在了地上。说实话,不舒服的时候,与其硬撑着不如全吐出来会舒服很多,所以我暂时拍着她的背。 “呜呜,没想到又这么丢脸…… 这下嫁不出去了。” “和上次比起来好多了吧。” “关于那件事我真的希望你能忘掉…… 呜。” 平时要是提到这个绝密话题,她肯定会扑上来咬我,但现在她显然没有那个力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又吐出了涌上来的残留物。我突然想起前几天看到的骑士。她好像全身也流着各种液体,但好像没有吐,和现在的阿波洛尼亚一比,我苦笑着,结果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看到别人难受你很开心吗?” “怎么会。去外面呼吸点新鲜空气吧。我去给你拿点水来,漱漱口。” “呜,不知道主人是温柔还是残忍呢……” 狗娘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在这个时候想起前几天那个体液骑士,确实对阿波洛尼亚不太礼貌,我反省着。虽然不是为了赎罪,但我还是从车内的水龙头接了水,递给终于把胃里的东西都吐空了的她。 “啊,谢谢。” 她好好地漱了漱口,又大大地叹了口气。现在我担心她会不会因此对玉匣产生不好的印象,或者会不会因为震动而产生晕车的毛病。医疗包里没有晕车药真是可惜,但本来里面就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也很快就放弃了。看着阿波洛尼亚望着远方的表情,突然从车身另一边传来一声像铁掉在地上的 “哐” 的声音。 “太好了!恭一,把备用的履带块和橡胶垫拿过来!” “好的好的。” 好像断了的履带块被拆下来了,达马尔欢呼起来。我又回到车内,拉出一部分履带,递给骸骨,接下来就是玛奇那出场了。虽然不是本来的用法,但玛奇那发挥出比人类强大得多的力量,而且还有和人类差不多的灵巧性,即使作为工具来用也非常方便。检查了拆下来的履带,确认没有异常后,终于开始进行修复工作。达马尔回到车内,把修妮娅和法蒂玛赶出来,我拿着撬棍固定住履带的一端,然后通过无线电发出指令。 “左前进一点 —— 停!” 让驱动轮卷入履带,利用车辆的动力送进去,同时调整位置,让履带不从中间的滚轮上掉下来,然后咬住。不久,履带就绕了一圈,两端在车身前方可以连接起来了。达马尔又从车内出来,这次用力地挥舞着锤子。把连接用的销子打进履带固定好,最后用活动轮调整整个履带的张力。 “修妮娅,你知道大哥哥们在干什么吗?” “只知道他们在修理。但很有趣。” 达马尔本不应该有汗腺,却汗流浃背地张紧履带,我则以玛奇那的形态用棘轮扳手拧紧螺栓。法蒂玛对这奇怪的景象歪着头,修妮娅则眼睛发亮。唯一不感兴趣的大概只有还在望着远方发呆的阿波洛尼亚。 “啊 ——!该死,这扭矩设定得也太重了吧!法蒂玛,来帮忙!” “啊,我吗?我该怎么做?” 达马尔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长长的扭矩扳手上,但调整螺栓的规定扭矩还是不够。不,是因为骸骨的身体太轻了。所以被叫来帮忙的是力量战士法蒂玛。 “转这个!感觉到‘咔’的一下就松劲!” “嗯,不太明白…… 那我开始了。” 不愧是奇美拉人的怪力,达马尔惊讶于用法蒂玛用扭矩扳手进行最后的调整。而突然被塞了工具的法蒂玛也好像对什么东西很佩服。 “好了,完成了。啊,该死,这就是我讨厌全履带车的原因。设计这个的时候不把它设计成轮式装甲车的笨蛋,应该向全世界的整备兵下跪道歉…… 啊,现在已经跪了。” 我懂你啊,达马尔一个人咯咯地笑着。他的辛苦我感同身受。毕竟如果是在整备工厂里工作还好说,在没有任何设备的野外进行作业,全履带车确实非常不方便。而且因为不能放弃车辆行动,所以情况比在前线还要糟糕。但也有人完全不在乎骸骨的感受。 “真的会‘咔哒咔哒’响呢。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想知道。达马尔,把所有的都解释一下。那个‘咔哒咔哒’是怎么回事 ——” “烦死了,刚干完活。拿酒来,我今天不想开车了。” 法蒂玛似乎很喜欢扭矩扳手达到规定扭矩时的轻微冲击,修妮娅则像往常一样发挥着求知欲缠着达马尔。当然,骸骨可没有那个闲心,一边收拾工具一边把两人赶走。 “我想知道。” “哎呀,说说又没什么嘛。” “啊…… 好想喝冰啤酒。” 两人追着完全不想搭理他们的达马尔回到车内。在车外看着这一幕的阿波洛尼亚转向穿着玛奇那的我,小声说道: “不只是方便呢。” “复杂的工具修起来也很麻烦。” “怎么做才能制造和修理这样的东西呢?这是个难以想象的世界。” “嗯…… 因为是工作嘛。” 我觉得这也没什么特别神奇的,耸了耸肩。但我的含糊回答让阿波洛尼亚好奇地歪着头。 “主人原本是士兵吧?” “嗯。” “以前的士兵都会做这样的事吗?” “谁知道呢。步兵里应该有很多人会做吧,但空军和海军就不好说了。” 我自己并不是坦克兵。但作为机甲步兵,我坐过夏尔托鲁斯很多次,履带断了、掉了,甚至被敌人攻击损坏的情况也不止一两次。如果是在战斗中,机甲步兵要进行防御,所以没时间修理,但如果是在安全区域移动时发生这种情况,全体乘员一起作业是很正常的。也正因如此,我被迫记住了修复方法,所以才对达马尔在少数人情况下迅速完成修复的能力感到惊讶。不过,让现代人理解这些确实很难。实际上阿波洛尼亚也按着太阳穴,一脸苦涩。 “一直追问很不好意思,但‘空军’和‘海军’是什么?如果可以的话请用通用语说。” “…… 嗯,以前的人会飞上天。嗯。” “啊?” 给完全无知的人传授知识很难。像修妮娅那样有卓越的应用能力和吸收能力的天才都很吃力。对于完全没有相关知识的阿波洛尼亚来说,我的话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虽然她努力找到了和士兵的共同点,但除了名字之外其他因素都太不一样了,根本联系不起来。现在阿波洛尼亚的脑海里,大概是活生生的人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画面吧。 “好了好了。上去吧,出发了。” 我强行结束对话,把阿波洛尼亚推进车内,关上舱门。驾驶座上不知为何坐着疲惫不堪的达马尔。 “咦?你不是说今天不开车了吗?” “这条路对手是新手可不行…… 出发。” 达马尔的评价让修妮娅有点不满,但她似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最终,玉匣在骸骨的驾驶下,摇摇晃晃地在森林的崎岖道路上前进。 “…… 我有点反省。” 修妮娅垂头丧气,法蒂玛在后面轻轻拍着她。在她们面前,我穿着玛奇那,把圆木塞进履带下面。明显有侧滑痕迹的地面因为落叶和泥土而很柔软,微微下沉的车身证明履带把地面都挖翻了。 “这是玉匣的弱点呢。” “这其实是所有车辆的弱点。” 不管全履带车的越野性能有多高,也是有极限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也是玛奇那被视为主要战力的原因之一吧。既有和步兵一样的灵活性,又能发挥和坦克一样的火力。结果玛奇那把坦克从陆地王者的位置上拉了下来,但坦克并没有衰落,而是以搭载高火力武器和特化机动性的形式继续进化。不过,在像腐叶土一样柔软的地面上很脆弱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我用特殊的固定装置把圆木固定在履带上,顺便把牵引钢索固定在玛奇那背部的硬点上。 “达马尔,低速前进。” “好。” 配合着无线电,我用力一推,玛奇那的脚陷入柔软的地面,张力下的钢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圆木被履带卷入,潜入地面下,像钉子一样划开泥泞,推动玉匣前进。当车身慢慢从柔软的地面上脱离,能够靠自己的动力前进时,我在玛奇那里面已经汗流浃背了。 “成功脱困了,把圆木弄出来。” “好的好的。” 随着驱动器的声音,我转过身。我很想快点脱下玛奇那,但如果就这样不管,一旦再次启动,圆木可能会被车身卷入,再次弄断履带。 “京一…… 那个,对不起。” “修妮娅不用道歉。选择这条路的是我们所有人。” 尽管如此,修妮娅还是一脸愧疚地闭上眼睛,我差点伸手去摸她,但又赶紧把手缩回来。第三代玛奇那对人的跟随性很好,据说灵巧得能玩翻花绳,但用复合装甲的手去摸少女还是让我有所顾忌。而且刚才的作业让我浑身是泥,现在我更是不敢靠近她了。但我只是说了句话就离开,修妮娅看起来快要哭了。法蒂玛从旁边摸了摸她的头,这让我感到非常内疚,赶紧找借口。 “别露出那种表情。真的不是修妮娅的错。” 我赶紧把固定装置从履带上拆下来,用收敛波激光长剑贝尔热胡乱地把圆木砍倒,滚到路边。这是为了配合履带的尺寸而做成的,把两端砍掉成型的。但在成型阶段,圆木因为激光的高温着火了,阿波洛尼亚和法蒂玛赶紧泼水灭火。虽然没有酿成大祸,但差点引发山火,这让我和达马尔反省以后不能再把武器用于非战斗用途了。总之,我一心只想快点安慰修妮娅,赶紧在原地脱下玛奇那,打开玉匣外部设置的水龙头,想用水把泥冲掉。但水只猛地喷了一下,很快就变成一滴滴的,最后甚至没了。 “没,没水了?”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紧急情况。 第65章 你好吗? “有了哦!” “好!干得好!” 听到从灌木丛对面传来的法蒂玛的声音,朝那边走去,果然有一处涌泉。 被翡翠上的泥污提醒,才意识到自己面临着缺水这一危及生命的状况,在夜幕即将降临之际,全体船员出动四处寻找水源。 以达马尔乘坐的玉匣为指挥车,嗅觉灵敏的法蒂玛和阿波罗尼亚,以及利用知识和电子设备的我和修妮娅组成了搜寻队伍。 结果是拥有动物嗅觉的奇美拉利亚队获得了胜利,不知为何,阿波罗尼亚却跪在一旁。 “可恶…… 没想到在嗅觉上竟然输给了凯托之类的家伙。” 她似乎非常懊恼,不停地用拳头捶打着被草覆盖的地面。 从搜索开始,奇美拉利亚队似乎就变成了阿斯泰里翁与凯托的种族代表对决,在种族特性上本应在嗅觉上占优的阿斯泰里翁的失败,对阿波罗尼亚来说显然是极大的屈辱。 而法蒂玛则得意地挺起她那匀称的胸部。 “狗也不过如此嘛。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没用的格罗帕。” “咕,咕…… 因为是事实,所以我无话可说。” 被赐予了这个极其不光彩名字的犬娘,咬牙切齿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从远处看着修妮娅,如果不了解内情,只看外表和身形,那场面完全是一边倒的。不知情的人只会觉得是一个小个子女人在被欺负。 稍微晚了一些,玉匣艰难地现身了。 因为靠近水源,所以要警惕地面状况,不过好在车体没有陷下去,我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用担心明天一早起来就得去进行堆栈的修复工作了。 “哇,真的是涌泉啊。听到说靠鼻子找的时候我还半信半疑呢,奇美拉利亚的嗅觉真厉害。那,为什么那只狗在那里崩溃了呢?” “没用的格罗帕正在为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悔过呢。” 达马尔明明通过通讯了解了情况却还在装傻,法蒂玛则特意解释了她的失分点。 但是被改名为没用的格罗帕的阿波罗尼亚却无法反驳,只能发出低沉的咆哮,拼命忍耐着。那副样子,仿佛随时都可能流下血泪。 不过,不能忘了这具骸骨是专门擅长煽动别人的。 “嘎嘎嘎嘎!!咦!?什么,格罗帕!?话说回来,你确实吐过呢!” 达马尔听到法蒂玛取的这个绰号后大笑起来,连一向沉稳的阿波罗尼亚也到了爆发的临界点。甚至产生了仿佛要被震聋的幻听。 “有什么好笑的,你这个骨头混蛋!!” 她从蹲着的姿势猛地用双脚一蹬,像火箭一样冲了出去。她用尽全身力气的头槌从斜下方猛地撞向达马尔的胸骨。 “嘎嘎 ——— 喀!?” 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达马尔四分五裂。 总觉得最近这具骨头被拆得太多,变得容易散架了。听说一旦关节脱臼,下次就更容易脱臼,说不定就是类似的情况。 从常识来讲,人类的骨头不可能像积木游戏一样轻易散架吧。 “喂,等等,狗崽子!把我的零件还回来!然后给我组装好!” “哇啊啊啊,我讨厌骸骨!我不想让你靠近我!” 达马尔的请求根本传不到她耳朵里。 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熟练起来,阿波罗尼亚一边哭喊着,一边把人骨巧妙地绑在一根插进地面的木棍上,最后一边喊着 “让地狱犬吃了你吧”,一边把头骨朝树洞扔去。 伴随着一声回响,飞出去的头骨漂亮地落入洞中。似乎把一只像松鼠的生物吓了一跳,它从黑暗的洞口逃了出去。 阿波罗尼亚气喘吁吁地吐出怒气,从她自己拆解、设计、制造的达马尔纪念碑中拔出一根大腿骨,嘎吱嘎吱地咬了起来。 “除了这根大腿骨,我讨厌达马尔。” 看到她不知不觉间对骸骨的厌恶感开始减弱,却又呈现出如此怪异的样子,我干笑了一声。 平时我可能会去阻止,但这次完全是达马尔的错,让人无法同情。 不过,她还没有完全讨厌达马尔,这对作为骸骨的达马尔来说也算是值得高兴的一点吧。 “这喜欢的方式还真是精准啊……” “阿波罗尼亚很特别。” 我说出自己可不想像她这样被喜欢后,旁边的修妮娅轻轻摇了摇头。 “阿斯泰里翁都像她这样吗?” “…… 因为我没有用达马尔的骨头试过,所以不好说,但我希望我和她不一样。” “是啊,我也这么想。” 我觉得不可能仅仅因为是狗就喜欢骸骨。 不过,我还是衷心希望在达马尔回归尘土的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不要被扔进阿斯泰里翁或卡拉的群体中。 先不管那具骨头是否处于生死轮回之中。 “哥哥,哥哥,我帮上忙了吗?” 兴奋劲还没过去,法蒂玛一边哼着鼻子一边得意洋洋。她的功劳很大。从她和阿波罗尼亚的对决来看,我觉得可能只是差之毫厘,但不管怎样,不表扬有功之人是不对的吧。 “啊,多亏了你,法蒂。” 她弯下腰,用期待表扬的眼神看着我,我苦笑着告诉她做得很好,她却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 有了上次的事情,这次可不能轻举妄动。虽然阿波罗尼亚正在教法蒂玛控制方法,但目前还不知道效果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小心谨慎为好,我的大脑发出了这样的警告。 一想到如果不是这样,我可能会无意识地去抚摸她,我的身体就颤抖了一下。 旁边有修妮娅在,虽然阿波罗尼亚在闹别扭,但有她在,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陷入危机,但还是小心为妙。 “总之水找到了,差不多该准备做饭了…… 得想办法让阿波罗消消气才行。” 如果不设法让她消气,做饭的准备工作甚至都无法开始。 当然,其他人也可以做,但上次修妮娅做的时候,提供的是连蔬菜皮都没削的充满野性的料理,拜托达马尔的时候,盘子里只有过热的干肉和面包,我做的话,味道就像军粮一样,一句话,不好吃。 不,我个人并不讨厌军粮,但在有能做出美味食物的人的情况下,我也不想主动去做那种料理。 也就是说,唯一能做出像样料理的只有法蒂玛,但如果在这里随便交给她做,阿波罗尼亚的自尊心可能真的会一蹶不振。 最重要的是,阿波罗尼亚自己提出要负责家务和烹饪,她的厨艺确实是无人能及的。在这一点上,连法蒂玛都认可。 这时,那个蹲着闹别扭的厨师大人一边哼哼着,一边以似乎很快牙齿就会被磨平的气势继续咬着白色的大腿骨。 据说骸骨的部件是特制的,不会被磨损,所以也不用担心。 “啊…… 阿波罗?差不多该消消气了吧。” “我是没用的人。你们全部都去依赖猫不就好了。” 阿波罗尼亚似乎非常难受,像修妮娅平时那样半睁着眼睛,眼角含着泪水,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被她这么孩子气地一说,我也觉得无奈,但想到她的言行除了胸部以外还挺符合她的样子,就清了清嗓子,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可没觉得阿波罗没用。我也会晕车啊,而且能找到水也是你们两个人的功劳。别这么贬低自己。” “…… 唔。” 她摇着尾巴把我赶走。那副样子似乎在说她不相信我的话,甚至都不看我一眼。 但是在这里放弃,把她的自尊心粉碎,或者陷入吃粗茶淡饭的境地是不行的。 不管怎么说,在除了军事任务之外的事情上,既然我不能为玉匣的生活水平提高做出贡献,至少也要充当一下同伴之间的缓冲剂。我在脑海中拼命地寻找着合适的话语。 不过,不能忘了我在与人沟通方面简直就是个废物。 “嗯,我喜欢阿波罗做的饭呢,嗯。” 说完这句话,我对自己词汇量的匮乏和表扬方式的简单感到无比厌烦。 瞄准敌人扣动扳机的一系列动作,说不定是由脊髓完成的。所以即使大脑的功能像工业废料一样,在战场上也还能战斗,这种无聊的自我贬低占据了我的思维。 我并不是在奉承她,但显然她会这么认为,我幼稚的赞美让她第一次转过头来看着我。 “…… 真的吗?” 她的脸上半信半疑。但摇晃的尾巴却透露出一丝期待。 “看到机会就一鼓作气进攻。此时必须摒弃一切杂念,只有将敌人彻底击败,才是机甲步兵的本色。” 笹仓大队长的这句宝贵的话伴随着声音在我的脑海中流淌,我觉得现在就是那个时机,于是收紧了腹部的肌肉。 “啊,我怎么会说谎呢。我每天都很期待呢。” 我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摸了摸阿波罗尼亚的头。 仔细想想,这可能是我第一次摸她的头。垂到肩膀的马尾辫和遮住脖子后面的头发很有蓬松感。 现在不知为何,抚摸年轻女性的头这个行为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但在我还是企业联合军的军人的时候,我应该从来没有这样抚摸过别人。 多亏了这一点,我不禁对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行为产生了疑问,但很快就得出结论,这是一种保护欲吧。 不久前我还嘲笑自己没有父性,但我想要保护她们的心情是毫无疑问的。 “啊,那个…… 主人…… 头。” “啊,抱歉。不知不觉就像对其他人一样摸了你的头,让你不舒服了吗?” 我慌忙把手拿开,阿波罗尼亚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慌忙转过头去,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接着还轻轻咳了一声。 “没、没办法,主人嘛!既然有这样的契约,我就做吧!” “哦,你愿意做吗!谢谢。” 阿波罗尼亚露出像调皮孩子一样的笑容,我也回以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 回想起来,自己的言行实在是太幼稚了,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她则哼着奇怪节奏的小调消失在了玉匣里。 虽然暴露了自己沟通能力的低下,但如果能以此换来她心情变好,那也算是战术上的胜利吧。 度过危机的我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头去收集篝火用的柴火之类的东西。 “哥哥。” 没想到在那里,一双金色的眼睛正等着我。 “怎么了,法蒂 —— 玛小姐?” 明明是在即将被夜幕笼罩的黑暗森林中,她的眼睛却亮得不可思议。 甚至感觉仅凭眼神就能杀人,法蒂玛黑色的轮廓在发光的眼睛映衬下格外清晰,她优雅地扭动着身体,盯着我看。 800 年前被认为人类已经失去的本能,此时却在向我发出生命危险的信号。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全身冒出讨厌的汗水。 “你,你在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 她立刻回答道。这种言语和氛围如此不一致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从她垂下的刘海中可以看到她的表情,和平时一样轻松自在,但发光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 “不,你肯定在生气 ——” “我没有生气。” 法蒂玛向前迈了一步。她摇晃着的尾巴肯定是不高兴的标志。 我那没用的大脑在努力搜索原因,但完全找不到答案。我慌忙转头四处张望,试图寻求帮助。 但是修妮娅正在远处忙着收集柴火,达马尔还在树洞里呼救,根本指望不上,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孤立无援。 “等,等等,法蒂!人类是无法不通过言语交流就理解彼此的生物啊!” “哦,哦,这么说哥哥完全不理解我的心情呢。” 我感觉自己好像踩中了反机甲地雷。法蒂玛在橙蓝相间的背景中又向前迈了一步,在她的背后,我仿佛看到了根本不存在的摇曳的热浪幻影。 “啊,啊…… 我怎么道歉都行,别动手啊。” “啊哈,哥哥真有趣。我又没生气,不需要你道歉。” 我从她干涩的嘴角的笑容中仿佛看到了 apfsd 装弹筒翼稳定穿甲弹的直击。 我想往后退,但却无法逃脱猎人的脚步声。我看到了法蒂玛手中闪闪发光的爪子。 “等,等等!?” 一道闪光划过。虽然看不见,但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出现了四道划痕。 不用说,在篝火都还没准备好的野营地,回荡着我的惨叫。 第66章 解释乙女心学的必要性 玉匣在深夜从野营地出发。 考虑到接近首都时行人会增多,为了在天色微明时靠近城镇,所以在深夜开始行动。然而,没想到在黑暗中行驶在恶劣的道路上如此困难,好不容易穿过森林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森林的树木逐渐稀疏,旁边出现一条大河,眼前展现出一片开阔的平原。但更引人注目的不是自然景色,而是在修整过的街道上往来的人们的身影。 “这下想要隐蔽前进可难了。要是有光学迷彩就另当别论了。” “没办法了。” 在炮手席警戒周围的达马尔也叹了口气。已经在后方区域被众人看到过,玉匣的存在迟早会被人们知晓。但目前为了防止大混乱,努力进行隐秘行动还是必要的。然而,因为这次清晨行动失败了,修妮娅似乎有点破罐子破摔,毫不留情地发出前进的指令。 “就这样一直向东走会有一座石桥。过了桥向北走很快就到尤莱亚城了。” “好嘞,恭一,前进。” “了解。” 按照指示慢慢踩下油门,玉匣拨开杂草缓缓开动。至于为什么是我来开车,是因为达马尔宣称对驾驶和当教官感到厌倦了。所以虽然很久没开车了,但这次比平时更加小心。仅从状况来说,只是膝盖上有一定重量和轻微震动而已。 “法蒂,差不多该让开了吧。我的脚麻得厉害。” 在狭窄的驾驶座中,法蒂玛以别扭的姿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像远处的雷声一样咕噜咕噜地哼着。一般来说猫坐在膝盖上驾驶难度就会大增,更何况是人形且体格与人类相当的法蒂玛。但法蒂玛把头扭到一边拒绝离开,我只能一脸无奈地叹气,脸上还有四道伤痕。 “差不多原谅我了吧。” “我没生气。我只是想待在这里。” 就是这样。上次的事情之后,看不下去的修妮娅似乎教了我一些,法蒂玛似乎对我在亲密接触上的犹豫非常不满。确实法蒂玛一直强调像平常一样就好,但我的判断应该是非常合理的。然而,所谓的少女心似乎很容易就超越了合理性。因为我以前从未关注过这个领域,所以完全读不懂她的期望。我向法蒂玛提出赎罪,结果就导致了一边让她枕着膝盖一边开车这种极其不可思议的情况。 —— 真没想到她会这么固执。 我带着让她离开的意图摸摸她的头,她高兴地哼着歌,用头在我麻木的脚上蹭来蹭去。结果我只能忍住声音惨叫。 “法蒂,恭一很为难。” “嗯…… 知道了。” 大概是又看不下去我的样子了,修妮娅无奈地叹了口气,法蒂玛这才不情愿地让开。终于能动了,我揉着左脚,一阵刺痛让我的脸扭曲了。看到这一幕,修妮娅小声地埋怨。 “恭一对法蒂太纵容了。” “是我的错嘛。” “不对,那是任性。最近法蒂太依赖你了。” “是 —— 这样吗?” 确实最近亲密接触增加了。她也不再那么拘束,经常做出一些大胆的举动。我觉得这是因为她信任我,所以很感激,但修妮娅却摇头说这样不行。 “你好歹也是法蒂的雇主。我觉得你可以稍微严厉一点。” “严厉啊…… 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个。” 在军队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斥责过部下。但那只是因为部下自身或者他们的行为和想法会让部队陷入危险,结果其他小队长看到我这样还笑我太心软。上次打了修妮娅一拳,我就已经非常后悔了。但看到我这样,修妮娅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似乎有点怀疑。 “恭一是特别看待法蒂吗?” “我没那个意思。” 我苦笑着说我没有偏袒任何人。既然大家都在帮助我,那就不应该有贵贱之分。硬要说的话,只有对达马尔的态度比较随便,但这是因为他的言行举止太不靠谱了,所以在信任方面并没有差别。于是修妮娅似乎想到了什么,向前迈了一步。 “试试。” “试什么 —— 唔!?” 突然修妮娅的头压在了我的膝盖上,我咬紧了牙关。虽然我接受过忍受普通疼痛的训练,但这种麻木的独特感觉却不在我的应对范围内。我想推开她,但身体却在颤抖,最后我不得不把脚从油门踏板上移开。玉匣随着一阵小震动停了下来,无线电里传来达马尔询问怎么了的声音,但我现在顾不上那个。 “修、修妮娅小姐…… 难道你还在为街道酒馆的事情生气吗……” “不是。实验。”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声音因为脚上的疼痛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而且她似乎在模仿法蒂玛,还用头在我膝盖上蹭来蹭去,我忍不住把手放在她头上,身体不得不弯下来。但惊讶的反而是修妮娅。 “恭、恭一!?你干什么!?” “让、让开…… 好吗。” “唔!?” 也许是因为我在她耳边低语,修妮娅突然跳了起来,我的鼻梁被她漂亮地撞了一下。我捂着左耳躲开的同时,修妮娅红着脸瞪了我一眼,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就匆匆离开了驾驶座。我完全不明白状况,左脚的麻木感更严重了,鼻子还疼,我只能把头埋在方向盘上。 “喂,干什么呢。赶紧走。” “知、知道了。” 我擦着眼泪,叹了口气,让玉匣再次缓缓出发。但我的心情却很难平静下来,不由得抱怨起来。 “现代的女性都这么暴力吗?” “啊?从古至今女人都挺凶的吧?夜光中队不也有个传闻很厉害的女兵吗?” “井筒多惠少尉吗?她只是比较认真,不是暴力的人……” 从骸骨的话中我想起了那个从攻击机部队被挖过来的女军官。她是个年轻但技术高超的飞行员,在训练学校的时候成绩也很优秀。被笹仓大佐看中后,调到了有空缺的夜光中队。但是她有点太认真了,刚到部队的第一句话就非常有冲击力,让人印象深刻。 “被称为最强的特殊部队中队长,应该不会害怕像我这样实战经验不足的人吧?” 笹仓大佐很喜欢她说这句话,不久我就被拉去参加一场号称是训练的对抗战。被大佐叮嘱不能手下留情,铃声一响,我就展开了自己最擅长的近身格斗。没想到她会突然冲过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抓住她的机体把她踢倒在地,然后牢牢地锁住她的关节,比赛就结束了。我只是按照大佐的要求认真打而已,但莫名其妙地单方面获胜,加上周围人的起哄,多惠少尉哭了起来。不过这也许起到了作用,从那时候起,她那死板的气氛就消失了,看到她努力适应的样子,部下们也从反感变成了同情,少尉被中队的人接受了。而我却被部下们骂太不成熟了。唯一煽动我的笹仓大佐表扬了我,但让女人哭了我可高兴不起来。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很苦涩,叹了口气。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少尉是个认真优秀的飞行员。成绩优秀不是假的。” 多惠少尉是我一直到记忆的最后都一起战斗的战友。多次在困境中被她帮助。正因为如此,我完全想不起来这样的少尉后来命运如何,心里有点沉重。但达马尔只是嘎嘎地笑。 “不是怕你吧。夜光中队有受损关节的机体被送回来的时候,我们这边也有传闻呢。” “这可真是恶名啊。” 没想到连整备中队都知道了,我按着额头。 “嘛,无所谓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女人也好男人也好都差不多,每个人都不一样。” 骸骨用个性来结束这个话题。结果我只能无奈地接受自己周围聚集的人都很有战斗性这个罕见的情况。 “主人,能看到桥了。” 从上面的舱口探出身子的阿波罗尼亚传来消息,我盯着监视器,一座石桥的身影出现了。放大一看,能看到桥上有拉着货车的博斯鲁斯人和拿着武器走路的人。 “好像不是士兵,是收藏家吗?” “那是冒险者。武装太弱了。” 虽然用望远镜看桥上,但武器的样子看不太清楚。但就像阿波罗尼亚说的,防具好像是皮革铠甲,没有任何金属防护,从动作也能看出很柔软,似乎也没有经过硬化处理。而且那群人看起来都像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体格也不像是经过很多锻炼。总之作为战斗人员明显很不成熟。但从他们的职业名称,完全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冒险者是做什么的?” “可以说是城镇里的万事通。像那样走出城镇,护送商队或者讨伐害兽的还算好的。” “和收藏家有什么不同呢?工作好像很相似。” “他们可没那么好。那些人不可信,只有没钱的穷村子或者穷商人没办法的时候才会雇他们。” 我哼了一声表示明白。但听到这是好的一方,就对不好的一方感到好奇。 “那,不在城镇外面的呢?” “几乎就是贫困阶层的日工。没钱的话人类和奇美拉利亚都一样。” “真是艰难的生活啊。” “城镇的公告栏上的委托,能赚到铜币就万岁了。而且工作是先到先得。” 阿波罗尼亚的声音有点冷淡。从她的话中能感觉到很真实,也许她有过这样的经历。对冒险者来说,修妮娅自由拾荒者的身份在社会上也不算太差。但这也让我有了疑问。 “不明白啊,成为收藏家有什么条件吗?” “咦?主人,你不是参加了收藏家联盟的考试吗?” 阿波罗尼亚不明白地问道,但很遗憾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参加过考试。我做过的事情只有和马法伊打架,如果那是考试的话,没有武术心得的人几乎都会被拒之门外。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像考试的事情,我皱着眉头的时候,无线电里传来修妮娅的声音。 “想当脑力劳动者的话有笔试和面试,体力劳动者要测试身体能力和武器使用。解放者是收藏家联盟主动挖角。恭一你是个例外,哪个都不属于。” “原来如此。” 既然和国家或者技术团体有联系,那至少需要一定的人才水平吧。看来是有类似入职考试的东西。正因为如此,冒险者的社会地位低也能理解了。毕竟现代社会不可能去纠正什么差距。结果我看着过桥南下的冒险者们,在心里给他们加油。但我的心情又被达马尔的声音破坏了。 “好嘞,街道上的人少了,现在是机会!突击!” “是是。” 从草原冲到街道上,朝着桥的南端冲去。被人和家畜的脚踩实的道路上,留下了新的无限轨道的痕迹。突然出现的巨大铁疙瘩发出轰鸣声,从后面的摄像头里能看到冒险者们叫着什么坐倒在地。 第67章 被封印的遗迹 “真厉害啊,建筑物还能保存下来真是少见。” “帝国里也听说过有几处这样的地方,但保存得这么完好的还真是厉害。” 从玉匣里出来后,看到眼前耸立的建筑物,奇美拉利亚们发出感叹之声。相对的,我和达马尔则轻轻握拳。 “是防护掩体啊,猜对了。” “那肯定是针对战略武器的家伙。坚不可摧啊。” “…… 希望你能说明白点。” 修妮娅要求解释的话先被我敷衍过去。毕竟这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几乎等同于宝库。在那个大天盖星雨伞只剩下支柱消失的情况下,坚固的掩体设施地上部分还能保存下来简直就是奇迹。而且既然是军队的所有物,那紧闭的大门让人不禁充满期待。然后我和达马尔似乎放弃了让对方解释用语的想法,修妮娅轻轻叹了口气,把视线投向那坚固的门。 “这是封印之门。很多研究者挑战过,但没有一个人回来。” “突破不了是理所当然的,但回不来这点让人在意。” 理由大概也能想象得到。如此坚固的掩体设施不可能没有任何安保措施。即使接近到几米的距离也什么都没发生,是因为现在失去了控制者的安保系统难以判断我们的情况吧。 “你还知道其他什么吗?” “嗯。根据用攻城锤突破的记录,墙壁太坚固导致攻城锤损坏,而门的损伤第二天就会完全消失。” “十有八九是自动修复装甲。这个设施还活着呢。” 生命保管系统有以太发电装置被破坏时启动的限时程序。这肯定是因为里面大量保存着要人的名字和个人信息,而且作战内容等同于人体实验。相对的,这里只是个掩体,内部的发电装置幸运地没有出现故障。只是,还活着就意味着它的安保系统让人担心。可不想重蹈之前那些消失的人的覆辙。 “达马尔,有办法吗?” 说实话,虽然曾经是特殊部队的一员,但这种撬锁的活儿对战斗特化的我来说根本不可能,只能把一切都托付给优秀的搭档。当然在前线也不是没处理过类似情况,但那时有随行的爆破手负责,我的任务只是护卫他们。被寄予厚望的达马尔盯着设施入口看了一会儿,不久敲了敲自己的头盔,转身回来。 “从氛围来看没有有线的外部连接路径,我从玉匣进行远程访问试试。” “拜托了。大家,集合。” 达马尔回到车内,三个女孩轮流来到我面前。 “阿波罗和法蒂,拜托你们警戒道路。像来这里的路上那样引起民众大混乱可不行。” “啊…… 也是呢。” “我觉得挺好玩的就是了。” 我的话让两个奇美拉利亚苦笑,修妮娅轻轻摇头。虽说还是早晨,但接近首都后行人很多,而且街道周围是农田,很难隐藏。突然出现的钢铁怪物让妇女儿童惊慌逃窜,商人吓得瘫坐在地,农夫华丽地跳进田里弄得浑身是泥。为数不多的勇敢肌肉男虽然背着美女拔剑,但双腿发软像小鹿一样颤抖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制造了这地狱般混乱的玉匣,朝着被诅咒的遗迹前进,从而摆脱了人群。没遇到巡逻的士兵和收藏家之类的人也算是幸运吧。但如果民众通报了,那些人也可能随时涌来,所以有必要保持警戒。 “有情况就用无线电通知,用法就像教你们的那样。” “知道了。” “了解。” 法蒂玛摇着尾巴,阿波罗尼亚确认着从哨站借来的库库里刀,朝着遗迹入口走去。最后我转向修妮娅,她刚才的样子仿佛是假的,现在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求知欲。看到她这样我又苦笑了。 “修妮娅和我一起搜索周围。别离我太远。” “嗯。” 确认她用力点头后,我先回到车内穿上机甲。面对能让人消失的高能武器,翡翠也无法抵挡,但如果从机体发出敌我识别信号,至少能起到护身符的作用。我穿着明显夸张的装备,沿着设施的墙壁开始行走。在我身后,修妮娅像小鸡一样跟着,同时反复要求我讲解。 “人们都说这里有魔法或诅咒之类的,但不是那样的吧?” “这里只有军事技术。魔法可不现实。” 我一边翻开地上的一块木板,一边回答她这个离谱的问题。那里有过去调查这里的人带来的神秘器具。烧制的容器都碎了,装着像是好不容易采集来的混凝土碎片的小皮袋也已经腐朽。检查这些的时候,修妮娅抱着胳膊,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很奇怪。虽然能用的人很少,但现在魔法是存在的。” “什么 —— 你是认真的吗?” 我把逐渐破碎的人的痕迹放在地上,站起来面对修妮娅。到目前为止的路程中没见过魔法之类的东西,也没听说过。因此我充满怀疑,但修妮娅却坚信有魔法,坚持这么说。 “魔法是神秘的才能。后天无法觉醒,据说能遗传给后代的情况也很少见的技术。” “简直像童话故事,但那是怎样的力量呢?” 说到魔法,从我贫乏的想象中最先浮现的是骑着扫帚在天空飞翔的样子。想到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理实现的,确实很神秘。但修妮娅稍微想了一下给出的答案更加离奇。 “能生出火焰。” “…… 像人体火焰喷射器的感觉吗?” “啥?对不起,你说什么?” 修妮娅听不懂这个词,歪着头。她有这种反应的话,答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如果不是这个,那我想到的就是喷火魔术师,但把街头表演的技术称为神秘的魔法似乎有点牵强,所以我决定寻求新的线索。 “还有其他魔法是什么样的?” “能发出雷电。” “能发出雷电。” 我只能重复她的话。确实听说过有容易带电的体质的人,但说到雷电,那规模简直可以和灾难相比。如果有能把落雷当武器的人,那混合兽也不是对手吧。能破坏机甲的数百吉瓦的雷电。想象一下看到的瞬间就无法躲避,我轻轻颤抖了一下。 “那不是怪物吗。国家要是得到了,不用提什么活体铠甲也能灭掉敌国。” “嗯……?没那么大威力。” 修妮娅一脸茫然,这次轮到我歪头了。我告诉她既然说是雷电,那就是高压高电流的紫色闪电,修妮娅用力地摇头。 “和从天上落下来的雷电不一样。听说魔法发出的雷电只能让一个成年人麻痹,而且射程也不远。” “麻痹吗?” 修妮娅说是雷电,但在没发现电的世界里可能只有这个词能形容吧。把能力下调后,虽然比没有强,但似乎也不是能增强大军的力量。能让人麻痹的话,像电击枪一样使用就能有效地让敌人失去战斗力,如果能让金属武器或铠甲带电,在防御和攻击上似乎也能发挥一定效果。但和混合兽或机甲战斗还是威力不足,修妮娅皱着眉头表情阴沉。 “魔法不稳定。熟练的使用者就算能连续发动,对身体的负担也非常大,不划算。正因为不是靠努力就能学会的所以才被称为神秘,而且还在进行使用各种催化剂来辅助能力的实验。” “这是像之前用过的液体那样的东西吗?” “aqua arden 是作为强化火焰魔法的催化剂开发的燃烧之水。据说,是从酒里制作出来的。” “酒精啊。是因为那个洒出来了所以木墙才能燃烧起来,但威力也没那么大吧。” 对于之前在桥上的战斗中出现的某种燃烧剂,我算是明白了。一开始看到火焰,但很快就变小了,战斗结束时完全熄灭了,让人感觉作为燃烧武器威力不足。 “你知道?” “啊。但如果要武器化,用重油或煤油之类的会更有效吧。” 有很多比酒精更好用的燃烧剂。问题是石油的提炼技术,还有根本找不到油田。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修妮娅突然气势汹汹地逼过来。 “恭一,你刚刚说了不得了的事情。” “不,没什么。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 ——” “我想知道。你刚才说的重油什么的,详细给我讲讲。” 糟了,现在后悔也晚了。想用僵硬的笑容敷衍过去,但她反复追问详细内容,最后我还是屈服了。 “是油哦油。埋在地下的东西,在以太机关被发明之前是支撑人类的重要燃料。” “这么说,现在还有可能在某个地方有?” “就算有也找不到啊。而且涌出来后还要像你说的 aqua arden 那样提炼,需要很高的技术。” 我非常强调 “很高的技术” 这部分。于是修妮娅似乎也想到了文明水平的差距,闭上眼睛,皱着眉头。 “有很多难题,是这个意思吗?” “就是这样。不提高文明的技术力也没办法。” “…… 遗憾。” 她似乎有所期待,现在明显很失落退开了。她的样子让人很同情,于是我又开始慢慢走着,思考使用火焰魔法的方法。 —— 就算火焰再小,如果能发挥威力的话,是靠爆炸吗? “魔法的命中精度大概多少呢?” “就我读过的文献来看,在能看到的范围内似乎能相当准确地命中。” 我点点头。 假设性能像没有连续发射功能的制导导弹,那根据飞行速度和射程,能不能用于曳光射击空爆呢?比如用投石机发射黑色火药炸弹,在密集的敌人头顶爆炸会怎样。想到这里,我吓了一跳。 “不行,这可不行。” 黑色火药是太古时代的产物,像化石一样古老。但作为炸药威力足够,如果在里面塞满钉子或铁片做成类似霰弹的东西,对人的杀伤力会很可怕。当然以现代的技术命中精度有问题。但如果不用复杂的起爆装置就能实现,甚至有可能极大地改变现代的战争。我赶紧闭嘴,修妮娅则集中视线看着我。 “恭一,话说一半停下很卑鄙。如果想到了什么就告诉我。” “就算你这么说 —— 这影响太大了。” 现代的战争形态不清楚,但从阿波罗尼亚说的会战可以想象是集团战。在他们头顶爆炸会怎样,不用多说也知道吧。因为危险性太高,我即使隔着机甲的监视器也把脸转开了,修妮娅则绕着我转。 “这比 aqua arden 还厉害吗?有了火焰魔法能做什么?” “能把敌人炸飞哦。” 这种话可说不出口。本来应该考虑的是使用方法,也没必要只关注军事技术。但我也想不出能让她满意的和平利用方法。在她像增强后的翡翠一样强烈的视线压力下,我觉得现代就要出现简易榴弹炮了。就在这时。 “好嘞!成功破解了安全门的密码!” 无线电里传来的声音救了我。 “哦!防护这么严密还能进行信息战,真厉害。” 和我这个废物大脑不同,达马尔的头脑即使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也很厉害,让我很惊讶。作为军事设施的防护掩体,规模不论,安保级别肯定不低。达马尔这么轻易就解除了,我由衷地称赞他。当然,主要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困境。 “哎呀,不知怎么的它要密码,我就把企业联合总长的 id 输进去了!” 被称赞后嘴就松了的达马尔得意地宣布自己的盗窃行为。这让我差点没站稳。 “还真有不得了的入室强盗啊。” “嘎嘎嘎!我就是能干!” 骸骨咯咯笑着。确实,如果是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密码,军队设施的门不可能不开。反而是能轻易窃取这个密码的生命保管系统问题更大。不久,像蒲团一样的建筑物里响起警报声,陌生的警报声让修妮娅立刻扑向翡翠。 “恭、恭一?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达马尔完成任务了。回玉匣吧。” “难道真的打开了?” “我骗你干嘛。阿波罗、法蒂,回来吧。” “这边也听到了,现在就回去。” 确认了阿波罗尼亚从通信器里的回复,我们也赶紧回到玉匣。在这过程中,我一个人庆幸现代没有出现榴弹炮,松了一口气。 第68章 文明的余味 《装甲室内的景象》 被装甲覆盖的室内一片萧索。墙壁上除了散发着朦胧光芒的照明设备和配备对人武器的监控摄像头之外,再无显眼之物。原本应该停放着车辆的停车区域也是空荡荡的。小心翼翼地向里面窥探的三个现代人,看到几乎全是开阔空间后,都有些失望。 “什么都没有呢。” “明明有那么厚的门,里面却空空如也吗?” “现在还不清楚。”只有舒尼亚似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里的构造,而当我走向疑似警卫室的房间时,她也跟了过来。电气系统似乎基本完好无损,满是噪音的监视器显示着设施的状况。其中还标注着各设备的名称,在这些名称中也有我们要寻找的仓库的名字。 “中大奖了。地下有未被劣化影响的仓库。” “什么!?那可真是个好消息!”我刚一嘀咕,达马尔就敏锐地发现了紧急楼梯,兴高采烈地蹦跳着走了下去。对于这具骸骨毫无危机感的样子,舒尼亚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转向了我。 “还不知道消失的人们的谜团,就这么不管了吗?” “啊,原因我已经知道了。”我用翡翠般的手指轻敲警卫室的控制台,设施的警卫状况就被放大显示出来。在那里显示的几乎所有武器装备都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但其中只有一个标注为正在运行中。这本是为基地防御而非警卫设置的大型兵器。但由于其他所有防御装置都无法运作,系统在紧急情况下获得了权限吧。我对这过于强大的武力耸了耸肩,而舒尼亚他们看着监视器,只是歪着头。 “哇,看不懂……” “虽然有东西在发光,但这是什么啊?”阿波罗尼亚说着伸手触碰屏幕,系统就切换到了手动展开模式。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某种东西运作的声音,犬娘吓得跳了起来,赶紧从那里离开,法蒂玛也把尾巴增粗了近一倍,警起来。至于舒尼亚,更是直接躲到了我的身后。噪音是因为从地下升起了炮台,只是炮进入了待命状态,并没有特别的危险。知道这一点的我看到大家的反应,不禁笑了出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啊!” “抱歉抱歉。不会有什么东西袭击过来啦,看看外面吧。”我指着打开的门外面,从之前被泥土覆盖而看不见的开口处,炮台显露了出来。一旦知道是安全的,愤怒就立刻消散了,三个人看到这景象,发出了惊叹。 “哇哦,好厉害的机关啊!” “把兵器埋在地下,这想法真厉害。” “告诉我,这是什么兵器?” “这是对装甲目标用的收束波光炮台激光炮塔哦。有这个的话,人类消失也就可以理解了。”阿波罗尼亚似乎还是想象不出来,歪着头看着我,我在头盔的单元中露出干涩的笑容。 “人类消失…… 这武器有多大威力,或者说这是什么武器啊?” “会发射和我用的剑类似的光进行攻击哦。如果是上次的前哨基地,一发就能把防护墙连同桥一起炸飞。”阿波罗尼亚吐了吐舌头,舒尼亚的表情也阴沉下来。想必在她们的脑海中,木墙被粉碎、桥梁崩塌的画面正清晰地浮现着吧。 “威力太大这一点我算是理解了。如果这在战争中被使用,那可就不得了了。” “嗯,是啊。”如果装甲表面没有被激光衰减覆膜覆盖,这也是能一击摧毁机甲的兵器。由于激光的特性,在天气和烟雾等导致光无法通过的情况下会威力减弱,但即便如此,要蒸发活生生的人类还是很容易的,这不是能在现代战争中使用的道具。 “这个启动的条件似乎是对设施进行破坏行动或攻击,或者未经许可的人在场地内长时间停留。所以一天过去了人类就消失了,大概是触发了第二个条件吧。”我念着监视器旁边显示的自主控制时的攻击条件,对这离谱的命令嗤之以鼻。 然而,听到这句话,舒尼亚微微晃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 “啊,如果那个时候天气变坏了我们没有回到镇上,要是我们露营了的话,我也会消失吗……?” “嗯…… 大概会吧。”舒尼亚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深切地理解了活着的遗迹是多么危险。 走下楼梯,看着走廊上排列的门旁的牌子,我点了点头。 “运输第一小队室…… 吗?”往最前面的房间里一瞧,墙上还插着便携式终端的充电器,水槽里放着腐烂的海绵和破旧的泡面容器,能看到曾在这里生活过的人的痕迹。从墙上挂着的白板上画着像是作战图的东西来看,这里似乎曾被用作作战会议室。画已经模糊不清,详细内容无法读取,但因为有一辆用磁铁吸附着的卡车模型在那里,所以就像运输小队这个名字一样,也许他们也确定了运输路线。退避到这里的人们似乎在这里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然而,这微弱的生活感让我感到一丝感伤。 “…… 京一,这里是。” “这是八百年前使用的军队设施哦。” “这是军队的设施吗?说是堡垒的话,总觉得有点…… 不太像啊。” “这里好像是物资集结地,和堡垒可能有点不一样。不过作为仓库来说倒是挺气派的。”仅仅是补给基地却有坚固的防护掩体,这是过度的设施。考虑到安装和维护都需要巨额费用,它肯定承担着重要的作用,但找不到能知道其原因的资料。我本来还想再在房间里找找看,但被达马尔的呼喊声阻止了。 “快来帮忙。仓库打开了。” “啊,我这就来。”回到走廊,达马尔靠在写着 “保管库” 的大门前等着。门上有 “未经许可者禁止入内” 的标识,但现在这具骸骨被时间的统治者认可,所以安全系统也没有阻拦。达马尔这具骸骨一边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边招手,营造出一种非常恐怖的氛围,但一进入房间,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这里也是空的吗?”这个带有通往地上的大型升降机的宽敞房间里,只有空荡荡的架子排列着。虽然还残留着一些集装箱,但考虑到房间的大小,称之为 “干涸” 可能更合适。 “好像大部分都被拿走了。运输队的人在想什么呢?”达马尔指着架子上刻着的 “紧急时用” 的字样说道。既然是特意放在防护掩体的地下,那肯定不是平时经常移动的物资,但如果大部分都被拿走了,那肯定是面临了非常严重的情况。 实际上,想到八百年前文明文化就灭亡了,那肯定是值得使用物资的紧急时刻。而且从作战室的白板可以推测,运输第一小队似乎接到了把这里的物资转移到别的地方的命令。这只是想象,更像是妄想,我微微摇了摇头,切断了思绪。 现在需要的是确认剩下的少量物资,挑选能用的东西。只要有需要的补给物资,就没必要去找技术人员了。 “升降机还能用吗?” “啊,我试过了,暂时没问题。不过也有可能中途停下来,而且就算被困住也不会有管理公司来救我们吧。” “是啊。但也不能不用,先把物资集中到升降机周围吧。”达马尔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点了点头。考虑到只有我和达马尔能进行挑选,所以分工合作,运输和确认,这样会更快。重物由装备着机甲的我来搬运,比较轻的东西由阿波罗尼亚和舒尼亚用推车搬运。法蒂玛则利用她出色的身体能力,负责把放在高处够不着的货物取下来。她跳上高处,抱着货物跳下来,要是被安全卫生管理员看到肯定会发疯。但她却毫不在意地哼着歌,一个接一个地把货物放到地上。达马尔在堆满货物的升降机旁,不断地进行物资的挑选。不久,我搬完重物后也加入了挑选的行列,舒尼亚和法蒂玛负责运输,阿波罗尼亚把挑选好的物资搬到升降机上,大家的工作和角色依次轮换。 “一箱满满的两脚枪架 —— 啊,是因为不需要所以被放在这里了吗?” 因为能安装的步枪只有几把,所以我只拿了需要的部分,剩下的连同集装箱一起归类为不需要的物品。 在旁边,骸骨在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什么。 “是谁啊!?在这个这么大的集装箱里只藏了一把旋转式手枪自动左轮手枪!?民用的趣味品是怎么带进来的,真是的…… 不过我就收下了。”达马尔把形状奇特的手枪塞进自己的腰带,然后踢飞了空的集装箱,这时和我对视了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似乎是在为自己虽然抱怨但还是回收了物品找借口。我正想着到底有没有旋转式手枪用的子弹呢,接着打开的箱子里就装着大约一打的非军需品手枪子弹盒,这下就很清楚是带进来的士兵要用的了。 “达马尔,这是什么?”舒尼亚拿着一个不明白是什么的、用收缩膜包装的零件放在推车上,去问达马尔。 “嗯?哦,是烟雾弹。告诉猫让她装起来。” “知道了,法蒂?” “好的。”法蒂玛似乎觉得推车没必要,抱着装有几发烟雾弹的箱子就走了。但在旁边,能看到阿波罗尼亚费力地用推车搬运着装有机关枪子弹的集装箱。当然种族之间肯定存在很大的差异,但法蒂玛有点异常,这让我一个人苦笑起来。 “喂,别停下。” “啊,抱歉。”被达马尔责备发呆,我赶紧打开拖出来的大集装箱。里面放着一个金属制的长方体,看起来就像套娃一样。不过,很容易就能想象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哦,是反坦克导弹发射器啊。” “又是这种不好用的东西 —— 还是车辆用的啊!?”达马尔觉得带着这个很麻烦,叹了口气,但看到我手边的大箱子里的东西后,惊讶地叫了起来。这是为提高步兵战车和侦察战车的火力而经常加装的武装之一。是为了对抗机甲和主力战车的高性能而开发的,但由于通用性高,所以经常被用到。 在上次对抗混合的战斗中,就连主炮都很难击破群体混合体,所以这个火力提升真是太及时了。唯一缺点是不能在行进间射击,但如果能抢占先机,就会是有效的火力。我和法蒂玛立刻把它搬到升机上,同时还把从另一个集装箱里找到的串联弹头导弹也一起搬了上去。 “这应该是全部了吧?” “嗯,都看过了。”舒尼亚看着被归类为不需要的集装箱堆,点了点头。在这些里面,能用的有给玉匣用的机关枪的备用枪管和一些穿甲榴弹,前面提到的导弹和烟雾弹。给机甲用的有自动修复装甲的修复材料和一些小零件,还有一些突击步枪的弹药,个人携带的火器有一把旋转式手枪和两把自动步枪,还有大约一集装箱的弹药。其他的就是一些战斗头盔和手电筒之类的装备。这些都是很有用的补给,但最重要的东西却一点都没找到,达马尔垂头丧气。 “为什么有导弹发射器没有第三代机甲用的驱动器啊……!”而且第一代用的零件倒是有很多,这让人很恼火。而且能使用这些零件的甲铁和素铜也没有留下。不过话说回,第一代机甲体型很大,不能搭载在玉匣上,所以最终也只是没用的东西。 “有剩下的总没有好,应该这么看。” “对于寻宝者来说不能太奢侈,真是不甘心啊。”达马尔嘴里叼着没点火的烟,似乎放弃了,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 从电梯回来的法蒂玛好奇地歪着头看着他的样子 第69章 常识警告 隐藏玉匣的避难所大门关闭 在厚重的大门前,众人各自背着最低限度的行李集合。在这里,舒尼亚开始对尤莱亚城进行事先说明。 “尤莱亚城在世界范围内来看也是治安良好的城市。但贫民区犯罪很多,所以尽量不要靠近。如果无论如何都有要去的事情,要避免单独行动。相反,贵族区没有收藏徽章就进不去,所以一定要有京一陪同。” “作为首都,贫富差距肯定很大吧。” 达马尔发出骨头的响声笑着说,这很有歧视性。不过,因为不知道的话会出丑的是自己这些人,所以骸骨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舒尼亚流畅地继续进行提醒。 “还有希望大家个人注意的事情。首先,阿波罗尼亚要彻底伪装成流浪者,以免被人发现是帝国军的逃兵。我想不用说你也知道,要是搞砸了会掉脑袋的。” “嗯,是这样呢…… 我都不想去了。” 被现实打击到的阿波罗尼亚垂头丧气。但是现在也不能逃跑,所以无奈地弱弱地点了点头。 确认了这一点后,舒尼亚的视线接着转向达马尔。 “绝对不能让人看到你骸骨的样子。不然国家可能会组织讨伐队。” “我这不是更惨吗!?不,我知道,但是……” 双手捂住头盔仰望天空的骸骨,连我都不禁同情起来。 虽然我们知道达马尔是友好的骸骨,但在周围人看来,他不过是一个会动的人骨怪物。 本来应该让他留下来看守,但考虑到如果信息收集要持续很长时间,把他封印在避难所里又于心不忍。 再加上永远把达马尔与现代文明隔离开来也不现实,所以得出的结论是在可以提前准备的状态下降低风险比较好。 作为理解骸骨叹息的证明,舒尼亚转向了我。 “那个…… 希望你能冷静地听我说。” 似乎有什么话很难说出口,她面无表情地用手捂住嘴,抬头看着我。 不过我没有像达马尔或阿波罗尼亚那样明显让人不安的情况,我歪着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舒尼亚犹豫着小声说道。 “在城里就算看到对奇美拉人的坏话和歧视,也请不要生气。” “那是 —— 因为那是常识,对吧。” “冷静” 这个词的意义让我深有感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么偏袒奇美拉人,但至少我没有自信在看到重要的伙伴被侮辱时还能无动于衷。 理解了这一点后,舒尼亚给我打了个预防针。 “很明显的歧视存在于国法中。没有贵族的许可就不能进入贵族区,也不能进入标榜人类专用的店铺和旅店。在王都,佩戴写有身份的牌子也是义务,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规定。” “这法律还挺过分的。” 我耸了耸肩,觉得这很荒谬。 因为我们没打算在这里永久居住,所以也没有理由特意去对法律提出异议。 但是,舒尼亚摇了摇头,说不止如此。 “民众根深蒂固的歧视是最大的原因。基本上不会给好脸色,有的人只是因为奇美拉人靠近就找碴。举个极端的例子,奇美拉人在巷子里遭到集体暴行被杀,官方却因为是奇美拉人而无视了这件事 ——” “等一下。难道是说就算法蒂玛或阿波罗出了什么事,也让我们默默看着吗?” 我忍不住打断了舒尼亚的话。 我感觉内心有什么在沸腾,拳头紧握,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把不平等当作常识来接受并不难。但是如果这涉及到身心,甚至危及生命还让我们保持沉默,那可就太过分了。 但是看到我的样子,她又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要是觉得危险,我反而希望你能保护他们。我想说的是,歧视性的言论肯定会经常听到,所以希望你尽量无视。” “…… 我会尽力。” 为了避免麻烦,我虽然内心不平静,但还是接受了她的话。 我明白自己感情上那层薄薄的理性伪装很脆弱,只能祈祷不要出现让这层伪装破裂的情况。 “嘿!” “唔 ——!?” 突然被轻轻撞了一下,沉浸在自我控制之难中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 我微微踉跄了一下,向前看去,站在那里的是阿波罗尼亚,她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伸出了拳头。 “真是的,对着柔弱的少女露出这种表情算什么啊。” 她的拳头没什么力气,就算打在我的心口也没什么威力。但这足以让我看清自己的现状,我对自己自然而然露出的表情吃了一惊。 她看到我惊讶的样子,轻盈地转过身,轻轻抱住舒尼亚的肩膀,瞪着我。 “舒尼亚特意说了很难说出口的话。你责怪她就不对了。” “啊,阿波罗说得对。对不起,我一时冲动……” “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我为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羞愧,向给我忠告的舒尼亚深深地鞠了一躬。 舒尼亚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但阿波罗尼亚却全力叫了起来。 “不行,正好趁这个机会让我把话说完!主人你太迟钝了!我们很高兴你关心我们,但你也考虑一下舒尼亚的感受啊!” “阿波罗尼亚,我没关系的。” 舒尼亚试图阻止情绪激动的阿波罗尼亚,但一旦爆发的怒火哪有那么容易平息。 对于她抛出的正确言论,我只能一直低头。我必须感谢她告诉我事实,向她发泄厌恶感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大体上来说,对着奇美拉人喊平等,只有主人你这样的英雄才能做到。但是,一边说着这么伟大的话,一边让女孩子哭可不行啊。” 阿波罗尼亚双手叉腰站在我面前,我只能说她说得对。 达马尔在一旁强忍着笑,远远地看着我们说教的样子。 “不,我真的无话可说。我在反省。” “你道歉的对象错了!就是这点 ——” “哼。” 阿波罗尼亚还想说什么,突然声音戛然而止。 我微微抬起头,看到的是法蒂玛咬着她厚厚的耳朵的样子。多亏如此,正要慷慨陈词的阿波罗尼亚立刻发出一声尖叫,把肺里的空气都吐了出来。 “呀 ——!?突然干什么啊!?” 她用力摇头甩开法蒂玛锋利的虎牙,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后退,抱怨着。 法蒂玛则强忍着哈欠,用毫无感情的金色眼睛看着她。 “我腻了。你说得够久了。” “唔 ——” 被这么直白地一说,阿波罗尼亚也没法再继续说下去了,舒尼亚在后面无奈地耸了耸肩。 只有笑了一阵的骸骨似乎很遗憾地说,这就完了吗?但看到法蒂玛盯着他,他就叼着烟把视线移开了。 法蒂玛转过身来,摇着尾巴,有点困地轻轻叹了口气。 “狗真的很笨呢。人家都说在反省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那,是这样没错……” “而且哥哥是为了救我,能把金蒙和混合体打得落花流水的怪人呢。说实话,我觉得在城里能忍住不惹麻烦就是奇迹了。” 正因为是平淡的话语,所以才以极大的力量刺痛了我的心。 怪人在她看来可能是一种赞美。但后面接着的不信任似乎也是真实的,我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不,我会努力的。我也是和平主义者啊。” “这是到目前为止哥哥说的话里最不可信的一句。” 阿波罗尼亚的愤怒都能被她一句话斩断,我告诉自己这是在考验我的气度,忍耐着。 我的忍耐限度有多大呢?但如果不表现出自己有很大的容量,就无法赢得她的信任吧。 就算没有自信,有时候男人也必须摆出强硬的姿态。 “交给我吧。不会惹麻烦的。” 我拍着胸脯保证,法蒂玛还是用明显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太诚实了也让人头疼啊。 “收藏领袖吗?把解放者之链好好拿着。可以通过。” 我对着一脸不高兴催我们快走的士兵拼命露出讨好的笑容。 自从收藏联盟那件事之后,我对 “解放者” 这个词有点厌恶,在心里咒骂着让他吃坏肚子倒下。 先通过的阿波罗尼亚和法蒂玛已经从脖子上取下了写有身份的木牌,舒尼亚在检查有没有问题。 但是,达马尔在这里突然被拦住了。 “我哪里可疑了!?喂,把你们上司叫来!” “不,只要让我看一下你的脸就行了 ——” “我被诅咒了!摘下头盔我就死定了!啊!?还是说怎么着!?难道有法律规定戴着头盔的收藏者不能通过吗!?” 他抛出一堆蹩脚的借口。像个素质很差的投诉者一样的气势让卫兵也退缩了,但还是拼命问他有没有什么身份证明。 如果他再这么闹下去,很快就会有像是上司的人出现,觉得情况不对。于是达马尔很快就被放行了,一边嘟囔着一边走过来。 “这些当官的,真麻烦。” “你可吓死我了。你到底是怎么让他们同意的?” “啊,用这个。” 达马尔指了指头盔的后脑勺。我仔细一看,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彩虹色发光的骸骨图案。 “贴纸?” “刚才在仓库里找到的。我说这是被诅咒的证据,他们就被吓到了。” “那是当然……” 如果只是骷髅图案,可能还可以说是涂漆,但这个彩虹色发光、立体浮现的图案,肯定把卫兵们吓得不轻。 不过,被这个吸引的不只是士兵们。 “达马尔,让我好好看看。我很好奇这是什么原理。” “哦,等会儿 —— 等会儿!我说了等会儿!?” 突然出现的彩虹图案让舒尼亚两眼放光,像这个图案一样充满好奇,她紧紧抓住达马尔。 也许是兴奋超过了理智,她甚至开始用力要摘下头盔。我赶紧抱住舒尼亚,把她从达马尔身边拉开,她挣扎着乱踢的脚踢到了我的小腿。 “舒,舒尼亚,冷静点!” “放开我,我从那个上面感觉到了新的可能性!” “头盔又不会跑!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达马尔被出发前还严肃警告过大家的舒尼亚现在的行为吓到了,两个奇美拉人赶紧去安抚她。 但舒尼亚还是拼命挣扎,直到她喘不过气来才终于冷静下来。 “呼 ——…… 呼 ——…… 没,没办法。” “终于停下来了。” 但她还是没有放弃,指着从大路岔开的一条街道说。 “…… 去旅店就没问题了。我带路。” 舒尼亚面无表情的脸上明显露出强烈的好奇心,催促着大家快步向前走。 我们跟在她后面,像乡巴佬进城一样四处打量着街景。 “建筑物好像是石头造的。” “啊,好像有粉刷和砖头的技术呢。” 夕阳把白色的粉刷墙染成橙色,屋顶上覆盖着像陶瓦一样的红褐色瓦片,营造出独特的氛围。这些整齐划一的建筑让人感觉到这个王国有着高超的建筑技术。 街道上方从一栋建筑拉到另一栋建筑的绳子上挂着蜡烛灯笼,似乎起着路灯的作用。 这似乎也被用作一种报时工具,当人们从窗户里点起小灯时,人们就停下工作开始准备回家了。 “好漂亮啊。感觉很整洁。” “后街就很杂乱呢。不过,不能否认这是个富裕的城镇。” 她们各自发表着感想。特别是阿波罗尼亚似乎知道帝国的城镇。她点着头说这里更好。 一边看着这个不便的世界里美丽的灯光一边走,舒尼亚在道路微微转弯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奇美拉人也能进。” 她指着一栋建筑说。 门上挂着一个画着神秘图案的吊牌,似乎表明这是一家店。 但是这栋建筑和周围相比显得很破旧,木柱夹着的墙壁上到处都是粉刷层剥落,露出砖头。 建筑的结构也能看出来很老旧,舒尼亚想去拉门把手进去,但涂了防腐剂颜色暗沉的木门嘎吱嘎吱地响着,似乎在抗拒。 “嗯…… 唔……!” 她用全身的力气去拉怎么也打不开的门,我想是不是该帮忙,就把手伸向了门把手。 但还没等我碰到,门就像被炸开一样猛地打开了。 “是客人吗!?是吧!?快说是!” 像用身体撞门一样冲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皮纳福礼服的少女。明亮的灰发上扎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发带,上面有一个大蝴蝶结,她圆圆的蓝色大眼睛很可爱。 她好奇地看着我们这些惊呆了的人。但因为没有人回答,她不安地把视线投向了我。 “是客人,对吧?” “啊,啊,是客人,不过 —— 舒尼亚?” 突然被问到我也只能说是客人,我环顾四周寻找突然消失不见的舒尼亚。当然,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瞬间移动或消失,所以我们所有人都慢慢地把视线投向了一个地方。 那就是被猛地打开的门和粉刷墙之间的缝隙。 “好痛……” 当这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时,我觉得看到这个小女孩脸色变得苍白不是我的错觉。 第70章 夜鸣鸟亭之夜 旅店的一层通常有很多是酒馆。在这一角,围坐在圆桌旁的我们不知为何正处于狂风暴雨般的道歉之中。 “对不起啊啊啊!” 少女的头用力地上下晃动,与之相应,大大的蝴蝶结也剧烈地摇晃着。小孩子这样一边大哭一边道歉,只会让人心中不断涌起罪恶感,简直如同酷刑。我赶紧拼命想让她别哭了。 “不用道歉。这只是个悲伤的意外。所以抬起头来。” “呜呜…… 好。” 我的话终于让她像啄木鸟一样的动作停了下来。大眼睛里含着泪水,抽着鼻子的少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但是这场意外碰撞的受害者舒尼亚,一边掀起猎鹿帽的帽檐,一边揉着变红的额头。 “…… 雅思敏还是老样子。再沉稳一点比较好。” 听到她的话,少女差点又要开始新一轮的道歉风暴,但看到从猎鹿帽下露出的像祖母绿一样的眼睛时,她惊讶地叫了一声。 “难,难道是舒尼亚小姐吗!?” “好久不见。” “哇,哇,哇,爸爸!” 说完,舒尼亚摘下帽子,少女慌慌张张地向柜台那边跑去。 “你们认识吗?” “两年前我在尤莱亚城停留的时候也住在这里。那孩子那时候还更小呢,小孩子长得真快。” 舒尼亚面无表情地说着怀念的话,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很温馨,我不禁露出了微笑,结果她却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问有什么好笑的。看到这一幕,达马尔咯咯地笑了起来,旁边的法蒂玛亮出爪子,于是骸骨立刻停止了笑声。 “不过是雅思敏啊…… 有那样一种茶呢。” “诶,主人是喜欢喝茶的那种人吗!?那可是高级货,是贵族喝的东西呢!” 阿波罗尼亚大大地举起双手,表现出惊讶。我只是为了转换话题随便说了一句,没想到在现代似乎非常昂贵。回想起来,在后街从来没有卖过茶叶,饮食店里也没有提供茶的氛围。到目前为止,饮料只有水、酒或者果汁之类的。在这些里面,榨果汁相对比较贵,但如果是那样的价格,我问了一下,阿波罗尼亚却失望地垮下了肩膀。 “主人的金钱观有问题啊…… 果汁再贵也就是十五个铜币,但茶没有银币根本买不起呢。” “—— 怎么会这样。” 我对现代茶的价值感到震惊。八百年前,超市货架上摆满了大袋的便宜茶叶,还有瓶装的便宜茶饮料。如果把这些带到现代,肯定能瞬间变成大富翁。我并不是特别喜欢喝茶,但八百年后的这一个月都没喝过茶,现在作战室里那些便宜的绿茶都让我开始怀念了。但被说成是贵族的饮品,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不,那只是茶啊?就是这样,装在这么大的袋子里…… 在现代一个铜币就能买到。如果是瓶装的,搞不好几十个青铜币就能买到。” “不可能。那是贵族喝的东西,我们这些人几乎都见不到呢。” “我也没见过呢。” 四双眼睛明确地告诉我这是非常不现实的。这下我实在受不了了,即使有点勉强也必须强行改变话题方向。 “啊…… 舒尼亚?现代还有茉莉花吗?” 这是个很单纯的疑问。只是因为在军队里喝腻了便宜的绿茶,所以经常买茉莉花茶来喝,只是这样程度的随意记忆。从表面上来说,如果幸运地能制作出茉莉花茶,说不定能成为一门生意呢,我心里还打着这样的小算盘。但是对于这个问题,舒尼亚歪了歪头。 “茉莉花 —— 是什么?” “呃…… 白色的花,吧?” 一旦被反问,我对茉莉花其实几乎一无所知,所以回答起来很困难。说白色的花也只是因为想起了瓶装饮料的标签上有那样的图案而已。也许是因为这样模糊的信息不好,舒尼亚无情地摇了摇头。 “白色的花有很多,但我没听过这个。” 也许名字不一样,但以我的知识也无从分辨。本来只是表面上的茉莉花茶制作计划很快就泡汤了,既然这样,还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 “那,那个孩子叫茉莉花?雅思敏,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 “雅思敏是掌管安宁的女神的名字哦。是很受欢迎的神呢,大部分城镇都有她的祠堂吧?” “安宁女神。” 听到阿波罗尼亚的回答,我和达马尔对视了一眼。大概,头盔里的骸骨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吧。我们之前的理解是,世界只是经过了漫长的时间,虽然有联系,但在这过程中发生了文明崩溃这样的大事件,过去的人类都灭亡了。但如果说是完全从零开始,又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肯定有我们之外的人在部分地传承文明。语言完全是相同的通用语,但文字却没有任何联系,这就是最明显的例子。而给茉莉花取这个名字的人,无疑是知道过去的人类。虽然知道了八百年前文明灭亡的原因也不会改变我现在活着的事实,但我还是想知道,这和舒尼亚一样是出于求知欲吧。 “哦,舒尼亚小姐。好久不见。” 但是这个思考被从柜台走出来、腰间围着黑色围裙的男人打断了。他沉稳地和舒尼亚打招呼,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微笑着。他凹陷的脸颊和稀疏的胡子让人觉得有点不健康,但从眼角的皱纹里能感受到他的善良。从头发和眼睛的颜色相同来看,他应该是雅思敏的父亲吧。 “海斯勒看起来瘦了一点。” “哈哈,你真严格。不过如果妻子说喜欢瘦一点的男人,那努力变瘦就是丈夫的本分吧。” “你还是这么爱秀恩爱,我就放心了。我想再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可以吗?” 舒尼亚这么说着,把我们介绍给了他。于是被称为海斯勒的男人看了看围坐在桌旁的我们,感叹了一声。 “以前你是一个人,现在队伍壮大了不少啊。现在是作为脑力劳动者有正式合同了吗?” “嗯……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总之现在他是领导。” 她说话有点结巴,是因为不知道收藏联盟是怎么管理我们的吧。舒尼亚和法蒂玛可能是成员,也有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被算作组织。这是重视信息准确性的舒尼亚会有的反应。当然,对海斯勒来说这只是无关紧要的闲聊。因为做的是服务行业,所以他也没有深入追问,只是说了句 “这样啊”,然后转向了我。 “是阿麻美先生吧。我是夜鸣鸟亭的老板,海斯勒?科普尔。叫我海斯勒就好。” “这么客气,多谢了。不好意思这么快就有请求,能给我们两个房间吗?” 听到这句话,我感觉海斯勒的表情稍微有点僵硬。但我接着说想男女分开住的时候,他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如果是这样的话,房间还有空的,请随意使用。” “谢谢。还有我们也不确定要住几晚,如果先付一周的房费可以吗?” “可以,没问题。如果超过一周,再追加付款就好。雅思敏,带客人去房间。” 我当场付给海斯勒两个房间一周的房费,他确认后微笑着,向柜台那边喊了一声。被喊到的雅思敏啪嗒啪嗒地跑了出来,已经从刚才大哭的意外中恢复了,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好的!那么各位,请跟我来。” 给客人带路是她的工作吗?她熟练地在前面带路,我们跟着她上了楼梯。后面跟着的我们看到蜡烛照亮的低矮走廊上排列着门,雅思敏在走廊的最里面转过身来。 “请使用这两个房间。左边的房间比较大,我觉得女性住比较好。” “那就这么定了。谢谢。” “不客气,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简单介绍完后,少女微微鞠了一躬,沿着走廊回去了。和刚才那个莽撞地撞到舒尼亚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她现在的应对非常得体。这让我对她 “冒失的孩子” 的评价有所改变。 我和达马尔走进右边的房间,看到木床上铺着薄薄的床垫和亚麻布,还有可能装着稻草的枕头。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编篮、一张简单的桌子、一个烛台、两把扶手椅和一个装饰架,地上铺着兽皮。 “哇…… 现代的旅店就是这种感觉啊。” “我之前也住过类似的旅店。” “怪不得玉匣的简易床让女孩子们那么高兴。你的判断肯定没错。” 达马尔这么说着,开始在分配给他的床上铺上他用惯了的睡袋。之前住过旅店的我知道床的状况不太好。所以作为对策,我把平时睡觉用的睡袋也带来了。当然,不同的旅店床的质量也可能不一样。但夜鸣鸟亭的床和我想象的一样,棉花填充的床垫比薄饼被子还薄,下面只有两个像枕头一样装着稻草的垫子,实在算不上柔软。不过如果加上军用睡袋,就像在厚厚的垫子上放了睡袋一样,舒适性大大提高了。我们一起整理好床铺,顺便整理了一下行李,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房间里传来敲门声。 “京一,达马尔,可以进来吗?” “请进。” 得到许可后进来的是脱下披风戴着猎鹿帽的舒尼亚和卸下所有武装、一身轻便的法蒂玛。但是她们看到房间里的床后,惊讶地叫了起来。 “啊!哥哥们太狡猾了!你们带着睡袋呢!” “糟糕!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达马尔急忙想把睡袋藏起来,但法蒂玛不由分说地扑了上去。骸骨的抵抗毫无用处,伴随着一声惨叫被拆解了,然后被塞进编篮里,瞬间睡袋就到了她的手里。 “嗯…… 有了睡袋,木床也感觉不错呢。” “确实。” 法蒂玛双手交替揉着化纤睡袋,享受着柔软的感觉,满意地蜷成一团。平时舒尼亚可能会责备她,但这次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她坐在我的床上,呼出一口气。 “京一,我提议这个应该共享。” “别无理取闹。” 包括备用的在内只有三个。其中一个是给阿波罗尼亚准备的,但因为行李太多,就放在了玉匣的座位上。五个人共用两个睡袋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舒尼亚一开始就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也就是说,她对我们这些只想自己享受的男人有点生气吧。 “那我们就用所有权来打一场战争吧。” “哦,这样就公平了。” 舒尼亚毫无表情的眼睛里燃起了战意,旁边的法蒂玛嘴角弯成月牙形笑了起来。因为达马尔已经被打败了,对她们来说剩下的敌人只有我和阿波罗尼亚。如果只剩下两个人,那就是一场生死决斗,考虑到法蒂玛不会攻击舒尼亚,我们明显处于劣势。毕竟阿波罗尼亚还根本没有加入战斗呢。如果在这里把睡袋让给她们,也许就能避免战争的扩大。但如果因为武力威胁就轻易放弃安稳的睡眠,作为雇主我可不能这么做。一旦进入临战状态,我的大脑就会自动想出作战计划。考虑到敌人的战斗力,格斗能力低的舒尼亚可以忽略不计,必须集中力量对付拥有压倒性力量的法蒂玛。如果能在一开始就打乱她的节奏并压制住她,我们就赢了,如果被她打中一下,我们就输了。我们互相试探着距离,摆好架势。如果有什么冲击,肯定会立刻扭打在一起。不过,不能忘记战争中总会有不幸的受害者。 “让你们久等了 —— 这是什么杀气腾腾的感觉?” “呀!” 打开门走进来的阿波罗尼亚被这无法理解的状况弄得僵住了。这就是她的不幸。如果可能成为敌人的人什么都不知道,那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消灭她会轻松很多。法蒂玛这么判断着,用双脚和身体的弹力踢开床,在空中飞舞着向毫无防备的犬娘扑去。 “等,什么,哇…… 呀 ——!?” 还没做好战斗准备的中立国的她立刻发出了悲鸣,这成了开战的信号。 第71章 朝夜鸣鸟阁 鸟儿的鸣叫声宣告着黎明的到来。 稍有凉意的风吹过,即便不情愿,意识也从疲惫不堪的身体深处浮了上来。 然而,明明睁开了眼睛,视野却依旧是一片漆黑,毫无变化。 一开始还以为只是睡迷糊了,但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的话,就不得不考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危急状态,于是开始陷入混乱。 难道突然失明了?想到这里,我慌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脸。 但是,手在比预想中更近的地方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挡住了,而且不知为何,那个东西还微微动了一下。 “嗯…… 法蒂,好痒…… 别闹。” 据说人类在紧急时刻思维会格外清晰。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所处的状况,全身冒出了冷汗。 这都是因为昨晚的动乱。 修学旅行的夜晚,大家都莫名地兴奋,趁着没有其他客人,我们玩得很疯。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刚才声音的主人 —— 修妮娅。 如果趴在我脸上的她醒过来,肯定又会引起一场大骚乱。 那么,为了避免混乱,我应该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修妮娅送回隔壁房间,然后坚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对这个临时想出的计划点了点头,再次伸手轻轻推开头上的身体,却感觉到了比刚才更柔软的触感。 “嗯…… 啊……” 那妩媚的声音让我的身体瞬间僵硬。 我开始怀疑自己现在碰到的地方是不是不该碰的地方,为了封印这种不纯洁的想法,我告诉自己这不是什么幸运的意外。 不过,冷静想想,除了胳膊和肩膀,碰到其他地方大概都不行,这下计划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但一次计划的失败并不意味着战斗的失败。就算我的鼻子闻到了一种奇怪的甜香,我也要努力摆脱这种感觉,继续前进,这是士兵应有的品质。 这次我试着把自己的身体挪开,从修妮娅的身下逃脱。这样的话,如果顺利,就不用碰到她了。 修妮娅的身体慢慢从我头顶滚到了一边。我确信自己即将成功,松了一口气。 但是,如果敌人处于劣势,就会发起反击。修妮娅平时都是在玉匣的床上缩成一团睡觉,今天却以趴在人头上这种极端的姿势睡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翻了个身,抱住了我的头,又缩成了一团。 视野虽然恢复了,但逃脱的计划也彻底失败了。 修妮娅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她的脸就在眼前,我咽了口唾沫。 我脑海中浮现出她依旧美丽的脸庞和长长的睫毛,然后又像用写着 “天海恭一不纯洁” 的橡皮,从一端开始依次擦掉这些想法。 我摆脱了邪恶的想法,把计划调整回最初的方向。 毕竟现在和刚才不同,能看清状况了,就不会再有什么幸运的意外了。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挪开,然后抱起来放到隔壁房间就行了。 “哇靠!这什么鬼,好冷啊……” 但是,做任何事情的时间都是有限的。 从脚下的笼子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就像闹钟一样,修妮娅翠绿色的眼睛微微睁开。 一开始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但很快就聚焦在了僵硬地笑着的我身上,就像自动锁定敌机的光标一样。 脸对着脸,近在咫尺。 修妮娅眨了几下眼睛,我轻声跟她道了声 “早上好”,还没来得及戴上毫无表情的面具,就听到了一声尖叫和一记耳光的声音。 “恭一!?你,你怎么,怎么会在同一张床上 ——!!” 脸颊上火辣辣地疼,这记重击让我很疼。但更让我心疼的是被冤枉的感觉。 和她们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最近感觉性骚扰之类的事件有点多。而且这些都是意外造成的,我应该没有责任,但首先我还是努力保持冷静,让她冷静下来。 “修妮娅,冷静点想想。想想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 “昨,昨晚 —— 啊。” 她很聪明。思维敏捷又灵活。所以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开始变得胆怯起来。 “对,对不起,刚才打了你…… 我只是太惊讶了,不小心。” “嗯,没关系。不过,我们得先想办法解决这个惨状。” 我坐在床上环顾四周,除了被扔在笼子里的达玛尔,一片狼藉。 我很早就被法蒂玛踢了一脚昏了过去,幸运地倒在了床上。但这也导致少了一张床,之后的战斗肯定会更加激烈。 法蒂玛像尸体一样趴在地上,阿波罗尼亚靠在墙上筋疲力尽。 “那两个人是打起来了吗?” “她们同时撞了头,所以都倒下了。多亏了她们,我才能睡在达玛尔的床上,但是 —— 我半夜去了趟厕所后,很可能是睡迷糊了,走错了房间。” 看到修妮娅自责地低下头,我笑着打消了她的顾虑。 “没想到修妮娅会来夜袭我呢。” “那,那种说法有误会!我只是搞错了,我才没有想要做什么下流的事情 ——” “开玩笑的啦。我知道这是意外。” 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修妮娅罕见地鼓起了腮帮子。 刚睡醒的她似乎没那么容易保持面无表情,这种变化让人觉得很新鲜。 “别,别拿我开玩笑。只有达玛尔说那种话就够了。” 我并不认为达玛尔的性骚扰言论是好的,但他大概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让大家放松吧。我不擅长这种关心人的方式,也许骷髅会做得更好。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把视线投向装着人骨的笼子,不知怎么回事,头盖骨和我的视线对上了。 “你打了喷嚏,应该醒了吧。” “—— 早上好,修妮娅。没想到你会有那种表情呢?我还以为只有猫咪对恭一特别亲近呢。” “哼…… 偷看是恶趣味。” 她狠狠地瞪了过去,但现在法蒂玛像仆人一样倒下了,在这种情况下,达玛尔可不是只靠眼神就能压制住的。 “别那么紧张嘛。好感又不是坏事。不过,要想让那个迟钝的家伙注意到你,不直接进攻可不行啊。” “我可能确实不太懂人心的微妙之处,但说我迟钝也太过分了。” “你能肯定地说不是吗?在我看来,你分明就是个恋爱中的少女!” 达玛尔完全无视我的抱怨,继续说着,最后说到 “恋爱中的少女” 时,修妮娅的脸一下子红了。 我刚想到她迅速捡起扔在床上的腰带,就看到她从里面拔出了一把短剑,我赶紧按住了她的手。 “冷,冷静点!冷静下来,修妮娅!” “放开我!这个骨头果然是敌人!” 满脸通红、泪眼汪汪的少女,正全力发泄着她的愤怒和混乱,要阻止她可不容易。 更糟糕的是,达玛尔还在火上浇油。 “哈哈哈哈!被我说中了吧!?被我说中了吧!?我不知道那家伙有什么魅力!你这样毫无保留,肯定追不到他吧!?” “——!!我要杀了你!”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杀了我,但别做傻事!达玛尔!闭上嘴!不然事情会更麻烦!” 我想安慰她,但事情总有个限度。 我好歹阻止了她拔出短剑,但她的愤怒和混乱并没有因此平息。修妮娅放开被我按住的短剑,从腰带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小果子,毫不犹豫地扔进了装着人骨的笼子里。 我觉得那个果子很眼熟。还没等我想起那是什么,头盖骨的惨叫声就把我的思绪打断了。 “好臭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果子精准地飞进了头盖骨的眼窝里,头盖骨的下颌骨咔哒作响,哭喊着。但是它全身都散架了,根本无法反抗,不知是什么原理,眼泪像瀑布一样从眼窝里流了出来。 —— 我想起来了。是臭臭果。 以前我被扔过这个果子的时候,离得很远的达玛尔也出现了过敏症状。不知道修妮娅是不是记住了这一点,才用它来攻击达玛尔。 因为果子只是被扔进了笼子里,没有爆炸,所以离得有点远的我一点也没闻到臭味。 相反,被塞进身体里的达玛尔还在不停地尖叫。 而且,嗅觉敏锐的两个奇美拉人也闻到了恶臭,他们像刚才根本没倒下过一样,同时跳了起来。 “呕,是谁!?一大早就把臭臭果带进来的是谁!?呕!?” “好臭啊,我说过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嘛!” 他们拼命捂着鼻子跑出了房间。这么看来,臭臭果被称为 “毛嫌菊” 还真是有道理。 修妮娅看到哭喊的头骨,似乎出了一口恶气,开始不理会达玛尔,收拾起房间来。 祸从口出。我强烈告诫自己,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用冰冷的井水洗脸,刚才的骚乱就像水一样流走了。 一直以来都用煮沸的河水或泉水,对于我来说,有一口虽然小但设施齐全的井的地方还真是新鲜。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用从玉匣里拿出来的毛巾擦脸,这时背后传来一声欢快的问候。 “雨宫先生!早上好!” 听到陌生的声音,我转过身,看到一个堆满衣服和亚麻布的笼子在动,吓了一跳,身体微微一跳。 我还以为是又一个没见过的奇美拉人,但看到笼子上那只纤细的小手,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早上好,嗯…… 雅丝敏吗?” “是!我是雅丝敏!您起得真早。” 从高高的布堆后面探出脸的红色蝴蝶结,欢快地回答道。 这么高的布堆,她是怎么看到前面的呢?我好奇地歪着头,但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把笼子重重地放了下来。终于能看到她的全貌了,少女迅速解开背在背上的绳子,把绑着的大盆子放在井边。 “在洗衣服吗?” “是的。昨天客人一下子都走了,所以要洗这些剩下的。晾衣服的地方也少,得赶紧分开洗。” 听她这么一说,我环顾后院,看到有两根晾衣绳,但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一下子把所有衣服都晾完。这是城市这种拥挤空间特有的烦恼。 “哟……” 在我理解地点头的时候,雅丝敏把一个大罐子放进井里,又拉上来,反复着这个动作。她力气小,装满水的罐子对她来说似乎很重,她把脚踩在井边,借助体重把罐子拉上来。 我自己用过这个井,知道从这么深的井里打水很费劲。看到这个满头大汗却一声不吭的少女,我实在不好意思就这么默默地离开。 “我来帮你吧,很重吧?” “啊!?不,不,没关系 ——” 我没等她拒绝,就抢过绳子。然后在她惊慌失措的注视下,把轻轻拉上来的罐子里的水倒进盆子里,雅丝敏连连道谢。 “啊,谢谢,谢谢。” “不客气。洗衣服是雅丝敏的工作吗?” “是,这是雅丝敏的工作!妈妈教过我怎么洗。” 她把肥皂溶解在盆子里的水里,打出泡沫,把要洗的衣服放进去,用光着的脚踩。看到她面对堆积如山的衣服毫不退缩的样子,我不禁发出一声赞叹。 “原来如此……” 我从没见过阿波罗尼亚洗衣服的样子,看到这种在现代可能很常见的洗衣方式,我不禁看得出了神。 但一直被盯着看,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笑了。 “嘻嘻,雨宫先生没见过洗衣服吗?” “啊,不是,我只是觉得和我以前的方法不一样。” 她用小脚踩啊踩,把衣服从盆子里拿出来,用井水冲洗掉泡沫,再踩一踩稍微脱水。最后把洗好的衣服晾在绳子上,再往盆子里加水。 不用洗衣机洗衣服,比我想象的要辛苦得多。 一次能洗的衣服很少,而且很脏的衣服还得用手搓,这是一项非常耗费时间、耐心和体力的工作。 “雅丝敏真厉害。” 这是一个一直依赖自动机器的太古人类理所当然的感慨。 把衣服扔进自助洗衣店,用电子货币付款,然后就等着就行了。想到自己还觉得这很麻烦,我对自己的奢侈深感羞愧。 “嘻嘻,谢谢。不过谁都会洗衣服呀。” “嗯,谁都会…… 但你很了不起。嗯,很了不起。” “哎呀,你再怎么夸我,我也不会给你什么哦。” 被夸奖的雅丝敏双手捂着脸颊,开心地笑着,但洗衣服的动作一点也没停下。 不管是冷是热,她大概都是这样洗衣服的吧。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更加敬佩她了。 “…… 雅丝敏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十岁了!” 听到 “十岁” 这个词,我心里一震。 现代的成年年龄是十五岁,虽然很低,但她还是个孩子,却在拼命洗衣服,在本该尽情玩耍的年纪,一声不吭地帮忙店里的事情。 我十岁的时候,也就是正常学习,尽情玩耍。为了不被骂,稍微帮父母做点事,但也仅此而已,直到上了高等军校都没什么变化。 相比之下,雅丝敏是多么懂事啊。 强烈的罪恶感袭来,我一边帮她打水,一边全力夸奖她,和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聊旅馆的事情、父母的事情、朋友的事情、喜欢的食物和动物,总之什么都聊。 我本来打算如果妨碍到她就马上离开,但雅丝敏似乎很喜欢聊天,咯咯地笑着。 “那个…… 哥哥?你为什么在洗衣服呀?” 我们在井边的对话,因为法蒂玛的呼唤而结束。 那时,一半的衣服已经晾在了绳子上,想到自己能帮上这个懂事的少女一点忙,我由衷地感到高兴。 不过,看到我变成了打水奴隶的样子,法蒂玛一脸不可思议。 第72章 尤莱亚市支部 太阳升起后再看这座城镇,感觉氛围完全不同。 街道两旁是两三层高的房屋连成一片,高大的城墙环绕着它们,城墙上还建有塔楼等设施,仿佛将城镇内外分隔开来。不过,这城墙虽然看起来厚重坚固,但似乎建成已有很长时间了,到处都在进行修缮工程。 “既然是王都,我还以为会有一座巨大的城堡矗立在正中央呢,结果根本看不到啊。” 达玛尔失望地歪着头,而修妮娅似乎无法想象出他所说的那种寒酸的奇幻场景。她投来疑惑的目光,断然否定道:“城镇中央是大王宫。那是王国内政外交的中心,也是王族居住的地方。” “王宫啊…… 嗯,我们应该也没什么事要去那里。” 我们的目的是收集关于技术和遗迹的信息,这对提升战力和改善生活很重要。 但是像王宫或者贵族街区这种明显会很麻烦的地方,我们尽量不想靠近。除非只有拿到翡翠驱动器这一种方法了,否则绝对不想靠近。 “这里是主要街道。” 修妮娅指着的是从昨天经过的城门笔直延伸出去的宽阔道路。 博尔苏斯牵引的货车来来往往,农民、工匠、商人还有士兵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复杂的人群。这个地方比通往夜鸣鸟亭的街道热闹得多。在修妮娅的带领下,我们穿过人群,朝着城镇中心附近的广场走去。 “哦,这可真壮观。” 那里是一个摆满了五颜六色帐篷的早市。 露天商贩们大声叫卖着自己的招牌商品,很多购物的人抱着大量商品在人群中穿梭。从这里的景象完全看不出这个国家正在打仗。也许王国的人们并不认为帝国是个威胁。 “同样是战争中的国家,差别竟然这么大。” “王国没有进行改变国境线的战斗。他们只是利用丰富的兵粮储备进行防御战,拖延战争,说不定他们在等着帝国因为饥饿从内部崩溃呢。” “这是消极的战斗方式啊。不知道是该称赞他们聪明,还是该鄙视他们阴险……” 只要战争持续,国民的生命无论多少都会不断消耗。但是如果人们脸上看不到不满和不安,那这个国家的治理还是值得称赞的。如果这个国家没有种族歧视之类的问题,甚至可以考虑在这里永久居住。 我们一边闲聊着一边在集市中走着,很快就穿过广场,来到了对面的街道。 修妮娅在面对这条街道的一座看起来毫无特色的建筑前停下了脚步。如果非要说和周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挂着一块有神秘图案的木制招牌。 “这里是收藏家联盟尤莱亚市支部。” “哦,这和我想象的差别还真大。” 可能是因为对后街圆环的印象太深,以至于看到和其他房屋一样的建筑时,我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协调。跟着她走进敞开的门,这种不协调感更加强烈了。 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布告栏、长椅和毫无装饰的接待柜台,完全没有酒馆那样的设施。包括在柜台后面忙碌着办公的职员在内,这里完全是一种政府部门的氛围。 “达玛尔和阿波罗尼亚,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好嘞。” “知道了。” 看到达玛尔晃着工作手套,和阿波罗尼亚一起在长椅上坐下后,修妮娅再次朝着一个柜台走去。 她走向的是唯一一个明显空着的、右边角落的隔间。 “自由拾荒者,修妮娅?冯?洛尔。我想办理手续。” “自由拾荒者的接待在最左边。这里是组织用的,上面写着呢吧。” 对方的回应和预想的大不相同,甚至像是在质疑她不识字。 从修妮娅背后看向柜台里面,一个戴着大眼镜、看起来像商务人士的男人正对着一叠文件。他甚至都没转过身来看一眼自称自由拾荒者的她,只是瞥了一眼文件,叹了口气,把文件扔回给旁边的女职员,说这里不对。 这样的态度,难怪没人愿意来。不过,这种一般的看法对修妮娅完全不起作用。 “我暂时隶属于组织收藏家。” 听到这句话,男人的手第一次停了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国境内应该没有正在活动的组织收藏家。” “我们是前几天刚从帝国领土的后街圆环转移过来的。” 修妮娅说完后,男人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放弃了一样,用一只手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终于转过身来面向我们。 他的视线完全是在评估我们。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时,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原来如此,有徽章 —— 你是收藏家领袖吗?” “是的。算是吧。” “那么,请在这里填写认证人的名字和所属成员。还有最新的成果和时间。” 这个男职员似乎完全没有热情。他冷淡地递过来文件,修妮娅接过文件开始填写。 这个男人就像是为了工作而冻结了自己的感情一样,我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 他那被某种东西固定得硬邦邦的银发、圆框眼镜,还有穿着整齐的黑色外套,看起来就像一个穿着西装的商务人士,是一种完美的形象。但这反而更加凸显了他的古板,让人觉得他就像是效率和合理性的化身。 “…… 我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 哈哈哈。”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用锐利的蓝色眼睛瞪了我一眼,我苦笑着转过头去。 把这样的人安排在接待的岗位上,他的上司到底在想什么呢? “写好了。” “好的,我确认一下。领袖是雨宫恭一,是你吧?认证人是 —— 不,这太荒谬了。” 男人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他扶着眼镜的边框,反复看了几遍文件,最后甚至怀疑起镜片是不是花了,反复对着镜片哈气,然后用白布擦拭,确认文字没有变化后,他大声地清了清嗓子。 “洛尔女士,这个推荐人的名字是真实的吗?如果这个有错误,根据收藏家联盟的规定,这将构成虚假说明,是被禁止的。” “博尔杜?格兰玛?里洛伊斯顿的名字没有错。恭一,把徽章给我。” 按照她说的,我把徽章递给修妮娅,她把徽章翻过来对着男人。 “什么?” 男人小声说道,但他看起来像是精英或者老手,并没有慌乱,只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重新坐在椅子上,挺直了背。 “我确认过了,没有虚假。非常抱歉。最后是成果 —— 什么?” 但是,尽管他好不容易自然地掩饰了过去,当他看到文件的后续内容时,又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单独击败群体混合兽,这也不是假的。如果有必要,可以直接去问格兰玛。” “这…… 这太荒谬了。” “嗯,这是正常反应。” 修妮娅坚定地说完后,这个职员之前那种像冰一样冷漠的形象完全崩溃了。就连法蒂玛都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混合兽无疑是人类共同的威胁。它们能轻易地把成千上万的军队变成尸山,甚至能破坏机械。 这样的天灾竟然被几个组织收藏家打败了,而且还有博尔杜?格兰玛?里洛伊斯顿的保证。 这个接待员面对这个过于重大的事件,猛地站起来,离开了座位。 “请稍等一下。” 他笨拙地鞠了一躬,然后大步流星地朝着建筑内部走去。 看到这一幕,我觉得自己宣扬了自己的不寻常,心情有点沉重。 “应该积累一些更普通的成果才对……” “没有比这更好的成果了。在收藏家联盟中,没有你的战力能与之相比,本来就应该得到特别待遇。” “这不是好事吗?” 她歪着头问道。 但是,因为妖怪老太婆的缘故,我对收藏家联盟并没有好印象,所以我尽量不想让自己被人仔细调查。 “我不想太引人注目啊……” 看着胸前闪闪发光的金色徽章,我叹了口气。 收藏家领袖这个身份和流浪者相比,社会信用度要高得多,在很多方面都能得到便利,所以抱怨的话确实有点奢侈。 但是,解放者的问题以及那个使用阴谋诡计的老太婆的存在,让我对这个组织产生了超过其优点的厌恶,我只想尽量避免和他们有过多的牵扯。 “哥哥,哥哥,没关系的。” 法蒂玛似乎看透了我复杂的内心,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转过身,看到她温柔的笑容,想起了那个像创伤上撒盐一样的、让人有点害怕的格兰玛的记忆,差点被她慈母般的样子打动。 “你都被称为英雄了,已经很引人注目了。” “…… 嗯,我知道。你擅长在伤口上撒盐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法蒂玛不管是好是坏都不会说谎。但这样伤人的话还真是少见。 如果压抑住自己撒娇的情绪,大脑就会迅速冷静下来,也就能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那就是伴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很快就出现在我面前。 刚才那个职员慌慌张张地再次出现,在柜台前迅速弯腰鞠躬。 “刚才非常抱歉。经理想见您一面,请这边走。” “嗯。” 修妮娅看起来有点自豪,而我则怀着黯淡的心情,跟在职员后面。 我的目的是获取技术信息,并不是想和大人物交谈。 但是我的意见肯定不会被采纳,我只能默默地听从修妮娅的决定。 达玛尔小声笑着说,我们现在的样子就像被卖掉的小牛。 “哈哈,英雄也不好当啊。” “以他在帝国军队的表现,突然被授予爵位也不奇怪呢。” 阿波罗尼亚在旁边晃着脚,露出坏笑,说他要是当了官不是更好吗?达玛尔耸了耸肩,对此一笑了之。 “要是为了杀人而做那么麻烦的事,还不如直接杀了皇帝或者元老院,夺取国家政权更快。” “这不是个好主意吗?主人当国王的话肯定是个好国王。” 阿波罗尼亚似乎对自己的想象很满意,反复幻想了几次,觉得也不错,露出了傻兮兮的笑容。 如果恭一成为国王,他会施行善政,以机械为中心的古代战力来保卫国家,在他发挥才能的时候,人类和奇美拉人都会不分彼此地支持他。而且作为国家元首,留下继承人是很重要的使命,正室就让给修妮娅,自己当侧室也不错。 她发出奇怪的笑声,达玛尔也能想象到她沉浸在不知羞耻的幻想中。只是一个 “夺取国家” 的词,她就能想象出这么多,达玛尔真想问问她到底把世界扩展了多少。他从头盔的缝隙中叹了口气。 “喂,像恭一那样的老好人怎么可能管理好国家。他可是为了救一只猫都能拼命的笨蛋。” “这不是很重要吗!像主人这样不寻常 —— 不对,不基于性欲的混合人类奇美拉爱好者综合征可不多见!” “怪人总比正常人好点吧。” 虽然是自己的伙伴,但被这么说还真是过分,达玛尔用胳膊肘撑着。不过也算是个好名字。下次法蒂玛要是再惹出什么事,一定要让她亲口叫自己 “混合人类爱好者” 这个称号,他暗自偷笑。 但他又挥了挥手套说:“以他那种想法去争夺国家霸权,很快就会被那些老奸巨猾的人吃掉。就算被称为最强,人类的弱点也不会消失。搞不好几个月后就会像我一样了。” “你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 阿波罗尼亚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达玛尔把抱怨过很难抽的香烟的烟雾喷到她脸上,看到她呛得咳嗽,哈哈大笑。 “翻翻历史就知道了。看看现在的帝国和王国就知道了。正常的人怎么可能管理好国家。” “嗯…… 那像达玛尔这样的坏家伙就能管理好国家吗?” “我没那个能力也没兴趣。还有,谁说我是坏家伙,像我这么绅士聪明的男人可不多见!” 听到骸骨自信满满的话,阿波罗尼亚瞪了他一眼,心想 “你还有脸说”。如果是在玉匣里,她早就把他的两三根骨头拆下来了,但这里人多眼杂,她只能忍住,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看到她这样,达玛尔笑着说 “好可怕好可怕”,阿波罗尼亚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这个骸骨有时候会说些正经话,但大部分都是开玩笑的内容,没必要认真对待。这是阿波罗尼亚和达玛尔认识以来对他的评价。 被这个不靠谱的骷髅完全否定了自己的幻想,她很生气,但又觉得为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生气很傻,于是结束了对话。 这时,周围的对话自然地传入了她的耳朵,她出色的听力能清楚地分辨出这些话。 “…… 达玛尔先生,好像有人在说怪物什么的。” “喂,再仔细听听,狗丫头。要是怪物是我怎么办。” “你再叫我狗丫头我就不还你腿了。嗯…… 街道上,有个很大的,怪物?” 达玛尔其实很喜欢 “狗丫头” 这个称呼,但又不能突然失去大腿骨,于是清了清嗓子掩饰过去。 似乎是几个冲进接待处的人在谈论这件事,从他们紧张的样子来看,职员们也开始忙碌起来。 但是继续听下去,什么跑得很快、带着长筒的钢铁生物、声音很吵之类的,越听越觉得像是在说自己,阿波罗尼亚苦笑起来。 “啊,看来不是达玛尔先生,是玉匣呢。” 听到阿波罗尼亚的报告,达玛尔转向她,沉默了一会儿。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小声笑了起来,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 “—— 好,狗丫头。我们去随便编个故事,跟我来。” “啊…… 随便你吧。” 阿波罗尼亚本来想说自己有名字,但还是放弃了。和达玛尔认真对话只会让自己更累。 她抬起头,看到骨头已经轻松地和那群人聊了起来,她也赶紧跟了上去。 结果,关于那个正要站起来的钢铁怪物的委托,因为一个来源不明的信息说它往南边跑了而被打乱,最终这个传闻也没有了下文。 第73章 正面和背面 被带到的地方是一间极其奢华的房间,里面摆放着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皮革沙发,光滑的石制桌子上堆满了不知从哪里见过的、叫不出名字的果实,堆积如山。头顶上华丽的吊灯上插着许多蜡烛,照亮了散落在房间各处的高档装饰品。 —— 这简直就是虚荣的集合体吧。 虽然和面对格兰玛时有着不同种类的不自在感,但我还是坐在沙发上,看向对面。 那里坐着一个脸色白皙的青年,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他那四处乱翘的金色卷发十分惹眼。 他自称是经理弗里德里希?德波尔。和之前的办事员完全不同,他给人一种非常友好的感觉,以至于我差点就安心地觉得有权势的人里也有正经的好青年呢。 然而,一旦他开口说话,就像机关枪一样,用电视购物般的陈词滥调滔滔不绝地夸赞我们的丰功伟绩,还不停地说着尊敬格兰玛的慧眼啦,收藏家联盟的荣耀啦之类没头没脑的话。 最后,他还在这些话里夹杂着一些自吹自擂的内容,不仅我,连修妮娅都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哎呀,没想到能见到里洛伊斯顿大人麾下的英雄,真是荣幸啊。我以前获得的所有荣誉,在您面前都黯然失色。” “我可不是格兰玛的手下……” 虽然我用带着抽搐的笑容在言外之意中表达了 “你这家伙耳朵是不是有问题”,但弗里德里希似乎完全没有领会我的意思。 不仅如此,不管我怎么否定,他似乎都想把我塑造成英雄,而且执意不改 “英雄” 这个称呼。 “来,尝尝这个怎么样?这是从北方贸易国林登直接运来的高级茶哦。” “啊…… 哈哈,很好喝,是吧?” 我哪尝得出味道。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像是喷了香水一样的甜香,我的嗅觉早就已经麻木了。也正因如此,嗅觉敏锐的法蒂玛在后面不停地打着喷嚏。 如果这是他为了破坏她的嗅觉而采取的策略,那这个男人可真是个厉害的谋士。 不过,弗里德里希身上完全没有敌对的气息,不仅如此,他一看到我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就立刻换着花样地拿出各种不知道价值几何的东西。 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接受款待,白白浪费时间。一直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的我,也觉得差不多该走了,于是像抬起沉重的铅块一样站了起来。 “那个,点心和茶我们都很感激,不过我们是因为有事情才被叫来的吧?” “不不,让英雄您特地跑一趟,如果不表示一下欢迎,那不是太失礼了吗?来,别这么拘谨嘛。” “您的欢迎我们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而且我们还有点别的安排,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想先走了。” 我刚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就慌忙地让我稍等一下,再次邀请我坐下。 不管怎么说,就算我是格兰玛推荐的收藏家领袖,就算我打败了混合兽,他的反应也太过度了吧。我向修妮娅使了个眼色,她也无奈地微微耸了耸肩。 他的举动太可疑了,可疑到有些愚蠢,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我们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那,那个 —— 好吧。其实,今天非常感谢您抽出时间来。为了表示一点心意,我准备了一份礼物,您再稍等一会儿。来人!” 在我的压力下,弗里德里希的笑容微微一僵。 但他似乎还是想坚持自己的做法,轻轻地拍了拍手,把旁边的侍从叫了过来,吩咐了几句。 ——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看到这个有点紧张的青年的表情,我心里涌起一股罪恶感。我知道自己太心软了,客观地看,我的存在对别人来说就像怪物一样,只是我的语气稍微强硬了一点,对方就感到害怕,这也不能怪他。 弗里德里希虽然很麻烦,也让人觉得可疑,但只要他不是敌对的,我就很难采取极端的态度。 于是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这个青年经理像是恢复了状态一样,从侍从那里接过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我。 “请您把这个带回去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作为一个接待人员,他的表现可以说是满分。 只是,这让我感到有点不舒服。 “…… 我可以在这里打开吗?” “可以呀。我觉得您会喜欢的,怎么样?” 他甚至像是在催促我打开一样,把手掌伸向我。 在大家的注视下,我打开盒子的盖子,盖子没有一点阻力就滑开了。这个盒子的制作一定非常精巧。 如果里面只是一盒点心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 “这是……” 只是打开了一条小缝,我就看到盒子里面闪着金光。 在吊灯的光芒下闪耀着的贵金属。被做成硬币形状的东西,装满了小盒子的底部。 我立刻盖上盖子,抬起头,弗里德里希依然挂着那爽朗的笑容看着我。 这招还真是简单直接。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才发现了这个伪善青年的另一面。 “怎么样?” “这个我不能收。我可不想被谁收买。” 我把盒子推回去,弗里德里希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 在现代,收受贿赂也许并不罕见。但如果建立起金钱上的勾结关系,未来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哎呀,英雄您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吗?” “我的老师曾经严厉地教导过我,人心不是只靠金钱就能打动的。” 我努力不让自己流冷汗,勉强笑着回答。这时,弗里德里希拍着手大笑起来。 他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好青年的样子了。只是一个低俗的掌权者,眯着眼睛看着我。 “哎呀,您的老师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而您能坚持廉洁,真是让我佩服。那我送您一些点心当礼物吧,这个总可以吧?” 他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他自己一样。 我刚想说 “这个……”,修妮娅就拉了拉我的袖子。我看了她一眼,她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拒绝。 既然修妮娅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拒绝,于是我不情不愿地盖上盒子,放在膝盖上。 “…… 我收下了。” “您的智囊真是聪明啊。希望您以后也多多关照收藏家联盟哦,英雄雨宫。” 他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他自己一样。 我心里一阵不舒服,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地站起来。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对我的精神健康可不好。 —— 真是合不来啊。掌权者什么的。 我对收藏家联盟的印象更差了,我强忍着想要踢破门冲出去的冲动,离开了接待室。 但是,当我带着修妮娅和法蒂玛走下楼梯时,那个商务人士模样的男人正像要拦住我们的去路一样站在那里。 他身材高大,再次恢复了那副不友好的样子,用锐利的眼神看着我们。 不过,这正好。我们来收藏家联盟的原因不是来向掌权者问好,而是为了收集关于技术和遗迹的信息。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想问 ——” “离开王都。” 他的语气就像在拿刀指着我们一样。 他在接待我们的时候就很傲慢,现在更是一点礼貌都没有了,从他闪亮的眼镜后面,我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敌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要有兴趣,也别问问题。什么都别说,赶紧离开这里。” 这可真是让人无从下手啊。他的话后面明显还藏着 “否则” 这样的威胁。 法蒂玛可能是受不了他这么无礼的态度,发出低沉的吼声进行威胁。 但我用手制止了她,对他露出一个营业性的微笑。 “看来你很讨厌我们啊。不用你说,我们也没打算在收藏家联盟久留,不过,你至少能告诉我们原因吧?”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了,什么都别说。” “这是因为我们在这里会给你带来什么不便吗?不,或者说是给收藏家联盟带来不便?”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但男人一点都没有动摇,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径直从我们身边走过。 经过我们的时候,他小声地说了一句: “如果成为敌人,就做好相应的准备吧。” 在人都走光了的房间里,弗里德里希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在他的观念里,不管身份贵贱,对金钱欲望淡薄的人极其罕见。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英雄,就是这种罕见的麻烦人物。 前几天,从帝国领土的后街圆环支部向世界各地的收藏家联盟支部发出了紧急通报。 被列为绝对机密的卷轴上记载着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有一个组织收藏家打败了混合兽。而且,那个从没听说过的收藏家领袖,竟然是由博尔杜?格兰玛?里洛伊斯顿推荐并授予徽章的。弗里德里希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个现实。 他根本没想到这个英雄会来到自己这里。 而且,既然同名且持有徽章,那毫无疑问就是传闻中的英雄。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的应对有些仓促。但从评价英雄的角度来说,他的目标还是达到了。 —— 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摸不透底细吧。 他接受了款待,却拒绝了直接的贿赂。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在伪装,从权谋的世界来看,他就像个孩子一样。他看起来并不笨,但不管做什么都要依靠智囊,这让人觉得他缺乏决断力。 但最让他意外的还是他的外表。听说打败了混合兽的英雄,他想象中的是一个全身肌肉的怪物,但实际上出现的却是一个身材纤细的美男子。 当然,弗里德里希也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瘦子。但他的样子更像是一个暗杀者,而不是战士,让人觉得他别说打败混合兽了,就连正面和奇美拉战斗都很困难。 然而,从陪同他的两个女人的眼神中,可以明显看出她们对他的信任。虽然她们都是女人,有可能他只是擅长笼络异性,但如果只是靠这种小手段,是不可能打败混合兽的,更不可能得到格兰玛的认可。 在这个让人费解的英雄身后,隐约可见收藏家联盟中最有实力的人的影子,弗里德里希不得不承认,自己一时还无法得出结论。 “现在还是先收集信息比较重要吧。” 在快要陷入混乱的思考中,他强行打开了 “信任” 这个出口。当他陷入烦恼的时候,他总是擅长用这种方法来解决问题。 一旦确定了出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清楚了,他拍了拍手,叫来了人。 “您叫我吗,主人?” 一个女人从房间的暗处走了出来。 她身材丰满,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服,姿态十分诱人。她毫不掩饰自己褐色的肌肤,向弗里德里希靠了过去。 “那个男人是真正的强者,还是只是一个小丑呢?去调查一下关于他的事情,交给你了。” 弗里德里希嘴角上扬,笑着说道。而那个用黑布蒙着脸的女人,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抚摸着男人身体的动作,却充满了服从和好感交织的黏腻感。 “是…… 一切都听从弗里德里希大人的吩咐。” 第74章 奇美拉亚很难找到衣服(前篇) 在市场的一角,修妮娅抬头看着一块巨大的告示牌。那里贴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委托,冒险者和貌似自由拾荒者之类的人们聚集在周围,要么找到合适的工作,要么放弃后离开。我不识字,所以完全看不懂上面的内容。但是,比较干净的大纸张张贴在中央,越靠近外围,纸张就变得破破烂烂且越来越小,由此可以理解到工作内容和报酬存在很大差距。修妮娅看了一会儿那些告示,不久便摇了摇头,向我们站着的方向走回来。 “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信息。” “白跑一趟啊…… 嘛,没办法。” 既然在收藏家联盟和大众告示牌上都没得到信息,那就只能去酒馆转转收集传闻了。原本就觉得不会那么容易,现在可以确定这会是一场持久战了。既然如此,就需要做各种准备。特别是获取衣物在融入现代社会方面是个重要课题,尤其是达马尔的军服工作服加上头盔这种不自然的搭配,以及阿波洛尼亚那松垮垮的军服模样,必须得想办法改变一下。另外,关于我自己,从法蒂玛那里得到了 “因为是熟悉的氛围所以没有违和感” 的评价,也得到了周围人的赞同,所以就不换衣服了。 “那,去购物吧。” “嗯。” 确认修妮娅点头后,我们全员混入广场的人群中。不愧是王都,排列的露天商贩不像后巷商业区那样杂乱。店员全是人类,没有奇美拉利亚人的身影,商品虽然丰富但新奇的东西比较少。 “哎呀呀,果然城镇不一样啊,全都干干净净的。” 开心地摇着尾巴的阿波洛尼亚不停地环顾四周,时不时看向这边,询问对商店的感想。她似乎特别喜欢可爱的东西,看到用剩余布料制作的玩偶在售卖,眼睛闪闪发光,得到店主允许后抱起来给我们看。 “主人,这个孩子不可爱吗!?” 被问到可爱不可爱,我也不太清楚。看着狗娘怀中的人偶,似乎是模仿孩子的模样。眼睛是木制纽扣,穿着拼布衣服,有着长长的毛线头发。真是很平民化的人偶。 “我对这类东西不是很了解 —— 可爱吗?” 我勉强给出个答案,背后立刻传来尖锐的话语。 “孩子气。” “我觉得以我的年龄玩玩具不太合适。” 被两个年纪比我小的人毫不留情地批评,阿波洛尼亚像闹别扭一样垂头丧气,把人偶还给店主。后面的达马尔强忍着笑,人偶之后大概会被拆解吧。 “反正你自己就很孩子气。说什么呢,猫也就算了,修妮娅明明那么平却……” “用体格来比较大人和孩子是不对的。发育情况因人而异。” 也许是因为被提及身体方面,修妮娅眼中燃起冰冷的怒火。否定别人的爱好不好,以这个为理由触及别人的自卑也不行。我不知道修妮娅怎么想,但看她生气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吧。 “不要在大街上吵架。” 我夹杂着叹息提出批评,修妮娅立刻变小,露出反省的神色。但阿波洛尼亚似乎把这当成好机会,缠上我的右臂,带着调皮的笑容抬头看着我。 “主人更喜欢哪种体格呢?作为男性,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扭来扭去的狗娘,腰和尾巴一起摆动。她紧紧贴着我右臂的丰满胸部,让我感觉到神经都集中在那柔软的触感上。我内心某处也在呐喊自己也是男人,但阿波洛尼亚明显是为了针对修妮娅才这么做,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露出不检点的表情,可能会被翡翠般的目光刺死。但是我很难回答。特别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哪种更好,所以如果要回答,也只能是很模糊的答案。 我偷偷看向左边,修妮娅虽然眼神冰冷,但明显在等我的回答。我原本期待她像往常一样不屑一顾地拒绝回答,结果在这个时候我没了退路,只能挠挠头。 “啊…… 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所以我不会因为体格大或小就决定魅力,但是……” 我觉得自己给出了最好的答案。如果答案很模糊,那就只能吐露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但是女性们的反应却不怎么样。 “咦?主人对女性身体不感兴趣吗?那你还是男人吗?” “恭一,只看外在部分而不关注异性是不自然的。” 先不说阿波洛尼亚,为什么修妮娅也要这么说我呢?本来体格的话题无论怎么说都是雷区。同性之间还可以比较随意地谈论,但对异性的评价终究只是愿望,对她们应该没有任何好处。 —— 话说,问我的爱好有什么用呢? 我束手无策,只能用眼神向达马尔求救。但是,这个骷髅似乎很擅长察觉危险。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和附近的店主聊得热火朝天,根本不看这边。真是个没用的不死者。既然如此,最后的希望就只有法蒂玛了。我满怀期待地看过去,希望她打个哈欠让场面冷下来,但看到她摇晃的猫耳,我彻底放弃了。她闪闪发光的金色双眸,明显在期待着什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看到她那像等待礼物的孩子一样的神情,我觉得如果跟她搭话就输了,于是我再次把目光固定在前方。 不过,她们的攻势不会就此停止。 “主人?说清楚嘛,男人不都喜欢大的吗?” “恭一,如果说是个性,那就说说其魅力。” “呃……” 这简直是一种折磨。就像在一个必须扳动某个操纵杆才能逃脱的房间里,带刺的天花板缓缓降下。而且无论扳向哪个方向,都能预见到会遭到猛烈的追击,甚至会觉得就这样被压死还更轻松些。 但我的命运似乎还没到尽头。那闪耀着银光的东西,在我看来就像神一样。 “啊,铠甲 —— 达马尔!有铠甲!” 我甩开缠着我的阿波洛尼亚,留下那些刺人的目光,滚进店内。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让三个人愣在店门口好一会儿,不久回过神来,一起叹了口气。 “逃跑了。” “逃跑了呢。” “逃跑了啊。” “啊?什么逃跑了?” 听到我的声音,达马尔疑惑地歪着头,但没有人回答他。 达马尔选的是一种叫做冲刺铠甲的装备,它是在冈贝佐恩铠甲下贴上金属板的铠甲,再加上普通的护手和金属靴子的组合。顺便还买了一条唯一在售的棉裤。 “那,我去调整一下这家伙。” 抱着新买的装备,骷髅哼着歌独自回旅馆了。看样子他是想马上把这些改造成自己专用的。 在防具店前和达马尔分别后,我们开始在广场上寻找阿波洛尼亚的衣服。但这时,问题出现了。 “奇美拉利亚人有点……” 一位妇人抱歉地说。 “别让那些有兽臭味的家伙进店!” 一个男人怒吼道。 “去贫民区怎么样?” 一个女人露出令人不舒服的笑容说道。 仅仅这些话,我们就逛完了广场上所有卖旧衣服和定制服装的店。这种反应在某种程度上是意料之中的,我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忍耐着。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在离开广场后的第四家店,我的忍耐达到了极限。 “你没常识吗?为什么要给野兽穿衣服?那些没有文明的家伙根本不需要模仿人类,这不是浪费吗?” 这家店是一家位于远离广场的街道上的裁缝店。因为店里摆着一些看起来做工不错的衣服,所以我们就进去看看,结果这可以说是我的一个大失误。毕竟店员是一个年轻人,他似乎想说 “蛮族模样”,对我们表现出彻底的种族歧视。在这里我一开始也是握紧拳头忍耐着。甚至,当我主动转身准备离开店的时候,我的判断应该是没错的。但他似乎认为这是我认输了,对着我的背影嘲笑起来。 “奇美拉利亚人是劣等种族吧?你是不是因为不受女人欢迎,才对那些肮脏的家伙动手?作为一个人,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我深吸一口气。希望刚才的话没有被在外面等的两个人听到。在修妮娅阻止我之前,我已经握紧拳头站在了那个年轻人的面前。不知道是他脑子不好还是没眼力见,年轻人笑嘻嘻地耸着肩。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说你的坏话。这只是作为一个人的忠告吧?” “是吗?那这是我给你的回礼,也是我的忠告。” 我扭转右半身,用全身的力气一拳打在年轻人的左脸颊上。在我身后,修妮娅按着额头,但我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年轻人比看上去要轻很多,他向右旋转着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后面的柜台上倒下了。甚至还有牙齿飞溅到地上的 “赠品”。我一边轻轻呼出一口气,感受着拳头上传来的冲击,一边拼命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如果不是大白天,我可能会送他一颗子弹而不是拳头。 “我对你的思想不感兴趣。所以你怎么想奇美拉利亚人是你的自由 —— 但如果你侮辱我的家人,下次我会让你的脑袋清醒清醒。” 我背对着像金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的年轻人,带着修妮娅走出了店。但是一回到街上,涌上心头的就是一种彻底完蛋了的感觉。我不知道殴打罪会判多重的刑罚,但我可不想突然就被官府找麻烦,于是我带着所有人逃离了现场。 “主人,真的一点都不让人失望呢……” “我倒觉得我已经很能忍了。” 奇美拉利亚双胞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看来我的忍耐力完全没有得到她们的信任。实际上,我已经非常痛快地揍了他一顿,所以也无法反驳她们的预测。而且,还有修妮娅这个刹车在,我感受到背后冰冷的目光,胃都疼了。 不过,我也有我的说法。 “—— 谁被人说家人坏话都会生气的吧。” “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提醒过你。” 修妮娅的正论反击就像我在店里打出的勾拳一样有力,没有物理冲击却让我的大脑一阵摇晃。 “哥哥虽然很温柔,但有点太过敏感了。” “我倒觉得这样也挺让人开心的。” 比起阿波洛尼亚想要人偶那件事,我这个毫无忍耐力的人更像个孩子。我觉得 800 年前的我好像没有这么攻击型的性格,但那时候也没有像家人一样的存在,所以也没法比较。硬要说的话,部队里的伙伴比较像家人,但他们比我更加血气方刚,而我作为队长,更多的时候是在控制他们。 —— 我一直都想保持平和的心态啊。 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走着,不知不觉中,周围的街景变了,阿波洛尼亚叫了一声。 “好像快到贫民区了呢。” 这里没有贵族区和平民区那样的墙壁。只是建筑物的氛围、道路的状况、人们的外表等形成了看不见的分界线。既然如此,商店里的商品也会根据需求而不同,在一个十字路口的角落里有一家脏兮兮的旧衣店。正好有一个像狗一样的奇美拉利亚男性从店里走出来,所以这里似乎没有歧视。 “我自己去看看,主人和修妮娅在这等着吧。” “嗯,没办法,我跟你一起去。” 阿波洛尼亚一定是为了不让我再惹麻烦,才这么体贴。法蒂玛也严格遵守两人以上行动的规则,虽然不太满意,但还是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我们看着她们走进店里的身影,在十字路口对面的斜对角位置松了一口气。到这里都还不错。 “你说什么!!” 但安心的时间很短暂,周围一带都被阿波洛尼亚的大喊声和旧衣店里传来的激烈破碎声震动。发生什么事了?我拔出枪,慌忙冲进店里,看到法蒂玛单手拎着一只像人类孩子那么大的老鼠,阿波洛尼亚把刀抵在它的脖子上。 “你再说一遍试试!你要是敢小瞧阿斯泰里翁,我就割断你的喉咙!” “啊哈哈,你们真有趣呢。真的……” 像烈火一样咆哮的阿波洛尼亚和露出像弯月一样微笑、眼中闪耀着战意的法蒂玛。在她们脚下,一个长着鳞片的奇美拉利亚人脑袋插在地上,附近的墙上,一个长着羽毛的奇美拉利亚人被砸在上面,翻白眼昏了过去。 “你做好变成肉酱的准备了吗?” “等等!法蒂,冷静点!” “阿波洛尼亚,冷,冷静!” “放开我!这家伙竟然敢说主人!” 我和修妮娅拼命把阿波洛尼亚和法蒂玛从店里拖出来,我用锁喉的方式控制住法蒂玛,修妮娅也全力按住阿波洛尼亚。但似乎已经太晚了,被当作店员的大老鼠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那简直是要杀人了啊!” 我不明白状况,让两人坐在地上,询问事情的经过。于是她们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 “那些没种的混蛋竟然说主人是软弱的人类,还说主人是喜欢无毛的变态!!” “就是啊,我们只是稍微教训了他们一下而已。真的,我们本来打算把他们的脊椎抽出来放血呢。” 听着阿波洛尼亚的毒舌和法蒂玛的残忍言论,看来惹火她们的是小混混们简单而低俗的话语。而且,他们因为奇美拉利亚人特有的无毛特征而轻视她们,结果被前帝国军人和解放者瞬间打倒,被砸在墙上或地上。了解情况后,修妮娅把手放在额头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 我明明说过要避免麻烦的。” “但,但是,是他们不对啊!真的,如果没杀了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 ——” 阿波洛尼亚不服气地反驳,法蒂玛也点头表示同意,但一看到修妮娅严厉的目光,两人立刻就蔫了,一起变小了。 第75章 奇美拉亚很难找到衣服(后篇) 有人为自己生气是让人开心的事,但就算是陌生人说自己坏话,说实话,那也无所谓。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的我,坐在街边的花坛上仰望天空。 “给,哥哥。我买回来了。” “啊…… 谢谢。” 法蒂玛从附近的小摊买回了一些烤串。她把烤串递给我和阿波洛尼亚后,便把尾巴贴在身上,在我旁边坐下。眼前是一家充满梦幻氛围的裁缝店,现在修妮娅一个人正在里面谈判。她似乎对这一连串的麻烦感到无奈。她对我们所有人说,不要再惹麻烦了,乖乖在这等着,然后就一个人快步走进了店里。我忠实地遵守她的命令,一边看着在街上玩耍的小鸟,一边心不在焉地啃着烤串。这时,法蒂玛突然小声嘟囔道。 “…… 那个,哥哥。哥哥经常说我们是一家人,对吧?” “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瞥了一眼旁边,她正盯着烤串,那眼神仿佛要把烤串看穿。法蒂玛基本上喜欢吃肉,像这种涂着甜辣酱汁的烤串,平时她肯定会扑上去。但现在她却没有要吃的意思,只是摇晃着大耳朵,歪着头。 “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是一家人呢?我们又不是亲子关系,也不是亲戚关系。” 对于她这个单纯的疑问,对面正在嚼肉的阿波洛尼亚也把耳朵转向她。但对我来说,这只是苦笑一声,因为理由非常简单。 “只是我这么认为而已。玉匣是能让大家安心的地方,如果有像家人一样的信任关系,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吧?” 机甲步兵也许是现代最强的战力。但只要里面是人,就不可能只靠战斗活下去。一开始因为有达马尔在,我们有了战斗的力量和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但我们没有现代的知识,为了获取这些知识,偶然间遇到了修妮娅、法蒂玛和阿波洛尼亚。然后她们自然就成了可以信任的人。我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明确地说了出来,法蒂玛这才终于把脸转向我。 “那哥哥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成为家人吗?” “成为家人是什么意思。对我来说,你们已经是家人了 ——” 我刚说到这里,话就卡在了喉咙里。明明说得很清楚,但不知为何,对话的齿轮好像错位了。我觉得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于是努力回忆着模糊的记忆。后巷商业区,被喝彩声包围的收藏家联盟大帐篷,还有坐在面前满脸通红的玛蒂?马什。 —— 似曾相识? 一种触电般的感觉袭来,我差点把烤串掉在地上,猛地转向法蒂玛。但似乎已经太晚了。 “那,那个,这种话你应该早点说啊…… 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那个。” “呜,呜呜,主人是认真的吗!?不过以主人的收入,这点也没问题啦…… 嗯,可以期待一下吧?” 法蒂玛的脸像煮熟的章鱼一样红,平时很听话的尾巴现在剧烈地摆动着,阿波洛尼亚的脸颊也微微泛红,抬眼看着我。而且这次她们不是可以轻易摆脱的对象,我赶紧开动脑筋,试图解开这个误会。 “等一下!我不是指婚姻关系才说家人的!而且那样的话达马尔怎么办!?” “但是说成为家人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法蒂玛纯真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一时语塞。我摇了摇头,整理着思绪。毕竟一个 27 岁的男人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下手,怎么想都不太合适。再加上阿波洛尼亚的话从伦理角度来说是不可原谅的行为。我意识到这一点,觉得自己可以解开这个误会了。 “重婚可是违法的吧?从伦理上来说也是不可原谅的 ——” “你说什么呢?没有禁止重婚的法律啊。” 我正得意地说着,听到她的话,我的表情像石像一样凝固了。不不,不可能吧,我内心的古代伦理观在颤抖。我拼命掩饰着,像一个没油的机器人一样,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转向法蒂玛。 “哈,哈,阿波说话真有趣。是吧,法蒂?” “我也没听说过。” 看到她一脸茫然的表情,我内心的古代伦理观无声地崩塌了。看来现代的男女关系存在很大的问题。毕竟在合法的情况下可以建立后宫,对有钱人来说这简直是梦想中的时代。不过,我本来就是平民,在男女交往方面又没什么经验,这对我来说实在是不现实的事情。我被这个冲击惊得垂头丧气,阿波洛尼亚特意绕到我面前,用头顶了顶我。 “主人,趁这个机会我想问清楚,你是真的想把我们都 —— 呜!?” 她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棕色的眼睛看着我。对于她这个不切实际的问题,我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烤串塞进她嘴里,让她闭嘴。 “别说傻话了……” “呜呜,主人真大胆,突然就往嘴里塞 ——” “闭嘴吃你的。” 阿波洛尼亚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话,但烤串似乎很好吃,她幸福地嚼着。我看向旁边,法蒂玛本来是提问的人,现在还在思考着什么,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开始啃起烤串。看到她这样,我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对她说出这么离谱的话感到无奈。我连喜欢一个女人都感到害怕,怎么可能同时拥有好几个女人。更重要的是,如果把她们当成异性看待,可能会破坏我们之间作为伙伴的信任关系。当然,我也是男人,不能说对她们完全没有感觉。但和我们奇迹般在现代建立的容身之所相比,这些都只是小问题。想到这里,我微微耸了耸肩,旁边的法蒂玛咽下嘴里的肉,歪着头说。 “修妮娅好慢啊。” “被你这么一说确实。去看看 —— 哇!?” 就在我拍掉裤子上的沙子站起来的瞬间。我们正前方的裁缝店门像被弹开一样猛地打开,接着一个什么东西以惊人的速度滚了出来,直接朝我们冲了过来。我侧身一跳躲开了,法蒂玛和阿波洛尼亚也幸运地没有被直接撞到。但这个突发事件还是让她们吓得毛都竖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吓我一跳…… 这是什么?” “人类,呢。看起来很瘦弱。” “嗯?” 听到阿波洛尼亚的声音,我赶紧跑过去看,果然是一个身材纤细、看起来不太健康的男人,眼睛在打转。他穿着一件满是褶边的衣服,肯定是店员。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我一边想着不会吧,一边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只见修妮娅从敞开的门里走了出来,身上仿佛带着愤怒的热浪。她看着地上打滚的店员,说道。 “这家店不用去了。找下一家。” 说完,她不等任何人回答,就大步走在街上,我们赶紧追上去。 “修妮娅,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那个男人的错。他根本不了解恭一,竟然还说恭一是萝莉控。” 她走得很快,依然面无表情。但现在她看起来气得要冒烟了。据她说,一开始店员的态度还很正常。但修妮娅的外表似乎触动了店员的神经,他想尽办法吸引修妮娅的注意,结果一知道她有同伴是个男人,就开始说坏话,还抬高自己。修妮娅没有说那些坏话的内容,但能让一直告诫我们不要惹麻烦的她如此生气,肯定非常过分。结果,愤怒的修妮娅把卡普佩尼奥催泪粉末撒在店员脸上,趁他惊慌的时候全力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萝莉控啊……” 客观地想象一下自己的现状,我只能苦笑。从年龄上来说,除了阿波洛尼亚,其他人都有问题;从外表上来说,除了法蒂玛,其他人都有问题。对于陌生人来说,有这样的感觉也没办法。 “首先前提就不对。我是个成年人。第一次见面就被说发育不良,实在是让人不愉快。” “好了好了,既然都做到这份上了,就别生气了。” 那个男店员也挺可怜的。看到一个美女进店,想搭讪,结果因为失言被扔到了街上。说是自作自受也没错,但男人看到有竞争对手就燃起斗志也不奇怪。不过,他的热情攻击让修妮娅感到不舒服,所以他还是个可怜的男人。 我们在夕阳染红的小巷里无精打采地走着。因为一次次的麻烦而疲惫不堪,而且最后连好好看商品的机会都没有,精神上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们已经开始觉得在城市里给奇美拉利亚人买东西本身就是个错误,正带着放弃的情绪四处游荡的时候,发现了一家隐藏在小巷里的店。怎么看都像是一家裁缝店,但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氛围,面向街道的墙上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嘎吱作响的招牌,表明这是一家服装店。 “如果这家店也不行,今天就回去吧……” “同意。我累了。” 我背对着无精打采的修妮娅,轻轻地推开店门往里看,狭窄的店里摆着架子,上面堆着一些衣服。但是因为左右都被房屋包围,阳光照不进来,所以店里很早就点上了蜡烛,却看不到店员的身影。 “有人吗?” 我一边喊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进店里。但是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静。我环顾四周,看到柜台上有一个手摇铃,但似乎很久没人碰过了,金属表面都生锈了。墙上挂着一件像是未完成的毛衣,凳子上放着线团和编织针。但奇怪的是,在之前的裁缝店里总能看到的纺车在这里却不见踪影。不过,存放各种线的架子却很气派,里面的线种类也非常丰富。 这里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走进了一座恐怖的房子。不过,既然不是为了体验恐怖才来的,没有店员可不行。 “好像没人。没办法,明天再来吧。” 我正准备转身面对修妮娅。但是,我看到的是一张充满整个视野的女人的脸。而且不知为什么,她所有的部位都是上下颠倒的。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是妖怪之类的东西。 “哇!?什,什么!?” 我的心跳猛地加快,赶紧向后跳开,拉开距离。差点就拔出枪了,但仅存的一点不要冲动的本能让我的手在枪套上停了下来。 “…… 客人?” “嗯?” 店员悠闲的语气让我吃了一惊,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一旦紧张感消失,情况就看得很清楚了。上下颠倒的女人,竟然像马戏团的人一样,用一根细绳子吊在天花板上。里面好像有铁丝之类的东西,裙子没有翻起来,保持着很好的形状。这个奇怪的女人既然说了 “客人”,那应该就是店员吧。我再次看向这个倒挂着一动不动的女人,店员上下颠倒着,熟练地歪着头。 “啊…… 我是来买衣服的客人,不过,这家店奇美拉利亚人也能买东西吗?” 倒挂着的她静静地看着我,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她那悠闲的样子有点像法蒂玛,但和法蒂玛不同,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甚至可以说,如果有人说她只是在发呆,我会更容易接受。但是店员女人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后,又莫名其妙地把头歪向另一边。与此同时,她中间黑白相间的长侧马尾也晃动了起来。说歪头,其实只是微微抬起头,我正想问她这样不难受吗,但她比我先开口了。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人类吗?” 第76章 蜘蛛裁缝店 “你在说什么……?” 听到店员的话,我一时愣住了,仔细一看才发现,细细的丝线并没有缠绕在她身体的任何地方。那她是怎么吊在那里的呢?似乎那些丝线是从她腰部周围伸出来的黑白相间的某个东西上延伸出来的。这么说来,就像蜘蛛一样。 “奇美拉利亚?阿拉内亚。尤其是能变成人形的个体非常罕见。” 修妮娅轻声说道。店员就像在马戏团表演一样,倒挂着身体旋转过来,面向修妮娅。在这个过程中,她似乎没有动过手脚,看来她完全是靠丝线的移动来控制自己的姿势。 “见多识广的客人。但你是人类吗?” “为了避免麻烦,我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可以让他们进来吗?” “我没有理由拒绝。请进吧。” 店员说着朝门伸出手,修妮娅身后的门自动打开了。现代不可能有自动门,所以她大概是在店里布满了丝线,通过操纵丝线来控制门的开关吧。 —— 被蜘蛛丝支配的空间。真可怕啊。 能轻易支撑起人的体重的强韧丝线。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它,而且自己还身处这个可以说是巢穴的地方。只是想象一下,我的后背就冒出一股冷汗。 在修妮娅去叫另外两个人的时候,我从后面观察着被称为阿拉内亚的店员。从脸到脖子根部,和白皙的人类女性没什么区别。要说有什么特征的话,那就是酒红色的眼睛吧。但是从黑色连衣裙下露出的手和脚,就像戴着手套和长筒袜一样漆黑,手背上和脚背上都有一条白色的纹路。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腰部代替尾巴长出了蜘蛛的腹部。有橄榄球那么大,漆黑的身体似乎覆盖着短毛。靠近根部有一条和手脚上一样的白色粗线,尖端伸出细细的丝线。 “客人,别这么盯着看。” 也许是我观察得太专注了,她微微红着脸,再次把身体转向我。不管外表多么奇特,奇美拉利亚人和人类有着相同的心理,而且对方还是女性。 “啊,不…… 抱歉。我觉得黑白搭配很漂亮。” 我赶紧低下头,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本来全身就由黑白两种颜色构成,穿着黑色连衣裙的样子更是惊人地好看,微微露出的笑容和红色的眼睛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也许是因为我本来对蜘蛛就没有什么好恶之分,所以我觉得这个女人和她的腹部结合起来很有魅力。 说完之后我觉得自己说得太随便了,但她眯起眼睛笑了。 “很会说奉承话呢。勾引奇美拉利亚人的奇怪人类。”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 我没有那种技巧,赶紧否定,再次低下头表示歉意。如果按照她的话来理解,在现代,对奇美拉利亚人有好感的人类肯定是非常罕见的存在吧。或者应该说是变态。 店员看着我的样子又轻声笑了起来,然后静静地伸出丝线,双手撑在地上,像体操运动员一样柔软地弯曲身体,降落在地上。 “奇怪的客人,我是薇拉米特。叫我薇拉吧?” “我是天海恭一。请多关照,嗯…… 薇拉小姐?” “叫我薇拉就好。慢慢看。” 她说着,摇晃着蜘蛛腹部,钻到柜台后面,坐在凳子上,马上又开始编织起来。明明是在做生意,却完全没有推销自己做的衣服的意思,真是个自由的女人。 这时,修妮娅带着两个奇美拉利亚人走了进来。 “哇,好漂亮的衣服啊。” 一进店,法蒂玛就看到了薇拉米特的连衣裙,发出感叹声。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的阿波洛尼亚也惊讶地叫了一声,但原因却大不相同。 “哇,不是吧。本来人形的阿拉内亚就很罕见了,竟然还在这种城市里,还开了一家店,我从来没听说过。” 她笑着说,还以为是修妮娅看错了。看来像薇拉米特这样的存在非常珍贵。 但是当事人却好像并不在意,一边不停地编织,一边用眼角余光看了看两个人,然后又把视线落回手中的活计上。 但是,当阿波洛尼亚从法蒂玛身后完全露出身体的时候,薇拉米特突然瞪大了眼睛,像箭一样迅速地扑向她。 我明明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一件没织完的衣服和编织针,薇拉米特的身影消失了。如果这是魔法,我肯定会马上相信。 听到阿波洛尼亚的尖叫声,我赶紧回头,只见那里已经开始检查起她的军服了。 “不合身的衣服 —— 男人的?” “啊,哈哈,果然很引人注目呢。” “恭一先生的衣服也是,用的是什么布料?染色也很牢固,这种不可思议的手感的纤维我从来没见过。尤其是这么精细复杂的缝制……” “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啊。真厉害。” 我对衣服几乎一无所知,只能对薇拉米特的认真感到佩服。 但是阿波洛尼亚好像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尴尬地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阿拉内亚的人看到谁都是这样。从纺织到服装,只要是关于纤维的事情,她们就会两眼放光,很想了解。” “专门从事纤维产业的种族。从出生起就靠操纵丝线生活,据说她们的缝纫技术是其他种族无法比拟的。” 修妮娅说,阿拉内亚是纯粹的纤维工匠。实际上,眼前的薇拉米特紧紧抓住阿波洛尼亚的军服不放,和之前发呆的样子完全不同,非常专注。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也认同了修妮娅的说法。 她这样检查了一会儿,好像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还是不满意,于是用强烈的目光抬头看着阿波洛尼亚。 “脱下来给我。” “啊!?不,在这里吗!?” “马上,快点。” 薇拉米特用不容置疑的强硬语气催促道。也许是觉得阿波洛尼亚犹豫不决的时间都很可惜,她竟然自己动手去解军服的扣子。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赶紧退到店外,不一会儿,门那边传来了阿波洛尼亚的尖叫声。 窗帘拉开,阿波洛尼亚走了出来,女人们都发出了 “哦” 的声音。 她穿着用赭石色染过的灯芯绒高领毛衣,结实的帆布制成的奶油色短裤。外面套着一件深褐色的风衣,脚下是棕色皮革制成的系带长靴,整体搭配非常沉稳。 和之前松松垮垮的军服相比,这套衣服简直是完美无缺,就连对服饰一窍不通的我都有点感动了。 “呼…… 完成了。尺寸也刚刚好。” 负责全部搭配的薇拉米特完成了一项工作,脸上露出光彩,而本应是主角的阿波洛尼亚却不知为何满脸是汗,战战兢兢的。 “这,这件风衣是阿拉内亚纤维做的…… 很轻很结实还烧不着,是超高级的东西啊……” 大概她心里正在算着一笔可怕的账吧。但是就像给修妮娅和法蒂玛买衣服的时候一样,如果她喜欢而且很合身,我就不会吝啬这点钱。 更何况这次交易已经达成了,阿波洛尼亚的计算完全没有意义。 “这个真的可以给我吗?” “可以啊。如果你能和我交换,我也很高兴。” 薇拉米特手里拿着刚才阿波洛尼亚穿的军服。她似乎对自动编织机复杂的缝制技术很感兴趣,一直盯着从阿波洛尼亚那里抢来的军服看,所以我提出如果可以的话,用这个交换。 当然,800 年前的古代军服非常稀有,价值很高。但是我和达马尔只是普通的军人,对纤维产业一无所知,除了穿也没什么别的用处。 但是如果是薇拉米特的话,也许能把它用在更有建设性的地方。当然这只是我的期望,但是如果能仅仅重现它的设计,我们也有可能生产出自己穿惯了的衣服。 而且,考虑到修妮娅说的阿拉内亚纤维的价值,这次交换对我们来说显然是非常有利的条件。 —— 没想到军服能值 100 枚银币啊。 虽然我故意模糊了军服的出处,但是薇拉米特似乎对衣服的来源并不在意,反而追问我关于这种技术的知识。 “如果你们再找到有趣的东西,一定要拿来。我很欢迎你们再来。” “好啊,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作为交易达成的证明,我握住她黑白相间的手,她微微一笑。看着她那暗红色的眼睛,我仿佛被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吸引住了。 我不知道她的年龄,但是她看起来比玉匣里的女人们都年长,有一种沉稳的气质,也许可以用成熟的魅力来形容吧。本来就很少和异性接触的我,被她那妖艳的气质弄得脸颊有点发热,不自觉地把视线移开了。 不过,阿波洛尼亚现在可不管我的内心想法,看到我们握手达成交易,她脸色苍白,尖叫起来。 “咿咿咿!?等等,等等啊!” 阿波洛尼亚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扑到我的怀里,眼里含着泪水,拼命地左右摇头。 “我不能要这么好的衣服!” “为什么?很适合你啊,就这样挺好的。你也需要换衣服,顺便再选几件怎么样?” 我笑着说她太夸张了,轻轻地敷衍她。 衣食住行的充足是生活的基础,没有理由在这方面吝啬。而且能幸运地通过交换得到这么高级的东西,真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作为服装专业人士的薇拉米特似乎已经准备好了替换的衣服,她拿出几件叠好的衣服递给我们。 “这个给你。我觉得很适合那边的小狗姑娘。” “真厉害,手脚真快。阿波,如果你没意见的话,就用这些换吧?” “换,换衣服 —— 呀!!” 阿波洛尼亚小心翼翼地回头,一看到薇拉米特手里的衣服,就尖叫起来,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薇拉米特觉得她的样子很有趣,微笑着把衣服递过去,阿波洛尼亚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摇着头,紧紧地抱住我的腰,泪流满面。 “等等,等等,主人!别这么草率!!就算把我当奴隶卖了,也不值几百枚银币啊!”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是必要的开支,而且交易已经达成了。啊,算了。法蒂,你来拿着。” “好的。” 阿波洛尼亚大吵大闹,坚决不同意,我觉得很麻烦,就把所有买的东西都扔给法蒂玛。她也不嫌弃,从薇拉米特那里接过来,但是可能知道这些衣服的价值,把衣服放进背包的时候非常小心。 “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不好意思。以后再来哦。” “主,主人!等等,等等啊!” 我向薇拉米特微微鞠躬,然后把还在纠缠的狗娘夹在腋下,转身离开。 阿波洛尼亚挣扎着,但是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而且除了胸部,身材比修妮娅还小。一点也不重,结果她不仅没能阻止我离开,甚至连挣脱都做不到。 “恭一先生。” “嗯?” 但是当我轻轻打开门的时候,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我停下了脚步。 我还以为有什么东西忘了,回头一看,她还是那副看不出表情的样子,轻轻地挥着手。 “近期…… 再见…… 哦。” “—— 好。” 我带着疑问,含糊地回答了一声,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她的真正意思,但是薇拉米特那温柔的眼神,让我觉得她好像能看透未来一样。 第77章 月夜下的后院谈心会 吃完夜鸣鸟亭的晚餐后,我坐在店的后院,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吹着夜风。 倒也不是特别想一个人待着,但不知为何,一坐到井边的长椅上,各种思绪就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又渐渐消散。在这些思绪中,我最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无论是技术之都还是遗迹,只要它们存在,迟早都会被发现。但那也只是获取古代物资的手段而已。 —— 假设翡翠成功修复,之后自己又想做什么呢? 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旅行也不错。但让女孩子们一直过这种流浪生活,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这样的话,就只能找个地方定居下来,但无论是在帝国还是王国,在人口集中的地区,种族、机械人、骸骨等等问题堆积如山。而且如果不依靠收藏家联盟,自己实际上就等于失业,所以在考虑定居之前,必须先想办法赚钱。 这些问题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我正有些无奈地喝着咖啡,这时身后适时地传来一个声音。 “主人,我可以坐旁边吗?” “啊,可以。” 傍晚的时候她还那么慌乱,但一旦到了无可奈何的时候,她转换心情倒也很快,回到夜鸣鸟亭后就一直心情很好。 现在她似乎还保持着这种好心情,穿着合身的高领衫和短裤,轻快地转了个圈,轻轻一蹦就坐在了长椅上,愉快地说起话来。 “主人,你听说了收藏家联盟的事吗?” “啊,是那个玉匣引起骚动的事吗?刚才回房间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了。” “只看一眼就说‘是钢铁怪物’,真让人忍不住笑出来呢。我自己一开始的时候,可是眼睁睁看着同伴全被杀了。” 阿波罗尼亚说着傻话哈哈大笑起来,但她的话实在太有真实感了,我只能勉强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不过她似乎完全没在意,甚至还像在讲动作电影剧情一样,手舞足蹈地继续说着。 “能一击打倒血咬者的飞行道具!这么说来,重装兵被一击消灭也能理解了。” “嗯,确实 —— 如果对手是普通人,就算穿着铠甲,面对自动步枪也没什么办法……” 就算是金属铠甲,也挡不住步枪子弹,根据距离不同,甚至连手枪子弹都防不住。如果被玉匣为对抗机械人而设计的主炮链炮击中,被炸得粉碎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这么说着技术差距之大,阿波罗尼亚微微点点头,然后认真地转向我。 “就是这件事,主人能不能教我你的战斗方法呢?” “我的战斗方法?” 阿波罗尼亚并不弱。当然,不可否认她因为种族特征而力气小,剑术也还有些不足,但她有能力轻松对付奇美拉利亚的小混混,身手也像法蒂玛一样敏捷,虽然比不上法蒂玛。 但她似乎是在自我贬低,带着些许自嘲的笑容,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 “阿斯忒里翁不擅长正面战斗。因为力气小拉不开弓,用剑对砍又会被压制,长柄武器又太重挥不动。” “—— 所以,用枪?” 阿波罗尼亚轻轻点了点头。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不适合战斗吧。所以才会拼命努力当一个斥候兵。 但八百年前使用过的枪这种武器,彻底颠覆了她的这种想法。 “朱伊自己也能开枪。而且如果是主人那种隐秘的战斗方式,只要好好训练,说不定我也能帮上点忙…… 我是这么想的。” 阿波罗尼亚非常认真,甚至握紧了拳头,但她一看到我的表情,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因为我一脸严肃。 但我想的却完全相反。 毕竟她的射击天赋很不错,只要训练一下,很有可能成为战斗力。而且对于步枪来说,弹药储备充足,枪本身也有备用的,条件相当不错。 但我沉默着思考的时候,阿波罗尼亚似乎受不了沉默了,强行让自己高兴起来,想要抹去刚才的话。 “啊,果然不行吧!?突然这么说 ——” “不,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找个时间试试看吧。” 我得出结论,这是非常有效的投资。为了自卫,学会使用枪械很有用,在充满危险的现代,也能让行动更加灵活。 但这个回答似乎出乎她的意料,阿波罗尼亚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惊呼。 “咦!?真的可以吗?” “嗯,只要你有干劲就行。” 看到她惊讶的样子,我露出一个坏笑。毕竟训练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但她似乎非常高兴,满脸笑容地扑了过来。 “主人,我爱你!” “知道了知道了。” 我苦笑着用一只手拦住她,感觉好像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咂舌声。她轻快地翻了个身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这样我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我会好好工作,报答你的衣服的!” 看来她还在为高级衣服的事情耿耿于怀。她露出牙齿笑了笑,大幅度地摇着尾巴回房间去了。 再次一个人的我,喝了一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和人体温度差不多温热的咖啡,呼出一口气。 但我刚想再次开始思考,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 法蒂,困了就去睡。” “我不困哦?我只是来聊天的。” 我觉得很稀奇,苦笑着,她迅速绕到我面前坐下,不知为什么像垮掉一样把头放在我的膝盖上。 自从在路边酒馆那件事之后,法蒂玛对身体接触就不再那么害羞了。当然,她这么亲近我我很开心,但这样下去,被舒尼亚说我在宠她,我也没法反驳了吧。 “哥哥。你今天还没摸我呢。” “什么时候变成每天的习惯了。不过也没关系啦。” 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法蒂玛高兴地哼了一声。有时候我的手碰到她的大耳朵,耳朵就会像被挠痒痒一样猛地一动,很有趣。 “所以,你说聊天,是想让我摸你吗?” “不是。但是躺在哥哥膝盖上,被摸摸的同时也可以聊天呀。” “还真是个会撒娇的小家伙呢。” “才,才不是呢!我只是觉得舒服,所以想让哥哥摸摸我,才不是在撒娇 ——!” 她似乎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被这么认为,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满脸通红地拼命摇头否认。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说聊天是想说什么呢?” “就是聊天呀!我想变得更强!” 她突然这么说,我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法蒂玛看到我的反应,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 “我是认真的哦。” “不好意思,实在是太有既视感了 —— 不过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呢?” 她似乎还有些不服气,但这样下去也没法聊天,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始解释原因。只有尾巴还在不高兴地大幅度摆动着。 “现在的我别说对付混合兽了,连隆根都打不过。这样的话,我虽然是护卫,但根本没法工作呀。” 法蒂玛把耳朵向两边耷拉着,不满地嘟囔着。 不过话说回来,她不仅从像怪物一样的隆根的一击下救了我,还在坚固的混合兽外皮上留下了伤痕,并且成功地把它从玉匣上拉开了。 多亏了她,我对她的工作评价很高,但法蒂玛似乎觉得这还不够。 “所以,我想让哥哥特训我,让我变得更强。” “这么说的话,我也没办法啊…… 我又不懂剑术,而且就实力来说,法蒂已经很强了,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呀。” 对于战斗方式已经基本成型的法蒂玛,我没什么能教她的。而且如果用武器对打练习什么的,稍有不慎我可能就会被切成碎片了。 我委婉地表示这不可能,她不满地鼓起脸颊。 “那至少,哥哥看着我练习,给我点建议可以吗?” “嗯,这点倒是可以。不过别期待我能给出什么好建议哦。” “好。只要哥哥看到我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就行。” 这大概是她的妥协吧。她满意地点点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走了。 我手里的咖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凉了,我也该睡觉了,刚要站起来,就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 舒尼亚也聊天吗?” 她似乎对我的动作有些犹豫。但看到我又坐下了,她就放心了,慢慢走过来,在月光下,她金色的头发闪闪发光,奇怪地歪着头。 “什么‘也’?” “是你找我聊天呀。坐下怎么样?” 我邀请她坐下,她很听话地坐了下来。 而我则因为刚才的对话,莫名地有些紧张,担心舒尼亚也会说她想挥武器什么的,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但舒尼亚把夹在腋下的什么东西,用力地推到我面前。 “把这个给你。” “书?我不识字 —— 哦,开玩笑的。” “嗯。” 我接过的书装帧精美,很厚。借着月光翻开几页,果然如我所料,上面只有复杂的图案,完全看不懂。偶尔出现的插图也太抽象了,根本不知道画的是什么。 我无奈地合上书,舒尼亚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她预料到了我的反应。 “这是一本儿童故事集,作为教材正合适。” “什么时候弄到这么一本书的……” “我向海斯勒借的。这是一本珍贵的书,要好好珍惜。” 听了她的话,我全明白了。为了那么可爱的女儿,父亲就算有点勉强也会溺爱她吧。所以才会借到这么一本看起来很贵的书。 我在心里感谢他们父女俩,再次翻开书,决定好好珍惜着用。 “明天开始就用这本书教你读书写字吧。” “没想到我这把年纪了还要接受初等教育,老师就拜托你了。” “嗯,交给我吧。” 没有比她更可靠的老师了。我郑重地低下头,舒尼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正因为如此,熬夜可不好,我一口气喝完咖啡,正要站起来,不知为什么,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皱起了眉头。 “…… 那是咖啡吗?” “啊,是海斯勒泡的,你不喜欢吗?” 她用力地点了两次头。 我一直以为有学者气质的舒尼亚会喜欢咖啡呢,所以她的反应让我很意外。我把杯子轻轻递给她,她却用小手轻轻推开,看来她非常不喜欢。 “嗯,不习惯的话黑咖啡确实很苦。” 每个人的喜好不同,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自己这么想着就接受了。但舒尼亚却摇摇头说不是这样。 “不是因为味道苦。只是…… 以前姐姐经常喝,而且喝的时候姐姐总是心情不好。” 她小声地嘟囔着,像是想起了什么。 但我却从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出一声 “哦”。 “你有姐妹我还真不知道呢。” “我没说过吗?” “嗯…… 想想看,我好像对你了解得很少呢。” 我是脑工作者,原本立志在技术之都从事研究工作。我直接从她那里听到的就这些,关于她的来历和亲人的存在,我完全不知道。 但当我诚实地说不知道的时候,舒尼亚微微歪着头,用一种像是在试探的眼神看着我。 “你想知道吗?” “嗯,毕竟是重要的伙伴嘛 —— 不过,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用勉强。” 一瞬间,我看到她翠绿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下。 但她马上转过头去,小声抱怨着。 “你这么说很狡猾。清一最近有点坏。” “对不起对不起。请告诉我吧。” 我被她半睁着眼睛看着,赶紧道歉,舒尼亚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开始讲述。 “我出生在司书之谷。在大陆北部的贸易国林登的深山里,一个被雾气笼罩的地方。地下有一个很大的遗迹,人们围绕着遗迹建立了村落。那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司书?那里有很大的图书馆吗?” 我觉得这句话好像时不时会有人对她说。 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指脑工作者的什么词,现在看来似乎和她的出生地有关。 “根据古老的传说,神代的人在那里收集知识,和语言一起封印了起来。据说司书之谷的居民的祖先,就是被任命守护那个封印的守护者,至今还在守护着遗迹。” 一般来说,这听起来就像是迷信的乡下人。 但是,一提到太古的人,对我们来说也不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以我继续追问。 “关于那个被封印的知识,舒尼亚你知道吗?” “…… 以前,我偷偷潜入过遗迹。那时候还不知道,但那里有很多像玉匣的监控器一样的东西。” 那到底是普通的办公室,还是某种控制中心呢?仅从她的描述中无法判断。 但是,舒尼亚不知为何有些落寞地垂下了眼睛。 “我成为脑工作者,就是因为这个……” “原因?不是理由吗?” 她的说法好像这是一件坏事一样,我歪着头表示疑惑,她还是面无表情,开始解释原因。 “遗迹是神圣的地方,只有管理者一族才能接近。我因为违反了这个规定,被当作罪人从司书之谷赶了出来。” “赶出来…… 小孩子的恶作剧而已,这也太 ——” 这个词的分量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现代,被群体排斥是一件即使是成年人也会很难生存的事情。对无辜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管这规定有多禁忌,也太不正常了。 但舒尼亚却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本来违反规定是要被处死的。但是家人想尽办法为我求情,所以我只被处以流放的惩罚。而且还给了我到成年的缓冲时间。” 从她怀念的语气中,我明知毫无意义,却还是瞪着现实。 只不过是一个遗迹而已。小小的舒尼亚不应该因为这个而受到惩罚,一想到这里,我就心情苦涩,咬紧了后槽牙。 “…… 别露出那种表情。” 我不知不觉间露出了很可怕的表情吧。我回过神来,发现舒尼亚小小的手笨拙地摸着我的头。 她心里没有怨恨。相反,她心里充满了对亲人的感激吧。 多亏了她,我拼命把差点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 怎么可能不难过。怎么可能不想念。 但只有舒尼亚有资格说这些话。 尽管如此,她似乎是在担心我,只是在这个时候微微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温柔地看着我。 “我还活着。即使被流放不能回到故乡,即使不能见到家人,现在有玉匣的大家…… 还有清一在,我不孤单。” “——!” 我的鼻子一酸。 真是个不得了的女孩。这句自然得不得了的话,就像一句致命的情话,我把她抱过来,揉着她的头。 “…… 那就好。” 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我仰望着夜空,深呼吸了一下。 聪明的她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但她故意什么都不说,放松身体,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有点冷了呢。” “…… 嗯。”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希望这样。只是,等生活安定下来,我一定要去她的故乡看看。 如果能解开遗迹的所有谜团,她被流放的理由就不复存在了。如果还有人因为迷信的规则而欺负她,不管是管理者还是什么人,我都要用翡翠揍他们,我在心里暗暗决定。 第78章 天海恭一战略会议 刚过夜晚时分,王都中的酒馆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然而,既是旅店又是酒馆的夜鸣鸟亭却把所有客人都送了回去,轻轻地熄灭了灯光,安静了下来。 这主要是因为海斯勒既疼爱女儿又爱妻子,但最近王都里的收藏家很少,客人也变少了,这也是原因之一。毕竟今天的住客只有玉匣的一行五人。 海斯勒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但又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而且他是个乐天派,只要看到心爱的妻子和女儿的睡脸,那些烦恼就都变得无所谓了。 一边想着这些小小的幸福,旅店老板结束了打烊工作,伸了个懒腰,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哦,今天也很厉害啊…… 看起来不像,但雨宫小姐是很激烈的类型吗?” 海斯勒原本以为黑发青年很稳重,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他歪着头思索。 但他想起舒尼亚对待那个人的态度,能让那个天真的少女倾心的人,肯定不只是品行端正而已,他一个人擅自得出了这个结论。 旅店不仅仅是吃饭和睡觉的地方。那个人主动要求租两间房,也就是说,就是这么回事吧。 海斯勒笑着感叹年轻人真好,带着自己的想象,消失在了门后。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个误会。 ■ 蜡烛在摇曳。 在窗户紧闭的房间里,微弱的灯光下浮现出三个影子。 其中一个影子气势十足地举起手,用压低的声音宣布道: “现在,开始讨论怎样才能让主人回头看我们!” 舒尼亚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法蒂玛则轻轻地拍着小手。在她们旁边,不知为何,一个骷髅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那就是我。 “正要睡觉的时候被你们吵醒,这出闹剧是要干什么?” “我觉得很有趣呀。” 舒尼亚抱怨着,困得直揉眼睛,而法蒂玛则一脸期待,似乎也不介意这次的主办人是阿波罗尼亚。 “这次特别顾问兼顾问是达马尔先生也参加了哦。” 阿波罗尼亚像介绍演员一样,指着垂着的我 —— 那个骷髅。 刚才舒尼亚还在嘟囔着抱怨,其实我也想说同样的话。我正在房间里调整和定制今天买的一套铠甲,突然从背后被人把头骨抢走,用麻绳吊了起来,处于被囚禁的状态。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回答他们了。 但我的这种无语的样子,不仅阿波罗尼亚,舒尼亚和法蒂玛也完全不在意。你们都被诅咒吧。 “那只狗,你要干什么?” “就像名字说的那样!” 法蒂玛一脸茫然,阿波罗尼亚则紧紧地握起拳头。她的样子就像在悔恨什么,甚至闭上眼睛,眼角似乎含着泪水,发挥出了曾经讲过英雄传奇的演员般的风采。 “今天主人的发言已经很清楚了…… 他根本没把我们当女人看!” 压抑的叫声在房间里回荡,法蒂玛的尾巴一下子膨胀起来,舒尼亚也瞪大了眼睛。她们的表情都像是在说 “怎么会这样”。在我看来,她们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晚了,但对这两个年轻女孩来说,似乎是个巨大的冲击。 我不太清楚现代的适婚年龄,但舒尼亚和法蒂玛先不说,阿波罗尼亚都二十岁了,也差不多该考虑了吧。 “主人白天说,家人只是一种说法…… 这也就是说,他只是像温暖地守护着真正的女儿一样看着我们!” 这确实是很准确的指出。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太晚了。 多亏了她,我差点脱口而出 “这么幼稚真的没问题吗”,但又赶紧咽了回去。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乱说话,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但我什么都没说,阿波罗尼亚却更激动了,开始倾诉自己的感情。 “我虽然看起来很小,但我对自己的胸部还是很有自信的,可是 —— 甚至!他对这个都没有反应!真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同性恋倾向!!” 阿波罗尼亚再次握紧拳头,强烈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从中间开始,她的话就像是在抱怨或说坏话,但这个冲击确实很大,听得入神的两个人也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胸部。特别是舒尼亚,平时因为披风的缘故,身材曲线从外面几乎看不出来,现在她穿着单薄的衣服,露出平坦的胸部,拍了拍,叹了口气。 但她的说法我也能理解。总之,我的伙伴一点都没有对女人动心的感觉。好不容易被奉为最强的英雄,就算沉迷于女人也好啊,可他对爱情完全没有反应。除非有宗教原因,或者是个极端的禁欲主义者,否则真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同性恋倾向。 “那,哥哥摸我的时候,难道也是……” “就是这样!” 阿波罗尼亚气势汹汹地指着法蒂玛,就像能看到拟声词一样。 “主人很随意地摸我们的头,对吧?我也是最近第一次被他摸,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 阿波罗尼亚扭动着身体,像只狗。我差点以为她突然在秀恩爱而叹气,但那只是一瞬间,她猛地挺直身体,瞪大了眼睛。 “那完全就是在哄小孩的感觉!” 似乎只有我这么想。特别是法蒂玛,就像被雷劈了一样,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惊愕表情,僵住了。 恭一一开始似乎更多地把两人当作老师。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所以这肯定没错,但自从他们跳进收藏家联盟的鲁莽庆典后,他的看法明显改变了。一开始只是保护对象,现在完全变成了父亲的角色。 “哥哥变成爸爸…… 这有点讨厌呢。想想就觉得不舒服。” 法蒂玛的尾巴还很粗,剧烈地摇晃着,身体也颤抖着。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说出了很毒舌的话。如果我是恭一,可能会被打击得泪流满面吧。 但在今天这个场合,她的发言却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对吧!?所以我现在就直说,我希望他把我当女人看!我想要的不是保护者,而是伴侣!” 阿波罗尼亚半哭着,压低声音喊道。她这种爆发般的倾诉让两个人一时语塞。 我一方面惊讶于阿波罗尼亚的迷恋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另一方面心里也不平静。甚至燃起了明显的杀意之火。 —— 为什么我要看到那家伙的甜蜜后宫现象呢。 至少也有一个人能看看我也好啊。我知道因为我是骷髅的样子所以很难,但再次被这种无法想象的劣势所打击,我咬紧牙关。 但似乎他们还是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阿波罗尼亚逼近舒尼亚。 “舒尼亚你觉得呢?你觉得主人当保护者就好吗!?” “我,我那个…… 这,恋爱这种事我不太懂。” 小姑娘明显很慌乱。 十七岁还没有初恋是很少见的,但对于这个聪明过头的她来说,也不奇怪。她是个很适合被称为青涩果实的人,但不知道她是否符合恭一的女性喜好。 —— 想想看,我根本不知道那家伙的女性喜好是什么。 但先不管伙伴的喜好,至少舒尼亚绝对是个恋爱中的少女没错。只是被阿波罗尼亚稍微逼问了一下,她就眼神游移,完全不像平时那么坚定,而且脸颊像苹果一样红了起来,这不是恋爱还能是什么。 但阿波罗尼亚似乎对她这种不干脆的反应不满意,挑衅地哼了一声。 “那我拿走也没关系吧?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我是认真的。” “呃…… 那,那个。” 被阿波罗尼亚认真的眼神看着,舒尼亚明显动摇了。 但正因为是年轻女孩,所以有不能退让的地方吧。她紧紧地闭上眼睛,然后用炽热的眼神回望着阿波罗尼亚。 “我对他有好感不是假的。如果这就是恋爱 —— 我不会退让。” 我感觉自己的下颌骨都要掉了。就像在看一部糟糕的爱情电影。我自称是硬汉,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如果我的手脚还连在身上,我可能会把自己抓得遍体鳞伤,因为这场景太让人害羞了。 但阿波罗尼亚却满意地笑了。 “这样一来,我们就是公认的情敌了呢。或者我们也可以联手让他重婚。” “…… 嗯,我不会输。” 舒尼亚似乎放下了什么,虽然面无表情,但却显得很清爽,看到她这样,阿波罗尼亚也满意地点点头。 相反,我却感觉自己被强烈的憎恶之火燃烧着。天海恭一,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你怎么能让十几岁的小姑娘陷入这样的恋爱呢。我要把翡翠的自爆装置改装成可以从玉匣远程控制的,找个机会在敌人的中心把你蒸发掉。 在想象的世界里把伙伴炸飞,在现实中我则开始考虑收集稻草人材料和金钉子。 但似乎我还是被当作不存在的人,阿波罗尼亚无视我,转向法蒂玛。 “那么,猫你怎么办呢?” “不用狗你说我也知道。我喜欢哥哥,这是我的初恋哦?” 法蒂玛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堂堂正正地说。关于上次的发情事件,我已经听说了详细情况,看来从那时候起她的心境就有了很大的变化。 之前她只是有点依赖他,但最近她的攻势相当积极。而且这是她的第二次初恋,那个花花公子应该为自己的出生而后悔并道歉。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用阳电子炮把他轰成灰。 但我这个自认为是有品格的骷髅,比起对男人的憎恶,更希望女人幸福。所以,我在这里必须说话了。 “哈哈,这样一来,公认的后宫就形成了。” 现在我们来帮助这三个玉匣女孩实现恋爱吧。就算我干枯的身体被对伙伴的无尽憎恶和杀意填满。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终于集中在了被麻绳吊着的我身上。 “果然你在听呢…… 不过,叫达马尔先生来,就是想让你告诉我们主人的异性喜好!” 阿波罗尼亚双手抓住我的头部两侧。虽然她说自己是阿斯忒里翁,但力气还挺大。 但很遗憾,我完全不知道伙伴的喜好,拼命地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我们平时很少聊这种低俗的话题。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 我正想诚实地说出来,但我没能说出口。 蜡烛的光芒下,闪烁着期待光芒的眼睛。那是无比纯洁的期待之光,虽然内容不纯洁,但对于一个不死的骷髅来说,却耀眼得惊人。 说不知道很容易。但那样的话,我就和一个不会说话的白骨尸体没什么区别了。如果要坚持作为一个特别的骷髅的自尊,就应该满足女人们的期待。 “啊…… 嗯,对了…… 他好像比较在意身材娇小的女人。” 身材娇小的阿波罗尼亚和舒尼亚的表情亮了起来,身材中等的法蒂玛则有些失落。 “啊,不过被撒娇的时候,他好像会很得意的样子!” 这次法蒂玛的表情像花开了一样亮了起来。真是太容易理解了。 但一旦开始,就意外地有趣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渐渐地形成了进攻的阵势。 特别是在服装和装饰方面讨论得很热烈。既然完全不知道恭一的喜好,那就穿一般男人会喜欢的衣服怎么样呢?大家都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听我的意见。 “达马尔,我有问题。” “好,说吧!” 举手提问的是舒尼亚。就像老师会偏爱认真听讲的学生一样。 “这件现成的女仆装,一般来说是工作服吧。这真的能挑起情欲吗?” “笨蛋!女仆装可不是 cosy 的那种,在八百年前那可是濒临灭绝的品种!是正统的萌元素!巨乳也好贫乳也好,都能穿,可以说是万能的战斗服装!那个古板的家伙如果看到有人穿着这样的衣服,说‘为您服务’,肯定会沦陷!” “原来如此……” 虽然歪着头表示疑惑,但舒尼亚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看来我的强烈推荐起作用了。这时候就先忽略我的个人喜好吧。 “嗯…… 那个‘水着’是什么?” “什么?你不知道吗?那是在海边穿的衣服,可以凸显身材的好东西!比基尼和纱笼都不错,但我个人更喜欢紧身衣款式!总之阿波罗尼亚你要发挥自己的身材优势,走性感路线!” “好,了解了。” 阿波罗尼亚小声说着 “性感”,脸颊微微泛红。她本人似乎也不是很反感,不过如果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让她穿,可能会留下后患,所以我想之后给她画个图。 不过她这种纯真的反应真的很好。我个人给满分。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我都想把镰刀架在隔壁房间熟睡的伙伴脖子上。你可要感谢我啊,花花公子。 “达马尔先生,这里写着‘男式衬衫’,这是什么意思呢?” “哈!你不知道吗?那是浪漫啊浪漫!!看到女人穿着明显很大的男式衬衫,会让人很心动!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如果穿上那个呆头鹅肯定会被迷住!” “哦,哦,会被迷住啊…… 我学到了好东西。” 这完全是我想看的内容。但只要是个绅士,看到长着猫耳猫尾巴的美少女穿着男式衬衫站在那里,都会兴奋吧。我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 这样热烈的讨论和讲解一直持续到深夜。最后我们睡着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了。 但毫无疑问,每个人心中都期待着实施这个计划。 第79章 少女,突击! 午后时分,我一边啃着不知道叫什么的类似马卡龙的东西,一边坐在桌前。 本来今天也打算去收集情报的,但舒尼亚说这是个好机会,让我优先学习文字,总之要努力练习到能写字的程度。 与此相对,三位女性不知一起去了哪里。她们看起来都很兴奋,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主意。 达马尔则穿上了似乎调整完毕的铠甲,说要在旅馆周围走走就出去了。我说他被要求不要单独行动,要不要我陪着去,他却说只是在旅馆周围走走没问题,结果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留了下来。 写着奇怪的符号写累了,我伸了个懒腰,从打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虽然是阴天,但街道上还是有不少行人,却看不到铠甲的影子。他出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说不定已经回到酒馆了。 我觉得这是个正好可以休息一下的时机,便起身来到午餐时间刚过的酒馆。 然而,这里没有骸骨铠甲的身影,正奇怪他去哪儿了的时候,身后传来像铃铛一样的声音。 “雨宫先生,学习结束了吗?” “啊,今天就到这里吧。” 虽然是便宜的破纸,但也用了不少张,而且一直用不习惯的签字笔,手都变黑了,肩膀也酸了。在这种情况下,注意力确实也无法持续,所以我自己决定先停一下。 我一边揉着脖子,不知为何,雅斯敏却高兴地在原地蹦了一下。 “那,能再和雅斯敏聊聊天吗?” “我倒是没关系,你不用工作吗?” “可以!爸爸说让我去玩。” 我瞥了一眼柜台,看到海斯勒笑着向我挥手。看来她说的是真的。 “这样啊。不好意思,借个座位。” “好呀。再来杯咖啡吧。” 我在柜台的一角坐下,雅斯敏爬上了旁边的高凳子。 “雨宫先生,今天我想了解一下雨宫先生。昨天都是我在说话。” “我的事啊…… 好吧。” 我在柜台上放了一枚铜币,换来一杯咖啡。 我不知道她有多少空闲时间,但如果能让她不觉得无聊就好了,于是我开始讲述自己来到现代后的冒险故事。 我虽然不是很会讲故事,但雅斯敏时而惊讶,时而欢笑,时而提问,眼睛闪闪发光地听着。中途海斯勒也竖起耳朵听,但可能是不想打扰女儿的乐趣,没有加入我们的对话,只是在我要续杯咖啡的时候才走近又离开。 结果,故事结束的时候,海斯勒已经开始点蜡烛了。等我注意到的时候,窗外已经夜幕降临,街道上也点起了蜡烛灯。 “啊,非常感谢!非常非常开心!” “那就好。” “嗯!那个…… 如果我请求的话,你能再给我讲故事吗?” 被她紧紧抓住衬衫下摆,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谁能拒绝呢。虽然话题已经完全枯竭了,但如果她希望的话,我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她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抱住了我。她这种坦率的好意非常可爱,也让人理解海斯勒为什么那么宠女儿了。 “那去工作吧。” “说好了哦!” 看着雅斯敏甩着浅灰色的头发跑开,海斯勒走过来接替她。我的咖啡喝完了,想在晚餐前再要一杯,但…… “阿巴维赞……” 抬头一看,店主不知为何泪流满面,哽咽着。 “咦!?怎,怎么了?” “请原谅我偷听…… 听说你失去了记忆,还帮助了舒尼亚她们逃到王国,没有眼泪实在是…… 呜呜!你一定很辛苦吧!” 他站在柜台对面,这哪里是偷听,不过我也不好这么说。 前几天听了舒尼亚的故事差点哭出来,现在一个大男人因为我的故事流泪,这让我惊讶得有点退缩。 “啊,谢谢。不过是她们一直在支持我。” 我苦笑着回应,海斯勒用力地拍了一下柜台,忍住呜咽,身体颤抖着。 “多么谦虚…… 你就像圣人一样!” 英雄之后又是圣人,这种曲解到了这种程度反而让人觉得清爽。这两个评价对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来说都太过了,但也没必要特意去否定这份感动。 不过很奇怪。我只是尽量掩饰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每次却都能得到过分的反应。 我觉得别人的身世故事也不是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难道现代人渴望冒险故事和英雄传奇吗?我歪着头思考。 但我的思考被突然紧紧握住的手打断了。抬头一看,海斯勒一脸严肃,我不禁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这是我的请求 —— 你能不能做我女儿的丈夫呢!?” “哈?” 这个提议太突然了,我一定露出了很傻的表情。对自己疼爱的女儿,突然提出婚姻关系,这简直不正常。 但海斯勒似乎坚信这是个好主意,紧紧握住我的手,加大了力气。他的手因为眼泪和鼻涕很滑,我真想赶紧去洗手,但他似乎不打算放开我。 经常听说父母因为太爱孩子,对孩子喜欢的人做出暴力行为,但没想到反过来也有这种情况。如果舒尼亚在附近,我还能向她求助,但遗憾的是她还没回来。 而且从刚才开始就偶尔有客人来店里,但看到海斯勒不寻常的眼泪和表情,都被吓跑了,轻轻地关上门。这样下去店主简直是在妨碍自己做生意,我环顾四周,想找点办法,这时突然从背后遭到了攻击。 “唔!?” 发出很大声响飞过来的是像飞盘一样旋转着的托盘。它直接击中了海斯勒的后脑勺,海斯勒松开黏糊糊的手,倒在了柜台后面。 “爸爸!不要让雨宫先生为难!” 我看向投掷的方向,雅斯敏满脸通红地站在柜台入口处。她的控制非常精准,背上还绑着准备第二次投掷的托盘,让人感觉她很熟练。 “雅,雅斯敏?但是,爸爸是为了你好。” “真是的!雅斯敏还小呢!快去准备工作!” 看来她把结婚之类的话都听到了。不,刚才叫得那么大声,估计整条街都能听到了。 我看着垂头丧气地消失在厨房的海斯勒,不管怎样先去院子里洗手吧,我刚一转身,雅斯敏就拉住了我的衣角。 “爸爸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她低下头,好像这是家里的耻辱一样。看到他的奇怪行为,我确实能理解她的心情,但还是希望他们父女关系不要出现裂痕,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没关系。 “还有,那个…… 雅斯敏还小,结婚什么的,那个……” “我没把那个当回事!嗯,别再说了!” 我真心觉得舒尼亚她们不在真是太好了。如果被她们看到这个场面,我又要在针毡上待一段时间了。 我赶紧逃到后院,用冷水迅速洗了手,决定暂时不要接近海斯勒,然后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 伙伴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餐时间过了很久了。 而且女孩子们都抱着不少行李,我问她们是不是有什么收获,她们却异口同声地说什么都没有。达马尔更是过分。 “趁女人们不在,我去侦查了一下妓院!那种地方也许也有情报呢!” “你啊……” 真是让人无语。 但对于平时会被嫌弃的发言,不知为什么舒尼亚却觉得达马尔的行为有道理,虽然再次叮嘱他不要暴露身份,但她这种异常宽容的态度让我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但其他人都没有异议,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之后大家一起吃了饭,然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达马尔说抽完烟再回来,我就一个人先回房间整理床铺。这时,我身后的铰链发出嘎吱一声钝响。 “啊,你回来了达马尔。明天的计划是 —— 嗯?” 不敲门就开门的除了达马尔想不到别人。 但我从肩膀上瞥了一眼,看到的却是骷髅不可能有的金色头发。 “啊…… 那个,主人?” 歪着头的舒尼亚穿着围裙裙装,不知为何。 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看来我已经在梦中了。对一个一直强调是家人的少女,在潜意识里产生邪念,真是太丢人了。 所以我不能做这样的梦,我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虚幻的舒尼亚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肩膀,眼前的景象却没有改变。只有脸颊上的疼痛在扩散。 “这不是梦吗?舒尼亚?” “是,是的,主人。” 舒尼亚的声音很生硬。仔细一看,她的肩膀和胳膊都很僵硬,因为羞耻和紧张,脸也红得厉害。 到底是什么让她做出这种奇怪的行为呢?从感觉上来说,达马尔很可疑,但完全猜不透他的目的。 “那个…… 这个样子,怎么样?” “被你这么一问…… 总之你正常说话就好。” 舒尼亚本来就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少女,穿上完美的女仆装再合适不过了。和平时的披风造型很不一样,让人觉得很新鲜。 “你不是要转行当管家吧?” “不,不是。但是,这个样子…… 对清一来说,那个……” 她扭扭捏捏地晃动着身体,寻找着合适的词语,不时地偷偷看我。 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下定了决心。看到她充满热情和决心的眼神,我做好了迎接任何话语的准备。 “对清一来说,会,挑起情欲吗?” 完全出乎意料的话。 在我的脑海里,冷静的自己说这小丫头在说什么,轻浮的自己则怂恿我说可爱之类的话。 “舒尼亚,我不明白状况……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那个 ——” “停!就到这里!!” 舒尼亚正要说话的时候,门突然被猛地打开,奇美拉利亚的两个人冲进了房间。 我正要责备她们半夜太吵,但看到她们的穿着,我的思维瞬间停止了。 阿波罗尼亚穿着带褶边的比基尼式泳衣,即使在室内也不觉得不妥,法蒂玛则穿着宽松的男式衬衫,这副模样实在太不检点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狗娘下达了命令。 “哎呀,既然计划要被破坏,那就只能突击了!主人!” “哥哥!” 阿波罗尼亚和法蒂玛的精彩跳跃看起来像慢动作。我赶紧把舒尼亚推开,但还是被她们两人漂亮地撞倒在床上。 当然,我们变成了一团。 “喂,你们在干什么!?” “哦,主人慌了吗?看到你这个表情,穿这么羞耻的衣服也不错呢。” “嘿嘿,哥哥觉得怎么样?我可爱吗?” 在稻草做的床单上,她们两人从两边抓住我的胳膊。被压过来的胸部的感觉让我的心跳加速。听到阿波罗尼亚咯咯的笑声,还有法蒂玛全身都在撒娇,我没有失去理智已经值得表扬了。 “这,这是什么玩笑?” “女人的,真心。” “突然这是怎么 —— 唔!?” 我本以为已经放开的舒尼亚从上面压了下来。如果这是一记飞扑压制的话,我赶紧收腹,接住了轻盈的她。 但当我大口喘气,低下头看到她湿润的碧绿色眼睛正盯着我时,我又一次无法呼吸了。 “你,我对你来说,像个女人吗?” “你在说什么…… 舒尼亚是女孩子吧,唔!?” 突然,阿波罗尼亚的膝盖顶到了我的侧腹。我真想问问她对我有什么怨恨,但还没来得及问,两边就传来了声音。 “不是的,主人。我们是在问你有没有把我们当女人看。” “哥哥没有恋人吧?那我们不行吗?” “清一,回答。” —— 清一,我是认真的哦?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我看到了金色的长发和碧绿色的眼睛。 不对,现在在我眼前的是三个人的目光。不是那个女孩。 —— 不要逃避哦。士兵就不能幸福吗? 我的头猛地一疼。而且胸口更像是要被撕裂一样疼痛。 她不可能在这里。八百年前我就已经把一切都斩断了。 —— 我不会哭的。因为我是。 “清一?” “!?” 舒尼亚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全身被冷汗湿透。像鼓一样的心跳声让人烦躁。 只有蜡烛照亮的天花板很低,但却感觉非常遥远。我用刚才被放开的胳膊撑起身体,法蒂玛和阿波罗尼亚都呆呆地看着我。 看到我的手掌就知道原因了。那些被我遗忘的充满悔恨的记忆,因为她们太过直接的好意而复苏了。 真是太丢人了。我只能对她们露出自嘲的笑容,然后摇摇头。即使这会破坏我们的关系。 “我…… 不能接受你们的好意。” 第80章 漂流的记忆变得朦胧 一、酒场中的冲突 我正在后院抽着难抽的烟。忽然感觉到有人的气息,回头一看,在蜡烛都没点着的昏暗酒场里,有一个身影伫立着。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海斯勒,可不知怎的,心里莫名有些慌乱,我凝视着黑暗,发现那家伙正缓缓朝我走来。借着朦胧的月光,能看到那张脸透着一种异样的疲惫。 “喂,恭一。你怎么在这儿 —— 姑娘们呢?” “…… 她们都在屋里呢。只是,我心里负担很重。” 我猛地一下抓住了恭一的胸口。自己的计划没成功什么的都无所谓了。他不仅从女人那儿逃了出来,而且那副透着疲惫的受害者模样,让我实在无法容忍。 “你,有好好照顾她们吗?”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连表情都做不出来是如此令人烦闷。多亏了这烦闷,我尽量让声音带上感情,然后吐出一口烟。 然而恭一纹丝未动,只是轻轻 “啊” 了一声。 “甩了她们?难道说她们都不符合你的喜好?” “我说过了,我心里负担很重。” 我感觉自己的思维回路都要烧起来了,明明都没有肠子了,可原本有脏器的地方却像在咕噜咕噜地翻腾着。 真是个混蛋,平时还装成通情达理的正人君子,到了关键时刻,就想着怎么夹着尾巴逃跑。 我握紧了拳头,骨头连接处发出了难听的声响。 “喂,别开玩笑了。你知道她们有多认真地对待你吗?要是不符合你的喜好那也没办法,可你作为军中首屈一指的王牌飞行员,居然说被女人纠缠心里负担重这种借口? 你是想把她们都弄哭吗?” “我要是真的王牌,怎么会让女性哭泣…… 呃!” 听到那 “嘎吱” 一声,我低头看去,只见恭一的拳头已经握得渗出血来了。 难道…… 我松开了抓着搭档胸口的手,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恭一没动,但多亏如此,我的猜测变成了确信,刚才还沸腾的脑袋,一下子就冷却到了冰点以下。 “喂,你……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听到他轻轻嘟囔的那声 “啊”,我不禁怀疑,真的会发生这种事吗,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生命维持系统是一种能将肉体和灵体分解保存,过一段时间后再重新构建的装置。在那里,记忆当然也会作为电信号被保存起来。但是,如果保存的数据受损了,即便重新构建的肉体成功与灵体结合,作为电信号的记忆也无法恢复。因年久老化而受损的数据,在离开维生舱后还能恢复,这在以前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然而,搭档似乎恢复了一部分失去的记忆。说起来也巧,要是因为姑娘们的好意成了导火索,那出现这种情况恐怕也是迟早的事吧。 “…… 说说吧,你过去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是你?”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我问了件很奇怪的事,但我却格外冷静。 昨天姑娘们问我的时候,我就明白自己对这家伙了解得并不多。但那也是因为直到现在,就连他自己对很多事都还模模糊糊的。既然他想起了什么,我就想静下心来听一听。 所以我这样回答道:“因为,你是我的搭?档?啊。” 二、模拟战胜利 伴随着破空之声,模拟战用的长剑从头部装置旁掠过。 我像踩踏板一样躲开了,但对方似乎看准了这个空当。甚至启动了跳跃推进器,一下子缩短了距离。 这种横冲直撞型的对手还算好对付。既然他在挥剑下劈的位置又重新握住了长剑,那么下一击肯定是向上撩斩。接近警报声响起,预计攻击位置也显示了出来,但我全都无视了。 取而代之的是,我瞬间启动了跳跃推进器,稍稍改变了对方向上撩斩的攻击距离。对方进入攻击姿势后猛地刹车,为了避免摔倒,自动平衡装置让机体瞬间僵住了。 这个空当对于我挥剑来说太小了。如果不把这当成必杀一击的话,拉开距离重新调整就好,但我可不想白白错过这个机会。 我松开长剑,仅凭膝盖的弹簧轻轻一跃,用空出来的右手朝对方的头部装置抓了过去。借着这股冲劲和自重发动的攻击,就连玉泉重工制造的自动平衡装置也没能完全承受住,对方结结实实地摔倒在了地上。 我从骑乘姿势变成制敌姿势,做出贯手动作朝对方的脖子刺去,这时哨声响起。 “到此为止!胜者,天海恭一少尉。” 周围的战友们顿时沸腾了起来。 而在另一边,对方的队员们则一脸茫然。这也难怪,机甲可没被设计成能这样进行格斗战的。 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的话,现在还能想起那个蓄着漂亮白胡子、总是快活笑着朝我走来的老头在他的着作里说过的话。 “天海少尉,佩服啊!真没想到你能用黑钢和我们的测试飞行员打上一场。” “过奖了,里肯巴赫教授。” 我当场脱下机甲,敬了个礼,那位像圣诞老人一样的教授则大度地点了点头。“早就听说有你这么个年轻有为的王牌飞行员,不愧是笹仓君的亲传弟子啊。真没想到你能把他的徒手格斗技巧运用到与机甲的战斗中。”“黑钢比起素铜来,动作更加灵活。只是对机械臂的强度有些不太满意。”“拳头太脆了?这可真是出乎我意料的看法啊!哈哈哈哈!” 能得到里肯巴赫教授的赏识,肯定就是在这个时候了。 当时的我刚刚从准尉晋升为少尉,在笹仓中佐指挥的机甲步兵大队里担任新兵小队长。我记得那时自己才刚满 20 岁。 我的个人战斗战绩还算不错,但根本没有部队指挥经验,一直在接受前任曹长的指导,同时不断进行训练。 就在那段忙碌的时期,也不知道笹仓中佐是怎么安排的,玉泉重工向我们提出了进行模拟比赛的申请。 我只听说有对机甲之间格斗战感兴趣的人,所以压根没想到卡尔?罗曼?里肯巴赫教授这位机甲开发的权威会亲自出现。也正因如此,年轻的我紧张得像块石头,但和他聊了几句后,发现他居然只是个普通的大叔,而且还挺合得来,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情谊就越来越深厚了。 这位和蔼可亲的里肯巴赫教授,其实是来自敌对共和国的流亡者。他原本是共和国的机甲制造商 —— 彩色飞扬工业的首席研究员,提出了万能机甲步兵论,还研发出了第一代的福希雅和第二代的瓦米利翁,但因为厌恶共和国政府的腐败,便带着家人和企业联盟一起流亡了。 不过,他平安加入企业联盟后,发挥自己的技术实力,协助在第二代机甲设计上已经落后的玉泉重工,设计出了杰作机甲 —— 黑钢。凭借其极其优异的性能和坚固程度,成为企业联盟在战争中长期保持优势的重要力量。 光听这些,他为企业联盟所做的贡献足以让他成为获得勋章、值得立传的伟人,但我却被这个老头折腾得够呛。 总之,他是个大酒鬼,不工作的时候脸总是红红的。好像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在设计黑钢的后继机型 —— 第三代机甲了,但每次遇到难题,他就会挥舞着作为勋章获得者的特权,把我从前线叫回来,听他发牢骚、提意见,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一开始因为对他怀有强烈的敬意,所以还陪着他,但渐渐地,那种敬意也淡了,我感觉自己也开始有些应付了事了。不过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然而,变化发生在我开始陪着里肯巴赫教授排解郁愤大约一年之后。我已经逐渐习惯了小队的管理工作,能够安全地完成任务,而且大体上每个月都会被那个爱喝酒的老头强制叫回去一次。 所以我想,那天他大概也是想找个人听他发牢骚吧。 三、与少女的相遇 “啊 ——!!爷爷,又在喝酒啦!” 伴随着这样的喊声,突然冲进屋里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金发碧眼美少女。她身上还透着一股天真无邪的气息,不过那张脸蛋漂亮得让人觉得像是某个偶像。 被叫做爷爷的里肯巴赫教授发出了 “呃!?” 像青蛙一样的叫声,看来他们肯定是亲戚关系。她和像圣诞老人一样的教授长得可一点都不像,但蓝色的眼睛是共和国人常见的特征,所以我就强行说服自己,这应该是基因异常吧。 “不喝了!不喝了啦!” “要想糊弄人,好歹也糊弄得像样点呀!脸涨得像西红柿一样,而且屋里酒气这么重,小孩子都能看出来啦!” 少女迅速从里肯巴赫教授手里夺过一升装的酒瓶,藏到背后,还微微挑起了眼角。教授似乎正想找个借口,但在少女那严厉的目光下,他根本招架不住,把原本还算魁梧的身体缩成一团,低下头说了声 “对不起”。 “真是的,要是妈妈知道了会骂我的呀!她都跟我说了不让我让您喝酒呢!” “呜呜…… 虽说她是我的孙女,但我再怎么忙,也不该利用孙女来做这种事呀……” “该说脏的是您这肝脏数值都糟糕透顶了,还偷偷摸摸喝酒的爷爷您呀!” “是呀,是爷爷不好,是个脏兮兮的臭爷爷。” 刚才还咬牙切齿的教授,一旦少女严厉地规劝他,他就立刻变得卑屈起来,低下了头。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到目前为止,我完全就是个旁观者。只能说自己在眼前看了一场闹剧,可要是参与到这亲属之间的对话中,又觉得不太合适,所以我就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少女瞥了我一眼,皱起了眉头。 “爷爷,这个人是谁?难道是一起喝酒的伙伴 ——” “等等,别误会呀。这个人是在帮爷爷做研究的军人。” 差点就殃及到我了。我都没听说过有禁酒令这回事,而且我自己本来就是个几乎不喝酒的酒量很差的人,要是就这么被这个少女冤枉定罪,那可真是太冤了,真希望她能高抬贵手。 她将教授的话听了一半,然后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从头到脚把我的样子打量了个遍,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本来正常报个名字就行了,但被她带着莫名的怀疑询问,而且还是个比我小很多的小姑娘,自己不报名字却先来问我,不管怎么说,我要是老老实实地报上名字,心里就会觉得很不爽,所以我就脸上挤出一副假笑,尽量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初次见面,我是军人。” 于是少女又露出了生气的表情,气呼呼地朝我走过来,用纤细的手指戳着我的胸口。 “难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想问的是你的真名,不是你的工作呀。” “我没什么学问呀。只是父母没给我一个能随便告诉不自我介绍的人的名字罢了。” 我耸了耸肩,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傻瓜,脸涨得通红,鼓起了腮帮子。现在回想起来,我好像做了件挺阴险的事,但看到她那样的反应,又觉得也还不错。 也许是觉得这很有意思,再加上后面喝酒的老头大声笑了起来,少女更加生气了,身体都气得发抖。 “你真坏!” “哦,怎么了?好像是说,像?西?红?柿?,是吧?” “呜呜…… 讨厌的家伙…… 知道了啦,我自己报名字好了吧?” 她哼了一声,和我拉开了一步半的距离,然后傲慢地把手放在腰上,挺起了那几乎没有起伏的胸脯。 “我是斯特里?里肯巴赫!十四岁哦。这样行了吧?” “很好呀,小姐。我是天海恭一,刚才也说了,是军人。” “恭一…… 好奇怪的名字呀。” 我歪了歪头。从来没有人说过我的名字奇怪或者不奇怪,我也从来没在意过。但不知为什么,看着斯特里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一种从未有过的烦躁感涌上心头,我捡起旁边地上的吸管,把包装纸朝她额头吹了过去。 “哎呀!?喂,你干什么呀!” “别随便挑剔别人的名字。” “可我说的是实话呀。” “那也会让人心里不好受的。” 听我这么说,要是说不会因为名字就被贬低,斯特里就会咯咯地笑起来。 就这样,我和这个毫无礼数的少女相遇了,而在这之后,也不知是何种因缘,有一段时间我都和她一起行动。不,是不得不和她一起行动了。 第81章 故事1 在里肯巴赫教授违反禁酒令事件过去一段时间后,我随着小队解散和大队重新整编,晋升为中尉。 这便是机甲步兵特种部队新设的夜光中队诞生的契机,也正因如此,大队的编制调整花费了大量时间。 就在那时,军令部直接给许久未接到任务的我下达了一个颇为含糊的命令,让我去设计机甲的新型控制系统程序。 据笹仓大队长所说,之前的格斗战得到了玉泉重工的高度评价,对方强烈希望我能务必协助参与机甲控制系统更新的相关测试。 当然,我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中尉,既然是命令,便没有拒绝的余地。于是在大队撤到后方的时机,我便前往玉泉重工所属的机甲研究设施赴任了。 没想到,在那里等着我的是满脸笑容的里肯巴赫教授。 “所以说,就拜托你啦,恭一君。” 和教授厚实的手一握,我深切感受到任务内容并非虚言。一直只想着作为士官上阵杀敌的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参与到机甲的设计工作中来。能在战争愈演愈烈之时从前线撤下来,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幸运的吧,但我想自己当时的表情肯定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 “我真没想到会被分配到教授您的手下工作。而且,更重要的是 ——” 我把视线往左移,就看到一个鼻孔张大、气宇轩昂地像仁王一样站着的少女。她自信满满倒也挺好,不过我还是担心她应该更珍惜自己的美貌才是。 “为什么斯特里会在这里?” “因为我是爷爷的助手呀。怎么样?对我刮目相看了吧?” 就算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可看到教授重重地点了点头,也就没法再否定了。 话说回来,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女到底能做什么呢?确实,教授的肾脏、肝脏指标以及尿酸值之类的情况是让人担心,但就因为这个把她常驻在满是机密的研究设施里,这也太奇怪了吧。 大概是我脸上露出了这样的想法,斯特里朝我快步走来,那架势像是要抓住我似的,她眯起蓝色的眼睛抬头看着我。 “我会好好工作的啦,黑钢的控制系统程序可还是我编写的呢。” “—— 哈哈,说谎也得有个限度吧。” “相信我嘛!爷爷,你说句话呀。” 一察觉到自己被怀疑,饮酒翁就被当作证人给叫了出来。 而我这边,虽然向教授投去了 “你在开玩笑吧?” 这样的眼神,但老爷子先是说了句抱歉作为铺垫,然后就明确承认了这是事实。那副样子别提有多不情愿了。 “哎呀,这孙女在操作系统方面可是个天才…… 只是在操作系统方面哦。” “爷、爷、爷、爷、爷?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就不能直白地夸我一下嘛!” 斯特里对这种让人在意的说法强烈抗议起来,不过看着她那副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就觉得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也就接受了。 虽说如此,但不管我怎么想,计划也不会改变,于是我便微笑着拜托她多多关照,然后结束了寒暄。 就这样,在这种让人对未来不免担忧的情况下,工作的日子开始了。不过,真的做起来才发现,意外地新鲜有趣。 他们让我用黑钢的机体框架做出格斗战的动作,对着模拟目标做出平常的动作,这些动作就会被数据化。因为试验用的机体框架每天都会更换零件,所以动作和反应每天都不一样,刚觉得某个地方变好了,结果就频繁出现故障,原本觉得某个动作有问题的零件,习惯之后又会觉得挺好操作的,情况千差万别,每天的工作完全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在这过程中,最让我开心的是,系统逐渐适应了我身体的动作。 机甲里运行着自我学习程序,不管什么样的机体,只要持续使用,多少都会记住飞行员的操作习惯。然而,在斯特里的操作下,操作系统是以一种快得让人觉得像玩具般的速度在进化。这便是斯特里的才能,她对自己的工作绝不允许有任何妥协。 “高速移动开始,3,2,1,跳跃同时进行膝踢。利用反作用力后退,着地…… 嗯,再来一次。” “…… 这都已经是第十五次了吧?” “可是!刚才和现在的图表模式不一样呀!数据当然是越多越好啦!快 —— 点 —— 啦!” “好好好…… 知道了。” 每次都是这样,我要在她满意之前无数次重复同样的动作。虽说其间也会发发牢骚,但当对方做出完全相同的动作时,这就成了一个重新审视怎样做动作会更有效率的好机会。 只是,由于我自身做出的修正会以图表变化的形式呈现出来,结果导致我有将近一百次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那天也是,在我重复了太多激烈动作,身体都开始发出悲鸣的时候,斯特里终于透过强化玻璃打出了大大的 “ok” 手势,我这才算是被 “无罪释放” 了。 我扔下机甲框架,用毛巾擦拭着汗流浃背的身体,这时她拿着平板电脑朝我走了过来。这也是一贯的模式。 “取到好数据了吗?” “嗯…… 关于动作模式的数据倒是不错,不过感觉也发现了黑钢的弱点。和第一代相比,它的小型化程度提高了,能做出那种比较极端的动作是挺好的,但这样一来,框架的薄弱部分就会承受很大的负荷 —— 该怎么说呢。” 斯特里把嘴撇成 “へ” 字形,一边用钢笔轻敲着太阳穴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手。 “对了!就像闪了腰一样!” “哈哈哈哈!那可麻烦了。” 这是什么比喻呀,我不禁笑了出来。大概里肯巴赫教授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吧。 然而,如果框架受损,那可就是个致命问题了。在战场上进行格斗战,结果机甲闪了腰动弹不得,那可就不是什么笑话了。 但话虽如此,要马上把黑钢的所有框架都换成有应对措施的部件也很困难,要是贸然进行强化改良,因重量增加导致机动性下降以及平衡变差等问题是无法避免的。明明现在还能正常使用的工具,要是因为召回而降低了性能,那可就太愚蠢了。 虽说如此,我不过是个普通士兵,就算稍微动动脑筋,也不可能想出解决办法。大概是我那认真苦恼的样子看起来太滑稽了,斯特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那什么怪脸呀!恭一你就算摆出怪脸又能怎样呀!” “说怪脸也太失礼了。我可是在认真思考呢。” “士兵只要能打仗就行了呀,这些就交给我们吧!还有,别再摆那怪脸了,快笑死我了!噗…… 哈哈哈哈哈哈!哎呀!?” 她说的话本身倒是很在理。不过,她那极其失礼的言行就不能改改吗?我带着抗议和教训她的意思,轻轻用手刀敲了一下她的头顶,她便用双手捂住了那头金发。 “要是我变矮了可怎么办呀!” “一边说别人脸怪,一边又让别人担心你的身高,这可有点不讲道理吧。” “啊,难道恭一你是个萝莉控?喜欢个子矮的?等等,假的,开玩笑的!所以快把手 —— 哎呀!?” 我用拳头轻轻揉了揉她的太阳穴,她便挥舞着双手反抗起来。不过,我也没怎么锻炼过能和少女纤细的手臂对抗的力量。稍微让她疼了一会儿后放开她,斯特里便 “嗷嗷嗷” 地发出奇怪的叫声,蹲了下来,两眼一下子蓄满了泪水,瞪着我。 不过,我也是考虑到她在意自己的身高,才特意从侧面施加压力的,就算不被感谢,也不该被瞪呀,于是我便吹了声口哨,把她的视线给引开了。 在反复进行实验的过程中,我和斯特里接触的次数自然是日益增多。一般来说,对于正处于多愁善感年纪的少女而言,要一直和像我这样有些微妙的成年人打交道,会觉得厌烦也不足为奇。 但斯特里完全没有表现出那种厌烦的氛围,还时不时地跑到我住的兵营来,缠着我做这做那。据她说是为了把我的数据反映到操作系统里。 不过她这做法有点像跟踪狂,反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恭一!零食吃完啦!” 我刚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就听到她一边说着这种调皮的话,一边在别人的床上滚来滚去,不管她是多么漂亮的美少女,也还是让人忍不住叹气。 我本来就几乎不怎么存放零食。只是前几天心血来潮,难得买了些巧克力零食而已,结果那点储备就被这个两条腿晃来晃去的小丫头给发现了,而且正好被她吃得一干二净。 “你…… 唉,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呢?” “为了取数据呀,真是的。” 明明是用门卡才能进入的私人空间,也不知道为什么,斯特里居然能进到我的房间里。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几乎是每天都来。 我住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娱乐设施。经常能看到有工作人员带着掌上游戏机或者用手机玩游戏,但我既没有带这些东西当作娱乐,她就算非法入侵也非要进来,可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让她这样做的理由。 但斯特里就是在房间里。而且只要有空,她能在熄灯时间快到的时候,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滚来滚去。 “数据…… 这数据有什么用呢?” “士兵先生你不用管这些啦。所以再给我加点零食吧。” “别向别人要东西吃。而且别在床上吃零食,会弄得都是碎屑的。” 我的这些唠叨她根本就不听,还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继续滚来滚去。 实际上,操作系统的精度确实是日益提高,所以也很难全盘否定她的做法。本来就很灵活的机甲,现在真的能像自己的手脚一样活动了,这确实算得上是一种威胁。只是这和她非法入侵之间的因果关系实在是让人怀疑。 “那我认真取数据哦,我们聊聊天吧?” “你觉得我是那种能滔滔不绝说上好几个小时的人吗……” 每天都这样重复的话,那些浅薄的话题素材很快就会用完的。我已经跟她说过很多次了,但她就是顽固地不肯放弃,真让人拿她没办法。 “有呀 ——!还没听你说过恋爱之类的事情呢?” “我还没到对那种事感兴趣的时候呢。早了十年呢。” “女孩子的话很正常呀。话说,恭一你没有女朋友之类的吗?我听说过你和卫生兵之类的传闻呢。” 看着穿着 t 恤和热裤、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我对面的斯特里,我头疼起来。 “到底是谁在散布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啊……” 我沮丧地垂下肩膀,她便歪着头问道:“不是吗?” “我没有恋人。而且和明天可能就会死在最前线的士兵谈恋爱,这不是只会让自己接近不幸吗?” “嗯,是这样吗?” 她对我这种观点不太认同,双臂抱在胸前,嘴里嘟囔着。 但是,如果伴侣或恋人死了,那就离幸福很远了。更何况要是因为和他国交战而导致这种情况,那仇恨将会深不见底,而且说不定在战争结束后还会留下祸根。而且我也实在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死,让所爱的人过上复仇或悔恨的人生。 但在正值青春期的斯特里看来,似乎很难接受我的这种想法。她眯着眼睛看着我。 “但是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最后不也是不幸吗?” “反正迟早会失去,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拥有呢。” “咦 ——?恭一,你是不是因为不受女孩子欢迎,所以才这么说想逃避呀?” 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刺进了自己的胸口。没吐血大概是因为没有受到物理冲击吧。 确实,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就没受到过女孩子的欢迎。而且我在军校度过了青春时光,周围基本上都是男性。考虑到和女性接触本来就少,斯特里的话就显得格外沉重了。 “那,你就自己想象吧。” “哇,被我说中了!” 看着她一边砰砰地拍着被子一边大笑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好。确实,一个从来没被女孩子主动搭过讪的男人,就算说什么士兵之类的借口,又能有什么用呢。 “难道说,恭一你还是个处男?” “女孩子可不该说这种话…… 为了名誉我得说明一下,我好歹也是毕业了的。” 在被上级带去的风俗店里的那段经历,我还是没说出来。这倒不是为了什么名誉,而是出于对未成年人的考虑。 然而,我这抵抗也太微不足道了。我现在真想马上盖上被子睡觉,但被占领了床铺的小恶魔给堵住了退路。 但没想到,斯特里听到我的话后,却皱起了眉头。 “不受女孩子欢迎,却原来还是有过女朋友的呀。” “…… 大人的世界有很多复杂的情况呢。” 对于我这苦涩的辩解,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打交道是件麻烦事。 不知为什么,那天她之后就不再和我说话了。但她又赖在房间里不走,没办法,我就只能把她当成是订错了的家具放在床上,然后强行把这件事从脑海里抛开,不去想它。 可即便如此,第二天我做完试验回到房间,她又在那里,还让我给她拿没有零食搭配的果汁,昨天那种完全无视我的旁若无人的样子又表现了出来。 这到底是因为复杂的感情,还是仅仅因为任性和短视呢?我被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青春期女孩折腾得够呛。 就这样,工作和私人生活中都有斯特里在的这种忙碌日常,持续了将近一年。试制机的制作终于临近尾声,这种奇妙的生活也快要结束了。 第82章 故事2 机甲测试与离别 钢铁之足在大地上奔腾。 监视器中映出的景色如飞般向后流逝,腿部用力一蹬,机体便超乎想象地轻盈地在空中飞舞起来。 “下一个动作,急旋回。” 在混凝土铺就的地面上擦出火花以抵消冲力,然后像人类一样迅速地改变方向。向右飞便接着向左,向左飞便接着向右,将机身朝着视线的方向转动,机体便如预想般地动了起来。 “下一个动作,杂技动作。” 借着跳跃推进器的力量飞身跃起。拖着一道白色的尾烟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像体操选手那样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平衡器的负载值瞬间飙升,紧接着便是侧滚翻、后滚翻、鱼跃前滚翻,做完这些动作后站起身来,摆出握拳的姿势。 这机体灵活得令人惊讶,能比操控自己的手脚还要随心所欲,我内心激动不已。虽说为了我进行了合适的调整,但能分毫不差地按照预想行动,也实在是太超乎寻常了。 “最后,与三架黑钢进行模拟战斗,开始。” 广播声响起的同时,三架黑钢通过电梯升了上来。它们红色的传感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将用于近战的装备对准了这边。 而我这边完全赤手空拳。正常来讲,这是以寡敌众,而且还加上武器方面的劣势,可以说是十分危急的状况,但即便忽略这是模拟比赛这一点,我也丝毫不感到害怕。 —— 来吧,把你们打成废铁。 我躲开了那三架统一拿着盾牌和练习用长剑径直冲过来的黑钢,首先扫倒了第一架的腿让它踉跄了一下,接着用肘部一击打碎了它的头部装置,使其失去了行动能力。 我把倒下的那架当作踏板躲开了第二架的一击,然后踢出一脚反击,连带着盾牌一起把对方给踢飞了。得益于出色的平衡系统,它虽没摔倒,但我迅速追击,朝着它的脖子使出贯手,便判定它失去行动能力了。 最后一架则谨慎地举着盾牌,在观察我的动向,但我全力撞向它,使其姿势失衡,躲开了它因慌乱反击而挥出的剑,抓住它的右臂,用力像甩大车一样把它狠狠地砸向地面。 不过是个遥控测试机罢了,根本算不上对手。就算是有人驾驶的机甲,像瓦米利翁甲壳虫那种也是小菜一碟。它的性能就是如此压倒性的强大。 日后被命名为尖晶的玉泉重工制造的第三代机甲,便在此诞生了。 与教授和斯特里告别 “教授,承蒙您关照了。” 我敬了个礼,那位像圣诞老人一样的老爷子大度地点了点头。 以灵活的机动性所带来的高格斗性能为基础,从这里开始,要在考虑到可维护性、成本等因素的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的改良。这并非我的职责,而是玉泉重工的专家们,进而像里肯巴赫教授这样的人的工作。 单就格斗战而言,即便保持现在这样,它也无疑是非常强大的机体,但实际上在战场上决定胜负的主要是射击战斗,从射击控制系统到搭载的以太机关的输出等方面存在诸多问题,距离投入实战还相差甚远。 即便如此,我的工作也已经完成了。我已经接到了新的命令,要立即前往机甲步兵特种部队赴任。 我已经把房间完全清理好了,之后只要带上为数不多的行李坐上前来迎接的车,在研究所的生活便就此结束了。 “恭一……” 我听到里肯巴赫教授那微弱的声音,便把视线移了过去,本该是此次最大功臣的斯特里,却一脸阴沉。 怎么了,我本想让她振作起来,挺起胸膛的。毕竟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时光,她会感到寂寞也是难免的。说起来,就连我心里,也已经开始怀念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子了。 “我真的必须得走了。” “我是军人呀。有命令的话,我就得去往任何地方。” 实际上,从试验结束到今天,斯特里想方设法地想要挽留我。 一开始我还把这当成玩笑,笑着应付过去了,但她渐渐变得认真起来,说话的口吻也越来越像是在恳切地请求。终于,在出发前一天也就是昨天,我正想着是不是突然在走廊里被她叫住了,她就把一张写着招募事项的传单塞到了我面前。 “这是……?” “测试飞行员的报名申请表!玉泉这边也缺人呢。要是当了测试飞行员,就能和这样的美少女一直一起工作啦!” 这可真让我惊愕不已。虽说作为军人,我对工作也并非完全没有怨言,但也从没想过要辞职不干啊。 我承认自己喜欢驾驶机甲,但就因为这个而转行,这也太离谱了。 “我是职业军人。我现在的工作可不能轻易辞掉,而且我也没打算辞职。” 事已至此,我也没法再敷衍过去了,当我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她立刻就不高兴了,鼓起了脸颊。 “为什么?明明不用特意去做危险的事情,也能驾驶机甲,还能生活下去呀。这太不合理了。” “虽说最近局势相对平稳了些,但现在毕竟还在战争期间。我还有部下,还有同伴呢。我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地一走了之。” 在那之后,斯特里还嘟囔了好一会儿,就像在诅咒似的发着牢骚,但我都只是苦笑着应付过去,还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结果她怎么样呢,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厌烦地瞪着我。 “恭一你真狡猾呀。就是在这种地方。” “什么地方?” “不知道也没关系…… 哎,真希望自己能早出生一点啊。” 我歪着头,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便哼了一声,扭头气呼呼地走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但不管怎么说,算是暂时得到了她的认可,或者说让她放弃了吧。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此刻正站在门前。 “…… 我们还能再见面的吧?” “哟,真稀奇啊。怎么说出这么文雅的话来了,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吗?” “哼,烦死了!” 我轻轻调侃了一下她那少见的沮丧模样,她便迅速朝我小腿踢了过来。我慌忙躲开,斯特里便呼呼地大口吐了口气,还吐了吐舌头。 “啊,烦死了,你赶紧走吧!你拒绝了我的提议,就一直后悔去吧!” “哈哈,那样倒也挺像你的。我还会再来找你玩的。” 我一边轻轻挥手,一边坐上了前来迎接的车,里肯巴赫教授平静地为我送行,不知为何,我觉得斯特里好像都有点泪眼汪汪的了。而我自己也牢牢记住了他们两人的样子。毕竟我是要上战场的士兵,这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分别了。 三年后的休假与重逢 从在研究所的日子算起,已经过去了三年。 我作为被部署在前线的高月师团所属机甲步兵特种部队,也就是俗称的夜光中队的一员,在激战地区辗转奔波,过着忙碌的日子。 刚开始的时候,我驾驶着为特种部队改造的黑钢 c - 2 型机甲,以小队长的身份在战场上驰骋,基本上都是在夜间奇袭敌方基地、破坏其设施,或者越过前线去破坏敌人的补给线,总之就是到处去执行各种任务,就像个杂役一样。期间,我还参加过一些疯狂的作战,比如驾驶机甲进行高高度降落、低高度开伞的英雄式降落,迂回到敌人背后进行封锁,然后歼灭正在布阵的敌方自行榴弹炮部队。 我多次负伤,也多次在解除限制器的状态下进行战斗,为此没少被晋升为大佐的笹仓狠狠地训斥。卫生队来投诉,然后被上级严厉告诫的事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 即便如此,在先进的医疗条件以及卫生队和同伴们的支持下,我还是能够一直在前线坚守。 不过,大概是军令部觉得我这种乱来的做法从数据上看还不错吧。在途中,很不幸地,中队长战死了,于是我便被选中作为继任者,以罕见的速度晋升为大尉。 虽说如此,但连续激战了三年,部队必然会遭受巨大的损失,部队所属的第一军自身的消耗也超出了极限。夜光中队的伤亡也很大,期间来了不少补充兵,但又因为负伤或战死而不断消失。 即便如此,战争也没有结束,从其他战线整师编入的第二军部队被全歼,通过大量投入无人兵器勉强维持局面,然后又安排合适的补充兵,就这样不断消耗着。 但这样反复折腾,国会似乎终于开始重视损耗率的问题了,第一军终于和有剩余兵力的第四军进行了交接,撤到后方,准备进行长期的整编。 即便如此,一开始似乎还流传着只把拥有大量机甲的高月师团并入其他军队的说法。不过,对此高月师团长向上级据理力争,说士兵们也需要休假,最后才确定全体撤回至修考野宫。 结果,给我的是长达一个月的长假。 社会上普遍都在担心战线的情况,但第四军的兵员充足,而且还配备了大量经过进一步改良的黑钢 d - 5 型机甲,车辆机甲师团也很充实,军部大概是判断能够支撑得住吧。 虽说如此,但这么长的假期我还真有点不知所措了。一开始我还想着要不要去见见朋友熟人,但我亲近的朋友大多都是同事,工作的时候就算不情愿也得天天碰面。说实在的,我可不想在休假的时候还和他们见面。而且学生时代的朋友们也都各奔东西了,现在很多人都联系不上了,突然去见他们也挺困难的。 我为此苦恼了好几天,忽然就想起了斯特里。想来我之前虽说过要去见她,但三年了却一次都没去成,现在不正是个好机会吗?有了这样一个借口,就算最坏的情况是见不到她,心里多少也能好受一些,于是我便强行定下了这个计划。 想来,在这个时候,我大概是无意识地就想见到斯特里吧。在没和她联系的情况下就开始做准备,一边回忆着那些美好的旧时光,一边还笑了起来。 只是,玉泉重工的研究设施位于离修考野宫稍远的盆地里,虽说现在是休假,但要从城市出去的话,必须要从军队那里拿到条件严格的外出许可。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给我的许可只用了两天就批下来了。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只是听说好像是笹仓大队长在背后使劲推动了一下。 实际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总之我不仅能借到侦察用摩托车以便在紧急情况下能马上回来,而且还能以轻快的步伐朝着玉泉重工的研究所出发了。 从修考野宫出发,在高速公路上跑了整整一天。在服务区休息着走走停停,没想到路途还挺远的,下了高速公路互通立交后,周围全是杂草丛生的空地。沿着那异常平整的直线公路一直开下去,远远地在山脚下看到的那座熟悉的白色石灰石建筑,就和三年前一模一样,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我从守卫那里拿到许可证,把摩托车停在停车场后,便以十分熟悉的姿态朝接待处走去。 “欢迎来到玉泉重工,您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我能和里肯巴赫教授见个面吗?” 那位带着营业性微笑的年轻接待员是个我没见过的人。也正因如此,当我说出我的要求后,她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本来嘛,来来往往的研究者们都会热情友好地和我打招呼,她大概是猜不透我这个军人是什么来头吧。 “啊,您有预约之类的吗?我们没有接到教授的会面预约呢。” “如果告诉您是一个叫天海恭一的士兵来了,我想应该就知道了。要是教授很忙的话,能帮我联系一下斯特里?里肯巴赫小姐吗?” “啊,斯特里小姐…… 明白了。请稍等一下。” 我感觉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但大概是面部表情肌锻炼得很不错吧,接待员一边戴着耳机和别人通话,一边还保持着微笑。 不过,聊了一会儿后,她的表情好几次都变得有些僵硬,等通话结束说知道了的时候,不知为何看起来十分疲惫。 “呃…… 和斯特里小姐会面的话,您需要等一个小时左右,不过是可以见面的。” “那好,我就在入口处等着吧。” 我还清楚地记得客人能进入的区域,我正说着不用带路准备往里面走的时候,接待员却好像有些难以启齿地叫住了我。 “呃…… 那个…… 有个留言要给您。” “啊,什么事呢?” 明明之后就要见面了,还特意留个言,这可真奇怪。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必须得赶紧传达的事情,我歪着头,她便露出了无比苦涩的笑容。 “很不好意思跟您说,斯特里小姐好像非常气愤,只说了句,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啊,是这样啊。” 果然,三年都没来看她,她肯定是相当生气了。我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她生气的样子,冷汗一下子就从后背冒了出来。 不过,都已经到这儿了,总不能说还是回去吧,于是我便坐在入口大厅附近的长椅上,翻开了一本书。当然,书里的内容根本就进不了脑子,看了又翻回去,翻回去又接着看,结果一个小时也就看了一页左右。 就在这时,传来了拖鞋拍打地面的啪嗒啪嗒的声音,我想大概是按照留言里说的,时针转了一圈的时候吧。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在我眼前消失了,手旁的书上便落下了一片黑影。 “好久不见啊,薄情的士兵先生。” 第83章 故事3 “从那么远的前线,还特意跑来看我,真不容易呀,是吧?” 那声音比我想象中要沉稳,但她就这么在正看书的人身上投下一片阴影,这种不懂礼貌的行为是毋庸置疑的。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三年,她从一个孩子成长起来倒也不奇怪。即便如此,从她话语中带有的那种刺人的感觉,还是让我的身体因紧张而变得僵硬。 “呀,斯黛丽。好久不见 —— 长高了不少啊?” 我一边转移着视线打招呼,这算是一种逃避的手段。当然,这肯定不会有什么效果。我只看出来她穿着白大褂,还有那一头长发依旧留得很长。 “咦 —— 都不敢看我呢。是心里有鬼觉得不好意思?还是觉得我太耀眼了呀?” “睡落枕了,只是脖子不太好转动而已。” “是吗?就这种状态还骑着摩托车过来,可真是让人担心死了呢 —— 我、可、是。” 她那听起来似乎很开心,但又透着股冰冷的声音,让我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就轻易地跑来看她了。 现在说起来可能有点晚了,但我真的从没想过她会气成这样。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来看她,她的怒火恐怕会烧得更旺吧。这么一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然而,当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时,却看到一个能一边笑着一边巧妙地表达愤怒的美少女。 “喂?说我长高了,难道乔伊是在故意挑衅我吗?” “哪、哪有啊,身高应该也没怎么长吧…… 不,是因为我坐着才看起来这样的 ——”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眼前溅起了火花。 虽说她只是个少女,但挥下来的可是平板电脑的角,而且直击的位置是头顶,如果真砸实了,破坏力可不小。 结果我疼得 “嗷 ——” 地叫了一声,一边捂着脑袋一边蹲了下去。 “就算这样我也长高了一厘米呢!” “也、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嘛…… 比起这个,你这暴躁的脾气倒是见长了啊。” “让我等了三年,你还好意思说这话!你就该庆幸我只用这种程度的惩罚就放过你了!再说了,你到底为什么又跑来看我啊 ——!明明一点音信都没有!” “那可是军事机密呢 —— 哇啊!?” 我刚想板起脸来跟她讲讲道理,不知为何,平板电脑的角又朝我砸了下来。而且还是精准地砸在同一个位置上。说不定这姑娘身上装了什么火力控制装置呢。 “别给我摆出一副正经脸来说话!让女孩子等这么久!好好反省,反省去!” “呜啊啊啊…… 我、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 你不觉得你这样对我太过分了吗?” 虽说心里想着三年时间其实过得挺快的,但这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不过斯黛丽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想法,她猛地把脸凑了过来。那架势就好像要拿脑袋撞我一样,不过在额头快要碰到的最后一刻停住了。 “你知道吗,青春的三年可是很漫长的哟?” “人一天都是平等地拥有 24 小时 —— 不,我知道的。对不起啦。” 我老老实实地朝着那闪着光的平板电脑低下了头。毕竟要是再继续胡搅蛮缠下去,万一头顶的头骨被砸凹陷了,那可就受不了了。 于是斯黛丽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把身体挪开了。 “你要是一开始就好好道歉不就得了,还老是找那么多借口。”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知道了啦,快点抬起头来,到房间里去聊聊吧?我有好多想问的事,也有好多想说的话呢。” 说到 “想说的话” 这部分,我心里就有点发怵。她都已经发了那么多牢骚了,居然还觉得没说够,不过看她声音的语调变亮了,应该不会再狠狠地数落我了吧。 我被稍微长高了一点的她拉着手,走在原本客人是不应该进入的走廊上。一路上经过的工作人员不知为何又是惊讶又是赞赏,就这样我们来到了她那和以前一样的房间。 斯黛丽不擅长收拾房间。里肯巴赫教授也是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这样,总之她的房间很乱。我不禁想象是不是要先帮她收拾一下,就像回忆过去那样,结果好像脸上的表情被她看出来了,她在我背上拍了一下。 “快点进去啦!” 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着我的会是一个多么脏乱的房间,当我怀着歉意往门里偷看时,却惊讶得叫出了声。 对于这个身高和体格都没什么明显成长变化的 18 岁少女来说,这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可真是个巨大的进步啊。 “真没想到…… 斯黛丽,这里真的是你的房间吗?” “怎么样?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了?” 我环顾了一圈,居然连一点垃圾都没有。以前这里到处都是漫画、零食、衣服之类的,乱得就像在说谎一样。 看到我惊讶的样子,她似乎很是得意,哼哧哼哧地哼了一声,然后坐到了自己的床上。我也像三年前到她房间时一样,坐到了她的电脑椅上。 “喂,我已经变成大人了吧?” “啊。这确实是很大的成长呢。” “不只是说打扫房间这件事哦…… 你看,从年龄上来说也是呀?” 我重新打量起斯黛丽。她依旧是那个金发碧眼的美少女,个子不高,身材苗条,不过腰的位置变高了,手脚也变长了。要说有大人的样子确实是有了,但还是能感觉到那种稚气未脱的感觉,可以说是处在一个很不错的过渡阶段。不过说到胸部和臀部,似乎发展得不太理想的样子。 我刚这么一想,她就慌忙地把胸部遮了起来。 “色鬼大叔!” “我什么都没说呀。而且我可没觉得自己成了你父亲哦。” 我多少带点假话地说她自我意识过剩,结果她就像河豚一样鼓起了脸颊。 “反正就是很小嘛 —— 哼!乔伊你不也是一点都没变嘛。” 我都 24 岁了,体格早就定型了,刚想这么说就对自己这种没大人样的表现感到无奈,然后放弃了。难得有机会能问问她的近况,也没必要非得和她进行这种无谓的争吵呀。 “对不起对不起。那,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对哦!就是要说这个呢!” 我强行把话题转移开后,她立刻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还拍了一下手。斯黛丽的这份纯真确实很有魅力,但同时我也担心她会不会哪天被什么低级的骗局给骗了。 “第三代机型,好像很快就能投入量产了哦。还有,这是机密啦,不过据说要制造专供特种部队使用的机体呢。” “机密可不能泄露出去哦。” “我只跟乔伊你说啦。而且,反正最先配备的肯定是夜光中队吧?比以前厉害多了呢,小型化和轻量化也进展得很顺利,所以你就期待着吧。” 听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期待了。 我曾经参与过控制系统的设计的第三代机型,既然她都让我期待了,那性能肯定相当不错。毕竟目前在面对瓦米里昂时,黑钢就已经占据优势了,如果再投入更先进的高性能机体,那可就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了。要是共和国这边准备不出能与之对抗的新型号,战争恐怕迟早要结束了。 我被她有力的话语感染,作为一名士兵,我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嗯,很期待呢。” “嘿嘿…… 啊,不过也有点烦心事呢。” “烦心事?” “嗯。最近在这附近发现了可疑的车辆呢。为了防范游击队或者恐怖袭击之类的,玉泉好像打算近期内把设施转移到星火宫的前线基地去。” 我不禁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既然战场形势对企业联合有利,那么共和国方面改变作战策略,试图进行内部破坏也不奇怪。特别是延缓对方的武器研发对他们来说可是当务之急,再加上里肯巴赫教授已经流亡在外,他们把目标对准玉泉重工的研究所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要是把据点转移到由星野阿玛加萨守护的星火宫的话,那这个行动可就非常困难了。毕竟那可是首都,理所当然地,警戒态势和其他地方可不一样,不管是走向恐怖主义也好,炸药和武器都很难带进去,在内部获取也很困难。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的计划呀?” “只说是近期内,具体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呢。到底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考虑到有内奸的可能性吧,看样子内部也没有把消息传开。连斯黛丽都不知道这个消息的话,那这保密措施可够严格的了。 然而斯黛丽似乎对警戒态势的内容并不感兴趣,她反而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乔伊你来的时候,我就想着一定要问你一件事,还有一定要跟你说一件事,行不?” “那倒没什么关系 —— 什么事呀?” 看样子是很认真的事情,她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话题转来转去是斯黛丽的习惯,但她露出这么认真的表情还挺少见的。而能让她这么认真对待的话题,除了和机甲开发有关的事情,我也想不出别的了。 我不禁屏住了呼吸,心想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让人瞠目结舌的开发成果,或者是出现了什么重大缺陷之类的。 “乔伊……” “—— 嗯。” 一片寂静。 我强忍着等她说出下文。难道是很难说出口的内容吗,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后,猛地绷紧了脸上的肌肉。 “她造出来了吗?” 我差点连人带电脑椅一起翻倒,拼命稳住身子,才没让自己出丑。虽说斯黛丽的话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好在没有一下子把好不容易收拾干净的房间又弄乱,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还以为你一脸严肃要说什么呢…… 我一直在前线呢,怎么可能造出来呀。话说回来,你刚才那一大通火又是怎么回事呀?” 我对她这太过浅薄的内容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好在不是关于机甲召回之类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还算不错吧。 就在我这边无奈摇头的时候,斯黛丽原本紧张的表情渐渐染上了喜悦之色,她满脸笑意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这对我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呢。好了,前提也有了,我要说咯?” “说什么?” “我要做乔伊你的女朋友呀!” 一瞬间,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斯黛丽来自共和国。我对那边的文化不太了解,但她喜欢开这种玩笑吗?我环顾四周,看看是不是哪里藏着一个搞恶作剧的摄像头,但什么都没找到,最后只能面对着眼前微微脸红但笑容依旧灿烂的斯黛丽了。 “说要做我女朋友,这……” “不好吗?这么漂亮的美少女说要做你的恋人呢。” 这话要是自己说出来,可能会觉得不好意思,但就外表而言,她确实是无可挑剔的美少女,所以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我呀。我刚想笑着说她是在开玩笑,斯黛丽就把表情恢复到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我喜欢乔伊你这件事呀。” 我不禁耸了耸肩,心想这也太牵强了吧。要说印象的话,我只记得她以前老是捉弄我。当然,从那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知道她是喜欢我的,而且我自己也确实挺喜欢她的。 不过在我 21 岁的时候,当时 15 岁的斯黛丽,从伦理和法律上来说,我都不可能对她产生恋爱感情呀。当然,多少还是有一点好感的,这我承认。 “你当时还是个孩子呢。” 我把当时的想法小声说了出来,不知为何,她就好像中了圈套一样,哧哧地笑了起来。 “那现在不就好了嘛?让我等了三年呢,就答应我这一回任性的要求吧。” “这是什么歪理呀。别再捉弄人了 ——” 我说不下去了。 她一脸认真,眼睛里还闪着泪光,原本只是微微泛红的脸颊不知何时变得像被太阳晒熟的苹果一样通红,她用小手紧紧地抓着自己衣服的下摆。面对这样的她,我怎么能再说这是开玩笑之类的话呢。 我一时语塞,斯黛丽便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喂,乔伊。我是认真的哦?” “这…… 但是,我是个士兵呀。明天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呢。” “不要逃避嘛。士兵就不能获得幸福吗?” 要是再用以前那种借口来推脱的话,就好像会被她的话彻底堵住退路一样。 说什么士兵不能获得幸福,这不过是我自己没有勇气去爱别人的无理借口罢了。在斯黛丽如此认真的话语面前,就像湿了的薄纸一样脆弱,轻易地就被击碎了。 我大概是下意识地一直把她当成孩子,所以才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吧。不然的话,仅仅是对视一眼,我就应该会想要紧紧地抱住她才对。 喜欢上一个异性的理由,似乎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呀。不然的话,被一个还不到 20 岁的少女这样逼迫,我也不至于说不出话来呀。 即便如此,我最后残留的那点抵抗心理,还是让我说出了一句带有是否会真的后悔之意的话。 “你…… 要是明天我死了,你能不怨恨任何人吗?” “没关系的。因为我 ——” 她小小的身体坐到了依旧坐着的我的身上。她那纤细的双臂绕到了我的脖子后面,头的重量压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已经是大人了呀,我说过的吧。” “…… 是呀。” 我第一次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没办法判断斯黛丽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从我内心涌出的感情和想法是真实的,已经无法再去掩饰它们了。 这不是对之前一直把她独自丢下的赎罪,也不只是重逢的喜悦,而是这个真心喜欢我的少女,让我觉得无比可爱。 我们俩不由自主地笨拙地亲吻了一下。那感觉就好像象征着我们彼此的不成熟,但对我来说,那却是充满了无比幸福的感觉。 斯黛丽似乎也是同样的感觉,她害羞地把脸埋在我的胸口,紧紧地抱着我,好像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脸。她这样子又可爱极了,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于是也紧紧地抱住了她。 爱情似乎是很甜蜜的东西呀。这种话经常能听到,但真正亲身感受一下,好像也还不错呢。 我想着接下来可能会有一段比巧克力点心还要甜蜜的不成熟的恋情吧,想着明天、后天、多少年以后的事情,我也开始真心地想要和她在一起了。 然而,那种甜蜜的感觉,却被一声无情的爆炸声给撕裂了。 第84章 故事4 紧急铃声大作,电子音播报着情况。 “三号研究楼发生火灾。工作人员请立即疏散…… 三号楼有入侵者!似乎携带武器!警备队立即出击,各个迎击 —— 啊!?” 原本只是录音的播报中断,切换成了人声。大概是从值班室插进来的通话吧,紧接着就传来几声枪响和人的惨叫。 我松开抱着的斯黛丽,刚想从腰间拔出手枪,才想起为了安全管理,进值班室时已经把所有武器都寄存了,不禁咂了咂嘴。 从各处传来的惨叫和枪声可以判断,显然有多名敌人入侵了。他们的目标显然是杀害这里的工作人员并夺取机密情报,或者将其破坏,而且到处都能听到爆炸声,甚至有可能是想把整栋建筑都炸毁。 “往避难所跑吧。在那里应该能撑到增援到来。” “可、可是乔伊,你手无寸铁……” “待在这里也只能坐以待毙。要是他们的目标只是夺取情报那还好说,但恐怕不是这样。” 尤其是里肯巴赫教授和斯黛丽,肯定是他们的杀害目标。就算一时找不到,对方也不会轻易罢手,毕竟他们也不是外行。 他们不仅侵入了敌国,还突破了严密的警戒来袭击这里。从发现可疑车辆的情报后研究所就加强了警备,敌人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但即便如此还要发动袭击,想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是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也要来完成任务。俗话说穷鼠啮猫,被逼到绝境的老手可不止是会咬猫一口,甚至能把猫给咬死。 轻轻打开房门,差点就和抱着资料逃命的工作人员撞上。幸运的是,三号研究楼在设施的另一侧,敌人要到达这里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我拉着斯黛丽的手就跑了起来。 边跑边回头看,不知为何斯黛丽竟害羞地笑了。 “喂,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好 ——” “嗯?” “这种场面,还挺热血沸腾的呢。” “别乱说。” 自己刚确定关系的恋人生命正受到威胁,哪有心思觉得热血沸腾啊。 甚至因为这打扰了刚才那甜蜜的氛围,我还挺生气的。不过也多亏了这样,我才冷静得像块冰。 从紧急出口跑到外面,就看到车库里警备队的机甲已经开始出击了。手持突击步枪的黑钢小队,一边抵挡着枪火,一边震动着地面冲了出去。其中还有以前和我进行过格斗测试的飞行员驾驶的机甲。 刹那间,枪声变得嘈杂起来。对方似乎也带着机甲,双方的枪声激烈地交织在一起,就像在奏响一场华丽的打击乐。 “这边走!” “嗯!” 我们冲进存放着坦克等装备的车库,把建筑物当作抵挡射线的屏障,绕到后面去。这是通往依山而建的机库入口的近道。 “在那儿!” 然而敌人似乎也不傻。就在我们刚要从车库冲出去的瞬间,脚下就有子弹反弹起来,我们只好慌乱地躲到墙边。 看来是有敌人从相反方向包抄过来了,能看到前面跑着的工作人员中有人中枪倒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怎、怎么办?” “躲到坦克后面去。这里应该有武器。” 话音刚落,斯黛丽就慌慌张张地躲到了坦克的阴影里,我也打消了在车库里寻找武器的念头。 既然敌人不顾一切地逼近,那他们的入侵速度肯定是极快的。我刚靠在一辆卡车上,刚才朝我们开枪的敌人的手电筒光就从车辆的阴影处照了过来。 我迅速用身体撞向两人,同时将他们撞倒,然后在其中一人试图起身时,用脚跟踩碎了他的拳头。听着那男人凄厉的叫声,我从他胸口拔出匕首,顺势割破他的喉咙,又把沾满鲜血的刀刃刺进了在下面挣扎的另一个人的眼睛里。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我从他们手中夺过机关拳枪和冲锋枪,刚想把弹匣也拿走,眼前突然一片血红。 “—— 啊!!” 我瞬间飞身躲到卡车的阴影下,刚才我站的地方瞬间被弹雨扫射。那威力之大,甚至能把混凝土的地面打出坑,在卡车上也打出了大洞。 “该死,是瓦米里昂甲虫(机甲)啊。” 虽然对方枪法不怎么样,没打中我,但要是面对的是机甲,那可就麻烦了。 虽说车库有装甲防护,很坚固,但我手里的机关拳枪也就跟玩具枪似的。而对方的似乎是装填了穿甲弹的大型机关炮。倾泻而下的弹雨,转眼间就把车库的墙面打得千疮百孔。 我被逼得没办法,急忙滑身躲到斯黛丽所在的坦克后面。 “怎么样?” “不行啊。面对机甲,这机关拳枪根本不管用。” “这辆坦克不能用吗?” “不是不能开动,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不管怎么折腾,面对机甲肯定是处于绝对劣势的。要是你喜欢被关在铁棺材里烤死,那倒也可以试试咯。” “那还是算了……” 斯黛丽大概是不想让我担心,故意吐了吐舌头,开着玩笑说道。我也回以微笑,但就这么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条。 要是运气好,黑钢小队能回来支援就好了,但由于最初的警报,目前警备队的大部分人都集中在三号研究楼迎击敌人了。而且从装备数量上看,似乎对方也占优势,机甲们都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结果我手头能用的,就只有一把不靠谱的机关拳枪。 “要是至少有台机甲就好了,那样的话多少还能有点办法……” 不管怎么说,要是有台机甲的话,把战斗带入格斗战,还是有打倒瓦米里昂的可能的。可停在机库里的那台甲铁机甲,刚才似乎被枪直接击中了,已经破烂不堪,除此之外,根本看不到其他机甲的影子。 然而听到我嘟囔的斯黛丽,却一脸兴奋地跳了起来。 “有机甲哦!” “真的吗!?它在哪儿?” “就在旁边的车库!虽然是试验用的,但只是被操作系统锁定着放在那儿呢!” 已经没时间犹豫了。 我拉着斯黛丽的手就跑起来,在各种遮蔽物之间拼命逃窜。每次都有瓦米里昂的机关炮射来,但我们还是设法躲开,然后冲到了车库正面。 “解锁要多久?” “大概三十秒!” “知道了。数到三十我就去引开他们,你先去解锁。我来吸引那家伙的注意力。” 斯黛丽一听,立刻就跑了出去。确认她跑走后,我把机关拳枪里的子弹朝车库内四处扫射。 但不管对方枪法有多差,看到我们一直这么逃窜,估计也意识到我们没什么像样的武器了。只见对方径直朝车库冲了过来。 —— 糟糕。 我用弹匣里剩下的几发子弹,瞄准了车库里存放的装有挥发油的油桶。 就在瓦米里昂即将冲破防线的瞬间开枪打爆油桶,伴随着爆炸轰鸣声,冲击波和火焰瞬间扑向了机甲的机身。 这种程度的爆炸对机甲造不成太大损伤,如果对方是熟练的飞行员,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过来,但不管怎么说,对方似乎是个新手或者是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只见他急忙用手臂护住头部,往后退了几步。 趁此机会,我扔掉已经没子弹的机关拳枪,全力朝旁边的车库跑去。斯黛丽已经在那儿挥舞着双手等着我了。 “最佳时机!可以出发了!” 缓缓自动迈出脚步的,正是三年前测试时用过的那台机甲。看样子是有进行过维护,但似乎一直没被使用过,和那天一样,依旧崭新如初。 如果像飞身骑上那台我熟悉了一年的机甲一样着装启动的话,这台为我调试好的机甲,感觉比我心爱的黑钢 c - 2 还要顺手。 —— 那只甲虫(机甲),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头盔里,我感受着那种掌控感,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斯黛丽,你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去干掉那家伙就回来。” “别输了哦?” “是你的男人呢。怎么可能输。” “哎!? 喂,别乱说呀!我还没做过那种事呢!!” “没想到你还挺色的呢。我出发了!” 我一边对斯黛丽的反应苦笑着,一边用力蹬地,从车库里冲了出去。 正好同一时间,瓦米里昂也终于冲破火焰现身了。但大概是没想到会有机甲出现吧,对方反应慢了一瞬,我趁机连带着机关炮一起把那沉重的机身给踢飞了。 大型机关炮虽然威力巨大,能轻易穿透机甲的装甲,就像穿透纸板一样,但作为支援火器,使用起来不太灵活,一旦进入近战,就跟块大石头没什么区别了。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还舍不得立刻扔掉机关炮,看来是个十足的新手啊。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手下留情,我迅速扑向在地上翻滚的瓦米里昂,顺势将拳头用力砸向它右臂根部,然后把它的武装全部扯了下来。顿时,润滑油和血液混合的液体溅射到地面上,从敌机上传来类似嘎吱嘎吱的惨叫声在回荡。 “再见了。” 我一边听着那刺耳的声音,一边向它告别,然后用力踩在瓦米里昂那标志性的头部,慢慢地、稳稳地把自身重量压上去。接着,头部装甲和机身框架承受不住重量,发出咔咔的声响,然后被压瘪,最后伴随着火花和液体散落,陷入了沉默。 我此刻的感觉,就好像拍死了一只飞虫一样轻松。这台试验机性能如此优秀,相反,瓦米里昂的驾驶员却青涩得令人遗憾。 但由于这只是台动作试验机,没有射击控制装置和生命维持装置等辅助装备,尤其没有雷达,所以周围的情况只能靠目视来判断。 因此,在确认周围看不到敌人后,我先把那台大型机关炮回收,然后立刻回到了斯黛丽身边。 “搞定了,走吧。” “真正的战斗还是不一样啊…… 不过这台机甲也足够应付了。” “等会儿再说吧。等全部处理完,报告之类的我也会帮忙的哦。” “那好像不错呢,你要一整天都陪着我哦!” 我把笑着的她护在身后,再次穿过车库,很快就到了避难所。 已经有不少工作人员陆续赶到了,大家争先恐后地往里面挤。我在里面看到了那个前台接待小姐。 “不好意思,接待小姐!” “啊!? 啊,斯黛丽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我男朋友很厉害的。” “啊!? 男、男朋友……?” 也不知道斯黛丽哪来的自信,非得说些多余的话,把接待小姐惊得眼睛瞪得老大。 好在看不到机甲里坐的是谁,但警备队应该已经全员出动了,而且能开动这台试验机的人本来就没几个。从接待小姐的表情来看,她脑子里应该已经浮现出几个可能的人选了。 不过我可不是为了在这种情况下秀恩爱才叫住她的,我轻轻推了推斯黛丽的背,把她托付给了接待小姐。 “斯黛丽就拜托你了。我要去前面支援了。” “啊!? 乔伊你不跟我一起待着吗!?” “这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要是有必要,之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你乖乖在这儿等着哦。” “哼…… 听到没?之后要让我尽情撒娇哦!” “好、好的。” 我心里在大喊,这种话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呀,但既然已经说了会补偿她,也不好立刻反悔,只好尴尬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很滑稽,在这种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接待小姐却拼命忍着笑。而且周围的男工作人员不知为何都投来了充满敌意的目光,我赶紧选了条路逃离了这个地方。 “不好意思,请多关照!” 我快速地对接待小姐说完这句话,不等她回应,就朝着来的方向跑去了。好像听到斯黛丽在喊着什么,但没太听清。 另一方面,敌人大概也没想到增援会来得这么快吧。当警备队和敌人正在交火时,从敌人侧面适当地发射一些穿甲弹,突然出现的新攻击手段让袭击者们慌了神。更倒霉的是,有一架抬起头的敌机被流弹击中坠毁了,而那架似乎是指挥官机,一下子混乱就蔓延开来,看到这是个好机会,警备队的机甲们便一起发动了攻击。 敌人也想尽办法抵抗,步兵拿出了反坦克火箭,击伤了一架黑钢机甲,但配合默契的警备队可没那么容易被阻止,转眼间敌人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最后一声枪响消失的时候,距离战斗开始已经过去了大约三个小时。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没有夜视能力的试验机已经没什么用了,我正想着是不是先脱离机甲,就听到一架黑钢机甲喊我。看样子是队长机,它肩甲上白色的 “警 - 1” 标记,在黑暗中隐隐约约能看见。 “我代表警备队感谢你的合作。能把试验机用得这么厉害,你就是传闻中的天海恭一大尉吧?” “是的…… 不过,传闻?” 我疑惑地歪了歪头,警备队队长隔着机甲哈哈大笑着晃了晃肩膀。 “把我们那个趾高气昂的测试飞行员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就是你吧。从那以后,那家伙就老老实实地工作了。” 看来是在说之前模拟战中被我打得很惨的那个飞行员啊。警备队队长耸了耸肩膀,表示那家伙虽然操纵技术还不错,但就是太骄傲了,让人头疼。 不过现在可不是能悠闲聊天的情况,我随口应了一声 “啊”,就把话题转到确认现状上了。 “那么,这边的受损情况怎么样?” “轻重伤员很多啊。很遗憾,似乎也有死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斯黛丽小姐安然无恙地避难了。” “里肯巴赫教授怎么样了?教授也避难了吗?” 我想着警备队队长应该会掌握重要人物的情况,就说出了教授的名字,结果他却一脸奇怪地歪了歪头。 “你没听说吗?教授从前天开始就去雪光研究所出差了,不在这儿……” “因为接待小姐的口气好像教授在这儿似的。” 看来我是白担心了一场。不过至少知道他没被卷入这场灾难,也算是幸运的了。既然如此,当务之急应该是救助撤到避难所的工作人员了。 “避难人员的保护情况怎么样了?” “目前是第三小队在负责。费了一番功夫,之后就交给他们了 —— 嗯!?” “啊?” 明明没有夜视装置,但一瞬间感觉世界好像变亮了。 好像听到警备队队长喊 “趴下”,但还没等我做出什么反应,袭来的冲击波和热浪就把我和机甲一起拍到了地上。 只知道是有什么巨大的炸弹之类的东西爆炸了,由于这台试验机没有生命维持装置,无法缓冲冲击,我就失去了意识。 但在失去意识之前,我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 爆炸的是避难所。因为那里是要人包括在内的避难场所,在那里设下陷阱的话,就能把所有人一网打尽。就像用簸箕收集垃圾一样简单。 之前看到的可疑车辆应该就是在为这次行动做准备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机甲之前大张旗鼓地战斗,以及让人避难的种种行为,肯定都是袭击者们的一场阴谋。 结果,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帮袭击者们的忙罢了。 第85章 无法收起的感情 发觉时,人已经在医院了。伤得并不严重,所以我急忙出去找她。可还没等我找,就在遗体安置所找到了。在那一排排的遗体袋里,斯黛丽已经变得冰冷…… 那遗体却出奇的美丽……” 诉说的声音里夹杂着呜咽。 生命维持系统这东西,说不定是为了不让人绝望,做着让人遗忘某些事情的工作。虽说一直坚称是出了故障,但要是故意封存那些即便记得也只会徒增痛苦的记忆,设计那系统的人可真是相当仁慈啊。 但是,我的搭档想起来了。终究还是想起来了。 说不定那就是他的初恋吧。要是遭遇了这样的事,成为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也是理所当然的。 实际上,曾经在各地战场上大放异彩的天海恭一大尉,其表现简直如同鬼神一般。在我记忆中断前的那几年里,不管是敌是友,大概没有哪个军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吧。 当然了,能被里肯巴赫那样的厉害人物看中,在此之前他肯定也是一名优秀的机甲步兵。只是,当我知道天海恭一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已经像个怪物般强大了。 不管面对的是共和国的哪款机甲,他都能确凿无误地将其击落。甚至就连空战能力很强的罗森娜,据说恭一仅凭黑钢的跳跃就能将其几架几架地打下来。也正因如此,他每次归来时,机甲往往都是破破烂烂的。 如果说这一切的动力都源于仇恨,那恐怕短短几年间他的身心就已经被消磨殆尽了吧。说不定如今他那温和的青年模样,就是由此而生的呢。 “距离回应那孩子的心意还不到一天…… 连让她一整天都能撒娇的简单约定都没能实现…… 我无法承受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换做别人就能承受得了吗?或者说,你们是要让女人们也来试试这种滋味吗?” “这 —— 不,确实啊。” 我依旧坐在长椅上,再次点燃香烟,吐出烟雾。 望着消失在夜空中的紫色烟雾,便能听到搭档那轻轻的呜咽声不断传来。 他哪里是已经释怀了啊,恰恰相反,正因为再也见不到了,所以这份伤痛才会永远像楔子一样深深刻在恭一的心里吧。 “我是想保护她们的。把她们当成家人一样。但我不想让她们爱上我。” “…… 你这自私的家伙。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要想解开恭一心中的痛苦,唯有去面对它,但要是这么做了,这家伙说不定会因此心病缠身。既然我也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之一,只要他本人不愿意,我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工程师和机械师的工作,即便就是制造和修理机械,也没办法修复人的心灵。当然,更不可能创造出人的心灵。毕竟就连我自己,甚至都没有创造出生命的能力。 “你要把现在这些话告诉那些女人们吗?” “不…… 我会把这些藏在心里的。和那孩子做个了断,只能由我自己来。” “这可不容易啊。你做得到吗?” “马上就做到的话,肯定是不可能的吧。” 恭一说出这理所当然的话时,却显得痛苦万分,令人惊讶。 当事人的话,谁都会这样吧。人因衰老而死是世间常理,但即便如此,如果是最爱的人,要彻底放下哪有说起来那么容易啊。不过老夫老妻在送走伴侣后还能祈愿安宁,大概是因为本能地接受了寿命是自然之事吧。 战争总是伴随着仇恨。甚至可以说,战争就是在消耗资源和人命的同时制造着仇恨。 即便是被誉为最强的机甲步兵,也同样是战争的受害者吧。 “知道了…… 随你便吧。不过,你要记住,现在的你,可是有搭档也有家人的,可别忘啦。” 看到恭一小声应了句 “啊”,我便踩灭香烟站起身来。连句就寝的招呼都没打,就听着铠甲相互摩擦的声音,朝着酒馆走去了。 悲剧故事可不会让人听着心里舒服。即便如此,既然决定做他的搭档,多少还是想为他分担一些的。 只是,有这种想法的,似乎不止我一个人。 我在昏暗阴沉的酒馆地板上落下一声叹息。那微弱的气流拂过之处,有一小摊融化的蜡渍。 “接下来才是关键啊…… 那么,打算怎么去面对这件事呢?” ■ 和昨天一样,我们聚集在分配给女性的房间里。 夜已经深了,可我却丝毫没有困意,仿佛之前的兴奋只是一场梦,沉重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房间。 尤其是处于中心位置的阿波罗尼亚,身体看似漫不经心地摇晃着。 “被甩了呢。” 她虽然笑着说出这句话,但表情里却透着一股自虐的意味。但实际上,这责任根本就不在任何人身上。 在那一刻从他心底涌起的过往。那种事情,任谁都是无法察觉的。 另一方面,法蒂玛似乎连阿波罗尼亚的话都没听到,只是茫然地盯着墙上的一个点,一动不动。就好像连正常的思考都停滞了,整个人僵在那里。 我们追着离开房间的恭一出去后,听到了他此前从未讲过的身世。而且,考虑到他之前是从头到尾都在隐瞒,恐怕就连那具骸骨都不知道这些事吧。 那些内容和恭一之前跟我们说的自己没有恋人、没有要守护的人之类的话相互矛盾。但是,一想到他那突然的转变,就很有可能是部分记忆恢复了,也正因为他平时就是个诚实的人,所以我才坚信是这样的。 恭一的讲述里有很多让人费解的话,但即便如此,他和那个叫斯黛丽的少女之间发生的事,还是让人能够理解并且心生同情。 虽说头脑能冷静地分析讲述的内容,但心却仿佛被钝器狠狠地击打了一般,剧烈地动摇着,内心变得一片混乱。听说失恋有时甚至会让人选择自杀,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这种感觉肯定不止我一个人有,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一样。就连一直强颜欢笑的阿波罗尼亚,最后也把脸埋在膝盖间,低声呢喃着。 “明天开始要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主人呢……” “我觉得恭一会像往常一样对待我们的。所以我也觉得,我们也应该这样做。” 鼻子猛地一酸。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我却没有自信自己能做到。在刚刚意识到恋爱还不到两天就失恋了,而且原因还不是自己能通过自我改善就能解决的,这种状况足以让人心如死灰。要是这里没有别人,说不定我就会又哭又叫、肆意发泄,把一切都毁掉的冲动都抑制不住了。 “是啊,呢…… 主人是个温柔的人呢。” 温柔。 我从不知道这个词竟能带来如针尖刺痛般的感觉。听着阿波罗尼亚带着鼻音的话语,我的视线也落到了自己的手掌上。 失恋这种事在世上多得是,不过是些琐碎小事罢了。以前一直觉得为这种事而心烦意乱是很愚蠢的。 可真到自己成了当事人,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手指的缝隙间一点点崩塌掉落一般,终于,眼泪夺眶而出,我紧紧抿着嘴唇,不让呜咽声溢出。 放弃就好了。阿波罗尼亚肯定也和我一样,在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吧。法蒂玛比较理智,说不定她已经想通了。 可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出声的却是一直保持沉默的法蒂玛。 “—— 先不说狗娘,猫娘你也要放弃吗?”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们被拒绝了。” 即便如此还不放弃,这想法也太单方面且不合常理了,我的心里不禁这样呐喊着,话语里也明显带着责备之意。 然而,她却猛地转身离开墙壁,眯起那双闪着金光的眼睛看着我们。 “那又怎样呢?我喜欢哥哥,而且我也不想输给刚才哥哥提到的斯黛丽小姐。”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法蒂玛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可我却对她的这种态度莫名地感到烦躁。 为什么不说放弃呢?要是大家都一起这么做的话,说不定明天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了呀。我带着无法言喻的负面情绪瞪着法蒂玛,她却把嘴咧成月牙形笑了起来。 “我对喜欢的东西可是很执着的。而且我喜欢哥哥的这份心意,哥哥也是改变不了的吧?哥哥答应过不会抛弃我的,所以我会一直想着哥哥的。就算两个人的心意有了分歧,只有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 ——” 她那过于直白且固执的话语,让我连原本的不快感都被吹散了,内心变得动摇起来,声音也变得哽咽。 被拒绝了还不放弃,这感觉有点像是疯了一样,但即便如此,她的眼睛依然明亮,目不转睛地盯着恭一。那眼神看起来是那么的耀眼,我又一次把视线落在了手掌上。 我真的没办法像她那样想得开。可一想到自己能不能有她那样的执着,就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害怕。 “好可怕…… 是啊,我好像很害怕。” 我没办法像她那样,是因为害怕被恭一讨厌。 这次的拒绝,源于触碰到了他的创伤,只要我们这边控制好自己的感情,他应该会像往常一样对待我们。 但是,如果她依旧任性地坚持下去,可能会直接招来恭一对我的厌恶,这让我觉得无比恐惧。 以前我对人心之类的东西根本就不感兴趣,可到了今天,我的精神却被它支配得如此厉害。虽说就算被别人骂作人偶,我也有自信能一笑了之,但要是被恭一投来轻蔑的目光,我肯定会崩溃的。 “猫娘,你是打算真的对主人穷追不舍吗?” 我抬起头,发出如同低低咆哮般的声音,只见阿波罗尼亚正怒目注视着法蒂玛。那不是她平时那种露出獠牙般的愤怒,而是看似柔弱却能熔化钢铁的炭火般炽热的情感。 “主人并不希望这样…… 就算知道这会成为那个人的负担,你还是要坚持任性下去吗?” 阿波罗尼亚的这份心意,同样不逊色于法蒂玛,甚至更加强烈。 如果这会让她所仰慕的主人痛苦,哪怕是自己人,她也会毫不留情,甚至透露出一种决绝的敌意。 对此,法蒂玛似乎觉得理所当然一般,依旧面带笑容地转向阿波罗尼亚。 “如果是那种说放弃就能放弃的轻飘飘的感情,我可不知道。但如果不是的话,对哥哥也好,对自己也好,说谎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是那种能轻易放弃的恋爱,我也不会痛苦了呢。但是…… 即便如此,像那种刺痛别人内心的事我可做不来,所以我正拼命努力想要放弃呢!” “我听说哥哥以前经历过很痛苦的事,所以我也很同情他。但是,我又不是哥哥,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心里的伤愈合或者不再扩大。仅凭自己的想象,就说谎让别人原谅自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吧?” 说着说着,阿波罗尼亚的脸颊上流下了泪水。而法蒂玛则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面对这两人如同剑拔弩张般的对峙,我却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我既没有像法蒂玛那样坚持自我的勇气,也没有像阿波罗尼亚那样即便牺牲自己也要为对方着想的忠义。 对人心的微妙之处不了解,这算是一种罪过吗?直到现在,我才把以前那些被我当作毫无价值而丢弃的有关人心的碎片一一捡起,拼凑起来思考。 在这个过程中,我却依然看不清自己内心的形状。最终,我唯一明白自己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阻止快要失控的阿波罗尼亚,劝诫摆好架势准备对抗的法蒂玛。 “够了,别吵了。” “为什么要阻止!这猫娘可是要纠缠主人呢!” “喜欢哥哥有什么不对吗?你不也这么认为吗,狗娘?” 我这么一插话,阿波罗尼亚就开始抱怨,法蒂玛则向我寻求认同。然而,此刻的我,却无法回应她们中的任何一方。 “别吵了。” 我把声音稍微放低一些,两人便微微对视了一眼,然后不情愿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多亏了她们差点失控的争吵,我的心和思绪似乎才稍微恢复了一些联系。通过强行梳理出的那一点点思路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如果我们在这里争吵不休,恭一肯定会更加自责痛苦的。所以,今天就该睡觉了。” “嗯……” “是啊,确实呢。” 阿波罗尼亚似乎还是不太释怀,但法蒂玛似乎已经对狗娘的话失去了兴趣。她迅速在床上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蜷缩成一团,我也跟着照做,吹灭了已经变短的蜡烛,房间便被黑夜笼罩了。 过了一会儿,似乎阿波罗尼亚也裹上了被子,床发出 “吱呀” 一声响,之后除了虫鸣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凯伊特族基本上都是奔放且奉行刹那主义的人。他们讨厌被束缚,也讨厌束缚别人,追求自由、安稳和享乐的倾向很强烈,但一旦遇到心仪之物,他们的执着也是相当惊人的。 阿斯忒里翁族虽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但据说他们很看重忠义,性格比较认真。他们希望能被自己认可的人驱使,不喜欢违反规则。 在这当中,阿波罗尼亚虽说也有抛弃对帝国的忠义,或者给原上司伊尔巴诺不太好的评价之类不太符合一般阿斯忒里翁族的言行,但在面对恭一的时候,她的那种性格却表现得格外强烈。 像法蒂玛和阿波罗尼亚这样争吵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么,作为人类的我又该怎么做呢?我又开始探寻那似乎找不到的答案,然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我怀着一丝淡淡的期待,想着等明天见到匆匆离开房间的恭一,和他直接聊聊,说不定就能找到答案了吧。 第86章 最糟糕的觉醒 我看到了那座留有煤渣的避难所。 它大得足以容纳玉泉重工研究设施的所有员工,是在山体岩壁上开凿而成的,坚固到即便遭受热核武器攻击也能安然无恙。 然而它的内部却一片漆黑,满是烧灼后的痕迹。由于没有发现幸存者,据说当时使用的炸药量相当可观。 —— 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呢? 每当回想起那萦绕在耳边的天真无邪的声音,我就会不禁产生这样的念头。 斯崔虽然隶属于军队,但终究是个平民。可她却被杀了,而身为士兵的我却活了下来,这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已经疯狂了。 既然世界已经疯狂,那就必须去纠正它。没能杀掉我,是那些恐怖分子犯下的最大失误,也是这个疯狂的世界理应后悔的事情。 从那以后,我便一个劲儿地扣动扳机。 虽说据报道实施犯罪的人都已经死了,但这对我来说无关紧要。这并非是为了斯崔之类的原因,只不过是个迁怒发泄的借口罢了。所以,我下定决心,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与共和国有关的,都要将其化为焦炭。 就算是面对因罗什纳的出现而陷入劣势的黑钢,性能上的差距也并非什么大问题。若是能在空中与对方交战,只需打掉它的机翼就行。 我从双手以及背部装置上伸出两根副臂,总共携带四把突击步枪,再借助为强化机动性而加装在腰部的跳跃助推器的力量飞身跃起。当推进剂燃烧产生的青白色火焰在天空中划出云雾时,我便气势汹汹地朝着在空中耀武扬威的罗什纳径直冲了过去。 要是错过这逼近的一瞬间,由于对方速度很快,转眼间就会拉开距离。但罗什纳为了实现空中机动而进行了轻量化设计,装甲很薄,尤其是飞行装置,只要被击中两三发,就会被打落到地面上。 要对那在空中肆意飞舞、四处播撒曳光弹和干扰箔条的对手进行防空攻击可不容易。实际上,以黑钢为主力的企业联合军机甲步兵部队就曾在它手上吃了不少苦头。甚至还出动了防空坦克进行迎击,但由于它具备很高的隐身性能和机动性,很多人都哀叹很难将其击中。 而我对此也有应对之策。之所以携带四把突击步枪,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若是一口气冲过去,用双手的突击步枪进行直线射击,大多数敌人都会向左右两边采取躲避行动。向上逃窜的话,即便增加推力也无法快速移动;向下逃的话,又会成为防空射击的靶子。 只要明白这一点,只需用副臂上装备的突击步枪朝着敌人逃窜的方向进行火力封锁就行,那些家伙就会像被烟熏到的飞虫一样纷纷坠落。 而且,夜光中队不久前刚刚配备了新型的翡翠战机,我便驾驶着它进一步制造出了残骸堆积如山的战果。 真是可恨,可恨至极,总之就是无比憎恶。 只要那机体、那车辆、那船只上刻有共和国的徽章,我的炮火就不会停止。我怀着如同千疮百孔般的心告别过去,要将它们一个不留地全部消灭。 即便如此,还是觉得不够。你们夺走的东西,再也无法归还。你们的赎罪方式就只有承受同样的痛苦。所以,我要将所有人一视同仁地杀光,把共和国的一切都摧毁殆尽。 仅靠夜光中队,就歼灭了航母作战部队,轰飞了坚固的要塞,还烧毁了好几座城镇。 即便如此,内心那无法填补的空洞,还是在慢慢地侵蚀着我自己。 三年的时光过去后,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杀啊杀啊杀啊,即便透过机甲看到自己全身都被染得通红发黑,战争却依旧没有结束,世界也没有丝毫改变。 就算把共和国的一切都送进炼狱,那又能怎样呢?这样就能回到斯崔身边了吗?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觉得自己好像蜷缩在野战阵地的床铺里。 这真是最糟的醒来。 浑身是汗,感觉难受极了,手上残留的扳机触感冰冷,糟糕透顶。 缓缓起身,却感觉全身像铅块一样沉重。面对这副模样,我不禁叹了口气。 “真是糟透了啊。” 我对着曾经握过枪把的手喃喃自语,旁边的达马尔骨头嘎吱作响。不过,他似乎还在睡着,之后便没了动静。 只要一想到斯崔,我就对如此憔悴的自己感到厌烦。她到底看上了我哪一点呢,这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却无人能给出答案。 至少在见到大家之前,我得振作起来。要是斯崔知道我一直是这副模样,哪怕过了八百年,她肯定会失望透顶的。或者,她会抱着肚子笑话我吧。 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我轻轻摇了摇头。 “…… 还是忘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起身,以免吵醒达马尔,然后静静地穿上军装,走出了房间。 这是个没有钟表的世界。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听不到做饭的声音,想必还是清晨时分。我下楼来到酒馆,空无一人,于是便朝着有井的后院走去。 “真够糟糕的啊。” 我探头看向打上来井水的鹤嘴瓶,透过水面的倒影,看到一个面容糟糕至极的男人正看着这边。 虽然心里清楚是自己的倒影,但就这样下去肯定会让人担心的,于是我往脸上泼了些水,绷紧表情,用袖子擦去水滴,然后把手搭在井沿上。 这样一来,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我突然想起前天阿波洛尼亚和法蒂玛跟我说过的话。 “那个呀,主人您能不能教教我战斗的方法呀?” “就是说呀!我想变得更强呢!” 虽说我还没和她们一起训练过,但需要的其实是那种想法本身,我寻思着只要活动活动身体,心情说不定也能稍微好一些。 要是不活动身体,身体就会越来越迟钝,而且在像王都那样的城镇里,也不能随便就依赖机甲。 那么提前锻炼一下总归是没坏处的,我也没跟任何人解释原因,就悄悄地从房间里拿出一把步枪,在晾晒着衣物的院子里端起了枪。 枪尖上的刺刀在晨雾中闪闪发亮。 “呼……!” 我把突刺、劈砍、敲击等枪剑术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练习。 每次突刺动作之后,必定会迅速地扣动一次扳机。因为保险是开着的,所以实际上并不会开枪,但在拔出刺入敌人身体的枪剑时,利用开枪产生的后坐力,这在枪剑术当中是一种常见的方法。 透过准星看去,瞄准的目标是放在井边的鹤嘴瓶。我把手指搭在坚硬的扳机上,然而,突然感觉到有视线,我便猛地回头看去。 “谁?” “呜咿!?” 我自己都觉得这声音充满了杀气。 仅仅是重复一些基本动作的训练,可一旦进入状态,似乎就会变得很敏感,我瞬间就关掉了保险,枪口稳稳地对准了闯入者。 只是,当发现是阿波洛尼亚时,我便慌乱地把保险重新打开,并且放下了手中的步枪。 “主、主人呀,是吧?哎呀,吓了我一跳…… 您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呀……?” “不好意思,我想活动活动身体,转换一下心情。” 阿波洛尼亚大口地喘着气,肩膀也耷拉了下来。她穿着贴身的背心和热裤,蓬松的红褐色马尾辫散开了,正用力地挠着头发。 “一大早刚睡醒就别搞这么吓人的事儿啦…… 还好我是去上厕所了。” 看样子只要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再次酿成大祸。她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似乎是在强忍着哈欠。 她一边把井水泼得四处都是一边洗脸,然后像只湿漉漉的狗一样用力地甩了甩头,用手梳轻轻地梳理了一下头发。 但或许是因为我一直默默地盯着她看,她便好奇地歪了歪头。 “怎么啦,主人?我头上除了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吗?” “不是,只是看你把头发放下来挺少见的,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听到我的回答,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又用力地用手巾擦了擦脸,接着把毛巾围在脖子上,突然就停住了身体的动作。 “—— 给您参考一下哦,不扎起来是不是更合适呀?” 她一脸认真地回过头来说出这样的话,我也只能报以苦笑。 “这事儿问我也没用呀。毕竟我可没聪明到能理解时尚之类这种深奥东西的程度。” “这种时候说说个人感想就好啦,普通就行。主人您就是想得太多啦。”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呀。” 说完这句话,阿波洛尼亚便啪嗒啪嗒地踩着木屐走进了酒馆。她应该不是回去接着睡觉,大概是去换衣服了吧。 她的身影一消失,我便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说当时是因为拿着武器挥舞这种特殊情况叠加在一起,但毕竟是发生了那么重大的事情的第二天早上。能自然而然地像往常一样和她交谈,我从心底里感到安心。不管怎么说,我可是同时辜负了三个女人的渣男呀。就算说是家人之类的,我也丝毫没有能和她们正常交谈的自信。 不仅如此,甚至有可能出现把达马尔留下,然后所有人都各奔东西的情况。如果她们说要离开的话,我除了送行之外也无能为力。虽说我并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但这也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一想到这些阴暗的可能性,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但想起刚刚才被忠告不要想得太多,我便又叹了口气。最终也只能任由每个人自己做决定了。 为了抛开这些多余的想法,我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训练上。 然而,就在我把步枪上的刺刀取下来挥舞的时候,又一次感觉到背后有视线。 “哥哥,一大早你在干什么呀?” 听到比阿波洛尼亚还要困倦的声音,我回过头去。但看到那身影,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 哪位呀?” 我原本以为会是法蒂玛,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硬要说的话,橙色的毛发以及那对大大的招风耳像是她的特征,但因为毛发把脸都遮住了,根本无法确认。 不过,那团毛针对我的疑问,发出了熟悉的含混不清的声音。 “是我啦,我还迷糊着呢,怎么啦?” 倒不如说是你迷糊得厉害吧,但就算这么说,这团妖怪似的毛茸茸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处理掉的。我拨开那团乱糟糟的毛,看到法蒂玛微微睁开的脸,总算是确认了本人。 “有时候好像一天之内头发就会长长之类的…… 或者是换毛期吧。” “我的头发一直都是这样的啦。” 我能记起的法蒂玛的发型是外翻的中长发波波头。虽说我的记忆不太靠谱,但也不至于和一起吃住的伙伴共度一晚就把人家的模样忘得一干二净。 但法蒂玛从那厚厚的毛团里抽出尾巴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过来。 “啊!难道是编了三股辫 —— 不对,难道是把这么多头发都编在一起了吗……” 那头发的密度简直超乎想象。虽说法蒂玛的三股辫本来就长到能垂到脚边,但看起来很细,怎么也不像是能包含足以覆盖全身的发量的样子。 但法蒂玛却像是在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歪了着头。 “好久没解开了呢。平时都是舒妮娅帮我整理好然后编起来的。” “那得是什么样的超能力啊…… 那孩子也真是深不可测啊。” 她不仅在知识量上能让人折服,没想到居然还掌握了压缩头发的奇妙技术。而且还能做出只留下中长发波波头外翻部分这种巧妙的发型,作为理发师来说,感觉也能做得很不错呢。 “就是把头发紧紧地拢在一起,然后把多余的部分剪掉。” “咿!?”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差点让我当场跳起来。 就算当时在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没察觉到舒妮娅的靠近,也实在是太大意了。 多亏如此,我回头时的表情,那叫一个僵硬无比。 “早、早上好。” “嗯…… 早上好。” 舒妮娅简短地打过招呼后,便让法蒂玛坐在长椅上,然后熟练地开始给她编头发。动作十分娴熟,转眼间就编出了和往常一样细长的三股辫。周围还剩下一些没编进去的多余的长发,她便从哪儿拿出一把小剪刀,利落地把它们剪掉了。 舒妮娅的手法就像极具魅力的理发师一样出色,但在我还没来得及称赞她的时候,法蒂玛的全身就都露出来了,我也只能大声地咳嗽起来。 “嗯?嗯?法蒂,你这打扮到底 ——” “…… 确实。” “嗯?” 因为头发不再覆盖身体,所以能看到的东西。那是和昨晚一样穿着宽松的白衬衫的样子。被朝阳照耀着的健康的大腿十分耀眼,形状姣好的胸部也展现出了很棒的曲线。 看样子她似乎是没换衣服就睡着了。而且醒来的时候好像完全忘了这回事,当她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顿时满脸通红。 “呜喵!?哦、哥哥!别看啦!” 法蒂玛一改之前困倦的样子,动作敏捷地用右手遮住胸部,左手按住裙摆。原本翘着的尾巴也因为惊愕而膨胀得更大了一圈。 但已经精神恍惚的我却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是像欣赏美景一样,面带微笑地像尊佛像似的站在那里。偶尔发生这样的尴尬小插曲也不错嘛。 但似乎只有我这么想,舒妮娅从后面伸过来的手猛地刺向了我的双眼。而且力气还不小,我忍不住发出了惨叫。 “呜哇!?舒、舒妮娅,稍微、稍微松一下手啦!” “快去换衣服。” 透过纤细手指的缝隙所残留的一点点视野,我看到法蒂玛迅速地朝着二楼的窗户跳去,像液体一样钻了进去。 当她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时,我终于得以解脱,蹲在了原地。我不禁感叹,自己还真能忍受住这样的疼痛啊。 然而,一直不让我看的舒妮娅,似乎还是不满意,她那冰冷的翠绿色的半眯着的眼睛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 色鬼。” “喂,你就不能反思一下我们昨天的行为吗……” 第87章 凯旋归来 达马尔把让人送到房间里的早餐一股脑儿地往嘴里塞。 一如既往,也不知道那些食物都吃到哪儿去了,虽说他没有胃,但既然会感觉到饿,那想必吃饭对活动还是有必要的吧。 “话说,今天咱们干啥呀?” “收集情报。” 在旁边小口小口地吃着豆子超多的沙拉的舒妮娅,言简意赅地抛出了这个关键问题。她那架势仿佛在说除此之外还能有啥事儿似的,可问题是她心里想的内容完全传达不出来呀。 大概在舒妮娅的脑袋里已经有了一套安排吧,可惜我又不是什么超能力者,根本就读不懂她的心思。身体构造与常人差异很大的达马尔似乎也一样,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戴着铁手套的手。 我感觉舒妮娅好像轻轻地叹了口气,但除了我好像没人注意到,所以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我和法蒂要再去收藏家联盟一趟。阿波洛尼亚和达马尔去酒馆打听消息。京一你留守。” “啊?今天又让我留守啊?” 我吃了一惊。昨天发生了些特殊情况,这我还能理解,可今天又是为啥,我完全摸不着头脑。虽说我也不是要表示反对,但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只见舒妮娅咽下嘴里嚼着的豆子后,那翠玉般的目光朝我这边瞥了过来。 “你要学习呢。” “啊,哦,这样啊。” 好像今天的任务就是继续做抄写练习。 我记得昨天也写了好多,但对于初次见到的字体实在很难适应,结果被舒妮娅批评说还不如小孩子写得好呢。我还感叹哪怕有支铅笔也好啊,可现代书写工具的代表无非就是蘸水笔或者羽毛笔,要是连这些都用不好,舒妮娅甚至都发火说那样根本没法活下去。而且还说要想习惯这些工具就得不停地用,要想熟悉文字就得不停地写,她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可反驳的了。 不过,舒妮娅大概是察觉到我对这种单纯的作业有点厌烦了吧。这次她故意让我能清楚听到似的,重重地叹了口气。 “只要你不离开住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说什么的,更不会强迫你做什么。只是学习得靠日积月累罢了。” “是。” 被她这么敲打了一下,我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专攻现代社会方面的学习呢,结果还包括外语,而且感觉她那股教师的做派还愈发强烈了。我本来是想活动活动身体,免得被像铅块一样沉重的思考给束缚住,可要是哪天没完成布置下来的作业,说不定真的会被她彻底厌烦吧。 不过,学习似乎总是伴随着甜蜜的诱惑。 “那个,行吗?” 阿波洛尼亚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要是去酒馆附近打听消息的话,上午我能自由行动吧?” “嗯。” 舒妮娅轻轻点了点头,犬娘便兴奋地做了个加油的姿势。看到她这样,大家都不禁歪了歪头,而她看着大家的样子,却得意地笑了起来。 “主人,之前咱们约好的事儿,我能拜托您一下吗?” 舒妮娅和法蒂玛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达马尔一边让铁手套发出声响,一边支起胳膊摆出倾听的姿势。大概他觉得这事挺有意思的吧。 一说 “约定”,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儿了,但阿波洛尼亚会拜托我的事儿,反过来一想倒也只有一件能对上号。 “啊,行啊。” 我这一答应,原本僵住的两人立马迅速在原地站了起来。然后像上了发条的人偶一样,抓住阿波洛尼亚的两边胳膊,拖着她就往走廊走去。我和达马尔只能一脸傻相地望着那扇关上的门。 “喂,你答应她啥了?” “没…… 她就说想让我教教她枪支的使用方法和战斗技巧啥的。” “你主语都省略了啊。” “我没说过呀。” 我以为听到餐具的声音,把视线转回来一看,达马尔好像已经没了兴趣,又接着吃起饭来。他牙齿外露,缝隙里还夹着像西洋菜一样的菜叶飞了出来。 我也不再去琢磨她们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了,正准备把面包送到嘴边,达马尔却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 “你能和她们像平常一样聊天,还真让我挺意外的。” “这我也挺意外的呀。” “怎么着,是双方都达成一致了呗?毕竟你从早上就在外面练枪剑啥的,我还以为是你把这事儿处理得挺好呢。” “…… 说实话,我一直担心不知道啥时候她们就会跟我提出分别呢,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把心里的想法一吐露出来,达马尔就一句话把我给打发了,说我是傻瓜。 “行啦,那等会儿你可得向那犬丫头道歉啊。” “这是怎么回事 ——” 我还没来得及问完,眼前的状况就由那扇打开的门给出了答案。 阿波洛尼亚的身体被扔在地板上,像是死了一样。不,她还在微微抽搐着,所以应该还没死,只是四肢完全没了力气,粗壮的尾巴也耷拉着。 可即便这样,舒妮娅却若无其事地接着吃她的饭。还说就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什么事儿都没有。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呀,我刚要伸手去扶阿波洛尼亚,我的胳膊上就落下了一片阴影。我慌忙抬头一看,一双闪闪发光的猫眼正紧紧地盯着我。 “哥哥…… 你明明答应和我对练的呀。” 看来约定的内容是准确无误地传达过去了。在军队里就一直教导说准确的信息传达是避免不必要混乱的上策。 不过,信息确实是要选择合适的对象去传达,这也是事实。 “我不是偏袒阿波洛,只是想说要是和法蒂真刀真枪地练,我可会被打得很惨的。” “哼。” 信息是传达过去了,可想法似乎没传达到。她那回答就好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似的,让我都感觉到了生命危险。 “听着,法蒂!就算不用那把斧剑,你随便挥舞一下,基本上啥东西都能被你打坏!就算是训练用的木刀,要是打在达马尔穿的铠甲上,说不定都能把它打得凹进去呢!” “难道哥哥你觉得我是怪物呀?” 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可面对这种情况,我也实在说不出 “从普通人的角度看可不就是怪物嘛” 这种话来。要是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那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肯定又得被她咬上几口或者抓出几道痕来。 不过,就在这种情况下,达马尔突然插了句话进来。 “喂,是不是太吵了啊?” 大概是他那认真的口吻起了作用,法蒂玛也收起了怒气,耳朵像雷达一样转了起来。 “…… 确实能听到呢。这是怎么回事呀?” 可能是因为有骸骨在,舒妮娅轻轻推开了一点铠甲门,从门缝往外看了看。然后她自己的耳朵里也听到了一些嘈杂声。 “大街上聚集了好多人呢。” “听起来像是欢呼声,难道是在举办什么节日庆典之类的吗?” “庆典,吗?” 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感兴趣了。 我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庆典是什么样的,但既然聚集了这么多人,那就有可能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闻。 “去看看吧。” 就因为我这句话,舒妮娅原本制定的计划就泡汤了,不过除了疲惫不堪的阿波洛尼亚,其他人都表示同意,所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 一面绘着陌生图案的旗帜正在宽阔的大街上前行。 以旗手为首,排成四列纵队的长枪兵将长枪指向天空,身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鳞甲、头戴能遮住整个脸部的头盔的重装步兵紧随其后,再后面是骑着独角兽的骑兵。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沐浴在人们的喝彩声中,人们的欢呼声中似乎透着对战胜利的喜悦。 “这可完全就是庆典啊。” “要是在一场大型会战中获胜了,到处都会是这种景象哦。而且很多时候战争的胜负就是这样决定的呢。” 虽说自己原本所属的国家战败了,但阿波洛尼亚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说着。要是她是在隐藏内心想法的话,那可真是厉害,但实际上她可能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吧。 看到犬娘这副模样,达马尔从头盔里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真是个没有爱国心的士兵啊。” “我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才当兵的啦。而且要是能爱上那些把我们看得比家畜还不如的家伙,那奇美拉利亚人也就不会沦为流浪者,或者只能以种族为单位零零散散地聚在一起了。” “要是饿到那份儿上,就得忍受耻辱了,这世道可真够乱的啊。” 我也完全赞同耸着肩膀的达马尔的话。 我原本还以为只要在军队里,就不会像被放高利贷的利贝拉塔那样被强迫去打仗呢,可奇美拉利亚人似乎不管在哪儿都是吃亏的一方。面对这样的群体,大概也很难涌起什么感情吧。 不过紧接着,一群人叮叮当当响着钱袋走过来,就连阿波洛尼亚看到他们都皱起了眉头。我更是忍不住咂了咂嘴。 “是俘虏啊…… 那样的话,可不光是违反了企业联合法,还违反了扬格林陆战条约呢。” “他们又不是条约批准国啦。不过就算这样,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展示出来,也让人心里挺不舒服的。” 被俘虏的帝国士兵们被铁链拴着,在人群中走着。他们一边遭受着人们的轻蔑和嘲笑,一边低着头拖着脚,这清楚地证明了在他们的国家里,根本不存在 “人道” 这个词。 企业联合也好,共和国也好,在战争期间都有过非人道行为和战争罪行被人议论的情况,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地说只有包括王国在内的现代国家才是邪恶的。但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让人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看到那些抓着铁链、还在那里嘻嘻哈哈的士兵,我都想上去揍他们一顿。 “他们之后会怎么样?” “贵族出身的人可以通过支付赎金被释放,但要把所有士兵都释放,那可得花一大笔钱,那些没被释放的基本上都会沦为奴隶。” “能沦为奴隶就已经算不错的了。要是换不来钱,像奇美拉利亚人那样,说不定马上就会被杀死呢。” 舒妮娅的话让我心里一紧,法蒂玛的话更是让我后槽牙都咬得咯咯响。 从她们两人理所当然的语气来看,这大概算是一种常规的处理方式吧。但应该说这种常规本身就是疯狂的。 我自己也杀了不少人,所以也没什么立场说三道四的。即便如此,看到那些绝望地被带走的士兵,造成他们这种境遇的原因也有我一份,所以要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责任,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既不是王国的人,也不是帝国的人。虽说被收藏家联盟强塞了个徽章,但我觉得自己现在应该重新回到流浪者的立场上。 “哦?来了个很厉害的家伙呢。” 过了一会儿,那些俘虏走过去之后,接着出现的是一辆由身披铠甲的军兽守护着的战车。拉着战车的两头独角兽也都披挂着金银装饰的铠甲,车上还放着一个有着金色镶边的红色坐垫的沙发。 法蒂玛看到那华丽的装饰不禁叫出了声,但对我来说,那玩意儿毫无战术实用性,我都惊呆了。 “哎呀,这简直就是神轿啊。” “要这么说的话,说不定神轿的防御力还更高呢。” 虽说姑且称之为战车,但车上根本没有能保护乘员的装甲,就好像在说 “快来打我呀” 似的。而且坐在战车上还高举着拳头向人群微笑挥手的,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那种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 “贵人” 气息的男人。 他留着一头向上梳起的金色短发,体格健壮,被一身漂亮的板甲覆盖着,外面还披着一件用紫和金两种颜色装饰的披风,随风飘动。那位像是指挥官的将领豪爽地笑着,周围顿时响起了更热烈的欢呼声。 “人气很高啊。” “爱德华?切萨皮克。切萨皮克伯爵家的长子,应该是下一任家主。” “伯爵…… 吗?” 我对这个陌生的词汇念叨着。 就像军队里有从士兵到将领的各种等级一样,贵族也有爵位之分。但伯爵这个爵位到底有多尊贵,我还不是很清楚。 不过既然能指挥大军,那应该是个地位相当高的人物吧。 “不过舒妮娅还真是啥都知道啊。别的国家贵族的名字和家世,一般人可记不住吧?” 我这么一夸她,她却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 “其他贵族我不太了解。不过切萨皮克家我有认识的人。” “和贵族认识?” 我惊讶极了。一提到贵族,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氛围,有着歧视平民的思想,可这个切萨皮克家难道是和不是本国国民的收藏家们有交往的怪人吗? “嗯?京一你也见过的。说起来,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见过。” “我和贵族打过交道……?” 我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进入王国之后,要说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答案是否定的。要说相对地位比较高的人物,也就是在桥头堡战役中遇到的酷美女和体液娘,或者是想来收买我们的收藏家联盟的负责人之类的。 但舒妮娅说在桥头堡遇到的那两人她不认识。而且那个负责人还自称是弗里德里希?德波尔,和切萨皮克这个姓氏也不可能搞混啊。除此之外,也就是夜鸣鸟亭的科佩尔一家和威廉特,再往后就是那些被我们打得七零八落的旧衣店和裁缝店的店员们了,总之想不出有什么符合的人物。 我实在想不出来,就把视线投向舒妮娅,她却若无其事地把视线往右边指了指。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里有一头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银发,看着确实有点眼熟。 “是前台的那个,对吧?我还没想到他是贵族呢。” 他是那种有着现代商人模样的男人,怎么也不可能轻易认错啊。 不过回想起来,他当时并没有自报家门,只是给了一些神秘的忠告。因为觉得麻烦,我本来也没打算再和他有什么瓜葛,但舒妮娅好像认识他。 “克洛泽?切萨皮克,切萨皮克伯爵家的次子。我以前在王国活动的时候,就是他负责接待我的,肯定没错。” “副负责人?那个不招人喜欢的男人?” “克洛泽对谁都是那副态度。不过确实…… 连自我介绍都不做,是有点奇怪。” 或许可以说他是个理性的人吧。从他的气质、行动来看,是个看起来很靠谱、能把工作做好的人,可听了他那单方面的忠告,任谁都会心生疑虑。 离开王都。要是成为敌人,那就做好相应的准备。从这样的话语中感受到的只有敌意,我只觉得他是个麻烦的家伙,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 那个麻烦的副负责人之类的家伙,就在我稍微分神的工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游行队伍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前进了不少,他大概也是来看自己亲属的英姿的吧。 —— 唉,管他呢。 我想着,老想着要避开的人也没什么用,于是就转换了一下思绪,这时,那副乐天派模样的骸骨适时地发出了兴奋的声音。 “哦!那不是当时的酷美女吗!” 她有着格外显眼的黑色长发和吊起的琥珀色眼睛,还有那让人误以为是模特的身材。那身便于活动的黑色连衣裙和白银色的鳞甲,和那天的穿着一模一样。 她在一位骑着军兽的陌生老将的带领下,身后跟着体液娘,威风凛凛地行进着。 不过我却在她周围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违和感。 “周围士兵的氛围不太一样啊。没有重装步兵的身影。” “这么一说,确实 —— 几乎看不到呢。” 似乎一直在玉匣监视器上观看战斗的阿波洛尼亚,踮起脚尖从人群的缝隙中张望着游行队伍。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我却莫名地在意起来,于是把视线投向了酷美女。 就在这时,仿佛她那琥珀色的眼睛突然捕捉到了我这边。看到她脸上微微浮现出的惊愕表情,我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呢,但仔细一想,我穿着机甲的样子和本人肯定不一样啊。 现在正在游行呢,她的视线应该只是投向人群而已,我不禁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苦笑了。 “可以走了吗?” 游行队伍的大半都已经过去了,舒妮娅似乎已经看腻了,她抬头看着我们这样说道。 我们本来也没打算一直追到王宫去看游行,而且看样子也没什么特别的情报可获取了,于是便同意了她的意见,迅速离开了人群。 第88章 不可能的问题 王宫并不像看上去那般美丽。 居住在此的王侯贵族们占据着肥沃的尤莱亚兰地区,大多是些在女王陛下的庇护下,一心忙于权力争斗和权谋算计的家伙,像我这样乡下子爵家的独生女,和普通平民恐怕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要是那些对权力有着强烈欲望、一心想要提升家族名望的诸侯倒也罢了,可特里休纳子爵家的人,若非直接受到传唤,是不会主动靠近王宫的。毕竟作为领地位于北方偏远地带的子爵家,平日里忙于领地的经营管理,根本没心思去理会王都中枢发生了什么事儿。 然而此刻,我却正站在空荡荡的王座前,直挺挺地一动不动。同样是乡下贵族出身的齐格鲁恩似乎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平日里就总是缩着身子,这会儿更是把自己缩得更小了,躲在我的身后。 温特图尔男爵家与我家的领地相邻,面积都不大,两家从很久以前就关系融洽,家族之间往来密切。比我大一岁的齐格鲁恩,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耍呢。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俩会一起站在王座之前。 与我们这两个尽显乡下贵族本色、紧张得要命、缩手缩脚的人相比,加拉特和爱德华可就显得气宇轩昂多了。他们分别是切萨皮克伯爵家的现任家主和下一任家主,在王国中枢也是备受瞩目的人物,如此表现倒也理所当然。 切萨皮克伯爵家并没有自己的领地。但他们却有着能直接从女王陛下那里获得王家直辖军军事裁量权的极高威望,在战时的发言权之大,就连王族成员也得忌惮三分。而且加拉特还兼任着大老这一职位,与宰相一样,属于能直接向女王陛下进言的特权阶层。 他的儿子爱德华同样也是一位英勇非凡的杰出人物,那些平日里喜欢拿 “沾父母光” 之类的话来揶揄他的人,在他面前也只能乖乖地移开视线。 也正是因为有他们俩在前面引领着,所以即便身处那些令人不快的视线注视之下,我也总算没有从这个场合中落荒而逃。 过了一会儿,鼓声响彻四周,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屈膝下跪,低下头去。虽说大家对此也不太习惯,但这一连串的动作,现在也可以说是近乎本能的反应了。 “都抬起头来吧。” 加拉特听到那如铃铛滚动般清脆的声音后应了一声,于是大家便都缓缓地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在众多高贵之人中也显得格外出众、极具权势的女性。她神情端庄地坐在王座之上,正是尤莱亚王国现任女王陛下,埃尔弗里娜?雷尔南特?阿尔韦格四世。 她身着一件绣着精美花纹的深蓝色连衣裙,将淡绿色的长发束起,整个人宛如神明一般。她那细长的眼睛和白皙美丽的肌肤,甚至成了王国女性们憧憬的对象。 “加拉特,此次战事辛苦你了。” “陛下过奖了。” 女王陛下缓缓起身,朝着再次恭敬行礼的老将加拉特走去。 即便她那柔和的目光并没有投向我,但来自统治者的那种威压,还是让我的身体像石头一样僵住了。 “那么加拉特,你带着诸位将领回来,这凯旋游行也差不多了,这会儿却直接来向我提出觐见请求,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原本还以为你会留在前线,只有爱德华会回来呢。” 看来女王陛下已经洞悉了我老师加拉特的行动模式。虽说我不清楚在王宫中该如何行事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但偷偷看一眼加拉特,他倒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想必这对他来说是常有的事吧。 “恕臣冒昧。因为臣的弟子抓到了一条急于想让陛下知晓的情报,所以臣才赶忙赶了回来。” “哦,是你那个溺爱的特里休纳家的女儿吧?” 紧张的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 虽说大致也能猜到会这样,但加拉特的行动模式能被看穿,也就意味着关于我的情报基本上也是毫无保留了。加拉特本来就特别喜欢到处吹嘘我的那些所谓 “光荣事迹”,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居然都传到女王陛下的耳朵里了,在来这儿之前,我是一点儿都没往这方面想过呀。 “那就说来听听吧。玛奥莉涅?” “是、是!” 我还以为会是加拉特来替我说明情况呢,没想到女王陛下却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向我这边。我自然是满心希望能有人来帮帮我,可既然已经被点名了,那就只能自己上,别人是没法代替的。 我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调整好呼吸,然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是我率领警戒队袭击帝国军桥头堡时候的事儿。” 我的喉咙干得厉害,但一旦开始讲起来,话语便滔滔不绝地涌了出来。我心里一直担心着每一句话会不会有什么不敬之处,但当我把之前那场战斗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全部讲完后,女王陛下倒是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 而等我讲完之后,女王陛下却轻轻地叹了口气,那神情似乎有些苦恼。同为女性,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恐怕任何男人面对如此美貌的女王陛下,都会为之倾倒吧。 “你说你得到了一只会说话的蓝色活铠甲的帮助,最后那活铠甲还斩杀了猛将斯文森,应你的请求又歼灭了帝国军的士兵 —— 加拉特,你对此有何看法?” “臣认为此事属实。玛奥莉涅确实颇有剑术天赋,但要论斩杀斯文森,她的经验还尚浅。而且臣也亲眼见过被斩成两段的斯文森的尸体,从那伤口烧灼溃烂的情况来看,存在一把发光的剑这种说法应该也是真的。臣愚见,或许那是卡内利亚骑士所使用的、类似于光箭之类的武器吧。”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把它找出来。虽说乍一听难以置信,但要是能和它沟通交流的话,进行谈判也是有可能的吧。” 女王陛下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朝我走来,然后在我正前方停住了脚步。 “玛奥莉涅?特里休纳,我以我的名义下令。即刻起解除你警戒队队长的职务,去把那只蓝色活铠甲找出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它带到这儿来给我看看。” 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一下子惊得说不出话来。然而这是敕命,就算觉得办不到,也不允许有任何异议。 也不知道加拉特是不是早就料到会这样,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伸手帮我,而爱德华则用那仿佛做梦少年一般的眼神看着我。 最终,我能说的只有一句话。 “—— 谨遵陛下旨意。臣必定会将蓝色活铠甲带到此处来拜见陛下。” “我很期待哦。” 我的胃一阵紧缩。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恐怕我得和胃痛做伴了。 “办不到办不到办不到办不到,绝对办不到啊!” 我坐在椅子上,双手不停地拍打着桌子,还用脚后跟咚咚地跺着地板。 齐格鲁恩实在看不下去我这副耍赖孩子般的模样,便轻轻地把红茶放在桌上,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她泡的红茶确实好喝,可就算喝了这红茶,也解决不了我现在的困境啊。 而且坐在旁边的加拉特还在哈哈大笑着,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真让人忍不住想瞪他一眼。 “加拉特大人您去说不就好了嘛!为什么非得是我……” “要是你能把这件事办成,玛奥莉涅的名字可就要在王国内家喻户晓啦!到时候特里休纳家的爵位也能提升,咱们大家不都能跟着沾光,这不是挺好的一个计划嘛!” 这算什么好计划呀。而且本来就一点儿都没觉得这事能成功。 当时是因为误把对方当成友军,所以才一时冲动、壮着胆子去做了那些事。但现在要让我再去面对那只仅仅能进行简单交流的野生活铠甲,还说要再去接近它,这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对方可是能在眨眼间就把数百人的大军打得落花流水、连斯文森都不放在眼里的怪物呀。靠武力根本就不是对手,就算要去和它谈判,我也完全想象不出那只会说话的活铠甲会有什么要求。 明明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的绝境了,可加拉特还说得好像这是什么好事儿似的,真是让人火大。虽说平日里他也帮了我不少忙,但我这会儿小声地嘟囔着骂他几句,应该也不过分吧。 “切萨皮克卿…… 从今天起,我可要和您分清立场了。” 加拉特顿时笑容僵在脸上,整个人石化了一般。 看到他这副模样,齐格鲁恩也 “啊” 地小声叫了出来,然后无奈地苦笑更甚了。 “嘛、嘛奥、玛奥莉涅…… 你还是叫我加拉特叔叔吧 ——” “切萨皮克卿,我一直是把您当作老师来敬重的,要是随随便便就叫您叔叔,这可不符合咱们的身份呀。而且就这次的任务而言,不管怎么看,这难道不都是您独断专行、带有偏见的鲁莽决定吗?” 我加重了语气,留着凯撒式胡须的加拉特顿时脸色煞白,从膝盖处瘫倒在地。但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可跟这有着敕命这般沉重分量的任务可不相称啊。 “所以说,从现在起,我会正式称呼您为卿,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主动和您保持距离,请您暂时也别靠近我。” “啊,玛奥莉涅大人,您这也太可怜了呀。” “不 —— 齐格鲁恩,必须得让切萨皮克卿好好反省才行。要是做了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那可不光是我,就连家族的名声,甚至是整个王国都有可能遭受重大损失呢。他还说得好像大家都能因此受益似的,哼!” 我话音刚落,加拉特就当场横倒在地,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和女王陛下觐见时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呀,反倒像是酒馆里的醉汉流浪汉一般。他哭得眼泪都能积成水洼了,鼻子里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就像魂魄都在打招呼似的。 我可完全没打算同情他,直接无视了他这副惨样,一口气喝干了红茶,然后一脚踢开椅子站了起来。 “那么切萨皮克卿,我也去完成我的任务了。齐格鲁恩,咱们走。” 我从倒地的加拉特身旁走过,走出切萨皮克宅邸,齐格鲁恩也赶忙追了上来。关于这次的任务,由于她也是目击者,所以也接到了一同前往的敕命。 有知心的齐格鲁恩能陪在我身边,这固然是件好事,但这任务的难度可一点儿也没降低呀。迎着外面的风,我心里的想法依旧沉重而又灰暗。 “玛奥莉涅大人…… 那个,咱们去哪儿呀?” “先到部队驻地外面吧,叫我玛奥就行啦,齐格。不管怎么说,先去吃顿饭吧,现在是中午,去平民区的话应该能找到吃的吧。” “嗯。” 我一边对着依旧不像个姐姐样的齐格无奈地苦笑,一边走出了贵族区,一下子就来到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平民区广场。 虽说我们是乡下贵族,但大白天在平民区大摇大摆地走,还是挺显眼的,不过只要别人知道我们不是王都的居民,平民们也就是稍微让一下路,并不会太在意我们。相反,如果是王都的贵族走在路上,那大家就会很明显地主动让开道路,还会格外留意,这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要是被特权阶层盯上了,说不定就会遭受意想不到的惩罚。 也多亏了这样,对我来说,既不会有那种莫名其妙的警惕感,也不会有人来纠缠,所以有时候还觉得挺庆幸的呢。 就这样,我们没有乘坐马车,一路步行,从主干道拐进了街道,来到了一家每次来王都都会光顾的店。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像是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这让我稍微有点在意,不过除此之外,店里那一如既往的模样还是让我安心了不少。 这明显不是那种会有贵族光顾的店,店门的安装似乎不太好,很沉重。我费力地把门拉开,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少女,挥舞着红色丝带,吧嗒吧嗒地跑了过来。 “欢迎光 —— 啊,玛奥莉涅大人!齐格鲁恩大人也来了!” “好久不见呀,雅斯敏,又长高了呢?” “雅斯敏妹妹,好久不见啦。哇啦啦 ——” 喜欢小孩子的齐格鲁恩伸手摸了摸雅斯敏那毫无杂质的灰色头发,雅斯敏便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我也并不讨厌小孩子,而且觉得这家夜鸣鸟亭的招牌娘很可爱呢。 不过这家店的生意依旧不太景气。原因其实很简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喜欢来这儿,所以对于在柜台那头低头哈腰的海斯拉,我也只能无奈地冲他笑了笑。 “玛奥莉涅大人,感谢您一直光顾我们这家小店呀。” “我是因为喜欢才来的呀,海斯拉,不用放在心上。看这情形,收藏家联盟的人还是很少光顾这里吗?” 这家店在兼作旅店的平民区里比较少见,它采取的是积极接纳奇美拉利亚人的经营策略。这样一来,基本上光顾这里的客人大多都是隶属于收藏家联盟的人,普通的旅人和平民很少会来这里。 不过考虑到这里的收费标准和住宿条件,对于那些收藏家联盟的人来说,这里的消费可能还是有点高了。本来他们就大多是些无赖汉的集合体,更倾向于选择便宜的旅店,而夜鸣鸟亭虽说算不上是这一带最贵的,但也绝不是最便宜的。 而且,想要薄利多销的话,这里的地理位置太好以及店铺规模太小反倒成了制约因素,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去换个地方经营。海斯拉笑着说全靠老顾客们的支持,可现实情况可没那么乐观呀。 不过偶尔也会有经营状况大幅好转的时机,那就是各地巡回的组织收藏家们来访的时候。 他们人数众多,手头宽裕,而且肯定会雇佣一名以上的利贝拉塔(放高利贷者)。所以他们具备了必然会光顾这家旅店的所有条件,是一种很特别的存在。这也正是我问这里是不是收藏家联盟的人都不来光顾、冷冷清清的原因呀。 看着店里冷冷清清的样子,似乎这个问题都不用问了,但海斯拉却还是挠了挠他那杂乱的胡须,歪着头思考着。 “组织收藏家们倒是来了,怎么说呢,是些有点奇怪的人呢。”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呀?” 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柜台前,海斯拉便像往常一样,给我倒了一杯淡淡的葡萄酒。 齐格鲁恩还在和雅斯敏嬉戏玩耍着,不过她的那杯酒也已经放在旁边了。 “说是组织吧,人数却很少,有两名女奇美拉利亚人、一名脑力劳动者、一名流浪骑士,还有一个拿着奇怪长枪的轻装男领队…… 不过他们手头似乎格外宽裕呢。” “就只有五个人?而且其中还有两名是奇美拉利亚人,啊,难道他们有那种癖好?” “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要是世上那些有那种癖好的人,通常会仗着人多势众强迫别人听自己的话,可他们既不会强行做什么,甚至还会给别人买上等的外套之类的……” “哎呀,听你这么一说,最像的不就是你嘛。是因为对伊耶娃一往情深,所以才把店弄成这样的吧?” “哪有这回事儿!不过为了心爱的妻子,这点儿又算得了什么!” 海斯拉自豪地笑着,我却莫名地觉得他这模样和正在受罚的恩师有几分相似,不禁微微缩了缩肩膀。 这位店主作为一个不歧视奇美拉利亚人的人,确实很值得尊敬。但他作为一个爱妻如命的人,那种骨子里的偏爱劲儿,和加拉特的那种偏爱还真有几分相似,所以我也没法真心实意地去夸赞他。 提升奇美拉利亚人的地位,是以切萨皮克伯爵家为首,特里休纳子爵家、温特图尔男爵家等所秉持的一个重要方针。但切萨皮克伯爵家还没强大到能在国内颁布大规模的相关法律,而另外两家要想让自家领民接受这一点也很困难。 在这种情况下,这家科佩尔一家,尤其是海斯拉,作为一个能让人产生强烈共鸣的怪人,我们便和他相处得很融洽。 “真没想到还有像你这样的怪人呢。他们现在还在店里吗?” “嗯,现在在院子里呢。” 我不禁歪了着头,感到有些疑惑。 我不知道组织收藏家们是按照怎样的日程安排行动的,但就算是休假,大白天的就在院子里做什么事儿,这也让人很难想象呀。 我又不是那种会在庭院里悠闲地喝茶聊天的贵族千金,于是我站起身来,轻轻地打开通往院子的门,往里面一看,果然出现了一幅让人费解的景象。 “咦咦咦咦咦咦!?” “就算对方没了武器也能发动攻击,所以可不能大意啊。” 只见阿斯忒里昂的胳膊被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高高吊起,一个黑发男子正紧紧地抓着她。阿斯忒里昂手边还滚落着那把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带到这儿来的曲刃刀,而那男子空着手,但不远处就掉落着那把奇怪的长枪。 “啊,是你!今天早上的!” “嗯?” 我本来只是想静静地观察一下情况的,结果却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 与此同时,原本应该是被束缚着的阿斯忒里昂的手臂被松开了,她一边捂着那只手臂,一边在地上骨碌碌地翻滚着。 那个有着和我一样黑色头发的男人,就是我在凯旋途中看到的那个人。他正对着惊愕不已的我,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第89章 黑发贵族 第一章:意外邂逅 “怎么这里会有位美女呢?” 她只脱去了铠甲,身着黑色战斗连衣裙,用手捂着嘴,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惊讶的模样。说起来,该惊讶的倒应该是我这边才对。 “呃……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嘴上这么问着,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虽说她应该不可能察觉到我骑过机甲的事,但这世上凡事都有个万一嘛。要是真被发现了,那我就只能全力装傻了,我不禁稍稍绷紧了身体,做好防御的架势。 然而,向我搭话的这位美女似乎也很慌乱,刚一回答,就慌张地挥舞起双手。 “啊,不、不是的。只是觉得黑色的头发很稀奇,就忍不住搭话了而已。” “稀奇 —— 吗?” 不管怎么说,没提到机甲的事,让我暗自松了口气。不过,就像她说的,在来这儿之前,我还真没见过像染过一样乌黑的头发。 我下意识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觉得这事还挺奇妙的。这时,美女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朝我走来,还把手放在我耳边,小声嘀咕道。 “…… 你是库什?莱万的混血儿吗?” 被美女这么凑近耳边说话,我瞬间紧张起来,可实在搞不懂她到底想说啥,我也只能疑惑地歪着头。“库什?莱万” 和 “混血儿”,这俩词我可都是头一回听说。我也没法不懂装懂啊,挠了挠头后,美女却突然表情明朗起来,松开了我。 “放心吧!我是你的朋友哦。” 她挺起胸膛,那架势仿佛在说 “交给我吧”,可就算她说是朋友,我也完全搞不清这是啥状况啊。明明没有明确的敌人,可这位素不相识的贵族为啥要站在我这边呢? 当然了,在帝国境内,说不定已经有我的通缉令在流传了;就算在王国内,也有可能因为暴行罪被追究责任,但这两点似乎都不足以成为她要帮我的理由呀。 不过,这位美女似乎对自己说的 “是朋友” 这话相当有自信,她紧紧握住我的双手,一个劲儿地点头,还投来温柔的目光。 虽说如此,但刚见面就因为误会之类的让对话进行下去也挺麻烦的,正当我打算好好问问清楚情况的时候,脚边传来一个声音。 “…… 主人是人类哦,贵族大人。” 刚才在近战中吃了亏的阿波洛尼亚,一边揉着右臂,一边撑起小小的身体,然后一脸厌烦地转向美女。 相反,美女那表情就跟被雷直接劈中了似的。她边说着 “不可能吧!”,边往后退了两三步,她这惊慌失措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啊,不可能的!帝国北方各族里都没有这么漂亮的黑发,你、你肯定是在隐瞒自己是混血儿的事吧!?” 这对她来说想必是个不小的冲击。虽说我还不明白那些词的意思,但看样子这位美女自己好像就是所谓的 “库什?莱万的混血儿”。 她那被风吹乱的黑发,仿佛在求我承认这一点似的,可我也只能无奈地苦笑,阿波洛尼亚则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混血儿的话会有独特的气味哦。人类好像闻不出来,但鼻子灵的奇美拉利亚能闻出来。要是像贵族大人您这样能经常洗澡,还喷高档香水的话,那确实是闻不出来啦。” 之前面对机甲时她都表现得挺勇敢的,没想到这次受到的冲击似乎更大。美女当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眼神空洞,开始小声嘟囔着什么诅咒的话。 看她这样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我就想先把那些让人在意的词汇弄明白,于是我看向阿波洛尼亚,她则耸了耸肩。 “首先呢,库什指的是奇美拉利亚?库什。他们的特点是身上会长羽毛,是一群有点像鸟的家伙。其中,库什?莱万的特点是黑色的头发和瞳孔,给人的印象是他们当中聪明的人比较多。在奇美拉利亚里算是比较少见的。” “鸟系 —— 那就是说,难道能飞吗?” 要是能飞的话,那可就是相当厉害的战斗力了。在这个除了弩炮和弓箭外没什么像样对空兵器,也不存在飞机的世界里,光能飞就足以构成很大威胁了。 然而,阿波洛尼亚却像很无奈似的摆摆手。 “被称作鸟系只是因为长得像而已,人类可飞不起来哦。他们厉害的地方在于视力好,所以用弓箭或者弩弓的人比较多。他们也有不少弱点,比如骨头脆,夜视力不好之类的。” “这能力还挺独特的嘛。” “嘛,奇美拉利亚也有各种各样的弱点啦。我们阿斯忒里昂就很弱小,凯特讨厌水而且没耐力。卡拉极度怕热,基姆恩视力不好而且食量很大,阿拉内亚则会为毒药的事苦恼,我听说过这些情况。” “奇美拉利亚还真是各有各的情况啊…… 不过,阿拉内亚会怕毒药这点还挺让人意外的。” 我认识的人里也就只有威廉密特了,一提到蜘蛛,反而会让人觉得他们会把毒药当武器用的印象更强烈。不过现在看来,这似乎是常识,阿波洛尼亚像是想起了什么,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很久以前,世界上有个蜘蛛人的大国。但害怕他们的人类在水井里投了毒。结果,到了朔月变成望月的时候,那个大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这可是个很有名的传说哦。” 那个蜘蛛人大国到底有多大规模,我不清楚。但既然敢称作大国,那肯定是个人口众多的国家吧。 虽说这种做法很不人道,但在削弱国力方面,污染水源确实是个有效的手段。不过,要说就因为这样一个国家就灭亡了,还是让人有点怀疑的,而且还是在从新月到满月这么短的时间内。 不过,对于我发出的惊叹声,阿波洛尼亚又用轻松的口吻补充了一条信息。 “而且,听说还有因为想治病给他们喂药,结果却因为药死了的情况呢。” “那可真是…… 太可怕了。” 要是连药都能变成毒药,那大国灭亡也就说得通了。这么看来,阿拉内亚这个种族在饮食方面肯定得格外小心才行。 当然,这都是以人类的标准来考虑的,在如今人类掌握权力的情况下,奇美拉利亚们应对自身弱点肯定是相当不容易的。 “总之,关于库什的情况我明白了。那么,混血儿又是指什么呢?” “混血儿就是指混血的意思哦。人类和奇美拉利亚之间生的孩子,一律都会成为混血儿。” “原来如此。” 也就是所谓的半人半妖之类的吧。不过,就拿眼前这位有点让人觉得遗憾的美女来看,根本看不出有奇美拉利亚的特征。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阿波洛尼亚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混血儿基本上会失去奇美拉利亚的大部分特征。像那边那位贵族大人那样,要是头发颜色这种特征还能保留下来的话,就已经很稀奇了,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一般人是判断不出来是不是混血儿的。” 似乎要辨别混血儿得靠奇美拉利亚特有的鼻子才行。 “那么,奇美拉利亚的父母生下的孩子就是奇美拉利亚喽?” “是的哦。如果夫妻双方种族不同,生下来的孩子的种族就会是父母其中一方的种族哦。只是,混血儿的父母生下的孩子,就绝对只能是混血儿或者人类了。” 看来奇美拉利亚的基因是隐性的啊。我一边感叹着生命的神秘,一边听着她的讲述。 “原来是这样啊…… 这可真是个不得了的秘密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我回头一看,那位让人觉得有点遗憾的美女正一脸疲惫地站了起来。这也难怪,毕竟贵族里有不少人会在法律上歧视奇美拉利亚。就算是混血儿,肯定也有不少蠢货会叫嚷着说他们血统不纯正之类的话。她想保守这个秘密也是理所当然的。 “请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 要是从哪里走漏了风声,我可会第一个把你们绞死的哦。” 虽说她把我们当成初次见面的人,不太相信我们也是情有可原的,但突然被告知会被送上绞刑架,我喉咙里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不过,就算这可能是句玩笑话,当我和阿波洛尼亚一起无奈地苦笑时,从她那坚定的眼神中可以明显看出她是认真的,这让我不禁脊背发凉。 “那也只能请您相信我们了,不过,我们约定好了哦。” 旁边的阿波洛尼亚也拼命地点头。 于是,那位让人觉得有点遗憾的美女一边撩起长发,一边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吧…… 暂时先相信你们吧。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天海恭一。” “我是阿波洛尼亚。” “我是阿玛米和阿波洛尼亚。我是特里希纳子爵的女儿,叫毛里妮。既然你们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也该讲讲你们自己的身世了吧?” 真麻烦,还被抓住把柄了。我和阿波洛尼亚应该都有同样的想法吧。 在这种情况下,被要求静下心来聊聊,我们也没法拒绝,于是我们各自拿着武器,不情愿地跟着毛里妮走了。 第二章:英雄传说的讲述 “就是这样啦。” 阿波洛尼亚一脸得意地讲完了那件英雄事迹,然后坐到了座位上。 毛里妮一脸认真地听着,旁边的体液娘,也就是齐格隆?温特图尔把雅斯敏抱在膝盖上,也听得入神,阿波洛尼亚刚一讲完,她就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脸颊泛红,还轻轻鼓起了掌。 而作为当事人的我,虽说这是为了保守秘密,但那些夸张的表述让我浑身不自在,我拼命忍着想要找个理由开溜的冲动。 我的这些心思她们肯定是不知道的,毛里妮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就转过头来,发出了一声感叹。 “我原本就觉得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但阿玛米你可是经历了一场相当艰难的战斗啊。” 这里说的 “修罗场” 可没包括讨伐混合体的事,这还真是不好意思。因为讨伐混合体这种事太超乎常识了,所以包括跟雅斯敏讲的时候,基本上我都省略没说。 所以,我在她们口中就成了这样一个人:在巴克斯代尔环形场地附近同时救下了三个人,和基姆恩的战士决斗并获胜,从而得到了收藏家联盟的认可,还打败了帝国军,试图逃亡的男人。 就算是这个相对温和的版本,毛里妮还是向我投来了真挚的敬意,旁边的齐格隆和雅斯敏则是眼眶湿润。从柜台那边传来的呜咽声,我真希望那只是我的错觉。 “呐,齐格隆大人!阿玛米先生很厉害吧?” “是啊,是啊……” “真是不好意思,我可没齐格隆大人您想象的那么了不起哦。” 我干笑了两声,送过去一个尴尬的笑容。 不过,毛里妮可不这么认为,她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摇了摇头。 “不,你是个很有品格的人。你自己都失忆了,却不求回报地向奇美拉利亚伸出援手,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她自己就是混血儿吧,她的眼神温柔得让人惊讶。 但我其实并没有在意种族的问题,就算法蒂玛是人类,我也会和基姆恩战斗的;就算阿波洛尼亚是人类,我也会犹豫要不要向她开枪的,说到底,这都是过高的评价了。 但即便如此,在她们眼中,我似乎已经被美化成了一个固定的形象,我也只好放弃纠正,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 “我还想见见你的其他同伴呢。” “是啊,是啊……” 两位女子一脸仿佛在做梦的表情说道。修尼亚和法蒂玛还没回来,就算能见到,也只能见到一个人,到底该不该叫那个人来,还真是让人很纠结。 阿波洛尼亚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不过,偶然这种东西往往会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这一点,从楼梯踏板发出的嘎吱声我就能清楚地感觉到。 “喂,训练结束了吗?我们也该出发了 —— 了哦?” 全身铠甲的达马尔像往常一样走下楼梯,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美女,顿时惊愕得僵在了那里。 毛里妮和齐格隆不可能没反应,转眼间,这位骷髅骑士就被围了起来。 “你就是达马尔先生吧!你的事迹我都听说了!” “和失忆的阿玛米先生一起旅行,是位被诅咒的骑士大人对吧!?” 要是平时,面对这两位逼近的女子,达马尔肯定会很高兴地回应的,但现在莫名其妙地被加上了一些他都不明白的初始设定,他明显有些退缩了。看到他这副模样,阿波洛尼亚忍不住捂住嘴偷笑起来。 达马尔像是在寻求帮助一样,头盔转向了我这边,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微微耸了耸肩,于是达马尔又重新面向眼前的两位女子。就算是长得像魔物的达马尔,偶尔被这种闪闪发光的目光围绕着,感觉也还不错吧。 “哦,哦。我确实是达马尔 —— 不过,两位小姐是?” “我是毛里妮?特里希纳。刚才从阿波洛尼亚那里听说了你的事迹哦。” “我是齐格隆?温特图尔。那个,被诅咒是指…… 是指那个头盔吗?” 真没想到能看到达马尔被女子弄得有些局促的样子。 虽说被称赞了活跃事迹,但他根本不知道说的是哪件事,而且关于被诅咒这件事完全是虚构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这、这就是诅咒的纹章……” “好阴森啊。这么明显就能看到呢。” 要是告诉她们这是全息贴纸,那该多轻松啊。达马尔现在似乎在拼命思考该怎么解释,所以回答都很简短。 不过,这时候出手帮忙的是阿波洛尼亚。大概是刚才笑得太厉害了,所以想帮他一把吧。她拼命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擦了擦眼泪,然后快速地把达马尔的简单设定拼凑了出来给大家看。 “说是在洛克皮勒遗迹那里受的诅咒对吧?和主人相遇也是在那个时候呢。” “哦,哦!对呀!我想去救那个倒在地上的家伙,结果一靠近,就突然被光包围了。那时候我的伙伴什么都没戴,所以记忆被烧没了,而我戴的头盔就摘不下来了。嗯,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四处游历各个遗迹呢!” 达马尔这么一说,就好像拼图一下子拼好了一样,两位女子都露出了十分满意的表情。 这倒也不完全是假话。游历遗迹的话,确实有可能补充武器装备之类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说不定还能找到翡翠的替换零件呢。 然而,这时候齐格隆抛出了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在和阿玛米先生相遇之前,达马尔先生在做什么呢?” “啊,啊…… 那个,嗯” 他当时正在进行兵器的整备工作。修复装甲机甲支援车,让翡翠系统进入运行状态,大概花了一年左右的时间。 既担心说谎会被拆穿,又要确保故事的连贯性,达马尔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窘迫。但又不能让谎言被看穿,于是他苦恼了一会儿,然后拼命拼凑出了一个说法。 “我、我原本是个工匠。在各个偏僻的村子里到处跑,做一些修理的活儿。” “骑士大人是工匠?” “哦,对呀。是个旅工匠,不过,要是不懂得保护自己,一个人旅行可不容易,所以我才打扮成这样啦!” “还真是做了件奇怪的事情呢。” 虽然觉得这理由可能说不通,但似乎还勉强能对上。 看到这乱七八糟的内容,阿波洛尼亚又忍不住抱着肚子笑得浑身发抖。 完成了从旅工匠到骑士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职业转变的达马尔,大概是觉得再继续说下去就要露馅了,于是他一把抱住正在努力憋笑的阿波洛尼亚,朝着店的出口跑去。 “那、那我先去忙工作了!” 他用尽全力撞开那扇安装得不太好的门,不等任何人回应,就飞奔到了外面。 我好不容易才应付过去,松了松肩膀的力气,而两位贵族小姐则是一脸惊愕地愣在那里。 我真没想到,就在这时,又有一只手搭在了那扇正要因反弹而关上的门上。 “我回来了。” “刚才达马尔先生跑得好快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 该死。 在这个时候回来,你们这帮家伙还真是会算计啊,我无奈地抱住了头。修尼亚皱着眉头,法蒂玛则是歪着头,她们这样的表情倒也不稀奇,可要是知道了我们之前一直在编造那些越来越离谱的谎言,任谁都会是这副表情吧。 不用说,接下来,来自贵族二人组的提问攻势肯定又要开始了。 第90章 组手见人 伴随着划破风声的巨大声响,斧剑挥舞起来。 那是能击碎岩石、掘开地面的一击,就算身着重装铠甲,人类也是承受不住的。 然而毛里妮却神色淡然,仅用细剑轻轻敲击了一下斧剑的剑身,那沉重的一击便从她身旁擦过。 就连一直紧张地注视着、暗暗捏了把汗的我,也不禁 “哦” 地叫出了声。和法蒂玛相处最久的修尼亚,也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斧剑的威力使得泥土飞溅起来,不过大概是早有预料,毛里妮巧妙地拉开了距离,身上连一点污渍都没沾上。而法蒂玛这边,似乎是没能将剑刃挥砍到预想的位置,她握着从斧剑剑柄上松开的手,时而握紧,时而松开。 “不愧是凯特啊。单论威力的话,我可赶不上呢。” 面对满脸自信微笑着的毛里妮,法蒂玛鼓起了腮帮子。 再仔细一看,她那娴熟的剑术可不容小觑。既然能如此巧妙地化解那沉重的斩击,再加上细剑挥舞的速度,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奇美拉利亚在一对一的情况下绝对无法成为胜者了。 “来呀,尽管朝我进攻吧!” “我可不管你会不会受伤哦!” 最初,当毛里妮说要和法蒂玛进行徒手搏斗时,我还怀疑她是不是头脑发热了,但实际上她的实力证明了她所言非虚,我也完全不再为此感到担心了。 她那精湛的剑术,在与老将战斗时想必也未曾陷入苦战,此刻正将法蒂玛如暴风般的连续攻击一一巧妙地化解开来。 若是纵向挥剑而下,她那灵活滑动的剑刃便会溅起火花,剑身向左或向右偏移,避开攻击。若是法蒂玛因攻击落空而心急,想要横向横扫剑刃,毛里妮便会扭转身体躲开,然后趁着法蒂玛收回挥出的斧剑的空当,将细剑指向了法蒂玛的脖颈。 “啊,哦……” 法蒂玛那向来少见的脸颊上,竟冒出了冷汗。 虽说细剑没有爆发性的攻击力,但这精准的一击却专门瞄准对方的弱点,在诱使对方露出破绽的关键时刻,果断出击并稳稳地抓住机会。要是在战场上,法蒂玛的脑袋恐怕早就和身体分家了。 “光使大动作的招式,可是破绽百出哦?” 那让人肌肤感到刺痛的杀气瞬间消失,毛里妮微微一笑,放下了细剑,法蒂玛则用左手仔细地抚摸着自己的脖子。 “我还活着吗?” “我又没砍下去呀。你怎么这么胆小呢?” “…… 请再来一次。” “有骨气是好事呢。” 确认脖子还好好地长在身上后,法蒂玛便再次举起了斧剑。毛里妮则像是玩得很开心似的,轻快地迈着步子,将剑尖指向了她。 紧接着,激烈的连续攻击再度展开,伴随着猛烈的金属碰撞声,地面被不断地翻耕着。 在我旁边,修尼亚正在分析毛里妮的动作,而另一边,齐格隆则一脸着迷地注视着她。 在现代,既然不存在学校这种地方,那么无论是学习知识还是修习武术,要拜得名师本身就是一件难事。没有名师指导,想要成长就更为困难,从这方面来看,贵族确实拥有着极大的优势。而且,面对就连强壮的男子都难以招架的法蒂玛的攻击,毛里妮却能如此轻松地化解,如此一来,也就能够理解贵族为何能成为将领了。 “真厉害啊。齐格隆小姐,你也能做到那样吗?” “嗯,做不到啦。我呀,对剑和枪都不擅长……” “可你是骑士吧?虽说不至于达到那样的程度,但应该也经常会用到吧?” 实际上,单从外表看,毛里妮也不像是武艺超群的样子。但一旦看到她实际战斗的身姿,对她的评价就会立刻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样一来,会觉得这个看起来柔弱的齐格隆说不定实际上剑术也很不错,也是很自然的想法。 在桥头堡的战斗中,她只是显得很害怕,但那是因为看到了机甲的缘故,说不定平时并非如此,我这么想着,将视线投向她时,却发现她似乎显得更加渺小了。 “我到现在和谁比试都没赢过,还被士兵们在背地里说我是胆小鬼呢…… 要是和毛里妮相比,我可真的要哭出来了。” “啊,不好意思,我太失礼了。” 我赶忙向已经快要哭出来的她道歉。看这样子,她似乎确实不适合当骑士啊。 话虽如此,但也不好问她为什么要当骑士之类的问题,我只能一个劲儿地低头,希望她能止住眼泪。要是在这里把她弄哭了,回头肯定会被修尼亚狠狠地数落一顿的。 “不过阿玛米先生能打败基姆恩,很强呢。在那样的人看来,毛里妮也很厉害吧?”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我对剑术确实是一窍不通。而且虽说打败了基姆恩,但那说不定也只是碰巧而已。” 要是被问到能不能再打赢一次,说实话,我不但没有信心,而且还想尽量避免这种情况。所以为了不让不必要的传言扩散,我才这么谦虚地回应,结果却被修尼亚否定了,她说事实并非如此。 “恭一知道如何杀死不同种族的人。他能打败基姆恩可不是碰巧。” “这,杀死的方法……” 修尼亚这种毫不掩饰的说法,让齐格隆吓得肩膀发抖,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那气氛简直就像是她马上就要被我杀掉了一样,我便轻轻推了一下修尼亚。 她那翠玉般的眼眸仿佛在抗议说自己没有说谎,但还没等她开口,一阵响亮的金属碰撞声便传了过来。我赶忙将视线往前移,只见法蒂玛的斧剑华丽地从手中弹飞出去,在地上翻滚着。 “哦…… 手麻了。” “你那样用力地把剑往地面之类的地方砍,就算是奇美拉利亚,手也会承受不住的呀。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被细剑之类的给弹开呢。” “原来如此。” 法蒂玛捡起滚落在地的斧剑,拍掉上面的泥土。我原以为她会马上和毛里妮继续训练,没想到她却不知为何朝这边走了回来,一屁股在修尼亚旁边坐了下来。 “不练了吗?” “累了,稍微休息一下。” 她向来都是我行我素,不过从她一会儿握紧手、一会儿又松开手的样子来看,她肯定是有所收获的。要想把学到的东西运用到实战中,恐怕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但即便如此,知道和不知道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而且,换作是我,可给不出这么多有用的建议。这么一想,能结识毛里妮还真是幸运啊。 然而,那位黑发贵族小姐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刚刚涌起的深深感激之情迅速转变成了后悔。 “阿玛米,来和我过过招吧。” 明明刚才已经进行了那么精彩的徒手搏斗,她却似乎还不满意。要是只有那灿烂的笑容和招手的动作,我倒是很乐意过去,不过我想先加上一个条件,那就是她得先把手中那锋利的细剑放下。 “要是你打败基姆恩不是骗人的话,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知道了。” “修尼亚!?” 我本来是想老老实实地拒绝的,但不知为何修尼亚替我应了下来,结果毛里妮顿时斗志昂扬。 我一脸苦相地看向修尼亚,想问她这是在瞎答应什么,结果她却反而疑惑地歪着头,好像在问我有什么不对。说不定这是对我刚才推她那一下的报复呢。 这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甚至都不是我亲口答应的,按道理来说,我没必要这么死板地遵守约定。但要是让满怀期待的毛里妮失望了,那也实在是过意不去,而且要是让她怀疑阿波洛尼亚讲的英雄事迹是假的,那可就麻烦了,我只好强行说服自己接受了。 没办法,我站起身来,走到前面,端起还上着保险的自动手枪,与她对峙起来。 “咦,摆出了很奇特的架势呢。” 她似乎没有察觉到我身上那股已经认命的气息,反而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此时她的细剑和枪剑都还在攻击范围之外,这样一来,我就只是端着自动手枪对着她而已。 要是在实战中,在这个阶段我早就已经在她脑袋上开个洞了,但在现代的徒手搏斗中可不能使用投掷武器,所以结果就变成了在现代人看来很奇怪的姿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要上啦!” 见我纹丝不动地保持着姿势,毛里妮便一脚踢向地面。 她迅速挥出的剑招明显是冲着我的护手来的,我用枪托挡开这一击后,不禁疑惑起自己为什么非要用枪剑来应对呢。 要是在与长刀长剑战斗时无法发挥射击的优势,那其实根本没必要特意端着枪啊。这么一想,我便立刻把枪挂在肩带上,让它垂在脖子旁边,然后躲开毛里妮刺来的一击,同时向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来了个过肩摔,把她狠狠地摔了出去。 “啊,咦!? 呀啊!?”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扔掉武器,徒手和她搏斗,被我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后,她手中的细剑也飞了出去。我把刺刀顶在她的脖子上,喝令她不许动,她似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睛瞪得圆圆的。 在战场上,使用武器战斗是理所当然的,但现在这只是训练,而且是没有规则的实战模拟,所以我觉得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 不过,要是一直僵持在这种僵硬的状态下,我又觉得把这位女士毫不留情地摔出去做得有点过分了,于是我带着几分歉意,向毛里妮伸出了手。 “没事吧?” “啊,嗯…… 谢谢。” 她握住我的手,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泥土,捡起细剑,然后又重新面向我。 “真没想到你会突然扔掉武器。我好久都没输得这么干脆了。” “我的师父可是徒手格斗第一高手呢……” 笹仓大佐那豪迈的笑容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实际上,我曾多次用枪剑术向他挑战,但从来没有赢过他。在使用机甲的格斗战中我不会输,但同样的招式,换作是和他进行肉身搏斗,我却完全不是对手。不管是徒手、用刀还是用枪,结果都是一样。 仔细想想,大佐也算是个厉害的人物吧。他在企业联合军里可是格斗最强的,可不是徒有虚名。 不过,毛里妮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朝我走过来,弯下腰,从下往上看着我,笑了起来。 “喂,再来一次吧?这次我不会再被偷袭了,不会输的哦。” “…… 好的。” 看样子她似乎是燃起了斗志,她的笑容和那时一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而且第二次的徒手搏斗,她似乎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全程只使用斩击,不再进行刺击。为了应对她的攻击,我用手臂抵住她挥剑的手臂,使其动作停滞,然后抓住她的下巴,把她拉倒在地上。 但她似乎还是不服气,到了第三次,我把刺刀拆下来当作小刀使用,于是便出现了剑锷相抵的局面,趁着这个机会,我抓住她停滞的手臂,贴紧她的身体,然后用腿缠住她的脖子,借助体重把她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我所使用的招式越来越花哨,这都是因为我想让她尽快放弃,所以才认真起来的缘故。 “啊,脖子和腰……” 她以一种贵族不该有的趴在地上、捂着腰的狼狈姿势,让我由衷地庆幸这里不是城镇中心。要是不巧有市民看到她这副模样,说不定会因为损害了贵族小姐的名誉之类的理由而受到惩罚,那可就太可怜了。 当然,作为罪魁祸首的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我赶忙跑过去,双膝跪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就认真起来了 ——!” “没、没关系的…… 是我提出要进行徒手搏斗的呀……” 在我拼命道歉并扶毛里妮站起来的时候,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那就是能杀死不同种族的人的招式啊。” “我也被摔过一次呢。” 修尼亚显得极为冷静,有过类似经历的法蒂玛揉了揉后背,说刚才摔得挺疼的,而齐格隆则身体微微颤抖,脸色变得苍白。 “这、这就是打败基姆恩的人……” 在这一刻,我似乎成了齐格隆恐惧的对象。 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声音,那语气仿佛是在面对怪物,我也只能垂头丧气,无可奈何。 第91章 一边听着帐篷上的雨声 一、接待工作的意外波澜 我,马蒂?马什,陷入了沉思。我怎么就干上了这样的工作呢? 自从英雄一行离去后,她的生活本已恢复了平静。那是一份每天接待收藏家的工作,应该是十分安稳的。 “搞什么嘛 —— 这雨是怎么回事嘛 ——” 然而,此刻在眼前举止粗俗、不停跺脚的危险人物,却一下子将这份日常给打破了。 在专门用作接待的独立天幕之下,那位甩动着一头火红长发的少女,看上去确实可爱,但在帝国境内,她可是无人不知的名人,人们怀着敬畏之情,给她取了个外号叫 “业火少女蕾蒂?赫尔法伊亚”。她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时所带起的红莲之火,让她成为了帝国军中位列第一的将领。 要是与她平起平坐的话,那除了负责人之外可就没别人了,我这么个小小的接待员,要应付她可真是担子太重了。从接到要接待她的指示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可时间并没有让我的紧张感有所缓解,我的肚子一直隐隐作痛,脸色也变得煞白。 更要命的是,旁边那个认生的家伙更是让我的这种紧张感加剧,弄得我心烦意乱。 “将军,请您注意下举止呀。还请您多少考虑下礼仪方面的问题呢。” 一边轻声抱怨,一边叹气的,是向来一板一眼的塞克斯顿。 他之前在伊尔瓦诺手下工作,不知何时竟大幅晋升,如今就像埃里内拉的秘书一样。虽说如此,但他面对这位稀世名将,说话毫无惧色,那言辞的冲击力,足以让我的胃都难受得仿佛要被压碎了。 “那塞克斯顿你就给我把天弄晴呀。” “要是能做到的话,我早就做了。别讲傻话了,您给我正经点。” “你刚才说我傻!?塞克斯顿骑士候补,你把军队当成什么了!” 埃里内拉似乎对这种冒犯性的话语格外敏感,她猛地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伸出手指,脸涨得通红。而塞克斯顿却依旧神色淡然,不紧不慢地说出了毫不客气的话。 “我深知劝谏上司也是下属的职责所在。” “哼…… 你要是成天就这么一堆歪理,我就把你扔到面包炉里烤得金黄。” “没想到您还知道面包的做法呢。” “呜啊 ——!别再取笑我了!马蒂也是认识的吧!?你快想办法管管她呀!” 我真心希望她别把矛头指向我,可埃里内拉哪会管我这点心思呀。 塞克斯顿难道就不害怕吗?这个小个子少女,在与翁达诺拉神国的大会战中,单枪匹马就将敌兵杀得尸横遍野,还把神国那个臭名昭着的高级审讯官的脑袋给带了回来。虽说那场战斗双方兵力相当,但帝国却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甚至一路把前线推进到了补给线的极限。据说神国那边甚至悬赏重金,数额之大,足够让人逍遥快活一辈子了。 “我、就算您这么说…… 塞克斯顿?” 我带着勉强挤出的笑容看向塞克斯顿,这位和我相识已久的骑士候补不禁皱起了眉头。 “马什小姐正为难呢。话说回来,到底是谁没规矩呀。” 这个本应是我胃痛源头的塞克斯顿,此刻却莫名让人觉得可靠。 和他相识已久,他原本就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人,给人的印象是做任何事都极为认真、脚踏实地的男人。但面对大将军埃里内拉大人,他却毫不留情,要是换做平常人,说出他那样一连串不敬的话,恐怕当场就会被砍头了。他这转变也太大了,大到就算有人跟我说他其实是另一个人,我恐怕也会相信。 不过,被他这么一劝,埃里内拉顿时鼓起了腮帮子。 “我还以为来巴克斯代尔环形场地就能多了解些阿玛米的情报呢,没想到居然会被天气耽搁,真倒霉呀。” “毕竟也得到了确切的情报呀,这样不也挺好的嘛。” 这两人来这儿的原因,正是源于那个打败了奇美拉利亚?基姆恩?马法伊、杀死了混合体,还与帝国为敌的男人的相关事迹。 朗根战败被俘,后来靠缴纳赎金才被释放,从那时起,帝国就已经在阿玛米手上吃了大败仗。而且后来得到的情报还说,蓝色活铠甲在与王国军的战斗中插手干预,给帝国一方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帝国作为大国的尊严早已千疮百孔。 但虽说为了挽回局面,可居然对一个收藏家组织就派出埃里内拉这样的王牌,这举措也太超乎寻常了。而且她还毫不犹豫地向本应是敌对关系的格兰玛打听情报。 “蓝色活铠甲是阿玛米?恭一的所有物。他们一行五人,乘坐钢铁战车行动,其战斗力足以超越小国 —— 我虽说也老是被人当成怪物看待,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呀。” “实际上,我们的百夫长被干掉的时候,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在步兵赶上来之前,地上就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呢。” “面对那种靠肌肉可对付不了的对手,那个百夫长 —— 伊尔…… 伊尔什么来着?” 塞克斯顿赶忙纠正说是 “伊尔瓦诺”,不过在埃里内拉看来,似乎对那个死去的百夫长没什么兴趣。她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就像是压根没打算记住这个名字似的。 “那种对手当然对付不了啦。要是随便一个能用镇护百夫队就能对付的家伙,我才没兴趣呢。” 唔嗯,骑士候补塞克斯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毕竟自己原本所属的部队被贬低,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他能活下来也只是纯粹的运气好,而且这位扎着燃烧般双马尾的少女所说的也确实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埃里内拉当场就在原地左右翻滚了几下,刚仰面朝天僵住不动,又突然把头倒立过来看着这边,喉咙里还发出 “呼” 的一声,那表情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喂,马蒂以前是阿玛米的专属接待员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嗯,那个…… 感觉不像是个流浪者,就算是收藏家,也是个挺奇怪的人呢。” 我这含糊不清的回答让两人满脸疑惑,我赶忙又补充说道。 “该怎么说呢。也不知道他是理智还是非常识,反正就是这么个人。给他解释事情的话,他理解得倒是挺快的,但好像不识字,不过脑子倒是挺灵光的。而且他会毫不犹豫地谴责对奇美拉利亚不公平的待遇,可见他很重视奇美拉利亚呢。” “唔…… 我不是要否定马什小姐您的话啦,但这难道不算是严重的奇美拉利亚情结吗?” 塞克斯顿小声嘟囔着,他的疑惑也很好理解。在巴克斯代尔环形场地,人类和奇美拉利亚生下混血儿的情况也挺多的。甚至还有专门的娼馆和奴隶商人呢,所以对于财大气粗的收藏家组织的领袖来说,帮人还个债什么的也不是没听说过。 但不管哪种情况,那也都只是把奇美拉利亚当成所有物的一种好意罢了,特别是那些从解放者那里买来的,运气好的话就当个宠物养着,不好的话就会被当成性奴隶对待,这是很常见的。 当然,阿玛米是个男人,我也曾怀疑过他是不是只会说漂亮话,实际上也是用那种眼光看待解放者?法蒂玛的,但当他不惜性命和基姆恩对峙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这种怀疑了。 所以面对塞克斯顿的疑问,我明确地摇了摇头。 “那个人是把奇美拉利亚当作和人类平等对待的。甚至不惜以命相护呢。” “是个怪人呢。” “挺有意思的嘛。我也觉得奇美拉利亚里厉害的家伙不少,所以倒也不讨厌啦。” 一脸无奈耸耸肩的塞克斯顿和看上去很开心笑着的埃里内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认真的骑士候补的反应才是普通人该有的,反而是觉得这事儿有意思的埃里内拉,似乎总能看到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也正因如此,我被折腾得够呛,不由得脱口而出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呢。他和混合体战斗,竟然是为了帮解放者还那区区二十枚银币的债务呀。要是接个更踏实的任务,能赚得更多呢…… 而且既然格兰玛都给了徽章,只要通过组织收藏家的认定,把解放者纳入自己的所属队伍,不就不用帮着还那债务了嘛。” 我本以为脑工很快就会发现徽章然后回来呢,结果没想到英雄一行是收拾完混合体之后才回来的。 虽说人没事就好,但我差点同时失去了两个我挺喜欢的收藏家,发发牢骚也是应该的吧。 只是这种信息肯定没传到埃里内拉他们这儿,她一下子跳了起来,瞪大了那双红色的眼睛。 “啊,骗人的!?阿玛米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奇美拉利亚就和混合体战斗!?” “啊,感觉作战意图都被打乱了呢……” 就算是稀世名将,面对他的这种奇特行为,也不禁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塞克斯顿更是皱着眉头,强忍着头痛。 他们原本追踪的应该是帝国的敌人,结果发现竟然是个摆脱了奇美拉利亚情结的狂人,头疼也是理所当然的了。而且埃里内拉都亲自跑这一趟了,万一要对付的对象只是个变态,那不管怎么说,帝国都没法挽回尊严了。 “喂,马蒂,这是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 “在外面调查时看到了尸体哦…… 这是现实呀。” “哈,阿玛米这家伙真是让人惊讶不断啊。我原本就觉得他是个怪人,但没想到他是真的很厉害呀。” “这要怎么跟皇帝陛下解释才好呢?” 埃里内拉大概觉得这位英雄的奇特之处挺有意思的吧。但作为常识人的塞克斯顿,随着了解到的信息增多,心里的负担似乎也越来越重了。 二、旧识相逢的别样对话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亨姆。听说你掉进臭虫肚子里的时候,我还挺畅快的呢。” “烦死了,臭老太婆。你才该早点上西天呢。” 在格兰玛的天幕里,香烟和长烟管的烟雾交织在一起。照亮紫色烟雾的蜡烛火光以及打在天幕上的雨声,营造出了一种诡异至极的氛围。 他们俩压根就没打算互相看对方一眼,但死者归来这样特殊的情况,却造就了这样一个空间。 不管是贵族还是将军,亨姆向来都是毫不客气,面对这个臭老太婆格兰玛,他同样也是如此态度。不过要论难缠,恐怕没人能比得上这个老太婆了。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能让人发笑,那就是从来没见过格兰玛失败的样子,这次却见到了。 “阿玛米那家伙真是太离谱了。难道他能被妖怪操控不成?” “哈!能操控他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啊。” “是想把他当棋子才去对付马法伊的吧。要是能和基姆恩战斗的话,肯定是恨不得马上把他弄到手吧?” “要是只有马法伊的话,倒也没什么。当然了,能和基姆恩战斗的豪杰也不是随处可见的,本来是打算想办法把他招揽过来,扩充自己的势力的。在他从混合体那里逃回来的时候,我都已经做好迎接他的准备了呢。” 格兰玛烦躁地从长烟管里磕出烟灰,用锐利的眼神瞪着亨姆。 “但是,那家伙竟然把混合体给打败了。这要怎么操控他呀?给那种怪物戴上项圈的方法根本就不存在。我在这种时候贪心过,也见过很多人就这么轻易地送了命。甚至有些掉进这种陷阱里的人,两只手的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呢。”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权力欲化身呀。” “随你怎么说。这个世界终究是有权力的人才能强大。不过那家伙倒是个例外。虽然很不甘心,但我当时能做的也就是不让他把徽章摘下来罢了。” “徽章……?” 亨姆说着便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之前那块亮闪闪的组织收藏家的徽章已经不在了。他失去了所有应该指挥的组织,并且按照规定,把徽章交还给了收藏家联盟。 本来的话,他应该重新组建组织才对,但对于一个失去了双手双脚的男人来说,已经无法胜任收藏家领袖这个职位了。虽然这不是全部原因,但亨姆已经完全没有重新组建组织的想法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失去了收藏家领袖这个身份,他才敢和格兰玛对峙了。 “你已经放弃和帝国作对了吗?” “我吗?为什么我非得做那种事 ———” “建立收藏家国家,那可是你的野心呀。为了这个,你才特意从尤莱亚城的支部搬到这里来的吧。” 亨姆话音刚落,格兰玛便狠狠地瞪着他。 对于收藏家的职员来说,老太婆这锐利的眼神几乎就等同于死刑宣判,但即便如此,亨姆也只是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轻轻哼笑了一声。 “帝国现在陷入了两面作战的困境,已经收不回挥出去的拳头了。埃里推进的前线看上去确实有利,但最终还是无法维持过长的补给线,迟早会崩溃的。至少在隐蔽地搭桥、把斯文森从第二军调过来,试图一举解决与王国的战争之前,情况还算不错,但在决战前夕,又杀出个蓝色活铠甲这么个程咬金,结果又吃了大败仗。我在克劳登看到的情况是,帝国已经快不行了吧?” 亨姆把变短的香烟往前一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 “我不明白的是这里。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那个大名鼎鼎的博尔杜?格兰玛?里洛伊斯顿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这个无赖就像已经确定了答案一样发问。 但听到这话的格兰玛却重新往长烟管里装填烟叶,点上火,吐出一大口烟。她的表情从刚才的严厉一下子变得如同风平浪静的海面一般温和,只是眼神依旧锐利地闪着光。 “很简单呀。因为缺了一张?决?胜?牌?呢。” “这可不是赌博能解决的吧?毕竟对手可是帝国呢。” 面对满脸疑惑的亨姆,格兰玛在喉咙深处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这人洞察力倒是不错,就是没什么耐心。所以你才在赌博中输了,最后像你这样的人就只能在收藏家组织里落魄潦倒了吧?” 亨姆听了这话,顿时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但很快就咂了一下嘴,然后挠了挠头。 “…… 果然还是被你知道了呀。不,我本来还以为能瞒得住呢。” “就算抛弃了家族名声,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改变的呀。元近卫队队长阁下?” 亨姆骂格兰玛是个养不活自己的老太婆,老太婆也不甘示弱地回敬他,同样吐出一口烟。 “要是当时能抓住阿玛米的缰绳,我可不会犹豫的。现在早就把那些家伙都抓起来吊死了呢。但是…… 帝国的动向有点奇怪呀。” 在补充了这么一句之后,格兰玛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了几份文件。 亨姆嘴里叼着香烟,浏览着递过来的文件。文件标题写着《关于?团?结?者?的调查报道》。看到这个,他的嘴差点就把香烟给弄掉了。 “这是什么……” “这是把那家伙彻底调查清楚后的结果呀。真是太可怕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了这么久,也没想到人能腐败到这种程度呢。” 格兰玛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不管自己出身如何,如果文件里记载的内容是事实,那么所谓的爱国心就只是毫无用处的垃圾。亨姆虽然觉得这太不现实,摇了摇头,但却坚决不肯否认格兰玛文件内容的真实性。 “…… 没有确凿证据吧?” 此时的亨姆已经没了刚才的气势,他的抵抗显得微不足道,老太婆对此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这种事她早就心知肚明。 “不过也差不多能确定了。就像你说的,帝国正在发动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虽然目前的劣势可能是意料之外的,但这不正是用?新?武?器?扭转局面的好机会吗?” 格兰玛说着,轻轻晃动着斟满葡萄酒的酒杯。 而亨姆此时则被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绝望的情绪所支配。他的思绪仿佛被迷雾笼罩,手里的文件也差点掉落下来。 在那里,清楚地记载着这样的内容:发?现?了?身?着?帝?国?军?铠?甲?的?奇?美?拉?利?亚?的?尸?骸?。 第92章 锻炼 在王都安顿下来已经过去十天了。 每天要做的事情基本没什么变化,修妮娅她们在城市各处奔走收集情报后回来,而我则一味地重复着学习与训练。 唯一有不同举动的是达马尔,三天前他说有件想做的事,就一个人回到玉匣里去了。也许是逛酒馆逛腻了,又或者是一直戴着头盔让他觉得憋闷吧。 修妮娅见我已经逐渐习惯了现代都市的行动,而且确认阿波洛妮娅不会出什么岔子,便允许各自进行近距离的单独行动了。条件是必须告知目的地和回家时间,托这个福,我偶尔也能在外面逛逛了。 不过做的事情大部分还是各种训练。尤其是阿波洛妮娅,得从枪支的基础知识教起,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呃…… 子弹打完了就要装填…… 卸下弹匣换上新的,然后不知怎么地拉动那个杆。” “是拉机柄啦。” “呜,我还以为只要瞄准射击就挺简单的呢。” 虽然记不住就会头疼得直哼哼,但阿波洛妮娅还是拼命地从空弹匣安装好的状态开始,反复进行了很多次操作。 按下释放按钮卸下弹匣,迅速换上新的,拉动拉机柄并据枪瞄准。每次不是在释放弹匣时遇到阻碍,就是弹匣安装得不够牢固而掉落,但即便如此,操作也还是一点点变得熟练起来。 而一旦熟练起来,自然就会产生疑问。 “吉多绍朱的装填我懂了,其他的也都一样吗?” “这问题问得好。达马尔用的机关拳铳冲锋枪结构基本相同,但拳铳的弹匣在握把处,而安装在玉匣上的机关铳供弹方式则完全不同。举个容易理解的例子吧。” 我这么说着,把从达马尔那儿借来的转轮式拳铳自动左轮手枪递给她,阿波洛妮娅便把它转来转去仔细观察起来。 和她之前接触过的步枪相比,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都截然不同,所以乍一看就想弄明白肯定很难。虽然能看到类似子弹的部件,但似乎完全理解不了其结构,她大大地歪着头。 “搞不懂啦。不过大概弹匣就是这个吧?” “能明白这个就够了。是这样的哦。” 解开转轮的锁并横向推出,就能看到装填了六发子弹的后方,阿波洛妮娅发出了一声傻乎乎的惊叹。 “还有这种的呀…… 不过这个,呃 —— 装填?是不是很麻烦啊?” “是啊。有快速装弹器的话就能一次性装填,但没有的时候就只能一发一发地装了。” “为什么非要用这么麻烦的方法呢…… 用主人您的拳铳不就好了嘛。” 我觉得这个意见挺有道理的。 企业联合军正式采用的自动拳铳,是配备有能装十五发子弹的双列式双弹匣的规格。如果是轻量化结构、便于操作且射击精度又高的话,被正式采用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转轮式拳铳在所有方面都处于劣势。特别是在现代这样的环境下,它也存在着明显的优势。 “转轮式拳铳的优势在于不会发生卡弹故障。结构坚固,不容易出故障,发生爆炸事故的可能性也低。所以就算不适合军用,用于防身之类的还是挺合适的哦。” “防身用…… 也就是说,应该让修妮娅她们也带上咯?” “嗯 —— 也对,好像是这么回事呢。” 被阿波洛妮娅这么一提,我不禁陷入了思考。 不让修妮娅陷入需要拔出武器的境地是我的职责所在,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定比起胡乱挥舞短剑要好些。毕竟她携带短剑,也只是做出一种武装的姿态而已,而且那也只对特定种族有效。 虽说多少能对波因特?埃特起到一些牵制作用,但以修妮娅的力量是无法给对方造成致命伤的。再加上她不习惯杀生,所以和剑、枪之类的武器配合起来效果不佳。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比起弓或弩,更容易操作的拳铳应该会更有效吧。当然,要熟练掌握操作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但只要克服了这一点,就能拥有很强的自卫能力。 我想着等会儿和达马尔商量一下,或许是这种积极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在表情上流露了出来。阿波洛妮娅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从下往上在窥视着我的脸。 “要也教给修妮娅吗?” “嗯,是啊。不过倒也没必要像教你那么认真地教她,不过教一下也没什么坏处吧。” 因为她的脸离得比我预想的要近,我反射性地往后缩了一下,露出苦笑。 阿波洛妮娅见状,带着一丝调皮地笑了起来,但不知为何,在我看来她的表情似乎有一丝落寞,我只好咳嗽一声,驱散这些多余的思绪。 “—— 好啦,差不多该去进行射击训练了。不射击可是没法提高的呀。” “知道啦 ——” 我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扛起步枪站起身来,阿波洛妮娅也没表现出特别在意的样子,跟着我走了。 在城郭外进行的射击训练是从昨天开始的,她原本射击天赋就不错,所以目前训练的主要目的就是让她熟悉枪支的操作。虽然没有教材也没有专门的设备,但阿波洛妮娅还是认真地投入其中,我也同样跟着四处奔走。 或许只有在这样忙碌地行动着的时候,我自己才不会去想那些多余的事情吧。 过了中午就是法蒂玛的训练时间了。 自从开始接受拥有精湛剑技的毛利妮的指导以来,我一直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法蒂玛似乎是为了能与毛利妮的剑技对抗,她模仿着我的动作记住了一些,在挥舞剑的同时,还时不时地出拳、踢腿,逐渐朝着积极融入打击技巧的方向转变。 我虽然挥舞不了剑,但要是近身格斗术的话,多少还是能教一些的。所以从几天前开始,我也和她开始了对练指导。 也许是因为凯特这个种族长得像猫,她的身体非常柔软,对体术的适应速度快得惊人。特别是法蒂玛似乎很喜欢华丽的招式,从打击开始,到投掷、扑击,各种三维立体的动作都能轻松完成,真是让人佩服。 但她似乎就算听了招式的讲解也理解不了,而是采取一种非常直接的方式,通过在对练中亲身感受招式来记住它们。 “呀啊!!” 我挡开法蒂玛空手打来的一击,朝着她的下巴用右手掌底打去,她却灵活地侧身躲开了。关节极其灵活的她,紧接着就使出一记华丽的回旋踢,但这却是个失误。 类似后空翻的动作虽然很快,但毕竟容易失去平衡。我用剩下的左臂去击打她试图直直踢上来的腿,瞬间她的重心就不稳了,身子斜着摇晃起来。 “哎呀…… 啊。” 从失去平衡的后空翻中落地,动作还算利落。但如果强行恢复姿势,动作就会变得单一,而单一的动作是很容易被预判的。所以在她落地后马上抓住她的头并施加体重,就算是平衡感和体力都很出色的法蒂玛,也能被我按倒在地上。 我接着把拳头抵在她的脖子上,她就泄了气。 “我认输啦。果然还是赢不了呢……” “昨天也说过了,还是华丽的动作太多了呀。要是打中了确实威力很大,但那都是些拼命的招式。说实话,法蒂你力气很大,就算用更细腻的攻击也完全能把对手打晕,用剑的话也能让破绽更小吧?” “嗯…… 更小,是吗?” 法蒂玛用力地摇了摇头,甩开缠在头发上的杂草,从坐姿一跃而起,还挥了挥小拳头给我看。这还真是符合她那种凭感觉行事的风格呢。 但要是她的技术就这样不断提高,没有了破绽,那我可就没办法和她正常过招了。毕竟根本的身体能力差距太大了。 我曾试着让她拿起法蒂玛的斧剑摆好架势,结果光是握住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根本没法正常挥动。说实话,我都想表扬一下仅靠握力就能握住的自己了。 可她最近甚至有时候能用单手挥舞了。要是说为了能挥拳的话,那倒也说得通,但她能在双手和单手之间切换着挥舞那超重的铁块,实在是很有威慑力。她说单手挥舞没什么威力之类的话,还笑了起来,但其实光是被那玩意挥舞着就已经是不得了的攻击力了,我也只能苦笑了。 而且,自从她能单手使用之后,也不知道是习惯了重量,还是因为力气变大了,就连双手挥舞斧剑的速度都明显变快了。 “在努力呢。” “你好呀。” 要说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法蒂玛所瞄准的剑术高手,每天都陪着她一起训练吧。好像贵族这种生物,总是有大把的闲暇时间。 也不知道毛利妮是看中了什么,但她总是会在训练时间出现,和法蒂玛刀剑相交地切磋起来。 她们俩一个算是公职人员,一个算是部队指挥官,我不禁有点担心地问道: “难得您陪她一起训练,我这么问可能有点失礼,但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每天每天大白天就在外面闲逛……” “别担心,只是放松一下啦。” 毛利妮一边撩着她那长长的黑发,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道,旁边的齐格隆也不停地点头表示同意。说不定她们不管是外表还是言行,实际上都意外地不那么一本正经呢。 虽说如此,但法蒂玛的能力在明显提升,这是好事,所以我也没打算对她们说什么。只是觉得贵族大人不带护卫就跑到城外,还照顾一个流浪者的事情,有点不可思议罢了。 “今天我一定要赢哦。” “别以为昨天没赢今天就能赢我哦。” 大概是因为有奇美拉利亚的血脉,所以才这么血气方刚吧。 法蒂玛一脸洒脱地摆好斧剑的架势,毛利妮则很开心地握住军刀的刀柄。然后不等任何人出声,她们就刀剑相碰了。 身为天上人的贵族和被视为卑贱的奇美拉利亚人,毫无隔阂地刀剑相交,溅起火花。 这大概是因为毛利妮是黛米,齐格隆又爱慕着她,所以才会形成这样的局面吧。谁都会想,如果大家都能这样,奇美拉利亚人肯定会生活得更容易,对社会也会有很大的益处吧。但即使是在八百年前,以人种、性别等为代表的各种歧视也依然存在。 在人权、人道被高呼的情况下,人们依然离团结甚远,即便知道那样会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但人类似乎总是会为了一点点的幸福而放弃整体的平稳。在现代,通过制造出奇美拉利亚人这种绝对低下的地位,来维护人类的优势地位,这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喝!” “嘻嘻,比昨天好多了哦!再用力点!” 刀剑相互摩擦,溅起火花。法蒂玛想尽办法朝着毛利妮攻去,几天前还完全是一边倒的战斗,现在也逐渐开始有了变化。 她对不感兴趣的事情完全不关心,但就像她自己说的,对喜欢的东西却非常执着。那种执着升华之后,法蒂玛便发挥出了惊人的专注力。就连刚才教她要打得细腻些的建议,她也很快就领会了,小幅度地挥舞着斧剑,不给对方露出破绽。 也许是因为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凭力气胡乱挥舞攻击了,所以之前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地面,今天连一块土块都没飞起来。只是似乎很难做到张弛有度,总是过于专注于细微的斩击,反而抹杀了长大斧剑这种武器的优势。如果她能迅速且准确地做出这种判断,那她可就会有很大的进步了。 “法蒂玛小姐一天比一天强了呢。” “要是进行有武器的对练,我可当不了她的对手哦。” “能赢毛利妮吗?” “因为有相性问题呀。” “这样啊。” 齐格隆也不知道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今天法蒂玛又输给了她。军刀的刀刃从斜上方劈下来,在脖子边缘堪堪停住。相对的,斧剑虽然摆好了要往上挥的架势,但似乎还是没来得及。 即便如此,毛利妮的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水,可见在短短几天内就有了相当大的进步,我也不禁为她们鼓起了赞赏的掌声。 第93章 犬娘动摇的心 自己下午的任务是去酒馆收集情报。 如今达马尔不在,所以我主要是在寻找那些不会拒绝奇美拉利亚人单独进店的地方,一边向店员和店主打听有没有关于收藏家或遗迹的传闻,一边打发时间。真没想到,曾经以为只是领着微薄薪水整天喝酒闲逛的日子,居然也有成为工作内容的一天。 然而,能让奇美拉利亚人进入的酒馆数量有限,连续收集三天情报的话,基本上就把这些地方都转遍了。当然,同一家店也可以多去几次,但那种愿意接纳奇美拉利亚人的酒馆,几乎都是熟客,很难得到新的情报。 因此,我坐在广场角落的长椅上,思考着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这是怎么啦?” 这毕竟是好不容易才接到的工作。要是每天都只能在劣质酒的陪伴下,却一无所获,然后去汇报情况,那可太让人心里不好受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闲下来没事做,心里那些无法释怀的情绪,就会自然而然地陷入消极的思绪当中。 —— 我还以为自己挺单纯的呢。 这段时间和主人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忙着训练就是上课,除此之外,就是在吃饭时分享一下情报,或者进行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聊,就像往常一样过着日子。修妮娅和猫也是如此,仿佛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不存在了一样。 即便如此,我心里的这份感情无法传达给他,这一点并没有改变。 “我已经鼓起很大的勇气了啊…… 真是的。” 我也知道,要是跟主人表白的话,只会给他添麻烦。 抬头望着渐渐染上茜色的天空,我不禁又想起那些没用的事情,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达马尔不在呢。为什么不下雨呢。为什么就是得不到有用的情报呢。如果无论如何这份恋情都无法实现的话,那至少在其他方面让我顺顺利利的也好啊。我不禁这样想着。 就在三天前还在我身旁的骸骨骑士,可不会来治愈我的伤心。不过,他当时随意地喝着酒,要么去搭讪女人,要么试图融入花街柳巷,闹得沸沸扬扬的,被他那些举动搞得心烦意乱的时候,我倒也没空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 事到如今,我才意识到当时还多亏了他,让我没工夫瞎想,可面对如今这无能为力的现实,一股微弱的怨恨还是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主人真是个…… 胆小鬼。” 失去心爱的人是件很悲伤的事。但这在世界上随处可见的形形色色的悲剧当中,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说不定主人之前赶走的那些帝国士兵,他们也都有自己的恋人或家人呢。主人就那样轻易地将他们屠戮殆尽,可自己却在面对娶女人这件事时畏畏缩缩的,不是胆小鬼又是什么呢。 —— 要是能说出 “忘了以前的女人吧” 之类的话就好了啊。 或者说,如果我是人类的话,说不定就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也就能够放弃这份感情了吧。这么一想,还挺羡慕修妮娅的。 反过来,如果能不顾主人的心意,坚持自己的喜欢,是不是就能轻松一些呢?这么一想,又挺羡慕猫的。 会去想这些 “要是能那样就好了” 的念头本身,就证明了我在这两种选择面前都无法迈出脚步,我把包含着这所有情绪的一声叹息,落在了膝盖上。 “有烦心事?” “哇呀!?—— 是维拉米特吗?” 突然被人搭话,我吓得跳了起来。在长椅上压低身子摆好防御姿势,就看到一个表情困倦的黑白相间的蜘蛛女正与我对视。 因为之前只在酒馆里见过她,所以我不禁疑惑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可仔细一想,她是镇上的人,出现在哪里也不奇怪,这反倒让我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多么的慌乱。 而她显然不可能知道我内心的想法,只是一脸好奇地歪着头看着我。 “你好呀。或者说晚上好?” “啊,哈哈…… 都行啦。是来买东西的吗?” 看来奇怪的不是我自己。这么一想,不知为何我就安心了一些,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丝微妙的笑容,嘴里也不自觉地说出了类似社交辞令的话语。 对于我的询问,她把背后背着的编筐展示给我看。筐里装着蔬菜和圆圆的面包,看样子是来买晚餐食材的。不过这也算是一幅奇特的景象。 “买食材的话,现在是不是太晚了点呀?” 一般来说,食材都是在早市上采购的,就算是中午,商品也经常会出现缺货的情况。到了傍晚,市场基本上就关闭了。 然而维拉米特的筐里却装着不少食材,要说这也是个谜的话,她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轻轻笑了起来。 “只是做了笔小交易哦。奇美拉利亚人生活虽然艰难,但也有不少人需要他们呢。” “需要他们的人…… 是这样啊。” 她这话应该是针对生意伙伴说的吧。可不知为何,这句话却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不禁低下了头。 本来其他奇美拉利亚人就很难从事除奴隶以外的生产工作,而阿拉内亚则是专门从事从纺织到裁缝等所有与纤维相关的工作。由于这类人的绝对数量很少,所以像她这样的存在就显得很珍贵。 那么渺小又弱小的阿斯忒里翁又有什么价值呢?我又能为主人提供什么呢?明知这么想没用,可还是忍不住会去想。 “要是有烦心事的话,我可以听你说说哦。” “嗯?” 突然听到她这么说,我又抬起了头,只见维拉米特正招手示意我过去。 “在这种地方也不方便呀,到店里来吧。” 要是平时,我肯定会觉得好笑,心想没必要这么在意吧。但现在的我,连个能好好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内心太过脆弱,尽管有些慌乱,但还是选择听从了她的安排。 穿过广场和街道,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里,她的店铺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这里了。 事情的起因是那天,从达马尔的画里为我准备衣服的人就是她,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心情下再次来到这家店。 维拉米特一进店,就说让我稍等一下,然后便消失在了店的里间。很快,我就闻到了木柴燃烧的气味,看样子是在炉灶里生起火来了。 然而,当她把行李放好回来后,却像往常一样在柜台对面坐了下来,拿起细针开始编织衣服。 “呃……” “你说吧,我听着呢。” 怎么看她现在都是在忙着手头的事,但这似乎就是她集中精力倾听别人说话的方式。被她催促着,我爬上放在手边的凳子,把胳膊肘支在柜台上,带着些许醉意,半开玩笑地张开了嘴。 “…… 维拉米特,你有过恋爱经历吗?” “有啊。” 之前听说她二十四岁,此刻她甚至都没有从编织的活计上抬起视线,只是若无其事地轻声应了一句。 “那,有过被甩的经历吗?” “有啊。” 得到的又是同样的回答。 她现在身边似乎并没有伴侣,是一个人生活,我原本还在猜测她到底是甩过人还是被甩过,现在看来似乎是被甩的那一方。 “那时候,你是怎么做到放弃的呢?虽然我知道我问的问题有点孩子气。” “对方说什么和蜘蛛在一起不行啦,讨厌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啦,然后我就用丝把自己裹起来,扔到河里去了。” “啊,天哪……” 原以为她会说出一些更让人心痛的故事,没想到维拉米特采取的竟然是如此极端的做法。 先不说对方是人类还是奇美拉利亚人,那个说出如此无情话语的人肯定是有错的,可要是被连刀具都很难切断的阿拉内亚的丝裹住然后沉到河里,大概率是会溺死的。 “不管经过如何,那种人不要也罢,既然喜欢过,那最好是他能‘好运’地死掉就好了。然后就像往常一样生活,等着下一个喜欢的人出现。现在我也是这么做的。” “嗯,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维拉米特你还真是够绝情的呢。” “阿波洛妮娅不也是吗?被甩了吧?” “我嘛…… 虽然也有让我生气的地方,但毕竟有特殊情况,也不会去反咬一口啦。” 主人倒也没对我说过什么过分的话。相反,他是个很奇怪的人,对待我这个身为奇美拉利亚人、满身都是不利条件的前战俘,却格外珍视。就好像会花双倍的价钱去买有瑕疵的食物一样,那个男人不仅给了我自由,还让我衣食无忧,甚至还把我当作家人一样信任。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被他吸引,直到现在还被这份感情所牵绊吧。 “特殊情况?” “…… 这是我偷听来的内容,希望你能帮我保密哦。” 我在自己所能理解的范围内,讲述了主人的过去。当然,隐瞒了涉及八百年前的那部分约定,说得就好像是现代发生的事情一样。 听我讲述的维拉米特,虽然中途偶尔会把视线投向我这边,但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编织的动作。 “他是个温柔的人,不过也是个胆小鬼呢…… 那个人。” “被甩了的是京一先生吧。所以当时才会来让我做衣服的吧?” 她有趣地歪着脸颊笑了起来。 被发现喜欢彼此都认识的人,这实在是让人觉得很不好意思,可又没办法说谎,我只好有些别扭地承认了。 “嗯…… 是,是这样啦,不好意思哦。” “真是个奇怪的客人,好像不把奇美拉利亚人当作奇美拉利亚人看待,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客人。” “没错啦。主人是个非常不合常理的怪人,他救了曾经是敌人的我,还说我做的饭好吃,会摸摸我的头,会为了奇美拉利亚人全力发火,还说把我当作家人……” 说到后面,已经带上了哭腔。 越是回忆,就越发觉自己真的很喜欢他,而且这种喜欢似乎怎么也无法从心里割舍掉。 就像决堤的洪流一般,内心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自然而然地从嘴里说了出来。 “小时候被父母抛弃,混在流浪的人群中拼命求生,从来没有一个人对身为奇美拉利亚人的我说过把我当作家人这样的话。一直以来都是到处漂泊,努力生存,可第一次真正有了一种归属感…… 但是,追求他是不可以的吗?阿斯忒里翁想要获得和普通人一样的幸福,难道这也有错吗?”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如果能把这份恋情隐藏起来生活,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吧。但如果追求幸福本身就是一种罪过的话,那也太残酷了。 我像是感情已经崩溃了一样,一边笑着,一边止不住地流着泪。而维拉米特这时第一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向我。 “为什么要烦恼呢?你喜欢京一先生,对吧?” “喜欢啦…… 最喜欢了!但是我追求主人是任性的行为 —— 我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却又无法放弃,所以才会烦恼的吧!” 谁会想让自己喜欢的人、心爱的人痛苦呢?至少我不会有这样扭曲的想法。 即便如此,内心这种无法释怀的软弱,还是让我厌恶到了想吐的程度。我低垂着视线,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恨不得立刻把这份感情封印起来。 然而,维拉米特却对着这样的我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自恋呢。” “啊!?” 带着泪花抬起脸,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重话,只见半眯着眼睛、看上去困倦的维拉米特又开始继续编织了。 她那副好像在说 “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的样子,还真是让我有点生气。 “啊,自恋?!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要我把过去的事情翻出来,然后再次受伤,一直看着主人那样的样子吗!?” 我红着眼睛,露出獠牙怒吼着,而蜘蛛女则一边用手捋着从尾巴上抽出的丝,一边瞥了我一眼,然后又把视线移了回去。 不管是被她嘲笑了,还是被她捉弄了,总之向这样的人倾诉似乎是我做错了。 “够了!” 我像踢凳子一样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伸手去抓门把。 然而,她在我背后说的话,却让我无法就这样默默地离开。 “揣测别人的心意,这不是自恋还能是什么?” 我咬紧后槽牙。 虽然她给我做过衣服,有这份恩情在,但被她这样说,我也不能就这么默不作声。再怎么弱小的阿斯忒里翁,也是有自尊心的。 我握紧拳头,想着哪怕能打她一拳也好,于是转身回去,却看到维拉米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作为阿斯忒里翁,我对自己的听觉和嗅觉还是比较有自信的。可即便如此,我竟然连她的脚步声,甚至是移动的迹象都没有察觉到。 我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门上,而她则带着冰冷的笑容看着我笑了起来。 “不想成为负担这种想法就像小孩子的任性。如果想成为伴侣,那自己就要有承担对方重量的觉悟,也要让对方承担自己的重量。” 我想要反驳,却一时说不出话来。我那只抚摸着门板纹理的手因为些许恐惧而冒出了汗,即便如此,我还是莫名地在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看着我的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带着怜悯的笑容,然后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多亏了她这样做,我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恋爱不是讲道理的事,任性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重要的是阿波洛妮娅想要怎么做,不是吗?” “我自己想要怎么做…… 是这样吗?” “京一先生的心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治愈。但是如果没有人去治愈他,他就会永远孤独下去。那谁来做这件事呢?” 听到她的话,我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脚下。在这家店里买的那双已经编织好的长筒靴,因为我自己经常擦拭,所以此刻正闪闪发亮。 说到底,我只是个小小的阿斯忒里翁。别说是力气了,就连脑子也和普通人差不多,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就凭我这样的自己,去治愈身为英雄的主人的心,这不是自不量力吗?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治愈他,内心小小的纠结让我缓缓地低下了头。 但维拉米特却不允许我为这件事烦恼。 “如果阿波洛妮娅不去做,那我去做也可以哦。” “啊?” 我猛地抬起头,看到刚才还带着慈母般微笑的蜘蛛女,此刻却换成了如纸月亮般的笑容,脸颊微微染上了红晕。 那笑容所蕴含的破坏力,足以让我的后背阵阵发凉。 “我很擅长修补破损的东西哦。如果不歧视奇美拉利亚人和阿拉内亚人,那我可是会深情地去爱他的哦…… 呵呵,也不错呢。要是和京一先生有孩子的话,感觉能生好多呢。” “—— 不用了!!” 我用力地把鞋底往地板上一跺,原本神情恍惚的维拉米特第一次被吓得肩膀一抖,瞪大了眼睛。看样子她不太喜欢太大的声响。 多亏了这样,我心中的那种不快感渐渐消散了。我那仅剩的一点点自尊心,在被她这样对待后,终于让我露出了不服输的笑容。 “主人是我自己的主人。要治愈他的话,弱小又顺从的阿斯忒里翁才是最合适的!” “…… 好吧,真遗憾。” 维拉米特垂头丧气的样子,可不像是装出来的,我不禁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 差点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现在想来,之所以会有这种格外清爽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吧。 我从怀里掏出一枚铜币,往她那边一弹,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就那样悬在了空中。肯定是被她用细得几乎看不见的丝给缠住了。 “谢谢你愿意听我倾诉。” “期待你们有进展哦。要是不行的话,我可要来抢人了哦。” “不可能不行的,我建议你还是早点去寻找下一段恋情吧。” 我露出洁白的犬齿笑了笑,这次终于穿过门走了出去。 此时,茜色的时光已经过去,天空变成了黑紫色,星星也已经显现出来,但我的心里却晴空万里。 我朝着心中已经确定的目标前进,一边把路上的石子踢飞,一边紧紧地握住拳头。 我好想快点回去见到主人的脸。他会像往常一样对我露出那温柔的笑容吗?光是这么一想,我的脸颊就放松了下来。 “我一定会治愈他的…… 就算要花上几年时间,总有一天,一定会的!” 第94章 《身材娇小的司书为人心所困扰》 午后时分,我正在夜莺亭的一个房间里眺望窗外的景色。 不过,从这狭窄的视野范围望去,也看不到什么稀罕玩意儿。面向夜莺亭庭院的窗户,隔着对面一条狭窄的街道,不远处就是城墙了,大概能看到工匠们坐在吊着的吊篮里进行城墙修补工作吧。 “你是在在意他吗?” 听到这充满活力的声音,我赶忙转身面向屋内,便与在床上撑起上半身的一位女子对上了眼。 她身着宽松的白色衣服,看上去就是个病人的模样,但肌肤却富有弹性且有光泽,红褐色的头发也梳理得颇为整齐。 这位长着黑色鼻子和耷拉耳朵,明显不是人类的女子,是雅丝敏的母亲、海斯拉的妻子 —— 伊耶娃?科佩尔。她因为生病,腿脚不便,只能过着卧床不起的生活。即便如此,原本就生性活泼的她,依旧显得生气勃勃,完全不像个卧病在床的人。 “我应该没见过伊耶娃呀。” “就算光看这耳朵猜不出具体内容,但他哭泣的事还是能知道的啦。特别是在这么个简陋的地方,就算不想听,你们聊的那些事儿也能传进耳朵里呢。就连不爱搭理人的修妮娅近期会来这房间玩这种事,我都能预料到哦。” 伊耶娃露出一副爱捉弄人的笑容,似乎在说,海斯拉和雅丝敏应该是没听到这些啦。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她。具体原因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那种仿佛能把一切都看透,甚至表现得就像自己长辈一样的年长女性,我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知识储备暂且不论,单从年龄带来的阅历来讲,她这样也算是正常的吧。但伊耶娃还特别能说会道,一个劲儿地往人心里钻,这就让人感觉不太舒服了。 即便如此,我这人比较理智,此刻感情上理不清头绪,便觉得首先应该依靠她来帮忙分析分析。 也不知她是察觉到了我内心的想法,还是单纯觉得有趣,伊耶娃咯咯地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向来对那些轻浮事儿丝毫不感兴趣的你,时隔许久一露面,居然变成大姑娘了呢。是不是该说孩子长大得真快呀?” “我又不是您的孩子。” “都一样啦。雅丝敏也好,你也好,甚至所有来见我的客人都是这样呢。” 虽说难以想象她会有一大堆孩子,但也听说过女人一旦做了母亲就会有所改变。 我自己也是女性,偶尔也会想自己将来会不会也这样,但那是个用道理和理论都理解不了的世界,连想象都无从下手。或许是从我的神情中读出了这份困惑,伊耶娃又觉得好笑,肩膀不停地抖动着。 “不过,能让你如此烦恼,他可真有本事呢。居然能把你这么个大美人给迷住,可真是个厉害的罗密欧呀。” “花花公子……?我觉得京一品行很端正呀,虽然……” 我对她的这种表述感到有些别扭,不禁歪了歪头,可这会儿也在怀疑,品行端正到底是不是件好事呢。 说实话,如果是那种只贪图肉体关系的轻浮男人,我一开始就不会对他感兴趣。但京一之所以对我们没兴趣,原因在于他过去那些黑暗的经历,所以我也根本没办法深究下去。 结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陷入了一种类似失恋的状态,再加上我毫无恋爱经验,便陷入了思维的死循环,所以才决定来向伊耶娃求助。 而实际上,她确实还挺靠谱的,虽说那似笑非笑的样子有点让人生气。 “呵呵,而且包括你在内,他好像已经让三个女人为他倾心了吧?” “嗯…… 是这样。” “这魅力可不小呀。而且还品行端正,可真是个怪人呢。被三个年轻姑娘追求都不为所动的男人,说不定是那方面不行呢。” “真低俗。” 我不满地抱怨了一句,伊耶娃便又咯咯笑着道歉。 京一无法投入恋爱,至少应该不是身体方面的原因吧,前提是他说的话没有假话。 “不过,如果不是那方面的问题,那又是怎么回事呢?你应该知道原因吧?” “…… 大致知道一些。” 我在自己理解的范围内,简要讲述了京一的过去。毕竟不是直接听他本人讲的,所以不清楚的地方很多,但总之就是和过去恋人的悲剧性死别导致了他现在的状况,伊耶娃听后双手抱臂,歪着头思索起来。 “他还挺多愁善感的呢。” “多愁善感。” 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是因为我想象到这种情况似乎就这么敷衍过去也行得通。不过伊耶娃倒是处理得很干脆。 “本来就是呀。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毕竟人都是有生命的,肯定会有生离死别呀。就算是我,如果海斯拉或者雅丝敏遭遇不幸,我光是想想就会心慌意乱,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嘛。” 虽说还没到八百年前那么久远,但确实也过去了挺长一段时间,我听后轻轻点了点头。见此情形,她像是很无奈地耸了耸肩。 “假设我死了,如果海斯拉一直背着这个包袱活下去,我可真想踢他屁股呢。” “…… 有道理。”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我也觉得说不定还真是这么回事。 死后还能被人挂念着,这固然是件让人开心的事,但也不会希望对方因此而痛苦呀。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不就是京一自己说过的话吗? 我并没有要调侃死者的意思,但就连能相互交流的生者之间要想心灵相通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别说去揣测无法与之交流的死者的想法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确实,他或许是个温柔的人。但如果因为怕自己受伤就不去爱人,那可就只是在撒娇了呀。一般来说,男人要是没有妻子在背后支持,就会变得很软弱,这时候就该看女人的本事了哦。” “女人的本事 —— 那该怎么做呢?” 伊耶娃摆摆手,好像在说这也没什么特别的,接着又露出那副爱捉弄人的笑容。但即便她提到了女人的本事,我也完全想象不出该怎么做。 “我就随便问问啊,你是打算哪怕耍点小性子也要追他到底吗?其实有时候能放弃的话,反而是件好事呢。” 我一时语塞。 是谁说过初恋大多不会有结果的来着?好像是姐姐吧。要是相信这话,那现在放弃确实是明智之举。 但脑子想的和心里想的往往不一样。思考可以控制,但感情却很难压抑,要是能轻易压抑住感情,那也就没必要找人商量了。而且有时候,心所具备的决断力似乎比思考更强大。 “—— 我做不到放弃。”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做好成为他妻子的准备,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拿下呀。” “想尽一切办法…… 是指?” 我咽了口唾沫。我焦急地等着伊耶娃的回答,只见她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副让人不太舒服的表情。 “那当然是各种办法啦。可以用厨艺抓住他的胃,也可以精心打扮去吸引他…… 不过最快的办法还是生米煮成熟饭哦。” “这、这也太 ——” “让他忘掉过去的女人,这也是一种温柔呀。有了孩子,自然就成了父母,那就只能往前看了。如果他确实是个诚实又温柔的男人,应该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孩子吧。” 光是想想,我的脑袋就一片混乱。 就前几天穿女仆装那件事,都已经让我觉得特别难为情了,现在居然说要和他发生那种关系,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天虽说也算是半推半就吧,但假设京一接受了我,如果他突然提出那种要求,我肯定会拒绝的。我很清楚恋爱成功后迟早会有那方面的经历,但就因为刚刚尝到初恋的滋味,自己的思维就已经如此不稳定了,我可实在做不出那种准备。 “不,不行……” 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但脸肯定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根本藏不住。光是想象一下,脑袋就热得发晕,感觉就像感冒时头晕目眩的样子。 “唉……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不过刚开始嘛,都是这样的啦 —— 既然如此,那你至少稍微热情点嘛。” 我微微抬起视线,看到的是一脸无奈的伊耶娃。 但说到热情待人,这对我来说又是个极其不擅长的领域,简直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就算我想努力去做,也没办法自如地露出笑容。 本来,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我长期以来都对人心的微妙之处毫无兴趣。要是问我这样的女人一旦恋爱了就能马上改变吗?我可以立刻回答说不可能。 “……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我是说你别老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呀。关键是要多笑,还有肢体接触!要是不这样慢慢习惯的话,你可永远都没法和他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哦。” 虽说感觉自己被说得一无是处,但她说的确实是正理,我根本无法反驳。结果,在我心里,除了按照她说的去做之外,其他的选择仿佛都在轰然崩塌,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就算决定按照她的建议去表现自己,可毕竟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了,心里还是会伴随着巨大的不安。 “但是,我很担心会因为这样而被京一讨厌,这…… 真的很可怕。毕竟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而且那次还伤了他的心。” “我又不是他,所以我也不知道啦,不过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人,如果要深入交往,那肯定得有心理准备呀。想要触碰对方的心,一开始肯定把握不好距离感,难免会伤害到对方,自己也会受伤,夫妻之间可不光是那些美好的事情哦。所以可不能害怕心灵受伤害呀,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 嗯,我明白了。” 没想到,这话倒是让我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不少。 虽说嘴上说什么都怕被讨厌,但我还从来没有如此为别人着想过呢。这么一想,也就能够坦然面对因为缺乏经验而导致的失败了。 “心里已经决定了吗?” “嗯。虽然害怕,但我想试试。” 我用力地握了握拳,紧接着一声叹息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你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呀。我刚才不是说要先学会笑吗?” “呃…… 这、这样吗?” 我用力地牵动脸部肌肉,脸颊便不停地颤抖起来,看到我这副模样,伊耶娃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算什么呀,你这真的是在笑吗?” “我已经很努力了。” “笑可不是靠硬挤出来的呀。要更放松肩膀,自然地去笑才行呢。” 就算她这么说,可有些事情真的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呀。 自然地微笑这种事,以前应该也有过吧,但像法蒂玛或者阿波洛妮娅那样爽朗地笑着打招呼,我自己是完全想象不出来的。 我用双手在脸上不停地揉搓了一会儿,伊耶娃似乎已经对我这副模样彻底无奈了,她挥了挥手,像是在说知道了就赶紧去吧。 既然房间的主人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办法,只好伸手去抓门把。这时,背后传来了一句多余的话。 “要是有孩子了,记得告诉我呀 ——” “真低俗。” 我扭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她可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点事儿就有所动摇的人。伴随着她轻轻吹起的口哨声,我带着一种莫名的挫败感,走出了房间来到走廊上。 然而,当我准备回房间时,却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因为在室内,披风已经脱掉了,毫无遮掩的身体呈现在眼前。 “…… 要怎么才能发育得更好呢?” 我不禁想起了家乡的姐姐。当时我虽然没太在意,但姐姐的胸部应该是比较丰满的。同样是亲生父母所生,为什么我和她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京一对待法蒂玛和阿波洛妮娅的态度和对待我没什么不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让我心里有了些许安慰,但说到底,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身体,依旧是个谜。而且很多时候,有总比没有要强呀。 我身材娇小,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身材不够凹凸有致也没什么不自然的,但一旦开始考虑魅力这件事,就突然变得特别在意起来。特别是阿波洛妮娅,明明比我还矮,可那像攻城兵器一样的胸部是怎么回事呀? “这可得好好调查一下。” 人在成长过程中是存在个体差异的。虽然我知道这个道理,但即便如此,希望能有一些改善,这应该也不过分吧。 我把对京一展现出热情友好,以及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有魅力这两个任务当作目标,暗暗下定决心要朝着它们努力前进。 第95章 猫娘所发现的道理 磨刀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转动着,附着其上的刀刃便会有小小的火花飞溅而出。 我很喜欢这种声音和这副光景。虽然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只要不停地踩动那木制踏板,它就能以一定的节奏持续转动,基本上能把我那大型的武器稳稳地磨好。 在我的记忆里,年幼的自己在奴隶商人手下最先被要求学会的就是磨刀这件事。给前辈战奴们磨武器,是我人生接到的第一份工作,在被呵斥、被踢打的情况下拼命完成,让身体记住了这份活计。而且当自己也开始握剑战斗后,更是深切体会到了它的重要性,甚至都快忘了曾经受过的那些欺辱。 不磨的剑很快就会卷刃,就算只是碰到铠甲,也会轻易折断。尤其是在以力量炫耀为主的奇美拉利亚人相互打斗时,转眼间就会变成一堆铁屑。 啊,坏了就坏了吧,要是只是坏了就不用在意的话那倒也罢了。但要是在战斗当中发生这种事,那我自己肯定会吃苦头的。既然如此,不管多麻烦也不能偷懒。 不过,自从被收为解放者之后,倒是轻松了一些。一方面武器的质量好了很多,更重要的是,能够使用这种神奇的旋转磨刀石了。 要是隶属于某个组织的话,就算是身负债务的解放者,也能自由支配一些零用钱。同事们大多把钱花在了酒或者嗜好品上,而我只要有吃有睡就觉得幸福了,所以那点能自由支配的钱就慢慢攒了起来,差不多攒了一枚银币。 而我唯一一次真心舍得花钱的事,就是租用这个旋转磨刀石。还记得在背街小巷的铁匠铺第一次使用它的时候,我激动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所以,我既喜欢火花飞溅的景象,也喜欢那嘎吱嘎吱的嘈杂声,甚至连钢铁烧热的气味我都喜欢,就这样哼着小曲磨着我那把大斧剑。 “这把剑可真够特别的啊。对解放者来说,好像挺贵的样子。” 坐在炽热的火炉前,望着这边情形的,是一个发型爆炸似的男人。他肌肉发达的身体被烤得黝黑,系着黑色围裙的样子,十足就是个铁匠的模样。 虽然奇美拉利亚人能进的店不多,但靠近贫民区的这一带只要肯花钱倒也意外地宽容。虽说看到一个光头小女孩独自一人来店里,这个铁匠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只要哗啦哗啦地晃一下钱袋,他也就爽快地接受了。 “是我的雇主大人给我买的哦 ——” “那家伙可真是个大方的主人啊。不过,这可不是用来战斗的剑啊…… 不,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斧子吧?剑身太厚了,还有装饰,而且很重呢。” 铁匠交叉着双臂,嘴里嘟囔着。 但我完全不明白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对着男人发出一声无力的 “啊”。 “这完全能用来战斗哦?几乎不会卷刃,就算磨了也感觉不到有什么损耗。虽然有点重,但只要从上往下一砸,就能把敌人砸得扁扁的,可方便了。看习惯了的话,这花纹也挺可爱的呀?” “是、是这样啊…… 嘛,像凯特啊、基姆恩之类的家伙,都是靠超强的力量把武器弄坏的典型,说不定这剑对他们那种人挺合适的呢……” 男人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我感觉好像被他小瞧了一下,不过也没到要放在心上的程度,于是就继续磨刀。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是喜欢这把剑。花纹可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不管怎么粗暴地挥舞,它都不会弯曲或者损坏,这太棒了。这段时间和玛奥莉涅一起训练的时候,我会尽量注意不撞到地面或者树木之类的障碍物,但真到实战的时候,多少还是得靠力气去扫开敌人吧。而就算我使上全力去挥舞,这铁块也能好好地回应我。 “我就算去砸石头,也只是刀刃稍微崩了一点而已哦。” 多亏了这把剑,我对它很是自豪,哼了一声给对方看,铁匠便露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 “你啊,感觉用锤子之类的武器会更合适呢。” “战锤我也用过啦,只是不太喜欢那种手感。” 我之前挥舞过的板剑、斧剑之类的武器,虽说名字里带个 “剑” 字,但并不适合用来切割。如果说玛奥莉涅使用的那种军刀是靠技巧来斩杀敌人的话,我用的那种就是靠重量和威力去砸、去碾碎敌人的。 那种战斗方式确实和锤子、钉头锤之类的武器很接近,但和完全没有斩杀感觉的钝器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还有会定制武器的解放者啊…… 你和你的收藏家雇主那么有钱吗?” “现在嘛,是不用为钱发愁了。” “喂喂,真的假的啊。这可太让人羡慕了。” 铁匠一边喝着凉水,一边笑着说自己也想沾沾光。 现在想来,曾经为了买一点食物都要向修尼亚借钱的日子,就像谎言一样。所以,听到男人这句话,就好像是从最底层一下子被夸到了天上的雇主,让我心里不禁涌起了一丝自豪。 “我的雇主可是很厉害的人哦。” “哦?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一个人就把混合体怪物打倒的人哦。” 刚说完这句话,铁匠就把嘴里的凉水喷了出来。顺便还被呛得厉害,不停地咳嗽起来。 “喂、喂 ——!那难道是、英雄阿玛米的事吗!?” “哦,没想到大哥的名字都已经传到王国了呢。” 毕竟不可能是贵族玛奥莉涅四处宣扬的,也很难想象是从冷冷清清的夜莺亭传出去的,要是有可能的话,大概是酒馆里的那些人编造的英雄传说流传开了吧。靠传闻吃饭的吟游诗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么有趣的素材,看样子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就已经传到王都了。 大哥可能会不喜欢,但自己的主人被人们称作英雄并受到尊敬,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因为是自己人的事,所以我也就这么点感想,但只听过英雄传说片段的铁匠可就不这么淡定了,他瞪大了眼睛,猛地凑了过来。 “啊,那个传说 是真的吗!?就是那个用发光的剑斩杀怪物,不求回报地救了奇美拉利亚人的家伙!” “是真的哦 ——,被救的奇美拉利亚人就是我啦。” “什、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看到奇美拉利亚人穿着工作服,还以为是个很奇怪的家伙呢,这样说来,这身打扮倒也能理解了。” 铁匠一个劲地点头,过了一会儿好像想到了什么,只见他一下子跳到店铺的柜台前,抱着一捆质量看起来不怎么样的纸,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只能歪着头,而男人完全没在意我的样子,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最后还猛地低下头来。 “快给我讲讲阿玛米的事!卖给吟游诗人就能赚到钱啦!” “你可真贪心啊。这种事一般不是应该藏着掖着的吗?” “这种机会可不多见啊!我也想喝好喝的酒,想抱可爱的妹子啊!就算把磨刀石的使用费全还回去都行啊!” 铁匠眼睛都红了,一副拼命的样子。 虽然在城里没听说过,但看样子这个英雄传说相当受欢迎呢。要是能有新的素材,说不定真的能赚到钱。 只是,被他这么毫不羞耻地求上门来,就连我也着实被吓退了。 “感觉好恶心啊。” “你说什么都行!要是能赚到钱,我把一半分给你,求求你了!” 我停下踩动磨刀石的脚,思考了起来。 我其实并不缺钱。倒不如说,不仅没了债务,而且从大哥那里拿到的报酬,比起工作量来说明显多得过分了。 说实话,对于这个直白地说想用别人的荣耀去泡妞的男人,就像刚才说的那样,真的是感觉超恶心。甚至都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马上就回去。 然而,作为奇美拉利亚人的我,能在面对人类时占据优势的情况可不多见。所以我决定利用一下这个机会。 “钱就算了,我有点想问的事。” “行啊!只要是我能回答的,什么都告诉你!不过,你也得好好给我讲讲啊!” “好的。” 互相达成约定后,铁匠便伸出了手掌,意思是该你先说了。既然如此,我也就没必要再客气了,直接切入了正题。 “要让男人喜欢上自己,该怎么做呢?” 男人张大了嘴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肯定没想到会被一个奇美拉利亚人问到这种问题。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僵住了一会儿,然后好像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清了一下嗓子,挠了挠下巴的胡子。 “就我个人而言的话,那应该就是风情吧。” “哦。” “就是说,脸蛋可爱啦,胸部丰满啦,屁股好看啦,这些作为第一印象来说可是相当重要的。” 说到印象,对于那些一起生活了挺长时间的人来说,现在再来考虑这些好像已经太晚了。不过,了解一下一般的男性观点也没什么坏处,所以我便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认真,铁匠交叉着双臂,又接着说了下去。 “当然,这只是个切入点。要是做妓女之类的话,那确实相当重要,但要是想成为恋人或者夫妻的话,光靠这些可不够哦。说到底,还是那种在一起能让人安心的对象比较重要吧?” “哦哦。” “还有啊,就我个人来说,我对会撒娇的女生没什么抵抗力。要是用那种娇柔的声音跟我说话,我就会忍不住什么都听她的,而且要是厨艺还不错的话,我敢说一下子就能让我心动呢。” “撒娇 —— 是这样啊。” 忽然,几天前听到的一句话浮现在脑海里。 “哎呀,你又变得好爱撒娇了呀。” 我滚到大哥腿上想让他抚摸我,大哥就说我是个爱撒娇的家伙。要是完全相信这个变态铁匠的话,也就是说这方面很重要咯。 但光靠这一点可不行,眼前的男人紧紧地握起了拳头给我看。 “我觉得会害羞也很重要啊!我虽然也不讨厌奔放的女人那种性感,但害羞这种行为本身就能撩拨男人的心 ——” “啊,不用了,谢谢。” 不知怎么的,他说的话越来越像达马尔了,所以我赶紧结束了对话。 不管是骷髅还是人类,男人似乎都有这种变态的想法。要不是这样的话,那达马尔和这个男人就会奇迹般地有着相似的喜好了。 然而,这个根本不知道变态骷髅色情狂存在的铁匠,大概是对我突然中断对话感到在意吧,一边摸着胡子,一边歪着头。 “我也没打算深究别人的恋爱之路啦,不过,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呢?你就直接说喜欢不就好了嘛,很容易就能分清黑白的吧。不过,我也能理解害怕被拒绝的心情啦。” 和之前那活泼的语气完全不同,铁匠现在看起来像是在担心着什么。我都有点希望他没有那种变态的一面了,但毕竟是初次见面就还能稍微关照一下我的人,所以也不好说出口。 相反,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是那天被大幅省略了的一段对话。 “我喜欢的人,在他曾经有恋人的那天,对方被杀了。好像就是因为这个,他痛苦极了,以至于害怕再去喜欢上别人了。” “啊…… 确实是很悲惨的经历啊。” “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就一直那样下去的话,不也很悲伤吗?” 我的心意很明确。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啊。 然而,不管是人还是奇美拉利亚人,都是有寿命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活多久。在这种情况下,就这么年复一年、十年又十年地一直想着对方,这份恋情真的能有结果吗? 就算是单恋也没关系。但是,只是远远地看着那个背负着惨痛过去而痛苦的他,这种冷酷的做法,我实在是做不到。 铁匠听了我的话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单手拿起锻造用的锤子,转身面向我,眯起了眼睛。 “我没什么学识,也很笨,不太能体会别人的心情,但是我知道,弯曲的剑加热后敲一敲就能变直,生锈的刀刃磨一磨就能恢复光泽。” 小锤子轻轻敲击铁砧,那钝钝的声音却能发出悠长的 “铛” 的一声。 “相反,如果不给剑加热就去敲它,它就会折断,如果磨刀过度,刀刃就会变薄甚至消失。这是常理,我觉得人不也是这样吗?” 我不太明白,摇了摇头,铁匠便轻松地把一块铸锭放在了铁砧上。 “让人心里感到温暖的瞬间,就是感受到幸福的瞬间吧。如果你能让他感受到温暖,他自然而然就会回头看向你了吧?” “…… 感受到幸福的瞬间。” 我握住并张开了之前一直握着斧剑剑柄、放在磨刀石旁边的自己的手。 我终究只是个小小的奇美拉利亚人,我真的能让身为英雄的他感受到幸福吗?这样的不安在心中一闪而过,但我马上用力地左右摇了摇头,驱散了这些消极的想法。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如果这是一种手段的话,那就只能去做了。在已经对想要放弃的他厉声呵斥过之后,现在可不能退缩。 “谢谢你。我,会试试看的!” “哦、哦……” 大概是被我紧紧握拳的样子给震慑到了,铁匠握着锤子,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用布擦拭完磨好的斧剑,再给刀身涂上油使其润 滑,经过这段时间训练而有些受损的刀刃就会美丽地闪耀着光芒。 我本来就擅长重新磨刀。对着那反射着炉火光芒的刀身,我下定了决心。 另外,之后我也按照自己的理解给铁匠讲了一些关于英雄传说的补充信息,不过我可没办法像吟游诗人那样绘声绘色地讲述。虽然我也很认真地在做这件事,算是当作谢礼了,但那支离破碎的讲述还是让男人放弃了继续听下去的念头。 第96章 令人在意的委托 “呃…… 紧、紧急委托,是这么回事吧?” 少见地,修尼亚出门没多久就回来了,一边说着这话,一边递给我一张纸。我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检验平日里读写训练的成果,不过还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标题念了出来。 但内容却很零碎。大概是因为语句比较复杂,里面还夹杂着好些我从没见过的符号,根本理解不了意思。 不过似乎只要能看懂标题就够了,修尼亚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补充说明了一下。 “这是收藏家联盟判定为重大问题时发出的委托。有时候也会有国家或者技术联盟直接提出要求,但这次不是。” “要是和技术联盟有关的事儿那还另说,能不牵扯进去就尽量不想牵扯啊…… 你有什么想法吗?” “嗯。对我们来说可能会有好处。” 本来就不想卷入收藏家联盟这个魔窟,要是和技术联盟、遗迹之类的都没关系,那我根本没理由接受啊。但明明知道这点的修尼亚,却特意拿着委托文书回来,那应该也不是完全没关系吧。 我看向同行的法蒂玛,想从她那儿探听下原因,可她只是用手不停地挠着那对大耳朵,看都不看我这边一眼。 最后,就连修尼亚念出来的内容,我也没能完全搞清楚其中的含义。 “洛加乔的巢穴清扫与调查。” “洛加乔?” 我对这个没听说过的词感到疑惑,而阿波罗尼亚则微微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不是只有修尼亚才知道的专有名词。我看向阿波罗尼亚想打听下情况,她揉了揉红褐色马尾辫的后脑勺,叹了口气。 “就是那种被叫做迷宫建筑师、地城制造者的大虫子哦。在帝国的矿区经常能看到,是个麻烦家伙,到处打洞,搞得地面松动,还会和坑道撞上,总之就是问题不断。” 听说是大虫子,我就想起了波因特?艾特,要是那种光是一群就能把组织收藏家全灭的家伙,那确实危险系数很高。而且既然都发出紧急委托了,肯定是相当棘手的事儿。 但这一点被修尼亚轻轻否定了。 “洛加乔基本上对人类没兴趣,只要不侵入它们的巢穴或者主动去攻击它们,它们是不会主动攻击的。在尤莱亚兰这样的平地上,它们大量出现的情况也很少,也没造成什么特别大的危害。” “要是这样的话就更让人搞不懂了呀。要是在城镇下面打洞那还另说,只是在原野的某个地方做个巢,就至于说是紧急情况还大惊小怪的吗?” 达马尔边晃着护手甲边这么说,倒也有道理。 本来它们就不袭击人类,那这简直就是主动去挑起事端啊。可还说是紧急委托,不管怎么看都太愚蠢了。而且要是因此损失了手下的战斗力,吃苦头的可是收藏家联盟,既然是弗里德里希,就不得不怀疑他的指挥能力了。 不过修尼亚指出了关键的不同之处。 “问题在于为什么收藏家会去刺激它们的巢穴。现在王都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组织收藏家了,有很多人想从群体收藏家发展成组织收藏家。他们在完成委托的间隙,到处收集遗物之类的信息。” 她说道,冒着危险去探寻现代无法解明的古代遗物,然后卖给技术联盟或者国家,以此来获取信任、金钱以及名声,这是大多数收藏家的目标。 然后修尼亚指了指委托文书上的一处,那里刻着神秘的图案。很遗憾,我和达马尔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能一个劲儿地挠头。 “这是收藏家联盟特别安排的委托标记。如果个人收藏家能够完成,就很有可能被认可成为组织收藏家。据我所知,已经有几个群体收藏家去尝试攻略了,而且全都遭受了很大的损失。” “就凭这个,我觉得和我们好像没什么关系啊?” “重要的是,收藏家联盟认可了这种特殊的组织化方式。据最先发现巢穴的群体收藏家报告,他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刻着神秘图案的钢箱。收藏家联盟认为这是个重大成果。” “原来如此啊。组织是推测那个箱子之类的东西是太古时期的物品吧。” 达马尔从桌子上抬起胳膊肘,像是明白了似的抱起双臂。 在地底巢穴里发现的钢箱,十有八九是太古时期的遗物吧。而且要是上面的图案能看得清楚,还保存得不错的话,那抗劣化库很可能还在运转呢。 “那就听你的判断吧。” 修尼亚虽然这么说,但眼神里似乎充满了自信。 信息模糊不清。但对于凡事都在摸索中的我们来说,这已经是足够充分的行动理由了。 “本来物资就很珍贵,得在被别人破坏之前去确认一下。今天傍晚从王都出发,争取夜里赶到目标地点吧。” “就这么定了。那我先去睡会儿咯。” 因为没人提出反对意见,我们便暂时离开了王都。 被白色的前照灯照亮的夜路,玉匣号在上面行驶着。 多亏了达马尔的努力,炮塔侧面装上了诱导弹发射器和导弹发射器,损耗的链炮炮身也更换了。而且似乎还进行了注油等保养工作,履带顺畅地转动着,在黑暗中奋勇前进。 “在床铺上睡不就好了吗?” 我从舱口探出半身,发现虽然是半夜,法蒂玛却趴在装甲上。要是白天的话,还能说这睡姿不舒服,被太阳晒着,可大半夜的趴在冰冷的装甲上,真担心她会弄坏身体。 “今天中午我睡了好久,现在是听着声音在警戒周围呢。” 法蒂玛慢悠悠地把脸转过来,不过正如她所说,她那对大耳朵正不停地转动着,忙个不停。 在行驶声嘈杂的环境里,别说是虫子的声音了,就算是夜行性生物的叫声,人类的耳朵也都听不到。不过奇美拉利亚人那敏锐的耳朵似乎能清楚地听到其他声音,她哼了一声,抬头望向天空。 “…… 不知道为什么有好多粉虫在飞,这种时候还是小心点好哦。” “粉虫?” 我凝神看向她所说的地方,可黑暗的虚空里什么都看不到。我正扭头张望的时候,法蒂玛轻轻伸长身体,伸手在空中一抓,然后在我面前摊开手掌。 她手里只有她纤细的手指。不过我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发现手指的轮廓似乎微微有些模糊。看样子这虫子身体非常细小,而且是透明的。 “这就是粉虫哦。只在夜里出现,又小又透明,所以成年人一般是看不到的啦。” “哦…… 我怎么感觉后背有点痒痒的了。” “它们不会咬也不会刺人的哦?” 想到有自己看不见的虫子在身边,心里就觉得特别不舒服,可她似乎不理解我的这种感觉,轻轻挥了挥手,把粉虫驱散了。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点讨厌待在外面了,于是赶紧决定回到车内,便顺着舱口滑了进去。 但还没等我下梯子,就被法蒂玛的声音急切地叫住了。 “大哥,好像我的直觉应验了。” “直觉?粉虫到处飞是因为,那个家伙吗?” 说预感不好也可以吧,刚说完,往周围一看,玉匣号突然紧急刹车。 前照灯照亮的前方出现了几个人影。几个男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手里拿着像是生锈的铁棍子一样的武器。 仔细想想,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不过瞬间就能判断出,他们应该就是达马尔第一次遇到过的那种强盗团伙吧。 “达马尔,雷达监测情况怎么样?” “从刚才开始就有好多干扰,把人的反应都给漏掉了。简直就像撒了一堆金属屑似的。” 听了达马尔的话,法蒂玛的直觉突然变得很有现实感了,我不禁皱起了脸。 虽然真不想承认粉虫有干扰效果,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恐怕是最现实的解释了。 我咂了咂嘴,看向周围出现的这群人,一个个笑嘻嘻的面孔在灯光下不断增多。不知不觉间,他们的人数已经多到能把玉匣号围起来了。 这群人里有奇美拉利亚人和人类混在一起,总体来说装备都很简陋。背后似乎还有人拿着短弓,以火把为火种,已经有好几支火箭亮了出来。 “今晚不错啊,兄弟?” 在这群强盗模样的人当中,一个拿着还算像样的斩马刀的奇美拉利亚人开了口。看样子是凯特那类的,长着猫一样的胡须,手脚上也长毛,细细的尾巴还晃来晃去的。 这群人的整体营养状况好像很差,身上脏兮兮的,又瘦得厉害,说是强盗都觉得可怜。而且最主要的是,周围开始弥漫起一股刺鼻的臭味,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些强盗可不会去留意对方的表情。凯特哼了一声,把斩马刀扛在肩上。 “我们肚子饿了,兄弟你身上有没有吃的啊?当然,可不是白要的,我们会保障你们的安全哦。” 也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耍赖,把这说成不是白要的。我叹了口气,对着无线电说道: “达马尔,把灯关了,用机关枪扫射三秒钟。然后全力强行突破。阿波罗从后方舱口迎击敌人。” “好嘞,这是犬娘的活儿啊。” 就当没听到无线电里传来的嘟囔声吧,我在回答那个男人之前,就从舱口滑到了炮手座位上。法蒂玛也紧接着顺着梯子滑了下来。 “自动设定对人目标,开始压制射击。” 我毫不犹豫地设定好攻击目标后,立刻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击鼓声,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 面对突然袭来的弹雨,前方的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倒下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那个叫凯特的男人脸上还保持着原来的表情,就僵在了那里。不过当达马尔把油门踩到底,玉匣号像被弹出去一样向前冲去时,他才慌慌张张地向拿弓的人发出指示。 面对遮天蔽日的火箭雨,装甲车奋勇向前冲去。这一下,很多强盗慌乱地滚到了路边,只有那个凯特,似乎对自己的手臂很有信心,拿着斩马刀站在那里挡住去路。 他竖起尾巴上的毛,挥刀砍来的气势倒是不错,可也太鲁莽了。最坚固的正面装甲,他那生锈的刀刃是不可能砍得进去的,伴随着一声可怜的 “哎哟”,他就被车身弹开,滚落到了路边。 这些强盗要是就此放弃也就好了,可他们好像觉得头目被打了,就得报仇之类的。于是发挥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忠诚心,一起挥舞着武器追了上来。 可是他们根本不可能追上玉匣号,而且因为冲到前面的缘故,还被配合不默契的火箭射中,陷入了十分悲惨的境地。 只是玉匣号也没办法全力奔跑,所以有一部分奇美拉利亚人凭借着出色的脚力,在快要追上的时候,却没想到车后部是可以打开的结构,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犬面人,被一脚踢开的舱门撞到脸,当场就被撞得滚了起来。 “还敢追上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现在正是展示训练成果的时候,阿波罗尼亚把三个弹匣插在腰间,端起自动步枪朝后方瞄准。法蒂玛则拿着刺刀摆出防御姿势,漂亮地把像流弹一样飞过来的火箭给打落了。 “要是床铺着火了可怎么办啊!赶紧把这些狗东西干掉吧。” 她用剑尖挑开噼里啪啦燃烧着的油纸,对自己视为宝贝的床铺差点被烧到这件事感到非常气愤。她把大耳朵往后耷拉着,毛都竖了起来,从心底发出怒吼声。 比起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因为床铺可能被破坏就发火,这还真是很有法蒂玛的风格,而阿波罗尼亚对此则有点无奈。 “把床和命看成等价的,这也挺悲惨的啊…… 凯特的同族不是也在这儿吗?” “我才没有那种脏兮兮的熟人呢。就算是熟人,要是敢动我的床铺,我就把他打得粉碎!” 她哼了一声,用拟音词敷衍了一下,可身上那股子血腥味可一点都没去掉。因此,在炮手座位上观察情况的我,牢牢记住了法蒂玛的床铺可不能乱动,要是被她那股蛮力打得粉碎,我全身恐怕都会被弄得乱七八糟的。 这一下,就连阿波罗尼亚也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对话就此被断断续续的枪声取代。从炮手座位的监视器上看到的后方景象里,应该是被直接击中的奇美拉利亚人们正咕噜咕噜地在地上翻滚着。 她按照教的那样,对着靠近的敌人进行单发瞄准射击。虽然命中率不是特别高,但按照教科书式的射击方法,确实减少了敌人的数量。 直到脚快的奇美拉利亚人全部被消灭,也就几分钟的时间。最后一个人被全金属外壳子弹贯穿喉咙,然后滚倒在地,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第97章 迷宫建筑师 我确认完周围的安全,从炮手座位出来时,车身后部已经聚集了几位女士。 “阿波罗尼亚,干得漂亮!” “不愧是狗狗,都能熟练使用了呢。” 看来是在称赞阿波罗尼亚能熟练使用步枪了。法蒂玛脸上略带不服气,但也还是公正地认可了这一评价。 不过大概是不太习惯被夸奖,阿波罗尼亚显得有些不自在,身体微微摇晃着,挠了挠后脑勺。 “是、是这样吗?感觉比对付混合体怪物时更有手感了呢。” “已经很不错了。完全是按照教的那样做到了。” 她不用依靠任何人就能完成装弹,也没有丢弃空弹匣,作为初次上阵来说,这成绩相当不错了。也许她本来就有射击的天赋,但其领悟速度之快确实令人惊叹,而且这也是她在短短一周左右的时间里毫不懈怠努力训练的证明。 “主人,我…… 派上用场了吗?” 注意到我这边后,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用褐色的眼睛仰望着我,眼神略带讨好。她那夹在微微后缩的腰臀之间的粗尾巴,就像等待考试结果的学生一样,不过对于她的表现,我除了夸奖也没别的可做了。 “嗯,干得很努力呀。从教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有潜质,而阿波罗你比那时候更努力了呢。可以更自信点哦。” “~~~~哇!!太棒啦,主人!” 话音刚落,阿波罗尼亚就像绽放的花朵一样喜笑颜开,把步枪用背带挂着,一下子就扑过来抱住了我。 我惊讶地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刚才还在喝彩的两人似乎也吃了一惊,身体瞬间僵住了。但阿波罗尼亚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她大幅度地摇着尾巴,拼命地往我身上蹭着她那小小的身体。 她这过于夸张的喜悦方式,让我也有些不知所措,十分困惑。 “喂、喂 —— 怎么突然这样啊?” “嘿嘿,我决定用全身来表达喜悦之情啦。阿斯忒里翁族主要就是把受到夸奖当作至上的喜悦,如果还能得到奖励的话就更开心啦。” 这么说来,倒像是我得到了好处这种奖励一样。一想到斯特里的事情,对于这种带有肉欲的情感我还是有所顾虑的,不过即便如此,被像阿波罗尼亚这样身材娇小却又带着点英气风格的可爱女孩抱着,也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试图用理智拼命压制住这种有些邪念的情感,想要强行挣脱开,可她就像紧紧贴在树上的甲虫一样,顽强地抵抗着。 “喂,总之先稍微松开点。而且就算说要给奖励 ——” “哎呀?主人难道是害羞了吗?讨厌啦,这可是家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啦。” “嗯…… 就算是这样吧。” 这句话出乎意料地刺痛了我的心。虽然我勉强说出了一点点抵抗的话语,但却接不上后半句,甚至连想要挣脱的力气都没了,阿波罗尼亚见状,仿佛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又一次扑进了我怀里。 毕竟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辜负了她们好意的混蛋。所以我早就做好了随时被她们厌弃的准备,万万没想到阿波罗尼亚会把我当成家人,这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 就像之前跟达马尔说的那样,我一直都很信任她们。在现代,她们是愿意相信我并与我并肩前行的存在,我甚至觉得为了守护这份情谊,就算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在这种情况下,被她称作家人,我就不得不拼命去想能给她的奖励了。 “奖励,奖励啊……” 我一边挠着下巴,一边在纠结的思绪中苦恼着,这时阿波罗尼亚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她的身形加上这个动作,真的就像个孩子一样,而这也更加激发了我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我低下头看去,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吞吞吐吐地提出了要求。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那个…… 我想让你摸摸我。” “啊,就这点要求啊?这要求可真简单呢。” 我还以为她会提出更离谱的要求呢,没想到竟是如此朴实的内容,不禁露出了苦笑。 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阿波罗尼亚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她那头一如既往蓬松的红褐色头发触感很好,偶尔碰到她那厚实的耳朵,她就会痒得扭动身体,还发出 “嘿嘿” 的奇怪笑声。 也不知道摸了她多久,我觉得差不多该满足了吧,就慢慢地从阿波罗尼亚的头上把手拿开了。 “这样可以了吗?” “能、能不能再摸一会儿呀?” “嗯…… 好吧。” 面对这意料之外的追加要求,我愣住了。 她平时很少会这么明确地提出什么要求的。虽说如此,但因为还要确认之前雷达故障的情况,以及继续进行周边警戒,我不禁犯起了嘀咕,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然而,她这继续求抚摸的要求,却被外界的干扰给打断了。 “就、到、这、儿、吧、,这、个、狗、崽……” “呃!?喂,脖子!脖子被卡住啦!” 这一下可真是漂亮的裸绞锁喉啊。被这样强行拉开的阿波罗尼亚起初还慌乱地挣扎了一会儿,不久便没了力气,身体软绵绵地瘫了下来。确认到这一点的法蒂玛便随意地把她扔到了地上。 “哼…… 说那种话还真有胆子呢。” “同感。” 虽然不太明白,但看样子她们之间似乎是有什么缘由的。阿波罗尼亚似乎因为破坏了三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而没人帮她,只能哼哼唧唧地在地上打滚,也没人对她表示同情。 “…… 啊,不好意思了,还得麻烦你们继续进行周边警戒哦。” 我可没勇气去问她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于是我匆匆忙忙地走向驾驶座,从达马尔那里详细了解了雷达的现状。 传闻中的巢穴在黎明时分被发现了。 毕竟到处都散落着人的残骸和装备品,成了很好的路标。那堆起的土形成的入口,似乎是把在地底挖出的洞穴里的砂土运出来后形成的。只是这入口的形状对于古人来说太过熟悉了,穿着机甲的我和身着铠甲的达马尔都呆呆地望着它。 “大得离谱啊…… 这是蚂蚁窝吧?” “以前还卖过观察用的那种小套装呢。这么大的倒是没见过。” 从洛加乔这个名字,完全想象不出它的样子,可现在看到这巢穴的入口,分明就是一个大得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小了的蚂蚁窝。 不过虽说这是个巢穴,但附近并没有居住者的身影。然而周边却堆积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尸体,从福莱、安弗等食草动物,到将近一米长的巨大毛毛虫,甚至还有之前试图攻略此地的收藏家模样的人的遗体,总之是大量的动物尸体。 “玉匣号进不去吧,真的要进去吗?就算被吃了也没处说理去啊。” “看这样子好像不是肉食性的…… 不过要是侵入它们的巢穴,应该会遭到反击吧。” 远处传来树木倒下的声音,我和达马尔都吓得肩膀一抖。 毕竟就算是小小的蚂蚁,有些种类也是很凶猛的,甚至听说能捕食大型野兽呢。想到它们能挖出人能走进去的那么大的巢穴,还实际歼灭了不少武装起来的人类小团体,也就不难理解达马尔的犹豫了。 “修尼亚,虽然不太想知道,但洛加乔到底是什么啊?” “是一种身上覆盖着能阻挡刀刃的坚硬甲壳的虫子。它们在地底挖巢,成群结队地行动,由被称为女王的大型个体带领着。此外还有类似士兵和工匠的个体,它们似乎各自分担着不同的职责。” “这不完全就是蚂蚁嘛!” 达马尔懊恼地抱住了头。 不过就连肉食性的波因特?艾特都无法穿透机甲的装甲,所以只要在保护好大家的同时前进,或者先把内部彻底清扫干净再进行调查,风险应该就能大大降低了。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和从巢穴里探出头来的那家伙对上了眼。 —— 好大一只黑蚂蚁啊。 它的高度差不多到成年男性的腰部,全长看起来将近两米。 对于我们这些呆呆望着的人,那只巨大的黑蚂蚁似乎对我们并不感兴趣,只是瞥了一眼,就慢悠悠地从巢穴里爬了出来。然后它把嘴里叼着的人类的尸体随意地扔在地上,又回到巢穴里去了。 “哦……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还是那么大只啊。不过从这垃圾场的规模来看,这巢穴好像不是特别活跃的样子呢。” “洛加乔在尤莱亚兰的出没数量比较少。我觉得原因是它们所需的木材比较少。” 一边是带着好奇心观察事物的法蒂玛,另一边是冷静分析的阿波罗尼亚和修尼亚。她们的心理素质之强由此可见一斑。毕竟我和达马尔刚才可是盯着那只巨大蚂蚁回去的巢穴,一动都动不了呢。 那只巨大蚂蚁真到面对面的时候,其实就是个单纯的怪物。从它的大小来看,不难想象它那几丁质的甲壳具有相当的强度,拿着长枪、宝剑之类的现代人与它战斗,那可真称得上是勇者了。一想到要和它对上,就算穿着翡翠机甲,我也不想去战斗。 “好了,回去吧。” 没穿机甲的达马尔,似乎已经突破了恐惧和厌恶的极限。他正准备若无其事地回到玉匣号上,却被法蒂玛一把抓住后脖颈,在空中胡乱地挣扎着。 “你干嘛要跑啊?” “放开我!我可不想被虫子吃掉然后死掉啊!” 达马尔拼命抵抗着,可他那副只有骨头的骷髅身体,本来就没什么肌肉,又怎么能敌得过身为强力奇美拉利亚人的法蒂玛呢,转眼间就被拖向了巢穴。 不过法蒂玛暂且不提,就连修尼亚和阿波罗尼亚都一脸不耐烦地朝着巢穴走去,这让我对她们的胆量着实感到惊讶。当然,被拖着走的骷髅骑士达马尔可是在不停地叫嚷着。 “我讨厌虫子啊!我都已经只剩骨头了,可不想连最后这点像自己的部件都失去啊!” “洛加乔应该不会吃达马尔先生的吧?” “它本来就是草食性的啊。” “别说这种话啦!!” 他那悲痛的叫声传不到她们的耳朵里。结果,他还是被拖到了能往巢穴里窥探的位置,可就在这时,那只洛加乔又探出头来,再次扔下一具尸体后就回去了,这下达马尔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正好这时,修尼亚开始向大家下达指示。 “京一在前面,法蒂和我在中间,后面是达马尔和阿波罗尼亚并排走。从这垃圾场的样子来看,我觉得巢穴规模应该不大,但很可能内部结构复杂,所以我来绘制地图。在狭窄的通道里要注意别误射,特别是法蒂,别走到京一的射击路线上。” 她的判断是基于知识的稳健决策。不愧是智囊型人物,她打算在前后都有人保护的情况下,承担起作为指挥中枢的职责。 大家都对这个指示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唯独达马尔没有回应,于是法蒂玛用力地摇晃着他,还发出咔咔的骨头碰撞声。 “喂,说到底还是回去 ——” “如果这里有我们需要的物资,那比起去探寻技术联盟的东西,消灭洛加乔要容易得多。就算去寻找其他遗迹并进行攻略,也有可能遇到比洛加乔更具威胁的存在。这种程度的风险是应该考虑进去的。” 修尼亚似乎把洛加乔的战斗力评估得很低。然而公开宣称讨厌虫子的达马尔并不愿意接受这个安排,他一边不情愿地扭动着身体,一边临时构思着作战计划。 “喂,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至少先把它们引到外面来,一只一只地打倒之类的作战方案嘛。” “要是被别人抢先了可就没意义了。如果我们不去,迟早会有其他组织收藏家被召集并投入到这里,就算不是这样,群体收藏家成功歼灭它们的可能性也很高。而且说到作战方案的话,我们可以把强力的机甲推到前面去战斗啊。” “要杀虫子的话,真希望有杀虫剂啊…… 什么?” 面对一直到最后都在挣扎反抗的达马尔,修尼亚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 她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从她的眼神里能明显看出愤怒以及觉得麻烦的情绪。 所以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她说出的话简直冷酷无情。 “你要是再抱怨,就把达马尔你放到最前面去。” “好嘞,搭档,后面就交给我啦!” 达马尔立刻握住机关拳枪,迅速绕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我还在想他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虫子啊,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想率先进入巢穴,透过机甲的监视器看着那昏暗的巢穴,我也不禁有些犹豫要不要下去。 但要是磨磨蹭蹭的话,后面的法蒂玛就会来催我快点走,于是我只好不情愿地抓住系在附近树上的尼龙绳索,开始进行垂降。 第98章 空巢时代 《垃圾场》 舒尼亚和阿波洛尼亚是这样称呼外面那番景象的,不过那里似乎比预想的更加名副其实。 毕竟巢穴里连一具尸体、一件武器都没留下。相反,洛加乔的残骸七零八落地散落着,由此可以看出它们对非同类的异物有着强烈的排斥性。 “这是兵蚁,比工蚁稍微小一点,下巴更大。甲壳也比工蚁的更硬,刀刃很难划开。” 舒尼亚指着因死后僵硬而蜷缩起来的洛加乔的残骸说道。 大概是为了能对那坚硬的外壳造成有效打击,收集者们挥舞起了钝器吧。可以看到它的头部侧面有很大的凹陷痕迹。 我好奇那是怎样的质感,便不由自主地朝那具残骸伸出手去。然而就在快要碰到的瞬间,舒尼亚抓住了我的手腕。 “最好别碰洛加乔的尸体。哪怕只是稍微移动一下,巢穴察觉到危机时散发的气味就会扩散开来。” 被她强硬的语气吓到,我那伸到一半的手又悄悄缩了回去。无知可真是可怕,差点就触发警报装置了。 我还没遇到过洛加乔呢,可不想在从入口延伸进来的这条唯一通道上被大量蚂蚁袭击,那可真是受不了。 我变得更加谨慎,一边用机甲的头灯照亮那阴森得让人发怵的黑暗,一边警惕着四周继续前进。 没走多远,那条通道就通向了一个宽敞的空间。为了防备敌人,我先关掉了所有灯光,切换到夜视模式查看四周。 『…… 未发现敌人身影。雷达也没有感应到。』 确认没有敌人后,我再次打开灯光,缓缓踏入这个大厅。相比大厅本身,更需要警惕的是墙壁上开凿出的大量洞穴。 『这个房间 —— 难道是个交叉路口?』 “没错。这里是连接巢穴内各个房间的中心区域,特别是在上层,通常会有用于丢弃垃圾的洞穴,以及和原本入口相连的通道。” “交叉路口连一只工蚁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吧?” 想到刚才在外面遇到过工蚁,这个巢穴不可能已经灭绝了。阿波洛尼亚似乎察觉到了这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心中不安起来,耳朵不停地转动着,警惕着四周。 然而舒尼亚画完地图后,即便他们重新开始搜索,洛加乔依旧没有出现。一味地朝着巢穴底部前进,迎接他们的也依旧只有那阴森诡异的空间。 而且越往深处走,房间的数量越少,面积也越小。并且每个房间里也只是散落着几只蚂蚁的尸体,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 就这样带着无法消除的违和感持续搜索了几个小时。最终,我们甚至都没遇到一只蚂蚁,就来到了一个明显与众不同的大洞前。 『看起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 机甲的头灯照亮的是一堵破损的混凝土墙壁。 是洛加乔把它弄塌的,还是因为年久失修出现的洞与巢穴的洞穴连通了呢?我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窥探,只见被混凝土覆盖的古老隧道向左右延伸出去好长一段。 『铁轨…… 是铁路吗?』 “原来如此啊。就算有个钢铁箱子之类的东西在这儿,也不奇怪呢。” 达马尔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说道。 地面上铺设着的两条铁轨,还有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架空电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熄灭了的信号灯从墙壁上伸出来,旁边还有一块刻着用来限制速度数字的标识牌。 “这也是 800 年前的设施吗?” 『嗯。这曾经是连接各个城市的交通大动脉的一部分。』 特意在地下铺设铁路,说不定这上面以前就是城市呢。没想到这些建筑结构还保存得如此完好,这说明可能是为了维护铁路等设施而设置的抗老化装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在运作。 不过对于不了解铁路这种交通工具的现代人来说,这条隧道实在是太让人费解了。法蒂玛敲了敲铁轨,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这是铁做的呢。带回去的话,能卖给铁匠呢。” “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固定在地上啊?走起来好不方便啊。”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这看起来就像是特意在平整的地面上弄出凹凸不平的样子。” 在现代,说到路,人们只会想到是人或者兽行走的地方吧。尤其是对于身材娇小的阿波洛尼亚和舒尼亚来说,枕木特别碍事,包括固定在道床里的铁轨,走起来都很困难,她们不禁抱怨起来。 『这不是用来走的路哦。是那种专用的车 —— 啊,对了,就是那种车行驶的地方。』 就在我刚要放弃解释的时候,头灯照亮了一块金属疙瘩。 向收集者联盟报告过的那个钢铁箱子,十有八九就是这个了。它那油漆剥落的车身横在路中间,是一辆方形的机车。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它在隧道里抛锚了,然后就被遗弃在了这里。 达马尔看到它后,高兴地叫了起来。 “说什么钢铁箱子,还真是奇怪的叫法呢。这可真是个年代久远的破玩意儿啊。” 『年代久远的话,我们不也一样嘛。』 “喂喂,这可是电力机车啊!那种不是以太机分布式的玩意儿,可真是个实打实的化石了。大概是因为战争时期货物运输需求大增,所以才硬被拉出来使用的吧。” 『你,原来还有铁路方面的爱好啊?』 “是我老爸喜欢啦,受他的影响呗。” 虽说如此,但他还特意去窥探驾驶座,又在车身下查看底盘之类的,看起来玩得还挺开心,所以我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对达马尔来说是兴趣爱好的东西,在女人们眼里不过就是一块铁块而已,她们都一脸疑惑地抬头看着机车,歪着头。 “这是……?” 『这是货运列车哦。以前就是用它把大量的货物从一个城镇运到另一个城镇的。』 “这么大的东西,还能开动啊?” “后面还连着好长一串呢。还真想看看它开动的样子呢。” 面对难以置信地摇头的舒尼亚,法蒂玛似乎依旧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轻轻一跃就跳到了货车上,从堆积的集装箱之间朝这边张望。 “这个能打开吗?” “嗯,交给我吧。” 不知什么时候,达马尔已经和她会合了。 他拧动把手,打开锁后,那生锈的集装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只是因为在隧道里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我和阿波洛尼亚急忙跑去前后警戒。 不过过了一会儿,并没有敌人出现的迹象,我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忍不住对达马尔抱怨了几句。 『拜托你了,能不能再多一点警戒心啊。』 “是啊是啊。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特别容易有回声呢。” “嘿嘿。不过这个集装箱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是军用货车呢。” 骸骨一点也不害臊地从集装箱里探出头来,一边展示着里面的成果,一边招呼我过去。 他手里拿着的,是在特种部队经常能看到的那种白色包裹。而且不止一个,整个往里窥探的集装箱里都堆满了。 『是塑料可塑性炸药啊 ——!』 “这量可真不少啊。到底是打算炸掉什么东西呢?” 本来这种炸药是工兵用来破坏墙壁、处理未爆弹的装备,要是有满满一海上集装箱这么多的量,就算是要塞也能轻而易举地被炸飞。要是用在埋伏作战中,不管是混合部队还是机甲,都能轻松将其击破。 不过因为看起来就只是个黏土块的样子,法蒂玛又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 “哇哦…… 这是什么呀?还挺软的呢。” 『是炸弹哦。要是有三四个这种包裹,连机甲都能炸飞呢。』 “啊,能炸飞机甲的威力……?” 大概是想象到了相当可怕的场景,舒尼亚紧紧抱住自己,身体颤抖着,法蒂玛也急忙把手缩了回去。 不过塑料炸药可不是随便戳一下就会爆炸的那种东西。不仅如此,它还不容易因冲击或加热而引发事故,作为炸弹来说,安全性是相当高的。而且用途还很广泛,是个很方便的东西。 不过毕竟满满一集装箱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只把起爆装置等一套东西装进带来的包里,剩下的就放在这里了。当然,因为这是危险物品,所以为了防止其他人不小心碰到,我们也没忘记把集装箱好好密封起来。 就在密封确认完毕的时候,阿波洛尼亚喊了我一声。 “哥哥?达马尔先生在叫你呢。” 达马尔在我干活的时候,去查看了别的集装箱。按照阿波洛尼亚的指引,骸骨似乎在相隔挺远的一节车厢里找到了物资。不过达马尔招手让我们看的那个集装箱,不用看里面的东西就知道是运军事用品的。 『玉泉重工的标志…… 也不打算藏一下啊。』 “不过对我们来说倒是件好事呢。看呐,简直就是一座宝藏啊。” 说着,达马尔指了指集装箱里面。 里面放着的,是密封得严严实实的武器箱。而且那箱子重得靠人力很难搬运出来,我便让法蒂玛帮忙,一起把它们搬到了外面。 “这玩意儿还真不错呢。光有突击步枪可心里没底啊。” 『啊…… 对我来说,我倒不是很感兴趣啦。』 被手电筒照亮的箱子里面,放着一门巨大的加特林炮,除此之外,还有可以安装在前臂使用的便携式榴弹炮手臂炮,甚至在背面还能安装一个细长的副臂单元。 不过达马尔把所有东西分类整理完之后,却懊恼地捶了一下集装箱。 “为什么有第二代用的驱动器,却没有第三代用的啊……!我之前也说过这种事啊。” 看来我们还是得继续去寻找遗迹、科技产品之类的东西啊。 我们也查看了其他集装箱,里面大多是杂货、建设材料之类的东西,还发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手压泵、小型耕耘机。 但这些都不是我们现在急需的东西,这次也只是通过充实武器装备来提升了一下火力而已。 就算只是因为没有驱动器,再加上机甲的零件本来就少,那也没办法。可是在弹药种类丰富的情况下,有电磁加速炮的替换炮管和耐热质量弹,却找不到蓄电池,这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不过抱怨也改变不了现状,我们便放弃了抱怨,开始准备搬运物资。但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问题。 『这大概是没法搬运了吧。』 “是啊…… 暂时先把那加特林炮放这儿吧。要那种火力也没什么用,看着就傻。” 达马尔叹气也是情有可原的。 本来加特林炮就是个极其沉重的大家伙,在现代来说,显然是火力过剩,而且体积还特别大,就算放在玉匣里也会很碍事。所以我们决定等有需要的时候再来取,就和塑料炸药一起放在这儿了。 即便如此,负责和我一起搬运物资的法蒂玛,身上的负担还是相当重的。 “哦哦…… 还真是重啊。而且感觉背篓都要被压坏了。” 『嗯,是啊。再减少一点吧。』 背篓里能装多少就装了多少弹药,就连力大无穷的她都走得摇摇晃晃的,最后也不得不把一半左右的弹药留在这儿了。 而我自己的背上,也背着副臂、便携式榴弹炮,顺便还背着一部分炸药,那模样实在是太勉强了。 在夜鸣鸟亭的桌子旁,我正吃着意大利面。 “要走的话好歹说一声啊,真是薄情。” 对贵族说出这样不敬的话,可真是不得了。我虽然没打算仗着自己的地位,但要是换做别人,肯定会被挑出毛病来的。虽说收集者首领比起平民来说更有权利主张自己的权益,但从拥有领地和军权的王家或者与之有联系的高贵身份来看,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至少在特里希纳家,领主把领民当作自己的财产一样珍惜。但这只是个特例,很多贵族都把平民之类的人看作是微不足道、一吹就散的存在,甚至有些品行恶劣的贵族,会无中生有地给民众安上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压迫他们,这种人渣也并不少见。 我可没打算变成那样,但这和现在说的又是两码事。至少我们曾经一起练剑,结下过缘分,在要离开的时候,好歹说一声也是应该的吧。 我心里这么想着,似乎都表现在脸上了,齐格隆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没办法啦。又没约定过什么,而且阿玛米她们也应该是有事情吧。” “我知道啊 —— 可是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哈哈…… mao,你每天都很期待和她们见面呢。” “才、才没有期待什么呢。那只是用来放松的,只是对方突然不在了,让人很生气而已。” 在往常的时间,往常的地点。只要天气没出什么岔子,他们就会一直在那里练剑。 可是今天明明是个大晴天,却不见他们的踪影,我先到了之后,就和齐格隆聊天打发时间,等了又等,他们就是不出现。我觉得很奇怪,去夜鸣鸟亭一问,才得知他们已经离开海斯拉尔有一段时间了。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看到我那副像是被抛弃了的怨妇般的表情,齐格隆显得很是为难,而比我小十岁的亚斯敏却完全没放在心上,脚步轻快地端着另一瓶葡萄酒走了过来。 “毛里内大人,您漂亮的脸蛋都毁了哦。” “呜…… 被亚斯敏这么一说,还真是难受呢。” 被小孩子那过于坦率的笑容看着,我也不好意思一直赌气下去了,便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阿玛米她们说是去工作了。舒尼亚好像说了什么金丘伊莱之类的。” “哦,你知道得还挺详细呢。知道具体内容吗?” 亚斯敏似乎比海斯拉尔更擅长倾听客人的谈话,我不禁露出一副觉得这丫头真可怕的表情。说不定以后她会继承夜鸣鸟亭呢,不过她可能真的有做酒馆老板的天赋吧。 而且她还利用自己是小孩子的优势,居然连收集者应该隐瞒的内容都零零散散地听到了一些,还真是让人佩服。 “呃…… 好像是说洛加乔出现了之类的。” “咦,还挺少见的呢。”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我就想起了那种巨大虫子的模样,不禁微微有些胆寒。 当然,我以前也经常遇到虫子之类的东西。但每次都是直接把它们全部交给护卫兵去处理,我可讨厌虫子了。 相反,齐格隆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不怕虫子,和我这个吓得发抖的人不同,他还提出了一个很质朴的疑问。 “如果尤拉伊亚兰岛出现了洛加乔,军队应该会收到报告才对…… 没有收到吗?” “是侦察兵的素质下降了吗?还是已经被别人解决了之类的呢?” 我一边这么希望着,一边用颤抖的手端起那杯淡果酒轻抿着。 本来在尤拉伊亚兰岛洛加乔的出现就很罕见,可为什么偏偏在我在尤拉伊亚城的时候,它就非要跑出来捣乱呢? 本来在特里希纳子爵领阿齐卡,驱除双尾蝎就是日常工作。至少在我待在王都期间,我是想过一种和虫子毫无瓜葛的生活的。 然而齐格隆却轻轻用苦笑否定了我的愿望。 “要是那样的话,反而会有成果报告送上来呢。虽然要看巢穴的规模,但要是有能力驱除洛加乔的话,被军队招募也不奇怪啊。” 军队从收集者联盟招募人手是常有的事。 和需要知识、人望等条件才能晋升的收集者组织不同,在军队里只要武艺出众,就能被接纳为正规兵,所以在无赖汉们当中人气还挺高的。 —— 要是在战场上能说出这么犀利的话,齐格也能出人头地吧。 齐格隆本质上是个温柔又胆小的人,平时也就罢了,要是在战场这种极限状态下,她就会极度退缩。而且她之所以继续当骑士,是因为温特图尔男爵家经济拮据,她没办法辞职,对于她的这种境遇,还真是让人同情。 “算了吧。是那个能把帝国军打得落花流水的男人去处理了吧?洛加乔那种东西,根本不算对手啦。” “是哦,也对呢。” 齐格隆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点了点头,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意大利面。 而我则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他们回来,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一边想着,一边骄傲地把果酒杯倾斜着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在敞开的铠甲门的另一边,我看到了一个熟人那副不讨人喜欢的脸。 第99章 周围的想法 那个男人一如既往,一头用发油梳得硬邦邦的银发,作为贵族的习惯使然,他身着笔挺的黑色外套,挺直腰杆走着。我下意识地将半身探出窗外,朝着他用力地挥手。我承认,作为贵族做出这样的举动是很不得体的,但要是不这样做,那个古板的家伙甚至都不会停下脚步。 “克罗泽!” 听到我的呼喊,他推了推眼镜,回过头来,那神情仿佛在说 “怎么是你啊”,接着便叹了口气。 “毛里内,你又在平民区闲逛呢。” 他虽是贵族,却总爱说些类似这样的话,不过话说回来,身为切萨皮克家的次子,他作为贵族的地位可比我高多了,从在平民区闲逛这一点来说,他可没资格说别人呢,我不禁笑着想到。 “你不也是吗?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收集者联盟那边有点事儿。科佩尔,打扰了啊。” 克罗泽穿过店门,亚斯敏急忙上前招呼,可他轻轻抬手制止了,然后径直朝柜台旁的海斯拉尔走去。 他看起来像是有急事,向来有些神经质的克罗泽正用脚尖轻轻敲打着地面。 “这位是切萨皮克大人。今天您有什么事呢?” “这里应该住着一位组织收集者的首领吧。请帮我通传一下。” 我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可听到的话却让我满心疑惑。 毕竟克罗泽是王都收集者联盟的副负责人,他没理由不掌握组织收集者的动向啊。 “是阿玛米大人吗?那位大人昨晚带着一伙人已经离开了旅店……” 海斯拉尔听了他的话也一脸疑惑地歪着头,而克罗泽听了这话,却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轻轻拍了拍胸口。 “这样啊…… 哎,那家伙净给人添麻烦。” “阿玛米为什么会给你添麻烦呢?” 看着这位做出让人费解反应的儿时玩伴,我刚好奇地歪头询问,就又被他数落了一顿,说我不该这么爱打听。 虽说如此,我也想不出克罗泽讨厌阿玛米的理由,于是决定尽量摆出自然的笑容,想办法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没关系啦。难道是他抢了你心仪的姑娘?” “不是的啦。他又不是贵族,怎么可能和我的婚事有什么关联呢,根本不可能嘛。” “我又不知道嘛,就随口一说咯。那么,好像阿玛米不能待在这里,难道是因为这个才出去办事的?” 我缩了缩肩膀,又试探性地抛出一个问题。 然而,克罗泽却突然朝我们这张桌子走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出了问题。 “你说出去办事了?” 西格隆被他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势吓得轻叫了一声。克罗泽虽然身材修长纤细,但大概是因为加拉特家族的血统,即便没上过战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威严却是货真价实的。就连向来熟悉他的我,都不禁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但奇怪的是,他居然不知道阿玛米出去办事这件事。多亏如此,我虽然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笑容。 “我听说他们是去驱除洛加乔了,而且还是紧急委托呢。” “紧急 ——?这说不通啊。最近接到的洛加乔驱除委托都是面向群体收集者的任务,而且我最近压根就没听说过有什么紧急委托啊。” “怎么会这样?” 一块充满违和感的拼图嵌入了脑海。 我怀疑是不是亚斯敏听错了,便朝她投去询问的目光,可她却用力地甩了甩头发,坚称自己没听错。 “…… 刚才听你那说法,好像阿玛米回这里来是不行的,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他们的存在很可能会妨碍到我父亲以及您所共同追求的目标的达成,是个很棘手的因素。” 克罗泽一脸认真地说着,我却对此一笑了之。 我们共同的目标是给予奇美拉利亚与人类平等的权利,这在贵族们看来是异端思想。当然,我们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贵族们的抵制,要是在民众中传播开来,肯定会引发极大的混乱。 就拿特里希纳家所管辖的乡下小镇阿齐卡来说,即便那里对奇美拉利亚的待遇比王都要好一些,但离平等还差得远呢。在人类占绝对多数的王都,就算是深受女王陛下信赖的加拉特家族,要解决这个问题也绝非易事。 话虽如此,但我实在无法理解阿玛米会成为阻碍奇美拉利亚权利提升的绊脚石这种想法,毕竟从以往的经历来看,完全没有这种迹象啊。 “别胡说八道了,他对奇美拉利亚有着令人惊讶的平等观念,甚至比我们这边的一些人还要好呢。再说了,就凭他一个组织收集者,怎么可能动摇得了贵族们呢?” 我轻轻拨了拨头发,摇了摇头,表示这根本不可能。 要是我是德米这件事被传出去,特里希纳家可就会陷入不利的局面了。但也不至于像切萨皮克家族倒台那样造成巨大的冲击。而且,阿玛米那么受奇美拉利亚的喜爱,我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会是一个抵触我们活动的歧视主义者。 然而,克罗泽不仅没有缓和他那严肃的表情,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 “…… 你可别小看他了。毕竟他们那一伙人可是有单独击败混合部队的记录呢。” “啊?克罗泽,你没喝醉吧?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啊,对吧?” 西格隆也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赞同。 混合部队是全人类共同面临的最大威胁。它们拥有足以轻易摧毁小国的力量,即便动用精锐的军队和驯服的魔兽,也得付出巨大的牺牲才能将其阻止。仅凭几个人的力量就将其击败,这听起来就像是吟游诗人编造的故事一样。 然而,克罗泽却面不改色,说出了一番惊人之语。 “就算你觉得我在说胡话也好。毕竟这是博尔杜?格兰玛?里洛伊斯顿所证实的。要是你说这是谎言,那可就要与那个怪物为敌了。” “啊,骗人的吧!?那个老太婆 —— 不可能的!” 听到这话,我之前的从容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博尔杜?格兰玛?里洛伊斯顿在王都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她是收集者联盟的前任负责人。她没有爵位,出身也不明,是个笼罩在谜团之中的人物,但仅凭收集者联盟负责人这一身份,她就能与王侯贵族们平起平坐地交谈,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要是她证实了阿玛米的壮举是真实的,那在王国里,阿玛米就不得不被视为英雄了。原本还想着找机会在比试中打败他的我,一瞬间脸色煞白,身体也颤抖起来。 “可是,克罗泽先生…… 那这又怎么会导致阿玛米先生成为我们的敌人呢?” “就是啊!倒不如说他那么厉害,应该把他拉拢到我们这边来才对啊!” 西格隆小心翼翼地说着,我也朝着克罗泽露出虚张声势的笑容。实际上,我突然觉得阿玛米这个人变得让人捉摸不透了,但不管怎样,我都想坚持说他不是敌人。 毕竟我自己本身就怀揣着秘密,要是再加上对方在武力上也完全无法抗衡的话,与他为敌就等同于自杀啊。 然而,克罗泽却明确表示存在敌对的可能性。 “这是内部机密,负责人正在积极地想要拉拢他。先不说阿玛米是个怎样的人,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欲望吧。他似乎没有接受贿赂,但以后会不会继续拒绝就不好说了。” “那个家伙,居然会这样……!” “所以我为了不让事态恶化,已经劝他离开这座城镇了,但他似乎没有接受 —— 说不定他已经有了敌对的意图。” 关于弗里德里希?德波尔的传闻我也听过不少。单从外表看,他是个深受妇女喜爱的花花公子,但在我们看来,他就是个眼中钉。 在收集者联盟这个组织里,解放者是一股重要的战力。特别是由于王国军不愿意让奇美拉利亚成为正规兵,所以解放者就成了填补收集者联盟与国家之间战力差距的重要因素之一。 收集者联盟惯用的手段是,装作对遭受歧视待遇而陷入困境的奇美拉利亚施以援手,然后用巨额债务换取给解放者戴上项圈。据说不同地方的做法会有很大差异,但至少弗里德里希正在强行推进这项策略。他的最终目的是提高收集者联盟在国家中的话语权,进而增强自己的权力。甚至还传出他与一些贵族勾结的传闻。 与之相对的,克罗泽正试图从内部将这样的组织规范化,因此与负责人暗中存在着对立关系。但要是弗里德里希得到了足以击败混合部队的力量,那么克罗泽那点微弱的抵抗就会化为泡影。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我心中对阿玛米也产生了一丝疑虑。如果他这次以紧急委托为由外出的目的是与弗里德里希一方接触的话,那就难说了。 说到底这也只是假设而已。但不知为何,这个带有现实感的想象让我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阿玛米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亚斯敏瞪大了双眼,眼中噙着泪水,紧紧地握着拳头。 虽说我们是她的客人,她不过是个平民的孩子,而且还是个德米,但要是她对贵族出言不逊的话,就凭这一点就可能会被问罪。然而,即便被克罗泽投来冰冷的目光,亚斯敏也一步都没有退缩,反而狠狠地瞪了回去。 “亚斯敏都听到了!阿玛米先生说他不想和收集者联盟有什么瓜葛!” “不要乱说哦。” “才不是乱说呢!当舒尼亚小姐拿着委托书来的时候,阿玛米先生真的很不情愿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激动呢?面对满脸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亚斯敏的气势,就连克罗泽也似乎被镇住了,他一边摆弄着眼镜,一边有些无奈地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他大概是希望我能帮忙解围吧,但我却觉得应该听听亚斯敏的话。 她虽然年纪小,但获取信息的能力却连大人都自愧不如。而且溺爱亚斯敏的海斯拉尔也没有阻止她发表自己的意见。 对于很了解科佩尔一家的我来说,这一点成了关键所在。 “亚斯敏,他还说了别的什么吗?不管什么都行,能详细地告诉我吗?” “毛里内,你这是 ——” “克罗泽,你闭嘴。现在掌握最新信息的是亚斯敏。这孩子可没有说谎。” 克罗泽大概是想说别把小孩子的话当真吧,但我语气一强硬,他也只好闭嘴了。相反,亚斯敏却高高兴兴地开始详细讲述他们出发前商量的事情。 其内容大部分不过是普通收集者确认委托的常规操作而已。但随着讲述的进行,一些让人在意的地方逐渐浮现了出来。 “—— 他们在寻找科技产品?” “是的,他们好像在四处打听遗迹和科技产品的传闻。但是阿玛米先生说他不想去收集者联盟,所以是舒尼亚小姐代替他出去的。” 嗯,我抱起双臂思考着。 掌握科技产品信息是国家要员、收集者联盟负责人等权贵们的特权,平民能够得知这类信息是极为罕见的。所以如果平民想要接触科技产品,就只能通过收集者联盟的推荐。 但弗里德里希不可能把这当作贿赂的手段。毕竟要是阿玛米他们出于某种目的去了科技产品所在地,那他就绝对不可能掌控得了局面。 而且如果阿玛米连去收集者联盟的分部都不愿意的话,那他被拉拢的可能性就非常低了。听到这些,克罗泽既感到惊讶,又再次皱起了眉头,面露疑虑。 “如果亚斯敏说的是事实,那那个家伙很可能采取了强硬手段。” “强硬手段…… 不会吧。” “他可是特意用紧急委托把人引出城的。而且如果对方不是那种会被利益打动的人,那接下来的手段就会更简单直接 ——” 听了克罗泽的猜测,我一脚踢开椅子站了起来。 阿玛米不管对方是什么种族,都会给同伴买昂贵的衣服和武器等,他非常珍视自己的同伴。要是有人把他这个善良的弱点当作可乘之机采取行动,那感觉就像是会给王都招来灾祸的鲁莽之举,我不禁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西格,带上军兽。就算现在出发,我们也要去支援他们。” “我也一起去。不管真相如何,如果他把整个收集者联盟都视为敌人,那最终我们就不得不和他交战了。” 我们一致点头,怀着能来得及的心愿,飞奔出了夜鸣鸟亭。 第100章 崩溃 达马尔察觉到不对劲,是在从地下隧道返回洛加乔巢穴的时候。 “…… 这个房间里之前有尸体吗?” 那种长着大颚的蚂蚁,应该就是舒尼亚所说的被称作 “兵蚁” 的家伙。那些因死后僵硬而蜷缩起来的尸体,正随意地散落在各处。 因为被告诫过不要触碰,大家便都绕开着走,阿波洛尼亚一边绕行,一边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些家伙,好像死了没多久啊。” “你怎么知道的?” “有股独特的气味。有点酸酸的…… 啊,不过能闻到这种气味就意味着 ——” 唰啦,两名奇美拉利亚人吓得毛发倒竖,纷纷握住了各自的武器。 就在她们有所反应后的几秒,机甲外部的麦克风捕捉到了沙沙的脚步声,原本寂静无声的巢穴瞬间被喧闹声填满。 『雷达有反应。前方有多个生命体反应…… 看样子是巢穴的居民们回家了。』 “我们本来应该只是收垃圾的,可别被当成来掏空巢的给收拾了啊。” 『从隧道返回这里就已经够倒霉的了。现在要以最短的距离突破出去。要是察觉到情况危险,就各自判断舍弃物资,优先确保自身安全。』 原本就预料到可能会发生战斗。而且既然对洛加乔来说,人类所使用的刀剑、钝器之类的武器都能奏效,那么以机甲为盾牌进行突破的话,风险应该能被控制在最小限度。更何况,要是不把这些巢穴居民清理掉,想要回收之前留在这里的物资也会出问题。 『集中火力击退从正面来的敌人,然后尽可能快速地冲过垃圾场。』 “明白啦!” “手都痒啦!” 阿波洛尼亚和达马尔解开了保险装置,法蒂玛则挥舞着斧剑展示了一下。最后确认舒尼亚轻轻点了点头表示 “交给你们” 后,我便朝着那条唯一的通道跑去。 然而才刚跑了没多远,就迎面撞上了数量多得让人不禁想问它们之前到底都藏在哪儿的蚂蚁。或许就连洛加乔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遭遇,兵蚁们咔咔地晃动着大颚发出威吓声,排列成队保护着只有小颚的工蚁。虽说它们是昆虫,但配合得还挺不错呢。 不过,面对持有投掷武器的机甲,仅凭大颚的兵蚁们可没什么胜算。 『所有人,捂住耳朵!』 面对密密麻麻涌来的洛加乔,我撒出了突击步枪的子弹。虽说它们有着刀刃都很难穿透的甲壳,但高速穿甲弹还是能轻易地贯穿它们。 然而不愧是真社会性昆虫,不管有多少同类的尸体堆积起来,它们都毫不退缩。从它们这种把群体生存置于个体之上的行动来看,也难怪很多收集者都在半路上就倒下了。 仅仅打完一整个弹匣的子弹,它们的数量都不见减少的迹象,甚至在换弹的那短短时间里,蚁群就一下子逼近了过来,于是我决定转为近战。 “法蒂,拜托了!” “我试试哦!” 话音未落,法蒂玛便把背篓放在地上,瞅准射击停止的时机冲了出去,朝着跑在最前面的一只蚂蚁挥起了斧剑。 斧剑的一击与其说是切割,倒更像是猛击。对于全身覆盖着甲壳的洛加乔来说,这一击简直就像是天敌降临。 因此,她每挥动一次那钢铁武器,就会有好几只蚂蚁被一同击飞,撞到墙壁或天花板上,就像溅开的污渍一样。而且她似乎还运用了从毛里内那里学到的技巧,斧剑不会撞到墙壁或地面上,所以挥舞武器的速度也不会减慢。 “啊哈,比想象中要柔软轻便呢。感觉越来越有意思了。” 法蒂玛大概是在实战中体会到了这项技术的妙处吧。她将斧剑刺进张着颚扑过来的兵蚁的脑袋,一边被喷出的体液溅到,一边嘴角上扬,开心地笑了起来。 只是,看着那硬邦邦的甲壳在空中飞舞的怪异景象,就连舒尼亚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傻力气…… 法蒂,差不多该回来了。” “哎呀 —— 舒尼亚你也太夸张了吧。这不是很正常嘛。” 法蒂玛那敏锐的耳朵,似乎连小声的嘟囔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轻轻一跃,退回到舒尼亚旁边,一脸十分不解地歪着头。 她一退回来,我便又重新开始射击。这下子,或许是兵蚁的增援被切断了,之前如潮水般涌来的蚁群数量急剧减少。 没过多久,在弹夹里的子弹最后变得所剩无几时,通道里终于恢复了寂静。 『—— 前方已清空,这下能喘口气了吧。』 “不,还是赶紧走比较好哦。到处都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呢。” “因为我们已经干掉了不少它们的同伴,女王说不定会直接带着兵蚁出来。只要打倒女王,洛加乔就会放弃巢穴,所以我们应该把它引到外面去消灭掉。” 听了舒尼亚的建议,达马尔从心底发出了一声极为厌恶的声音,但这确实比一只一只地把它们踩死要有效率得多。 『不管怎样,先逃出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都点头表示同意后,便又沿着通道飞奔起来。在途中偶尔也会遇到兵蚁,每次要么是用脚踩死,要么是法蒂玛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斧剑将其消灭,就这样,很快就跑到了最初遇到的那个交叉路口。 只是,当看到那个大厅时,原本觉得 “都到这儿了,应该没问题了” 的想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这数量也太多了吧。这么多蚂蚁之前都藏在哪儿啊?』 从地板到天花板都被蚁群填满了。甚至从其他通道也不断有兵蚁涌出来,看着这大量来回涌动的虫子,就连我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我们只知道一个出口,除了突破这里,没有其他办法。大家都明白这一点,于是在这压倒性的数量面前,都一脸紧张地握紧了武器。 『达马尔,拿手榴弹来。等它爆炸的同时把中间炸开,然后带着舒尼亚和阿波洛尼亚全力往里面的洞穴跑。我和法蒂玛负责殿后。』 “知道了,该死的,这么恶心的任务还是头一次遇到 —— 啊,手榴弹!” 达马尔从腰间取出一个圆溜溜像苹果似的手榴弹,拔掉保险销,朝着房间中央扔了过去。与此同时,我躲到墙边护住舒尼亚,法蒂玛和阿波洛尼亚也捂住耳朵蹲了下来。 在手榴弹划过一道弧线飞行的过程中,保险杆脱落,就在它即将接触地面的瞬间,释放出了能量,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离得最近的兵蚁被直接炸飞,稍微远一点的个体则被飞溅的碎片击中。不过,当我从墙边冲出来开始射击的时候,混乱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了。 『手榴弹造成的伤害不大!比想象中炸得没那么狠啊。』 “这些蚂蚁也太硬了吧,喂!难道还有当盾牌的家伙吗?” 大家一边继续扫射,一边纷纷咒骂着。因为兵蚁都爬到天花板上去了,原本还以为能一次性让相当数量的它们失去战斗能力呢,结果实际上只有不到十只被炸得零散地滚落在地。 即便如此,既然已经冲进来了,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法蒂玛挥舞着武器清扫着正面的敌人,我则用三声枪响为她提供支援,同时向前推进。另一方面,兵蚁群不顾自身伤亡,发起了饱和式攻击,试图阻止我们前进。 尤其危险的是换弹的瞬间。达马尔换弹的动作很熟练,但阿波洛尼亚似乎是因为慌张,稍微耽搁了一下,在这期间敌人就趁机逼近了。 “哎呀!?来不及了啦!?” 『冷静点,要稳当点!能争取到时间的 ——』 “交给我吧。” 在阿波洛尼亚手忙脚乱地差点把弹匣弄掉的时候,舒尼亚朝着兵蚁扔出了一个像是小罐子的东西。那东西砸中了一只正朝阿波洛尼亚靠近的兵蚁的头部并碎开,里面仅有的一点液体沾到了甲壳上。 那应该是某种毒药吧,不巧被从头浇下的那只兵蚁,开始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挣扎起来。 『原来如此,是杀虫剂啊。』 “是从一种叫油根子的高山植物中提取出来的油。本来是用来驱赶飞虫的,但直接喷到洛加乔身上也多少有点效果,是个挺贵的护身符呢。” 『—— 话说多少钱啊?』 “就刚才那点量,大概值五百枚铜币吧。” 看来这似乎是有钱人专用的驱虫剂啊。听到价格后,正在重新开始射击的阿波洛尼亚惊讶得肩膀都抖了一下。 不过,现在可没功夫去感叹价格,负责压制右侧的达马尔喊了一声。 “搭档,掩护我一下!” 『明白』 我一边不停地射击,一边飞起一脚踢开了一只张着大颚正要扑向骸骨的兵蚁。只是因为动作幅度变大了,又有几只蚂蚁爬到了机甲上。 就算全身穿着铠甲进行防护,蚂蚁的大颚也有着足以穿透它的力量。不过,机甲坚固的装甲毕竟不是吃素的,只是发出一阵刺耳的咔咔声而已。 不过,兵蚁们似乎也明白攻击没什么效果,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别的什么,它们开始表现出瞄准脖子和关节等部位的小聪明。 『判断没错,不过右手臂暂时还能动 —— 啊!』 我故意让一只兵蚁咬住右手臂的装甲来进行防御,同时用左手的谐波刀片刺向它并将其甩开。 然而,就是因为攻击附在身上的兵蚁却没能将其打倒这一点,似乎让洛加乔们察觉到了威胁等级的提高,于是兵蚁们的攻击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不过这样一来,正面的敌人就变少了,法蒂玛似乎把这当成了一个好机会。 “一口气冲到通道那里去!” 她大喊一声,用力挥舞着斧剑将敌人击飞,然后气势汹汹地在前面开路,一路冲了过去。 她冲过去之后,另外三个人也加快了速度,而我则故意拉开距离充当诱饵,继续消灭逼近的兵蚁。 『达马尔和阿波洛尼亚护送舒尼亚到洞穴外面,我和法蒂玛来挡住蚂蚁的追击!』 “明白,不好意思,你们坚持三十秒就行。” 确认三个人消失在通道里之后,我一边在法蒂玛旁边继续消灭敌人,一边后退,做好了堵住通道入口的准备。 虽说已经干掉了不少,但敌人的数量看起来并没有减少多少,不过既然接下来只需要逃跑就行了,所以我们这边还是占据优势的。说到底,洛加乔对机甲来说算不上什么威胁,所以就算被数量上压倒,也还是有应对的余地的。 这对法蒂玛来说似乎也是一样的,她开心地晃动着尾巴尖,脸上带着月牙般的笑容,把逼近的兵蚁一一踢散。 “啊哈,好久没有这样挥舞武器了呢。可惜不是在外面。” 『别往前冲啊。消灭蚂蚁的事下次再说吧。』 我一边对这个好战的她露出苦笑,一边将贯手刺进从前面逼近的蚂蚁身体里。那种触感和人类以及机甲都不一样,但杀人(此处指杀蚂蚁)的行为本质上是一样的。 战斗中的三十秒比平时感觉要长得多。不过只要一只一只地把它们干掉,倒也不算太吃力。 『—— 时间到了。法蒂,撤!』 “好的!” 背靠背的法蒂玛最后用力一挥武器扫开敌人,然后点了点头,一起朝着通道跑去。 然而没过多久,她突然停下脚步,在地上用力一踩,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大喊道。 “哥哥,等等!” 『什么 ——?』 就在我也停下脚步的瞬间,传来了 “啪” 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我凭借直觉察觉到危险,慌忙向后跳开,只见眼前大量的沙土和岩石倾泻而下。要是法蒂玛的反应再慢一步,恐怕我们俩都要被活埋在机甲里了。 『啊,好险啊。多亏了你,法蒂,没想到区区蚂蚁居然还会设陷阱 ——』 “我觉得不是洛加乔干的哦。让哥哥你停下来也是因为听到了人的声音,而且在天花板塌下来之前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 这可就难说了啊。到底是谁在给我们捣乱呢?』 我顿时感觉心里一凉。 既然不知道敌人的真实身份和目的,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和达马尔他们会合。 『法蒂,能不能通过气味或者声音辨别出出口的方向?』 “嗯…… 鼻子被一股独特的腐臭味弄得什么都闻不到了。要是风声的话还能稍微辨别一下 —— 咦?” 法蒂玛像雷达一样转动着她那对大耳朵。然而当她把耳朵转向巢穴深处并停下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 “好像有个大家伙出现了呢。” 真是祸不单行啊。我从蚂蚁没有进入的通道悄悄往交叉路口的广场那边窥探,结果和深处一双闪着红光的复眼对上了。 我们站在巢穴出口前,听到了天花板坍塌的轰鸣声。 “该死,通信也连不上了。” 从通信器里只能听到噪音,无法确认另外两人的安危。但是就这么干站着也不会有任何改善,所以我必须得做出判断了。 “要是有重型机械的话还另说…… 没办法了,先暂时退到玉匣那里吧。” “要抛弃主人们吗!?万一他们出了什么事 ——” “哪有这回事啊!我是要去寻找别的入口然后去救援他们啊!现在只能祈祷他们没被坍塌波及,也没被那些家伙伤到。” 犬娘不甘心地咬着后槽牙。 大概是看不下去她这样吧,就连同样担心的舒尼亚也轻声劝说道。 “阿波洛尼亚,忍一下吧。” “我知道啦……” 阿波洛尼亚直到最后都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但还是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在没有挖掘工具和圆匙铲的情况下,她似乎也明白如果继续坚持原来的做法,那可就真的是在浪费时间了。 稍微冷静下来一些的阿波洛尼亚率先爬上了绳索,还帮助运动神经不太好的舒尼亚往上爬,甚至连穿着沉重铠甲的我往上爬的时候也帮了忙。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刚踩到外面的土地上时,附近的灌木丛里出现了一群看起来很陌生的家伙。不过也多亏了他们的出现,我才明白了刚才突然坍塌并非偶然。 —— 原来如此,这可不是什么事故啊。 那些散发出明显混混气息的男人们,和昨晚的山贼不同,他们装备精良。时不时能看到有人穿着金属铠甲,而且武器也没有生锈的情况。更重要的是,他们当中很多都是奇美拉利亚人。 “喂,你们是……?” “感觉不像是来捣毁洛加乔巢穴的啊,找我们有事吗?” “就是那样哦,诅咒骑士大人。” 明明是一群看起来像小混混的家伙,可回答我们询问的却是一个听起来很干练的女人的声音。 第101章 奎因莱德 他就那样从一群暴徒当中悠然现身。 有着波浪般的浓紫色头发与双眸,身材高挑、体态火辣,宛如模特一般。她以近乎比基尼般暴露的褐色肌肤示人,外面仅裹着一层薄纱,这过于格格不入的装扮,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 是个新来的变态吗? 然而,周围的奇美拉们在这女人出现时,纷纷让开了道路,由此可以确定,她就是这群人的头目。 只见她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张开双手展示着自己。 “没想到会这么快呢。我还以为那些寒酸的山贼能干出什么名堂来,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在黎明时分赶到这里 —— 真是些连拖延一下脚步都做不到的没用家伙呀。” “什么啊,原来是你在背后搞的鬼?那么刚才阿里科军团只在我们返程时才冒出来也是 ——” “骑士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呀。要是放任不管,他们就只会稀稀拉拉地发动袭击,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被杀掉。就算是虫子,老是白白送死也怪可怜的吧?所、以、我、就、带、领、他、们、来、了、哟、。呵呵呵。” 看着这个褐色肌肤、捂着嘴优雅笑着的女人,我不禁叹了口气,心想这可真是个不怎么样的女人。我倒也不是讨厌这种妖媚的女性,只是说要喜欢上她的话,实在是太缺乏可爱之处了。而且我本来就讨厌虫子之类的东西,所以根本不想和她有什么瓜葛。 更何况,要是知道了山体崩塌是这女人搞的鬼,阿波罗尼亚肯定会气得咬牙切齿。 “这家伙 —— 达玛尔小姐!” “哎呀,先别急嘛。那么?先是雇佣山贼,再加上阿里科军团,最后还弄出山体崩塌。你费这么大劲儿把我们引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可不觉得我们会这么轻易就上当受骗,虽说我这人脑子是有点笨。” “你这话可真难听。” 被说脑子笨的本人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随后挥了挥手,她也就乖乖地把脸转向了那女人。 要是这女人一手策划了所有事情,那倒也好理解,可既然设下了包括雇佣这些人在内的这么大一个圈套,作为幕后主谋却还如此大摇大摆地现身,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所以,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能套出的情报还是得尽量套出来。 然而,褐色肌肤的女人似乎看穿了我们的心思,她故作遗憾地扭动着身体,从遮住脸的手指缝隙间,闪烁着紫水晶般的眼眸。 “本来是想和那位施咒的大人好好聊聊的…… 呵呵,我不过是遵从主人命令行事的傀儡罢了。所以 —— 真是抱歉啦?” “阿波罗!” 干涩的断续声响彻四周。阿波罗尼亚正面带苦笑,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不过,这些暴徒大概是训练有素,面对枪声毫不畏惧,径直冲了过来。机关拳枪的连射瞬间就放倒了两三个人,但由于原本就已经陷入了近身肉搏的混战局面,所以一下子就变得更加混乱了。 “真是见鬼了!” 我横向挥舞着机关拳枪,阿斯忒里翁手持宝剑朝我扑来,却发出一声惨叫,翻滚着摔倒在地,那个头戴重型头盔的男人也被一枪贯穿头盔,连同脑袋一起倒在了地上。 然而,从摔倒的男人身后突然挥出的一击,让我只能翻滚身体躲避。看样子那是一把大剑,沉重的剑身击打在地面上,震出了一道道裂纹。 “这些奇美拉,一个个都没个分寸啊。” “骑士居然会使用魔术,这可真有意思啊。” “要是你把这也看成是魔术,那你的眼睛怕是只能用来当筛子了!” 我一边躲避着那挥舞得虎虎生风、招招致命的宝剑,一边继续扣动机关拳枪的扳机。然而,那个一口咬定这是魔术的家伙,不知是看穿了机关还是怎么的,动作敏捷地四处飞窜,让我根本无法瞄准。 就在我全神贯注应对他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的视野变得狭窄起来。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被人刻意限制住了视野才对。 “哎呀呀,真遗憾呢。骑士大人和那边的小狗仔动作都很精彩呢,不过,你们可不能再动了哦?” “…… 可恶,别、想!” 在基特的背后,我看到了被奇美拉们架起来、奋力挣扎的修尼亚的身影。 看来从一开始目标就是这个啊。看到架在她脖子上的宝剑,我明白自己已经败北,便停下了动作。 “原来是想活捉啊,还真是被小瞧了呢。” “真是抱歉呀,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哦。放心吧,不会轻易把她弄坏的啦。” 我咂了咂嘴,把机关拳枪扔在了地上。 “达、达玛尔小姐 ——!?” “把枪扔了,小狗,别反抗。” “哼…… 手段还真卑鄙啊。” 阿波罗尼亚也极不情愿地把自动手枪放在地上,又解下腰间的库克刀也扔了,然后屈膝跪地。即便如此,她还是满脸杀气地怒视着对方,而那女人见状,却咧开嘴发出一阵高亢的笑声。 “啊哈哈哈,懂事的孩子就是招人喜欢呢。骑士大人太可怕了,那就拜托小狗仔给传个话吧。” “原来如此,目标是我的同伴啊。大致情况我已经猜到了。” “你反应可真快,这可帮了大忙了。小狗仔,在我们离开之前,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哦,等英雄大人回来,你就这么跟他说,好吗?就说这是为了收藏家联盟哦。” 听到这话,修尼亚的身体猛地一僵。 虽然心里也曾有过不好的预感,但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这就意味着,我们的敌人竟然是我们情报收集对象那边的自己人。 而且,他们为了瞄准修尼亚可谓是考虑周全,不仅采取了分化我们的手段来弥补双方战力的差距,甚至在面对大量投入的奇美拉时,也毫不担心会造成什么损失。虽说这手段有些过分,但要是那种有个可恶老太婆在的组织,倒也能理解了。 “那么,就请你好好按照命令行事哦,小狗仔。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会像对待玻璃一样小心呵护这个小姑娘的。啊,骑士大人可不行哦,其实我还挺想和你彻夜长谈的呢,不过你实在是太可怕了啦。” 这分明是在拿捏恭一这条猛犬的缰绳啊。这是在向我们展示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单方面的武力威慑。 只要把我制伏了,就算恭一想反抗,只要用伤害修尼亚相威胁,就能把他压制住。就因为简单直接,所以这手段倒也十分有效。 但也正因为太过简单粗暴,我不禁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至少让我问一个问题吧。请你干净利落地把我的脑袋砍下来,别让我这被诅咒的头盔和身体还连着,求你了。” “你还真是干脆呢。不愧是即便腐烂了也还是骑士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一定会好好把它砍下来送给你的啦。” 就在她举起手的时候,基特在我身后也举起了剑。 “等、等一下!达玛尔!” “达玛尔小姐!!” 我看到修尼亚即便脖子上架着剑,仍试图向前冲,还有想要站起来却被压制住的阿波罗尼亚。平时觉得她们有点可爱也就罢了,可在这种时候,一想到她们如此信任我,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紧接着,我就感觉脖子以下失去了知觉。 “再见了,骑士大人。” 听到那女人清晰的声音,我微微地笑了。 —— 哼,这下可没法回头了啊。 法蒂玛正喘着粗气。 我想起阿波罗尼亚之前说过基特耐力不足的话,不过即便如此,也得说她这次表现得相当不错了。周围到处都是洛加乔的尸体,堆积如山,她的胸甲上也布满了大大的伤痕,腰间缠着的小纸条也掉了好几张,可见这场战斗是何等激烈。 但战斗还没结束。面对那即使被我把一整个弹夹的突击步枪子弹都打进去也不倒的巨大身躯,我紧紧握住了收束波光长刃激光剑。 “女王的生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啊。” 那有着大概是普通工蚁五倍大小的巨大身躯,十分厚实,被子弹击中后,虽然会流出体液并发出惨叫,但就是完全不倒,简直就是个怪物。 而且,它似乎在智力和协同作战方面也很出色,女王通过咔咔作响的下颚,指挥工蚁组成肉盾来遮挡射线,还利用流淌着的体液的臭味召集蚁群,形成了一道让我们难以轻易接近的铁壁防线。 更要命的是,如果我们这边停止攻击,它就会吐出甲酸作为溶解液朝我们喷来,这可真让人受不了。 在我这边攻击得有些疲惫不堪的时候,和蚁群搏斗着的法蒂玛体力也快到极限了,而且长时间暴露在挥发的甲酸中,她看起来十分痛苦。 “哥、哥哥…… 我快撑不住了。” “我也想让你休息一下啊,可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一边用激光剑熔断正面扑来的蚁群,一边思考着作战方案。要是我冲上去把敌人的防线撕开,那在此期间法蒂玛恐怕就会被蚁群淹没了。 但要是想逃跑的话,从巢穴各处涌出的蚁群已经把去路堵死了,而且根本就不知道通往出口的路在哪里。我也想过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但在这狭窄的通道里,要躲开女王喷出的甲酸也变得十分困难。 “该死,要是能在天花板上开个洞就好了。” 可我手头并没有那种有足够火力能开洞的武器。刚才回收的塑料炸药倒是有可能,但要在躲避甲酸的同时去设置炸药,那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我一边躲避着现在仍不断飞来的液体,一边跨过蚁群的尸体。但似乎是甲酸刚好附着在了激光剑的剑身上,刹那间,青白色的火焰冒了起来。 —— 甲酸,会燃烧? 化学不是我的专长,但我也知道酸有时候是会引起燃烧的。虽说也叫甲酸,但女王吐出来的这个东西具体性质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至少,它似乎有着加热就会引发燃烧反应的特性。 多亏了这个发现,我想到了一个可以尝试的办法。我虽然不擅长打赌,但要是能以此救下法蒂玛的命,那不妨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要好些吧。 “法蒂,躲到我身后去,别离开。” “嗯 —— 知道了!” 我一脚踢开逼近的一只蚂蚁,法蒂玛便翻滚到了我的身后。 蚁群看到目标集中到了一处,便一齐朝我们这边扑了过来。但如果我不让一只蚂蚁通过,挥舞着激光剑一通乱砍的话,女王似乎会因为自己的子民不断被杀而大发雷霆。先不说它是不是真的心疼,反正看到自己产的孩子接二连三地被惨杀,它几乎没有挪动位置,而是朝着我们这边大肆喷洒甲酸。 “往后跳!” 我一喊完,法蒂玛虽然愣了一下,但还是使出全身力气,轻盈地向后跳了一大步。我通过后视监视器确认了她的动作后,便用激光剑把甲酸给劈开了。 被超高温的激光束一烧,甲酸便青白色地燃烧了起来。火焰在地面上蔓延开来,在我们前方形成了一道火墙。 就连这些蚁群也无法突破这道火墙,我见状便扔掉了波光长刃激光剑,从法蒂玛扔掉的背包里拖出了一个大得离谱的弹夹。 “—— 用这个的话,能行得通吗?” 我用谐波刃切断了固定在背上的绳索,各种大型武器、零件之类的便纷纷滚落到地上。我从中捡起一个最长的筒状武器,固定在了左臂的硬点上。 与此同时,头部装置识别出这是便携式榴弹炮 —— 手臂加农炮。 这把未经任何保养、放置了多年的武器,能不能突然就派上用场,那就只能看运气了。 我从底部轻轻敲了敲稍微有些生锈的弹夹。这武器总共就只有三发弹药,要是有可能的话,我真想让达玛尔先把它保养调试好之后再用,这可算是某种秘密武器了。 “炮身展开 —— 瞄准,调整为适合近距离战斗!” 随着我的口令,伴随着火花四溅,原本收纳着的炮身伸展开来。到目前为止的操作都还算顺利,头部装置上也显示出了专用的瞄准镜。 但当我把炮口对准前方时,似乎是感觉到了危机,女王又让工蚁筑起了肉盾。不过,突击步枪的子弹能被挡住,榴弹炮的炮弹可就不一定了。 “轰飞它们!” 随着一声响亮的发射声,炮身因后坐力而后退。与此同时,巨大的弹药筒撞击在地面上,发出 “哐” 的一声。 比起突击步枪,质量和弹速都更大的榴弹直接命中,工蚁筑起的肉盾被贯穿并崩塌了。然而,不知是引信出了问题还是怎么的,炮弹击中女王后,并没有爆炸,只是给它造成了一些伤害。 随着火焰逐渐减弱,蚁群开始慢慢地缩小与我们之间的距离。看样子,女王因为肉盾被打破,加强了对蚁群的控制,让它们继续向我们逼近。 “装填下一发炮弹,这次一定要成功!” 再次响起的发射声让法蒂玛捂住耳朵,咬紧牙关。 下一发炮弹穿过了还在重建中的肉盾的缝隙,甚至还穿透了女王的身体,但这发炮弹同样也没有引发爆炸。不过,似乎是被炮弹击中、体液四溅的女王感觉到了疼痛,蚁群开始从后面一波接一波地朝我们涌来。 “哥哥!火快要灭了呀!?” “别把头探出来!躲在通道里!” 蚁群就盼着这一刻似的,开始越过已经变弱的火焰。要是再这么耗下去,情况可就要回到原点了。 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我发射了最后一发炮弹。弹药耗尽和炮身过热的提示不断闪烁,武器自动收纳了起来。 被炮烟推出的榴弹再次冲破了重新筑起的工蚁肉盾,刺进了女王的头部。 但不知是引信故障,还是炸药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总之,我的祈祷似乎并没有传达到这历经了八百年的炸药上。这枚没有把重点放在穿透装甲上的榴弹,虽然给女王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并没有将其击破。 “该死,武器没保养好还真是可怕啊!” 所以说,我现在的情况几乎可以说是糟透了。 我把便携式榴弹炮卸了下来,再次拿起突击步枪,朝着重新筑起的肉盾高速发射穿甲弹。曳光弹拖着尾巴在昏暗的洞穴里飞行,在厚厚的甲壳上穿出一个个洞。 —— 这也太不划算了。要是这样都打不倒它,那可就得和它们一直耗下去,直到把它们全部消灭为止了。 就在我心里暗暗诅咒的时候,运气终于站在了我这边。 不知是想反击,还是因为疼痛难忍,总之女王又大肆喷洒起甲酸来,但就在甲酸喷出的瞬间,曳光弹的热量引发了火焰。 突然遭受高温袭击,女王开始疯狂挣扎,它用力地把身体往墙上撞,似乎是想把火焰扑灭。那股冲击力似乎足以唤醒沉睡了八百年的炸药。 便携式榴弹炮所搭载的榴弹爆炸力并没有那么大。但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如果连续三发哑弹一起爆炸,那破坏力也是相当可观的。 多亏了这一点,当我看到第一声爆炸的时候,我一边踢倒扑到脚边的蚁群,一边慌忙逃进通道里,然后急忙用金属身躯护住了法蒂玛。 “哎呀!?哥哥,你这是 ——!?” “捂住耳朵,张开嘴!” 还没等我确定她是否做好了应对爆炸的准备,震撼地下通道的爆炸声就响了起来,这边刚觉得天花板上好像有土在往下掉,热浪就已经顺着通道扑面而来了。 不过,通道的墙壁似乎经受住了爆炸的冲击。等周围安静下来之后,我站起身来,拂去了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的泥土。接着,法蒂玛也哆哆嗦嗦地晃着她那大大的耳朵,从下面爬了出来。 “法蒂,你受伤了吗?” “应该没有吧 —— 哎呀,站起来感觉头好晕呀。” 我从墙边往四周看了看,之前数量那么多的洛加乔,现在几乎都被炸得粉碎,能正常活动的个体也所剩无几了。而且,大概是因为被炸开的蚁群尸体给盖住了,我之前扔出去的那些行李,居然也幸运地没有受到什么损坏。 我把那些蚁群尸体和泥土清理掉,把收束波光长刃激光剑和副武器等都捡了起来,这时,法蒂玛用拳头敲了敲我的装甲。 “啊,哥哥,你看那个。” “还有幸存者 ——” 我下意识地转身端起突击步枪,但她所指的却是一个黑乎乎、像是女王残骸的东西。它的头部已经被炮弹炸得完全不见了,身体也只剩下了一半左右。 “那可真是个不得了的武器呀,是吧。” “但已经没弹药了。把行李收拾好,赶紧去找出口吧。” 我把切断的绳索重新系好,把行李都整理好,法蒂玛也重新背起了因为少了炮弹而变轻了的背包。 之后,我们又踢散了为数不多的蚁群,在巢穴里摸索了一阵子,最后总算是找到了出口。 第102章 骰子已被掷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达玛尔小姐,达玛尔小姐!为什么,为什么不反抗啊!!” 我悲痛地哭喊着。 这已经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了。无论是保护修尼亚,还是拯救达玛尔,靠我阿斯忒里翁这双小手都无能为力,我既懊恼又觉得自己窝囊。 虽说时间不长,但我也和主人一起训练过,哪怕是临时抱佛脚,也学习了吉多烧酒的使用方法,拼了命地往身体里灌输这些知识,可现实却无情地将这一切都变得毫无价值。 掉落在眼前的柳叶刀,还有在地上翻滚着的达玛尔的头颅。失去力量的铠甲身躯轰然倒下的那一瞬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曾是我的同伴,是我的家人。不管他变成了骷髅也好,我都一直把那个开朗、随和又有些好色的达玛尔当作可以信赖、无需设防的存在。可如今,他真的就像被丢弃的骨头一样,在地上翻滚着。 砍下达玛尔头颅的奇美拉感觉到手感不对,大叫着是骷髅然后吓得直哆嗦时,那个女人却还在一旁嘲笑。 —— 原来骷髅砍了头也会死啊。 什么诅咒骑士啊,说他是诅咒本身还差不多,我当时真想狠狠地咬那女人一口。要是修尼亚没被当成人质的话,我肯定会拼尽全力咬碎她的喉管。 这下收藏家联盟应该已经知道塔玛克希格的两个重大秘密了吧。不管怎么说也是个英雄,要是被人知道和骷髅这样的怪物一起行动,难免会遭到无端的猜疑,处境也会变得危险起来。虽说本人可能已经变成了再也说不出话的白骨,但一旦驱使怪物的事实被公开,又有谁会接纳我们呢? 我紧握着野草,用无力的拳头捶打着地面,心里想着,把过去那些辛苦却又快乐的日子还给我啊。毕竟我们自己也曾经夺走过别人的性命,也许现在说这些有些矫情。可即便如此,那种温暖的生活空间被剥夺的悲伤,还是超越了常理,让我忍不住落泪。 我就这样哭啊哭啊,又哭又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从远处传来了那熟悉的铠甲行走的声音。还有玛基纳移动时发出的那种奇妙的声音,我听到后便抬起了身子。 “抱歉啊,阿波罗,让你久等了 ——?” 听到那期盼已久的声音,我的身体猛地一颤。 然而,看到周围到处都是被丢弃的奇美拉的尸体,还有我自己这副模样,希斯伊吃了一惊,急忙跑了过来。 “比我想象的还糟糕啊…… 发生什么事了?达玛尔,还有修尼亚,他们怎么样了?” “我、我…… 我 ——” 连一个同伴都保护不了的我这个废物,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呢。 流淌的泪水和止不住的呜咽让我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像个不情愿的孩子一样,不停地摇着头。 “哥哥,你看那个!” 代替我,那只浑身是伤的猫环顾四周后叫了起来。 那里有一具下颌骨无力地张开着、沉默不语的骷髅,就那样像个物件一样在地上翻滚着。每次看到那白得发亮的骷髅,我的眼泪就又止不住地流下来,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拼命地挤出声音说道: “达玛尔小姐被…… 修尼亚被他们当做人质了…… 我、我什么都做不了啊……!” “不会吧,怎么会 —— 你在说谎吧?达玛尔。” 希斯伊踉跄着,向那个曾经那么能说会道的头骨走去。 猫凑近仔细确认后,便垂下眼睛,微微摇了摇头,对着那个曾经无数次触摸过的头骨。 “肯定是达玛尔先生…… 我都拆开过好多次了,所以我很确定啦。” “笨蛋……!?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败的人吧?” 向来无敌的玛基纳屈膝跪地,比真银还要坚硬的双手狠狠地捶打着地面。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和主人共享过去的存在,是来自八百年前遥远过去的同乡。要是失去了达玛尔,他可就真的要孤零零一个人了。 我心里明白这一点,明明真正该流泪的应该是他才对,可我脸颊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而且还是那么冰冷。 一时间,只有我自己的呜咽声和轻轻吹拂的风声在回荡着,过了一会儿,玛基纳猛地一脚踩在地上站了起来。看到他背上那如同幽鬼一般摇曳着的浓烈杀意,我不禁紧张得身体一僵。 “…… 是谁干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冰冷。 那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然而,他一如既往地紧握着突击拳枪的样子,却让人觉得格外可怕。 但我必须说出来。就算这正合敌人的心意,可要是不把一切都说出来,那利刃也会伤到修尼亚的。 “收藏家联盟…… 啦。有个从没见过的女人,说让我传话,说是为了收藏家联盟啦。他们把修尼亚当做人质,还知道了达玛尔先生的秘密,他们 —— 啊!!” “是吗。” 伴随着玛基纳那尖锐的鸣叫声,主人把突击拳枪插回腰间,然后微微张开拳头,又用力地握紧。 “你打算怎么办?要救修尼亚可不容易啊,我觉得。” 猫不安地耷拉着尾巴,这也难怪。毕竟对方可是连国家都要忌惮三分的收藏家联盟这么个大组织,而且他们以王都为据点,对于俘虏的管理肯定是非常严密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即便如此,主人却没有丝毫动摇。 “救出修尼亚,然后毁掉收藏家联盟。要是谁敢阻拦,不管是国家还是民众,我都会一视同仁地把他们全部烧光。” 往日那温和宽厚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此刻站在那里的,只有一心只想杀敌的、正是人们所惧怕的那种存在。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觉得他这么可怕吧。 “—— 真是能说大话啊。要是在进城之前能想办法解决,也不至于要做到那种地步吧。” 然而,那种可怕的氛围,却被这传来的爽朗声音给驱散了。 大家都惊讶地急忙回头看去,原本应该是一言不发的骷髅,此刻却咔咔地动着下颌,说起话来。 见大家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头骨咔咔地碰撞着,发出骨头相碰的声音,还叹了口气,仿佛在说 “哎呀呀”。 “喂喂,我就算是世界上最酷最厉害的骷髅,你们也别光顾着盯着我看啊?像阿波罗那样,哭得满脸都是泪,虽说要是把这当成是对我的信任,那感觉也还不算太糟,可你们也别太花心了 —— 喂,听到没?” 明明没有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是那种让人又气又好笑的笑脸,可即便如此,他那一如既往的调侃还是让我心里暖暖的,我又急又喜,坐立不安,便一脚踢在地上,扑到了头骨上。 “哇啊啊!!达玛尔先生啊啊啊啊啊!!” “哦哟!?什么,发情期啊?要是那样的话,你可一定要用你那大胸脯把我夹在中间啊。” 我紧紧抱了他一下,可紧接着就把手指伸进那副似乎还挺高兴的骨头眼眶里,然后使出全力把它往地上砸。 “啊呀!?” “我讨厌你!除了脚骨,我最讨厌达玛尔先生了!!你要是活着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说话啊!?把我的眼泪还给我!” “就是啊。又没有敌人,你干嘛装死啊。要是再晚一会儿,我可就把你打碎了拿去撒在田里了。” 猫虽然脸上露出了些许安心的表情,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尖刻。本来死者是要土葬的,不过对于已经变成骨头的达玛尔来说,也许把他打碎了撒掉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被这么说的达玛尔,却故意大大地叹了口气。 这可把我气得够呛,气得我都差点忘了自己刚才还一直在哭,我一把抓起半埋在地里的头骨,狠狠地瞪着它。 “快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咿呀!?我也不想啊,你们不是经常把我拆到这种程度吗!?多亏了你们,我最近发现自己连身体都能拆下来了,在被砍的瞬间我就把脊椎骨给断开了呢!不过我自己可装不回去啦。” “哦,也就是说我教训你也不是白费劲咯?” “别往好的方面想啊!不过,今天倒是派上用场了 —— 总之,先把我组装起来吧?” “真是的,太麻烦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猫还是把达玛尔的头骨和散落在地上的身体组装到了一起。在这方面,他的手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工匠级别了,转眼间,骸骨骑士就站了起来,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头盔和机关拳枪,然后转身面向希斯伊。 “那么,伙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唉…… 没事就好,不过,我得说你一句。” “干嘛这么严肃啊。我可没那种癖好哦?” 虽然还是和刚才一样低沉的声音,但达玛尔却爽朗地大笑起来。不过主人大概也是气得够呛,他用钢铁般的手紧紧抓住没戴头盔的头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会碎的,你这样真的会把我捏碎的!!” 慌乱挣扎着的骨头被轻轻提了起来,我和猫见状,都不禁 “啊” 地叫了一声。 虽然主人抓得还算比较松,但希斯伊的怪力还是让头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也多亏了这样,达玛尔刚开始还能挣扎一下,可很快全身就瘫软下来,耷拉着,主人看到这情况,便随手把达玛尔扔到了地上。 “我是真的担心你啊,你这玩笑开得太过火了。而且,别老让大家这么伤心。” “—— 真是的,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懂开玩笑啊。我知道错了,不过要骗敌人,就得靠我这本事啦。多亏了我,才能把他们吓得够呛呢。” 达玛尔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压低声音咯咯地坏笑着,然后慢慢地朝着树林的方向走去。 “作战计划我已经想好了。别担心,我想的和你一样。我们要让那些家伙后悔把我们当成敌人。” ■ 从蒙着布的栅栏另一边传来了人的喊叫声。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降临,黑暗中,似乎有人点燃了火把,透过布帘能看到火焰在摇曳。 “真是麻烦啊。那些比虫子还没用的家伙,现在又说情况和之前说的不一样什么的。连自己的价值都认识不到,真是愚蠢至极。” 从布帘的缝隙中可以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脸颊上溅着血,低头俯视着地面,手里握着那把沾着血的克里斯蛇形剑。看到这把在军队和收藏家那里都不会被使用的罕见宝剑,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把为了不缝合伤口、给人造成痛苦而打造的剑。因其特性,在各地都被视为禁忌,光是携带就有可能被问罪,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伙人特别喜欢用这种剑。 —— 食人族。 他们虽然也是人,但却是吃人肉的异端。在各个国家都是违法的,一旦被认定为食人族,就难逃死刑。 听说过去在帝国的北方有一个庞大的国家,还和当时刚成立的帝国展开过大规模的战争。不过后来被拥有驯服邮件的帝国平定了,大部分食人族都被处决,消失了。 但这个女人,肯定就是食人族无疑。 “呵呵,你对我的剑感兴趣吗?” 大概是发现我在偷看她吧,她面无表情地冷笑着,然后慢慢地把剑尖朝我这边指了过来。 那还未干涸的红黑色血液顺着剑柄流淌着,在火把的照耀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虽然剑上并没有杀意,但仅仅是被剑指着,我就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我拼命压制着内心的恐惧,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同时尽量保持着面无表情,把视线投向那个女人。 “…… 为什么要用那把剑?” “作为脑工,你应该明白的吧?” “虽说隶属于收藏家联盟,但除了幕后圈子之外,还是有义务遵守国家法律的。” 要进出王都,就必须穿过城墙上的大门。要是被官府发现并追究责任,那可是有可能被判处死刑的危险行为。 但她却没有收起笑容。不仅如此,她还开心地原地转了一圈给我看。 “国家法律说到底不过是控制平民的手段罢了。钻空子的方法可多着呢。特别是你的那位英雄大人,虽然他清正廉洁,但大多数人只要有钱和欲望,就很容易被收买呢。” 她说收买别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实际上,确实有很多商人为了逃税而这么做,反过来,想要收受贿赂的官吏也不在少数。但要是连应该被判处死刑的食人族都能被放过,那王国卫队里肯定是存在着相当严重的腐败现象吧。而这个女人却还在堂而皇之地说着这些。 “一切都在主人,弗里德里希大人的掌控之中…… 我本是应该被判处死刑的女人,可他却能为我遮风挡雨呢。” “弗里德里希把他当成了敌人。就算把我当做人质,他也不会就范的。” “我可不觉得那位温柔的英雄大人会轻易地抛弃你呢,不过……” “看来你调查得很仔细啊…… 不过,没能看穿他的本质,还真是遗憾呢。” 我微微耸了耸肩,食人族见状,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然后把克里斯剑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武器成了掩盖持有者恐惧的盾牌。既然她是那种因为奶奶牵不住缰绳就会退缩的人,那她肯定是害怕到哪怕一句话就能让她动摇的程度。 也多亏了这一点,我也能虚张声势了。我之前在耶娃面前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挤出笑容的,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却还能嘴角上扬地回应她,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害怕了吗?食人族。” “—— 呵呵,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啊你。要是运气好的话,我让弗里德里希大人把我变成你的宠物吧。我要啃咬你那蓝色的肢体,让你在痛苦和快乐中离不开我……” 剑尖微微触碰到了我的喉咙,一瞬间的疼痛和缓缓蔓延开来的灼热感,让我知道自己被划伤了。 但尽管害怕,我却没有退缩。达玛尔已经被杀,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不管我能不能被救出去,京一的行动都不会停止的。 “在那之前,就期待着你能闭上嘴吧。” “真期待啊…… 非常非常期待呢。” 沾满血的克里斯剑从栅栏的缝隙中抽了回去,布帘重新拉上后,我又失去了获取外界信息的途径。 我坐在地上,抚摸着自己的脖子,手掌也沾上了自己的血。 要是乘坐速度快的玉匣,去洛加乔的巢穴可能一晚就能到,但要是乘坐缓慢前行的兽车,那可能就得花上一整天了。也不知道京一和法蒂玛在坍塌的巢穴里被耽搁了多久,不过他们追上来的可能性也不低。 但因为有人质在,京一可能无法全力战斗,所以在等待被救的过程中,我得拼命在脑海里设想自己该怎么做,不能被恐惧打败,毕竟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思考这些事情了。 “京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望着脑海中浮现出的他的背影,轻轻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第103章 逼近 在偏离道路的树林中,玉匣依靠法蒂玛的观星术朝着王都疾驰而去。 我握着方向盘,与此同时,在车体后部,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将捡来的副武器安装到翡翠号上的工作,以及简易的机体维护工作正在同步进行着。 “嗯,这样的话关节部位稍微上点润滑油应该就行了…… 阿波罗,把注油枪递给我。” “是这个吗?” “对哦。你总算记住了啊。” 虽说以太引擎在轰鸣作响,但从背后却能清晰地听到维护的声音以及两人的对话,而且那种氛围,完全不像是战前该有的,反倒显得很是轻松愉快。 达玛尔似乎是对维护工作有着一腔热血,在专心致志地检查零件和弹药,而阿波罗尼亚则是在熟练地进行着装填弹药的工作,她之前就说过自己喜欢这种细致的活儿。 “—— 以后不叫我小狗了吗?” “啊?怎么,你希望我这么叫你吗?” “…… 我只是以为你心境发生了什么变化而已啦。叫不叫都行啦。” “哼,就因为你哭得满脸花,被女人弄得狼狈不堪。看在你让我看到那副糗样的份上,我就叫叫你的名字吧。” “你要是再敢说同样的话,我就灌你喝熔化的铅水。” 面对这带着能让话语结尾都变了调的怒气,骸骨骑士一下子没了声响。 其实我之前就觉得,阿波罗尼亚和达玛尔性格挺相似的,所以两人关系才会那么好。最能体现这一点的场景,大概就是开着玉匣突击幕后圈子的时候吧。明明当下情况紧张,可我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时候的事儿,还忍不住笑了出来,结果通过无线电就被法蒂玛给狠狠数落了一顿。 “哥哥,你突然笑起来,说实话,真的挺让人不舒服的。” “你要是能说得委婉点儿,我会更开心的。这话可太伤人了。” “不把话说清楚,怎么能让你明白我的感受呢?” “有些话就算说清楚了也不一定能让人接受啊,希望你能考虑到这点。”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只听到无线电里传来她那像是松了口气似的 “唉” 的一声回应。 因为太担心修尼亚了,在这种心里没底的状况下,平时那些可以听过就算的毒舌话语,现在却像利刃一样,深深地刺痛着我,我也只能无奈地闷哼一声。 —— 我大概是一直在依赖着她们吧。 虽然营救被我视作家人的修尼亚是出于纯粹的感情,但我心里似乎也藏着一丝盘算,想着要是她能因此感恩,是不是就能避免离别了,一察觉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我就不禁有些厌恶自己。 既有高呼着同伴很重要的我,也有暗自嘲讽自己除了盘算之外一无所有、没能回应他人感情的我,我轻轻地对着方向盘叹了口气。 “哥哥。” “是方向不对了吗?偏了?” 我强装镇定,回应着无线电里再次传来的声音,以此来掩饰自己那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 前方监视器里映出的只有黑漆漆的树木,虽说每次避让树木时我都想着要直线行驶,但方向还是会一点点地偏移。我刚把注意力集中到无线电扬声器上,想着是不是要修正路线时,就听到法蒂玛小声嘟囔着说不是这个问题。 “哥哥你的真心话到底是什么呀?” “我的真心话?这是怎么回事呀?” 我就算歪着头也不可能看到法蒂玛的样子,反过来,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实在是找不到头绪,所以我只能用问题来回应她的问题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 “我觉得…… 哥哥你可以不用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啦。你总是、总是不停地烦恼,好像一直在为了别人而奔波似的。” “你太高看我了。我可没那么善良,说不定还是个自私任性的人呢。” 虽说还不至于说出自己到底因为仇恨和复仇杀了多少人,但即便不说,过去的事情也不会改变。就算是在文明崩溃的时候,除了我和达玛尔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死了,可我亲手夺走的那些生命的数量也不会因此而减少啊。 像我这样沾满鲜血的人,怎么可能是善良的呢。因为我向来只考虑自己的事情,所以就连去救修尼亚这个行动,我自己心里都存在着疑问。 然而,法蒂玛却立刻否定了我的说法。 “才不是那样呢,至少我就被哥哥你救了呀。还有毛利内,如果没有哥哥你,她肯定会遭遇很惨的事情。而且现在,哥哥你不也正在为了救修尼亚而赶路嘛。” “那是因为是家人嘛,这么说也许算是个借口吧。” “…… 现在说这个,确实有点晚了呢。我也很在乎哥哥你呀,我也把你当成家人呢。没在说喜欢小狗之前先说这个,我还挺后悔的呢。” 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最后化作一声叹息,轻轻滑落。 就算她把我说的一切都否定掉,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甚至我原本还以为要是她能这样做的话,我心里就能有个了结了,可听了法蒂玛的话,我却发现自己是真的开心。 要是和收藏家联盟为敌,那肯定会成为通缉犯吧。面对这样一个根本不可能奢望安稳生活的世界,她毫不犹豫地表示愿意和我一起踏上这条道路。 “法蒂玛,你真坚强啊。” “你是在挖苦我吗?” “这是我的真心话哦。就算后悔了,也没法承担起责任哦。” “我和哥哥你是一样的呀。我才不会后悔呢。” 她说话向来都是直来直去,正因为了解这一点,所以她这句话才没有让我心里产生丝毫芥蒂。现在想来,之前一直觉得她有所盘算的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 “要是能找到泰克尼卡,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找个能安稳过日子的地方吧。” “哇,好呀!我还从来没住过房子呢,好期待呀。啊,刚刚稍微往左偏了一点哦。” 我只回应了她表示知道了,然后就切断了无线电。 和刚才不一样了,此刻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而且等事情平息下来,确实有必要好好做个了断,我再次下定了讲述过去的决心,然后踩下了油门。 “你看起来挺开心的嘛,伙伴。完全看不出是在想着被当做人质的家人的样子啊。” 大概是维护工作做完了吧,已经从工作服换回铠甲装扮的达玛尔,趁我没注意,已经坐在了副驾驶座上,骨头咔咔作响。 “或者说,那是胸有成竹的笑容?” “嗯…… 硬要说的话,算是面对战争的一种切换状态吧。” “哼,说得还挺吓人的。至少把那个主谋级别的女人留给我来对付吧?” 达玛尔对着当时不在现场的人提出了这种不切实际的要求。 “要是我能知道哪个是主谋就好了 —— 作战计划呢?” “要是能在到达王都之前进行反击的话,就先用非杀伤性武器威慑住敌人,保护好修尼亚。虽说奇美拉数量不少,但我们这边可是突袭。就算是近身肉搏,他们也不是什么可怕的对手。” 说着,达玛尔砰砰地拍了拍他心爱的机关拳枪。 之前把失败原因归结为敌人的突袭和我方战力的分散。当然了,那本来就是敌人的作战计划,所以被他们算计到的我们确实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反过来讲,如果我们这边以突袭的方式发动攻击,在敌人接近之前就击溃大量奇美拉应该也不是难事。而且,已经抓了人质的敌人很可能会掉以轻心。 “要是突袭不行的话,就只能硬拼了吗?” “嗯,那也是没办法的最坏打算。总之,只要能确保修尼亚的安全,那些家伙可算不上是机械战士的对手。你可别太盲目地乱开枪啊?” “…… 我会妥善处理的。” 前方的树林消失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平原。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这里正好是昨天袭击山贼的地点附近,周围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尸体。 我确实亲眼看到了其中有几具还在不断流血的新尸体。 时间刚好是半夜时分。 一群骑着兽类的人将奴隶兽车围在中间,正一路加快脚步朝着王都赶去。 在这群人当中,坐在车夫座位上的褐色肌肤的女人正悠然自得地休息着。她穿着类似比基尼的衣服,外面裹着一层薄纱,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肌肤,而坐在她旁边握着缰绳的车夫,大概是想着能捞到点好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人数比出发的时候少了呢。主人会生气的吧?” 她搭话的对象是骑在安弗兽上的男人。这个男人全身几乎都被毛皮覆盖着,除了能用两条腿走路、能听懂人话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像人的地方,他就是基特。 虽说说到底都是奇美拉,但彼此的立场还是有明显区别的,不过,像他这样能被命令去砍下达玛尔的头颅,和其他奇美拉相比,也可以说还是比较受信任的。 “虽说人数是减少了,但我们毕竟是兽类。而且作战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所以我觉得弗里德里希大人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夸奖塔格里德大人的手段高明呢。” “真可笑,你自己不也是奇美拉吗?这是表示你服从的证据?” “我只是清楚自己作为工具的本分而已。那些死去的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身为解放者的基特,把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就算是调教的成果,能有像他这样想法的人也实属罕见。尤其是基特的性格向来奔放,在一般人的认知里,他是很难做到忠诚的。 塔格里德明白这一点,她像是嘲笑般地轻笑了一声,然后便毫无兴趣地把视线移回了前方。只是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为了打发时间,她又接着说道: “他会怎么做呢?” “你说的是那个英雄吗?如果他真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是个老好人,我想他很快就会到领主大人的军门前求见了吧。” “—— 嗯,也只能这样了吧。” 在这大概一周的时间里,她用尽了各种手段对英雄阿玛米进行了调查。 调查的结果是,塔格里德对英雄的评价是:喜欢孩子,有奇美拉情节,而且最重要的是,是个过于看重同伴的老好人。 不过,这些信息的准确性是有限的。毕竟英雄阿玛米除了进行训练之外,几乎足不出户,过着一种可以说是有钱的流浪汉般的生活,除此之外也没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因此,得到的成果也仅仅停留在一些比较模糊的信息上,比如很难用美色诱惑他,以及通过抓人质的方式或许能让他就范等等。即便如此,弗里德里希还是认为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于是便决定执行作战计划。 “硬要说的话…… 我觉得这个作战计划有点太小题大做了呢。” “你是要对弗里德里希大人的命令提出异议吗?” “哪敢呀,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塔格里德虽然冷冷地看了基特一眼,但实际上她也隐隐感觉到这种做法成本太高了。所以她也没有再继续责备基特,只是猛地粗粗地吐了口气,然后不悦地抱起了双臂。 为了打造一个顺从的收藏家组织,他们利用了长期以来一直隐藏着信息的洛加乔的巢穴。而且还在控制了女王的行动之后,在返程途中设下埋伏袭击并分化他们,这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最后总算是成功了,但收藏家联盟也因此损失了不少棋子。 “要是能拉拢过来的话就轻松多了 —— 总之,加快行程吧。英雄阿玛米可是能在一晚之内驾驶着战车从王都跑到巢穴的。” “我们不是已经用洛加乔女王来拖住他了吗?就算他是个驯兽师,对付那个家伙也是要花时间的吧。应该不用担心的吧?” “要是那样就好了呢。” 从常理来讲,基特笑着说不用担心,他的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洛加乔女王拥有较高的智力,能驱使众多的蚁群和工蚁,是个强劲的敌人。平时它都藏在最底层的空间里,但一旦判断巢穴有危险,就会召集所有的手下发动攻击,所以必须要面对数量极其庞大的敌人作战。 这次的情况是,故意弄塌巢穴的一部分将女王困住,把巢穴分割开来,然后守株待兔等待猎物上门。这是利用了洛加乔习性设下的陷阱。 洛加乔这种生物,当女王所在的地方和巢穴其他部分被分割开后,它会从女王所在的地方再造出一个新的巢穴。这个时候,旧的巢穴就会只留下少量的工蚁然后被废弃,要是在那里放入新的蚁群的尸体,女王就会顺着气味重新连接新旧巢穴,然后采取强烈的防御行动。 这种情况有时候也会因为巢穴崩塌等自然原因而发生,到时候就会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大量蚁群的袭击,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收藏家组织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不过弗里德里希判断,要想拖住那个能混合杀敌的英雄,大概就需要这样的威胁才行。 “在通常情况下,要打败女王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 “如果能用水攻的话需要两天。要是不能用水攻,那就只能用烟熏的办法把它逼出来,那样的话,就算巢穴规模再小,至少也得花上一周的时间。” 这个基特长期担任解放者的工作,他说的这些都是基于以往的作战经验。 但是塔格里德轻轻吐了口气,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换了个前提条件问道: “那要是投入驯服邮件呢?” “这个就很难说了。我从来没听说过为了对付洛加乔这种小事就动用驯服邮件的。” 基本上,驯服邮件可以说是国家引以为傲的王牌手段。 相对而言,洛加乔就算是个麻烦的家伙,但也很难构成真正的威胁,除非它在首都正下方建造一个巨大的巢穴,否则是不可能动用驯服邮件去对付它的。所以,不管是多么经验丰富的解放者,也很难想象会出现这种情况。 即便如此,基特似乎还是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他耳朵一转,紧接着就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声。 “—— 后面有东西过来了!” “让所有人做好准备!” 塔格里德迅速下达了指令,基特便朝着所有人举起了手。 配合默契的解放者们迅速拔出各自的武器,开始朝着奴隶兽车的后方移动,准备进行防御。 “要是真的是那个英雄的话,一定要拖住他。既然脑工被当做人质了,他应该不会轻易出手的,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好准备。” “哈!” 看着基特离开兽车朝后面走去,塔格里德从车夫台爬到笼子上面,眯起眼睛看向后方那一片黑暗。 虽说被叫做食人族,但从种族上来说他们也是人类,在云层遮住月光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看到什么东西。不过敏锐的奇美拉们在夜间的视力很好,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特别是侦察能力较强的阿斯忒里翁们已经开始骚动起来。 没过多久,基特就一脸惊愕地大喊起来: “后面有战车!这群家伙,还真的追上来了啊!” 第104章 闪电盛宴 《异世界的混战》 一、危机乍现 塔格丽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惊呼道:“怎么可能!”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对方不仅突破了所有陷阱,还能以快到除非是鸟否则无法想象的速度追上兽车。脑海中回想着 “对方打倒了米克斯奇亚” 这句话,她惊得呆愣在原地。 虽说只是一瞬间,但那点光亮在黑暗中闪烁的时间,却仿佛格外漫长。只听 “咚” 的一声,好似鼓响,跑在最前面的利贝雷塔上半身瞬间消失不见,附近的地面上溅满了火焰与血肉。 “啊,汤姆森被杀了!” “刚才那是什么!?喂,魔法师,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我怎么知道啊!那种威力巨大的魔术我从没见过 ——” 被周围人询问情况的这个男人,是为了弄塌天花板而被调来操纵土系魔术的魔法师。可倒霉的他,别说施展什么魔术了,连回话都没来得及,就化作血沫消失了。 眼前魔法师被炸飞的场景,让即使是熟练的利贝雷塔们也心生恐惧,动作很快就变得迟缓起来。塔格丽德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这样看来,洛加乔反倒还靠谱些…… 车夫,停车。” 奴隶兽车当场停住,她轻盈地跳到囚笼前,一把扯掉了盖在上面的布。 “好了,该你出场了。” 即便感受到囚笼中舒尼亚那仿佛要射穿自己的视线,塔格丽德也只是晃了晃手中的剑,微微一笑。 她坚信,只要用人质相要挟,对方肯定会乖乖投降。毕竟就连身为魔物的骷髅,之前在面对这种情况时,都扔掉武器,主动伸出了脖子。 “凯特,拿火把来。” “是。” 在火把的光亮映照下,出现的是一头金发和一双美丽的翡翠色眼眸。 塔格丽德将剑尖对准那纤细白皙的脖颈,朝着逐渐靠近、发出轰鸣声的战车高声喊道:“你们就到此为止吧。能看见我这边的情况吧?” 在这仿佛能在黑夜中引起回响的声音下,战车在靠近到一定距离后停了下来。直到这时,刚才还慌乱不已的利贝雷塔们,才终于镇定下来,将那神秘的兵器围了起来。 她心想,赢定了。不管是让凯特挥下板剑砍向囚笼,还是自己用手中的剑刺过去,都能轻易取了那脑力劳动者的性命。 她觉得,对方听到自己的喊声后停下来,肯定是因为没办法对人质下手。 “出来吧。不服从的话,她可就没命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伴随着 “嘎吱” 一声,战车的后部打开了。利贝雷塔们立刻将武器对准了那里。 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不知为何,他们竟像受惊了一般开始后退。 塔格丽德见状,不禁恼怒起来,但当看到从里面现身的人时,她又惊得瞪大了眼睛。 “今晚夜色不错啊,姐姐?” 被火把照亮的,分明是那个本该已经掉了脑袋的骑士。而且他身后还跟着蓝色的活铠甲,正悠然自得、声音洪亮地说着话。 “我们可都饥渴难耐地盼着女人呢,姐姐,不给我们带一个来吗?当然,可不会让你白忙活,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哟。” “—— 达马尔!” 囚笼中的脑力劳动者发出了充满喜悦的声音,语气和昨夜的盗贼一模一样。 但即便出现了本应死去的人,塔格丽德还是强行扯出一抹无畏的笑容,试图掩盖自己惊愕的神情。 “原来恶魔就算脑袋被砍掉也不会死啊。是不是应该用火焰净化一下才对呢?” “哈哈,那还真是可惜咯。你要是想再试试,不妨来我膝盖这儿撞撞看呀。” “好大的口气。要是不扔掉武器,这边可就要杀了她了。难道说,你已经不需要她了?” “那可就麻烦了。她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但对我们来说可是重要的家人呢。武器的话,我这就乖乖扔掉 —— 你可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咯。” 话音未落,达马尔便从铠甲上的腰带处,将一个黑色的筒状物扔到了地上。 当然,塔格丽德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死死地盯着骑士。不,不只是她,周围所有人都是如此。 “说让你扔的是你自己吧?” “什么 ——” 这种东西的含义,现代人是不可能明白的。 谁能想到,这个神秘的黑色筒子,竟然会让周围一片区域都爆发出耀眼的闪光和刺耳的声响呢。 二、局势反转 兵器的性能虽然很难决定战争的走向。毕竟无论装备性能有多高,战争的胜负还会受到物资数量、工业实力、装备的维护保养、作战计划,以及从教育到国民情绪等诸多复杂因素的影响。 但如果双方的装备性能差距过大,有时候也会从根本上改变战争的局势。 就像战争史上记载的那样,大批冲锋的步兵会被堑壕阵地里的机枪扫射而全军覆没,而坦克又能碾碎机枪组成的防线。而此时此刻,这个本身并无杀伤力的闪光发声筒 —— 闪光弹,却瞬间夺走了现代人的视力和听力,引发了一场巨大的混乱。 “啊,啊啊啊啊!?” “发生什么了!?谁来告诉我啊!” 在敌人陷入一片鬼哭狼嚎之际,我朝着舒尼亚被囚禁的囚笼猛扑过去。 与此同时,达马尔一脚踹倒了那个拿着剑的女人,而在另一边,手持斧剑的法蒂玛从上方舱口一跃而出,朝着手持板剑、脚步踉跄的凯特扑了过去。 此时,敌人的武器再也无法威胁到人质了,在翡翠之力面前,木制的囚笼栏杆就如同枯枝一般脆弱。我轻易地将其折断,弄出一个洞,然后朝囚笼里望去。 “舒尼亚!你受伤了 ——” “呜呜呜…… 我看不见了…… 耳朵好疼…… 这是怎么了……” 只见里面有一个金发少女,正捂着眼睛和耳朵在地上翻滚着。 可别忘了,舒尼亚也是现代人,她同样没能对闪光弹采取任何应对措施。 不过,当我用金属手臂将她小小的身体抱起来时,舒尼亚还是伸出纤细的手,摸索着碰到了我的装甲。 “京…… 一,是你在那儿吗?” “让你久等了。吓到你了,真抱歉。” 那强烈的声响和闪光虽然导致了短暂的失明和失聪,但她还是认出了我。她脸上虽带着痛苦的神情,但却只是将头靠在我坚硬的胸部装甲上,并没有挣扎反抗。 只是当看到她脖颈处那道小小的伤口时,我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怒火。 —— 干得好。 我立刻带着舒尼亚从囚笼里出来,然后朝着玉匣车飞奔回去。只要把她藏进装甲车里,这次的营救行动就算是成功了。 看到营救行动进展顺利,阿波罗尼亚一边挥舞着机关枪,露出尖牙,一边挥舞着拳头。 “哇哦!刚才那玩意儿好厉害啊!?我还以为一瞬间天亮了呢!” “稍后再解释 —— 进行压制射击,把右翼的敌人都给我扫清!” “明白!” 随着 “哒哒哒” 的断续枪声响起,立刻就有好几个利贝雷塔从安夫的背上掉落下来。而我则绕到车体左侧,朝着视力正在逐渐恢复的敌人群冲了过去。 “上吧,伙伴们。” 我左手握着收束波激光剑,右手拿着冲锋枪,翡翠在敌人中间舞动起来。 只要枪声一响,身着金属铠甲的人的脑袋就会消失不见,而那炽热的激光所到之处,甚至能将安夫连同阿斯忒里翁的身体一并斩断。此刻的战斗,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了,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但此刻我那已经转换的情绪开关,已经将所有敌人都判定为害虫。就像拍死一只飞虫一样,根本无需为此心痛。 “啊,怪物!!受死吧!” 这家伙倒也算勇敢。在同伴们一个个被干掉的情况下,他还能挥舞着厚重的长剑进行反击。 不过,钢铁制成的剑又怎么可能伤到玛基纳的装甲呢。从肩部斜着砍过来的剑刃,除了溅起一些火花,发出刺耳的声响外,根本毫无作用。 我毫不躲避,也不防御,缓缓地转身面向那个身披毛皮的男人。 “—— 就这样,结束了吗?” “胡说八道。我才不会被你吓倒 —— 啊!?” 我毫不留情地朝着惊愕的卡拉的腹部猛击一膝。 他大概会觉得遗憾吧,毕竟他有着一副挨了这一击也不会死的强壮身体。我将钢铁制成的脚踩在他那口吐鲜血、在地上翻滚的脸上,就像踩在一只害虫脸上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你、你太过分了 ——” 我只是把脚挪开,他的血肉就像踩烂的腐果一样四处飞溅,他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看到这一幕,许多敌人都吓得想要逃跑,其中还有人吓得瘫倒在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我只是面无表情地,一个一个地收割着他们的性命。不管他们是想逃跑,还是求饶,亦或是抵抗到最后,无论种族、性别,我都一视同仁。 在这个夜晚,我这个驾驶着机甲、心如铁石的步兵,恐怕会成为他们的噩梦吧。只是,那些记得这场噩梦的人,应该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三、别样战斗 熟练的凯特此刻惊讶不已。 先不说最初的那下障眼法,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无毛的小猫 —— 法蒂玛压制。 这个身为利贝雷塔的年轻少女,装备精良,挥舞着厚重的斧剑,让凯特到现在都还在被迫进行着一场艰难的防守战。 “呃!?” 面对法蒂玛重重的一击,凯特手中的几把板剑都出现了刃口破损的情况,他的身体也被狠狠地击飞了出去。面对这一现实,熟练的凯特不禁皱起了眉头,面露痛苦之色。 在基梅拉里亚一族中,像金姆恩和凯特这样以力量见长的人,往往会单纯以力量来评判一个种族的价值。而在他们看来,无毛就意味着低等,被一个小姑娘打败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哪怕是因为对方剑术高超也不行。 “同族竟然依靠技巧 —— 小丫头,你也不觉得羞耻吗!” “是吗?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哦。” 面对法蒂玛以猛烈之势挥下的斧剑,熟练的凯特只能凭借力量去硬接。 在这个过程中,凯特挥舞的板剑虽然刺进了地面,但法蒂玛的斧剑利用被弹开的反作用力,在止住刀刃的同时,迅速变换成细微的挥舞动作,将凯特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她不光是进行牵制,还时不时地夹杂着重重的一击,不给凯特任何攻击的空隙。 这种战斗方式,更是让凯特恼怒不已。 “不管是防御还是攻击,力量才是一切!这种耍小聪明的战斗方式,说到底不过是那些弱小无能之辈的模仿罢了!” “哼,那你还不是被无毛的小猫压制住了?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啊,活着还是死了才是衡量强弱的唯一标准哦。” “你这小鬼…… 别太嚣张了!!” 熟练的凯特呲牙咧嘴地咆哮着。 他挥舞着板剑、凭借力量乱砍的样子,此时那板剑已经不像是利刃,倒更像是钝器了。法蒂玛一边灵活地躲避着凯特那能将人击飞的怪力,连同那厚重的铠甲一起,一边时不时地用斧剑转移、抵挡着凯特的攻击。 在基梅拉里亚一族中,一直以来都坚信有毛的比无毛的优越。这是因为基姆恩作为有毛的代表,相较于无毛的同族,拥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但实际上,这只是基姆恩个人的情况,在其他种族中,有毛和无毛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 所以,擅长技巧的无毛的法蒂玛,才能压制住在族中被认为身体能力更优越的有毛的凯特。而且,法蒂玛似乎是厌倦了这场战斗,甚至还打了个哈欠,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给凯特看。 “唉…… 我以前大概也是这么战斗的吧。不然也赢不了玛奥里内呀。”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都能如此轻视自己,熟练的凯特会气得发狂也就不足为奇了。然而,无论他如何疯狂地挥舞着板剑,扎着长长的三股辫、蹦蹦跳跳的法蒂玛就是抓不住,凯特恼怒之下横着挥出的一剑,在黑暗中砍在了囚笼上,将囚笼砸出了裂痕,这才停了下来。 “哼,逃跑倒是挺在行的。是害怕和我正面对抗吗?” “只是厌倦了而已哦。而且,反正我是赢定了呀。” “你这嘴还真是不饶人 ——” 看着缓缓转身的少女的动作,凯特呲牙咧嘴地准备再次举起板剑。 然而,当他用力去拔插在地上的板剑时,虽然发出了嘎吱的响声,但那板剑却纹丝不动。 “啊,怎么回事!?” 他慌忙扭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板剑被木制的囚笼栏杆缠住了。由于刚才他用力过猛,剑刃都已经变形了,即便如此,那股冲劲还是让剑穿透了栏杆。就这么穿透了。 以凯特的力量,要强行拔出这把剑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这在战斗当中可是个极大的破绽,他既无法躲避,也无法防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法蒂玛直直地挥下斧剑,将他的身体砸得粉碎。 就像他之前大声叫嚷的那样,法蒂玛这全力一击,仿佛要把地面都挖开一般,凯特就这样被砸得和地面融为一体了。 “哈…… 这下没话说了吧。今天工作可真是够努力的了,等会儿得让哥哥好好夸夸我才行。” 浑身沾满了溅回的鲜血,染得黑红一片的她,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将斧剑重新扛到了肩上。 四、绝望挣扎 那是令人怀念的、鲜血与肉体混合的诱人香气。 曾经,这是最能勾起我空腹感的香味。不管是生吃还是烤着吃,总之是新鲜的人肉就好。 然而现在,我却只能躲在兽车下,不停地颤抖,连咬一口的勇气都没有。 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这次的失败实在是太严重了。 主人弗里德里希肯定会大发雷霆的。毕竟他投入了巨额赌注,却一无所获。 —— 他们一直都隐藏着实力。从头到尾,都没有使出全力。 战车的速度比我调查到的还要快,活铠甲更是冷酷无情到了极点。就像那个脑力劳动者的小姑娘说的那样,他们一旦将对方判定为敌人,就会以极其利落的手段将其全部杀光。一个不留,干净利落。 所以我只能拼命屏住呼吸。要是所有人都被杀光了,那我就连向主人弗里德里希报告危机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我的愿望,却被魔物的声音无情地击碎了。 “在那种地方睡觉可是会感冒的哦,姐姐?” “啊!” 我虽然拼命用爪子抓着地面想要抵抗,但我的身体还是被轻易地拖到了星空之下。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顶反射着火把光亮的银色头盔。看到头盔里那恶魔的骸骨,我的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这身体还挺结实的嘛。要是有肉吃的话,我本来还能好好享受一番呢。” “呵呵,魔物要和我纠缠?真是可笑。” 我从没听说过魔物会对女人的身体有什么企图,但在这从未感受过的恐惧之中,我还是摆出一副风情万种的表情,缓缓地将手臂缠到了那逐渐逼近的铠甲头盔上。 面对就算脑袋被砍掉也不会死的魔物,蛇形剑之类的武器根本毫无用处。既然打不过对方,那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紧紧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了。 “既然食人魔被说成是违背神意的存在,会被处死,那这样的死法倒也挺有魅力的呢。” “你不讨厌这样吧?特别是像你这样的类型哦。” “哎呀…… 能被魔物喜欢,我可也没觉得这是件该舍弃的事呢。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喜欢好了。” 哪怕能多活一分一秒也好,哪怕要和骸骨之类的东西纠缠在一起也行。说不定就算是恶魔,我也能让他成为快乐的俘虏呢。 然而,骷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却是个冷漠的男人。 “这邀请倒也不错,不过还是下次吧。” “—— 啊?” 随着 “咚” 的一声,我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冲击,缓缓地低下头看去。 只见我那心爱的蛇形剑,已经穿透了我薄薄的衣服,直直地刺进了我的胸口。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觉得先是一阵滚烫,然后逐渐变得冰冷。 “这是给你砍掉我脑袋的谢礼。与其活着被砍掉手脚,沦为狗食,这样总归还是要好一些吧。” 说着,铠甲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口吐鲜血,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我朝着那个或许再也见不到的男人伸出了手,虚弱地哀求着。 “…… 主人…… 大人……” 在意识逐渐消逝的过程中,我这样恳切地希望他不要责怪我,这或许是很愚蠢的想法吧。 第105章 因为是家人 《战后余波与新的危机》 一、归途中的插曲 回到玉匣车最晚的是达马尔。 骷髅一边无奈地摇着头,一边穿着铠甲“咚”的一声坐在了机甲步兵用的座位上。 “都解决了吗?” “啊,我可不像你那么狠呐。我已经让他们好好睡过去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呀。搞得好像我要进行一场大屠杀似的。” “那些打算把主犯当土豆沙拉一样对待的家伙才会这么说呢。毕竟要是看到女人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醒来肯定会觉得特别不舒服的。” 听到这话,我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我再怎么说也没想过要把人打到形神俱灭啊。不过在看到舒尼亚脖子上的伤口时,我确实闪过用收束波激光剑把对方蒸发掉的念头,所以也没法完全否定“大屠杀”这种说法。 但这种战斗时的疯狂念头,在战斗结束且舒尼亚平安无事之后,我就真心觉得没必要那样做了。 而且,被阿波罗尼亚在脖子上贴了创可贴的舒尼亚,似乎还有些不满,正半眯着眼睛瞪着这边呢。 “剑伤确实也疼,但被闪光晃到的时候可比这疼多了。” “好歹事情还算顺利,希望你能原谅这一点——不行吗?” “我都不知道你们还有那种武器。以后要是再有关于手里武器装备的情况,希望能先好好给我说明一下。” “这肯定才是她的真心话吧……” 达马尔小声嘀咕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藏在鸭舌帽深处那如翡翠般闪耀的目光狠狠瞪了一眼,骷髅也慌忙把头盔转开了。 不过,大概是可怜一直在不停道歉的我吧,阿波罗尼亚一边斜着眼偷笑,一边凑到满脸不高兴的舒尼亚耳边。 “舒尼亚,可不能耍小脾气哦。主人他呀,就算把所有敌人、所有国家都当成敌人也在所不惜,他就是这么担心你呢。” “——是这样吗?” 舒尼亚依旧面无表情,让人很难读懂她的心思,不过她还是慢悠悠地把脸转向这边,带着一种有些呆呆的氛围。 只是这话再次从她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特别难为情,我只能“唔”地低哼一声,挠了挠脸颊。 “嗯……确实是……我是挺担心的,也确实说过那样的话,不过……” 切换了状态的我,仿佛切断了名为感情的回路。这是在战争这种充满杀戮的日常生活中,为了保护自己的内心而学会的方法。 但唯独在这个时候,我不禁责怪自己,刚才那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就不能稍微斟酌一下用词嘛。 然而,让我苦恼不已的我,舒尼亚却难得地微微一笑。 尽管她的笑容如此珍贵,可不知为何,看起来却带着一丝怜悯,这让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要是能重来一次,我真想用更得体的话语来表达。我也知道自己没那么聪明,能想出那么合适的话来。 “……京一。” “嗯、嗯?” 我这才发现舒尼亚已经凑得很近了。除了紧急情况,之前从未有过这么近的距离,我一下子僵住了,紧接着纤细的手臂就环上了我的头。 我感觉阿波罗尼亚和法蒂玛好像说了些什么,但我没听清。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那声音无比温柔。 我慢慢感觉到肩膀上的力气消失了。透过披风感受到的她那柔软的体温,以及从额头贴着的胸口处传来的心跳声,都让我渐渐平静下来。 “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是,我现在真的觉得很开心。因为你为我生气,为我担心,还把我看得那么重要。”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舒尼亚,你可是家人啊。” 这或许只是我的任性之言。 但没想到法蒂玛那句让我别把这事儿看得太重的话,竟然意外地刺痛了我的心。 ——啊,原来是这样啊。听到她说我是家人,我心里其实挺高兴的呢。 大概是法蒂玛和阿波罗尼亚的话,极大地触动了我的内心吧。所以至少在面对舒尼亚的时候,我就想先把这句话说出口。 听到我的话,舒尼亚的身体微微一僵。大概是因为身体接触的缘故,我比往常更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我——还能,继续待在这里吗……?” “只要舒尼亚你不嫌弃的话,当然可以啊。” 我轻轻从她松开的拥抱中稍微挣脱一点,就对上了她那与刚才截然不同、带着些许怯意的眼神。 “我、我怎么会嫌弃呢。不是这个意思……京一你呢?” “我不是已经回答你了吗?还是说,需要我再证明一下什么吗?” 我的手掌自然地放在了她的鸭舌帽上。 她白皙的肌肤微微泛起红晕,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向下偏移。 “……好尴尬。” “我吗?啊,也对,好像是会这样……但我真没那个意思啊。” 不管我怎么强调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现实情况确实如她所说。 同时被三个人示好,然后又同时拒绝了这三个人的男人,要不是个花花公子才怪呢。像她这样还愿意和我待在一起,我也只能无奈地苦笑,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哎呀~,你们俩要腻歪到什么时候啊。别在这儿上演什么爱情喜剧全武行啊。” “达马尔先生说得对呀!我好羡慕舒尼亚——哎呀,真不害臊呀!” “差不多也该换我们了吧。” “喂,你们这群家伙,欲望都溢出来啦。” 对我和舒尼亚的举动感到无奈的达马尔,似乎还指望能得到周围人的声援。然而,一边握拳纠结,一边内心挣扎的阿波罗尼亚,以及大大咧咧说出那些话的法蒂玛,完全出乎了骷髅的意料,达马尔气得把头盔都扔了出去。 “这、这是误会。这只是作为家人的亲密举动而已。” 周围传来一阵不明所以的起哄声,舒尼亚虽然有些害羞,但手臂依旧紧紧地搂着我的头挠着。 看到这一幕,达马尔顿时泄了气,肩膀耷拉了下来。 “脸都红成这样了,还说什么呢。既然说是家人,那也对我这样做呀。” 我本来想回他一句“你不也是欲望满满嘛”,但比起我的话,女孩子们的行动更能清楚地表达她们的感情。 “……感觉好别扭,所以不要。” “你要是再开玩笑,我可就咬你啦。” “说得太直白了,感觉有点恶心呢。” “我要哭啦!!为什么我突然就成了那种好像在家里没地位的老爸一样的待遇了呀!?我可不想有这样的家人啊!” 面对三人那冰冷得让人惊讶的视线,达马尔明明没有泪腺,却还是拼命挤出了眼泪。这种待遇确实挺可怜的,而且一想到自己说不定也会受到这样的对待,我就不禁浑身发抖。 所以至少我得站在骷髅这一边说句话吧。 “啊——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来?” “搭档,你可别瞎掺和,不然会更惨的。而且说到底,这事儿起因好像还在你身上呢,先让我揍你一拳再说。” “挨你一拳可不好玩啊。” 以现在达马尔的状态,他说不定真的会动手,所以我赶紧从舒尼亚的手臂中挣脱出来,快步逃到了炮手的座位上。借着这个契机,大家也都各自回到了平时的位置上。 最后舒尼亚坐到驾驶座上,旁边坐着作为指导官的达马尔,玉匣车便完成了出发准备。 但就在以太引擎启动之前,无线对讲机里传来了骷髅那尖锐的声音。 “保持警戒,先别启动——好像有不速之客要来了。” 二、途中的遭遇 在从王都前往洛加乔老巢的途中,我听到远处传来“咚咚”如同战鼓敲响的声音,便开始环顾四周。 大半夜的,街道上不可能有傻子在举办庆典,也从没听说过有蠢笨到故意弄出声响暴露自己行踪的强盗。那么,到底是什么在响呢? 然而我刚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突然眼前就闪过一道耀眼的白色强光。就连经过训练的军兽都被惊得站起身来,我赶忙慌张地拉紧缰绳,拼命想要稳住它们。 “怎么样,怎么样!” 一角鹿发出“咻咻”的鼻息声,摇晃着脑袋,总算是恢复了平静。但我却越发心慌起来。如果刚才的闪光和战鼓之声是英雄一行人弄出来的,那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跑到我旁边的克洛泽依旧面不改色,跟在后面的齐格隆却在剧烈地颤抖着身体。 “喂,莫……刚才那是——” “不知道呀。不过,我觉得大概是吧。” “赶紧去确认一下吧。此事刻不容缓。” 克洛泽罕见地露出焦急的神情,催促着安夫前进。我和齐格隆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跟在了他的身后。 随着逐渐靠近闪光出现的地方,血腥味越来越浓,时不时还能听到仿佛是濒死之人发出的惨叫。 ——在战斗。和谁,在打什么仗呢? 没过多久,我便看到黑暗中有火焰在摇曳。在火光的映照下,浮现出一辆全身覆盖着钢铁的战车。 我惊讶得让安夫停了下来,克洛泽额头上冒出了汗珠,表情愈发紧绷起来。 “那难道是,不会吧……” “你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呀?” “那是在背面战场瞬间击溃帝国军的钢铁战车。据我所知,那是英雄阿玛米所使用的武器之一……” 我听了这话,不禁歪了歪头。 虽说收藏家联盟所掌握的情报是得到祖母认可的,但和我之前所听到的内容相差也太大了。 “我只听说他斩杀了那个陷害无辜百姓的邪恶百夫长,然后逃了出来而已……?” “他确实斩杀了百夫长,而且似乎也因此遭到了帝国的追捕。但仅知道这些,情报还是不够的。” “那还有什么?” “据说,在背面战场与帝国的英杰朗根交手时,就是那辆战车把帝国军的一支部队变成了一片血雾。” “一般情况下这确实挺让人惊讶的……不过要是阿玛米真的打倒了米克斯奇亚,就算是福特萨泽兰的战将,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那辆战车静静地停在那里。面对这个据说打倒了米克斯奇亚、击败了朗根的男人的装备,我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但既然已经知道阿玛米就在那里,我也没时间犹豫了。 我悄悄下了安夫,点燃一支火把,高高举起以便让对方知道我们的存在,然后缓缓朝着战车走去。 然而,就在我们拨开高高的杂草刚一露面,之前一直静悄悄的战车突然上半部分旋转起来,一个像长鼻子一样的筒状物朝着我们这边伸了过来。 “呀啊!?” 胆小的齐格隆慌张地躲到了我的背后,而我也因为太过恐惧而僵在了原地,根本没办法像在战场上那样成为她的盾牌。 我当时的脸色肯定是煞白的。虽然不知道那个筒子是什么东西,但它传达出的“别靠近”的警告意味,却无比强烈地传达到了我的心里。 所以我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想要出声说话。可被恐惧笼罩的脑袋根本想不出要说什么,干涩的嘴巴只是一张一合,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好害怕。 当时我的内心就只被这种情绪所支配。 所以当克洛泽替我出声说话的时候,我心里别提有多宽慰了。 “阿玛米先生,请您听我们说句话吧!我不是收藏家联盟的手下,也无意与您为敌!” 他解下腰间的军刀,扔向了远处的灌木丛。然后又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抵抗的意思,接着静静地跪了下来,低下了头。 我对他的这一举动感到十分惊讶。 就算他隶属于收藏家联盟,但克洛泽可是切萨皮克伯爵家的人,在王国内也是屈指可数的大贵族,腰间佩挂的那把剑可是切萨皮克家族所建立的武勇的象征啊。 他连这把剑都能扔掉,只为了能和阿玛米对话。这么一想,我那之前仿佛麻木了的脑袋,自然而然地就冒出了许多话语。 “我也请求您!所以,请您听我们说句话吧!就是这样,请您!” “请、请您……!” 我低下头后,身后的齐格隆也屈膝做出了祈祷般的姿势。 虽然姿势各不相同,但不想与英雄为敌的想法却是一样的。 散落在周围的尸体无疑是袭击者们的,而且数量多达数十人,其中更多的是基梅拉里亚人。那钢铁怪物击溃了帝国军,这恐怕也不是假话。 所以如果英雄一行人在这里仅凭感情冲动行事的话,我们可就没有活路了。 我能做的,就只有不停地低头恳请,那段时间感觉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不过结果是,战车既没有要碾碎我们的意思,也没有再发出那种神秘的闪光,过了一会儿,只是发出了“嘎啦”一声奇怪的声响。 第106章 茉莉花 《抉择与转机》 一、不明身份者的出现 粉虫的影响似乎还在持续,雷达依旧没能正常工作。多亏如此,发现那三个男女是靠他们举起的火把光亮。 “是玛奥里内小姐和齐格隆小姐?还有…… 是叫克洛泽吧?” “克洛泽?切萨皮克,伯爵家的次子,还是收藏家联盟的副负责人。” “这是大 boss 登场了吗?要动手就得趁现在啊,搭档。” 听着从无线电里传来的舒尼亚和达马尔的声音,我手放在发射杆上,却对是否扣动扳机犹豫不决。 既然是收藏家联盟的掌权者,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肯定没安好心。设下陷阱的友军部队已经全军覆没,要是想保护他,就只剩旁边待命的那两位贵族了。 “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先进行威慑,看看情况再说。” “要是那两位贵族小姐是敌人,怎么办?” “到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开火。主炮,锁定目标。” 炮塔缓缓旋转,显示器上出现的瞄准镜锁定了克洛泽的身体。此时扣动扳机,燃烧弹肯定能把他炸得粉碎,身体会变成焦炭吧。 被炮口对准,三人似乎本能地感到了恐惧,惊得停下了脚步。尤其是齐格隆,直接跳起来躲到了走在前面的玛奥里内身后。 把曾和法蒂玛一起训练过的朋友当成目标,说实话,我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但只要他们有成为敌人的可能,不管玛奥里内和齐格隆有多害怕,我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都不能松开。 只是没想到,最先开口说话的不是玛奥里内,而是那个叫克洛泽的男人。 “阿玛米先生,请您听我们说句话吧!我不是收藏家联盟的手下,也无意与您为敌!” 他身上那初次在接待处见到时的那种商人般的气质早已不见踪影。他用尽全力大声呼喊着,解开自己的佩剑扔向远处,然后当场双膝跪地,闭上了眼睛。 接着,玛奥里内也像跟着克洛泽一样,深深地低下头,而齐格隆更是双手合十,仿佛在祈祷一般。 “我也请求您!所以,请您听我们说句话吧!就是这样,请您!” “请、请您……!” 看到这一幕,我还真是有些惊讶。 虽说他们这样苦苦哀求,我也没打算就这么原谅收藏家联盟的所作所为,对于很可能是敌人的人,也不能马上就接纳。但要对毫无抵抗的人开火,那段血腥的过去就会在脑海中闪回,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就算是为了共和国,哪怕是妇女儿童。只靠着仇恨作为动力行动的我,那颗在当时就已千疮百孔的心,即便过了八百年,似乎也依旧没有愈合。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无线电说道: “…… 看起来似乎没有敌对的意思,你们怎么看?” “单纯考虑的话,感觉直接开火把他们干掉就行,但要把满脸泪痕的女人炸飞,还真有点下不去手啊。而且,好像是《荣格林陆战条约》吧?里面好像有关于对待解除武装者的规定之类的。” “我投赞成杀掉他们一票哦。收藏家联盟可是袭击了舒尼亚,他们这会儿跑来说想谈谈,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吧。而且也不能保证那两位贵族没勾结在一起呀。” 达马尔并不想积极地将他们排除掉,而阿波罗尼亚则认为他们死有余辜。 从人道主义角度看,对扔掉武器请求对话的人发射炮弹,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但从排除威胁的角度考虑,从法蒂玛接受训练那时起,他们就有可能和敌人有勾结,所以在这里将他们歼灭或许会更安全。 然而,对于这两人的意见,法蒂玛似乎毫无兴趣,打着哈欠嘟囔道: “不管是听那几位贵族大人说话,还是直接无视把他们脑袋打爆,我觉得让舒尼亚决定就好。毕竟受苦受伤的是舒尼亚呀。” “原来如此。” 我觉得这话有道理。 虽说不能完全把事情都推给别人,但确实,她对克洛泽等三人的看法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当然,如果克洛泽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那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但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在这件事上听她的判断或许也可以。 只是达马尔小声地抱怨着: “喂,我也被砍过脑袋啊。” “但你现在不是还活着,也没受伤嘛,达马尔先生什么的,无所谓啦。” “喂喂,好歹也尊重一下我的意见吧,行不行啊!?” “也可以这么说啦。” “不,只能这么说呀!?这待遇也太差劲了吧。” 无线电里的这些对话,和显示器上那三张紧张的面孔相比,显得太过格格不入,让我都忍不住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不过,就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决定直接征求一下判断意见。 “舒尼亚,你想怎么做?” 猫和骷髅的拌嘴瞬间停止,一时间无线电里没了声音。 虽然时间很短,但舒尼亚肯定是非常纠结。过了一会儿,从接收器里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已经下定决心。 “我想听克洛泽 —— 他们的说法。” 就算她此刻选择报复,在现代社会或许也没人会说什么。但在被绑架还受了伤的情况下,她还是选择了冷静地进行对话。 “…… 就算听听理由也可以吗?” “那个叫塔格丽德的食人魔,好像是把负责人弗里德里希?德波尔称作主人。如果这次袭击是弗里德里希策划的,那克洛泽参与其中的可能性就不大。” “这怎么说?” “克洛泽虽是副负责人,但一直被安排做接待之类的工作,在支部里备受冷落。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两人之间肯定存在某种矛盾。所以,我觉得他不太可能会协助弗里德里希干坏事。” “——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听听他们的说法似乎也不错。” 我终于把手从射击杆上移开,启动了外部扬声器。 外面大概传来了一阵很大的电流杂音。玛奥里内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看向这边。 “克洛泽?切萨皮克。我们刚刚才击退了收藏家联盟的袭击,而你是收藏家联盟的副负责人。如果你说自己和袭击者没有关系,那就请拿出相应的证据。另外,我先声明,如果我判断证据不充分,可不会手下留情。” 我一边威胁着,一边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宣告着。要是他们这时候逃跑,那我直接朝他们背后发射炮弹就行。 然而,三人虽然都一脸紧张,但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过齐格隆嘛,说不定是吓得腿软走不动了。 —— 那么,他们会说出些什么呢? 我可希望他们不是单纯来求饶的。要是他们投降,我也没打算就这么接纳他们,到时候就只能开枪射杀了。 所以当玛奥里内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承认自己还是有点紧张的。 “感谢您愿意和我们对话,阿玛米。请您相信我们,我们和这次的袭击者没有任何关系。恰恰相反,我们是敌对关系。” “没有足够让我相信的证据。空口无凭,什么话都能说。” “您还记得之前我曾劝您离开王都吗?那是为了阻止您被此次事件的主谋 —— 收藏家联盟的负责人弗里德里希?德波尔拉拢。” “啊,确实收到过相当不客气的忠告呢。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上级弗里德里希作对呢?” 在我心目中,收藏家联盟的负责人形象就是那位祖母,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抗她在我看来本身就是很鲁莽的行为。 因此,对于克洛泽竟然如此反抗,我本来是很怀疑的,但克洛泽却理所当然地阐明了他们之间的分歧。 “我们主张提升基梅拉里亚人的地位。相反,那个男人却和一部分贵族勾结,在推动基梅拉里亚人的奴隶化。” “推动奴隶化……?这和这次的袭击有什么关系?” “弗里德里希所追求的,是凭借自身权力往上爬。为此,他需要一支强大的私兵军队,所以他才会觊觎英雄阿玛米的力量吧。这也和推动基梅拉里亚人奴隶化的理由相重合。” “如果把基梅拉里亚人的奴隶化纳入国法,大量的基梅拉里亚人就会涌入市场,导致价格暴跌。这样一来,收藏家联盟就能以低廉的价格购入大量的利贝雷塔,弗里德里希的私兵军队就能得到大幅强化。” 大概是因为克洛泽解释得条理清晰,玛奥里内也终于镇定下来,开始补充他的话。 这个说法确实说得通。如果能低价购入基梅拉里亚人,以利贝雷塔为主力的收藏家联盟私兵部队,战斗力将会得到极大提升。这直接关系到弗里德里希的权力根基的强化。 但这个说法似乎也存在很大的缺陷。 “你说和贵族勾结,可为什么贵族要协助弗里德里希强化权力呢?要是他的权力膨胀到那种程度,我觉得对于王国来说,他就会变成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了。” “和弗里德里希勾结推动奴隶化的那部分贵族,是把基梅拉里亚人视为污秽、想要将他们从城墙内驱逐出去的那帮人。他们一边从弗里德里希那里收受贿赂,一边大概觉得把基梅拉里亚人扔给收藏家联盟更有好处吧。” 虽说谈论的是同为贵族的人,但克洛泽却带着一种厌恶的口吻说道。 他们之间通过勾结获得的相互利益应该很大吧。或者说,说不定这些贵族本身就希望弗里德里希拥有权力呢。既然是通过幕后交易或者友好关系建立起联系,只要想到收藏家联盟能成为他们的后盾,这种情况就完全有可能发生。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一边陷入沉默,玛奥里内见状,迫不及待地向前迈出一步,单膝跪地。 “阿玛米是很珍视基梅拉里亚人的吧?请您相信我们,希望您能帮帮我们。” “—— 这可” 被她这么直接地请求,我还真有点为难了。 我确实不会因为对方是基梅拉里亚人就歧视他们,但也不会因此就高呼要提升整个种族的地位。要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作为熟人的请求,我或许会愿意帮玛奥里内她们一把,而且要是这样能让法蒂玛和阿波罗尼亚过得更轻松,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但克洛泽的存在让我有些犹豫。毕竟他是在派系斗争中吃了不少苦头的副负责人,也不能排除他只是想把弗里德里希拉下马,自己坐上负责人的位置这种可能性。 我至少希望能有哪怕一点能作为证据的东西,我忍不住 “唔” 地哼了一声。不知道那三人听到从外部扬声器里漏出的这声哼唧作何感想。 然而,我所需要的证据,却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 “是雅斯敏小姐告诉我们的!” “—— 雅斯敏?” 齐格隆急切的声音让我吃了一惊,而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个意料之外的名字,我下意识地就把手从发射杆上松开了。 “雅斯敏小姐是平民,而且还是地位低下的德米,然而 —— 阿玛米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她说讨厌收藏家联盟,还顶撞了克洛泽先生呢。” 要是当时面前有面镜子,我肯定能看到自己一脸傻样。听着齐格隆说的这些话,我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我从来没听说过雅斯敏是德米,要是这样的话,那她母亲应该就是基梅拉里亚人了。那么,雅斯敏亲近主张提升基梅拉里亚人地位的玛奥里内和齐格隆也就说得通了。再加上之前一直那么强硬的克洛泽,现在都如此拼命地想要和我们对话,这一切都让他们的可信度陡然增加。 一直默默听着的舒尼亚,这时似乎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说道: “京一,这可 ——” “我知道啦…… 达马尔,停止攻击。等之后确认了再说。” 我打断了她的话,靠在座位上,揉了揉眉心。 对于这个或许有些过于心软的决定,我听到接收器里传来骸骨长长的叹息声,但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哎呀呀,小孩子还真是不得了啊。就算是能把国家都毁掉的机甲步兵,也会因为一句话就改变主意…… 不过话说回来,让那个小家伙哭鼻子,我也有点于心不忍啊。” “是、是啊……” “就算那几位贵族大人说谎,之后问问雅斯敏就知道了。” “我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那个还很年幼却十分勇敢的少女,似乎不仅抓住了我的心,也抓住了大家的心。没有人提出异议,我便解除了锁定,把炮塔重新转回初始位置,然后通过外部麦克风宣布愿意改善关系。 “暂且算是接受你们的意见吧。不过,如果日后发现你们有敌对行为,我肯定会采取相应措施的。” “—— 感谢阿玛米大人的英明决定。” 看着再次深深低下头的克洛泽,我不禁苦笑,心想还真是拿雅斯敏没办法。另一方面,我也暗自庆幸没有把玛奥里内和齐格隆给干掉。 打开上方舱口,探出身去,在月光下,玛奥里内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朝我跑了过来。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得问她,但可以说,我们这边的方针暂时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第107章 合作者 一、弗里德里希的焦虑 在被夕阳染得通红的办公室里,弗里德里希正喝着茶。一只白色瓷杯轻轻发出声响。 “有消息传来吗?” 他问道。 “没有…… 好像副主管和特里什纳小姐他们已经回来了,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情况。” 下属报告着。 弗里德里希听着这无关紧要的报告,不禁嗤笑一声。在他看来,以切萨皮克家族为首的那帮人,成天就只知道嚷嚷着动物权利之类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却毫无成果,实在是烦人。而且本来克洛泽就对他们采取了从王都驱逐的态度,所以现在更不可能去掺和这档子事儿了。 “那些愚蠢的贵族怎样都无所谓。相比之下 —— 袭击部队没有传来消息才是更重要的事。” 就在昨天傍晚时分,收到了来自塔格里德的消息,说已经成功抓获了脑工(brainworker)。从时间上倒推,大概在前几天中午时分就应该已经从罗杰乔的巢穴出发了。按照弗里德里希准备的速度较快的兽车来计算,一天时间应该就能返回王都。 一开始,他还为这过早到来的成果而欣喜,甚至都在烦恼该给能干的下属什么样的奖赏才好。然而,预想中的一整天过去了,袭击部队却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追加的消息,焦急的情绪就如同墨水渗开一般,缓缓地侵蚀着他的心,逐渐让他无法冷静思考。 他心想,如果塔格里德失败了,那就必须立刻派一支别动队去收拾局面。饲养食人族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让他们去做那些不能公开的暗部工作,一旦失败,就可以把他们当作死刑犯舍弃掉。但这次为了削弱抵抗的意志,他特意通告了收藏家联盟(collector union)参与其中。这是源于弗里德里希内心的一种想法,他认为独立于巨大权力之外的小团体是无法抵抗的。 然而,世间总是存在例外。要是那群英雄就是那个例外的话,仅仅是这种想象所带来的不安就快要将他吞噬了。 所以,平日里可以当作耳旁风的下属的话,此刻却影响到了弗里德里希的思考。 “那么,派处理班去搜寻怎么样?他们也是精锐的复仇者(liberator),和袭击部队会合后就能组成一支大部队了,就算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应该也能应对吧?” 正焦急的弗里德里希听了下属的意见后,先是一愣,随后短暂地思考了一番,接着便在脸上挂上了从容的微笑,仿佛戴上了一张甜美的面具。 处理班原本就是考虑到塔格里德可能失败的情况,为了清除目击者而保留下来的别动队。以嗅觉和耐力出色的卡拉族为主力,训练程度和袭击部队一样高,装备也很精良,算得上是弗里德里希手中的第二张王牌。 “—— 嗯?这主意不错。立刻让处理班去支援袭击部队。要是人质作战遇到了难以继续下去的问题,那就把包括英雄在内的所有目击者都妥妥地送到黑暗中去(意思是处理掉)。” “是,是!立刻去办!” 那名下属似乎没想到自己的意见会被采纳,一瞬间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是自己受到了信任,带着几分自豪的表情离开了办公室。 剩下的弗里德里希缓缓站起身,走到被夕阳染成茜红色的窗边站定。 他心想,如果利用罗杰乔巢穴展开的大规模作战失败了,那损失肯定不小。不过就算这次在这场豪赌中输得很惨,他觉得自己还有下次机会。毕竟,他拥有着财富和权力。 二、潜入者的困境 “哎呀,现代的物流还真是不容易啊……” 我躲在堆积如山的科佐(一种类似麦子的植物)堆里,干燥的茎杆刺得我生疼,还散发着一股兽类的臭味。我正努力忍受着这种种不适,而和我一起潜藏在这里的舒尼亚和法蒂玛却好像觉得这很平常,从她们那故作镇定的声音就能听出来。 “倒不如说,乘坐兽车已经算很舒服的了。能坐上兽车,在一般情况下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我们以前几乎都是靠步行的呢。” “就算说履带车(装轨车)舒服,也挺让人困扰的啊。” 虽说夏尔图兹这种作为装甲车来说体型非常大且居住性不错,但毕竟是靠履带行驶,在乘坐舒适性方面,远远比不上配备橡胶轮胎的车辆。 而和这种履带车相比,这兽车更是糟糕透顶。 现代的车轮,无论是辐条还是轮辋都是木制的,只是在外围缠了一圈铁而已,既没有安装悬挂系统,毫无减震能力的车身在行驶过程中会因为地面的凹凸不平而剧烈摇晃,而且速度还慢得惊人。 我们趴在这兽车的载货台上,被大量的稻草捆压着,正准备穿过城壁的大门。 当然,由于载货台被木框围着,从里面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所以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状况。直到听到士兵的声音,我们才知道手续已经开始办理了。 “辛苦啦,今天的量可真不少啊。” “今年科佐麦收成好呀。多亏了这个,才能这么奢侈地往城里运这么多稻草呢。” 驾驶兽车的是在王都近郊种地的普通农夫。他应该是从毛里涅(maorine)那里拿到了不少钱,才愿意接下这麻烦事儿。 不过,过着普通生活的农夫,大概不太习惯做这种违规的事情。他的声音明显很紧张,还被似乎是熟人的士兵调侃是不是肚子疼之类的。 “话说回来,就算是丰收,也没必要在今天运这么多吧。” “啊,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上头有命令嘛,要严格检查进出王都的人员和车辆。估计也就是贵族们心血来潮,或者是为了防范在上次会战中逃窜的帝国士兵吧。” 听着士兵那不耐烦的话语,农夫想必是冷汗直冒吧。毕竟他可是收了钱,帮着做这非法入境的事儿,而这命令又是那些能随意差遣士兵的贵族下的。在这儿不管是保持沉默,还是忍不住招供把我们供出来,肯定都会惹上大麻烦。 但其实,比起农夫,我们面临的危险更大。就凭我们这自动手枪级别的装备,要一边保护舒尼亚和法蒂玛一边逃跑可不容易,而且要是突然被通缉,以后再去探寻技术遗迹之类的可就麻烦了。 更何况,要是就这么眼睁睁地放走那个袭击我们的弗里德里希?德波尔,那可不行。毕竟我们可是好不容易参与了毛里涅的作战计划,现在正忍着疼痛躲在这又臭又难受的稻草山里呢。 我接到的任务是抓住弗里德里希,克洛泽他们打算借此揪出和他勾结的贵族。 但不管目的是什么,要是在非法入境时就被抓住,那不仅作战计划会泡汤,说不定我们还会比奇美拉利亚(chimeleria)她们更快沦为奴隶。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看农夫怎么应对了。 “要检查这里面吗?这里面可全是稻草呀。” “嗯,我知道,不好意思啊,麻烦把所有的稻草捆都卸下来一次。只要能确定里面没藏着人或者东西,马上就可以让你们通过。” “要把这么多全部卸下来…… 两三捆不行吗?” “所以说啊,我才说为什么偏偏在今天要运这么多呢。好了,我也来帮忙,快点弄吧。” 这个士兵肯定是个不好打交道的人。这下可糟了,看来只能照做了。 都被要求帮忙卸了,再抱怨也难了。压在身上的稻草捆的重量开始减轻了。 即便如此,农夫也没有放弃,似乎是打算另想办法,行动变得迟缓起来。这时,传来了士兵疑惑的声音。 “喂,你腰受伤了吗?动作怎么这么奇怪?” “啊,啊…… 是收割作业的时候有点……” “那可真是丰收的喜悦惨叫啊。虽然对排队等着的大伙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来帮你一下吧。” 如果农夫说的是真的,那这士兵还真是挺体贴的。排在后面等着的人群也纷纷表示赞同,于是大家一拥而上,采用人海战术,稻草捆很快就被搬完了。 多亏了这又麻烦又幸运的举动,终于有光线开始透进我的视野,我心想现在不冲出去就没机会了,于是全身发力。 但就在我准备拨开稻草捆跳出去之前,一阵豪迈的声音如同空气被撕裂一般,在这一带响了起来。 “哦,终于到了吗!?” 咚咚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响起,明显是朝着城门这边来的。听这动静,来的人应该是个很有存在感的人物,人们纷纷停下手中卸稻草捆的活儿,就连士兵都改变了语气,身上的铠甲也哗啦作响。 “这、这是爱德华尔特大人!” “哦,霍阿金。怎么都是稻草捆啊?又在处理这些麻烦事儿啊,赶紧弄完它。” 爱德华尔特,这个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 记得在胜利游行的时候,有个男人坐在类似神轿的战车上,当时舒尼亚跟我讲切萨皮克家族的事情时,好像就提到过这个名字。 这么说来,应该是克洛泽事先安排好的吧。为了让作战成功,哪怕是把深受国民爱戴的大将军都请出来了。 那沉重的脚步声来到兽车旁边后,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了豪迈的声音。 “哦,今年收成很不错啊,赶紧让他们通过!喂,你,腰受伤了吗?你们别傻站着,赶紧重新把稻草捆装上去!” “是,哈哈!好嘞,干吧!” 随着这位突然出现的武将的一声令下,稻草捆被重新装上的速度比卸下来时快多了。 压在身上的重量很快就恢复如初,农夫一边不停地说着谢谢,一边赶着兽车,兽车又开始嘎吱嘎吱地剧烈摇晃起来。 看样子是顺利通过城门了。我重新给自动手枪上好保险,法蒂玛则像是一直屏住呼吸似的,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呼…… 差点就全军覆没了啊。” “真是让人胆战心惊啊。毕竟是临时策划的作战,也没办法啊。” “好、好可怕…… 能不这样就好了。” 舒尼亚似乎也相当紧张。在这嘎吱嘎吱响个不停的兽车上,她那微弱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应该就能躲开收藏家联盟的耳目了。接下来只要和合作者取得联系,然后像影子一样去袭击他们的支部就行了。 不久后,兽车剧烈摇晃了一下停住了,博斯鲁斯发出了 “噗咻” 的叫声。 “到地方了,先生。” “谢谢,走吧,舒尼亚。” “嗯…… 动不了,帮帮我。” 我从稻草捆里艰难地爬了出来,跳到了昏暗的小巷里。 只是舒尼亚似乎没办法自己从稻草捆的重压下挣脱出来,我只好抓住她挥舞的双手,把她拉了出来。 “舒尼亚还是一如既往的娇弱啊。” “嗯…… 这我没法反驳,我不擅长运动。” “我觉得你像小动物一样很可爱呢 —— 哎哟!” 我刚把心里话说出来,好像就说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舒尼亚用她那戴着卡其色帽子的脑袋轻轻地敲了敲我的肩膀。 “咯咯…… 你们关系真好呢。” “谁啊?” 突然从阴影里传来的轻轻的笑声让我迅速端起自动手枪,法蒂玛也握住了斧剑。 然而,发出笑声的人即便被我们用武器指着,也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只见她红色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身形如同从阴影中融化出来一般出现在我们眼前。 “—— 维拉,对吧?”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呀。奇怪的客人先生。” 这位本应是裁缝的女性,用她那黑白相间的手轻轻提起黑色连衣裙的裙摆,微笑着说道。 她这太过意外的出现,让我放下枪口的同时,就连舒尼亚都惊得目瞪口呆。 “你就是毛里涅说的合作者吗?” “女人可是有很多面的哦?我从她那里得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而且我也不喜欢现在的收藏家联盟。所以,我就从幕后稍微帮点忙啦。” 维拉米特(wmit)妖媚地微微吐出她那小小的红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像是发出某种信号一般,轻轻跺了跺小脚。 接着,从连衣裙的阴影里,一个熟悉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 阿玛米,对吧?” “安排得可真周到啊。亚斯敏,没遇到什么可怕的事吧?” 亚斯敏摇晃着她那大大的红色蝴蝶结,朝我们飞扑过来。 然而,维拉米特在她面前蹲下,一改之前的模样,脸上浮现出慈爱温柔的笑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亚斯敏没事的。我和维拉姐姐是好朋友呢…… 阿玛米姐姐,你没和毛里涅姐姐他们吵架吧?” “啊,多亏了亚斯敏,应该不会闹别扭的。不过还真是意外啊,你和维拉成了朋友。” “亚斯敏是个非常坦率又可爱的孩子呢。不会让她受到惊吓的。” 明明是很温柔的话语,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恐惧却顺着我的脊梁爬了上来,或许是因为她是个美女吧。 她是一个连比人类敏锐数倍的凯特(kett)族的耳鼻都无法察觉的隐形存在。她的手臂上,两枚使用痕迹明显的战轮查克拉姆(chakram)散发着光芒,给人一种惯于从事暗部工作的印象。 “你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啊。” “呵呵……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个人类吗?” 维拉米特轻盈地站起身,仿佛是在挑衅一般,将手掌放在我的胸口,同时将她那白皙的脸缓缓凑近。 我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她一口吞掉似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仰。不过,还没等她说出什么话,维拉米特就猛地被拉开了。 “别老是搞这种诱惑的把戏,不然事情没法往下进行了。” “哎呀,真小气。呵呵…… 放心啦,虽然我挺喜欢京一先生的,但我可不想随便吃人然后被小狗咬呀。而且,如果太晚的话,她也会生气的哦。” 她似乎并没有特别执着于此,很干脆地就转换了话题,一边被法蒂玛抓着肩膀,一边转着圈。 大概是因为维拉米特的气场变了,亚斯敏直觉地感到不安,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腰。 “没事的。亚斯敏要在天黑之前回家哦。我们明天之前也会回来的。” “—— 真的吗?” “嗯,我们约定好了。期待着美味的早餐哦。” “我要订卡里亚的芝士烤饼,当然,芝士要多放一点。” “我喜欢豆子和肉的汤。” 舒尼亚和法蒂玛突然的点餐要求,让亚斯敏先是好奇地看了看她们的脸,过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话的意思。最后又紧紧地抱了我一下,才慢慢地松开身体。 “我等着哦!” 亚斯敏那闪烁着光芒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她活力满满地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啪嗒啪嗒地沿着昏暗的街道跑远了。 这下我们算是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等亚斯敏消失在建筑物的拐角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维拉米特突然眯起眼睛,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从这里到收藏家联盟支部,我们要在建筑物的间隙间跳跃前进。不知道哪里会被听到动静,所以除了最开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明白了吗?” “跳跃,难道是 —— 不会吧?”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不禁面部抽搐。 然而,维拉米特根本不在意我的反应,无声地朝着建筑物间隙间那黑暗的空间跳了过去。她似乎是在操控着蜘蛛丝,那惊人的跳跃力简直就像是在表演钢丝动作一样。 但她一个人能跳过去也没用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难想象。 “啊?怎么感觉腰怪怪的啊啊啊啊啊!?” “…… 也只能这样了啊。” 法蒂玛先是疑惑地歪了歪头,很快就像一条被钓起来的鱼一样,在空中晃荡起来。维拉米特说的 “除了最开始” 这句话,此刻真是深有体会。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苦笑着心想这可真是够刺激的滑索体验啊,旁边的舒尼亚则是一脸木然,脸色却变得煞白。她大概是在想,早知道就和亚斯敏一起回去好了。 第108章 安静的打击朗姆酒 一、弗里德里希的不安与钟声 “咚咚、咚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敲击着昂贵的玻璃窗,弗里德里希闻声将视线投向了窗户。 从办公室望出去,能看到的景色是已被夜幕笼罩的狭小演习场。在白天的时候,为了加入组织,新入职的收藏家们会在这里展示自己的技能,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被打得落花流水,沦为众人的笑柄。偶尔也会有人凭借出色的表现得到认可,又或者那些一同被当成笑料的新人们会携手组成新的团体,总之就是平日里常见的一番景象罢了。 而到了傍晚,太阳一落山,这里就没了人影,只能借着从后街透过来的灯光,隐隐约约看到树木的轮廓。 “是我太在意了吧。过于小心也挺让人头疼的。” 弗里德里希客观地审视着自己的心情,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在成年之前就被博尔杜?格兰玛?里洛伊斯顿发掘,从那以后便一直置身于权谋算计的世界,靠着攀附权力、排挤他人不断往上爬。正因为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他始终无法摆脱那种担心他人会以同样手段对付自己的恐惧,这种恐惧就一直盘踞在他心底深处。 就在这时,他听到远处传来了 “当当、当当” 的钟声。弗里德里希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那张豪华的椅子上。 “城门关闭了…… 塔格里德那家伙,不会是搞砸了吧。” 他虽然在守城的卫兵队伍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但在城门关闭之后,要想在王都进出可就太难了。所以,塔格里德率领的袭击部队也好,派去支援的处理班也罢,都只能等到明天早上城门开启之后才能回来了。 距离上次收到消息已经过去太久了,这可把一向自称小心谨慎的他给急得够呛。一开始还想着要给部下奖赏呢,现在都恨不得要惩罚他们了。 而他那本就烦躁不安的思绪,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搅得更加心烦意乱了。 “吵死了!是谁啊?” “是贝尔佩亚,大人!主管,现在立刻…… 啊!” 那异常急切的声音正是之前提议派出处理班的那个下属的。平日里向来沉稳的中年男子此刻如此慌乱,弗里德里希不禁夸张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家伙莫不是捅了什么大娄子。 此时,收藏家联盟支部已经停止接待访客了,留在大楼里的只有负责保护他的最精锐的复仇者们。也就是说,这座大楼此刻已然成了守护弗里德里希的坚固堡垒。所以,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问题,那也不过就是下属们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汇报就不能稍微安静点嘛…… 算了,进来吧。” 然而,回应他的既没有声音,门也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这可就太奇怪了,向来爱摆弄自己那独特发型的主管也不禁疑惑地站起身来,转身面向门口。 “喂,进来吧。在干什么呢?” 但紧接着,他肯定就后悔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因为站在门口的,竟然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王都的男人。 二、潜入联盟支部 夜间的收藏家联盟支部有精锐的复仇者们在加强防守。 在潜入之前,舒尼亚就跟我讲过这些情况。她说这里大部分都是有着敏锐感官的奇美拉利亚族成员,而且战斗能力也很强。 可真到了实地一看,我却觉得有点扫兴。难道是这些雇佣兵待遇不好,又或者是他们自恃不会有胆大包天的贼人敢来袭击收藏家联盟,总之,这里的警备实在是太松懈了。 就说正门吧,虽然有两个站岗的,但他们正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况。就这警惕性,就算是听力超群的奇美拉利亚?卡拉族在这儿,也不可能察觉到擅长无声行动的维拉米特的靠近啊。 而维拉米特对隐匿身形这一套可是驾轻就熟。 那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阿拉内亚丝(aranea)线,想必是相当坚韧的。她悄无声息地从头顶把线绕到那两个守卫的脖子上,然后一下子就把他们吊了起来,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看来得重新认识一下奇美拉利亚族了啊……” “像凯特(kett)族、基姆恩(kimun)族那样的,看着就闷热,阿拉内亚族拿着武器瞎挥舞那也是歪门邪道啊。我这办法多轻松,而且最重要的是,感?觉?超?爽。” 维拉米特脸上挂着冰冷的笑容,小声嘀咕着要是被法蒂玛听到肯定会气得跳脚的话。好在法蒂玛和我们从半路上就分开行动了,所以这会儿我也只是暗自苦笑,倒也没引起什么骚乱。 “还好你不是敌人,这倒让我放心了些。” 我把两具尸体藏到屋顶上之后,顺着她的丝线悄悄降落到收藏家联盟支部的正门口。大概是因为有卫兵站岗的缘故吧,门竟然都没上锁,我偷偷往里一看,接待处一片漆黑,连个人影都没有。 —— 是太相信卫兵了吗?这警备体制也太松懈了。 我都警惕到怀疑这是不是个陷阱了,可我用夜视装置把周围都检查了一遍,别说什么机关陷阱、警报装置了,压根就没看到。看样子他们是真的完全依赖复仇者们的能力啊。 既然如此,那楼里肯定会有人在巡逻的。伴随着 “咚咚” 的下楼声,一点摇曳着的烛光或者灯笼的光亮渐渐靠近了。 我躲在暗处观察着,发现出现的是个看起来挺认真的阿斯忒里昂(asterion)。他独自在巡逻,比起之前那些卡拉族的家伙,他可要警觉多了,一直在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所以啊,看到门微微开着,他就忍不住厌烦地嘟囔了一句。 “那帮家伙…… 卡拉族的实力我不清楚,但不管说多少次,连关门都记不住,脑子里怕不是都被毛球给塞满了吧?” 大概就是因为他这人比较神经质,所以才会被安排负责巡逻查看异常情况吧。他似乎对那些大大咧咧的卡拉族很是不满,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喂,谢伊!加斯顿!你们又把门大敞着 —— 唔!?” 这个满脸毛发的阿斯忒里昂,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从背后捂住他的嘴吧。 然而,他别说挣扎、叫嚷了,还没等他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喉咙就被利刃划过,小小的身体一下子就瘫软了下来。 要是他没只顾着盯着门,好歹也能察觉到陌生人的气味从而有所警惕吧。只能说同事平日里的不靠谱,给他带来了这场厄运。 —— 要是有怨言,到了那边跟博洛卡斯(bologas)说去吧。 我熄灭了阿斯忒里昂挂在腰间的烛台灯,刚准备悄悄往楼里深处走去,就听到背后传来了维拉米特轻轻的笑声。 “呵呵…… 京一先生也挺吓人的呢。这位混合(mix)杀的英雄,居然还会暗杀术啊。” “—— 嘛,也是有各种原因的啦。舒尼亚,别掉队啊。” “嗯。” 我压低声音发出指令,头也不回,身后跟着的舒尼亚也简短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行动也还算顺利。 事先调查就已经知道弗里德里希在二楼的办公室,就算舒尼亚没能完全消除脚步声,但那些把她的脚步声错当成是巡逻的阿斯忒里昂而毫无防备地现身的家伙,都被我用装了消音器的自动手枪一枪爆头,彻底没了声响。 只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普通人类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他们看到同伴倒下后,便朝着最里面的办公室跑去。 “是贝尔佩亚,大人!主管,现在立刻…… 啊!” 那个用力敲门的男人的手突然僵住了,随后整个人就像一摊烂泥一样顺着门缓缓滑落到地上。他的后脑勺上,一枚钝光闪闪的战轮查克拉姆(chakram)直直地插在那里,就好像是把刀插进了水果里一样。 “干得漂亮。” “能得到您的夸奖真是荣幸,客人先生。我去做后续的准备了,后面的事就拜托您了哦。” 想必是用看不见的丝线连着的吧。维拉米特只是轻轻一甩手,就把战轮收了回去,然后像滑行一般顺着走廊离开了。 “喂,进来吧。在干什么呢?” “…… 得到许可了。” “那就别客气了。” 舒尼亚似乎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则像是在嘲笑房间的主人似的笑了笑,然后伸手去推那扇我本以为再也不会踏足的房间门。 “好久不见啊,弗里德里希主管。” “什…… 么……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房间里的男人脸上满是惊愕,那表情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而且脸色还在逐渐变得苍白,看到他这副模样,我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们这不是应您的邀请而来的吗,主管大人。我们从一位拿着蛇行剑的女士那里接到了为收藏家联盟效力的口信呢。” “什、你凭什么这么说!?拿着蛇行剑的可是食人族!那可是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判处死刑的,我和他们可没有任何关系 ——” “那个叫塔格里德的食人族,可是称呼您为主人的。而且,能够发出紧急请求的,除了拥有情报权限的主管之外别无他人。您要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把蜡印核对一下不就清楚了。” 舒尼亚面无表情,极其平淡地陈述着事实,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紧急请求的纸条,直接递了过去。 收藏家联盟这个组织豢养食人族的运作方式,以及他们在如此大规模的作战中竟然错误判断了敌人的战斗力,这些对于弗里德里希来说,都成了他的巨大束缚。 要是他这会儿能拿出情报资料来,或许我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对话的余地。然而,这位面容俊美的青年却猛地扭曲了表情,紧紧握住那枚足以证明他清白的戒指,仿佛要把它藏起来似的,甚至还妄图以此来恐吓我们。 “那又怎样!你们才是,搞清楚状况没有!?要是你们敢害我,那就是与收藏家联盟为敌!” “收藏家联盟除了那些地下组织的分支之外,基本上都有义务遵守所在国家的法律。一旦你与食人族勾结的事实被曝光,你作为主管的地位就应该被剥夺。” “哼,对我来说,和家人被害相比,收?集?家?联?盟?算?什?么?东?西?啊。” “不过就是一个收藏家联盟罢了,居然还想活捉我…… 真是太小看我了 —— 哼!” 满脸愤恨地扭曲着表情的弗里德里希,猛地一脚踹翻了桌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朝着我们脚下砸了过来。我见状立刻抱起舒尼亚向后跳开,这才躲过一劫。洒在地上的液体以从桌上滚落的烛台为火种,在地上形成了一道火焰之壁。 “水之伊甸(aqua arden)……!?” “这算计得还挺巧妙的嘛。干得不错。” “让你们和我作对,我会让你们后悔的,英雄们!” 我不禁对他这临时想出的招数暗自赞赏,而弗里德里希则恶狠狠地丢下一句狠话,然后从后窗顺着屋顶逃走了。 他被追得走投无路还能成功逃脱,想必此刻正在暗自得意,觉得自己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吧。实际上,我们确实被这火焰之壁挡住了,很难继续追踪他。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本来也没必要去追踪他。于是我和舒尼亚便一起从着火的大楼里撤离,刚出来就和正在外面召集人手准备灭火的维拉米特会合了。 “这动静可真是够大的啊。吵死了,受不了。” “真没想到他会扔出火焰瓶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那只小猫正好好地跟着呢。一切都如我所料。” “事情都能按照预想的发展,说真的,还真有点让人心里发毛。” 看着那些用井水接力灭火的卫兵队,以及在一旁帮忙的附近居民们,我和舒尼亚不禁同时耸了耸肩。 既然对手是那么明显的幕后黑手,接下来就看达马尔(damar)他们和毛里涅(maorine)他们这两支部队能不能顺利把事情解决了。这么一想,连续作战两天的疲惫感一下子涌了上来,我俩同时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109章 欢迎来到死胡同 一、弗里德里希的逃窜与追踪 弗里德里希在烛台灯照亮的街道上奔跑着,他一路撞开那些聚集在酒馆或是消失在花街柳巷之人的肩膀,气喘吁吁地朝着城镇中心奔去。 要说建在广阔平原上的王都的中心,那自然是宫殿,虽说他是收藏家联盟的主管,但没有贵族头衔的他是无法进入那里的。不过,在宫殿前面的贵族街,手握大权的弗里德里希倒是可以自由出入。 来到贵族街门口的他擦了擦汗水,强行摆出一副镇定的神情,然后若无其事地从卫兵中间穿了过去。他都已经站在这里了,士兵们不可能不认识这位主管,所以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加以阻拦。 只是,在建筑物的阴影里,有人一直在监视着弗里德里希的一举一动。 “猜中了…… 西格,去向克洛泽报告吧。” “嗯,嗯。” 按照毛里涅的指示,西格伦吧嗒吧嗒地跑开了。 没过多久,便有人与她交接,一个人影从头顶上方飞身跃下,落在了旁边。 “辛苦啦,法蒂玛。” “无聊得我都快打哈欠了。那家伙警惕性那么差,根本用不着特意去追他嘛。” 凭借着引以为傲的机动性,法蒂玛一直在屋顶上追踪着弗里德里希,不让他逃脱。可面对这个毫无戒备之心的男人的逃亡闹剧,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尽兴,一边大幅度地摇晃着尾巴,一边带着困倦的神情,半眯着眼睛看向毛里涅。 “别这么不满嘛。说起来,从现在才算是正式开始呢。” “…… 嗯,也对哦。” 两人瞅准目标已经拉开了一段适当距离的时机,从建筑物的阴影中走出,跟在弗里德里希身后,悄悄地穿过了大门。 当然,卫兵是不会让奇美拉利亚族(kimeralia)通过的,他们刚要举起长枪阻拦,毛里涅轻轻挥了挥手,卫兵们便立刻行礼,然后端正了姿势。 看到这一幕,法蒂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还发出了类似 “哇哦” 的赞叹声。 “真没想到他们什么都没说就让我们过去了。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毛里涅真的就像贵族大人一样呢。” “…… 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过后我可有不少话想说呢。” “要是不会让我犯困的事儿,我就听听 —— 哎呀。” 两人借着建筑物的阴影不断转移,因为讨厌衣物摩擦发出的声响,她们甚至连铠甲都没穿,在尽量不引起其他贵族注意的情况下,快步追踪着疾行的弗里德里希。 不久之后,弗里德里希在一座带有宽敞前庭的宅邸前停了下来,他确认周围没人注意后,便悄悄地穿过大门,消失在了围墙里面。 毛里涅将这一幕牢牢地印在了眼里,她像是完成了目标任务一般,微微舔了舔舌头,眯起了琥珀色的双眸。 “嗯?那个子爵嘛,嗯,大致也在预料之中吧。” “嗯…… 我能察觉到里面有三个保镖在外面守着…… 大概是人类吧。” “没问题的。能从附近的屋顶发信号吗?” “感觉会被骂呢,不过也没办法啦。” 法蒂玛一边留意着不让自己被发现,一边挑选了一座没有灯光的房子,然后轻盈地一跃,跳到了屋顶上。 她确认从这里可以将贵族街的内墙一览无余后,便从自己的口袋里,以不太熟练的手法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圆柱体。 这是在毛里涅传达作战计划时,达马尔交给她的用来发信号的手电筒,是那种能发出清晰信号的玩意儿。 “嗯…… 轻轻按下尾部然后松开 —— 细的那头是尾部哦。” 法蒂玛按照骸骨教给她的方法,轻轻按下尾部的开关,一道比灯笼亮得多的白色光芒便朝着北方闪烁了起来。 在这寂静的夜晚,法蒂玛竖起大大的耳朵仔细聆听着动静。没过多久,远处便传来了许多在石板路上行走的脚步声,她便静静地跳到了毛里涅的身边。 “来了吗?” “来了。脚步声很沉重,应该是士兵没错。” “凯特族的耳朵果然厉害呀。” 毛里涅小声夸赞着法蒂玛,不一会儿,她自己也能隐隐约约听到那轻微的脚步声了。毕竟贵族街相较于平民街要狭窄得多,所以士兵们要赶到这里也就是转眼间的事儿。 带着大约五十名私兵出现的,是一位身材魁梧、身披华丽板金铠甲、肌肉发达的将领,正是爱德华尔特?切萨皮克本人。他那毫不掩饰的做派,让旁边难得武装起来的克洛泽不禁叹了口气。 “哦,毛里涅!作战看起来很顺利嘛!凯特族的小姑娘,传讯辛苦啦!” “哥哥,稍微小点声啦。不管怎么说,这可是秘密行动呀。” “怕什么,既然叫我来了,从这里开始可就是战场了。在战场上,我们要做的就是发出呐喊声。” 爱德华尔特说着便从背后拔出了宽大的双手剑,士兵们也纷纷拔剑出鞘,举起圆盾。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仿佛即将面临决战一般,气势恢宏,毛里涅不禁轻声笑了出来。 “爱德华尔特还是老样子呢。找你帮忙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弟弟虽然脑子好使,但不擅长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儿,父亲要是为了你的事儿,说不定会把贵族街给烧个精光呢!” “我是文官呀,比起用剑,我更想用笔来战斗呢 —— 不过在这种时候也只能这样啦。” 面对无奈叹气的克洛泽,爱德华尔特扛着剑,大声地笑了起来。 这兄弟俩,性格简直截然相反。不过,从他们眼眸深处燃烧着的斗志可以清楚地看出,他们都是被誉为王国名将加拉特的儿子。 “那么,接下来就得把那些家伙拖到法律的制裁之下了。凯特族的小姑娘,你也跟上哦!让我们一起建立战功吧!” “这是工作嘛,我会好好干的。” 在浑身散发着武将气息的爱德华尔特面前,身材纤细的法蒂玛用力挥舞起那把比任何人的武器都要巨大的斧剑,士兵们见状,纷纷发出了 “哇哦” 的欢呼声。 奇美拉利亚族地位的提升是切萨皮克伯爵家的殷切期望,更是加拉特所期望的未来。所以,聚集在这里的士兵们对法蒂玛展现出的英勇感到钦佩也是理所当然的。 看到这一幕,爱德华尔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亲自举着剑,朝着子爵的宅邸冲了过去。 “从现在起,诛杀邪恶!大家跟上我!” 以爱德华尔特为首,切萨皮克家的私兵队从建筑物的阴影处一拥而上,朝着子爵宅邸冲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路口聚集了不少人,子爵家的护卫们似乎也有所警惕,但他们肯定没想到对方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冲过来吧。他们虽然也拔出了武器,试图阻拦,但面对如雄狮般咆哮着冲过来的武将,还是不禁心生畏惧。 “哎,爱德华尔特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们这群小喽啰!不想被踩扁就赶紧让开!那个…… 波托马克子爵,涉嫌与收藏家联盟勾结,现在要对他进行调查!” 爱德华尔特身后跟着以精悍着称的切萨皮克私兵队,他本人更是以猛将之名远扬,此刻如狮子般怒吼着。子爵家护卫们的士气瞬间瓦解,一个接一个地被俘虏,失去了抵抗能力。 转眼间就被逼入绝境的他们,即便如此还是聚集在玄关前,举起长枪试图进行牵制。这大概是因为身后传来了执事大声呼喊的声音吧。 “这可是明确的犯罪行为啊,爱德华尔特殿下!在贵族街做出这种肆意妄为的事 ——” “我可不记得允许过一个下人在我面前多嘴!!” 爱德华尔特那震耳欲聋的怒吼声,让举着长枪的士兵们不禁退缩了一下。中年模样的执事虽然也拔出了腰间的剑,但就凭他可拦不住爱德华尔特。只见爱德华尔特仅仅一挥剑,双手剑便横着划过,长枪的枪尖便噼里啪啦地掉到了地上。 眨眼间就失去武器、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护卫们,被爱德华尔特像踢开路边的小石子一样推到一边,他一把抓住了那个还在颤抖着举剑的执事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我只说一次,马上把门打开。” “呜呜…… 我们怎么会听从你们这些扰乱贵族秩序的家伙 —— 呃啊!?” 明知抵抗无用却仍不放弃抵抗的姿态,虽说有些鲁莽,但也算得上是一种令人钦佩的忠义之举吧。当然,爱德华尔特可不会跟他多废话,执事那瘦弱的身体便被狠狠地砸向了地面。这冲击力似乎相当大,执事仅仅挨了这一下,就口吐白沫,抽搐起来。 “拿攻城槌来!把门给我撞开!” 面对着厚实的大门,爱德华尔特举着剑,向私兵队下达着行动指令。 然而,还没等士兵们行动起来,他身后一个纤细的身影晃动了一下。 “别挡路。让开。” “你说什么 —— 呃!?” 听到这无礼的话语,他皱起眉头,扭头看去,肯定没想到那里会有一把巨大的斧剑被高高举起吧。他发出一声像青蛙被捏住脖子般的叫声,然后抱着周围那些已经僵住的士兵,从玄关前跳到了一旁。 “嘿哟。” 与法蒂玛那有些迷糊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把斧剑呼啸着砸向了玄关大门。在这股冲击力下,厚重的大门被砸得粉碎,门闩和门钉四处飞溅。 最后,法蒂玛为了拔出斧剑,又一脚将大门踹开,玄关这才轻易地敞开了。与此同时,除了毛里涅之外,所有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怎么啦?大家都露出这么有趣的表情,可让我有点为难呀。” 法蒂玛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不管对方是贵族、王族,哪怕是神,她大概都会这样吧。 看到她这副模样,爱德华尔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愉悦的笑容,最后竟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喜欢这小姑娘!要不是她是英雄的家人,我都想把她雇来当手下了!” “不了,谢谢。我的雇主只有哥哥一个人呢。” “哼,身为凯特族,却有着如此出色的忠诚和勇气。好嘞,二队跟着克洛泽,一队跟我来!去抓老鼠喽!” 爱德华尔特带着一半的士兵从被破坏的大门冲进了宅邸,克洛泽则带着剩下的人跑去守住后门。 但法蒂玛既没有跟着爱德华尔特,也没有跟着克洛泽,她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回头看了看。 “哎呀,不一起去吗?” “我已经帮了不少忙啦,而且…… 我?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 啊,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呀。” 看到法蒂玛重新把斧剑背到背上,毛里涅无奈地笑了笑。 她那敏锐的耳朵,即便在战斗进行时,应该也能听到屋内的说话声吧。法蒂玛像是失去了干劲一般,耷拉着尾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按下了无线电的开关。 “他要从北边逃走了。追起来太麻烦了,后面的事儿就拜托大家啦。” 二、弗里德里希的绝境 弗里德里希拼命地奔跑着。 虽说切萨皮克家以强权着称,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居然会袭击贵族街啊。结果,他都还没来得及向波托马克子爵解释情况,就听到了战斗的声音,然后便开始逃窜。 虽说他成功从宅邸的后院逃了出来,但没过多久就被切萨皮克家的私兵队发现了,紧接着就陷入了被对方穷追不舍的困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只不过是收藏家联盟一个组织有所行动而已,切萨皮克家居然就动用武力介入……!”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四处逃窜的弗里德里希,躲进了平民街的小巷子里,总算是成功摆脱了私兵队的追踪。 但他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糟透了。毕竟波托马克子爵可是推动奇美拉利亚族奴隶化的核心人物,一旦他被抓住,与收藏家联盟勾结的证据文件被找到,那么保护弗里德里希的贵族这把保护伞就会彻底消失。不仅如此,那些贵族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说不定还会把有关食人族的信息抖出来,然后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收藏家联盟身上。 要是没有那把蛇行剑就好了,那样就没有证据能证明塔格里德是食人族,他也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弗里德里希现在非常后悔为了让那个女人听从自己的安排,把作为父亲遗物的蛇行剑还给了她。 “只能逃了…… 该死!” 既然在王国境内肯定会被判处极刑,那他就必须尽快逃离王都。于是,他一边尽量选择行人稀少的狭窄小巷,一边朝着最近的北门跑去。 大概是因为已经到了关门的时间,私兵队应该没想到他能从北门逃脱吧。此时在北门站岗的只有王国军的卫兵队,而且幸运的是,其中有一个是他的手下,曾经受过他的关照。 “主管……?这么晚了,您这是怎么了?”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有没有办法让我出去?” “这…… 这可不行啊。就我一个人可打不开那门闩,而且要是开门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 ——” “这是紧急情况!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行!” 面对这无理的要求,士兵面露难色,但在弗里德里希那急迫的神情逼迫下,无奈之下只好把他带到了警戒塔上。 “在这里的话,从其他警戒塔是看不到下面的情况的,但…… 在规定时间之外出城可是犯罪行为啊,要是被人发现了,我自己也会被抓起来的呀。” “啊,谢谢你。” 弗里德里希心想,与其坐在这里等死,还不如试试。他向递给自己绳索和皮手套的士兵道了声谢,然后便顺着绳索开始沿着城墙往下爬。 当然,弗里德里希可没有过悬垂下降的经验。但也许是因为身处生死攸关的境地,他虽然把皮手套都磨得破破烂烂的,但还是紧紧地抓着绳索,好不容易爬到地面后,便立刻躲进了街边的农田里。 只要能突破城墙,要在谷仓地带找到一个人可不容易。而且,虽说对方是切萨皮克家的私兵队,但晚上城门是不会打开的,所以追兵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赶到。 弗里德里希心想,得趁现在拉开距离,于是他便在茂密的科佐(一种植物)丛中拼命奔跑,累得气喘吁吁。不过,随着他逐渐远离王都,之前满是怨恨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突然,他想起了傍晚时分的那段对话。 “对了……!外面应该还有处理班的人…… 幸好我身上还有钱,让他们来保护我,我应该能逃到东边的那些小国去 —— 呃!?” 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得意,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但紧接着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然后便在田里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满心怨恨地瞪着眼前的草丛,在被拨开的科佐丛中,一个轮廓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约约地浮现了出来。 但他或许本不该去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 “什、尸体!?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啊!?” 他惊恐地向后退去。就在这时,一种黏糊糊的东西沾到了他的手上,另一只手则感觉到了一种已经僵硬的肉的质感。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能看清在那片面向杂木林的农田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 而且,那些被丢弃的尸体身上披着的黑色披风,弗里德里希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难道,这些人是处理班的 ——!?” 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尖锐的、从未听过的声音。 他缓缓地把视线往下移,想弄清楚身体上那股异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却发现不知为何自己身上出现了几个圆圆的洞,原本白色的洞眼瞬间就被染成了红黑色。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 弗里德里希像是被烧热的烙铁烫到了一样,剧痛难忍,忍不住在地上翻滚起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清楚自己被人盯上了。弗里德里希一边在疼痛中急促地喘息着,一边试图在地上爬行着逃走。在这个过程中,附近的地面好几次扬起了尘土,但处于恐慌状态的他并没有察觉到。 “在这种…… 这种地方…… 可不想死 ——!” 这句话他终究没能说完。 他无力地趴在地上,脖子上出现了一个黑洞,黑乎乎的血从里面缓缓流出,将地面染得一片殷红。 弗里德里希成为尸体加入到那些亡骸之中后没过多久,明明没有风,但杂木林的树枝却微微摇晃了起来,只是并没有人察觉到这一异常情况。 第110章 线索 在往来的嘈杂声中,我醒了过来。 起身环顾四周,发现不知何时达马尔已经回来了,正打着呼噜酣睡。真不知道他那瘦骨嶙峋的身子是怎么能打出呼噜的,不过要是他不发出这呼噜呼噜的噪音,都没法判断他是死是活,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呼噜声倒也算是个必要的 “功能” 了。 —— 达马尔在这儿,说明现在大概是快到中午了吧? 虽说这段时间连续作战让我疲惫不堪,但看样子是睡过头了,身体感觉十分慵懒。我想着要是洗把脸或许能精神点,正打算从床上起来,却发现薄床单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不,应该说是我察觉到了这一情况。 “好暖和…… 呀” 一边把床单缠在身上,一边嘟囔着这话的是衣着单薄的法蒂玛。这可把我惊得僵在了原地,完全搞不清状况。 我清楚地记得昨晚的事。因为受掌柜那档子事的影响,我没法把睡袋从玉匣子里拿出来,无奈之下只好用稻草做的薄被凑合着睡了。当然,那时是我一个人睡的。 也就是说,我自己可没做错什么。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决定先让她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啊,那个,法蒂?你怎么会在我床上啊?” “喵…… 再让我睡一会儿嘛…… 我也会好好给哥哥你暖身子的啦……” “还迷糊着呢…… 我又不是便利店的便当 —— 啊!?” 看样子她还是没睡够,带着那迷迷糊糊的慵懒笑容朝我这边转过来,然后伸出手臂缠了上来,顺势就把我推倒在了床上。 她幸福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喉音,这倒也罢了。她甚至还把脸颊蹭过来,这可爱的举动倒也还能接受。可是,她那健康而又衣着单薄的肢体紧紧抱住我,这可就让人有点吃不消了。而且因为是刚睡醒,男性朋友们应该能理解那种生理反应吧。 “这…… 也太让人难为情了……” “哥哥,嘿嘿” “别嘿嘿了呀。啊,真是…… 这下没法睡了吧。” 这可比洗脸提神多了,困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透过军装都能感受到的她身体的柔软,此刻简直就像凶器一般。要是想挣脱的话,法蒂玛就会抱得更紧,而且只要稍微一动,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凹凸有致,这更是让我的理智一点点消磨殆尽。更要命的是,她那带着点娇嗔的声音,甚至都让人觉得有点撩人了。 “法蒂…… 小姐……!求求你…… 起来,下、下来…… 呀!” “哎呀呀” “别哎呀呀的 —— 喂,别往上爬了呀!这可真是紧急情况了啊!?” 大概是觉得从侧面压着我太麻烦了,她试图翻过身来仰面朝上。然而,有些部位可不受她自己的意志控制啊。 而且要是伸手去拨开她的身体,法蒂玛又会发出那种暧昧的声音,真让人受不了。 “嗯…… 嗯呼呼,好痒呀,你别动嘛……” “呀!?别这么说呀!!救、救命啊,救命!!” 她那甜腻得仿佛发情时的声音,让我原本坚如磐石的理智都开始摇摇欲坠了。在这让人顾不上形象的状况下,我朝着走廊大声呼救。 听到我的呼喊,睡眼惺忪的阿波罗尼亚探出头来。就连她那略显厌烦的表情,在我此刻看来都如同天使的微笑一般。 “一大早吵死了…… 怎么回事 —— 呀,这、这、这只色猫在干嘛呀!?” “阿波罗,救救我!我这边情况更糟啊!” “嗯!?啊,呃,好、明白了!” 一瞬间,她似乎有些慌乱,但很快就绷紧表情,跨坐在法蒂玛身上,然后猛地将双手插进她的两侧腋下。 法蒂玛顿时瞪大了她那金色的双眸,像只虾一样猛地弹起身子,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了起来。 “喵呀!?你、你、你这变态狗要干嘛呀!?” 法蒂玛似乎向来怕痒,刚才那副睡眼惺忪、慵懒迷人的表情早已不见踪影。她就像只猫一样四肢着地,尾巴高高竖起,发出尖锐的叫声进行威吓。 而阿波罗尼亚则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叹了口气,手叉着腰,瞪着她。 “我可不想被叫做色猫。偷偷溜进男人的卧室,就算是猫,作为少女也该有点羞耻心吧。” “我、我才没有想什么不正经的事呢!我只是想给哥哥暖暖身子而已啦。” “你在说什么呀。又不是冷得要命的天气。而且,主人他也都憔悴成那样了 —— 也没有啦,是吧?” 阿波罗尼亚像是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她盯着床单的一处,然后咽了一口唾沫。 为了名誉起见,我得说明一下,这纯粹是刚睡醒时可能出现的生理现象,也就是说这不是能控制得住的。但也不是要故意显摆什么,所以我赶忙背过身去不理她们了。 “啊,那个…… 我也不是有那种想法啦,就是……” “我、我、我知道啦!?只是…… 主人他也、真、真让人头疼呢 —— 哎呀,不说这个了。” “什么呀?” “别再说这个了啦!法蒂也,别是来观察这个的吧!” 实在是羞得受不了了,我微微弓着身子,像逃跑似的冲出了房间。可刚一到走廊,就和被吵闹声吵醒、正从房间里出来的舒尼亚撞了个正着。 “京一…… 吵什么呢 —— 姿势好奇怪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没什么事,所以别往屋里看啦。” 舒尼亚似乎还没睡醒,正奇怪地歪着头,我则匆匆忙忙地下了楼梯。要是让她知道了是怎么回事,那肯定会被她用异样的眼光看上好一阵子的。 —— 是不是去趟妓院之类的地方会好点呢? 就是在这样一个让人不禁产生这种想法的午后。 ■ “不愧是英雄大人呀,这次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呢。” 毛里妮一边说着,一边心情大好地轻轻搅动着没有稀释过的果酒。 她说无论如何都要表示感谢,于是大家在晚餐时间齐聚夜鸣鸟亭的酒馆,发现店里被包了下来,正在举办一场为所有合作者准备的站立式聚餐会。 据毛里妮说,从被查封的波托马克子爵的宅邸里,发现了能证明他与弗里德里希?德波尔勾结的文件,结果他们全家都被抓起来了。 那份文件的内容正如克洛泽所料,是以低价将被奴役的奇美拉莉亚卖给收藏家联盟为代价,将奴隶解放费用降低后所产生的部分利润,暗中输送给波托马克。内容极其简单易懂。 另外,关于弗里德里希,克洛泽带回的蛇行剑和塔格里德的尸体让卫戍部队下达了对他的逮捕令,不过不久之后就在王都北部的农田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接下来,从波托马克开始,那些推动奇美拉莉亚奴隶化的贵族们将会被逐一清查,他们的影响力肯定会大幅下降。对于身为德米(可能是某种身份)的毛里妮来说,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她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啊,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接下来就等着女王陛下的裁决了呢。” “手段真是高明啊。感觉我们就像是好用的鱼饵呢。” 达马尔似乎觉得自己被利用得很巧妙,从头盔里传出带着疑惑的声音,毛里妮则惊讶地耸了耸肩。 “要是一开始就全都知道的话,我会做那种让你们怀疑的事吗?是吧,克洛泽?” “…… 关于那件事,真的非常抱歉。” 克洛泽一边皱着眉,仿佛耳朵被刺痛了一般,一边深深地鞠了一躬。 因为他身为副掌柜,既然有这个身份,就不能把内部的矛盾告诉毫不相干的外人,结果就只能给出那种生硬的警告了,事情就是这样。 不过现在看来,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哎呀,算了,既然已经合作了,现在也没必要再翻旧账了。” “感谢您…… 我已经把这件事报告给收藏家联盟总部了,之后应该会有关于支部重组的安排吧。”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然后轻轻搅动着盛有红色果酒的酒杯。看样子他之前一直为此事忧心忡忡呢。 不过关于支部要重组的内容,舒尼亚似乎产生了兴趣,微微歪着头。 “弗里德里希已经死了,接下来的掌柜会是克洛泽吗?” “至少在新掌柜上任之前,暂时由我来负责指挥应该是没问题的,但之后就不好说了。哎呀,我肯定会很忙的啦。要是不把弗里德里希那些亲信清理掉,都不知道总部会怎么说我呢。” “哦,一下子就能把他们都拔掉呀。” “但也担心会人手不足呢。” 法蒂玛一方面对能一网打尽感到钦佩,而舒尼亚则表现出担心支部运营本身会出现问题。 毕竟王都支部在弗里德里希的掌控下可谓是滴水不漏,虽说按照合作者的标准来看,但大部分员工都有可能成为被处置的对象,这是显而易见的。 要是把有工作经验的员工都集中起来解雇,组织的功能必然会出现障碍,而且在现代,要确保文官职位的人才可不容易。 克洛泽似乎很清楚这一点,他垂头丧气地向这边投来恳请的目光。 “是这样的,所以呢,这是我的一个提议 —— 阿玛米收藏家的各位,对收藏家联盟的职员工作感兴趣吗?” “啊?” 突然听到这样的挖人提议,我不禁惊讶得声音都变了调。 “阿玛米收藏家的各位,哪怕人数少,也能压制住精锐的反抗者,非常厉害。如果各位能作为收藏家联盟的直属部队为我们作战,那可真是让人安心不少。而且罗尔斯先生似乎很擅长文书工作,所以希望大家能务必帮忙……” 大概是被逼得太紧了,他嘴里不停地冒出些不着边际的话。甚至连本不属于收藏家联盟的达马尔和阿波罗尼亚似乎都被列入了挖人对象,大家都一脸茫然,这自不必说。 要是刚开始流浪那会儿,说不定就会立刻答应这个提议了。毕竟在现代,这可是份难得的稳定工作啊。也正因如此,不知为何,我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笑意。 “哈哈,不,不好意思。虽然这是个难得的邀请,但我还是算了吧。权谋算计的世界不适合我。” “哎呀,既然搭档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跟着啦。真是的,哥哥。” “我是哥哥的反抗者呀。” “我也已经决定要跟着主人了,所以不好意思啦。” “我既然一直和京一一起行动,就不能成为职员了。” 向来冷静的克洛泽,被大家这么一致拒绝,也似乎有些受不了了,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看到他这副模样,爱德华多放声大笑,毛里妮则像是在说 “看吧” 一样叹了口气。至于威拉米特,似乎对此毫无兴趣,只是抚摸着雅斯敏,结果最后投来同情目光的,大概也就是齐格隆和海斯拉尔了。 “是啊,没错…… 不,我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哈哈。” 面对这被击碎的微弱希望,他大概也只能干笑几声了吧。 虽然也不是被打动了,但舒尼亚想了一会儿后,轻声嘟囔了一句。 “—— 虽然不能成为职员,但或许可以帮点忙呢。” “您、您说什么!?” 克洛泽以从未有过的敏捷,几乎是扑向了舒尼亚。 他这气势大概把她吓得不轻吧。她慌忙躲到我背后,从后面探出头来,有些没底气地说道。 “我、以京一的名义给奶奶写封求助信的话,说不定能从幕后圈子里调来一些优秀的人才呢。要是再用蜡印盖上徽章的纹章,应该能作为证据…… 所以说。” “给、给洛伊斯顿掌柜直接写信,是这个意思吗?” “说是京一的话,应该不会被直接撕掉吧。而且这次的主谋弗里德里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靠奶奶的推荐才当上掌柜的,要是把他咬了京一这件事告诉她 —— 或者说。” 奶奶曾经想给我戴上项圈但没成功,不过她一直很在意,就是不想让徽章被摘掉。舒尼亚似乎把这当成了她的弱点。 克洛泽似乎为她的提议纠结了一会儿,但不久之后,他缓缓低下头,用一种仿佛挤出来的声音请求道。 “如果不麻烦的话…… 请务必答应我的请求。” “—— 不过是有交换条件的。” 但是,舒尼亚似乎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躲在我背后,突然竖起一根手指,克洛泽微微抬起头,额头上冒出了一丝冷汗。 “条件,您是说……?” “我们正在寻找特尼卡。所以希望收藏家联盟能提供关于它所在位置的信息,如果可能的话,再给我们出具一份推荐信。” 听到这话,克洛泽也愣住了。 关于特尼卡的信息和推荐信,就连一个支部能掌握多少相关信息都不确定。作为交换条件,这要求可相当高,但或许是因为不想放弃写信求助这条救命稻草,他依然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法蒂玛在一旁小声说 “感觉好恶心呀”,结果被阿波罗尼亚拍了一下后背。 就这样等了一会儿,克洛泽终于缓缓抬起头来,他的表情就像一个下定了必死决心的士兵。 “鉴于各位所展现出的优秀能力,向总部试探能否为特尼卡出具推荐信的条件应该是满足了。不过推荐信和信息都得由总部来决定,所以我绝对不能保证一定能办到 ——” “如果这就是你作为副掌柜所能做的全部,那我没意见。这样可以吗?” “那就拜托了。” 舒尼亚似乎是为了确认,抬头看了我一眼,看到我点头后,两人便紧紧地握了握手,达成了协议。 就这样,我们第一次有了探寻特尼卡的契机。 第111章 准备出发 我被克洛泽叫去,是在那件事发生大约一周之后。在收藏家联盟支部那间正在进行火灾修复工作的会客室里,那个戴着眼镜、依旧透着商人气质的青年,递给我一个大信封和一个小筒。 “从收藏家总部那边的回复已经到了。这样一来,你们就正式获得了前往附近特尼卡的推荐信。” “比预想的要快很多啊。真是帮了大忙了。” 暂代掌柜一职的克洛泽办事效率很高,因此尽管他一边忙着整顿支部,一边还相当关照我们的事情。 托他的福,舒尼亚这边推荐信的审批速度快得惊人。她确认了信封里装着地图和推荐信后,朝着看起来略显疲惫的克洛泽轻轻鞠了一躬。 “没什么,这也算是我为数不多能做的回报了。向奶奶请求支援的事,也已经顺利得到许可了。”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这段时间承蒙您关照了。” “啊,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他那副略显不舍的样子,和我们初次见面时相比,简直让人难以想象。我一边想着人还真是难以捉摸啊,一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嗯,我们在王都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今晚就出发。” “这样啊。路上小心,期待能再次与你们相见。” “哈哈,真没想到会从您这儿听到这样的话。” 我和这位身形消瘦的青年握了握手,然后带着舒尼亚走了出去。 接下来等待克洛泽的,恐怕会是一连串的艰难困苦吧。将近半数的人员突然被更替,其中一半还因为违反了收藏家联盟的规定而被判处了极刑。 可以说收藏家联盟在王都的名声一落千丈,就连集体收藏家的活动也变得迟缓起来。相反,由于之前委托给收藏家的许多任务都被张贴在了告示板上,还出现了冒险者蜂拥而至之类的混乱情况。 再加上因为追查贪污问题而导致子爵一家被定罪,市井百姓对贵族的态度也变得更加严厉了,所以对于身为贵族却暂代掌柜一职的克洛泽来说,无疑是面临着诸多不利因素。 不过,那些为奇美拉莉亚争取地位提升的人们,现在也终于算是站在了起跑线上。我一边对他们今后的表现抱有期待,一边离开了收藏家联盟支部。 既然已经收集到了所需信息,就没有继续留在王都的理由了。大家分别去和认识的人打招呼,并收集必要的物资,到傍晚时分,撤离的准备工作就全部完成了。 于是,我们首先去的地方是威拉米特的裁缝店。 今天她似乎正吊在天花板上做针线活。我朝她喊了一声,她便拿着白色的布料,哧溜一下滑了下来。 “啊,你们这就要走了呀。” “在威拉这儿也承蒙了不少关照呢。以后要是再来王都,一定会来拜访的。” 无论是阿波罗尼亚的衣服,还是其他各种各样与服装相关的问题,我们都找威拉米特咨询过。甚至法蒂玛在与罗杰乔女王战斗时受损的防具,也是经她之手修复的。 而且,在与弗里德里希的战斗中,她也为我们的移动和隐蔽行动提供了支援,如今已经和我们关系匪浅,都不能说是外人了。 所以我本想着哪怕只是来送点水果表示感谢也好,可她似乎对这份礼物感到很惊讶,难得地露出了些许慌乱的神情,然后从店铺里面拿出了一根长长的绳子。 “送给帅气的各位,这是我给你们的回礼哦。” “哦,这可真是 ——” 递到我手上的这根绳子,虽然很粗,但出奇地轻,就算是我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来它绝非普通绳子。而且它的手感异常好,我忍不住在手上把玩起来,结果威拉米特不知为何扭捏起来。 “哎呀呀…… 人家会害羞的啦,别那样摸来摸去的嘛。” “啊,哦,不好意思。不过,这该不会是阿拉内亚丝吧?” “嗯。它很结实的,绳子之类的东西用处可多了吧?” “啊,不会吧!?竟然把阿拉内亚丝用来做绳子了!?” 听到威拉米特的回答,阿波罗尼亚在后面夸张地踉跄了一下,舒尼亚也不禁冷汗直冒。 毕竟阿拉内亚丝本来就是用于制作高档衣物的非常昂贵的材料,几乎不会被用在杂货之类的东西上。当然,和水果相比,那可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我本想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能收,结果却被达马尔拦住了。 “收下吧,搭档。不管价钱如何,把这么漂亮的姐姐送的礼物再退回去,那可太失礼了吧。” 在这种时候,还真是多亏了这真诚的骷髅啊。我朝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然后把绳子搭在了肩上。 然而,威拉米特似乎对达马尔的话感到很意外,她微微张开那呈月牙形的嘴唇,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静静地朝达马尔走了过去。 “能说出这么让人开心的话呀,奇怪的骑士大人。竟然说面对阿拉内亚丝觉得漂亮呢。” “阿拉内亚丝,是奇美拉莉亚的种族吗?确实样子有点奇特 ——” 想来这就是达马尔和威拉米特的初次相遇了,骷髅询问这话的意思时,她略带兴奋地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是威拉米特哦。是蜘蛛呢,骑士大人。” “蜘蛛 ——” 然而,一听这自我介绍,达马尔顿时僵住了。 接着,他趁着威拉米特靠近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往后滑开,和她拉开了距离,还凑近我耳边,用稍大一点的声音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慌乱。 “我不是说过我怕虫子吗!” “你之前确实说过连蚂蚁窝都不敢靠近,怎么啦?” “不是啊,我尤其怕蜘蛛啊。吐丝啊,还沙沙沙地乱动,这可怎么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 转得好厉害呀。” 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尖叫声,只见达马尔这个骷髅骑士在空中高速翻滚起来。稍微一想,这场景就好像是那些挂在各处旧衣店和裁缝店角落里的纺车下面的纺锤啊。怪不得这家店里看不到任何纺织工具呢。 转眼间,除了脑袋之外全身都被蜘蛛丝缠住的达马尔,就这么华丽地在地上翻滚起来。威拉米特则一脸嫌弃地拿着扫帚把他扫到了店外,然后猛地关上店门,呼地轻轻喘了口气。 “哎呀,带着脏东西进来可不行哦。要不是京一先生的同伴,我可就直接把他扔到河里去了呢。” “对、对不起啊,我的同伴失礼了。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不管什么时候看,阿拉内亚丝的力量都很可怕啊。被扔到店外的达马尔正用悲痛的声音喊着救命呢,看样子他靠自己是根本挣脱不开的。 就在我因为这场景而面露难色的时候,威拉米特又悄无声息地朝我走了过来,然后轻轻地抱住我,把脸颊贴了过来。 “呜,威拉 ——?” “希望我的丝能对京一先生有所帮助哦……” 她的低语仿佛带着某种咒语的魔力,轻轻触碰着的身体凉凉的,可呼出的气息却是温热的,这种奇妙的感觉让我的心跳不禁加快。 不过,这大概就像是一种告别的方式吧。我正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的时候,她那黑白相间的身体静静地离开了,就这么带着独特的甜香,哧溜一下又回到天花板上去了。 于是我赶忙调整呼吸,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她离开就意味着,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吧。 可即便如此,阿波罗尼亚还是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往前迈了一步。 “主人,请您和大家先走吧。我有点话要和她单独说。” “啊,好的。那我就在外面给达马尔解开丝吧。” “嗯” 我带着舒尼亚和法蒂玛走到店外,没过多久,就听到店里传来了什么叫声。具体内容不太清楚,但 “戈尔啊蜘蛛女啊!” 这句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而另一边,被扔在路边的骷髅正呆呆地望着天空。 “哎呀,搭档…… 蜘蛛可真吓人啊。” “都怪你说些不该说的话。这可解不开啊…… 只能用刀割了吧。” 据舒尼亚说,阿拉内亚丝作为纤维使用和平时使用时的强度差别很大,即便如此,缠在达马尔身上的丝也很难用刀割开,救援工作陷入了困境。 最后,达马尔恢复自由,是在阿波罗尼亚和威拉米特 “聊完天”,哼哧哼哧地耸着肩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 接下来我们去的地方是位于贵族街入口前的王国骑士团宿舍,这里是毛里妮和齐格隆在王都的临时住所。 当我们走近卫兵哨所,打算请求会面的时候,正好齐格隆路过,于是我们没怎么等就被带到了供访客使用的会客厅,毛里妮也很快就出现了。 我们告诉她今晚就要离开王都,她虽然惊讶于我们走得这么急,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微妙的表情。 “说会寂寞吧 —— 好像也不太合适呢。” “怎么了?” 看到毛里妮深深地叹了口气,舒尼亚便歪着头问道,这时坐在旁边、显得有些局促的齐格隆苦笑着告诉了我们原因。 “我和毛里也接到了一项很艰巨的任务。而且是绝密任务,所以都没办法请别人帮忙呢。” “哎呀,虽说都是骑士大人,但军人的工作还真是不容易啊……” 看样子他们俩正被这项任务忙得不可开交呢。听说是任务,阿波罗尼亚便一副明白的样子点了点头。 不过,据说她还趁着间隙在白天来找法蒂玛切磋剑术呢,这可真是让人佩服啊。 实际上,法蒂玛在这几周里剑术进步很大。一开始我还担心她学习剑术会让她一击必杀的特性消失呢,但自从她能控制住之前胡乱挥舞的剑之后,很明显破绽就变小了。虽然还是略显粗糙,但只要法蒂玛能集中精力,迟早会有所成的。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不会输哦。” “呵呵,很期待呢。等你有自信了,就来王都或者特里什纳家的领地吧。我会欢迎你的哦。我连阿玛米都还没打赢呢,是吧?” 她那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里面明显透露出想要再次比试的心思,我不禁尴尬地笑了笑。 “只要别弄得血腥暴力就好,毛里妮小姐的好胜心可真是强啊……” “哎呀,别把人家说得好像很好战似的嘛。我也是个少女呀,我可不喜欢血腥暴力的场面呢。” 对于一个以能挡开斧剑的剑术而自豪的人,却被说成是少女,似乎不只是我一个人觉得有些尴尬呢。毛里妮半眯着眼睛瞪着这边,旁边的骷髅骑士却笑出了声。 “咔咔咔!就算不甘心,也真是有个好战的少女啊!” “哼,烦死了啦…… 贵族也是有自尊心的呀!来比划比划,别跑啊!?” “哎呀,等我有兴致的时候再说吧。不过我会尽量再和你们见面的啦。” 被达马尔这么一激,毛里妮的好胜心被勾了起来,不过在约好一定会去见她之后,她似乎又有点害羞,哼了一声,只是简短地说了句 “说定了哦”。 从那之后,大家便分头去买需要的东西,还去逛了逛摆满露天摊位的广场。买的东西大部分是食品,另外还买了不少看起来挺方便的杂货。 全部买完之后,回到夜鸣鸟亭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慢慢西斜了。带着很多行李的女士们先回房间整理行李去了,剩下我和达马尔向海斯拉尔和雅斯敏说明了今晚就要出发的事。 “今晚就走啊,还真是挺急的呢。” “本来就是走到哪儿算哪儿的行程。不过,现在终于看到点希望了。啊,方便的话,能给我来点咖啡粉吗?” “哦,顺便再给我来几瓶果酒。不知怎么的,我已经习惯这里的口味了。” “哈哈,喜欢喝咖啡和便宜酒的客人还真是少见啊。请稍等一下,我这就给您装起来。” 看到海斯拉尔走进厨房后,我和达马尔像往常一样在空荡荡的桌子边坐下,正在听我们说话的雅斯敏便轻轻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阿玛米先生,你们要走了吗?” “嗯。终于快要接近目标了。” “一定要走吗?” “——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啦。我一定会再来见你的。” “呜呜…… 雅斯敏会很寂寞的。非常…… 寂寞的。” 看着这个眼眶泛红的蓝眼睛少女,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这么喜欢我了。不过,对于她这纯真的话语,我实在无法怀疑,于是我轻轻抚摸着她那亚麻色的头发。结果雅斯敏似乎再也忍不住了,从旁边猛地抱住我的腰,小声地抽着鼻子,开始微微抽泣起来。 这时,背后传来 “哐当” 一声巨响,我回头一看,只见海斯拉尔拿着商品站在柜台出口处,正捂着嘴,眼泪像瀑布一样流下来,身体还不停地颤抖着。酒瓶没摔碎,这简直就是个奇迹啊。 看到他这副样子,就连雅斯敏都惊讶得止住了眼泪,不过这个爱操心的父亲可顾不上这些。他把商品扔在地上,就朝我们这边跑了过来,然后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啊,阿玛米先生,能不能把我女儿带走啊!?” “开什么玩笑啊大叔…… 不对,好像是认真的呢。” “我、我还没放弃呢。” “这孩子这么喜欢你呀!求你继承这家夜鸣鸟亭,和我们一起在王都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 “不行!” 然而,打断他的正是雅斯敏本人。 她虽然未必就不寂寞了,但从我的腰上离开后,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阿玛米先生要和舒尼亚小姐他们一起去旅行。所以,雅斯敏不会任性的。而且,阿玛米先生会再来的,雅斯敏会乖乖等着的。” 听到这话,海斯拉尔虽然愣了一下,但明白过来之后又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过,这也难怪啊。就连我自己,看着这个为了不添麻烦而主动放弃的坚强少女,眼眶也忍不住发热了。 “谢谢你,雅斯敏真的是个好孩子。你对我的帮助,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我主动用力地抱住了已经离开的她,雅斯敏便把脸埋在我的怀里,又轻轻地抽了抽鼻子。看到这一幕,平时肯定会打趣一番的达马尔,也只是按着头盔,默默地坐在那里。 虽说在王都经历了一些差点危及舒尼亚安全的事件,但我还是觉得来王都这一趟挺好的。因为我这个无根的浮萍,能够结识到这么多温暖的人啊。 第112章 旅程 在能听到小溪潺潺流水声的树荫下,不知名的小鸟在嬉戏。我背靠着树干坐下,这宁静的氛围不禁让人想要打个哈欠。 从王都出发没多久,我们担心引人注目,便没走连接南北的那条往来行人众多的主干道,而是选择了一条迂回的小路,这也算是幸运之举吧,如此一来,我们便能在这草丛的荫蔽下悠闲度日了。 “大自然真美啊。” “帝国到处都光秃秃的,所以现在就更有这种感觉了…… 明明没走多远,可这大自然的景色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旅途中若是食物、水源和金钱都充裕的话,那确实也没必要着急赶路。因此,玉匣的速度就和步行差不多,慢悠悠的,我们优先让舒尼亚进行驾驶训练。 而且只要她说累了,我们就可以像这样停下来休息,附近要是有河流的话,还能洗去身上的污垢,保持身体清洁。在阳光下把身子晒干,暖洋洋的,这宜人的天气简直就是和平的象征。 “各位,水果我已经剥好了,要吃吗?” “啊,谢谢,我要一个。” 阿波罗尼亚一手拿着在王都买的小刀,把剥好的黄色圆果子递了过来。我和达马尔各拿了一个咬了一口,淡淡的甜味和柔软的口感在口中蔓延开来。 “这味道有点像梨呢,就是水分少了点。” “这叫里桑哦。是平民也能吃到的代表性水果,烤着吃也很好吃呢。嗯,在王国的话能买到的水果种类还挺多的,但在帝国就算是这种水果也挺贵的。” 听着阿波罗尼亚介绍着王国的各种情况,我不禁想起前不久才给威拉米特送过水果的事。送水果是因为听舒尼亚说,就算是阿拉内亚,一般的水果也能吃,当时我还看到了几种挺贵的水果呢。 “啊,确实。那个叫什么…… 希伊的水果就挺贵的。” “希伊兰吧,它除了在沙漠地区很难生长之外,还不容易保存,所以非常贵。不过反过来,在沙漠地带,它又因为能用来补充水分而变得很便宜呢。” “我以前从奶奶那儿吃过呢。不过,我觉得皮尔库更甜更好吃。” 舒尼亚刚解释完,也不知什么时候从阿波罗尼亚手里抢过去的,法蒂玛已经在旁边咬起了里桑,嘴里还发出沙沙的咀嚼声。 不过她似乎对这味道不太满意,长长的尾巴大幅度地来回摇晃着。 “嗯…… 生的里桑比起其他水果来味道有点淡呢。” “你这比较对象就不对呀。话说回来,你在哪儿吃到的皮尔库啊?” “也是奶奶给的哦。能吃那么多那么甜的东西,果然有钱人就是厉害呀。” 因为在市场上也没见过叫皮尔库的水果,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水果,但看阿波罗尼亚的反应,那应该是相当昂贵的东西吧。我都不记得从奶奶那儿拿到过哪些种类的水果了,不过那个古怪的老太婆,感觉就算说她吃腻了各种水果也不为过。 “—— 有那回事吗?” “咦?舒尼亚你没注意到吗?哥哥带回来的那个果篮里就只有两颗,摸起来软软的,好像已经开始变质了,我当场就吃掉了。” 我把从奶奶那儿拿到的果篮递给大家的时候,记得她确实是饶有兴趣地往里面看了看。那时候,舒尼亚因为听说要对付混合体而情绪低落,所以似乎都没在意法蒂玛在吃什么水果。 听到这话,她先是愣了一下,嘴巴微微张开,一脸茫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就猛地拽起了法蒂玛的尾巴。 “喵呀!?舒、舒尼亚,别拽尾巴呀!好痛好痛!?要掉了,要掉下来了!” 法蒂玛尾巴被拽住后似乎就没法保持平衡了,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即便如此,舒尼亚似乎是气极了,抓着尾巴的手臂不停地挥舞着,而按理说力气应该比舒尼亚大得多的法蒂玛,却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 面对从未见过的、如此不像舒尼亚会有的、如烈火般的愤怒,别说是我和达马尔了,就连平时肯定会嘲笑一番的阿波罗尼亚都惊呆了。 “呃…… 皮尔库就那么贵吗?” “那、那当然贵了呀,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很快就会腐烂,所以几乎不在店里售卖呢。就算有,也就是做成保存用的糖浆渍水果之类的,而且那价格也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哥哥!?我都没听过这些说明,快救救我 —— 喵呜!?别逆着摸呀!好痒好痒呀!!对不起,请原谅我,求求你了,舒尼亚!?” 面对泪眼汪汪苦苦哀求的法蒂玛,面无表情、眼神阴沉的舒尼亚丝毫不接受她的道歉,依旧无情地逆着摸她的长尾巴。 “舒尼亚,差不多就原谅她吧。她也不是故意的呀……” 虽然不太清楚状况,但我毕竟觉得法蒂玛怪可怜的,便出面调解,这才终于让舒尼亚把尾巴猛地一甩,松开了手。 虽然人类可能无法想象,但那感觉肯定非常难受吧。法蒂玛刚被松开,就慌慌张张地躲到我背后,开始小心翼翼地舔起自己的尾巴来。看到她这副模样,舒尼亚呼呼地大口喘着粗气。 “…… 那是我最喜欢的。” “啊!?舒尼亚你也吃过吗?” “皮尔库是林登交易国的特产。所以在收获季节的话,就算是在司书之谷也不是贵到买不起的程度。尤其是做成派特别好吃。” 她如此愤愤不平地谈论自己喜欢的食物,这还挺少见的。毕竟她平时饭量就小,对食物也没什么执念,不怎么挑食,什么都吃,所以从来没听说过她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食物。 而且她还因为法蒂玛的事这么不讲道理地生气,看来是相当喜欢皮尔库啊。她到现在还冷冷地盯着法蒂玛看呢,仅仅是松开手,可丝毫没有原谅她的意思。 看到法蒂玛害怕地躲在自己的影子里,达马尔不禁放声大笑。 “咔咔咔咔!就算是傻力气猫也赢不了舒尼亚呀!为了食物记仇可真够吓人的呀!” “呜呜…… 尾巴很重要的呀…… 现在还有点痒痒的呢。” 要是平时的话,法蒂玛肯定会瞪着达马尔,或者干脆把他拆了吧,但现在因为尾巴的事,她可没心思干那些,只是一边不停地整理着尾巴上的毛,一边留意着舒尼亚的动静。 不过,毕竟因为食物的事一直吵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我决定从中调解一下。 “好了好了,法蒂看起来也已经在反省了,下次要是看到皮尔库,我就买给你,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好不好?” “—— 你会买给我?” “这个…… 嗯?” 突然对上她那闪闪发亮的眼睛,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话虽如此,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我只好用力地点了点头,只见舒尼亚依旧面无表情,但却高高地举起双手做了个万岁的动作,仿佛是在表达内心的喜悦。 她做出这么夸张的反应,让我的不安感愈发强烈,我只好小声地向阿波罗尼亚求救。 “虽说之前听说是挺贵的,但那个…… 皮尔库到底有多贵啊?” “如果是保存品的话,在经营进口商品的店里能买到时价的。我有一次看到有人买的时候,可是付了银币呢。” 听到这离谱的价格,我不禁皱起了脸。而且明明不是买不起,但这情况却让人感觉更加闹心了。 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水果,能卖到这么贵的价格啊?我一下子想象不出来,于是又多问了几句。 “是种什么样的水果啊,值一枚银币那么多……” “是这种粉红色的水果哦。保存品是用糖渍的,一颗一颗地卖,所以才有水果宝石这样的说法呢。毕竟是从交易国运来的 —— 主人?” 阿波罗尼亚奇怪地看着我,我呆呆地张着嘴,僵在了那里。不过,即便如此,这冲击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散的。 因为她用手指比划出的大小,竟然和草莓差不多。舒尼亚虽说过用皮尔库做的派如何如何,但要是用一颗就值一枚银币的草莓来做派的话,那价格得有多高啊,简直无法想象。 但是,看着眼前开心得不得了的舒尼亚,我也不好意思退缩了,只能默默地向远方的天空祈祷。 希望在有朝一日去林登交易国之前,舒尼亚都不要看到皮尔库派,就这样吧。 由于被烧毁的办公室没法使用,克洛泽便把另一间会客室暂时当作办公室来用。而且他正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应对着堆积如山的过往问题,所以他的疲惫之色格外浓重。 也正因如此,恐怕没人比克洛泽更盼着那份报告了吧。 “掌柜!从幕后圈子来的支援到了 —— 呀,等、等一下!?” 听到为数不多的一名职员大喊着冲进这间染成暗红色的房间,克洛泽猛地站起身来,顾不上听其他任何话,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大步流星地冲向走廊,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冲下楼梯。由此可见,他所处的状况是多么的紧迫。 克洛泽出现在大厅时,连职员都没顾得上带,只见那里有九名男女,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旅行的装扮,正在原地待命。 他一出现,其中六个人便迅速端正了姿势,站在最前面的、看起来像是接待员的一名女子代表众人走上前来。 “我们是从收藏家联盟帝国辖区幕后圈子支部派遣过来的,我是马蒂?马歇尔,以下还有五名成员。前来向您报到并致以问候。” 看到如此出色的营业风格,克洛泽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靠谱的人总算来了。包括这一点在内,他心里对舒尼亚满是感激之情。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名像是负责接待的女子,以及三名应该是兼任护卫的反抗者。他们一起低头行礼的样子,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克洛泽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兴奋,尽量冷静地开口说道: “我是暂代掌柜克洛泽?切萨皮克。在人手不足的时候,感谢你们接受了调派过来的请求。如你们所见,这里一片狼藉,业务开展都受到了影响,所以希望你们能马上到各自负责的部门去报到 —— 那个,后面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虽然能从氛围上看出他们是一起行动的,但那三个人看起来格外与众不同。其中有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戴着很深的兜帽;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旅行装的武士;还有一个只有一只手和一只脚是义肢的无赖汉。 单从外表判断的话,把他们当成护卫收藏家的人倒也说得通,但特意派身体有残疾的人过来就显得有些不自然了,克洛泽向马蒂询问此事,她却不知为何露出一副为难的笑容。 “啊,啊,那些人是和我们一起过来的冒险者。在幕后圈子里找不到合适的收藏家,所以奶奶就特例雇佣了他们……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这样啊。嗯,既然是这样,那就让人给他们准备点喝的吧。” 既然是奶奶雇佣的,那应该已经付过工钱了吧,但克洛泽觉得还是应该感谢他们能来护卫马蒂等人。只是,对于那个身体有残疾的人,他心里终究还是有些疑惑。 更要命的是,那个装着义肢的男人居然还主动搭话,这让克洛泽更加困惑了。 “你是叫克洛泽吧?我有点事想问你,不介意吧?” “…… 什么事?” 这个男人一副无赖的样子,是那种经常能在收藏家身边见到的类型,但克洛泽在眼镜后面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着他。 他腰间挂着一根看起来用得很旧的铁棍,身上穿着上等金属制成的胸甲和腰带,最后,还有那看起来价格不菲的义肢。作为冒险者来说,这装扮实在是太不自然了。 而且,这个男人居然说出了更离谱的话。 “我们正在找一个叫阿玛米的英雄,要是你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们呀?” “对于你们这些非收藏家的人,我是不会透露这边的信息的。这是规定。” “什么嘛,想让我免费告诉你消息,哪有这么好的事啊。不过,作为交换,我可以把从奶奶那儿听来的,关于英雄阿玛米打败混合体的经过讲给你听。” “什么……?” 克洛泽听了这话,顿时慌了神。 奶奶不可能把信息随便告诉普通的冒险者啊,然而这个男人从怀里露出一角的卷轴,毫无疑问是只有在收藏家联盟才会使用的东西。 面对接二连三的疑问,克洛泽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他按住太阳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马蒂。只见她又露出一副为难的苦笑,然后把手掌朝向了那个男人展示的卷轴。 这就是全部的答案了。奶奶是故意雇佣了这些神秘的冒险者,想让他们共享信息。克洛泽毕竟只是暂代掌柜,对于在收藏家联盟中拥有绝对权力的奶奶,他是无力反抗的。 克洛泽紧张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重新面向那个男人。 “…… 好吧。这边请。” “嘿嘿,识趣的家伙我可不讨厌呢。” 面对看起来疲惫不堪的暂代掌柜,自称冒险者的男人笑着耸了耸肩。在他们身后,马蒂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然后目送着这三个人被带去别的地方。 结果,他们的正式上任被推迟到了第二天。 第113章 蓝色生命邮件的传闻 我正在王都供贵族下榻的宅邸里,和齐格隆两人凑在一起商讨事情。 我们一直在按自己的方式进行调查,可关于蓝色活铠甲的情报却一无所获。由于毫无进展,又迫于现实的严峻,我们只好通过和阿玛米他们一起训练来暂且逃避,可一旦他们离开,我们就立刻陷入了困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完全没了头绪。 “找吟游诗人打听不行,依靠情报贩子也不行,去酒馆里探听还是不行,这绝对办不到啊!” “好啦,毛里,冷静点 —— 只能踏踏实实地继续查下去啦。” 齐格隆拼命地安慰着我,我急得不停地跺脚,把椅子弄得嘎吱嘎吱响。 话虽如此,就凭我和她毫无头绪地四处寻找,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东西在这广阔世界的哪个角落。而且,来自女王陛下的敕命这一责任确凿无疑地压在身上,每天腹部都像被刀绞一样,疼痛愈发强烈。 “唉…… 早知道就拜托阿玛米他们帮忙了呀。” 这可是连收藏家联盟都不能依靠的绝密事项,可要是那个男人的话,说不定能帮忙保密又不泄露机密地帮我们一把呢。我一边吐露着这种近乎撒娇的内心想法,一边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任由长发垂落下来。在外面可不能摆出这副模样,但在宿舍的单人房间里应该没关系吧。 我是这么想的,可看到我这样的齐格隆却摆出了年长者的架子,开始数落起我来。 “哎呀,毛里?你从刚才开始就举止不雅哦。” “是啊,确实呢…… 啊,真是的,为什么我要这么烦恼呀…… 果然这世上就是不讲道理啊。” 毕竟活铠甲之类的可是关乎国家的大事,不应该交给我这样的乡下贵族,而是该让爱德瓦特之类的人去处理才对吧。我不过是个被派到地方城市的子爵之女,在王都可算不上什么,连骑士都比我有地位呢。这样的牢骚不停地在我脑海里打转。 我正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敲门声传了过来。 “来了。” 齐格隆代替不想动弹的我去应门,趁这工夫我整理了一下头发,重新在椅子上坐好。可能表情还是有点阴沉吧。 话说回来,在王都能到骑士团宿舍来拜访我们的熟人可没几个,而且能直接进来的,基本上也都是有贵族身份的人,所以除非是传令官,能想到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了。 “克洛泽先生?您这是在工作中……” “我得到了一些急需告知你们的情报,所以就主动过来了。可以进去吗?” 那个戴着眼镜、行事向来干脆利落的少见男人,像往常一样利落地走进了房间。只是,处理事件的后续工作大概相当繁重吧,之前还坐在椅子上的这位青年,脸色明显憔悴了许多。 “我这就去给您泡杯喝的吧。” “不用麻烦了。也不是什么长篇大论的事儿。” 克洛泽迅速伸手拦住了正要去拿杯子的齐格隆,然后转身面向我们,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像是要缓解紧张似的轻轻吐了口气。 “是关于阿玛米先生的补充情报。” “补充情报…… 他从王都出发到现在才三天吧?这次他又惹什么麻烦了?” 正因为他被称作英雄,所以可能麻烦事就会主动找上门来吧。我打趣着说了这么一句,可克洛泽的表情依旧十分严肃。 “他是个驯兽师。” 驯兽师。 就这一句话,让房间里的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在没有前后文修饰的情况下,这个词指的是能与被驯服的铠甲进行意识沟通的人。所以我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对着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啊,不会吧…… 要是驯兽师的话,不可能那么厉害的呀,不是吗?” 能通过声音与被驯服的铠甲进行意识沟通的驯兽师,为了能更灵活地操控铠甲,需要对指令相关的内容进行研究和训练,所以作为个人而言,其身体能力比起骑士或战士来必然要逊色一些。因此这也成了被驯服的铠甲唯一的弱点,通常驯兽师周围都会有精锐部队负责护卫。 但是,阿玛米个人的战斗能力,虽说那次算是突袭,可他仅凭三个人就把弗里德里希的护卫打得落花流水啊。而且,说驯兽师身边不带着被驯服的铠甲,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然而,克洛泽似乎看穿了我的这些想法,他摇了摇头。 “当然,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 —— 但是在阿玛米先生的行动轨迹中,总是伴随着蓝色活铠甲的传闻。” “蓝色活铠甲!?” 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把椅子都踢倒了,坐在旁边的齐格隆也惊讶得捂住了嘴。 至少克洛泽是知道女王陛下敕命相关事情的。所以他才会特意来告诉我们这些吧,可一想到那个之前和我们相处得那么融洽却什么都没说的男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又懊恼自己居然一直没察觉到。 “这是从帝国辖区幕后圈子来的三个冒险者的说法。他们说因为这事儿得到了奶奶的许可,所以肯定不会有错,据说那蓝色活铠甲能听懂人话,还试图救人…… 还救了一个脑魔和奇美拉莉亚呢。”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那难道是 ——” “是的,那个男人说名字叫舒尼亚?冯?洛尔和法蒂玛。” 仅仅是普通冒险者提到了奶奶的名字,既然克洛泽都相信了他们的话,那我们也很难把这当作是谎言一笑了之了。而且,关于能听懂人话的蓝色活铠甲救了舒尼亚和法蒂玛的说法,和阿玛米他们的情况也太吻合了。 这样一来,让人在意的就是那些冒险者的身份了。 “那些人是谁?我可不觉得那个奶奶会轻易相信普通冒险者啊。”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叫亨梅的男人,据说以前曾率领过组织收藏家,所以可能和那方面有关系吧。好像是说,他还受过阿玛米的恩情呢。跟着他的另外两个人,一个自称是塞克斯顿的流浪骑士,还有一个叫埃里的魔法师。” “魔法师啊……” 虽然不像活铠甲那么罕见,但也是种很特别的存在。这也是一种天赋异禀的才能,如果运用得当,在军队里也能成为特殊的存在,可他为什么甘愿做个冒险者呢,这让我愈发觉得可疑了。 “那么,他们是去追阿玛米了吗?” “我觉得把所有情况都如实相告是很危险的,所以关于阿玛米?收藏家的去向,我就装作一概不知了。不过,就算在收藏家联盟能把消息封锁住,但只要有人去打听,迟早还是会泄露出去的吧。毕竟也没办法下达封口令啊。” 我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我大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过克洛泽。绝不能浪费他给我们创造的这个机会。 “齐格,准备旅行的行装!” “啊,呃,要做什么?” “去追阿玛米他们呀。如果那些冒险者说的是真的,那我们该做的事情不就只有一件了吗?” 齐格隆恍然大悟,立刻朝里屋跑去准备行装了。 假如蓝色活铠甲真的是阿玛米所驯服的,那么招安野生活铠甲的任务方向就会发生急剧变化。甚至可以说,这几乎成了唯一的一线曙光。 而且既然不知道那些神秘冒险者追寻阿玛米的目的是什么,那我们就应该把他们的存在告知阿玛米他们。既然如此,就不能浪费克洛泽为我们争取到的这点时间。 “谢谢你,克洛泽。等回来以后,一定要好好答谢你。” “不用了,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你们还是赶紧出发吧。要是不在波洛姆尔追上他们,往后可就不好追踪了。” “我知道啦。我都不知道特尼卡在哪儿呢。” “希望你们能顺利会合。那我就先告辞了。” 那个依旧毫无亲和力的男人,甩动着他那银色的头发,转身离开了房间。 此刻在我心中燃烧起来的,和之前不同,是一股对他之前在王都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些事的莫名怒火。我暗自下定决心,哪怕是耍赖皮,也要让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 “你是不是生气了?” “有一点吧。好不容易才成为朋友的,就不能稍微相信我一下吗?” 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哼着小曲儿,开始匆忙地准备起旅行所需的行装来。 毕竟,原本以为绝对找不到的线索,竟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 “该死的,那个死脑筋!什么不知道组织收藏家的去向啊,肯定是知道的呀!” 在旅店的一个房间里,塞满稻草的枕头被扔得满天飞。 那个穿着旅行装的男人单手接住了枕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拿东西撒气呀。要是把旅店的东西弄坏了,还要赔偿呢,饶了我吧。” 塞克斯顿叹了口气,心想就因为这点小事要是暴露了身份可怎么办呀。虽然伪装成流浪者暂时没什么问题,但对他们来说,这里可是敌国的中心地带啊。 埃里内拉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要是在帝国的话,我当场就把这儿烧了…… 居然不告诉马蒂,这算怎么回事嘛!” “收藏家联盟也是靠信誉做生意的呀。想从那个暂代掌柜那儿套出话来,看样子是不太可能了。” “要是亨梅还是组织收藏家的首领的话,肯定能问出来的呀。为什么要把徽章还回去呢?” “就你这身体状况还能当收藏家首领?你那光秃秃的脑袋里是不是啥都没有啊,笨蛋。” “别叫我笨蛋呀!我才不 ——” “嗯嗯!你说到底也只是个流浪者呀,埃?里?小?姐??” 埃里内拉赶忙捂住了嘴,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家旅店虽说不算特别破旧,但木头和灰泥做的墙壁很容易就会把稍微大一点的声音传出去,尤其是她那又尖又高的声音,传得可清楚了。 面对塞克斯顿大声的咳嗽和严厉的目光,红发少女气鼓鼓地鼓起了脸颊。 “就算是这样,也该尊重一下别人呀,话说回来,你们平时也没尊重过我吧。” “你是喝醉果酒了吗?说梦话等睡着再说吧。” “我可是很尊重你们的呀。只有在你们好好完成工作的情况下哦。” 面对满脸胡茬、总是嘲笑别人的亨梅,以及眼神冷漠得让人吃惊的塞克斯顿,埃里内拉爆发了。 “什么叫梦话呀!亨梅你自己不也有一半是流浪者的习性嘛!塞克斯顿你也没资格对我提条件吧!” 不过,对他们来说,这样的争吵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所以在他们看来,这就跟小孩子闹别扭哇哇大哭差不多,尤其是对逐渐兼任秘书官、负责照顾大家兼教育大家的塞克斯顿来说,他甚至觉得这正好可以考虑一下该怎么管教她了。 所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全是些尖酸刻薄的话。 “那种无关紧要的事你去跟军兽安夫说去吧。话说回来,亨梅大人您刚才说从掌柜那儿得到了什么消息,是有什么收获吗?” “什么叫无关紧要的事呀,我感觉塞克斯顿你一天比一天刻薄了呢。” 被称作业火的埃里内拉也被塞克斯顿的冷漠气得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要是在塞克斯顿刚成为她秘书的时候,她这样闹脾气的话,估计得在地上磕头求饶了吧,可现在就算她假装哭鼻子,也会被轻易看穿,只会被敷衍了事。 看到骑士侍从这样的反应,亨梅笑着耸了耸肩。 “老大都是这副德行,所以呀,部下不优秀可不行呢。再说了,情报来源又不局限于收藏家联盟。在城里,不光是吟游诗人的歌,就连关于看到钢铁马车之类的传闻也偶尔能听到呢。” “也就是说,要进行彻底的打听咯?感觉效率不高啊。” 既然身处敌国,就必须避免因为到处打听而引起别人的怀疑。在这种情况下,无差别的打听是相当危险的,塞克斯顿摸着下巴,思考着,觉得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另一方面,亨梅却觉得没什么可烦恼的,他一边把蜡烛的火移到烟上,一边把视线投向了窗外。 “也不是说要在街头到处去打听。如果阿玛米真像传闻中说的那样,要锁定他所涉及的人物和住宿地点应该也不难吧?” “…… 就是和奇美拉莉亚一起住的旅店咯。这下明白为什么特意选这儿了。” 埃里内拉意识到自己被无视了,便抱着稻草枕头重新坐好。她虽然经常会有一些让人觉得脑子不太好使的言行,但其实是因为她不喜欢思考,缺乏集中力,所以如果把事情说得简单易懂,她接受起来还是挺快的。 所以听到亨梅说出这么准确的话,她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而且他们身边还有舒尼亚?冯?洛尔跟着,所以也不太可能特意去风险高的贫民区,就算有钱,大部分旅店也不会接待奇美拉莉亚,这他们应该也知道。所以在平民区里,能接待奇美拉莉亚的、和收藏家有关系的旅店,据我所知,不会超过五家。” “但是我不知道呀。就算他们住过旅店,那辆钢铁马车又藏在哪儿了呢?要是把那样的东西随便放在那儿,应该会很显眼的呀。” 埃里内拉对此表示佩服,可塞克斯顿却还是一副不太信服的样子。 实际上,关于马车的问题,亨梅自己也有些疑惑,但觉得暂时也没办法去查,就先搁置一边了,所以面对骑士侍从的提问,他也摇了摇头,表示这并不重要。 “只能从我们能想到的地方开始找起咯。反正要是用这种方法都找不到他们的行踪,那就算不情愿,也只能扩大调查范围了。” “也是哦。正好是晚饭时间了,那就从这家旅店开始打听吧。” 埃里内拉敲了敲亨梅的义肢,发出哐哐的声音,亨梅一边说着 “好呀”,一边把手搭在窗户上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窗框上有一些小小的爪痕。 这应该是奇美拉莉亚留下的吧。是从下面跳起来的时候抓的呢,还是有个臭烘烘的家伙差点从窗户掉下去的时候抓的呢。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亨梅的猜测还真就猜对了。 选择这家夜鸣鸟亭可并非偶然。而且还被安排到了里面有三张床的房间,这要说不是命运的捉弄、运气爆棚,还能是什么呢。 第114章 海岸线 从王都出发后迂回前行了数日。 穿过草原后,一片大海出现在眼前,玉匣在海岸边停了下来,我们又在此处休息。 一直握着方向盘的舒尼亚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指着那风平浪静的海面说道: “这就是贝尔地中海。南边与尤莱亚王国接壤,西边是卡萨多尔帝国,北边连着贸易国林登,是一片风平浪静的内海。在西边,帝国军和王国军正在为争夺制海权而争斗不休。” “确实如此啊。虽说我不知道那个贸易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但帝国要是能切断王国的海上航线,那可就占据相当有利的地位了。” 在如今陆路大规模运输困难的时代,海运的重要性确实相当高。只是,目前这海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所以我反倒对那片信息空白的区域更在意了。 “既然叫地中海,那东边也有陆地咯?” “东边是被称作焦土之地的地方,据说那里动植物都无法生存,一片荒芜。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好像很危险,不能靠近。” 听了这话,达马尔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惊叹声。 无论是地中海还是焦土之地,都是八百多年前不存在的地形。至少在肖科诺米亚科往东北方向,以前是没有内海的,更没听说过有什么靠近就会有危险的地方。 我心想,大概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或者是在这八百年间发生了大规模的地壳变动吧。 “好了,差不多该出发了。达马尔,和舒尼亚换着开一下吧。” “好嘞好嘞。” 舒尼亚这段时间一直不停地在开车,听到换班的指示,虽然脸上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但还是照做了。 她在专注做事的时候,从不会说自己累了,所以最近我才明白,每次停车的时候得留意一下她的状态。能吃苦耐劳是好事,但也不能因此把身体搞垮了呀。 “腰累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 “开车可比想象中要累人得多呢。要是累了就马上说哦。” “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她大概是通过亲身体验才深刻理解了吧,很干脆地点头应道。 然而,可能是换班的指示下得有点晚了。玉匣在仅仅是被夯实过的、缓缓加速的道路上行驶,车身摇晃起来,舒尼亚微微皱起了眉头。 “或许以后应该更频繁地休息和换班才好啊。” “明明应该比马车舒服多了才对…… 真奇怪。” 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咚咚地捶打着想必已经僵硬的腰,这画面还真让人有点担心。人随着年龄增长,身体疼痛是难免的,但在八百年前,她还未成年,本不该有这样的感受啊。 “果然还是想泡澡啊。” 在夜鸣鸟亭住宿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 不过,除非是温泉源头,否则能积攒到可以泡澡的热水似乎是很珍贵的。据毛里妮说,贵族中有人家里会有浴室或桑拿房,但这也就意味着非贵族阶层的沐浴文化很淡薄,普通百姓也就是简单冲个澡罢了。 因此,法蒂玛虽然一脸由衷的担心,但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 “哥哥,你该不会是哪里坏掉了吧?” 要是已经不知不觉坏到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程度那可就糟了,但目前我的思维应该还是很正常的,我摆出一副像吃了酸梅似的表情,阿波罗尼亚则一边偷笑一边戳了戳法蒂玛的话。 “会不会是猫黏人黏得太过分的原因呀?” 被这么一说,法蒂玛哪能默不作声,她双眼闪着暗光,带着怀疑的眼神俯视着阿波罗尼亚。 “狗才可疑呢,好像会在哥哥的饭菜里放奇怪的东西哦。” “哦哦?分饭菜的时候可是在大家面前分的呀,而且之前都是用同一个锅煮的哦?笨蛋也该适可而止地说几句吧。” “谁知道呢。我可知道哥哥晚上站岗的时候有人送吃的这事哦。” “你这么说的话,猫不也偷偷钻到被窝里去了嘛?” 一番精彩的唇枪舌战之后,两人同时轻轻地呼了口气。 但这事可没就此打住,车身好像碾到了什么东西,产生的震动就像是比赛开始的锣声一样,瞬间引发了一场激烈的争斗,法蒂玛使出高速猫拳,阿波罗尼亚则一边躲避一边用狗踢反击。 “狗就是满肚子坏水的骷髅架子!” “我可不想被你这色猫说什么动摇主人的理智之类的话!” 在并不宽敞、难以自由活动的车内,两人这番攻防还真是精彩。法蒂玛的猫拳要是打中了,肯定能把人打得倒地不起,但由于空间狭小,没法充分发挥出拳的弹力,所以她似乎是全力在提升出拳的速度。相反,阿波罗尼亚身材小巧,却能灵活地化解攻击,还能瞅准空隙用低踢攻击对方小腿,以此弥补力量上的不足。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互相呛声,说不定她们俩关系其实还挺好的呢。 “之前缠着吃别人送的东西的,到底是谁来着?” “你要是早就在听的话,那你是在哪儿看到的呀!?说到底,把亲昵和爱慕混为一谈,还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处于发情期,这可真让人头疼啊!” “谁、谁一直处于发情期啦!我也很努力了呀,从那以后我可没有一直晕头转向的哦!” 这场愈演愈烈的争斗逐渐演变成了互相揭露对方秘密的局面。 我正琢磨着该什么时候出面制止呢,一直在揉腰的舒尼亚突然把手伸进了挎包。 刹那间,奇美拉莉亚二人的动作停了下来,表情凝固,慢慢地血色也褪去了。 “你们俩,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从挎包里拿出烤栗子把玩着的舒尼亚,脸上呈现出的完全是一种虚无的神情。本来就已经疲惫不堪的她,此刻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仿佛有一股无声的冷焰在升腾。 “坐下。” “可是这只色猫 ——” “都是这只下流狗的错 ——” 两人不顾一切的抗议声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但战局早已分明,就算她们俩有点肢体上的冲撞,也不可能让舒尼亚动摇分毫。 反倒因为从挎包里传出了什么东西被削掉的嘎吱声,两人同时吓得耳朵耷拉下来,尾巴也紧紧地缠在了腿上。 “坐下。” “‘是’。” 我一边盼着她们俩能平安无事地被放过,一边借着说教的由头躲到了炮手位上。 然而,我本以为这样就能从这个话题中解脱出来了,可刚一坐到座位上,无线电就响了起来。 “喂,你之前收了别人送的吃的什么的?” 看样子,奇美拉莉亚她们的声音连带着以太机关的声音,一直传到了骸骨所在的地方。我顿时感觉有点头疼。 “准确地说,是昨天晚上收到的啦。” “详细说说内容。” “搞什么呀,突然问这个 —— 是叫沙沙莫可来着?就是那种把类似玉米的东西揉进面团里做成的面包,中间夹着干肉和叶类蔬菜的那种。” “那只狗,就对你特殊待遇啊…… 猫也没资格说别人啦,明明自己又酸又甜的味道让人舌头都受不了,还差点流口水呢。” “我觉得那味道还算挺多汁的呢。” “我不是要听你说送的吃的味道怎么样啊!” 因为他说又酸又甜,我才说了味道的事,结果一问他到底想说什么,就立马被切断了无线电通讯。好像是哪里惹到他了,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而且,对话刚一中断,雷达就发出了尖锐的响声,真让人受不了。于是,达马尔的声音又从无线电里传了出来。 “雷达有反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有相当多的生命体征反应呢。” “好像都聚集在一个地方,难道是在露营吗?” “在路中间吗?还真是些让人头疼的家伙啊。” 达马尔一边嘟囔着真麻烦,一边把玉匣从大道上驶离,躲进了一片长得高高的杂草丛中前进。结果车身摇晃得突然厉害了起来,似乎连正在说教的那两人也察觉到了异常。我刚想到舒尼亚是不是朝车身前方跑去了,过了一会儿,无线电里的声音就变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啦,我觉得可能是商队的大篷车正在休息呢。” “大篷车?” “就是一群商人组成的队伍啦。他们在波洛姆尔采购货物,然后运到王国各地的商店去批发,反过来也会把王国的产品在波洛姆尔卖给贸易国的商人,以此赚取利润。” “感觉就像是物流从业者呢。他们是在休息吗?” “不知道,但可能性很大。沿着白色海岸往东走,有个由特里什纳子爵治理的边境小镇阿齐卡,那里的特产好像是果酒。” 一提到特里什纳子爵,我就想起了前几天才分别的毛里妮。 她虽然身为贵族,但从不趾高气扬。不过,在这个狭小的王国里,只有五个城镇,她却能拥有其中一个作为领地,这也算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吧。 而一听到酒的话题,玉匣里最小的大酒鬼阿波罗尼亚就在无线电那头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啊,那位贵族大人该不会就是阿齐卡的领主一族吧!?呜呜呜,阿齐卡产的果酒可好喝了呢。” “闭嘴。要是商队大篷车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别贸然靠近 ——” 舒尼亚本来想说等下次见面之类的诅咒的话,但她的声音也被那独特的尖锐警报声给盖过了。 —— 非生物目标警告,是这么说的吧? 这是在发现没有敌我识别装置(iff)反应的非生物目标时发出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我凭借着早已习惯的紧张感,迅速解除了主炮的安全装置,与此同时,玉匣也猛地停了下来。 “搭档,从雷达上能看出目标的种类吗?” “就这种反应的话…… 是克拉克吧。动作挺迟缓的。” 我一边自己做出判断,一边轻轻地松了口气。 另一方面,无线电里传来了对这个没听说过的名词的询问。 “克拉克,是什么?” “是一种用四条腿行动的战斗机器哦。就是那种,有着圆柱状身体的家伙。” 克拉克是一种军民两用的自动警戒机器人,它的特点是有着像放倒的易拉罐一样的躯干,从躯干上伸出四条腿和两条胳膊。民用的那种只是胳膊上拿着一把霰弹枪,而军用的除了在躯干部位配备机枪外,还拥有能抵御手枪子弹的一定程度的装甲。 不过说到底它也就是个用于警戒的玩意儿,躯干上的机枪也只是针对人的、利用手枪子弹的那种,要是碰上机甲或者装甲车,从正面就能把它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我本来想说它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刚听完外观描述,无线电那头的回复声音却异常严肃。 “不会是铁蟹吧……?” “现在是这么叫它的吗?说它像蟹吧,其实更像蜘蛛 ——” “那可是会使用雷电魔法的强敌。本来奇美拉莉亚大多就和雷电魔法相克,再加上它们还有成群袭击人类的习性,在收藏家联盟里也造成了不少伤亡呢。” 从她的解释来看,克拉克好像是完全失控了,而且似乎大部分都已经把机枪子弹打光了。不过,非杀伤性的霰弹枪居然也被视为威胁,这还真有点奇怪,达马尔也对此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惊叹声。 “用非杀伤性的霰弹枪被打死,这情况,说不定是限制器坏掉了吧……” “它最大能发挥出多少威力我也不知道,有这种事吗?” “谁知道呢。话说回来,搭档,咱们怎么办?是去救那些可怜的家伙,还是扔下他们不管自己逃跑,我反正都行啦。” 面对骸骨的询问,我稍微思考了一下。 如果克拉克不能使用机枪的话,不用把机甲或者玉匣暴露出来,只用手枪应该就能轻松应对了,但特意去介入一场本可以避开的战斗,总觉得有点不妥。 然而,舒尼亚却坚决地表示要去处理。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把它们消灭掉。铁蟹…… 四处乱窜的克拉克很可能会在某个地方造成破坏,而且说不定还能从收藏家联盟拿到讨伐报酬呢。” “哦?能赚点零花钱的话,倒也不错嘛。” “—— 好吧。就这么扔下不管的话,心里也过意不去,偶尔也做做像收藏家该做的事吧。” 我说完便从炮手位上起身,下去一看,原来法蒂玛和阿波罗尼亚已经预料到了我的决定,正全副武装地在等着呢。 不过,带着怕电击的她们俩一起去,这合适吗,我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你们不是怕雷电魔法吗?” “是不喜欢啦,但工作还是会好好完成的。” “只要能发挥作用,就没必要靠得太近啦,所以我没关系的哦。” “—— 好吧。一旦觉得危险就马上撤退哦。以你们俩的速度,应该不会比克拉克慢的。” 看到刚才还在吵架的两人一起点头,我苦笑着从行李室里拖出了装备。 我穿上许久未用的铠甲,把自动步枪扛在肩上,把手枪插进枪套,就在这时,达马尔突然叫了一声。 我往驾驶位那边一看,骸骨一边说着不行不行,一边把一个黑色的东西递给舒尼亚,而她则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 “啊,这是什么?” “哎呀,我突然想起之前有人让我给舒尼亚做个自卫的玩意儿。比起她腰上那个装饰品,这个应该好多了吧。是一把左轮手枪,所以也不用担心会不小心打到脚啦。” 递过来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一把旋转式左轮手枪的握把。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举动让舒尼亚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视线在我和握把之间游移了好一会儿,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把已经上好保险的手枪。 她这副模样倒是和我想象的差不多,而骸骨这边,我也有话想说。 “要是觉得不用跟她说,那一开始就别拿出来呀。” “哎呀,我自己都完全忘了嘛。” 说着,达马尔还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骨。要是他有肉身的话,这会儿应该是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吐舌头的样子吧。真是让人生气。 都已经聊过这事之后过了一个多星期了,而且训练的事骸骨自己还吹嘘说由他来负责呢。结果竟然忘得一干二净,直到人家把手枪插进枪套了才想起来。 “…… 法蒂,回头把达马尔拆了吧。” “哎呀等等!请等等!这其中是有原因的啦!” 面对戴着头盔的我投来的冰冷目光,达马尔慌张地挥舞着他的手套。然而,他所谓的原因只是咔咔地动着下巴,半天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法蒂玛见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扭头看向了这边。 “这是工作吗?” “是工作。” “怎么想都不对吧!?你们都脑子进水了吗!” 完全被无视的达马尔抱着头大喊起来,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真搞不懂他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道个歉呢。 我一边决定回头稍微教训他一下,一边做好了准备,然后振作精神,打开了后舱门。 “好了,那我们出发吧。舒尼亚和达马尔在玉匣里待命。还有,趁现在赶紧教教她们这装备的构造和使用方法。” “是,长官。” 希望你们别到时候才发现,没学会可就糟了。 我背对着歪着头的舒尼亚,带着表情略显怪异的奇美拉莉亚二人,一头扎进了那片杂草丛生的 “海洋” 之中。 第115章 守护者 从高高的杂草缝隙中窥探到的这场战斗,已经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一开始或许人类在数量上还占优势,但面对凭借机械的高反应速度而引以为傲的克拉克,仅凭外行人挥舞的刀剑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即便几个人一起挥剑砍去,也会被它迅速用安装在手臂上的电极击中身体,伴随着 “啪” 的一声巨响,便倒地不起了。 只是,从那些倒下的人体上,明显能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所以他们是否真的丧命还存疑。 “这得是多高的电流啊…… 说什么非杀伤性武器霰弹枪,不会是骗人的吧?” “嗯…… 我之前只见过一次,那可太吓人了。用铁制武器砍它的人,全身都变得漆黑呢。” “确实会这样啊。” 原本这武器应该只是为了通过电击使人失去行动能力,但不知是何原因导致它失控了,似乎一直在以最大功率进行攻击。那放电产生的炸裂声,对听力敏锐的奇美拉莉亚来说似乎很痛苦,法蒂玛紧紧捂住自己的大耳朵,阿波罗尼亚也面露痛苦之色,表情都扭曲了。 在这种情况下,像是商队的那群人因为遭受的损失过于惨重,开始纷纷丢弃行李,四散而逃。只是,他们做出这个决定已经太晚了,克拉克们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足以应对四散奔逃的所有人。 要是就这么放任不管,他们肯定会全军覆没,我透过自动步枪的瞄准镜观察着。 然而,没等我开枪,就有一个人站出来挡在了追击的克拉克面前。 “野猪?” 出现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肩宽背厚的奇美拉莉亚。先不说他的胳膊和腿像圆木一样粗壮,单看那极具特点的鼻子、狰狞的獠牙,以及从头盔下露出的覆盖着黑褐色毛发的脸,活脱脱就是一头野猪的模样。 我看到这从未见过的模样不禁歪了歪头,阿波罗尼亚则一边端着自动步枪,一边轻描淡写地给我解释道,仿佛这没什么稀奇的。 “是奇美拉莉亚?希希啦。比起卡拉,它力气更大,耐力也比凯特要强,在重装步兵队里偶尔能见到呢。” “在解放者组织里也经常能看到哦。我好几次看到他们在练习格斗,大家都防守得特别严密,战斗方式也给人一种很慎重的感觉。” “我还以为是会向敌人发起冲锋的那种种族呢,看来不是啊。” 因为是野猪,所以我下意识地就觉得会是那种靠身体冲撞的战斗方式,但好像并非如此。我俩都不禁同时歪了歪头。 —— 应该说是防御型的吧。 这位全身穿着华丽铠甲、长着野猪脸的男子,正如法蒂玛所说,稳固地进行着防御,挥舞着长柄钉头锤牵制着克拉克,同时展开战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攻击手段软弱无力,比如他能巧妙地躲开克拉克的手臂抓取,然后将钉头锤狠狠地砸过去,看起来相当有本事。 而且他甚至还故意做出一些吸引敌人的假动作,看样子是打算殿后保护那些逃跑的商队成员。原本就打算前去支援的我,不禁对他的这份心意心生赞赏。 “阿波罗,瞄准克拉克躯干部分的中央进行攻击。被阿波罗咬住的家伙由法蒂玛负责迎击,我去对付缠着那头希希的家伙。” “嗯,就这么扔下不管的话,心里也过意不去啦。” “嗯…… 我虽然讨厌电击啦,但这是工作,也没办法呢。” 两人似乎都不是很乐意,但即便如此,当我手指搭上扳机时,她们还是立刻绷紧了表情。 就我目前看到的情况,这些克拉克似乎是没有配备机枪的民用警戒型机器人。那样的话,它们的装甲应该只是薄铝板或者强化树脂之类的,不管是用自动步枪还是斧头剑,只要击中一下,应该就能造成致命伤。 我轻轻拍了拍阿波罗尼亚的肩膀作为信号,她微微绷紧身体,然后 “砰” 的一声响亮地开了一枪。 “…… 从最左边的那个开始哦。” “明白。法蒂,没问题吧?” “我随时可以。” 在法蒂玛回答后的一瞬间。 草丛中枪声响起,克拉克的机体上火花四溅。 以此为信号,我像拨开高高的草丛一样冲了出去,朝着距离最近的克拉克连开三枪。 “—— 没打穿啊。” 虽然在它的躯干装甲上打出了几个圆洞,但似乎没有击中关键部位。这个应该被称作自行式易拉罐的机器人,猛地一转方向,像虫子一样舞动着四条腿,朝着我这边冲了过来。 然而,它既然没有远距离攻击武器,就无法对持有自动步枪的我们构成威胁。我再给它补上一枪,这次似乎击中了关键部位,它在冲过来的途中就径直滚落到了地上。 于是,似乎是信息共享起了作用,其他的克拉克们大概是根据那古老的程序判定自动步枪是一种威胁。之前大部分都在围着奇美拉莉亚?希希的那些克拉克,现在都转而朝着我和阿波罗尼亚这边行动起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方向转变,野猪脸男子似乎略微有些困惑,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砸烂了背后一台克拉克之后,正好与我对上了眼。 “嗯!?您是 ——!?” “还没完呢!” 奇美拉莉亚?希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听到我的声音后,他立刻重新握紧钉头锤,又开始牵制那些仍在瞄准他的克拉克。 他这种冷静且迅速的判断,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战士。我在心里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同时继续扣动扳机,又干掉了一台喷射出液压油的报废克拉克。 随着一台台克拉克被摧毁,它们似乎是根据威胁程度的判断,开始陆续从希希身边撤离。这样一来,得以自由行动的重装兵希希,便挥舞着那沉重的钉头锤,仿佛在说此刻正是良机。 “噢噢!” 猛烈的钝器一击之下,那薄弱的装甲被轻易贯穿,伴随着一声巨响,内部似乎短路了,火花四溅。希希即便被火花溅到,也没有丝毫退缩,而是朝着已经不再理会他的另一台克拉克扑了过去。 原本数量就不足二十台的自动机械,在分散了战力且被各个击破之后,没过多久,在我眼前就再也没有能活动的了。 “搞定。阿波罗,你那边情况如何?” “还有一台!我干掉了三台,猫干掉了两台 —— 啊,这只臭猫!” 刚听到无线电里传来这样的声音,紧接着就变成了一阵轰鸣声,定睛一看,只见空中有一只金属手臂在飞舞。看样子她们俩似乎是判断这玩意儿光靠声音吓唬人,其实没那么可怕,还在互相攀比着谁干掉的更多,这可真是让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对于擅长使用自动步枪的阿波罗尼亚来说还好,但只能进行近战的法蒂玛,要是被击中一下可就有性命之忧了,还率先发起冲锋,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们俩,等会儿我有话要说。” “嗯?要算输赢的话,这是平局啦?” 我本想纠正她不是这个意思,但又把话咽了回去。既然战斗结束后的希希就在眼前,也不好在无线电里继续问答下去了。 而他在战斗时的勇猛模样和现在截然不同,与我目光交汇时,还微微低下了头。 “多谢相助。不过,您到底是……?” “只是路过的收藏家啦。嗯,平时也不怎么干活儿的。” “原来如此…… 因为是铁蟹,所以才出手相助,是这么回事吧。” 看来正如舒尼亚所说,把消灭铁蟹当作工作来接的收藏家还不少呢。希希似乎对这突然的援手之举感到有些疑惑,但一听我说自己是收藏家,便露出一副理解的样子,深深地低下了头。 “自我介绍晚了些。在下是赫尔姆霍茨,担任特尼卡的守护者 —— 引路人的职务。” “特尼卡…… 嗯?” 我不禁吃了一惊。虽然不知道引路人具体是干什么的,但我万万没想到,隶属于神秘的特尼卡的人会出现在街头巷尾,而且还毫不掩饰这一点。 我这样的反应似乎也不算稀奇。看到野猪脸男子喉咙深处发出 “咕噜” 一声轻笑,我轻轻咳嗽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表情,也微微低下了头。 “啊,失礼了。我是收藏家联盟的首领天海恭一。不过,在特尼卡工作的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战斗呢?” “我本是在去阿齐卡工作的途中,看到这些家伙在袭击商队。我急忙赶去帮忙,在把商队的商人都放走之前还算顺利 —— 结果最后反而是我被救了。” 赫尔姆霍茨虽然面容刚毅,让人难以看出表情变化,但他还是低声嘟囔着这事儿挺丢人的,然后静静地垂下了目光。我从这个安静男人的反应中,感觉他似乎是个善良的人,于是便放松了肩膀的力道。 大概他确实是个武人吧。察觉到我身上的紧张感消失了,他便 “呼” 地大大地吐了一口气,还瞥了一眼自动步枪。 “…… 从没见过这种武器,能一击就干掉铁蟹,这可真是厉害的远程武器啊。而且还让解放者组织的人也配备了同样的武器。” 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法蒂玛和阿波罗尼亚已经会合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特意拿着被炸飞的手臂和装甲碎片,但阿波罗尼亚看上去倒也没觉得特别奇怪,还很自然地回应着赫尔姆霍茨。 “我们的首领是个怪人,他很喜欢奇美拉莉亚呢。” “不,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奇美拉莉亚啦,只是觉得不应该歧视人类和他们有什么不同而已。” “即便如此,哥哥您也已经够奇怪的了呀。” 听到法蒂玛在背后小声说的这句话,我连哼都哼不出来了。 我觉得歧视性的观念是错误的。但是,不管怎样,我都把她们当作自己人一样珍视,所以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摘掉 “怪人” 这个称号。 我这副困惑的样子大概让赫尔姆霍茨觉得很好笑吧。这次他很明显地耸了耸肩膀,笑了起来。 “咕噜咕噜,看来确实是个怪人无疑了。阿斯忒里翁暂且不说,能让凯特这么喜欢的人,要不是喜欢奇美拉莉亚,恐怕也做不到吧。” “就像引路人先生说的那样啦。就算是阿斯忒里翁,也不会特意去亲近自己讨厌的人啦。” “嗯,确实是这样 —— 不过,刚才没听清,引路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我莫名地感到有些难为情,便像要逃避似的赶紧把话题转到了需要了解的信息上。 于是,赫尔姆霍茨虽然脸上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神情,但还是重重地拍了拍身上的重装铠甲的胸口,带着几分自豪地开口说道: “我们是特尼卡的剑与盾。在这个和平遥不可及的时代,只有研究者们能够重现那些能引领人们走向更高境界的古老技术。在这之中,守护特尼卡这个摇篮,展示出能与国家平等抗衡的力量,便是身为少数精锐的引路人的职责。” “少数精锐…… 我一直以为特尼卡是收藏家联盟的上级组织呢。” 就连能从国家那里获得某种治外法权的收藏家联盟,都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大组织。在我心目中,特尼卡也是这样一个类似的印象,但似乎和我想象的有些出入。 听到我这话,野猪脸男子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与其说是上级组织,不如说更像是共存共荣的存在。我们和国家进行技术和知识的交易,然后用获得的利益委托收藏家联盟做事。”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引路人在收藏家联盟里,是那种很了不起的人物的感觉呢。” 法蒂玛大概以前见过引路人吧。从收藏家联盟对他们的应对方式来看,她听了赫尔姆霍茨的话后不禁歪了歪头。 不过,赫尔姆霍茨对此也并不觉得奇怪,还摇了摇头。 “我不否认特尼卡对引路人有指挥权。但是,我们为了避免掠夺、袭击等不必要的危险,一直隐匿行踪,所以需要有人在我们和社会之间充当桥梁。毕竟特尼卡的研究者们,没有食物、水和其他生活物资也是无法生存的。” 虽说这种关系有些别扭,但因为要与国家及其他威胁平等抗衡,所以特尼卡似乎拥有军事力量。这个可以说是小型独立国的组织,一方面依赖收藏家联盟来保障其生命线,另一方面又通过赋予收藏家联盟存在的意义而得以持续存在下去。 我对他的解释表示理解之后,赫尔姆霍茨便将视线投向了东方。 “好了,承蒙相助,理当答谢。只是很遗憾,我这一身旅行装备里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通过收藏家联盟来表达我的谢意。” “不,我其实也没那个意思 —— 唔。” 我本来是抱着半功利的目的行动的,而且已经获得了不少关于特尼卡的额外信息,正想说已经不需要别的什么了,结果法蒂玛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 然后,阿波罗尼亚代替我,笑嘻嘻地走上前去。 “这样就可以啦,先生。我们之后要去一个叫波洛姆尔的小镇,您要是能给收藏家联盟写封信什么的就好了。” “当然可以。等我到了阿齐卡,就用正式文书让他们把报酬发过去。等你们在波洛姆尔住一晚的时候,应该就能到当地的支部了。那里的负责人虽然有点懒,但却是个很守规矩的难伺候的女人,只凭一封信估计是不会给钱的啦。” 说着,赫尔姆霍茨戴着护手,就用他那大手灵巧地开始写起了一封小小的信。 只是,在他的目光落在手上的瞬间,我觉得阿波罗尼亚回头看向这边的脸上,分明写着 “能拿到什么就拿什么” 这句话呢。 第116章 一路上的交流 把那封小小的信件托付给阿波罗尼亚后,那位身材魁梧的引路人留下一句 “期待在别处再次相见”,便转身朝着东边的大道离去了。 看着她满脸欢喜地目送对方离去,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实在不想在这遍地残骸的草原上和她争论,于是一边往玉匣走去,一边小声嘀咕着。 “我知道钱很重要,但这次是不是稍微客气一点更好呢?毕竟我们也不缺这点儿啊。” “说什么呢。好好完成工作,拿到相应的报酬那是理所当然的呀。要是总这么心慈手软的,迟早会在钱的问题上吃苦头的哦。” “我也算是早早就经历过金钱方面的苦头了……” 虽说距离那段日子也没过多久,但现在回想起来,曾经连买干肉和硬面包的钱都没有,还真是令人感慨。不过,在阿波罗尼亚被俘获的时候,靠着从奶奶那里拿到的预付款,生活条件已经有所改善了,所以她对此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另一边,正在摆弄克拉克的机械腿当作战利品的法蒂玛,把她那大大的耳朵往后一甩,脸上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 “可是,钱越多不是越不用担心受穷吗?” “和自己能力不匹配的钱也可能会招来麻烦 —— 算了,不说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事到如今,信都已经收下了,而且本来也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们。商队应该也都顺利逃脱了,赫尔姆霍茨也毫发无损地被救了下来,从作战结果来看,已经很不错了。 转换了话题,没走多远,藏在草丛中的玉匣便映入了眼帘。 只见那里有两个人影在晃动。 “把双臂伸直向前,放下击锤,手指搭上扳机,通过准星瞄准…… 是这样吗?” “拿着枪别乱转身啊!枪口都要对着我了!” “啊,对不起。” “真是的,太危险了。把击锤复位,小呆瓜 —— 哈!?” 看样子舒尼亚正在接受关于旋转式左轮手枪的基础训练呢。 只是,没过多久就听到旁边指导的骸骨说出了一些不太靠谱的话,紧接着,她周围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小呆瓜……?呵呵,呵呵呵呵,这词儿可真够特别的……” “糟了!一不小心就说出真心话了 —— 不、这是夸奖的话,是在夸你呢!” 舒尼亚翠绿色的眼眸变得异常阴沉,她面无表情地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达马尔慌忙改口解释,但似乎仅仅这一句话就把她的冷静给彻底打破了。 我见舒尼亚的手臂似乎要抬起来了,赶忙从后面抱住她,同时用右手按住她手里握着的自动手枪的击锤。 “别、别这样!舒尼亚,冷静点!” “呀 ——!?” 大概是因为太过生气,她都没察觉到我已经靠近了。突然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她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话虽如此,现在也不是能纠结这种事的时候。虽说骸骨就算脑袋掉了也没事,但要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被子弹击中,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啊。 然而,本应身处危机之中的达马尔却不知为何一脸茫然,紧接着还咔咔地小声笑了起来。 “咔咔!你也太慌张了吧,搭档?那枪里没子弹的哦。” “啊?哦,真的啊。” 看向舒尼亚那只被她白皙小巧的手握着的旋转式左轮手枪,只见枪膛里就像莲藕一样,空空如也。看样子,为了防止意外走火,骸骨事先已经把子弹取出来了,只给她讲解了构造和操作方法。 “唔,恭一…… 那个,有点难受……” “啊!不好意思!虽说事出突然,但肯定让你不舒服了。” 因为舒尼亚在我怀里扭动了一下,我便慌忙松开了手。 虽说她已经认可我是家人了,但正常来讲,被自己捉弄过的人这么紧紧贴着,心里肯定不会好受的。 不过,看到我下意识地低下头,舒尼亚却小声嘟囔了些什么。 “也、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啦……” “咔咔咔咔!你这说的什么话呀!?反倒应该觉得幸运才对呀,能被对方 —— 咦!?” 我抬起头,听到一阵奇怪的嘎吱声,定睛一看,原本应该叫达马尔的那副铠甲此刻已经散落在地,法蒂玛正把头盔夹在腋下。旁边的舒尼亚呼地吐出一口气,看样子这是她按照舒尼亚的指示做的。 “阿波罗尼亚去把散落的东西收集起来,法蒂把头盔放到玉匣里面。” “啊 —— 知道了,知道了啦。” “好嘞。这样两件事就都干完了呀。” 阿波罗尼亚一边不耐烦地叹着气,一边去回收那些堆积在一起的铠甲和骨头,法蒂玛则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从后舱门把那个好像装着达马尔头骨的头盔轻轻地扔进了车内。 那场面看上去确实有些凄惨,不过想起是自己下令拆解达马尔的,不禁觉得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玉匣终于停下了以太机关。 虽说玉匣暴露在人前的机会增多了,但要是就这么随随便便停在人来人往的城市旁边,肯定会引起混乱,所以还是像之前一样,需要找个洞穴或者遗迹之类的地方停放。 然而,城市周边地势平缓,也没有什么遗迹,好不容易找到的,是一座类似高大仓库的废弃房屋。即便如此,玉匣要想开进去,门口的宽度也只够勉强通过,情况实在是有些勉强。 “虽然破破烂烂的,但应该不会塌吧?” 为了能开车,重新组装好的达马尔从舱门探出身来,用手电筒照着周围,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安。 毕竟这房子的屋顶和墙壁到处都是洞,要不是周围杂草丛生,估计从外面都能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况了。会感到不安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就我之前对这建筑进行侦察和引导车辆停放的情况来看,它倒塌的危险似乎并不大。 “柱子还挺结实的,只要不撞上去应该就没问题,我觉得。” “真是的,这停车的地方让人直冒冷汗啊。虽说这通风良好的藏身之处确实不错,但把车就这么扔在这儿也不合适啊,那守夜的事儿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啊,就只能拜托达马尔和阿波罗尼亚了。只有舒尼亚熟悉这座城镇,而且万一有什么情况,达马尔还得随时能派上用场。再说了,真到了关键时刻,阿波罗尼亚也能开枪应对嘛。” “嗯,算上防卫措施的话,这样安排倒也还算合理。” “咦,我要守夜啊?好不容易来到这港口城镇,本来还想着能喝到好喝的酒呢。” 大概是听到了我和驾驶座上探出身来的达马尔的对话,从后舱门出来的阿波罗尼亚,发出了一丝不满的声音。 话虽如此,但由于法蒂玛不会使用枪械,所以要是在停放玉匣的同时遭遇战斗就会很棘手,而要是把舒尼亚留下,只带着奇美拉莉亚两人进城的话,万一遇到和现代常识有关的麻烦,我一个人也很难应对。 特别是这次还必须要去那个未知的收藏家联盟支部汇报情况,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想不带舒尼亚一起去。虽说这确实有点任性了。 “这里的防卫只能靠阿波罗尼亚了。酒的话,我会买作特产带回来的,就拜托你了,行不行啊?” 我双手合十,低头拜托她,阿波罗尼亚微微退缩了一下,然后挠了挠脸颊。 “嗯…… 既然、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也没办法啦。我也是个大人了嘛,既然被委以重任了。” 虽说她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冲,但偷偷看一眼就会发现,她那粗壮的尾巴正欢快地摇来摇去,看来被人依赖的感觉也还不错嘛。 虽说阿斯忒里翁被称作狗,但这会儿也能稍微看出点儿它的影子了。我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她那原本故作倔强的表情一下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开心的笑容。 “谢谢,这下可帮了大忙了。玉匣和达马尔就拜托你们了。” “哥哥?差不多该走了哦。” 被法蒂玛一叫,我便和舒尼亚一起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玉匣。 周围已经被夜幕笼罩,一片漆黑,如果是在王都的话,这会儿城门应该已经关闭,无法进入市区了。不过,据舒尼亚说,在波洛姆尔的规定可不一样。 “波洛姆尔是港口城镇,又是贸易的要冲,只要持有一定的身份证明,就算是深夜也能进城。收藏家组织的徽章所具有的社会公信力可是很大的。” “原来如此,是出于经济方面的原因啊。” 奶奶说徽章有用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这种社会公信力吧。 话虽如此,虽说和有克洛泽在的尤莱亚城支部情况不太一样,但毕竟这也是个能不依靠就尽量不依靠的组织,所以我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即便如此,当我实际向城门的守卫出示徽章后,对方甚至都没怎么盘问,连给法蒂玛盖章之类的程序都没有,就直接放我们过去了,这让我不禁觉得之前还为徽章的事儿发愁真是太傻了。 “这里就是波洛姆尔吗?” 背后是一座微微隆起的丘陵,沿着丘陵的走势,在陡坡上错落有致地排列着许多建筑物,这就是港口城镇波洛姆尔。比起王都,这里的石门要低矮一些,即便过了日落时分,仍有一群群像是商人模样的人排着短短的队伍。 市区内也不像王都那样井然有序,而是弥漫着一种仿佛被节日般的热闹氛围所笼罩的感觉。用夜市来形容或许比较恰当吧。 街边林立的露天摊位和摊位后面等待顾客的大店铺混杂在一起,尤其是在主干道上,到处都能听到酒馆招揽顾客的吆喝声。之前没怎么感觉到的香料和香草类的气味从各个摊位飘散出来,那些正在售卖的食物看上去都美味得惊人。 而且,大概是因为这里作为贸易据点十分发达的缘故,在街上行走的奇美拉莉亚也很多,就连食堂、酒馆等饮食店,那种排斥他们的氛围也很淡薄。因此,法蒂玛一闻到肉和鱼的香味,眼睛就亮闪闪的。 “哥哥,哥哥,那边写着香草烤红鱼呢!哦,那边还写着用穆乌尔肉做的包烧呢!” “嗯,穆乌尔这种东西能吃吗……” 顺着她指的摊位上的字看去,好像确实是这么写的。那种身上的毛几乎占了身体体积大部分、像长了脚的豆腐一样的奇特生物,居然能被当作肉类食用,这可真是太让人震惊了。 不过,我个人更在意的是红鱼。因为离海近,在这里尝尝之前没吃过的海鲜也是不错的选择。这么一想,我的肚子立刻就咕咕叫了起来,法蒂玛听到后,开心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啊哈!呐,我们去吃饭吧?” “啊,那就去吧。” “本来想说找到住宿的地方之后再去吃饭的…… 不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周围到处都飘散着这么诱人的香味,就连一向沉稳的舒尼亚似乎也很难抵抗得住。得到了她的许可后,法蒂玛便满脸笑容地像向日葵一样,拉着我的手就往店里跑去。 第117章 港口城市波罗穆鲁的夜晚和早晨 交易港是不夜城。 灯塔的光芒照亮着海湾内部,港口也放置了许多灯笼,驱散着黑暗。 得到舒尼亚外出许可的我,独自一人在这相对明亮的夜晚街道上闲逛着。 在非战斗状态下享受私人时光,这对我来说,实在是久违了。不,准确地说,自从在现代苏醒以来,除了学习和工作的时候,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否有过这样的时刻。 托这的福,不用顾虑任何人,独自享受这份惬意,我心情大好,悠闲自在地在这陌生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就在这时,我来到了某条街道。 “这里是…… 难道说” 路边站着的大多是女子,偶尔有几个男子。他们会向过往行人搭话,时而还会消失在建筑物内或小巷的阴影之中。 这里就是所谓的风俗街,即便我对现代知识了解不多,也能一眼就看出来。而且考虑到这里并没有打出娼馆的招牌,说不定是那种靠默认规则通行的非官方场所。 —— 去看看吧。 一半是出于对文化的好奇,另一半则是因为在全是女性的生活环境下自我压抑后的一种逆反心理。我确认了一下身上带着步枪、手枪和刺刀等武器后,便踏入了这条狭窄昏暗的街道。 没过多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颇具特色的空间,贫穷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氛围交织其中。有身着看似高档服饰、大大咧咧地抽着烟管的女子,也有躺在地上抽着某种水烟、神情恍惚的老人。有身上满是瘀伤、不停颤抖的青年,还有带着蛊惑笑容的奇美拉莉亚。此外,昏暗的入口处还有一些武装的守卫模样的人,这光线照不到的世界,似乎不涉足才是明智之举。 在这如同垃圾场一般却又似乎存在着某种秩序的街道上走了一会儿后,当我走到街道的一个拐角处时,第一次听到了有人叫住我的声音。 “那位大人,您是在找人吗……?” 我顺着那怯生生的说话声望去,只见从建筑物的缝隙般的地方,有一个少女正朝我招手。 从外表看,她应该比法蒂玛年纪小吧。她那仍带着些许稚气的模样,是个有着些许兽类特征、还称不上无毛的奇美拉莉亚。 “库什,是吗?” “啊…… 对不起,卑微的奇美拉莉亚竟然敢和大人您搭话……” 我一开口,她就吓得身体一抖,往后退了一步。从她遮住脸的手臂上,可以看到长着脏兮兮的绿色羽毛,果然是鸟类系的。 不过,就她这胆小的样子,恐怕也招揽不到多少客人吧。从她那褴褛衣衫下露出的双腿,像棍子一样纤细,明显是营养不良。 看到她这副害怕的模样,我下意识地认真回应道。 “啊,没关系的,我不会在意那种事的。只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啊” 大概是觉得我这慌忙补救的反应很奇怪吧,库什少女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结果我们俩都一时语塞,我就这么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她头上突出的脏兮兮的装饰羽毛,被羽毛覆盖的纤细手臂,还有从那破旧衣衫的缝隙中露出的、有着伤痕的细嫩肌肤。 只是,我这么直白地打量着她,少女似乎燃起了某种期待,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 那个,您会买下我吗?” “嗯…… 这个 ——” 确实,身边的女性们对我毫无防备,而且常有一些过于亲昵的举动撩拨起我的性欲,所以我也觉得找个地方发泄一下或许比较好,但面对眼前这如同细枝般柔弱的少女,我可做不出那种事。甚至可以说,从父性的角度出发,我只把她当成需要保护的对象。 然而,我既然已经停下脚步给了她期待,现在又因为自己的道德感而无视她,这怎么行呢?一旦这么想,我就忍不住想象她迟早会饿死的惨状,于是明知这是出于自我满足,我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铜币。 见状,少女的表情瞬间如冰雪消融。 “您、您要买我吗?我会尽全力服侍您的!” “不、不是那个…… 要是能陪我吃个夜宵什么的,服侍之类的就 ——” 再次听到这直白的话语,我非但没了性欲,甚至还感到了一丝恐惧。她是如此拼命,即便我暗示身体方面没问题,她也用坚定的眼神紧紧盯着我,不肯放弃。 “不、不行的,我这身体,而且还是第一次 —— 但即便如此,我也会好好、好好服侍您的,请您一定要买下我啊!” “第一次!?不、这就更成问题了…… 你要更爱惜自己啊。” “您真温柔啊。但是,我能用来换取金钱的,就只有我的身体了。” 或许在这个世道,像她这样年纪尚小、疑似还未成年就不得不卖身求生的情况并不少见。只是,我还没到能坦然接受这种事的豁达境界。 看着她那带着些许无奈笑容的样子,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的心意是好的,但你还是个孩子啊。在可以向大人撒娇的时候,就应该坦率地撒娇才对。更何况你现在这营养不良的身体,怎么能做娼妇呢 —— 唔!?” 我正强行把钱塞给她,一边说教般地讲着不买她的道理,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 都怪我没提高警惕,不过我还是下意识地立刻伸手去摸腰间的枪套。但本应是设下这陷阱的少女,却一脸惊慌,挥舞着根本飞不起来的双臂。 再加上她那无比单纯的样子,以及身后传来的那熟悉的声音,我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哥哥 —— 您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 用 “仿佛从地狱底层传来” 来形容此刻的感受,应该很贴切吧。 要是这是一群强盗之类的人,我大可以在他们身上开几个洞然后逃脱,但既然是自己人,就不能这么做了。结果,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 “我还以为您怎么都不回来呢,您可真是太不像话了。” “法、法蒂!这件事是有原因的,准确地说,我本来也没那个打算 ——!” “哦哦,本来也没那个打算,是吗。果然还是得回去好好说教一番呢。” 大概是之前教过她格斗技巧的缘故,一旦被她抓住,由于力量悬殊,我根本挣脱不开。 结果,在那喊着 “老爷” 的少女的叫声中,我就这么被拖着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前行,从这昏暗的风俗街被带回了住处。 头疼。 不,准确地说,是心里更疼。 被带回住处的我,向两人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但很遗憾,我还是被判了有罪,被法蒂玛狠狠地数落了一顿。 即便到了第二天早上,那沉重的气氛依旧压在肩头,在这充满明朗欢声笑语的城镇中,紧紧挨着我的这两人,却冷得像冰块一样。 “那个…… 差不多可以原谅我了吧。毕竟是未遂嘛。” “真没想到哥哥您会喜欢库什。而且还是那么瘦的。” “不是的,所以说,我并不是因为她是库什才停下来的,只是被那样一个小姑娘搭话,要是就这么无视她,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这么说吧。” “不卫生。” “全是我的错,行了吧。” 真是无处可逃啊。 我毕竟也是个男人。虽然我一直尽量避免对身边的女性产生那种感情,但之前在王都发生的法蒂玛睡床闯入事件等情况,再加上健康的肉体本能,也确实让我心里憋闷得慌。 那么,从身心的健康考虑,干脆把去娼馆当作一种必要的行为,无论是从精神卫生的角度,还是和她们保持健康交往的角度来看,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对于还很单纯的舒尼亚和法蒂玛来说,她们根本不可能理解我的这种想法,而且一想到今后她们对我的监视可能会更加严格,在性欲方面,我似乎也只能朝着清心寡欲的境界努力了。 “恭一,你在遗憾吗?” “…… 您就自行想象吧。” 面对露出疑惑神情的舒尼亚,我干脆放弃了辩解。看来在一段时间内,我肯定会被冠上 “下流胚” 的恶名了,但也只能默默接受了。 虽然气氛让人待不下去,但只要到达目的地 —— 收藏家联盟支部,或许表面上就能恢复到平常的状态了。 “好冷清啊。” 波洛姆尔支部的建筑就像个小屋,与其说是支部,倒更像是个事务所的氛围。所以接待窗口也只有两个,明明是早上,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舒尼亚一边叹气,一边解释了原因。 “这里距离王都只需几天的路程,所以波洛姆尔的支部没什么重要职能。或者说,在王国内,收藏家的工作本来就少,除了王都,其他地方基本都是这种情况。” “原来如此,怪不得委托的活儿这么少。” 我随意瞥了一眼收藏家联盟的告示板,除了正中央醒目张贴的消灭铁蟹的任务外,就只剩下寥寥几件杂事了。而且,虽说把消灭铁蟹说得很重要,但那张纸已经破破烂烂的,看样子放了很久都没人管,可见这里对待工作的态度很是松懈。 我正对着这种懈怠的情况苦笑时,舒尼亚已经朝接待处走去了。 “您好,一大早辛苦了。虽然没见过您这张脸…… 您是哪位呀?”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趴在桌上、强忍着哈欠的女子,看起来没什么干劲。她那乱蓬蓬的头发和带着黑眼圈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和昨夜那少女不同的不健康状态。 而且,整栋建筑里除了她似乎没有其他像是工作人员的身影,看样子是她一个人在打理这里的一切。所以,即便面对她那敷衍的接待态度,舒尼亚依旧面不改色地说明了来意。 “我们是亚米收藏家。前些天直接接到了引路人的委托,现在是来领取报酬的。” “有名有姓的啊…… 喂喂,是组织收藏家吗?你们这种人来波洛姆尔能有什么事。在这一带,可没什么能交给你们这种人的活儿 —— 不过,硬要说的话,也就是消灭铁蟹之类的吧?” 她像是觉得我们来错地方了似的,咯咯地笑了起来。最后还用大拇指指了指告示板的中心,而我们则反而和她对视了起来。 “我想先问一下,说的是这个事儿吗?” 我从法蒂玛的背包里取出作为战利品的机械臂,那是用来汇报用的,然后哐当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见状,接待处的女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啊…… 这是什么?蟹的零件?” “不知道是不是委托要消灭的那只个体的。不过,我们确实消灭了一群里的一只。” 舒尼亚话音刚落,女子就从一堆布满灰尘的文件里翻出一份文件,甚至都不顾那堆文件因此散落,拿起了蘸水笔。 “谁干的?” “我们自己,还有当时在场的引路人。” 我说道。 “什么时候?” “昨天中午。” 接着是法蒂玛回答。 “在哪里?” “从这里往东走,沿着街道往前的地方。” 最后是舒尼亚回答。 然后她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只机械臂零件,挠了挠头。 “不知道有没有钱啊…… 应该有吧,如果前任没有拿去喝酒的话。” 她一边往桌子底下钻,一边嘟囔着一些不得了的话。看到她这一个人包揽所有工作的样子,说不定这里真的就只有她一个工作人员呢。 等了几分钟,女子顶着一头灰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把一个破旧的袋子放在了桌子上。因为受到撞击,袋子稍微破了一点,有几枚银币滚了出来,由此可知这就是报酬了。看样子也没有被前任拿去喝酒花掉。 “刚来就把铁蟹群给灭了啊…… 姐姐我也吓了一跳呢。要是和铁蟹群作战的话,得是五十人左右的组织吧?” “五个人。不,要算上达马尔和阿波罗尼亚吗?” “外部协助者不算的话就是三个人。” “啊!?什么!?那这五十枚银币最多要分给五个人!?” 这声音大得前所未有。 作为了解敌人情况的我来说,觉得这份报酬对于消灭克拉克这种任务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不过,那是因为对手是警备型号的,如果是要去猎杀军用的重型克拉克,对于只有十字弓这种远距离攻击手段的现代人来说,可就负担太重了。 所以,面对我们展现出的这种实力,她想拉拢我们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个,大哥呀?要是之后有空的话,要不要和姐姐我一起去喝一杯呀?虽然我也算是这里的负责人,但 ——” 从她的这番负责人的宣言中,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个收藏家联盟支部不过就是个办事处而已。而且既然负责人都要亲自在接待处忙活,那就更不可能有其他工作人员了。 此外,从她嘴里微微散发出来的酒气,让我心里直想赶紧逃走,但一想到阿波罗尼亚,我又停下了脚步。 “谢谢,我就不去了 —— 啊,不过,如果您知道这附近有卖阿齐卡产的好果酒的店,能不能告诉我一下呢?” “切,真可惜。阿齐卡的酒到处都有卖的呀,这里又不是酒中介所哦。” 她一脸极其遗憾的样子,甚至毫不掩饰地表现出除了能进自己嘴的东西,其他都不感兴趣的那种厌烦态度。 不过,要想得到好酒的信息,向爱喝酒的人打听确实是最好的办法,所以我决定做出一点让步。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本来还想着之后买点当礼物送人的呢 ——” “在那个拐角处的建筑物地下室。你要是不说‘给我泥水酒’,他们是不会给你拿出来的,你可小心点。” 我对她爱喝酒的猜测果然没错。 她突然挺直了腰板,然后一脸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用力地指着窗外那座像是仓库的建筑物。因为没有挂招牌之类的东西,看样子是个比较隐蔽的地方。 然而,当我正要答应给她也买一瓶,然后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舒尼亚拦住了。 “关键的报酬还没处理完呢。这是委托信。” “这是什么…… 啊,是黑猪赫尔姆霍茨给的?但是,这上面没有证明印章啊?” “他说之后会把证明文件送过来作为证明 ——” “真的吗?可是好久都没收到过证明文件了呀?” 那个看起来很有武士风范的男人应该不会违背约定,但负责人却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过,稍微一想就知道,原因显然在我们自己身上。 “感觉是我们来得太早了。” “太习惯了,都给忘了…… 真是疏忽。” 猪面的重装战士所承诺的,只是在波洛姆尔住一晚后就应该能送到,他的计算里可没有把玉匣这种失落科技带来的速度考虑进去。 “明天早上,我们再来确认一下。” “随时都可以来哦。啊,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酒哦。” 虽说这位负责人还在念叨着前任喝酒的事儿,但我也不好说她看起来比前任更有可能为了酒而挪用公款之类的话。 毕竟,就像赫尔姆霍茨说的,她虽然有懒惰的毛病,但却是个守规矩的难伺候的女人。 第118章 暴露 第二天早上,在收藏家联盟领取报酬后,我还花了一枚银币的天价买了瓶阿齐卡白兰地,准备当作学习资料带回去。就在回去的路上,突然听到了一个感觉很耳熟的声音。 “找到你了!那个黑头发的!” 这声音在街道正中央响起,周围的人们一听,纷纷叫嚷着 “是骑士”“是贵族” 之类的,明显地拉开了距离。 接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有着琥珀色双眸和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子,绝对不会认错。 “玛奥莉涅小姐?你怎么会在 —— 这里?” 既然是认识的人,我觉得应该没必要那么警惕,可她却双眼冒火,径直朝我快步走来,然后猛地抓住我的衣领,这可把我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喂、请冷静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她呼吸急促,被她那吊起的琥珀色双眸怒视着,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她似乎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齐格隆赶了过来,她便松开了我的衣领。 “喂,玛奥,不行啊!你怎么能突然就动手抓人呢!” “…… 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冲动了。” “连齐格隆小姐也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禁歪着头想,难道是王都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如果是和她们这些贵族共通的问题,那要么是夜莺亭一家的事,要么就是奇美拉莉亚的问题了。但不管是哪方面,我都想象不出会闹到她要这样抓我的紧迫地步。 大概是我露出的疑惑神情不太好,玛奥莉涅眼中又燃起了怒火,她提高声音喊道: “就是关于你的事!你得给我好好讲讲!” 她这声音大得仿佛要穿透我的脑袋,我赶忙试着安抚她让她冷静下来。毕竟法蒂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分贝弄得脑袋晕乎乎的了,周围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猜测是不是在吵架。 “我不太明白你想说什么,总之先找个能静下心来谈话的地方吧。毕竟这里是大街上呢。” 我用眼神示意她看看周围,她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贵族的身份,轻轻咳了一声。然后轻轻甩了一下那及腰的长发,依旧目光锐利地转身往回走。 “也是,跟我来吧。” 她不由分说地在前面带路,沿着大街朝着港口的方向走去。 由于她的装扮明显和普通百姓不同,所以人们都很自觉地给她让路,很快我们就来到了港口的一座小馆。 —— 或许可以称之为迎宾馆吧。 单看那用红砖砌成的外墙、厚重的大门,以及镶嵌着透明度极高的玻璃的窗户,就能知道这是一座很特别的建筑。内部装修虽说算不上华丽,但也装饰得颇为精致,显然是为高贵之人准备的住所。 玛奥莉涅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也没经过谁的允许,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接着齐格隆也在旁边坐下,并示意我坐到对面的位置。 不过,此刻从正对面的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可不像以往那般和蔼可亲,我莫名地觉得胃有点疼,虽然也不知道原因。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感觉也不像是闲聊的氛围啊……” “是啊。其实我也想轻松点解决这事,但这是女王陛下的敕命,所以没办法那么简单了事。” “女王陛下 —— 当今的统治者找我这样一个小小的收藏家有什么事呢?” 我觉得自己应该没做过会被国家问责的事啊,不禁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歪着头思索着。硬要说的话,也就是把那个裁缝店的青年痛打了一顿,但就因为这点事就下达敕命,也太难以置信了。 然而,玛奥莉涅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她那琥珀色的眼睛像琥珀一样微微眯起。 “我觉得能操控活体铠甲的男人,可不能简单地称之为一个普通收藏家吧。” 我顿时感觉浑身发冷。 之前还隐隐作痛的胃此刻像是被揪住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意识到情况不妙的脑袋开始冒冷汗了。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我强行抑制住脸部肌肉的抽搐,努力挤出一丝自然的笑容。 但玛奥莉涅似乎很有把握,她摇了摇头,示意我不用再装傻了。 “说实话,平时要是听到这种没凭没据的传言,我肯定就当耳旁风了。但就在几天前,有个来拜访收藏家联盟、正在追踪你的冒险者,他说出了你奶奶的名字,这样一来,我可就不能不当回事了。” “冒险者在追踪我?” 先不说奶奶的事,听到这个新消息,我和舒尼亚不禁对视了一眼。 她也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头绪,所以至少可以确定,这个冒险者应该和我们认识的可能性非常低。 不过,先不管那些人为什么要追踪我,从玛奥莉涅所说的内容来看,足以让人察觉到他们追踪的意图是很认真的。 “据说他们在帝国收集情报。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会说话的蓝色活体铠甲出现的地点和你们的行踪几乎一致,而且…… 那个男人还说他救了两个女人,是对活体铠甲说的哦。” 我一时语塞。因为能让她这么说的记忆,我只有一个。 而且她们俩也确实,在得知铠甲是活的这一点时,没能掩饰住内心的动摇。 “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亨姆。你们俩应该很熟悉吧?” “哦…… 原来他没被波因特?艾特吃掉啊。” 舒尼亚微微露出安心的表情,法蒂玛依旧是那副倔强的笑容,但我可完全没心思管这些。 对于以机甲形态出现的我,那个恳请我去救舒尼亚她们的无赖汉是不是叫亨姆,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假如真是他的话,她所掌握的情报和我们目前的状况契合度也太高了。 结果,原本还在呵呵笑着的玛奥莉涅,此刻在我眼里就像个可怕的恶魔。 “真奇怪呀。为什么你会带着那两个应该是被活体铠甲救了的女人在这里呢?” 她现在肯定是深信不疑了。毕竟玛奥莉涅自己可是亲眼见过翡翠的模样,还和它交谈过呢。 但我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承认。先不说只是被她知道会怎样,关键是她背后可是当今的统治者啊。我可不想被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而且我也不想破坏这些和我们友好相处的人们所居住的国家。 那么,我能采取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原来如此,我觉得这推理很有逻辑 —— 但是,无中生有这种事,我可做不来呀。活体铠甲之类的,又不是能随便藏起来的东西,对吧?” 我张开双手示意她看看周围,玛奥莉涅顿时脸色一沉。 毕竟不管她收集了多少证据,没有实物的话也无济于事。虽然这借口有点牵强,但好在舒尼亚帮我打了掩护。 “从常理来讲,驯兽师是不会离开活体铠甲身边的。而且,如果亨姆没看到驯兽师的话,那把它当成是能说话的野生个体来考虑,似乎更合适。” “就是这么回事呀。很抱歉让你抱有期待了。” 虽然不知道女王陛下给玛奥莉涅下达的敕命具体内容,但应该不会只是让她把一个收藏家首领带到王宫这么简单吧。我抓住这一点,拼命把这事当成无稽之谈,试图一笑了之。 然而,玛奥莉涅看着明明证据确凿却还在抵抗的我,狠狠地瞪了过来。 “如果你执意不承认,那我可就要采取相应的措施了。在王国里,陛下的旨意是绝对的。” 她那副无畏地笑着的样子,让我也忍不住用温和的口吻说出了比较强硬的话。 “那可就麻烦了。我可是把自由当作信条的人,对于强制手段,我会尽可能地反抗,这样也没关系吗?” “还嘴硬…… 就算你再怎么厉害,难道你还打算用一辆战车就和整个国家对抗吗?” “要是你有勇气面对堆积如山的数千具尸体,那我可不会客气哦。哪怕对方是国家,或者是收藏家联盟。” 我把弗里德里希那件事搬出来一说,玛奥莉涅咬了咬下唇。 她原本以为凭借刚才的说辞就能一直占据上风呢。没想到遭到了意想不到的反击,现在处于劣势,她能采取的手段也不多了。 相反,我觉得自己似乎能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一关,开始松了口气。就算不能再恢复到以前的友好关系,我也不想和玛奥莉涅、齐格隆她们闹得敌对起来。 不过,这种掉以轻心可是要命的。在胜负未分的那一刻,随时都可能有奇策出现,让战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何况要是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杀出来,那就更不得了了。 “亚米先生 —— 那个,我想确认一件事,可以吗?” “确认,是指什么?”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怯生生地举起手的齐格隆身上。 她依旧是那副没有贵族架子、有点畏缩的样子,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意想不到。 “那个…… 亚米先生是坐着战车旅行的吧…… 要是能让我看看里面的话,说不定就能明白了呢。” 在这一瞬间,在我眼里,这个有着茶褐色头发和蓝色眼睛的齐格隆?温塔茨尔,一下子变得比玛奥莉涅还要危险。 翡翠是特种部队专用机,只有登记在册的搭乘人员才能操作,安全性极高。所以在没有起重机等设备的玉匣进行维护时,我会先解除它的锁定,交给达马尔保管,而现在不需要维护,它就一直处于锁定状态放在玉匣里,靠达马尔和阿波罗尼亚根本不可能把它藏起来。 我正在思考应对之策,大概是脸上露出了慌乱的神色吧。这次轮到玛奥莉涅恢复了从容,她呵呵地自信满满地笑了起来。她还在旁边轻轻拍了拍齐格隆的膝盖,看样子对齐格隆的这个提议,她也觉得很意外,像是得到了意外的援军。 “对呀,对呀!要是你坚持说没有,那让我们看看里面也没什么关系吧?或者说,你其实是带着它的呢?” 这可真是陷入绝境了。 要是能行的话,我真想立刻开着玉匣逃走,但这几乎等同于不打自招了。而且,就算能从她们这里逃走,我们也会被王国以各种苛刻的条件追缉。 我最后把目光投向舒尼亚,向她求助,可她也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放弃吧,于是我也下定决心了。 “好吧,我认输了。确实,我是机甲的操控者 —— 嗯,事已至此。那就和二位共享这个信息吧,希望能一起渡过这道难关。” 我表情严肃地看向她们,她们也因为我的样子而身体紧绷起来,不过事已至此,她们应该也不会退缩了。 看到玛奥莉涅深深地点了点头,我便开始讲述自己目前的状况。我说起自己 800 年前就存在,曾经是机甲步兵,机甲是人类制造的兵器,我拥有操控它的技术,以及人类操控的机甲和无人驾驶的机甲相比是多么强大。 舒尼亚不时地斟酌着词句,把我们的秘密一点点地透露给那两个听得目瞪口呆的贵族。唯一没说出口的,大概就是达马尔的事情了。 等全部讲完,大概已经过了中午了吧。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好在她们似乎也多少理解了一些。 “我并不打算隶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就像玛奥莉涅小姐在隔离区看到的那样,我要是参战,那可就不是战争,而是屠杀了。这会极大地打破现代的权力平衡。” “啊 —— 比想象的,不,简直是连神明都想不到的事情呀。” 之前的威严早已不见踪影。玛奥莉涅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旁边的齐格隆正给她扇着扇子。 即便如此,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我说的一切,最后还开始烦恼该怎么向女王陛下汇报这件事。不过,这对她来说,大概也算是一种刁难了吧。毕竟知道了这些事后,她们就会陷入王国和未知事物的两难境地,要是不小心泄露了消息,国家都有可能因此覆灭。 所以在把所有事情都讲完之后,我心里也稍微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呃…… 我先说一下啊,你们真的相信我说的这些吗?” “也不是完全相信啦。但是,如果你能操控它当作铠甲来穿,那在战场上和我交谈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还有那个叫玉匣的吧?不用借助飞行道具,也不借助兽类的力量就能奔跑,帝国军队肯定对付不了呀。要是有这样的东西,技术部门肯定会很乐意去研究的 —— 技术部门?” 玛奥莉涅突然从桌子上抬起头,用手托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来。 我看向齐格隆,想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她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而玛奥莉涅很快就猛地抬起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拍手说道: “喂,我也跟着去技术部门看看不行吗?” 第119章 正如贵族所说 她这太过突然的提议,让我和舒尼亚都像石像一样愣住了。 这位贵族小姐在说什么呀?或者说,她刚才有在认真听我们讲的话吗? 刚才口头解释的那些内容可都属于机密事项啊。要是让她进到玉匣里面,就算她是贵族,想再轻易把她请出来可就难了。实际上,阿波罗尼亚就因为类似的原因,差点没法再回帝国军了。 然而,她似乎已经在心里拿定了主意,还紧紧地握了下拳头,一脸坚定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达马尔不是活体铠甲,而是机甲,对吧。你能修好它吧?” “这个嘛…… 得看具体情况吧,不过?” “王国内的技术部门应该存放着一些动弹不得的黑曜石骑士机甲吧。要是你们能用你们的知识把它们修好,王国就能恢复一部分战力,说不定就会放弃去确保那行踪不定的蓝色活体铠甲了呢!” 她这极其草率的想法让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旁边的舒尼亚也摇了摇头,觉得她太乐观了。 “怎么说呢,感觉这作战计划有点太理想化了吧。” “确保驯兽铠甲可是国家的头等大事。不会因为一台修好了就罢手的。” 不过,刚说完这话,玛奥莉涅就猛地瞪了我们一眼,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哦。要是你一开始就直接向女王陛下拒绝这件事,那我也没意见啦?” “嗯…… 这个,有点……” 谁会心甘情愿地跑到王宫那种充满政治斗争的地方,然后说 “不好意思,我不想帮您这个忙” 之类的话呀。 话虽如此,我也明白,既然玛奥莉涅已经和我们接触了,就不能说这次交涉已经失败了。毕竟这可是来自绝对统治者的敕命,要是搞砸了,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呢。 最坏的情况就算会被敌视,那也得先把能做的都做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这么一想,她的这个作战计划倒也挺合适的。目前来看,比较成问题的也就是要把玉匣开过去这件事了。 “那能不能先给我讲讲这个预计作战计划的流程呢?” “我会和你们一起去技术部门。到了那儿,如果达马尔能修好黑曜石骑士机甲,就把驯兽师叫过来,然后一起回王都。技术部门肯定也能从达马尔那儿学到技术,把这些情况都汇报上去的话,召唤蓝色活体铠甲失败这件事说不定也能得到宽大处理呢。我自己也得准备好向陛下汇报的内容呀。” 玛奥莉涅双臂抱在胸前,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仔细说着,与其说是在给我们讲,倒更像是在自己确认流程。看样子在她心里,已经决定要和我们一起行动了。 “也就是说,是要拿我们的知识当诱饵咯?” “简单来说就是这么回事啦。不过,只要把技术部门能获取到的那部分知识限定好,你们的秘密应该就能保住吧?而且,之前提到的那个冒险者也有点让人担心呢。” “让人担心?” “如果只是那个叫亨姆的男人在找你,那可能还不用太警惕,但据说克劳泽说里面混进了魔法师。普通军队里的魔法师会掺和到收藏家的事情里来,这怎么想都很可疑吧?” 据舒尼亚所说,魔法师是那种凭借与生俱来的天赋就能施展超能力的稀有存在。要是有几个这样的人混在那群冒险者里,确实感觉很奇怪。 舒尼亚似乎也同意这种看法,她手托着下巴,小声地发出了疑问。 “王国是怀疑那三个人是帝国的密探之类的吗?” “你理解得真快,这可帮了大忙了。这可以算是一种包围圈哦。那三个人一旦离开王都,克劳泽就会收到消息,让齐格隆在波洛姆尔盯着你们,剩下的就只要警戒你们就行了。这也包括国家层面的一些安排啦。” “原来如此。” 面对自信满满地认为这是个完美计划的玛奥莉涅,我虽然对这个作战计划还算认可,但对她的态度还是有点小小的疑问。因为我总觉得,她好像太想和我们一起行动了。 “…… 我姑且想问一下,玛奥莉涅小姐不是因为单纯的好奇才想和我们一起去的吧,对吧?” “—— 才、才才才没有那种事呢!” 原本一直表现得很坦然的她,突然眼神开始游离起来。我不禁苦笑着想,难道贵族连扑克脸都不会,也能在这世上混下去吗?就在这时,本以为是队友的旁边这人,却扔出了一颗意想不到的炸弹。 “玛奥以前比起练剑,可更喜欢看书呢 ——” “吉、齐格!现在别说这种话啦 —— 啊,算了!是有那么点兴趣啦!亚米看我的眼神也有点温和了呢!!” 看着满脸通红大声叫嚷的玛奥莉涅,我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暖意,于是笑着觉得没必要再反对她了。 而且,我也觉得,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达马尔这个近乎生命线般重要的秘密,那现在也算是能和她好好相处了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不知道这个弱点的齐格隆反而更让人害怕,所以她不跟着来的话,那可真是万幸了。 “嘛,只要能保守机密,那也没什么关系啦。” “哼,真屈辱…… 怎么到最后都定不下来呢。” 玛奥莉涅今天第二次趴在了桌子上。 而且,她还愤愤地用拳头砰砰地捶着桌面,不过她那股子冒失劲儿,倒让我暗地里松了口气。 由于情况有了新变化,我们便带着玛奥莉涅匆匆往玉匣赶去。 只是,无线电的信号怎么都不太好。 “这里是恭一,我们现在要返回玉匣。还带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你们做好迎接准备。” “——?——?” “果然还是听不见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已经是从波洛姆尔出发后第三次尝试通信了,可从玉匣那边传来的回应只有嘈杂的噪声,根本听不清声音。难道是有什么因素干扰了电波,还是说无线电设备出故障了呢? 对于这个原因,法蒂玛凑过来,往挂在胸前的接收器里看了看。 “不会又是那些粉虫搞的鬼吧?现在又不是晚上,所以应该也看不见它们啦。” “要是那样就好了,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两人遇到什么麻烦了。” 虽然有噪声回应,说明不太可能是因为某种因素导致完全无法行动,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可能出现万一的情况。所以,我加快了脚步,带着大家一起赶路。 只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玛奥莉涅,一想到能看到 800 年前的技术,就显得格外高兴。 “还得感谢黑猪赫尔姆霍茨呢。” 她想到自己在波洛姆尔被耽搁的原因,就忍不住咯咯直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确实,如果没有和赫尔姆霍茨接触,我们应该不会在波洛姆尔耽搁两天。对我们来说,为了那几枚银币可真是承担了不小的风险,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所以我就默默地加快脚步赶路。 即便如此,玛奥莉涅还是不停地开心说着话。 “喂,从这里到技术部门大概有多远呀?” “具体距离不太清楚呢。好像是在岬角上的灯塔那里,你有印象吗?” “你又变得这么拘谨了啦。我们现在可是一起赶路的伙伴呀,放松点嘛。” “是你自己硬要跟着来的 —— 啊,算了。那,你知道那个灯塔吗?” 一旦周围没有了包括齐格隆在内的旁人目光,玛奥莉涅就会表现出想靠近我们这边说话的意思,还多次过来让我们更随意地和她聊天。而我呢,面对贵族这样的社会地位,原本哪怕只是出于形式也会使用敬语的,可就这么短的时间里被她多次指出不用这么客气,我也只好无奈地放弃了。 看到我无奈的样子,她却一脸得意,还满意地哼了一声。 “这样就对啦。大家本来也都不是外人嘛。”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呀。” “我也和平常一样呢。” 被这六道目光盯着,好像在说 “你才奇怪呢”,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孤立无援了。我倒也不是喜欢那种界限分明的上下级关系,只是希望大家能懂点基本的礼节嘛。 “那么,岬角上的灯塔呀。确实,骑着骑兽的话大概半天就能到那里,不过那里除了住着灯塔看守的老爷爷,好像就没别的什么了吧?” “有灯塔看守在的话,应该就不会引人怀疑了吧。根据从克劳泽先生那里拿到的文件,灯塔下面好像有个入口呢。” 既然它实际上还在发挥灯塔的作用,那除了灯塔本身的功能外,其他的应该就不太容易引人注目了。灯塔下面一片昏暗,我觉得这就像是在直接体现着那种昏暗的感觉,不过在我看来,这也就是个冷笑话罢了。 不过,听她说话的语气,玛奥莉涅好像是去过那里的。不用依靠现代那些不太精准的地图,这一点确实让人挺感激的,不过另一方面,她的好奇心也变得越发强烈了。 “地下?真的有吗…… 不,肯定是有的吧。” 这位甩了甩黑色长发,轻轻一笑的贵族小姐,明明是带着不知具体内容的敕命任务,却像要去远足的小学生一样,哼着小曲儿。看着她这样的样子,这位外表看上去是个美人的年轻贵族千金,说不定意外地有些不稳重呢。 就这样一边苦笑着看着她的样子,一边加快脚步走了一会儿。离开街道,走进一片被高高的杂草覆盖的弃耕地后,前天藏玉匣的那片废墟就出现在眼前了。 周围一切都很平静,看不出有任何出过麻烦的迹象。甚至在废墟的屋顶上,还能看到一条熟悉的粗尾巴在摇晃着,我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 “只是无线电信号不好而已吧。阿波罗,我们回来啦 ——” “啊,欢迎回来 ——?咦?为什么玛奥莉涅小姐会 —— 啊,糟了!?” 阿波罗尼亚一看到我们的身影,就慌忙起身,可还没等她从屋顶下来,就从废屋旁边传来了咔咔的奇怪声响。而且,这声响还尽量不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喂,搭档…… 刚回来就不好意思了啊,帮我个忙。我只是在陪人做射击练习而已啦。只是,我吓唬他说下次再脱靶就捏他乳头,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 啊?” 一瞬间,我全身的汗都冒了出来,可已经为时已晚。 这虽说有点迁怒于人的意思,但就算是因为无线电信号不好没听到声音,可这具骸骨就不能为应对突发情况做点准备吗? 结果就因为在这种场合下开了口,本来只是个绑在十字架上的白骨纪念物的它,就因为像往常一样说了些性骚扰的话,在和玛奥莉涅对视之后,就彻底僵住了。 结果,她吓得脸色苍白,悄悄地躲到了我的身后。 “我、我刚才没听错吧?” “哈哈,玛奥莉涅小姐好像很喜欢恐怖片呢。不过,骨头怎么可能会说话呀。” “可是,刚才它一边咔咔响一边还在动呢。” “不不,你肯定是看错了。说到底,它都没有肉,骨头怎么能自己动呢 ———” “阿嚏!” 一瞬间,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一阵清爽的风吹过,在空中翱翔的猛禽发出了带有颤音的鸣叫声。 “…… 只是打了个喷嚏而已啦。” 玛奥莉涅的这一句话,让世界又重新运转了起来。 面对这个总是爱惹麻烦的骷髅,我慢慢地、仿佛关节生锈般地转过头去。 “我的努力,都被你给毁了啊!!” 达马尔使出全力把颅骨从纪念物上拔了下来。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一点愧疚的样子,这更让他显得恶劣了,我真后悔没穿上机甲呢。 “生理现象,生理现象嘛。” “要是会被敌人发现,就算是生理现象也得忍住啊,这才是军人该有的素质吧!” “我又不是特种部队的,我只是个维修兵而已啦。” 达马尔咔咔地笑着,仿佛要把暖帘都给推开似的。平时还挺可靠的这具骷髅,到底把危机感丢到哪儿去了呢?要是哪天玛奥莉涅发起魔女狩猎之类的行动,我可先得把这颅骨给打碎才行。 “喂…… 那该不会是,达马尔吧?” “哟,是达马尔啊。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你啊,贵族小姐。” 面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指着的玛奥莉涅,达马尔在我的手掌上灵活地转了一圈,然后因为能动的部位不多,咔咔地动着下巴回应道。 我强忍着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地做自我介绍的冲动,带着僵硬的笑容转向玛奥莉涅,她则微微脸色发白,慢慢地往后退去。 “是具骷髅,对吧?” “咔咔!被发现了也没办法啦。如你所见,就是骨头,不过能说话、能吃、能睡、还能唱歌呢。吓到你了吧?” “有什么好吓到的?哎呀…… 这该怎么解释才好呢,据说他 800 年前好像是个人类呢。” 我慌忙替达马尔的胡言乱语打圆场,不过从骷髅的角度来看,反而是我说出那些机密事项更奇怪吧,他只是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微妙的声音。 “什么?那边已经可以公开了吗?嘛,我和这家伙差不多,800 年前被放倒了,直到去年左右才醒过来,不过那时候已经变成这样了。不过我的心智还是人类的,所以放心吧 —— 喂,听到没?喂 ——?” 对于骷髅的这番解释,她不知为何只是面带微笑,没有任何反应。 法蒂玛觉得奇怪,就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结果玛奥莉涅就保持着直立的姿势,往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她昏过去了呢。” “没口吐白沫,也能感受到贵族的矜持呢……” 终于从屋顶下来的阿波罗尼亚挠了挠头,法蒂玛则用树枝戳着像木乃伊一样的她,觉得好玩。面对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场景,玉匣里唯一还算理智的舒尼亚,正头疼地皱着眉头,按着眉间。 “这,打算怎么办……” 在这片郁郁葱葱的广场中间,她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 虽说可以当作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但刚才那冲击可没那么容易就忘掉。而且,她要和我们一起同行这件事也不好随便就取消了,所以我下定决心。 “就算是硬来,也得让她相信我们。” 第120章 强力说服策略 啪的一声,仿佛某处的木柴炸开了一般。 我吃力地抬起沉重的脑袋,意识有些模糊,视野也朦胧不清。抬眼望去,只见眼前有一堆篝火,四周被黑暗笼罩着。看样子,这里至少不是在做梦。 “嗯…… 这里是哪儿?” “哦,醒了呀?” 忽然,视野的一角出现了一张熟悉的男人的脸。 是那个和我一样有着黑色头发,还喜欢奇美拉莉亚的帅哥。随着视野逐渐清晰,能看清他的轮廓了,他正微微地笑着。 “亚米……?我,怎么了 —— 咦?” 我想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动弹不得。 我惊慌地扭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胳膊被绑在了建筑物的柱子上。既然胳膊动不了,那显然是被绑起来了,这很容易就能猜到。 “关于我的无礼之举,还请你稍微忍耐一下。毕竟,你可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听着他那略微低沉的话语,我不禁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情形。想到这儿,我后背不禁冒出了冷汗,不过作为贵族,我还是逞强地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把昏迷的女人绑起来,你的喜好还挺特别呢。这该不会是和恶魔签了契约吧?” “少啰嗦,我可对那种玩法没兴趣。” 从亚米身后走出来的那个东西,让我拼命忍住了冲到喉咙口的惊叫声。 那是一具没有眼睛却能感觉到视线,没有舌头却能发出声音,没有肉却能自由自在活动的骸骨。 然而,紧接着出现的舒尼亚却否定了我的看法。 “达马尔不是恶魔。他能吃、能睡、能活动、还能思考,就是一副骨头架子。” “…… 我觉得那也够像恶魔的了。” “恶魔是指靠吸食人类生命存活的存在。达马尔可不是那样的。” “你说得还挺肯定啊…… 他会不会是心智被夺之类的情况呢?” 舒尼亚是个理智的女性。不过,据说这种非人类的存在也有可能传授知识,虽然我不太愿意相信,但她被其影响的可能性确实很高。 “咔咔咔!要是我能做到那种事,早就消除对奇美拉莉亚的歧视了。” “竟然借用恶魔的力量!那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神话里不是都有讲过吗!” “神话啊…… 那可真是相当奇幻的故事呢……” “唉,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我有 800 年前身为人类的记忆,但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白花花的样子了呢?” 亚米和达马尔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看不惯他们这种好像把我当傻子的态度,便对着这具骸骨模样的家伙咬了咬牙,挺身而出。 “什么呀……!如果这就是你的真面目,还说自己是人类,可真让人笑话。让特里希纳家的女儿看到了你的真面目,等被扔进火里焚烧的时候,你就等着后悔吧!” 火焰能够净化一切。这是哪位神明说过的话来着。 至少我是没什么信仰心的人。但是,要说消灭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确实得依靠超越人类智慧的力量,我这么一喊,舒尼亚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了…… 在得到你对达马尔的理解并且让你保证保密之前,我们只能对你采取些措施了。” “舒尼亚!清醒点 —— 啊,等等!?你要干什么!?” 她突然从正在火上烧着的锅里舀了一碗东西,然后递到了我面前。 碗里咕噜咕噜地盛着蔬菜,这竟然是一碗香气扑鼻的炖菜。不过,既然有恶魔在这儿,这可不能简单地当成是普通的食物。我怀疑里面有毒或者下了诅咒,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抗拒,而舒尼亚则努力保持着冷静。 “这是热乎乎的炖菜。放心吧,切好的胡萝卜温度不会烫伤你的。” 她这话让我惊得一愣。事后想来,这炖菜确实既没毒也没下诅咒,但当时对我来说,这可比那些更让我害怕。 “喂,热气腾腾的啊!?这肯定会烫 —— 啊烫烫烫烫死了!?” “舒尼亚还真是不懂得体贴人呢。” “我可没想到自己做的料理会变成刑具啊。” 在远处看着的两个奇美拉莉亚族人发出叫声,这也难怪。 实际上被迫吃了这炖菜的我,对着热乎乎的蔬菜,呼呼地发出没什么吃相的声音。我本来就不喜欢滚烫的食物,舌头还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食物如此可恨。 就这样默默地吃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在没被烫伤的情况下把碗里的东西吃完了,舒尼亚便简短地问道。 “服了没?” “哼…… 谁会因为这点事就服软啊……!别小瞧我的意志。”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点想再多吃点了,毕竟饿着呢,但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毕竟,那恶魔现在还背靠着篝火,像在戏弄我似的看着这边呢。 “固执可不好。思考应该始终保持灵活。”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吧!?好了,放弃吧,放开我。” 我没想到最固执的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既然对方是具骸骨,除了抵抗也没别的办法了。 于是舒尼亚就好像在说 “明明现在停手就好了” 似的,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静静地站了起来。 “阿波罗尼亚,你来接替我。” “说实话,对手是贵族小姐,感觉挺棘手的呢,不过这也是为了玉匣 —— 你做好心理准备哦。” 身材娇小的阿斯忒里翁一点点蹭过来,我便用比刚才更加强烈的眼神瞪着她。 在奇美拉莉亚族人当中,她属于不擅长战斗的那种。就算我的手脚都被绑着,说不定用头撞或者反击一下就能赢呢,我甚至这么想过。 “哼…… 你这柔弱的女人能做什么 —— 啊呀!?” 我这一疏忽可就惨了。 阿波罗尼亚迅速地从我的脚边钻过去,然后以抱住我腹部的姿势,把双手插到了我的腋下。 “啊哈哈哈哈哈哈!?喂,别挠痒痒啊!?” “嘿嘿,希望你在笑死之前投降哦!” “才、才不会呢,喂,脚底板真的不行啊 —— 喵哇啊啊啊啊啊!?” 已经成年很久的我,而且还是贵族家的千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挠痒痒。上一次玩这种游戏,好像还是和齐格隆在草原上打滚的小时候呢。 在她巧妙地脱掉我的靴子,手指在我的脚底板上爬来爬去的时候,我笑得喉咙和胸口都疼了起来。终于,阿波罗尼亚停了下来,站了起来。 “真能忍啊。” “哈…… 哈…… 这样,就结束了,吗?” “嗯…… 本来是不想用这招的呢,主人。” 听到这话,本应疲惫的身体却猛地一震。 和之前那两人不同,亚米是个男人。这下可好,我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些不好的想象。 我到现在为止,除了父亲和加拉特,还从没被其他男人碰过呢。一想到自己的一切可能就这样被打破,说不定还会遭受羞辱,我就吓得身体发抖,既恐惧又羞耻。 “虽然这样很失礼,但还请你稍微体谅一下。” “喂,喂亚米!难道你打算触碰少女娇嫩的肌肤!?你怎么能做出这么无礼的事 —— 呀!?” 然而,降临到我身上的,却是和想象中不同的剧痛。 就好像有针在扎我的脚底板一样,剧痛袭来,我虽然被绑着,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弹了一下。 “骑马原来也挺累人的啊。啊,法蒂,帮我按住她。” “好的。” 被法蒂玛那独特的大力气按住,本来就被绑着,这下更是动弹不得了。也就是说,我失去了从亚米手里逃脱的办法,没过多久,我就在黑夜里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疼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唔!?住手,亚米,原谅我吧!!我的脚,脚要断了啦!!” “我还没见过谁因为按摩就把脚弄断的呢。” 听着这个男人哈哈的轻笑声,我都觉得他才是真正的恶魔呢。 面对这反复袭来的钝痛和剧痛,我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不停地喊叫。只是奇怪的是,那疼痛过了一会儿竟突然减轻了。 “这样也不行吗?” “从中间开始就有点陶醉了呢。” “…… 哈,这、这是什么呀…… 感觉还挺舒服的 —— 才不是呢!” 身体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我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嘴。 要是就这么意志被摧毁了,可就太丢人了,于是我调动起所有的理智,从嘴里吐出否定的话语,亚米则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 “嗯…… 如果到了这一步你还不肯放弃,那你的人身安全我可就没法保证了哦,即便这样你也要坚持吗?” “啊?” 伴随着金属的声响,他朝我走了过来。 那个不能忘记的恶魔本身,正悠然地站在随风飞舞的火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终于要动真格的了。啊,放心吧,我不会杀了你的。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让你脑子变得迷糊,沉浸在快乐之中罢了。嗯,先从温柔的手段开始吧。” “哼…… 真像是恶魔会说的话呢。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看这个。” 面对拼命掩饰恐惧的我,达马尔像是在嘲笑我似的咔咔地动着下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薄薄的板子。 那是镜子吗?上面只映出了我自己的脸。但是,听了骸骨的解释后,我才知道这是个不得了的玩意儿。 “启动这个摄像功能。啊,摄像机嘛 —— 就是那种能截取时间的古老机器,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刚听到一个从没听过的声音响起,达马尔就把板子转了一圈,然后对准了我。上面呈现出的画面比任何绘画都要精巧,就像是时间完全停止了一样,映出的是我自己的脸,我都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定住了。 “反应不错。而且这玩意儿还能把影像印在纸上…… 要是把你光着身子的照片在王国里到处散播,你应该能想象到会是什么后果吧?” “喂,这手段不就是那种复仇色情片的套路嘛…… 你这混蛋也太过分了。” 达马尔说得兴高采烈,亚米则用看腐鱼般的眼神看着我。 但是,站在我这个角度,一想到那种情况,我顿时脸色煞白。 “那、那种事要是做了会怎样,我当然知道啊!?我可是贵族呢!” “正因为你是贵族才有意义啊。从那些像乞丐一样活着的人到那些有钱有势的家伙,各种各样的男人都会看到你的身体 —— 你打算怎么办?” 面对咔咔笑着、看上去坏透了的达马尔,我一时语塞。 贵族是极其看重面子的存在。要是自己那不堪的样子在全国传开,别说是我的自尊心了,就连家族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这是肯定的。 即便如此,为了继续保持清白的贵族身份,我又不能和恶魔签订契约,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里滚落下来。 只是奇怪的是,看到我这样,慌了神的竟然是罪魁祸首达马尔。 “喂,喂喂!别哭啊!” “换了谁都会哭的吧。” 看到手忙脚乱的骸骨,女人们纷纷投来了责备的目光。 然而,就在我只顾着流泪,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时候,亚米在我眼前坐了下来。 “玛奥莉涅小姐,达马尔不是恶魔,他是我的伙伴,是我的家人。800 年前,他确实和我一样,是属于古代军队的人类呢。”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这些啊!?要是他是恶魔,我不就和弗里德里希一样了吗!?” 我不顾一切地大声喊道,而亚米则努力保持着冷静。 他猛地双手撑地,以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姿势低下了头。 “我求求你。我不是想让你哭,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 “这种事…… 哪有那么容易就相信啊。” 他们是曾经一起战斗过的战友。所以如果能相信的话,我也想相信他们。又或者,如果我是平民的话,就算他是恶魔,我可能也不会在意吧。 但是,生在贵族家庭,从小就被这个身份束缚着,我是不被允许这么做的。所以,尽管他们是朋友,我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他能从恶魔的枷锁中解脱出来。 “是吗…… 既然这样,那就到此为止吧。阿波罗,拿绳子来。” “啊?这、这样好吗?” 亚米低声打破了寂静,他缓缓站起身来,把刀递给了一脸茫然的阿波罗尼亚,然后转身就走。 “我不会再和她说话了。也不会再去澄清达马尔是恶魔这种谣言了,如果她要在这里动手,那就随她便吧。就算结果是我们和国家为敌…… 我也只会为了守护家人而战斗。” 他那决然的诀别之意,让我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焦躁感。 亚米一直都是温柔、沉稳的,我原本以为只要和他说说话,他就能理解我,就像我们一起战斗时那样。但是,此刻站在那里的青年的背影,却冷得像冰一样。 所以,我才会不由自主地立刻喊了出来。 “等、等等!那样不行啊!” “不行?如果尤莱亚王国要伤害我的家人,那我会战斗到把这个国家变成一片焦土。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这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没关系…… 你说这种话……” “我已经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拒绝了。就这么简单。所有人上车,这里已经没我们的事了。” 尽管绑着我的绳子已经被割断了,我却还是站不起来,瘫坐在地上。 要是王国和他们开战,说不定这个国家真的会变成一片焦土。一想到是自己做出的这个选择,现在我心中满是恐惧。 “等、等等…… 等等啊。” 亚米看都没看我伸出去的手臂一眼,就消失在了战车里面。 我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在那里面,有几张带着遗憾神情的脸正回头看着我。 “我对王国是有些同情的。但是,对于逼得恭一选择战争的你,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承蒙关照了,虽然很遗憾。” “我倒也不是讨厌你啦。所以,我祈祷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听着这冷漠的话语,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们虽然可能是被恶魔骗了,但都是怀着相信亚米的心意,一起行动的。所以,我没办法阻止她们。 最后,骸骨站在了玉匣的入口处,缓缓地回头看向这边。 “不好意思啊。这次是我的失误,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我们的武器,不管是尤莱亚城的城墙,还是王国军的精锐部队,我们都能把它们全部炸飞哦。” “!!” “恭一在 800 年前,可是连共和国军都害怕的怪物。不过和你还有些缘分。趁现在赶紧离开这个国家吧,或者你就一直保持沉默,我们也不会要你的命的。” 我不明白。 恶魔应该不是那种无条件给予什么的存在啊。 然而,达马尔却一脸平静,而且还带着令人惊讶的遗憾神情嘟囔着,他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没点火就叼在嘴里,叹了口气。 那就好像,他是个人类一样。 “……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就算我是这副骸骨的样子,我也和我伙伴说的一样,心里还是把自己当个人类的。所以啊,我可不想让你死呢。” “你 —— 是认真的在说这些话吗?” 我本不该相信的。但是,我心里却有个声音想要试着去相信。 贵族家的女儿要么为了家族自杀,要么成为与其他家族联姻的工具。要是不想这样,那就成为骑士为国家战斗。除此之外,这个身份的枷锁是不允许有其他出路的。 “那,再见了。” 但是,当我看到那个转身离去的、仿佛被诅咒的骑士的背影时,我还是冲了出去。 “等等…… 等等啊,达马尔!亚米?恭一!” 我觉得这是我能喊出的最大声了,嗓子都快喊破了。 我强忍着颤抖的身体,努力不让自己因为喊叫而膝盖发软,然后站在了玉匣的入口处。 “还有什么事吗?” 亚米的声音依旧低沉而冰冷,但是既然已经站了起来,就像在战场上一样,是不允许逃跑的。不,我也不想逃跑。 所以,我深吸了一口气后,清晰地说道: “…… 我相信。达马尔不是恶魔。” 片刻的寂静。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达马尔那咔咔的笑声,虽然声音很小。 “好突然啊,嗯?你这心境是怎么转变的?” “说实话,我也不是完全想通了。但是…… 作为贵族之外,作为我自己,我不想和你们不欢而散。就只是这样。” 这是我毫无虚假、最真实的心里话。 如果抛开贵族、骑士这些身份,我其实是挺喜欢他们的。所以,我像往常一样甩了甩长长的黑发,就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 真够麻烦的。阿波罗,不好意思啊,能继续准备晚餐吗? 第121章 和解的餐桌 “再来一碗,阿波罗。” “好嘞。” 阿波罗尼亚往达马尔递过来的木碗里满满地盛上炖菜。 只是,看着骸骨直接在火上烤了面包,然后蘸着炖菜吃,还咀嚼着作为配菜的蔬菜和干肉,这诡异的场景,也难怪玛奥莉涅会愣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一开始也觉得特别不可思议,但现在也只能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我一边把炖菜送进嘴里,一边敷衍地回答着玛奥莉涅的询问。 不过,她好像怎么也无法接受,盯着自己的木碗看了一会儿,嘴里嘟囔着,然后朝旁边正在啃面包的少女搭话道。 “舒尼亚,你就没弄明白点什么吗?” “还是个谜呢。我曾经把达马尔拆开的骨头仔细检查过,只知道那骨头硬得离谱,就连法蒂的怪力都奈何不了它。简单来说,就是硬得让人觉得恶心。” “你都不明白,我就更不可能理解了呀。” “喂,别在这混乱的时候瞎说了行不行。” 舒尼亚好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达马尔的骨头当成实验对象了。即便没什么成果,她似乎仍怀着一股莫名的热情,还紧紧地握起了小拳头。 而另一方面,被当成人体实验对象的达马尔,下巴都惊得差点掉下来。 “要是有弄明白的事,我会说的。接下来我打算放到炉子里加热然后敲打一下试试。” “别拿做蛋糕的感觉来搞人体实验啊!你骨折和我骨折那能一样吗!” 达马尔为了自身安危,咔咔地晃动着骨头表示抗议。然而,舒尼亚却一脸淡定,轻轻喝了一口炖菜,然后才喘了口气。 “——要是快弄坏了就不弄了。” “等知道快坏了那都已经坏了吧!你脑子进水了吗!?还是说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把伦理观给忘光了!?” “跟胎儿讲伦理,我觉得有点勉强吧。”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抗议对面不改色的舒尼亚已经不管用了吧。达马尔用两只白骨抱住头盖骨,就像在念咒似的嘟囔起来。 “让你理解什么是讽刺,看来是更不可能的事了。就因为这样,别说脑袋了,估计你身体也是软趴趴的——哦不,是硬邦邦的吧。你还是个小女孩吗?” 接着,一声夸张的叹息响起。 然而,面对这近似性骚扰的恶言恶语,舒尼亚依旧面无表情,身体却僵住了,脸颊涨得通红,还大声地反驳道。 “我、我的身体不硬!而且我是大人了!” “那就是说软咯?你这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屁股倒是很轻——等等,我还在吃饭呢。别弄得洒出来了,也别想着去逗猫啊。” 之前感觉她就算面对这种话也会一声不吭地压制住情绪,但最近关于身体方面的言论,她好像变得有点过于敏感了。结果就是骸骨趁机得寸进尺,法蒂玛也两眼放光。 只是,因为已经看惯了这样的场景,我并没有停下吃饭的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而另一方面,对于刚才还一直喊着恶魔恶魔的达马尔这副傻样,玛奥莉涅则是目瞪口呆。 “啊,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你们真的是把各种元素都混在一起了啊。” “也没混在一起啦。” 这位黑衣贵族一脸疑惑地哼哼着。说不定在她心里,英雄就应该是有某种理想形象的。但不管那形象是怎样的,她肯定觉得和现在的我们是一点都不相符的。 “要是看到你们现在这副样子,吟游诗人估计都得全体失业了吧……” 对于这种符合现代常识的看法,我也只能无奈地苦笑。 不知道外界是怎么传的,但看样子肯定是传得很离谱了。不然的话,吟游诗人也不至于受到社会舆论的冲击啊。说到底,这原因还在我们自己身上呢。 “都怪我们家那个负责宣传的冒失鬼太能折腾了。” “是你自己的原因吗!?” 还能是谁的原因呢。 虽然不太清楚现代吟游诗人这个职业具体是怎样的,但至少我觉得阿波罗尼亚很会讲故事。不过,一想到她给玛奥莉涅和齐格隆讲故事时那添油加醋的习惯,要是拿现实和她讲的故事相比,确实会让人有些头疼。 看样子已经理解了状况的玛奥莉涅,也露出了一副有些无奈的笑容。 “阿波罗尼亚说不定还真有当说书人的天赋呢。” “这我承认。就算是要把故事讲得精彩,能即兴编出让人信服的内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哦,这是在夸我吧?不过听着怎么感觉有点像会被当成骗子似的呢。” “你就自己心里琢磨琢磨吧。” 重要的是,在阿波罗尼亚心里要有自信,而且听了故事的人在看到我的真实样子后不会大失所望。虽然我也觉得虚构的我和现实的我差距有点大,但只要听众能接受,那就不能算是诈骗。 只是,阿波罗尼亚大概是觉得自己有错吧,抱着头开始嘟囔起来,玛奥莉涅则在一旁哧哧地笑个不停。 “不过,亚米做的事确实是了不起的功绩,这是毫无疑问的。阿波罗尼亚只是把它通俗易懂地传达出去了而已,对吧?” “就算英雄被捧得再高,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要是论起肉身的话,和那些普通士兵也没多大差别。” 面对用纯粹的目光说出这番话的玛奥莉涅,我心情沉重地闭上了眼睛。就算被说是伟大的功绩,我也完全没有那种真实的感受,没有真实感受的功绩,也不过就是块沉重的石头罢了。 说到底,我本来就只是个士兵,也不想成为那种惩恶扬善的英雄。而且说到底,如果让我用现代的武器去战斗,说不定连个普通小兵都打不过呢,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要是被称作英雄,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然而,对于我这过于自卑的话,玛奥莉涅撩起黑色的头发,带着不服气的眼神看向我。 “要是王国的士兵都像你这样,我们贵族可就没地位了。毕竟到现在都还没机会让我们出一次手呢。” “喂,你要是心里真这么想,那我道歉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面对混合体,肉身打不过,大家不都一样吗。” 她虽然摇了摇头,但或许是觉得不甘心吧,眼神有点凶狠。而且,对于我以混合体为标准说的这番话,没想到还遭到了一个从根本上就很牵强的反驳。 “哥哥你就是很厉害的人呀。”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过来的法蒂玛,正蹲在木碗的对面。大概是因为后背被篝火烤着,为了不让尾巴被烧到,她把尾巴卷到了身前,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她金色的双眸闪闪发亮。 “为了帮助别人,主动去和那种东西战斗的人可不多见哦。光说不做的话谁都能行,但真正能去战斗的,估计也就是那些有自杀倾向的人了吧,而且不管用什么手段,能打赢那种东西的,也就只有哥哥你这样的人啦。” “你太夸张了。都怪这样,还让大家陷入了危险呢。” 要是笑她过于偏袒自己人,法蒂玛就会不服气地鼓起脸颊。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玛奥莉涅忽然缓和了表情,带着慈母般的笑容,用温柔的语气劝说道。 “就算是这样,你也做到了呀?要挺起胸膛哦。” 虽然不知道她的年龄,但她那温柔的语气和格外成熟的氛围,让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一些。然而,那微笑很快就变成了用手捂住嘴的苦笑。 “我也不太擅长说这种话呢。不过,这就是做成了事的人的责任呀。要是不管不顾的话,最终在某个国家肯定会有很多人死去的,所以你做的事难道不应该得到认可吗?” “……刚才我还想着要把某个国家烧个精光呢。” 我可没说是谁的错哦?我试着模仿她的样子微笑了一下,结果她脸涨得通红,身体颤抖着,用琥珀色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 “我知道错了啦!但是,你不也做了很多事嘛!” 那表情很复杂,不知道是在道歉还是在生气。她自己似乎也对这种处理不了的感情感到困惑,刚才那成熟的氛围一下子就消失了,她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隔着战斗服不停地拍打着膝盖。 不过,毕竟刚才那种强硬的劝说,对我来说也是无奈之举,所以也只能希望她能理解了。 “唉,正常跟你说的话肯定是没法让你明白的,所以才一致决定哪怕心里不好受,也要用行动来让你明白呀。” “你们肯定玩得很开心吧!?你不也没打招呼就摸了少女娇嫩的肌肤嘛!” “不摸的话怎么按摩呀。” “不是说这个啦!一个未婚的女人,而且还是揉脚,这可是相当下流的行为呀!?你要点羞耻心好不好,羞耻心!” “有那么严重吗?” 看来按脚底板的穴位就是她生气的原因。但要是这都不行的话,那反射疗法师、按摩师之类的职业可就没法干了。确实,男性触碰女性的脚,被认为是有问题的行为也不奇怪,但最后好像是指压起了效果,她自己都陶醉了,所以她这话也没什么说服力。 特别是800年前身为女性士兵的井筒多惠少尉也经常这么做,所以要是说这是出于不正当的感情才做的事,还真有点让人意外呢。就算跟她说这样挺累人的,估计在气头上的玛奥莉涅也听不进去吧。 不过,大概是觉得这样下去没法让我理解现代的常识吧,舒尼亚轻轻地举起了手。 “男女之间的关系,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立场、不同的种族之间都存在很大的差异。在贸易国,给人的感觉就很开放,但相反,在王国里,对未婚男女的要求就很严格。我猜测这是因为女王这个存在的影响力很大的缘故。” “种族的话,也就是说在奇美拉莉亚族里也不一样咯?” “嗯。我觉得虽然会受到成长环境的影响,但像凯特、卡拉、阿斯忒里翁这些种族,一般都非常喜欢肌肤相亲,相反,像希希、基姆恩就不太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特别是阿拉内亚和法阿尔,差别就更大了,阿拉内亚除了对自己有好感的一个人之外,绝对不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相反,法阿尔据说连婚姻这个概念都不明白。” 我不禁觉得,说不定是动物的部分在影响着他们呢。那样的话,像猫狗一样的她们喜欢肌肤相亲也就可以理解了,相反,去抚摸猪或者熊,就算是很熟悉的个体,感觉也挺冒险的。 在这当中,听到一个没听过的名字,我歪了歪头。 “法阿尔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是个什么样的种族呀?” “是老鼠哦。我比讨厌狗还讨厌它们。” “它们大多身材矮小,没什么力气。讨厌强大的存在,大多都是同种聚集在一起生活。它们繁殖能力很强,对疾病和饥饿的抵抗力也很强,所以很多都被各国当作矿山奴隶来使用,在群体之外能看到的,也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被群体驱逐出来的个体罢了。” 我一边轻轻抚摸着满脸不高兴的法蒂玛安慰她,一边思考着。 确实,之前也见过几次长得像老鼠的奇美拉莉亚族人。大多都是那种用两条腿走路、会说人话的老鼠模样。 最近好像在王都的贫民区附近,还见过一个开旧衣店的。就是因为说错了话,被法蒂玛高高地举了起来,还被阿波罗尼亚用刀指着呢。 “法阿尔会把没有被群体驱逐出去的所有同种族成员都当作一族来行动。所以,他们男女之间没有什么契约之类的,而且……在我们看来,他们会若无其事地做出那种我们会认为是淫乱的行为。也正因为这样,他们被其他种族和人类所厌恶。” “是、这样啊……嗯,我算是明白这是个挺受苦受难的种族了。” 社会结构的差异确实很难让人接受。要是内容让人的感觉都理解不了,就会出现排斥的现象。虽说数量很多,但我见到的却很少,可能是因为他们在阳光能照到的地方都没法正常生活,所以才会这样吧。 “法阿尔的问题很复杂呢。他们身体小巧灵活,在奇美拉莉亚族当中,集体行动也很拿手,所以作为矿山奴隶实在是太合适了,哪个国家都不愿意放他们走。” “而且老鼠也不愿意离开群体,感觉就是那种‘奴隶万岁’的样子呢。说到底,奇美拉莉亚族就算从奴隶身份中解放出来,要是能过上贫穷的生活也就算不错的了。” 阿波罗尼亚满不在乎地说,奴隶也不能就简单地说是坏的。 也就是说,被当作奴隶来使用,也是这个种族生存下去的一种方式。感觉像是被展示了复杂的现代社会问题,像我这种没有玛奥莉涅那样信念的人,也只能无奈地哼哼了。 不过,看到我这样,法蒂玛把双手和下巴放在膝盖上,开心地笑着,还把后脑勺在大腿上蹭来蹭去。 “嗯呼呼,这么一想,我可算是相当幸福的啦。” 还没等我问“什么意思”,这次后背就传来一阵轻微的撞击,同时后背传来了人的体温。 我扭头从肩膀上方看去,只见从座位高度来看,就算我伸长了脖子,阿波罗尼亚还是紧紧地贴了过来,她微微红着脸,露出洁白的虎牙笑着,还大幅度地摇着尾巴。 “我从来都没想过能过上比普通人还好的生活呢,所以我很感激哦,主人~” 这俩姑娘可真是的。本来还在为社会问题之类的事烦恼的我,结果被她们这么一来,又觉得一切都是为了家人和伙伴了。 最重要的是,我自己也是被她们所拯救的呀。如果不用言语,而是用抚摸来表达这份感激之情,法蒂玛就会开心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阿波罗尼亚则会痒得扭动身体。 这场景也渐渐变得和平时一样了,但只是玛奥莉涅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喂,喂——难道说,你把这两个人都娶了?” 被她抛出这么惊人的一句话,我慌忙从两人身上抽回手,大声地咳嗽了几下,想要掩饰一下尴尬的场面。 即便如此,阿波罗尼亚和法蒂玛好像还觉得没被摸够似的,用爪子在我的后背和大腿上咔咔地挠着,真是让人受不了。 “没、没娶……她们确实是很重要的存在,但和男女之情是两码事。” “可你们黏糊得也太过分了吧——有点难以置信呢。” 这位容貌端庄的美人看向我,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垃圾一样。那眼神锐利得惊人,直直地刺进我的心里,我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不得不拼命反驳。 “哎呀,这又不是我的错吧!?喂,别这么明显地和我拉开距离啊,我会很受伤的!” 从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之前我们还隔着一个木碗的距离在说话呢,结果她一声不响地就挪到了倒在地上的树干那头去了。 我拼命地想着有没有什么辩解的办法,可就是想不出能让她信服的理由,我只是轻轻地抬起手臂,却只是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 不过,有时候也会有意外的支援呢。 “凯特和阿斯忒里翁都喜欢肌肤相亲。” 我满怀感激地扭头看向一直可靠的老师,可她却不知为何带着一丝不悦地半眯着眼睛看向这边,同时还慢慢地把剩下的炖菜送进嘴里。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怎么了?” 玛奥莉涅担心地歪着头看着她这副样子,舒尼亚则只是说了句“和平时一样”,然后就低下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她不高兴的原因,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这场风波。我拼命地想着要赶紧换个话题,别让它再燃起来,可就这么一瞬间的空当,刚才还稍微收敛了一点的两个奇美拉莉亚族人又更加放肆地贴了过来,我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舒尼亚你也管管她们不就好了嘛。” “人活着也挺不容易的呀。” “……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是女人的敌人呢。” 面对看起来很开心的奇美拉莉亚族人,玛奥莉涅的眼神变得更加厌恶了,就像死鱼的眼睛一样。紧接着,舒尼亚也投来了冰冷的视线,我只好彻底放弃了。 “别搞出个恶性循环来啊……我都想死了。” “咔咔咔,太受欢迎也挺辛苦的呀,伙伴?” 我瞪了一眼骸骨,意思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但达马尔却只是咔咔地吵吵着笑个不停,根本没有改善这种状况的意思。 第122章 黑与白 与预定不同,在一整天都毫无进展的情况下,我们决定在黎明前出发。 为了以防万一,我单手拿着自动步枪,爬上满是破洞的屋顶,担任起值夜的任务,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透过安装在战斗头盔上的夜视仪,或许是被炖菜残留的香气吸引,时不时能瞥见野生动物走动的身影,也就仅此而已。 大概那就是传闻中的兜狼赫尔夫吧。虽然它是单独行动,但也有可能是群体的侦察兵,所以我保险起见取下了保险栓,就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立刻将枪口对准了那个方向。 “谁 —— 哦,是玛奥莉涅啊。离天亮还早呢,怎么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请不要把武器对准我。我可手无寸铁呢。” 看样子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会这样,她一边从那个伸着旧梯子的洞口处晃晃悠悠地伸出手,一边朝我走来。 她依旧穿着战斗服,不过大概是因为睡前的缘故,原本罩在上半身的白银小札铠甲已经脱掉了,那件染成黑色且有金线穿过的皮革束身衣也松开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呈现出那种邋遢的居家模样,不愧是贵族出身啊。 既然知道是她,我也就没必要再保持戒备了,于是我把扛在肩上的步枪抱在怀里,重新在屋顶的木板上站稳。屋顶的瓦片大概早就掉落破碎了,暴露在风雨中的木材在承受我的体重时,发出了嘎吱的声响。 “习惯了嘛。而且要是对非自己人的家伙放松警惕,被杀的可就是我了呀。” “我倒是想让士兵们向你学习这种警惕性,不过被自己人用武器指着可就不好了哦。” 她一边轻轻卷起长发,一边缩了缩肩膀。 只是,她大半夜特地起来跑到这儿来,却又不说明原因,我不禁歪着头猜测,难道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不便之处吗? “是床铺睡起来不舒服吗?” “你能不能别这么警惕呀?只是眼睛有点清醒睡不着而已,那张睡垫很不错的哦。我能坐你旁边吗?” “只要你不介意坐在被视为女人公敌的我旁边就行。” “我没往心里去啦。你可是个男人呀。”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她依旧神情严肃,按住及膝长裙的裙摆,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抬起夜视仪,在放松紧绷的身体的同时,偷偷瞥了一眼她的侧脸,只见她那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正眺望着远处的山丘。 “…… 那个,我能说句实话吗?” “只是听听的话,没问题呀。” “刚才我虽说相信你们,但说实话,像 800 年前的那些事呀,还有玛基纳啦,达马尔的情况啦…… 这些我从心底里都没法完全相信,我挺苦恼的。” 我感觉这简直就像是在忏悔罪过一样。 玛奥莉涅似乎在为自己心中产生的怀疑而感到羞愧。这种事要是不说出来,谁也不会知道的,她可真是个十分认真的姑娘啊,这一点让我不禁有些佩服。 或许是因为这样,我竟扑哧一声小声笑了出来,结果又换来她那如琥珀般炽热的目光的怒视。 “哼,干嘛…… 你在嘲笑我吗?” “没有啦,我没那个意思哦。倒不如说,我觉得与其勉强自己装作相信,还不如像你这样坦诚更好呢。” “…… 挺意外的呢。我还以为你会叫我一定要相信呢。” 话语和表情能如此一致,还挺少见的。她大概原本以为会被我更严厉地责备,或者被强迫要求一定要相信之类的吧。玛奥莉涅稍微有些不自在地转移着视线。 不过,除非像舒尼亚那样纯粹出于好奇而不断追问,或者像法蒂玛那样不管怎样都选择无条件相信,否则没法立刻就相信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倒不如说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那种让人一听就觉得可疑的 “相信了” 之类的话,我一边透过夜视仪观察着四周,一边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呀,我也还没有完全相信玛奥莉涅你呢。不过,一想到你那漂亮黑发的秘密,咱们也算是半斤八两吧。” “…… 嗯,对哦。确实,这样也算扯平了吧。” “我们所需要做的,仅仅是不把彼此的秘密泄露出去就好。至于是否相信那些秘密的内容,只要不影响到这一点,其实都无所谓啦。” 当我说出在共享秘密这件事上,只需要保持一种类似商业往来般的相处模式就好时,她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说法,她的眼神变得略微有些凶狠。 “你说得还挺轻巧的嘛。至少我只是没法相信你们所说的内容而已,对于你们的为人,我还是愿意相信的哦。” “你为什么能这么说呢?” “你听从了克洛泽的话呀。那有可能是个陷阱呢,可你还是选择相信了我们,不是吗?我至少对此还是心怀感激的。” “当时我可是抱着你们会相信我的前提才去的呀,你还真是够乐观的呢。” “总比悲观地看待要好些吧。那么,你就不相信我本人吗?” 我有些苦恼该如何应对这位贵族小姐,她这样到底算是大胆还是细腻呢?我不禁轻轻挠了挠脸颊。其实我还想说,就像饭前那场骸骨闹剧,要是你能再看得开一些就好了,但想来被动和主动情况还是不一样的,于是我就随便给自己下了个结论,说服自己接受了现状。 玛奥莉涅看着我这样,变换了一下坐姿,抱着膝盖,静静地注视着我。她把脸颊放在膝盖上,睁着大眼睛,静静地等着我接下来的话。 “唉…… 姑且作为朋友熟人的话,我是打算相信你的啦。只是,关于秘密这件事,也只能看你今后的行动来证明了吧。” “—— 现在这样也行啦。不过,你可别太让我失望哦。” “我会妥善处理的。” 一察觉到她不会再做出更多让步了,她便拍了拍裙子的裙摆站起身来,转身利落地朝着梯子走去。 和别人聊聊天确实能让人暂时忘记困倦和疲惫,起到转换心情的作用,但要是聊得太久而放松了警惕可就不行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她能这么迅速地切换状态,还是挺让人感激的。 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玛奥莉涅在走到梯子前刚要伸手的瞬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回过头来。 “你可以叫我玛奥哦。” “这又是为啥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我大概是露出了一副傻乎乎的表情吧。 能称呼身为贵族的她为玛奥的,大概也就是像齐格隆那样和她相识已久的人吧。和她才认识几周而且还是平民身份的我,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称呼她,实在是太有违和感了。 不过,她却一脸淡定地哼了一声,说道:“我只是想着,要是能和你亲近起来,让你对我产生感情,你应该就不会在背后捅我刀子了吧。就这么简单啦。好了,晚安咯,《《京一》》” 我刚想说谁会在背后搞小动作啊,但既然她都用名字来称呼我了,我这话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似乎觉得自己那样的表情就已经是足够的回应了,一边哧哧地笑着,一边从屋顶上消失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透着丝丝寒意、微风轻拂的黑夜里。 我从短暂的愣神中回过神来,一边叹着气,一边调整了一下姿势,再次紧紧系好头盔的下颚带,将意识重新集中到对周围的警戒上。不用说,她的声音也自然而然地萦绕在我脑海的一角。 “—— 那个头发和衣服都是纯黑色的姑娘叫白舞…… 还真是个挺讲究的名字呢。” 我一个人对着她那看似矛盾的形象和名字暗自调侃着笑了起来,不过,能看到我这副模样的,大概也就只有远处静静伫立着的身材高大的赫尔夫了吧。 天亮后到了中午时分,玉匣沿着人迹罕至的海岸边的绝壁前行着。 往右看,悬崖对面的贝尔地中海传来阵阵轻柔的海浪声;往左看,是一条被黑色森林所环绕、长着稀疏杂草的兽径。洒下的阳光温暖宜人,装甲车上的法蒂玛正惬意地晒着太阳,而在她旁边,玛奥莉涅从舱口探出半个身子,为我们指着路。 “看到了,就在右前方。” 接到头顶上传来的指示,正在炮手座位上看着监视器的我,按照指示将摄像头向右拉进。于是,在那里,正如从克洛泽那里听说的一样,在岬角上矗立着一座低矮的塔。 从外观上看虽然像是灯塔,但由于是白天,灯塔并没有亮灯,周围有不少水鸟在飞舞。虽然和我想象中的样子有些不同,但在塔顶确实能看到像是曾经有火焰燃烧过的地方。 “看起来相当破旧啊。” “那座灯塔,现在火已经熄灭了,所以没办法呀。我听说往返于林登贸易国的贸易船都是从海中央通行的,而且西侧已经被帝国军封锁了。” 玛奥莉涅毫不掩饰因为战争导致航路无法使用而产生的苦涩之情。 之前我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看来帝国和王国之间正在进行的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到连灯塔都变得如此破旧了。这么一想,帝国的村镇里粮食供应紧张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一想到据说隐藏在地下的那个设施,也不知道这座灯塔作为灯塔本身的作用是否还重要呢。 “喂?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呀。总不能开着玉匣就这么冲进去吧,难道又要去废墟或者洞穴里探索吗?” “是啊。一下子就亮出咱们的底牌可不是明智之举啊。” 我通过无线电向达马尔下达指示后,伴随着他那没精打采的回应 “哎,好嘞”,玉匣便朝着森林的一侧驶去。 然而,就在玉匣刚要改变方向朝森林里隐藏身形的瞬间,所有正在向外张望的人都齐声发出了 “啊” 的一声。 “那边的车,停下!” 从树林间冲出来挡在我们前进道路上的,是一个身着华丽铠甲的男人。毕竟不能就这么直接把他轧死,所以达马尔急忙让玉匣来了个急刹车,然后通过无线电恶狠狠地骂道: “哪来的蠢货。想自杀吗?” 对方指向我们的武器,是一种应该叫做战戟的长柄武器,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但说实话,对于这个男人的重装甲以及那颇具威慑力的态度,我倒并不怎么在意。更让我在意的,是这种突发的遭遇事件本身,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引发的一系列麻烦,我不禁沮丧地垂下了头。 “又来…… 达马尔,最近这车子故障是不是变多了呀?” “雷达也好,无线电也好,自从被那些破铜烂铁给折腾了一通后,确实是有点不太好使了,可明明啥也没干就出毛病,而且它还自己莫名其妙就好了,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哪儿出的毛病呢。” “事到如今,才越发觉得卫星通讯可真是厉害啊……” 也不知道是侦察卫星在这 800 年间因为超期服役出了问题,还是因为战争被击落了,但最近这种遭遇战越来越多,实在是太麻烦了。虽说要是被人说警惕性太差也没办法,但光靠目视的话,由于玉匣体积庞大且噪音很大,总是先被对方发现,这实在是个难以避免的问题。 不过,既然已经遭遇了,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所以我也只能无奈地拿起武器,准备应对那个摆好架势的男人。 “舒尼亚,关于那个男人,你有什么了解吗?” “他的装备和王国军的不一样,而且作为山贼来说,装备也太好了,我觉得他应该是温迪凯塔人。” 听了舒尼亚的解说,再看那个男人的铠甲,确实感觉和赫尔姆霍尔茨的装备有些相似。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能就这么把脑袋里关于他的记忆全都清空啊,所以我被迫要去应对他,甚至还可能会附带一些挑衅的举动。 “喂,那边的女人,回答我!你们是什么人!” “…… 被叫做那边的女人,还真是被小瞧了呢。我揍他一顿应该也没关系吧。” 毕竟身为贵族小姐,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年轻男人这么称呼,确实是让人难以容忍的。从外部摄像头里看到的玛奥莉涅,脸上带着无畏的笑容,额头上甚至都暴起了青筋。 如果温迪凯塔人个个都和赫尔姆霍尔茨的人一样勇猛,那要是她在这里冲上去和对方动手的话,双方肯定都会见血的。而且本来我们现在正在尝试和特克尼卡接触,也不想就这么突然挑起争端,所以我便催促玛奥莉涅和我换一下位置。 “玛奥,暂时先和我换个位置吧。” “…… 要是他敢成为敌人,我就斜着把他砍了。” 玛奥莉涅似乎气得都快要立刻拔出剑来砍过去了。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嘴上说说狠话,就顺着梯子下来和我换了位置,这大概也能说明她良好的教养吧。 而我代替她从舱口探出身去后,对于对方那傲慢的态度,我也算是理解了她刚才的气愤。 “喂,不管怎样,你赶紧给我回答。我这儿也没空和你磨蹭呢。” 我也不是没闪过揍他一顿或许更好的念头,但想到对方是和特克尼卡有关的人物,我也只能把这份无奈的情绪咽下去,然后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那个,不好意思…… 我们是路过的组织收集者。请问您那边是温迪凯塔人,对吧?” “你们是组织收集者?开着这种战车,在这儿干什么呢?” 那个男人把战戟的矛头往地上一戳,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感觉他是那种和冷静的赫尔姆霍尔茨完全相反的人,是那种只靠着一股蛮劲活着的男人。他那茶褐色的头发乱蓬蓬的,虽然被铠甲遮住了,但还是能看出他的身体相当健壮。 不过,他并没有仅仅因为一腔战意就冲上来动手,这说明他作为温迪凯塔人,还是存在一些基本的常识性思考的。为了尽量不刺激他的斗志,我努力用平和的语气向他解释目前的状况。 “我们是受收藏家联盟的推荐,正前往灯塔,想着能不能稍微去您那边的职场打扰一下呢。” “啊?!收藏家联盟推荐的?喂喂,开玩笑的吧?不管是刚才那个女人还是你,为什么像你们这种《《软弱》》的家伙会是温迪凯塔人……” “不,我也不是想成为温迪凯塔人啦。” 虽说确实是收到了收藏家联盟的推荐,但关于推荐的具体内容,我并不知情。不仅如此,对于特克尼卡这个组织,我也仅仅是从赫尔姆霍尔茨那里听说过一些而已。 不过,从这个男人的语气来推测,温迪凯塔人大概很多都是从收藏家联盟里爬上来的吧。也正因如此,我拒绝了他的说法后,他就露出了一副傻愣愣的表情。 “…… 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你这家伙看起来没什么欲望呢 —— 啊,对了,像你这样的,是想当研究员吗?那倒还比较安全,你要是怕我怕成这样,可就没法好好聊了呀。” 他似乎判断出我这番话很没骨气,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在后脑勺上挠了一下,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当然,我本来也不是为了和特克尼卡套近乎才来的,所以我故意装作畏缩的样子,决定就这么让他消除敌意。 但说到底,我自己…… “…… 只要你安静地听着,我就会说哦。哥哥才不会怕你这种有点傻愣愣的家伙呢。” 我惊讶地扭头一看,只见那里站着一只手扶着斧剑,缓缓站起身来的肉食兽。从它那灿烂闪耀的美丽金黄色双眸以及轻轻摇曳的尾巴上,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浓烈杀意。 第123章 猫,说到做到 “锵!” 斧剑砍在玉匣的顶部装甲上,溅起一片火星。 法蒂玛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如青色火焰般的怒火,她站在炮塔上,俯视着那个手持长枪的男人。 而那位年轻的温迪凯塔人,虽然外貌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类,但面对法蒂玛的怒火,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还饶有兴致地扬起下巴。 “嘿?凯特,说什么傻愣愣的家伙,难道是在说我吗?” “你自己照照镜子再说吧。是头发睡翘了吗?” 刚才被那惊人的杀气惊到,一时有些发懵,等回过神来,才发觉眼下的状况相当不妙。 本是得到推荐,想和里面的人试着交流一下,要是运气好的话,还想用金子或者知识去换取一些物资,可这突如其来的临战态势,很可能会把这一切都搞砸啊。 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那点小聪明的计划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痕,于是慌忙去阻拦法蒂玛。 “法蒂,冷静冷静,要是在这儿挑衅的话 ——” “哥哥你别说话。” “喂、喂……?” 毫无商量的余地。 我还来不及阻拦,法蒂玛就轻轻一跃而起,我伸出的手扑了个空。到了这个时候,想要修复原本的策略已经是绝望之举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即便法蒂玛稳稳地落地站在了那男人面前,对方却依旧挂着一副乐在其中的笑容。 “哈哈!没想到还有点骨气的家伙嘛!有时候揍一顿才能认清对方呢。放心吧,小白脸,我不会杀了你的啦。” “你这乱糟糟的刺头。我要把你打得哭爹喊娘。” “…… 天空真美啊。” 他望着天空中飞翔的鸟儿,微微一笑。 现在已经没办法阻止了吧。要是贸然插手,自己肯定会被揍扁,可要是把玛基纳放出来,那肯定也会闹得不可开交。最坏的情况是,如果法蒂玛有危险,那就只能靠威吓射击让对方收剑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这紧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法蒂玛猛地一蹬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同时奋力地将斧剑高高扬起。 “呀啊!” 以凯特那强劲的臂力挥舞起来的带刃铁块,其威力可不是脆弱的人类所能承受的。要是没有躲避或招架的技巧,一旦躲避失败,人恐怕就会像变魔术一样变成一堆肉块吧。 然而,也不知道那男人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就那么把战戟的矛头插在地上,摆出一副硬抗的架势。面对这避无可避的一击,我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下恐怕要出大事了。 可没想到,回荡在耳边的,竟然不是肉体被击碎的声音,而是空气被震得嗡嗡作响的金属撞击声。 “哇哦!不愧是凯特啊!这一击可真够重的…… 不过,就这点本事可还打不倒我哦?” “啊,接住了……!?你这是什么骨架啊。” 法蒂玛的攻击就算是对付混合体也能造成些许伤害,而这个男人竟然仅凭膂力就硬生生接了下来,这可不是能用简单的 “膂力” 二字就能解释得通的啊。而且,他手中的战戟也没有丝毫弯曲变形,还溅起了火星,显然这不是普通的钢铁制成的。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对方挡住吧,法蒂玛脸上也露出了惊愕的神情,大概是因为引以为傲的力量被对方挡住,让她觉得相当懊恼,于是她凶狠地露出了獠牙。 “看招!” 这一连串足以击碎岩石的攻击,让空气都为之震颤。这攻击看似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胡乱攻击,但其实她也在巧妙地控制着节奏,时而小幅挥动进行牵制,时而大幅挥动故意露出破绽,看得出她在充分利用自己那略显粗糙的攻击技巧。 然而,那男人却一边笑着,一边用最少的动作躲开了所有的攻击。 “你这打法就跟个只会反击的愣头青似的 —— 可别让我失望啊。” 他这反击没有丝毫的预备动作。 之前他一直都是在躲避和招架,可就在法蒂玛压低身子,准备使出一记大幅度的攻击时,他的战戟瞬间就朝着法蒂玛的眼前刺了过来。 法蒂玛险之又险地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才躲开这一击,接着借着翻滚的势头站起身来,用斧剑挡开了对方的第二击。要是双方的动作哪怕有一点点的延迟,此刻她恐怕就已经被对方的剑刃刺穿了。 而且,一旦展开攻势,那男人就不停地快速刺出长枪,不给法蒂玛调整姿势的机会。向来注重攻击的法蒂玛见状,不禁轻轻咂了咂舌。 “啧…… 动作倒是挺快的嘛。” 大概是被这连绵不绝的攻击弄得有些不耐烦了吧,法蒂玛猛地向后跳开,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可仿佛是早就在等着她这一举动似的,就在她落地的瞬间,一道与之前攻击截然不同、毛色也大不一样的必杀一击朝着她的落脚点迅猛袭来。 “呀啊啊啊啊啊!” 就像拉紧的弓弦射出利箭一般,这是凝聚了全身力量的猛烈一刺。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他似乎已经预判到了法蒂玛的跳跃距离,战戟的矛头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的位置。 不管凯特的身体有多灵活,在空中也是无法停留的,而且在跳跃之后改变落脚点是极其困难的,这无疑是个很大的弱点。 “法蒂!” “啊哦!?唔呀 ——!?”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法蒂玛被狠狠地向后击飞了出去。 好在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宽大的斧剑当作盾牌挡住了这一击,才勉强避免了被长枪刺穿的命运,但她还是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嘿?能接住这一击,还挺不错的嘛。我得再加快点速度了。” 那男人似乎很是意外,不禁脱口而出。他重新摆好长枪的架势。 面对如此从容不迫的对手,法蒂玛在翻滚着站起身来、稳住身形之后,大概也意识到对方的攻击力远超自己的想象了吧。她先是紧紧地握住又松开自己的双手,过了一会儿,似乎接受了眼前的现实,她毛发倒竖,嘴里发出低沉的怒吼声。 她并没有被打倒。非但如此,她的斗志反而更加高昂,朝着那男人猛扑了过去。她的攻击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凶狠,就像以前那样,在攻击的同时将地面都震得飞了起来,手中的斧剑也被她挥舞得虎虎生风。在她的攻击中,可看不到什么剑术之类的精细技巧。 “呀啊啊啊!” “哈哈,好样的,好样的!不过,你脚下可露破绽了哦!” 双方激烈的攻防交错,所到之处火星四溅。蓝色的杂草连带着泥土被一同掀起,低矮的灌木也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被撞倒在地。也不知道是因为双方技巧上的差距,还是耐力上的不同,法蒂玛渐渐只能处于防守的态势了。 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场战斗有些不对劲。 就刚才那气势惊人的一刺来看,这温迪凯塔人确实身手不凡。但如果是双方配合着战斗的情况,以法蒂玛的技巧,应该是能找到从防守转为进攻的破绽的呀。 所以,那男人才会像嘲笑傻瓜一样地笑个不停。 “怎么啦,打过来呀!光防守可赢不了哦!” “哼,你倒是说得轻松……!喵啊啊!” 面对法蒂玛从上段发起的猛烈下劈,他猛地跳开,拉开了距离。法蒂玛的斧剑砍在地上,溅起大量的土石向前飞去,可那男人对此毫不在意,还微微上扬着嘴角,笑着。 “嘿,没打中哦,怎么啦,怎么啦,不打算把我打得屁滚尿流啦?” “…… 我真是越来越烦躁了。” 法蒂玛气势汹汹地发出威吓,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火来。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杀意可是货真价实的,我也因此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放心吧,我也打腻了。下一招就决出胜负吧。” 即便感受到了法蒂玛那如青色火焰般燃烧的怒火,那男人却只是像无奈似的耸了耸肩,然后将长枪对准正前方,压低了身子。 这是之前就见识过的,拥有惊人射程和速度的刺击的预备动作。不过,这次他似乎不打算利用双方攻击间隙来发动攻击,而是打算直接从正面突破法蒂玛的防御。要是真能做到这一点,那作为人类来说,可就超出常理了。 我见状不妙,立刻端起步枪,瞄准那男人的脚下,就在这时,我仿佛看到法蒂玛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呀,对这种打法可没兴趣 —— 嘿!” “—— 嗯?” 她就像是一直在等着这个时机似的,比之前任何一次攻击都要迅速地冲了出去,然后朝着正在蓄力的男人,全力将斧剑投掷了过去。她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让我不禁惊讶得从嘴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以那巨大的质量,再加上如此高速的投掷,如果直接命中的话,就算对方穿着铠甲,也绝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威力。不过,虽说这男人之前在战斗中一直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可就算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不至于连躲避一次投掷都做不到吧。他只是从压低身子的姿势稍微向后仰了一下,那斧剑便擦着他的身体飞过,深深地刺进了他身后的树木里。 “喂喂?突然搞这么一下,还挺逗的 —— 啊?” 那男人刚想调侃一下对方把武器都扔了还能怎样,可那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他的视线大概就被一片白色的膝盖给填满了吧。至于他有没有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看招!” “啊!?” 这是一记从全力奔跑中发起的漂亮的飞身膝撞。 那男人的鼻子被膝盖直接命中,伴随着一声好像什么硬物被击碎的沉闷响声,他向后倒了下去。大概是这撞击的冲击力相当大吧,刚才还被他挥舞得虎虎生威的战戟也从他手中掉落,在地上翻滚着。 —— 是故意诱使对方放松警惕吗?我不禁这么想。 她先是借着投掷斧剑隐藏自己的身形,然后朝着男人躲避的方向预判性地发起攻击。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我,不禁对她这种不像她平时风格的战斗方式暗自佩服。 而且,一旦被她骑在身上压制住,不管对方有多强,作为人类的凯特也是无法挣脱的。法蒂玛大概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又像月牙一样咧开嘴笑了起来。 “呼 ——…… 装出被压制的样子还挺难的呢。刚才那刺击确实吓了我一跳,不过他的动作都太直来直去了,所以我才能很好地控制力度,不至于把他给杀了。要是换作玛奥莉涅的话,可就麻烦多了。” “你、你这家伙,搞什么鬼啊!凯特不应该是那种靠蛮力 —— 呃!?” 不管法蒂玛的体重有多轻,能承受住她那凭借着筋力和爆发力发起的飞踢,还能保持意识清醒,这确实值得称赞。而且他现在还有力气叫出声来,这么看来,说这温迪凯塔人不是普通人,倒也更容易让人接受了。 不过,可悲的是,不管是好是坏,法蒂玛向来是不会说谎的,而且确实就像那男人说的,她就喜欢靠蛮力战斗。 那男人大概在心里诅咒着自己这副虽然能保住意识,但却要承受如此剧痛的强壮身体吧。 “该把你打得屁滚尿流了。” “喂、喂,等一下 —— 啊!?你这家伙,真脏啊!?” 法蒂玛紧接着又是一阵如雨点般的高速猫拳攻击。虽说她还算有点 “温柔”,没有把爪子亮出来握拳攻击,但周围还是溅起了不少鲜血。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头痛起来,通过无线电,我也听到玛奥莉涅无奈地叹了口气。 “被凯特缠上可真是个威胁啊。靠力气可没法把她甩开。” “啊 ——…… 虽说我没被她打过,不过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哦。” 我不禁想起在夜鸣鸟亭发生的那一幕。虽说当时我还迷迷糊糊的,但一旦被她缠上,想要从她手里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 要是从骑乘的姿势被她对着脸一顿猛揍,那可就性命攸关了。就连那个身体强壮的男人,在短短几秒内就没了声音,只能手脚抽搐个不停。 要是就这么不管他,他很可能会因为脑内出血或者头盖骨凹陷而有生命危险,所以我赶紧从舱口探出身去,想让法蒂玛住手,可没想到,还有人比我更快地朝法蒂玛喊了话。 “能不能手下留情一下啊。” “嗯?” 从昏暗的森林中静静走出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性,她身上的灰色短毛随风飘动。她的脸型和人类相似,但鼻子是黑色的,身上覆盖着毛皮,那双清澈透明的蓝色眼睛正带着无奈的眼神看着法蒂玛。 毕竟是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喊了话,法蒂玛大概也不好继续打下去了吧。她大概是想征求一下这边的意见,所以扭头看了过来,我见状便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回来,这才总算让那个男人从法蒂玛的猫拳攻击中解脱了出来。 我低头看着那男人已经肿得像个肉包子一样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重新面向这边,微微低头行了个礼。 “亚米先生,我这粗心大意的手下失礼了。还请您原谅他。” “你知道我?” “啊,那当然。” 她身上的轻型铠甲随着胸部和腰部的动作轻轻晃动着,她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外表看起来野性十足,但和那个肿成肉包子的男人相比,却是个相当冷静的女性。而且从她刚才称呼对方为 “我这边的人” 来看,她应该也是温迪凯塔人吧。从她明显把那男人看低一等的态度来看,她应该也是个相当有实力的人。 不过,或许是强者的那种从容吧,这位奇美拉莉亚族的女性微微缓和了一下表情,然后平静地开口说道。 “我是温迪凯塔的彭德丽娜。我通过收藏家联盟了解了你们的情况。这个粗心大意的家伙,伊莱?格林利,是个很容易忘事的人。他大概是把你们的事情全给忘了…… 我回头会教训他的,还请您原谅他这一次。” “啊,不…… 那个,是我们这边先动手的。” 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既然已经收到了推荐信,那自己这边的情况应该是已经被对方清楚地了解了。也不知道玉匣的事情有没有写在推荐信上,不过大家都没注意到这一点,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这边也挺傻的。 彭德丽娜似乎把我这自嘲的笑容当成了接受她的歉意,她微微低下头,那长着厚厚的耳朵的脑袋也跟着低了下去。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这次的歉意,日后一定会 —— 总之,现在我先带你们去特克尼卡吧。跟我来。” 她扭头吹了一声指哨,只见从森林的阴影中,一只体型巨大的兜狼赫尔夫突然探出头来,然后立刻朝着她蹭了过去。彭德丽娜轻松地跨上赫尔夫,把伊莱扛了起来,然后不用缰绳,那只肉食兽就自行迈步走了起来。 —— 这只赫尔夫。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我站在跟着赫尔夫行动起来的玉匣的舱口上,不禁歪着头努力回想在哪里见过它,可就在这时,无线电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卡拉?乌尔夫尔。” “—— 那是在说彭德丽娜小姐吗?” “没错。虽然数量比基姆恩的毛还少,但比卡拉更强壮,身体也更大,是犬系中最强的存在。” “最强…… 啊。” 赫尔姆霍尔茨也好,彭德丽娜也好,这温迪凯塔人里好像都是些厉害的家伙啊。在他们当中,那个叫伊莱?格林利的男人都能应付得来,那他作为人类来说,应该也算是拥有惊人战斗力的吧。 而法蒂玛刚才那么漂亮地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不知为何,我心里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在心里默默地向他道了歉。 第124章 现代考古学家的奋斗 拉近镜头后,可以看到那座灯塔矗立在那里。 旁边有一座小屋,屋前有一位弯着腰的老人正在抽烟斗。而彭德丽娜扛着伊莱,看都没多看那老人一眼,就径直走进了与灯塔相连的一间像是仓库的小屋子。 “这边走。” 彭德丽娜在一间摆满了散发着异味木桶的屋子角落里,打开了一个设置得较为隐蔽的木制舱口,把还没完全清醒的伊莱直接扔了进去,自己则规规矩矩地顺着梯子下去了。 跟着她顺着梯子下去后,发现这里就是传闻中的地下室,里面很昏暗,空荡荡的。而且,这屋子天花板异常高,但空间却很狭窄,完全搞不懂这样设计是出于什么意图。 “—— 这是什么地方?” “马上你就知道了。” 彭德丽娜往墙边走去时,不小心踩到了伊莱,伊莱发出了像青蛙一样 “咕呃” 的叫声。不过,这似乎让他清醒了过来,他肿着一张脸,一边呻吟着,一边挣扎着起身,环顾着四周。 “哎呀…… 这不是回来了嘛。我全身都疼得要命啊,皮娜?” “都怪你。不过,说教的事儿等接待完客人再说。” “客人?不会是刚才那个凯特吧!?” 那个被法蒂玛叫做傻愣愣的家伙,慌慌张张地往墙边跑去。 看到他这副模样,身为胜利者的法蒂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从容的笑容。 “你可真是个大懒虫呀?那么,之前说什么害怕之类的话,是谁说的来着?” “你、你这家伙…… 别太得意忘形了 ——” “伊莱,要是你再多说一句废话,下次我可就不客气地把你揍扁了哦。” 彭德丽娜目光一凛,伊莱顿时吓得缩成一团,紧紧闭上了嘴巴。 彭德丽娜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朝着墙面走去。她轻轻推了一块看起来和周围没什么两样的石头,眼前的墙壁便开始发出 “咕噜咕噜” 的声响,缓缓降了下去。 “暗门啊。” “这样确实很难发现呢。” 阿波罗尼亚似乎对此很是赞赏,而玛奥莉涅则皱起了眉头,大概是觉得这装置太复杂了吧。我和达马尔则被出现在身后的那堵新墙惊得目瞪口呆。 “这可 —— 不像是现代的东西啊。” “我也有同感啊,搭档。感觉它好像还活得好好的呢。” 石壁上隐藏着一扇洁白的门,门上刻着 “雪石制药特殊研究所” 几个字。 彭德丽娜站在门前,高声宣布道: “欢迎各位。雪光特克尼卡欢迎你们的到来。” “雪光…… 这个名字。” “这不是和商业广告里的名字一模一样嘛。” 我对这个听起来耳熟的名字感到有些别扭,便和达马尔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下眼神。 在企业联合中,雪光和负责包括玛基纳在内的兵器开发的玉泉重工齐名,是一家不管民间军需与否,都向世间推出了各种各样药品的大型企业。大概是嫌弃原名太生硬了吧,“雪光” 这个昵称反而更为人熟知。至少,在企业联合所属的人员当中,应该没有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在之前回忆起的部分记忆里,里根巴赫教授好像曾去雪光的研究所出差过。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在哪里,但多亏了这点,我才大概能想起这是一家怎样的企业。 “大家肯定有很多想问的事情吧,不过现在先跟我来。有问题可以等见到在最里面等着的那位大人后,一次性全部问出来哦。” 我当时的表情大概很是奇怪吧。彭德丽娜一边苦笑着这么说,一边转身往里面走去。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漂亮的白色走廊,还有许多小房间。大概是这过于现代化的景象让达马尔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吧,他的下巴咔咔作响。 “说到雪石,那可一直是个传闻不断的公司啊。什么在背地里进行人体实验啦,受玉泉所托制造非法的身体强化药啦之类的。” “那都是些周刊杂志上的八卦新闻啦。” 身体强化药之类的,在军队里也是经常被拿来当作谈资的荒诞故事之一。我怎么也没想到,都过了 800 年了,居然还能听到这种不靠谱的传闻。 不过,会传出这种毫无根据的传闻也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从第二代玛基纳之后,随着玛基纳性能的不断提升,人类的身体已经渐渐跟不上了。 玛基纳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追求更敏捷、更强大的性能,总之就是不断地变强。然而,人体可没办法那么轻易地进化,所以就需要设置限制器来控制其性能。当然,作为应对措施,也有通过驾驶服等来强化身体能力的,但即便如此,解除限制器时玛基纳的性能依旧十分惊人,就像我曾经和混合体对峙时那样,会让驾驶员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而玉泉向雪光寻求强化人体的方法,大概就是这些传闻的源头吧。 但实际上,企业联合和共和国都在致力于提高驾驶服的性能,对于身体强化药之类的传闻,也只是一笑了之罢了。 所以达马尔才会做出那种不屑一顾的反应。 说到底,现在应该关注的不是过去那些无关紧要的传闻,而是这条白色走廊至今仍在使用的这个事实。 沿着排列着小房间的走廊走了一会儿,彭德丽娜在一扇写着 “第一仓库” 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从这里再往前走就是特克尼卡的中枢了。一直往前走就能到达最里面的房间。到那里后和那位大人交谈就可以了。” 她把手放在传感器上,那扇大门便无声地打开了。 现代女性们都大为惊讶,而对于自动门更为熟悉的我和达马尔则坦然地走进了门内。 “…… 嗯。毫无疑问,这里就是个仓库啊。”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没有任何装修、空荡荡的混凝土空间。 而且,看样子在这 800 年的漫长时间里,这个设施虽然各处都有些毛病,但仍维持着运转状态。显示由机器人管理的隔离仓库状态的监视器上,浮现着 “命令等待中” 以及 “维护期已过” 的字样。也不知道实际上到底有没有能正常运转的机器人。 另一方面,在原本应该是人类进行作业的区域,杂乱地摆放着一些远古时期的遗物,一些穿着现代风格服饰的人正在对这些遗物进行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调查。 面对这种时间错乱的场景,我不禁歪着头,达马尔则挠了挠头盔。 “我觉得这房间的使用方式有点奇怪,难道只有我这么想吗?” “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啊,搭档。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正如赫尔姆霍尔茨所说,如果特克尼卡是由研究者和探索者组成的,并且是以雪石制药为根基的话,我原本还以为他们会利用过去的生产设施来进行药品研究之类的工作呢。只可惜,看起来并没有使用古代的器材,周围散落的也主要是一些电器产品,根本就不是什么药品。 我走近一位研究者,看到他正在和一个方形的箱子较劲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台横式滚筒洗衣机,他正仔细地观察着电源线,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 “不知道所以才在研究啊…… 话说你又是谁?啊,是前几天听说的那个从收藏家那儿来的新人吗?” 面对舒尼亚的疑问,这位研究者挠了挠他那乱得不成样子的卷发。也不知道他有多久没洗澡了,头屑不停地往下掉,舒尼亚稍微往后退了退,但出于好奇心,她还是伸手去摸了摸洗衣机,然后开始苦恼起来。当然,在我看来,这东西就和放在家电大卖场里的普通洗衣机没什么两样。 “要是能马上搞清楚这是什么东西,那可就不用这么费劲了。我为了弄清楚这个箱子的作用,已经花了很长时间了,要说搞清楚的事情嘛,也就是发现如果把那根神秘的绳子接到墙上的洞里,它就会有某种动作。而且这个反应只在特克尼卡这里的洞才行,不同的遗物引发的反应也不一样,唉 ——” 研究者一脸沮丧地又挠了挠头。 我不知道他们花了多长时间来研究这个东西,但从他的表情上能明显看出他的辛苦。 不过,被对方说要是一下子就能搞明白那才怪呢,舒尼亚不禁微微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很多时候,创意往往来自于灵感的闪现。而且既然它会动,那要想象出它的作用应该也不难吧。” “那种事情我都已经试过很多次了。把那根绳子接上,再去触碰出现的光,里面就会开始转动,但是只有在盖子合上的状态下它才会动,而且不管它的话它就会‘哔哔’响,然后自己停下来。你觉得这有什么意义呢?” 这确实是让人想说 “谁知道呢” 的情况啊。 要是这是一台高档家电的话,它大概会说 “开始运转”“请加水” 之类的话吧,但很不幸,这似乎是个廉价型号。 即便如此,关于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到处都有用古代语言写的答案,就像我看现代文字就像看符号一样,他们大概也是如此吧。 说到底,如果能读懂那些文字的话,对于远古技术的解析肯定能更进一步。那样的话,大概就不会再说出把玛基纳当成活着的铠甲之类的傻话了。 “嗯…… 会响这点,确实让人搞不懂。难道这也像铁蟹一样是有生命的东西?” “从会转动的工具这个角度去想会不会更好呢?比如石臼、纺车,还有 ——” “还有旋转砂轮呢。” 正因为舒尼亚拥有丰富的现代知识,所以她才会稍微有些退缩,开始苦恼起来,相反,玛奥莉涅和法蒂玛则从现代日常用品的角度开始发表自己的想象。 “对哦。至少我们是这么想的。但是就算把它当成是和风车相连的石臼来使用,也没办法有效地粉碎东西,而且要是把它当成砂轮的话,它里面凹凸不平,并不适合用来打磨。而且刚才也说过了,那个带铰链的盖子也让人搞不懂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了,研究者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气声中满是郁闷。 不过,在着眼点上,舒尼亚确实比这位研究者更胜一筹。从 “磨坊制粉机” 和 “盖子” 这两个关键词出发,她得出了到目前为止最为合理的想象。 “…… 如果是石臼的话,是不是为了防止粉末飞散之类的?” “哦,有点接近了。” 结果,我一不小心就把多余的话说了出来。 舒尼亚肯定不会错过我这句话,她猛地扭头朝我看过来,我吓得赶紧把视线移开。 “京一,难道你知道?” 她那仿佛要把人看穿的眼神,还有她那小小的身体缓缓朝我靠近。 不管是军需品还是民用品,技术都应该是自然进步的,极端的发展往往容易引发问题。所以,除了自己人之外,对于向别人传授古代技术这件事,我一直都很慎重。但是,面对面无表情却又仿佛在恳切请求的她,我实在没办法装作一无所知。 “哎呀…… 这东西好像每家都有过吧。不过,我说出答案合适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详细说说吧。” 面对是否允许作弊这种最后的抵抗式的询问,舒尼亚的回答干脆利落。 我姑且也看了一眼那位研究者,只见他那留着海藻般头发的脑袋耸了耸肩膀,意思好像是 “说说看呗”,于是我只好放弃抵抗,说出了正确答案。 “是洗衣机。那根神秘的绳子就是叫做插座的东西 —— 对,就是能从洞里接收电力的东西,然后只要从上面的洞把水引进来,它就会自动帮你洗衣服的机器,大概就是这样吧。” 要向完全不了解的人解释这个东西真的太难了。 尤其是在他们的认知里,电这个概念只存在于雷这种形式,而且机械文明还停留在水车、弹射器这种程度,连蒸汽机都还没出现,这些都成了理解上的巨大障碍。 结果,当我说到雷的时候,研究者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处在他的位置,大概也会是这副表情吧,所以也没办法责怪他。 “你说得就好像亲眼见过一样…… 就算雷的电力能通进去,我们能碰它吗?就算这是事实,那用来洗衣服的部件又在哪里呢?” “嗯…… 实际操作一下可能会更快明白吧。毕竟这里肯定没有自来水,用抽剩余热水的水泵应该也行吧。达马尔,不好意思,你去稍微检查一下吧。” 要是就这么被当成脑子有问题的人,那可就不好了,所以我决定通过实际演示来让他们信服。而且,既然要和对方商量让他们帮忙分辨古代物品的事情,稍微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也没什么坏处吧。 看到我这样,达马尔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过来帮忙了。 “但愿它没坏啊。我可没修过家电的经验 —— 喂,大叔,不好意思,借我用一下啊。” “喂、喂,别瞎折腾啊!这可是很珍贵的东西啊!” “珍贵?我觉得这就是在这儿才能用的破铜烂铁而已……” 不用说,看到达马尔这副样子,那位留着海藻头的研究员又是无奈又是叹气。 第125章 那位大人 “我应该说过让你们直接去最里面的,你们怎么刚进来就开始闲逛了……” 彭德丽娜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进中枢就看到了我和达马尔的奇怪举动,她那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那个,实在是情非得已 ——” 面对她那仿佛在看明显怪人一样的眼神,我只能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但既然已经被好几个研究员围在中间了,这会儿也没办法停下来了。 “算了,反正也是个有意思的事儿,你们就看着吧。自动运行,开始!” 滚筒里放着那位有点脏的研究员的衣服。可惜没有洗涤剂,不过好在有超声波清洗之类的功能,应该没什么问题。在触控面板上选择 “自动洗衣” 这个程序后,滚筒转了几圈,接着抽水水泵就开始 “咕噜咕噜” 地响了起来。 水从水桶里被抽出来,喷进了滚筒里。这在现代人看来颇为神奇的景象,让研究员们中间发出了一阵惊叹声。 他们一边兴奋地做着笔记,我和达马尔则为洗衣机能正常运转而暗自松了口气。 “我还担心它会不会一下子就坏掉呢,看来它原本应该是新的吧。抗老化装置工作得很不错嘛。” “没有电的话也没法用啊,所以说到底也就是个在这儿才能用的玩意儿。” 要是我们自己有定居的地方和发电机的话,说不定这东西还能派上用场,但可惜的是,目前它也就是个只能在这个还在运转的遗迹里使用的奇怪装置罢了。 另一方面,滚筒转动发出声响的样子似乎引起了女士们的注意。在现代人当中,就算是应该已经看惯了运转机器的玉匣成员们,也都被那翻腾的水吸引了过去。 “哦,在转呢。” “本来洗衣服是要靠踩或者搓的,但这台机器似乎是用水的冲击力和旋转力来代替这些动作了。这想法的转变还挺厉害的。” “虽然有点难以置信…… 但真的就这么转转就能把衣服洗干净吗?” “女仆们的活儿可要变少了呢。” 法蒂玛说出了对洗衣机外观的看法,舒尼亚则对其工作原理赞叹不已,负责家务做饭的阿波罗尼亚依旧持怀疑态度,贵族出身的玛奥莉涅则从社会层面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研究员们把这些各具特色的意见都一一记录了下来,他们的好学精神还真是让人佩服。 “…… 喂,亚米先生。你不是个战士吗?我听说在亚米收藏家组织里,从事脑力劳动的只有舒尼亚?冯?洛尔这位女士啊。” “您没说错。要是让我解释那东西的构造之类的,我还真是一窍不通呢。” 能让工具动起来,但不知道其内部原理。这就是普通消费者那种只要能用,结构什么的无所谓的想法。 我本来想告诉她这和研究工作是不一样的,但可惜彭德丽娜似乎没理解我的意思,她把那厚厚的兽耳耷拉下来,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着。 “就凭这你还能搞清楚遗物的使用方法…… 我可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就算您这么说,我也只能说知道的就是知道……”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啊。能让奈杰尔?拜尔斯博士露出那种表情的战士,这世上可没几个吧。” 她居然意外地优雅地用手捂住嘴,“咯咯” 地笑了起来。 之前我一直觉得彭德丽娜的气质就像一把磨得锋利的刀,但看到她现在这副可爱的表情,我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我才会不自觉地把心里想的就那么随口说了出来。 “不好意思 —— 请问一下,那位博士是谁呀?” 刹那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对彭德丽娜来说,我这份无知显然是个不小的冲击。她先是保持着笑容僵在了那里,接着就把之前那 cool 的气质全都抛到了一边,猛地凑到了我的面前。 “喂,你这家伙,连那位博士都不知道就跑到特克尼卡来了!?他可是发明了上弦式弩弓的天才啊!?” “啊哈哈…… 我确实是个不太了解世事的人呢。” “上弦式”,大概指的就是那种用曲柄和齿轮来拉弦的弩弓吧。可能是因为它既便于操作,威力又大,所以在现代常见的弩弓几乎都是这种类型的,这么想来,他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慌乱的是彭德丽娜突然凑到我跟前这件事。这应该算是把奇美拉莉亚族和人类同等看待的弊端吧。她的脸离我近得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了,再加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奇特又清新的香气,我只能一边困惑地往后退,一边暗自叫苦。 当然,看到我这副窘样,骸骨在旁边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姐姐你就别难为他啦!这家伙对女人可没什么抵抗力啊!” “—— 嗯?啊,不好意思啊。我有点太激动了。” 彭德丽娜一边苦笑着,一边把她那苗条的身体往后退了退。 不过,她似乎还是觉得有些话没说够,轻轻咳嗽了一声后,就用她那黄色的眼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但是,收藏家组织的首领对世事如此无知,那可会有不少麻烦吧?” “哎呀,您这话可真刺耳啊。就因为这样,可没少给那些搞研究的人添麻烦呢。不过关于遗物的话,我觉得我还是比一般人了解得多一些的……” “我就是不明白这一点。怪人我倒是常见,但像你们这样离谱又没常识的人我还真没见过。” 她一脸疑惑地抱起双臂,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种族的习惯,她又往我身边靠了过来,还轻轻哼了哼鼻子,好像在闻我身上的味道。 我又只能一边说着 “太近了太近了” 一边往后躲,不过没过多久,听到一个陌生又柔和的声音,彭德丽娜就像被弹开了一样,迅速和我拉开了距离。 “哎呀呀,你们在做有趣的事儿呢。也让我来凑凑热闹吧。” 顿时,包括彭德丽娜在内的特克尼卡研究员们都把视线从洗衣机上移开,纷纷跪了下来。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被晾在一边的我们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说话的人从仓库的深处走了出来。 那是一位有着桃色长发的美丽女子,她微微下垂的眼角和嘴角,看起来有种慈母般的温柔。但她却毫不吝啬地用一件领口开得很低的裙子,展示着那生平罕见的丰满胸部。 面对她这种极具冲击力的性感,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就连平时爱开玩笑的达马尔,也只是小声地 “哇哦” 了一下,就陷入了沉默。 而那位女子似乎完全不在意我们的反应,她凑近那 “咕噜咕噜” 响个不停的洗衣机,往里看了看,然后像个小姑娘似的拍起了手。 “哎呀,哎呀呀!奈杰尔,难道是搞清楚遗物的作用了?” “啊…… 不是的,是有知道这东西用法的人来了。就是那个收藏家组织的人。” 回应女子询问的,正是刚才还在专心摆弄洗衣机的那位有点脏的研究员,原来他就是彭德丽娜赞不绝口的博士 —— 奈杰尔?拜尔斯本人。这么说来,他之前那种傲慢又随意的态度也就说得通了。 不过,就算是这位被称作天才的研究员,在这位穿着裙子的女子面前,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哦,是亚米?收藏家啊?呵呵,比我想象的要可爱得多呢。还有 —— 你就是英雄亚米先生,对吧?” “您猜对了,不过为什么会认为是我呢?”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那样贸然猜测。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像你这样黑头发黑眼睛的人,就算是在库什?雷文那里我也没见过呢。” 这位眼角下垂的女子毫不犹豫地把食指放在嘴角,微笑着说道。 在 800 年前的企业联合中,黑头发黑眼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现代似乎相当罕见。玛奥莉涅要是在这里,肯定会大惊失色,轻易就暴露自己的秘密了。 “原来如此…… 那么,您是?” “抱歉,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是雪光特克尼卡的负责人,我叫费尔里。” “费尔里妖精……?这名字挺特别的呢。” “哈哈,叫负责人的话感觉挺色情的姐姐呢 —— 啊,我这是在夸你呢?” 我一边疑惑地歪着头,觉得这名字不太像真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达马尔却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还一个劲儿地点头。看样子她的这种风格,正好戳中了骸骨的某种癖好。 不过,对于达马尔这种带有色欲的调侃,费尔里却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她转身面向达马尔。说不定她已经习惯了从男人那里收到这样的目光了。 “全身铠甲,也就是说你就是传闻中的诅咒骑士喽?你喜欢我的样子吗?” “哦哟,被你听到了啊。我个人是非常满意的啦。” “呵呵,谢谢你呀。不过,我记得亚米?收藏家组织应该是五个人吧 ——?” 费尔里像个成熟的女性那样,带着温柔的笑容无视了达马尔的调侃,然后数了数我们这边的人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微微歪着头。 “啊,这其中有点缘故,多了一位外部协助者。” “很抱歉突然来访,费尔里小姐。我是王国贵族,特里什纳子爵家的女儿,玛奥莉涅?特里什纳。因为有必须要和他们合作的情况,所以这次才来打扰您了。” 面对费尔里的疑问,玛奥莉涅以贵族应有的端庄姿态回应着。我还真没想到,除了在电影或电视剧里,居然能亲眼看到有人捏着裙子的裙摆行礼这种颇具戏剧性的场景。 “欢迎您,子爵家的小姐。不过这可有点麻烦了,本来是有规定不能让不在名单上的人进来的。” 玛奥莉涅的身体微微一震。即便如此,她依旧保持着笑容,没有在脸上表露出丝毫的慌乱,看来自尊心还真是个坚固的盾牌呢。 收藏家联盟的推荐信上,并没有最近在波罗姆尔才加入的玛奥莉涅的名字。但既然我点头同意了她加入,要是特克尼卡这边把玛奥莉涅当作入侵者要处置她的话,我就打算用提供一些现代技术作为交换来解决这件事。 不过,突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我明白她其实并不是真心要这么做的。 “不知道相关规定是我的失误。所以,如果要处罚的话,请处罚我,而不是她。” “喂、喂,京一,你突然在说什么呀!?” “哎呀呀,真不错呢。能成为女人的盾牌也是战士的荣耀呀。” 玛奥莉涅对这突然的提议有些慌乱,而费尔里却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一样,脸颊微红地笑着。 不过,对于她这种闹剧般的举动,我暗自吐槽这女人还真是够坏的,然后只能无奈地苦笑着。 “—— 我本来是想说这个的,不过我可没打算陪你们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呢。是吧,彭德丽娜小姐?” 一直带着柔和笑容的那个有点坏心眼的女人,也就是有着银色小兽耳的彭德丽娜,这会儿也终于第一次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过家家游戏?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彭德丽娜小姐您的所作所为呀。从昨天晚上开始,您就一直在监视我们吧?而且,您还让那个叫伊莱的年轻人装傻,来试探我们这边的战斗力,您这么小心谨慎,难道不是吗?” 刚才还一直没搞明白,现在想来,彭德丽娜骑的那只体型巨大的兜狼赫尔夫,昨晚应该就是一直在我们周围徘徊的单独个体吧。如果只看到它野生动物的样子,确实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但彭德丽娜是特意把那坐骑叫出来,还特意引导我们,故意让我们看到它。而且,在知道玛奥莉涅这个外人混在我们当中的情况下,却连个警告都没有,这如果不是在试探我们的闹剧,还能是什么呢? 我这么轻轻指出来后,费尔里却开心地晃了晃肩膀,而一直跪在那里的彭德丽娜则迅速把尾巴绕到自己腰间,还轻轻哼了一下鼻子。 “没想到居然会被发现,你还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啊。啊,不过伊莱冲上去那事儿可不是想试探你们的实力,而是个意外啦。那家伙不是在装傻,他是真的傻。” “呃…… 那这好像也有不少问题吧……?” “那孩子还太不成熟了啦。不过,英雄亚米先生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呢,我真的很高兴。再次欢迎您和您的同伴们。欢迎来到雪光特克尼卡。” 看来是达到目的了。费尔里迅速拍了一下手,宣布不予追究。 不过,被当成石蕊试纸一样试探的玛奥莉涅似乎还是有点不服气,但既然已经得到了原谅,我就替她微微鞠了一躬。 “很抱歉,费尔里小姐。” “不用叫我小姐啦。在这儿站着说话也不方便,请往里面走吧。奈杰尔,那东西的解析就交给你了。” “遵命。” 看到卷毛研究员奈杰尔点头应下,费尔里便转身朝着仓库深处走去。 我们便跟着她往里面走,只有玛奥莉涅因为自尊心受挫,气鼓鼓地走在后面,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嘟囔着表示不满。 第126章 仙女的愿望 奇怪的是,地位高的人往往有喜欢待在建筑物最里面、最底层或者最顶层的习性。 这或许是出于防御有利这样合理的理由,又或许是出于想要和普通劳动者阶层划清界限的虚荣心。不,实际上因为他们确实地位不凡,与其说是虚荣心,或许说是作为权威的象征更为恰当吧。 也正因如此,当我们被带到那个或许可以称之为 “王座之室” 的地方时,我和达马尔都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上面写着‘员工办公处’,所以和预想的差不多,怎么说呢…… 是吧?” “这氛围也太那啥了吧……” 这里在过去应该是劳动者们与成捆的文件、交货期限做斗争,忙于应对投诉,一边互相抱怨着上司,一边对着咖啡机唉声叹气的地方。现代人肯定不知道这里的历史,想必只是觉得这里放王座在空间上正合适,所以才会把这儿当成 “王座之室” 吧。 不然的话,在现代据说拥有堪比国家的话语权的特克尼卡负责人,怎么会坐在这样一个毫无装饰的白色空间里呢。 “这个房间很有意思吧?请坐呀。” “啊,是、是这样吗…… 那打扰了。” 这里是一个围着圆桌摆放着漂亮沙发的地方。与其说是 “王座之室”,倒不如说是会客室更为贴切。 在费尔里的邀请下,我坐在了沙发中间,舒尼亚和玛奥莉涅分别坐在我的左右两边,达马尔独自占了个类似生日宴上的专座,两位奇美拉莉亚则站在我们身后,这样就完成了入座布局。 “那么,我再重新问一下,你们来特克尼卡是有什么所求呢?请讲给我听听吧。” “啊,这是要面试吗?” 达马尔不假思索地吐槽了一句,不过似乎费尔里根本就不知道 “面试” 这个词,她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嗯哼!我们来特克尼卡是为了一桩有点特殊的交易,嗯。” 确实,我也觉得这场景就跟和制服组的上级或者合作企业面谈差不多。但我可不想多说废话浪费时间,于是故意大声咳嗽了一下,好让咋咋呼呼的骸骨闭嘴。 费尔里就这样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们,但又一脸好奇地歪着头。 “交易?不是想成为研究员,或者想作为寻宝猎人扬名之类的吗?” “至少我所期望的,仅仅是获得我们所需的遗物。我觉得在特克尼卡的话,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的可能性比较高,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和你们做些交换。” 我一边瞥了一眼舒尼亚,一边斟酌着用词说出了我们的目的。 这对她来说可是能成为特克尼卡研究员的绝佳机会啊。所以我才特意把获取物资作为自己的目标。 之后只要舒尼亚自己开口说希望能被聘为特克尼卡研究员,再加上收藏家联盟的推荐,这条路应该就能走通了吧。 然而,我刚把视线往左移向舒尼亚,她就用翠绿色的眼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一脸不悦地微微鼓起脸颊,对着费尔里清晰地说道: “纠正一下。这是我们亚米?收藏家组织共同的目标。我们没有其他所求。” “舒尼亚,你这 ——” “因为是家人。” 她那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顿时无言以对。 舒尼亚故意不看我这边。不过,她那白皙的耳朵微微泛红的样子还是被我看到了,我苦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然后又转向了费尔里。 “—— 就是这么个情况,您看怎么样呢?” “如果能给出相应的报酬,给你们遗物倒也无妨…… 但你们能付得起吗?” “是说那东西很贵吗?” 大概是舒尼亚的样子很可爱吧,费尔里一边笑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这可不是个人能随便决定的事情。 “我们从收集到的古代技术中,创造出对人类社会有益的技术和工具,并提供给国家或团体。既然把这作为最大的资金来源,那么要是进行遗物交易的话,有时候可能就需要金币哦。” “金币啊……” 那可是只有国家或者大商店才会使用的货币,数额巨大,换算成银币都不知道得有多少枚呢。 现在想来,打败混合体这件事或许是有那么大的价值,但由于单独打败少数混合体本身就很罕见,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正确的行情价。而且,就算当时在那儿能拿到一两枚金币,我们需要的遗物太多了,不管怎么算,交易可能都没法达成。 我环顾了一圈所有人的脸,大家都一致摇头,表示没有解决办法。我不禁长叹一口气,心想看来还是去探索遗迹更靠谱些吧。 “这太难办了呀。不好意思,就当没提过交易的事儿吧 ——” “别这么着急呀。钱可不是万能的哦。而且,我看中了你们所拥有的知识,想请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呢。” 听到费尔里那带着一丝调皮的话语,我刚要起身的动作停住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她先前提到的金额实在太离谱了,还没等我询问具体内容,一直静静听着的骸骨就咔咔地敲了敲铠甲,然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喂,妖精小姐啊。我们需要的遗物数量可不少呢。要是每拿一件就得答应你一个要求,那可太不划算了吧?” “哎呀,不是这个意思啦,请先听我把话说完嘛。而且,如果你们能帮我实现愿望的话…… 我可以把你们想要的所有东西都给你们哦。” “…… 不管是不是开玩笑,您还是别这么说为好,这对您自己可没好处呀。” 在交易中说要付出自己的一切,这就等同于要把自己变成奴隶啊。就算和遗物有关,这也完全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然而,费尔里却毫不犹豫地笑了起来。 “呵呵,谢谢你的关心呀。不过,我可没开玩笑哦。这是我耗费一生所追求的夙愿,无论是权力、金钱、遗物,还是我自己的身体 —— 只要是你们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们。怎么样呢?” 随着她的话语,她的声音渐渐变得娇柔起来,像是在撒娇一般,她那丰满的胸部往双臂上靠了靠,隔着裙子都能看出形状的变化。 看到她这副模样,达马尔也说不出话来,我也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不过,年轻的女士们似乎不可能察觉不到她这种邪念。我被旁边的舒尼亚狠狠地踩了一脚,背后的阿波罗尼亚和法蒂玛还分别扯了我好几根头发。也不知道是因为忍受疼痛训练有素,还是因为谈判的紧张感,我总算没叫出声来,只是表情稍微有点抽搐,但说实话,真的疼得我想哭。 “我、我们只是想要遗物而已,所以,能不能先只听听您要说的事儿……?”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装作重新坐好的样子,同时摆脱了那三次 “攻击”。 就算把报酬限定为可以随意获取遗物,她的这个请求也得有支付金币的价值才行,不管她提出什么难题都不奇怪。毕竟她都说是耗费一生的夙愿了,我的后背都隐隐出汗了。 而费尔里自己呢,也收起了之前那种柔和的气质,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金银相间的异色瞳,然后清晰地说出了她的请求。 “我的愿望是至今无人能实现的事情。那就是打开位于特克尼卡下层的、那扇被封印的门。” ■ 仅靠应急灯照亮的昏暗空间里,玉匣号履带作响,行驶其中。 在 800 年前,这里应该有很多卡车来来往往吧。为了容纳这些车辆,广阔的地下停车场和站台被隐藏在厚实得仿佛能抵御轰炸的舱盖之下。 但我们的目的地比地下停车场还要更往下一层。就好像要驶向海底隧道一样,除了入口和出口,一路上都是笔直的通道,玉匣号沿着这条通道不断向下驶去。 大概是觉得太无聊了吧,握着方向盘的达马尔发出了一声 “哎 ——” 的怪声。 “就算条件再好,啥都不讨价还价就轻易答应,这算怎么回事啊?” “只要完成一次破解工作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呀。而且也没有违约金之类的风险,试试也没什么损失吧?” “但是光打开门就能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这怎么想都有点诡异啊。而且面对美女的甜言蜜语,还是小心点为好。” 说着,他还特意用戴着手套的食指用力地指了指我。 不过,对于他这极具说服力的忠告,我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你这感悟还挺深刻的嘛。我觉得比起美女,老太婆更吓人呢。” “哈哈哈哈!那种像妖怪一样的臭老太婆,难道会在这附近晃悠吗!”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看样子骸骨似乎能想象出量产型老奶奶的样子,他一边用力地敲打着方向盘,一边放声大笑,笑了一阵之后,突然又冷静了下来。 “—— 那个女人,你觉得她想要什么?雪石制药地下的那个所谓的价值是什么呢?” “哎呀…… 这谁知道呢。” 雪石制药在医学药学领域拥有绝对的影响力,同时也涉及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武器及兵器设计等方面,还和玉泉重工等军需企业有合作,是一家规模庞大的企业。 然而,要说在这家企业建造的地下深处设施里,有现代人所渴求的东西,一下子还真让人摸不着头脑。毕竟那可是被封印起来的设施内部,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里面有什么呀。 “门的另一边藏着能让人无敌的药呢!这种传说怎么样?” 面对被问得答不上来的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听我们说话的阿波罗尼亚从车体后部探出头来,整个人几乎趴在我背上,随口说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不过,对于这个说法,就连达马尔也只能发出空洞的笑声。 “难道是哪个醉鬼随口编的瞎话,然后传得越来越离谱,最后变成要潜入地下了?虽然听起来很傻,但要是那样的话,那个女人的目标就是征服世界了吧。” “不不,说不定她想像主人您一样打败混合体,然后成为世界英雄呢?” “这也太天马行空了吧。感觉就像个真正的醉鬼在瞎扯呢。话说回来,不管那个女人想要什么,你们想要的东西不都还是那些吗?” 反正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靠在行李舱门上的玛奥莉涅一边拨开自己的长发,一边无奈地耸了耸肩。 “确实如此。要是能解开封印,她好像会给我们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到时候再问问她的目的吧。” “终于要和那封印面对面了。你们几个,好好留意下周围情况。” 听到达马尔的话,我回到车辆后方,通过座位一侧的外部监视器查看周围的情况。此时车身已经驶过通道尽头的拐角,前方出现了一片类似停车场停车位的开阔空间。 —— 果然,是避难所之类的隔断吧。 所说的那扇封印之门,正静静地矗立在停车场最里面。也不知道是为了防止什么,它似乎是用很厚的金属制成的,乍一看与其说是门,倒不如说是一堵墙。 “那就是特克尼卡的封印……” “和在王都附近看到的不太一样呢。” “喂,法蒂玛。你往边上挪一下,都看不见了。” 原本应该一直安静坐着的舒尼亚,不知什么时候从自己的侧身位置探出头来,凑近监视器往里看,紧接着法蒂玛也几乎趴在她背上探出头来。还有一位,那位贵族小姐似乎也在努力探头想看个究竟,但虽说她们都身材纤细,但要所有人都挤在车体后部的小监视器前,确实也太勉强了。 相反,阿波罗尼亚似乎早就预见到车体会在后部变得拥挤。她正从达马尔旁边看着驾驶座的监视器,通过无线电,传来了她那有点傻气的声音。 “怎么说呢…… 我都开始嫌弃自己变得没新鲜感了呢。” “确实,没什么新奇的感觉了。” “看起来都差不多嘛。” 尽管舒尼亚和法蒂玛说出了这种不像是现代人会说的话,但还是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要是你们都看习惯了,那就也让我看看呀。” 大概是探索遗迹的经验比较少吧,玛奥莉涅在我背后扭来扭去,拼命想探头看看监视器。然而,我只要稍微往边上挪一下身体,不知为何法蒂玛也会跟着移动,挡住玛奥莉涅的视线。 “…… 你这是想干嘛呀?” “我在保护小京哥哥呀。” “他又不是敌人,没必要保护吧!?而且,什么叫小京哥哥呀!” 玛奥莉涅不明所以地双手紧握,大声喊道,而从她肩膀上方看过来的法蒂玛的眼神却很冷漠。 “我知道的哦。昨天晚上,小京哥哥和你偷偷聊天了呢。” “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呀,好啦。” 被戳穿了真相,玛奥莉涅的声音明显有些慌乱。 之前法蒂玛就知道阿波罗尼亚带来的慰问品的事情,所以说不定她就算在睡觉的时候也能听到周围的动静呢。 面对法蒂玛的揭发,舒尼亚也从她抱着的那个类似腋下的位置探出头来,用锐利的眼神看向玛奥莉涅。 “从今天早上开始称呼就变了。要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那就把内容详细说给我们听听吧。” “干嘛要在意这种事儿呀。关系好的话用爱称互相称呼很正常的呀,不是吗?” 玛奥莉涅一边习惯性地拨开自己的长发,一边带着叹息闭上了眼睛。同时,她身上香水的甜香扑鼻而来,对气味敏感的法蒂玛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很可疑呢…… 我不会把小京哥哥让给你的哦。” “喂,我又不是法蒂玛的所有物呀。” “同感。目前来说小京一是大家共有的。” “你们不会真把我当成玛基纳的零件了吧?” 原本是质问玛奥莉涅的话,不知为何却让我自己心里有点受伤。 大家虽然嘴上都说着是家人,但我却感觉自己好像被当成了玉匣号的备用物品,一股莫名的不安突然涌上心头。 最后,那位贵族小姐还对着这样的对话哼了一声,轻轻哼了下鼻子。 “哎呀,要是这个意思的话,那我也想要呀?” 可别忘了,这位半贵族原本的目标就是把翡翠和我一起带回王宫呢。 当然,我可没打算让她得逞,但在她们心里,似乎还是一直把我当成可以利用的活体细胞部件呢。 “舒尼亚,刚才这个鸟女说她想要呢!” “谁是鸟女呀!我好歹也有一半是人类呢!” “还说什么小京哥哥呢。” 像尖叫的猫一样的舒尼亚,投来冰冷目光的法蒂玛,挑起眼角发怒的贵族小姐。 面对像台风过境一样的她们,我停止了思考,悄悄地和她们拉开了距离。这里是雪石制药,真希望能在某个地方找到精神安定剂啊。 “那个,主人?我可是把您当成家人的哦,难过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向您撒娇的呢。” “阿波罗…… 你真好呀。” 是因为她年长一些呢,还是因为阿斯泰里昂这个种族的缘故呢。 从无线电里传来的天使般的声音,让我不禁微微抽了抽鼻子。三十多岁的男人泪腺就是比较发达呀。 “你们差不多该干活了吧。封印的解除准备工作可没法推进下去了呀。” 在这种情况下,从无线电里传来的作为搭档的骸骨的声音,虽然非常合理,但对所有人来说都同样的严厉呢。 第127章 敲门 眼前耸立着的是一扇坚固得让人无法理解其建造用途的大门。 本来地下入口处就设有带装甲的舱盖,而且这里又位于相当深的地下,单从这两点来看,其防御力之强也是显而易见的。 之前见过的军队仓库作为地上的避难所就已经坚固得令人吃惊了,而这里与之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坐在玉匣车内试图打开通往大门通道的达马尔,发出了一声无奈的惊叹。 “难道内部储备都用在建造这种东西上了吗?” “大概是空袭应对措施吧,说不定是打算用来抵御大型穿甲炸弹的直接攻击呢。” “从方位上看,商业中心更近啊,干嘛要特意轰炸这种远离前线、地处偏僻的地方呢。再说了,就算突破了严密的防空体系,只为了炸毁一家制药公司的仓库,这也太不划算了吧。” 要使用能把掩体壕等装甲设施炸飞的大型穿甲炸弹,至少得先取得该地区的制空权。然而,从首都近郊向北深入是一次相当远距离的行动,而且要夺取远离前线的企业联合的制空权也并非易事。 话虽如此,也有可能只是作为一种保险措施而建造的。 “那会不会是应对卫星武器之类的措施呢?” “表面上也许是吧,但实际上可能是大企业惯用的避税手段罢了。” 啊,我不禁苦笑起来。 企业联合曾有战时法令规定,企业在自己的范围内建造用于保护国民的设施时,可免除一定额度的税款。 我虽说对法律并不精通,但这在当时可是经常成为新闻热点的话题。 大企业与政治的勾结之类的情况,经常在联合大会上被提及并成为争论的焦点,为了迎合民众、争取人气,反对党会高呼要进行税制改革、摆脱对企业的优待政策等等,要求废除相关规定,但每次都会遭到业界的强烈反对,最终不了了之。这样的事情年复一年地反复上演着。 不过,这些古代议会的事情,现代人肯定是无法理解的。 “有时候京一和达马尔的对话听起来就像咒语一样。” 舒尼亚揉着太阳穴抱怨道。 在现代,作为知识型职业的脑力劳动者因头痛而烦恼的场景似乎很少见,这让玛奥莉涅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舒尼亚你也听不懂吗?我还以为你认真在听,所以应该能理解呢。” “脑力劳动者又不是什么都能理解的,不然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舒尼亚确实知识渊博,但大多也仅限于现代的知识范畴。要理解 800 年前的政治闹剧,确实也太难为她了。因此,她的话语中隐隐透着一种 “你懂什么” 的情绪,玛奥莉涅见状微微皱起眉头,瞪了这边一眼。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他们俩平时都是这样的吗?” 玉匣号上的众人大概已经觉得有听不懂的事情是很正常的了,但对于玛奥莉涅来说,大家一直在聊一些她无法参与的话题,似乎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看到她有点不服气的样子,阿波罗尼亚像个长辈一样好言劝慰道。 “他们俩单独聊天的时候就是那样啦。不过,除了主人和达马尔先生,也没人了解神代的那些事儿呀。但是,在聊那些话题的时候,如果硬要去掺和 ——” “达马尔先生,还没打开吗?我都快等得不耐烦啦。” 就像照着剧本念台词一样,法蒂玛朝着翡翠说道。这话似乎传到了达马尔的接收器里,紧接着玉匣号的外部扬声器就传来了骸骨的抱怨声。 “我本来就不是专门搞破解的,哪能一下子就打开啊!” “用企业联合总长的 id 试试能不能行呢?雪石和玉泉可是蜜月关系呢,总长不就是玉泉重工的老板吗?” “不,还没到那一步呢。从刚才开始,访问路径本身就变得像迷宫一样,我都不知道输入密码的路径到底在哪儿 ——” “啊,算了。是我听错了。” 一直在听达马尔和我对话的法蒂玛,顿时耷拉着尾巴,脸上没了表情。阿波罗尼亚见状,一边用手掌指着她,一边苦笑着。 “看吧。” “完全就是咒语嘛。” “这下明白为什么没人能读懂古代文字了。” 这虽然不是能降低现代人兴致的魔法,但 “理解不能” 这一点确实发挥出了绝佳的效果。对于对不感兴趣的事情完全不关心的法蒂玛来说,甚至可以说是特效了。 大家就像对此无计可施一样,纷纷垂头丧气,舒尼亚和玛奥莉涅开始检查周围环境,两位奇美拉莉亚则在那扇毫无动静的大门前坐了下来。 没人再提问了,从无线电里传来的就只有达马尔像是在嘟囔又像是在抱怨的声音。不过,骸骨确实是很有本事的样子,工作似乎也在稳步推进着。 “vip 通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是认证 —— 那把总长的密码发过去…… 嗯,哦?好像有反应了,不,是真的有反应了!” 突然,大门处响起了警报声,黄色的警示灯也高速闪烁起来。伴随着 “大门已解锁,请立即保持距离” 这毫无感情的广播声,刚才还无聊地坐在那里的法蒂玛和阿波罗尼亚当场跳了起来,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连滚带爬地朝这边逃了过来。 “怎、怎么回事啊,突然就这样!要动的话好歹先说一声啊!” “吓、吓死我了…… 不是说没那么容易打开的吗!” 她们俩一边躲在我身后,一边嘴里念叨着对骸骨的埋怨。对于听力敏锐的她们来说,在地下这种声音会因回响而被放大的地方,突然响起轰鸣声,而且隔断墙还开始移动,惊讶之下大口喘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舒尼亚她们当时也在原地愣住了,不过看到门打开后,立刻就朝这边跑了回来。 “哇,真的打开了…… 这就是达马尔的本事吗?” “那当然是因为我厉害啦!开个门就跟拧小孩的手一样简单!” 面对发出惊叹的玛奥莉涅,骸骨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真难以想象,就在刚才还一边哼哼唧唧地念叨着,一边纠结着该按哪个键呢,这变化也太大了。当然,我也很认可他的能力,不过两位奇美拉莉亚紧紧抱住翡翠的腰,躲在装甲的阴影里,身体还微微颤抖着,所以达马尔在她们心目中的整体评价有没有提高,还真不好说。 “达马尔,辛苦你了。大家上车吧。先回去向费尔里小姐汇报一下,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在那股可能已经封闭了 800 多年的沉闷空气飘散出来的同时,大家一起朝着玉匣号走去。 在如同避难所一般坚固的防御设施里面,费尔里所寻求的究竟是什么呢?就算先听完她的要求,再进行内部调查也不迟。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准备跟着大家往回走,就在这时,翡翠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是…… 虽然反应很微弱 ——” “怎么了?我们要回去了呀。” 看到我站在车边准备上车却又停住了,玛奥莉涅好奇地歪着头问道。 我朝车内看了一眼,似乎玉匣号那状态不太好的雷达并没有捕捉到这个反应。达马尔正伸着懒腰,嘴里嘟囔着让大家快点上车。 然而,我就是对这小小的异样感觉很在意。虽然我的犹豫可能连五秒都不到,但那些零碎的记忆已经足以让我找出原因了。 “达马尔!把大门关上!准备应对机甲战!” “啊?你突然说什么 ——” 我知道可能已经来不及通知到达马尔了。我当机立断,一脚踹上后部舱门把它关上,玉匣号为了后退而猛地转向,让出了一条通道。 刹那间,耀眼的闪光和断断续续的冲击声响起。停在大门正前方的玉匣号正面装甲上溅起了绚丽的火花,无线电里也充斥着慌乱的喊叫声。 “喂,别开玩笑了,你这混蛋!!抓好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别废话,想死啊你!” 玉匣号的模块式电磁反应装甲被炸开,整辆车以迅猛的势头向后退去。达马尔没离开驾驶座还真是幸运。 从受弹面积来看,可以说多亏了夏尔图兹那坚固的装甲才保住了大家。看样子行走装置没有受损,不一会儿,玉匣号就朝着通道的另一头退去了。只是,敌人似乎怀有相当强烈的杀意,曳光弹一直追着玉匣号,直到它完全躲进死角,子弹撞到天花板和墙壁上才纷纷炸开。 而且,这边刚一后退,对方就毫不犹豫地从正在缓缓关闭的大门里冲了出来,拖着一道红色的光尾,在昏暗的停车场里露出了它那覆盖着钢甲的全貌。 “黑钢《d - 5》……!?而且还是二号装备《火力压制装备》,这家伙从哪儿搞来的这些玩意儿啊。” 从背部装置喷出大量排气烟的,原本是己方的友军机甲。它是玉泉重工制造的第二代型机甲 —— 黑钢的最终型号。 从那陆军从未见过的涂装以及肩部刻着的雪石制药的企业标志来看,它似乎是属于警队的机体。它手持突击步枪和大盾,背后还背着长炮管的加特林机枪,作为一个企业警队的装备来说,明显是过度武装了。 更遗憾的是,敌我识别装置《iff》的反应显示其所属和国籍均不明。而且既然它已经发动攻击了,说明对方是把这边当成敌人了,我忍不住小声咒骂了一句。 “什么最新的识别装置啊…… 达马尔,麻烦的家伙出现了。你们那边有伤亡吗?” “那家伙用突击步枪《玩具枪》射击,真是万幸。总之人员都没事,车辆也没受到太大损伤。要是刚才用的是加特林机枪,这会儿我们恐怕都已经被轰到天上去了。” “没人受伤就好 —— 把它拆成废铁吧。” 我端起突击步枪,黑钢便缓缓地调转方向朝这边转了过来。 它大概是判断翡翠比玉匣号更具威胁吧。不管是对目标装甲选择武器时的失误,还是它本身就是无人机这一点,都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和之前见过的甲铁不同,它的动作很流畅,这让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只是现在根本没时间去仔细观察它了。 “呯!” 感觉我们几乎是同时扣动了扳机。 然而,在正面交锋中,面对装备着盾牌的黑钢,我方实在难以占据上风。所以我利用自身机动性的优势,横向跃出,以支撑地下的柱子为盾进行反击。 但是,一旦我躲到遮蔽物后面,再笨的无人机似乎也能做出更换武器的决定。转眼间,加特林机枪猛烈的弹雨就朝我扫射了过来。 面对每分钟能发射数千发的穿甲弹,就算是粗壮的混凝土柱子也支撑不了多久。柱子很快就被轰得粉碎,扬起一片白色的粉尘,里面的钢筋也暴露了出来。 “武器火力上我们处于劣势啊。要是在外面,可就惨了。” 我从逐渐崩塌的柱子旁横向喷射跳跃助推器,飞身跃出,在加特林机枪的扫射下,墙壁和地面被打得千疮百孔。即便如此,我还是一边用突击步枪反击,一边四处逃窜,让它无法准确瞄准我。 正如达马尔所调侃的那样,从 800 年前开始,突击步枪对付机甲就威力不足了。也正因如此,黑钢似乎并不在意被击中,它一边让装甲承受着子弹的洗礼,一边悠然自得地转身,再次让加特林机枪开火。 “火力倒是挺猛 —— 但选错对手了,哼!” 我左右晃动着机身,做出假动作,不让它锁定射击射线,同时在柱子之间迅速穿梭跳跃。每一次移动,周围就变得更加狼藉,但它却一发都没能击中我。 加特林机枪是一种威力强大到足以轻易穿透机甲装甲的武器,但由于它除了巨大的旋转炮管外,还配备了用于驱动的电机,以及用来储存大量弹药的筒形弹仓,所以重量过大,在 800 年前主要是作为支援武器来使用的。 然而,这架黑钢是单独行动,没有护卫的友军机甲跟随,果然如我所料,由于长筒的重量,它的机动性并不理想。而与之相对的我方,是轻巧高速的第三代型机甲翡翠,在速度上胜过黑钢,能够轻松避开它的射击射线,并逐渐缩短与它的距离。 大概是意识到翡翠迅速缩短距离后自己来不及做出反应了吧,这架无人机做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判断,它试图将武器切换回突击步枪进行迎击。 “太慢了!” 我借着冲势迅速靠近,把突击步枪交到副臂上,将未受损的左腕切换成谐波刃,然后纵身一跃扑了上去。 我从中间将眼前那面巨大的盾牌切断,然后借助助推器的推力,高高抬起脚将准备从零距离进行反击的突击步枪一脚踢飞。 失去了近接防御用的武器和防具,黑钢顿时摇晃起来。不过,就因为它这稍微的移动,我全力挥出的谐波刃没能砍中它的头部单元,只是把从它肩部伸出的加特林机枪从半截给砍了下来。 没能如预想的那样一击必杀,我不禁咂了咂嘴。不过,这样一来敌人在火力上的优势就丧失了,它作为无人机最有效的使用方式 —— 作为移动炮台进行战斗,也变得不可能了。在格斗战中,无人机就跟训练用的移动靶差不多。 “这下,再见了。” 我瞄准它那重新找回平衡的钢铁脖颈,用左腕的谐波刃刺了过去。这是足以切断其框架外侧指示回路的必杀一击,无人机是不可能躲开的。 “嗯 ——!?” 然而,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 在我的视野中,黑钢的头部带着一道红色的轨迹向右偏移,我伸直的刀刃只划破了空气。 这到底是因为我的自大,还是因为这架无人机在 800 年的岁月里有了某种进化呢?不管是哪种原因,我都被这违背常理的景象惊呆了,在仿佛慢动作的时间里,黑钢静静地亮出了它展开的谐波刃。 第128章 黑银扰乱心神(前篇) 一把铁灰色的剑从右后方如拧身般飞射而出。 它以人眼难以捕捉的高速振动着,是一把运用了古代技术的利刃,就连机甲那坚固的装甲都能对其造成损伤。即便翡翠是最为先进的机甲,要是被它击中要害部位,也会不堪一击。 然而,由于我出剑时手臂已经完全伸直,此刻无论是躲避还是反击都来不及了。在慢动作下闪烁着光芒的谐波刃,此刻就如同要收割我性命的镰刀一般。 “唔!?” 一声沉闷的 “嘎吱” 声响起。 但溅起火花的部位并非颈部框架,而是右前臂部分。我似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动作,在千钧一发之际巧妙地卸下了那部分装甲,用谐波刃的收纳部位挡下了这一击。 毫无疑问,是训练和经验救了我。借着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点点余地,我一脚将敌机踹开,与它拉开了距离。 —— 右腕驱动器损坏。无法行动了,吗? 头盔单元内亮起了红色的警示文字。 虽然框架没有变形,还不至于完全无法动弹,但此时的动力仅相当于人类的臂力,实际上和无法使用也没什么两样了。 既然右臂派不上用场了,右侧面的防护就只能依靠握着突击步枪的细小臂了。射击精度差自不必说,就连装填弹药的动作都极为费力,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而且,就在我眼前,被我踹了一脚的无人机不慌不忙地重新调整好了姿势,我不禁在翡翠的驾驶舱内暗自咒骂了一句。 “只剩一只右臂还带着武器…… 要是这无人机不是特制的,那我的手臂可真是够迟钝的。” 这架无人机仿佛在战场上与人过招般被我调侃着。就算对方是全副武装,可我现在只剩一只手臂与之对抗,这也太荒唐了,我连叹气都懒得叹了。 不过,不管我是自嘲还是反省,自动控制程序可不会体谅我,无人机卸下了如同重石般的加特林机枪整套装备,重新举起剩下的谐波刃,开始从跳跃助推器中喷射出青白色的光芒。 我深吸一口气。再也不敢有 “不过是架无人机” 这种想法了。 此刻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敌方机甲。我摒弃了所有杂念,一心只想将其彻底摧毁,把肺里的空气都吐了个干净。 在点火的助推器火焰映照下闪烁着光芒的刀刃。我紧盯着加速冲过来的黑钢,也重新举起谐波刃,正面迎击上去。 ■ 玉匣号退到了通道入口附近,达马尔从驾驶座上方的舱口探出头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 这下我这爱车的通风状况倒是变好了。真该感谢这厚实的正面装甲啊 ——” 电磁反应装甲的模块被炸得七零八落,暴露在外的车头灯碎得不成样子,炮塔正面也能看到多处弹痕,玉匣号此刻的模样可谓惨不忍睹。唯一能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的,大概就是链式机枪的枪管没被击中吧。 话说回来,这些修理工作都得由达马尔来完成,想到这儿,他郁闷地挠了挠头。 “啊,该死的,既然都得救了,我也不好再抱怨了。你们都没人受伤吧?” 他觉得一直盯着这千疮百孔的装甲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关上舱口,回到驾驶座,通过接收器询问道。 “只是吓了一跳,没人受伤。” “我头也有点晕乎乎的,不过没关系。” “哇,被机枪扫射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 我都惊讶自己还活着呢。” 无线电里传来了各不相同但都表示大家暂时平安无事的回应。 不过,达马尔察觉到少了一个人的回应,他一边念叨着 “哎呀呀”,一边从驾驶座站起身来,迈着轻快的步伐朝车体后方走去。 “喂,黑头发的那个。要是没事就回个话呀。” 被骸骨这么一喊,玛奥莉涅肩膀猛地一抖。 她那模样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神空洞,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啊…… 那是黑曜石骑士吗……?它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 她眼中所浮现的,是那面她无比熟悉的最强盾牌。她一边喃喃自语着象征着王国的铠甲之一为何会攻击自己这边,一边像个孩子似的摇着头。 而达马尔则做出一副很麻烦的样子,夸张地耸了耸肩膀。 “笨蛋,别老说傻话。黑钢不过是在全国到处都有配备的量产机罢了。现在可能大家都觉得它挺厉害的,但对我们来说,可没什么稀奇的。” “…… 它不是我们的盟友,对吧。” 要是平时,玛奥莉涅肯定会对达马尔这种轻蔑的言辞予以反驳的。但此刻的她没有这份闲心,只是对着骸骨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 就算达马尔向来大大咧咧的,但面对如此憔悴的她,也没法再拿她开玩笑了,于是一边摆弄着车体后部的监视器,一边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现实情况。 “啊,既然它毫不留情地发动了攻击,那肯定就是敌人了。虽说那家伙不太可能会输 —— 好了,影像接通了。” 玛奥莉涅在身后静静地嘟囔了一句 “是啊”,紧接着翡翠的摄像头拍摄到的影像就开始在监视器上播放了。 不一会儿,坐在车辆后部的两位奇美拉莉亚看到翡翠捕捉到的敌机画面后,发出了近乎悲鸣的叫声,舒尼亚也因为这太过突然的冲击,视线不自觉地移开了。 “小京哥哥!” “主人!” 这时机可真是太不巧了。画面中的黑钢刚好完美地避开了翡翠的谐波刃,而且正要进行反击的一击呢。 画面中呈现的这一瞬间的攻防,让达马尔有些懵,他甚至怀疑自己抽的烟里是不是混进了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草。 虽说翡翠并非处于万全的状态,但作为第三代机甲,它的性能与黑钢相比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而且驾驶舱内的人可是被誉为企业联合最强王牌飞行员的天海恭一。这样的他居然能被无人机躲开攻击,甚至还被对方反击,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场景。 “怎么回事!?那家伙的攻击按理说无人机应该躲不开的 —— 喂,你这个笨蛋!用右臂去挡…… 啊啊,这下肯定是坏掉了。” 达马尔双手抱着头骨,夸张地仰望着天空。 然而,法蒂玛似乎很不喜欢骸骨这副模样,她迅速伸手抓住达马尔的白色头骨,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的阿波罗尼亚也同样紧紧握着拳头,低声嘟囔着。 “现在可不是担心小京的好时候吧!” “就是啊!那个,主人的手臂没事吧!?” “没、没、没没事啦!?只是驱动器承受不住负荷坏掉了而已,他应该没受伤,大概!” 法蒂玛的握力让达马尔的头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虽然不像翡翠那么厉害,但奇美拉莉亚?凯特的力量也足以对骸骨造成不小的伤害了。 而且,就算达马尔在辩解,法蒂玛也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大概是什么意思啊!我要去支援小京哥哥!” 法蒂玛一手拿着斧剑,正要从后部舱门冲出去,达马尔急忙伸手紧紧抱住她,想让她停下来。 但他那轻便的骨架可拦不住凯特的力量,骸骨被拖着一点点往前移。 “别犯傻了!你就算出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吧!” “放开我!我可是要去为小京哥哥报仇的,我可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而且,什么都做不了这种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知道啊!d - 5 可是搭载了自动修复装甲的!?就凭你,连它的皮都伤不了,而且你要是挨上它一击,立马就死翘翘了!你可别去拖他后腿。” 一听到 “拖后腿” 这几个字,法蒂玛顿时咬紧牙关,停下了脚步。 这是她不愿面对的现实。但她也明白,就算装作看不见,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把耳朵往后耷拉,尾巴也垂了下来。 “可是…… 就算这样,就没有我能帮忙做的事情吗!?” 在与机甲的战斗中,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反抗 “只能成为累赘” 这种说法,她紧紧握着拳头,微微颤抖着,用金色的眼眸狠狠地瞪着达马尔那黑洞洞的眼窝。 不过,达马尔松开了抱住她的手,脖子发出 “咔啦” 一声响,把头骨晃了晃。 他觉得要是就这么让她去了,可就对不起正在拼命战斗的伙伴了。 “你也看到了,就这么短短几秒,我这原本好好的爱车就变得破破烂烂的了。要是反应再慢点,我们可能都已经集体上天了。很遗憾,这车本来就不是专门用来战斗的。” “如果玉匣不行的话,那我用小京的武器之类的。” “就算你的力量再强,和机甲以及人类相比,那也是天差地别。就算是突击步枪这种‘玩具枪’,说不定你只要开上一枪,自己的胳膊就会被炸飞了。” 听了达马尔的话,法蒂玛不服气地 “呜 ——” 了一声,一边大声嘟囔着,一边大幅度地左右摇晃着尾巴。 不过,她也没有再冲动地想要冲出去了,骸骨像是在劝慰她似的,轻轻地把手放在她那紧绷着的纤细肩膀上。 “喂,法蒂玛,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的伙伴可是曾经震撼了共和国的王牌飞行员啊。他可不会输给区区一架无人机的。要是为他着想的话,现在就相信他,耐心等待吧。” 哪怕会被人说冷酷无情,达马尔也为了确保大家都能平安无事,坚守着自己不能逾越的底线。 法蒂玛并非迟钝到无法理解他这份心意的程度。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放松了肩膀的力量,轻轻地抽了抽鼻子,回到座位上,把那带着一丝悲伤的声音埋在了自己的膝盖里。 “呜呜…… 小京哥哥……” “你是个好姑娘。别这么悲观,他不会输的。”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觉得很不甘心啊。有没有那种,就算是人类也能和机甲战斗的武器之类的呢?” 就算不像法蒂玛那样冲动行事,阿波罗尼亚内心那股无力感也是一样的。她一边看着画面,一边喉咙里发出轻轻的 “咕噜” 声,这便是证明。 “就算是反坦克火箭筒发射器之类的,也能把机甲炸飞的,可我们来遗迹不就是为了找这些东西的吗?” “话是这么说……” 阿波罗尼亚也毫不掩饰自己苦涩的表情,双臂抱在胸前,嘴唇微微撅起。 在 800 年前,凭借着装备有反坦克火箭筒发射器、反坦克导弹发射器、导弹发射器等武器的步兵发动的攻击,成功击破旧式机甲的事例也不少。要是换成装甲机甲支援车夏尔图兹发动攻击的话,成功的概率应该还会更高。 然而,那些大多都是通过奇袭实现的。机甲能够根据情况像人类一样灵活行动,而且还拥有压倒性的火力和装甲,相比之下,笨重的夏尔图兹只能算是个活靶子,对于没有隐藏起来的普通人类士兵来说,甚至都不被机甲当作敌人看待。 因为贸然行事而产生的所有麻烦,都得由在正面作战的人来承担。所以达马尔不会轻易点头同意,可也不能让奇美拉莉亚她们就这么放弃。 就在她们这边情绪激动的时候,也有一直冷静地关注着战斗进展的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架被叫做黑钢的机甲,应该是属于奇戈伦戈这个国家的东西,你们两个不就是从那个国家来的吗?可它为什么要袭击翡翠呢?” 舒尼亚并不了解 800 年前的战争。但她觉得,无论在哪个时代,对同一面国旗旗下的军团发动攻击这种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 对此,骸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颌骨,发出 “嗯” 的一声。 “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假设那架黑钢是雪石制药所有的机体,并且接到了对闯入禁区的人一律予以排除的命令,这么想的话,情况就说得通了。” “要是那样的话,它连个警告都没有就发动攻击吗?” “不,一般来说,就算是通过自动广播之类的方式,也会发出警告的。除非是那种极其不想被人发现的情况,否则不会这样的。” “极其不想被人发现的东西……?” 舒尼亚联想到这次的委托,微微皱起了眉头。 费尔里想要打开的那扇封印之门。她甚至都放言,如果门能被打开,作为交换,包括她自己在内,什么都可以拿出来。 假如那里是神代的组织无论如何都要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的地方,那又会怎样呢? 正常来讲,现代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一个被封印了 800 年之久的地方里面到底有什么。但正因为如此,舒尼亚觉得自己必须得当面问清楚,她一边看着画面中被踢倒的黑钢,一边紧紧地握住了自己柔软的拳头。 就在机甲之间这场扰乱了她们心神的战斗,也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 第129章 黑银扰乱心神(后篇) 黑钢一边迸溅着火花,一边在地上嘎吱嘎吱地翻滚着。 虽说能与它刀刃相交,但面对无人机,想要进行灵活的近身格斗显然是不可能的。在剑刃相抵的僵持中,我一脚踢去,这次它似乎完全没能做出反应,直接失去了平衡,被我顺势挥出的谐波刃斩断了一只手臂。 话虽如此,动手打斗这件事还是让我产生了些许罪恶感。 “又要被达马尔骂了。” 什么要考虑关节的负荷啦,要是框架变形了怎么办啦。诸如此类的埋怨肯定是少不了的。 一旦涉及到与机甲作战,我可能是以前的坏毛病作祟,每次都容易忽视武器弹药以及机体的损耗,这样可不行啊。 —— 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对手,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懂得拿捏分寸啊。 黑钢机体各处火花四溅,被斩断的手臂根部还不断有润滑油流淌出来,即便如此,它还是摇摇晃晃地撑起了上半身。要是有人驾驶的机甲,这会儿恐怕不光是从驾驶员手臂上流出来的血,甚至连动都动不了,更别说战斗了。 它刚才那如同新生小鹿般灵活流畅的动作如今已不见踪影。面对此刻这看起来有些狼狈的敌人,我一脚踩在它的机体上,将突击步枪顶在了它的头部单元上。 “刚才的舞蹈跳得不错啊。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不过这次不会再让你躲开了。” 我轻轻扣动了扳机,力度轻得让人惊讶。 黑钢微微挣扎着,试图抵抗到最后一刻,然而从零距离射出的穿甲弹贯穿了它的头部单元,它的全身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来,发出了一声微弱的临死惨叫。 然而,虽说这场战斗以胜利告终,我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反倒是满心的懊恼,只觉得这副狼狈样实在是太气人了。 在 800 年前,没有指挥机操控的无人机只能作为移动的靶子,这是当时的常识。可眼前这架无人机面对我方的攻击竟然能随机应变地做出反应,甚至还能在近身格斗中瞬间做出反击,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假设这架黑钢是在某人的指挥下行动的,那也就意味着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掌握着 800 年前的技术,这样想的话倒也能说得通了。如此一来,就有了尝试与对方接触的价值,我机甲驱动器的损坏也就不算白费了。 但要是并非如此的话,那就说明存在着我和达马尔都不知道的创新性自动战斗系统,这可就麻烦大了。 “达马尔,解决了。刚才的情况你在监视器上看到了吧?” “啊,看得一清二楚。我还以为你把右手弄废了之后,连脚都打算一块儿弄残呢。” 通过无线电传来了达马尔那带着无奈的声音。毕竟这确实是因为我的疏忽大意才导致的,所以我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我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挠挠机甲的后脑勺,可左手握着突击步枪不方便挠,而且一想到要抬起右手就觉得麻烦,最后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别这么说嘛。总之,先回去一趟吧。我有些信息想和大家分享,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没弄清楚费尔里的真正意图之前就把这里交出去,我总觉得不太安全。” “我也有同感。唉 —— 行吧。总之,你赶紧回来。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那个,我知道错了。” 最初被突击步枪击中的玉匣号,看样子至少主发动机和行走装置没有受到损伤,但从骸骨的样子来看,说不定实际受到的损伤比表面看上去的要严重得多。 毕竟所有的维修工作都是达马尔的专长领域。我自己也就只能换换装甲模块之类的,要是涉及到以太发动机、变速器等驱动系统方面的问题,那除了打打下手,就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再加上现在翡翠也受了损伤,他的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会感到厌烦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其实我倒不在乎你把机甲弄坏了这事。现在你还是先想想办法安抚一下那些姑娘们吧。” “嗯?又怎么了?” 我实在想象不出玉匣号里发生了什么。要是达马尔说了什么性骚扰的话倒还好理解,可除此之外,能让那些女孩子们吵闹起来的情况会是什么呢? 就在我疑惑地歪着头时,从无线电那头传来了骸骨的一声惨叫:“啊 ——”。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和噼里啪啦的嘈杂声,我条件反射地用左手握着突击步枪捂住了头,可除了接收器里的声音变大之外,这样做毫无意义。 我本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原因从对面传了过来。 “达马尔先生,别挡着呀!小京哥哥!你没受伤吧!?” “主人!手臂!手臂没事吧!?刚才好像说手臂受伤了什么的!!” “哈 —— 哈哈哈哈!放心吧,只是翡翠的手臂坏了而已。” 她们肯定是因为之前有过在与强敌战斗后我失去意识的经历,所以才会这么担心我的身体状况。而且要是达马尔告诉她们我的右手抬不起来了,她们会以为我里面的肉体受了伤,这也不奇怪。 想通了这一点后,面对这明显的现代与过去知识层面的差异,我不禁笑出了声,不过好在这么一来,从无线电里传来的声音也小了些。 “哼,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我们是真的在担心你呢。” “抱歉抱歉,我没受伤,放心吧。” “真的没事吧?没必要硬撑着或者装酷哦。” “哎呀,你们俩也太过度保护了吧。” 虽然挨了几发子弹,但装甲并没有被击穿,而且装甲的自动修复功能已经开始消除损伤的痕迹了。时刻监测各运行部件损伤状况的程序,除了显示右臂驱动器无法运作这一事实并用红色标记出来之外,并没有报告框架和关节有任何异常,生命维持装置也一直显示数值正常,这都证明我自己的身体也安然无恙。 即便如此,奇美拉莉亚她们还是将信将疑地嘟囔着,看样子似乎是舒尼亚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俩真是够缠人的。我要开车了,都让开。” 顿时,法蒂玛发出了 “呜呀 ——!?” 的惨叫和阿波罗尼亚 “呀 ——!” 的尖叫在车内回响起来。从这情形来看,舒尼亚似乎是动真格的了。 脚步声在接收器里变得越来越大,刚听到座位发出 “嘎吱” 一声响,舒尼亚清晰的声音就在头盔单元内回响起来。 “京一,我现在就去接你。你在那儿等着。” “知道了。你们那边没问题吧?” “我们都没受伤,达马尔也说玉匣号没事。只是,玛奥莉涅有点担心。” “玛奥?怎么了?” 刚才一直没听到她的声音,看来是出了什么问题。舒尼亚停顿了一下,然后小声地说道。 “我觉得她可能是受到了精神上的冲击。” “…… 这样啊。” 我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要说受到冲击的话,遭受猛烈攻击应该是最主要的原因,可大家都毫发无损地成功撤离了,所以感觉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啊。当然,对于我和达马尔来说,这确实是个需要好好反省的问题。 话说回来,玛奥莉涅以前可是作为指挥官上过战场的,对于突发的危机应该是已经习惯了的。而且,不管她作为贵族的骄傲有多淡薄,也很难想象她会是那种在平民面前出丑的人。 综合考虑这些因素,仅仅是目睹了机甲之间的白刃战就受到明显到旁人都能看出来的精神创伤,这确实让人觉得有些费解。 “难道是对机甲有什么心理创伤 —— 不,应该不会吧。” 在前哨基地的时候,她可是双眼通红地朝我冲过来的。就算当时情况危急,但要是真有心理创伤的话,应该也没闲心和我说话才对。 最终,我也想不出自己和她相处过程中有什么会让她这样的地方,只好决定等会儿直接去问问她了。 ■ 在遭受突袭的情况下,幸运的是我们的座驾只是受到了一些小损伤,此刻它正停在地下停车场原来的卡车终点站那里。从这个有些特别的入口装卸平台,可以直接通往特尼卡的中枢区域,就是因为方便,所以才选择停在这里。 我穿过那扇半开着的卷帘门,带着达马尔和舒尼亚朝着费尔里的房间走去。 “这样好吗?把那位贵族小姐就这么丢下了。” “我也觉得她看上去情绪低落得很呢。” 身后传来了两人的声音。 就像从舒尼亚那里听到的那样,玛奥莉涅确实看上去情绪十分低落。既没有去问她什么问题,也没有去安慰她,而是把看守玉匣号的任务交给了奇美拉莉亚她们,这在两人看来似乎很是不妥。 然而,我又不是心理咨询师,而且对人心的微妙之处也不太了解。我可没有能用一句话就让人重新振作起来的魔法。 结果,我只能对着这两个声音苦笑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 “稍微给她点时间的话,说不定她就会平静下来的。而且在这期间我们自己也有需要解决的问题呢。” “你说的我也明白…… 不过等会儿还是去问问她情况吧?她毕竟是新来的,而且还是外人,突然被扔到这么个不熟悉的环境里。” “你也太担心了吧。” “那当然啦。在玉匣号里,除了你之外,她可没被当成自家人看待过呢。而且,不管别人怎么亲近她,只要你一句话,玉匣号里的情况就可能完全变样啊。” “不会有那么夸张吧?我又不是对大家都有指挥权什么的。” 确实,不知不觉间在外界看来我好像处于类似首领的地位,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在玉匣号里就会滥用职权啊。 说到底,玉匣号所谓的规则,除了保护战力等机密信息之外,应该是尊重每个人的自由的。 可即便如此,舒尼亚还是用一种好像在说 “你怎么净说傻话” 的奇怪眼神看着我。 “京一你前不久可是在玛奥莉涅面前行使了绝对的指挥权呢。所以在她看来,除非得到你的认可,否则她就找不到自己的立足之地,这是很自然的想法。” 我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我不记得自己在和友好往来的人相处时,在非战斗情况下有过类似首领的举动啊。 不过,我的记忆向来模糊不清,所以也不敢说绝对没有,于是我带着疑惑的神情朝舒尼亚歪了歪头。 “…… 我有那样做过吗?” “在你强行让玛奥莉涅相信达马尔的时候,虽说她的固执也是原因之一,但京一你可是独自做出了抛弃她的决定。而且大家都以响应你的方式跟从了这个决定,所以在玛奥莉涅看来,京一你就是绝对的权威。” 我重新思考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感觉那只是一次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痛苦的无益之举,并不是一段我想回忆的经历。 不过话说回来,最后确实是我抛弃了玛奥莉涅,甚至还得出了在某些情况下可能与王国为敌的结论。而且虽说大家当时都或多或少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但最终还是都听从了那个决定。 不管实际情况如何,在那种状态下,对于玛奥莉涅来说,那无疑就是绝对领导者的命令。从客观角度审视自己的行为,舒尼亚说的确实有道理。 “…… 确实如此。” 面对自己的草率之举,我不禁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我又不是喜欢煽动大家然后去贬低别人的人。我原本就是个善良的平民,可没有什么想要支配别人的野心啊。 但是,结果既然让人看起来是那样,那我确实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内心想法,达马尔轻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 “要是聊起来太费劲的话,那就带大家去特尼卡逛逛呗,好好安慰安慰她。要是让她失望了,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虽然不太情愿,但我同意。要是达马尔的事情泄露到社会上,那风险可就大了。” 对于骸骨的意见,舒尼亚也表示同意。我感觉她的语气似乎有点不满,但她一直面无表情,所以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 知道了。不过别抱太大期望哦?我可不太擅长揣摩别人心里的微妙想法。” 我一边像是在找借口似的给自己筑起一道防线,一边又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于是试着让自己的想法变得积极起来。 不管怎么说,玛奥莉涅已经不再是仅仅当作熟人来对待的那种关系了。虽说要把身为贵族的她当作家人接纳进来确实很难,但不管是涉及到秘密方面还是个人感情方面,我都希望能和舒尼亚她们建立起差不多的关系。 温柔地安慰她。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个不太习惯的做法,然后再次迈开了脚步。 然而,到那个被称作中枢的仓库入口的距离很短,我那还没成型的想法很快就不得不中断了。 第130章 神时代的智慧 “喂,妖精小姐啊。你让我们开的那扇门我们已经打开了,这样就行了吗?” “…… 嗯?” 在白色房间的中央,那位有着桃色长发、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的美女,面对我们如此迅速的再度到访,以及从铠甲缝隙中传出的骸骨的声音,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只是微微歪了歪头。顺便说一下,围在她身边像是护卫的库什以及看起来像侍从的阿斯忒里翁男子,也都张大了嘴巴 —— 库什的是色彩鲜艳的巨大鸟喙 —— 露出一副傻乎乎的表情。 “呃…… 你说的是哪里的门呀?” “喂喂,记忆障碍这种事光我这搭档就够多的了,好不好?委托的内容肯定是确定的吧。还是说,在你看来,我们每次开关这设施的门,都得跑来向你汇报,把我们当成闲人了吗?” 铠甲里传出一阵咯咯的笑声。那副样子有点小瞧人的感觉,要是说话内容再过分点,说不定就会挨揍了,但费尔里似乎更加困惑。为了确认这话的真假,她缓缓地将视线投向了我。 “阿玛米小姐?” “就像达马尔说的那样,委托我们解除的那扇门的封印已经解开了。这是确定无疑的。” “…… 我、我耗费了一生去挑战的封印,居然不到一天就…… 这不是在说谎吧?” 不知道她的年龄,但想必她在封印相关的研究上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吧。先不说她的研究取得了多少成果,突然冒出来的不知是哪来的马骨头似的男人,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就突破了封印,这确实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就算是撒了个合适的谎,到了地下一看结果也就清楚了。而我在毫无异样地给予肯定之后,费尔里便如花朵绽放般露出了笑容。 “塔尔戈,快去通知大家!马上就会忙起来了哟!” 被叫做塔尔戈的,是在她旁边张大了比自己脑袋还大的鸟喙的奇美拉莉亚?库什。他几乎全身都被羽毛覆盖,除了直立的姿态和形似人手的部位外,感受不到什么人类的气息,他或者她,似乎到现在还在发愣。听到费尔里的话,他急忙闭上鸟喙,一边微微结巴着一边低下头表示明白。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就像喝多了酒一样,和他那鲜艳又帅气的外表很不相符,不过应该就是他没错了。 但就在他要动身时,我抬手制止了他。 “请稍等一下。” 对于竟敢打断费尔里这位绝对权威者的命令的行为,塔尔戈猛地把头往右一歪。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这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不习惯看鸟的脸,所以无法理解其表情变化吧。我觉得这个长得像热带水果的鸟人绝不是没有表情的。 在确认他停了下来之后,我再次将视线投向费尔里。现阶段就把这件事宣扬成特尼卡的历史性大事,还为时尚早。 “很抱歉要扫您的兴了,但解除封印之后又出现了别的问题。情况有点棘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混乱,能不能请您先让其他人回避一下呢?” “—— 原来如此。塔尔戈。” “是。” 她大概也明白那是太古时期的封印吧。她立刻收起了兴奋的表情,朝塔尔戈和阿斯忒里翁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离开了房间。 身为掌权者却连护卫都赶走,这或许是源于内心深处的兴奋吧。不过,我并无恶意,于是朝着费尔里微微低头,以表谢意。 “感谢您。是这样的,我们解开了那道封印 —— 然后从里面出现了活物。” “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栖息吗,你是说?” 她微微变了脸色,这也难怪。就好比打开地板下面一看,结果冒出了怪兽一样嘛。 但事实并非如此,达马尔一边咔咔地晃动着头盔,一边摇了摇头。 “可不是什么在附近晃悠然后误闯进去的哦。那可是从太古时代起就一直老老实实守护着这片地下的守护者啊。” “守护者……?那也就是说,和它交过手,就意味着判定它是遗迹里的敌人了,是吗?” “没错。那只活物已经被我们击败了,但不清楚里面还埋伏着多少敌人,所以目前我们已经重新封印了那扇门。所以 ——” “嗯 —— 嗯,请稍等一下好吗?” 正要说调查并不简单的时候,费尔里抬手按住了额头,制止了我。她脸上的表情就像要咽下苦药一样,十分苦涩。我也不好对这位掌权者的表情变化表现出惊讶,于是悄悄地把视线往左边移了移。 “请不要一下子给我增加这么多信息。呃…… 击败了活物?是在一场意想不到的战斗中突然就获胜了吗?” 又是这种事啊,我差点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住了。 这几个月来,类似的情况说明做得太多了,都快腻烦了。当然,这并不是费尔里的错,而是现代常识本身的问题,所以我也不能对她表现出太明显的态度。 不过,我内心那种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的情绪似乎还是表现在了脸上。这时,舒尼亚替我开口了。 “我想应该已经有报告上去了,京一曾经单枪匹马击败过混合群体。您可以把他想象成是能和那种超出常规的存在对话的人。如果需要证据的话,那只活物的残骸就在那道封印里面呢。” “这么说就是英雄阿玛米了呀。也就是说,那个莱洛伊斯顿的负责人并没有糊涂 —— 并没有老糊涂呀。” “哼,连掩饰一下都不会呢。” 她脸上依旧带着柔和的笑容,语调也没有变化,但从微微张开的嘴里却透露出了一丝恶意。达马尔见状立刻打趣道。 虽说不太在意费尔里和那位老奶奶 —— 也就是掌权者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想主动去踩地上露出来的那些 “地雷”,所以就当没听见了。而费尔里这边,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愧疚的样子。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哦。一不小心就说出真心话了。” “就是不想掩饰呗。还真是有够毒的妖精啊。” “能得到您的夸奖真是倍感荣幸呢。话说回来 —— 也就是说,里面还有那个守护者存在,是吗?” 我咳嗽了一声,略过了达马尔那句 “可没在夸你” 的嘟囔,努力把话题拉回到正轨上。 “目前还不清楚。为了做出预判,希望您能透露一下您所掌握的信息。” 她那纤细的眉毛微微一跳。 看到她这和以往有些不同的反应,我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您这话可真奇怪呀。您是说我知道封印里面的情况吗?” “我也没觉得您全知道啦。但是,您在那个地方寻求着什么东西。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一生 —— 那到底是什么呢?” “哎呀呀,我好像说错话了呢。呵呵。” 她的话语依旧柔和,但明显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这是一种担心我方提出的条件会不会超出她的底线,一旦决裂就不知道会怎样的紧张感。我不太擅长这种互相试探,但眼下条件对我方如此有利,这是显而易见的。 我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尽可能地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您说过为了成功的报酬,您想要得到一切。如果这不是假话,那就意味着对您来说,那是即便用自己拥有的一切去交换也想要得到的东西,对吧?但这种事,如果对里面的情况没有一定的把握,是说不出口的吧。” “我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被您套话呢。把这当成是对人的试探,也不奇怪吧?”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身体往沙发的扶手那边倾斜过去。她那丰满的肢体在这样的姿态下,构成了一幅有些暧昧的画面,达马尔见状发出了一声让人有点不舒服的 “哦哟哟” 的声音。这一下,对面的舒尼亚投来的目光似乎更加锐利了,夹在中间的我,后背微微冒出了冷汗。 “还真是大饱眼福啊喂。本来还想边喝酒边好好享受一下这愉快的时光呢…… 不过现在可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啊。” 对于达马尔这带着调侃的话,费尔里只是白了他一眼作为回应,但骸骨的语气却是十分认真的。不知怎的,这让我想起了之前追那个食人族女人的时候,明明是同伴,可我的后背还是微微冒出了冷汗。 “你提出了一个以失败为前提的委托,很遗憾,我们却出乎你的意料把那扇门给打开了。而且,我们之间的契约说到底就是打开那扇门。从现在起就超出契约范围了 —— 你想要怎么做呢?” 一般来说,如果只是转让必要的遗物,那我们其实没必要深入地下。但这只是表面上的说法。 雪光?特尼卡说到底只是个仓库,虽说收集了不少遗物,但在这里能获取的军事物资是有限的。然而,从地下设施里已经出现过黑钢,所以存在未被动用的警备队物资仓库之类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达马尔就是想通过这种虚张声势的方式,从费尔里这里套出些什么。他想要的大概就是让费尔里放弃对地下设施内物资的权利吧。费尔里听了,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慵懒地往沙发上一躺,像是在叹气般说道。 “我之前应该说过愿意付出一切的吧。如果有必要,无论是信息还是其他什么,甚至连我的身体都可以给达马尔先生哦。那个地方应该有的东西,就像阿玛米小姐说的那样,比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更有价值,不,应该说那本来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啊。” “活着的意义?” 在下属们面前一直是个柔和的女性形象的费尔里,此刻却像是一件精巧的玻璃工艺品,显得有些虚幻。 她从那种豁达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下,露出了一丝微笑。 “来讲讲神代的故事吧。就像是童话传说那样的故事哦。” 她那白皙的手指指向了天花板。 我和达马尔不明白她这个动作的意思,但舒尼亚轻轻嘀咕了一句 “神代的智慧”,看来这是个有深意的姿势。 “人类是无法飞翔的。也无法在水中长时间甚至连日地生存。普通百姓仅仅因为日晒或是大风就会失去家园,面临饥饿甚至死亡,全身披甲的骑士一旦遭遇火焰炙烤,就会变成烧焦的肉,一旦疫病流行,王族贵族也会被死神带走。这是毋庸置疑的常识。” 确实如此。人类没有翅膀也没有鱼鳍,生命很容易就会消逝。天灾、饥饿、战争、疫病,这些词汇在现代所代表的威胁,比起混合群体来说,更是近在咫尺。 “但是,在神代可不一样。人类能够支配天空和海洋,拥有不会遭受日晒和干旱的田地,住在即便遭遇风暴和地震也不会倒塌的房子里,穿着能抵御炽热火焰的铠甲,拥有击退各种疾病死神镰刀的力量。呵呵,听起来就像梦话一样吧?” “啊,嗯…… 是啊,确实呢。” 作为了解当今时代的人,听她这么说,还真有点刺耳。 确实,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人类的手已经伸向了天空、海洋,甚至宇宙空间。但要说已经完全支配了,那也并非如此。 全天候型穹顶农业、防灾住宅、环境遮断天幕、机甲、先进的医疗技术等等,和现代相比,这些差异数不胜数,但它们也都并非像梦话里说的那样万能。 我这么回答得有些含糊其辞,在费尔里看来,大概只是一脸困惑吧。她轻轻一笑,接着说道。 “这只是个比喻啦…… 那么,那样的世界所追求的更高境界又是什么呢?” 说那种东西多不胜数,这话我还真说不出口。 人类无穷无尽的欲望是不会满足于现状的。于是技术不断进化,即便和现代已经大相径庭,人类也依旧在不断追求着更高的境界。 但是,她所说的更高境界是什么呢?在那个被极度夸张描述成万能的世界里,人们所追求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不老不死。” 回答的是舒尼亚。 “不愧是脑力劳动者啊。没错,神代的人们追求的就是禁忌的进化啊。” 舒尼亚朝这边看了一眼,但我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确实,这可以说是人类,不,是所有生物永恒的课题。既然诞生为生命,就必然伴随着死亡,在延续了数千年的人类历史中,人们想尽了各种办法试图超越它。 800 年前,抗老化医学就已经有所发展了,但即便如此,所能获得的寿命极限也不过 120 年左右。而且,采取的还是那种让人觉得与其依靠自然寿命死去,还不如这样的方式,才好不容易达到那个程度。 即便如此,我看向达马尔,心想也许只是自己对不老不死的研究一无所知罢了,但很遗憾,就连拥有最接近不老不死身体的骸骨骑士,也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到我们这样,费尔里却觉得能理解的人才奇怪呢,不禁笑了起来。 “我想各种方法都被尝试过了。但是,神代的世界如今已不复存在,也就是说,他们失败了吧。不过,实验确实是进行过的。” “虽然您似乎很确信,但那个实验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费尔里不是和我们处在同一时间轴上生活,或者不是同样被保存下来的话,这种断言是无法做出的。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她的回答是一个问题。 “你们觉得人类能够被创造出来吗?” “创造出来……?” 如果是指生育后代的意思,那可是从生物诞生以来就一直存在的行为啊。但特意用 “创造出来” 这个词,总觉得不太对劲,我刚一歪头,达马尔像是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道。 “啊 —— 是那个吗?半克隆体、人造人之类的东西。” “…… 达马尔先生还真是学识渊博呢。我现在倒觉得你们更奇怪了呢。” “只是听说过一点罢了。” 被人投来怀疑的目光,达马尔急忙想要躲开。 对此我也觉得很奇怪。我对这两个名字都没什么印象,也完全不知道达马尔到底是从哪里获得这些信息的。说不定只是些神秘学的东西吧。 不过,面对费尔里那疑惑的眼神,骸骨并没有忍住,直接打破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她似乎也只好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放弃了追问。 “算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做的,但在神代确实存在着创造出非亲子关系人类的技术。我认为那就是不老不死实验的其中一种,是将魂魄转移到新容器的奇迹。” 要是 800 年前的我,肯定会把这些内容当成笑话一笑了之。 但是,我自己都被塞进了生命保管装置这种神奇的机器里,所以对于灵魂转移这种行为,实在没理由去嘲笑它不现实。即便如此,这毕竟是太过脱离现实的话题,所以达马尔还是使劲地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这么确信呢?这在一般人听来,简直就是脑袋不正常才会相信的迷信啊。” “神代的故事大多都被认为是虚构的。没有证据的话,那确实就只是无稽之谈。” 舒尼亚在此之前,在和自己以及达马尔相关的事情中,接触过古代技术。那些技术在现代虽然不合常理,但通过实际运作证明了其存在。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费尔里仅凭言语讲述的故事产生怀疑。 但是,妖精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无稽之谈的话,我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痛苦?您吗?” 她微微睁开的那只奇异的眼睛看向了我们。 从那里能看到悲伤,我仿佛明白了她之所以显得如此虚幻的原因,不禁屏住了呼吸。 “没有同族的存在,那种寂寞是超乎想象的哦。英雄大人。” 第131章 对抗无人机的对策 我们在玉匣号车内凑在一起商议着。 在雪光?特尼卡里面,也不知道哪里会有人看到,所以哪怕是膝盖都快碰到一起的狭小空间,要说起悄悄话来,这里也是最合适的地方了。只是,玛奥莉涅大概是精神负担比想象中还要大,正在法蒂玛的卧铺上睡着呢。 “就算不信也没关系,不过要严守秘密…… 然后最后,希望能帮我找到同族。” 费尔里表示愿意付出自己所能掌控的一切,重新拟定了契约后,便恳请我们去地下进行搜索。这份报酬里,甚至包括了门那头所发现的设备、物资以及其他所有东西的处置权。 当然,对我们来说,这可算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而且对于要加上找到她的同族这个目的,无论是舒尼亚还是达马尔都没有提出异议。 然而,一旦只在自己人内部汇总情况讨论起来,这过于离奇的内容却让所有人都头疼不已。 “说自己和人类种族不同啦,突然就信任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啦,那姐姐相当疯狂啊。” “种族方面的情况不太清楚,不过她大概是觉得,就算我们这些和她没什么交情的人知道了她的秘密,也不会有人当回事吧……” 达马尔和舒尼亚在把谈话内容全部传达给所有人之后,都叹了口气。 面对玉匣号里这两位知识渊博的人都为之苦恼的情况,奇美拉莉亚她们似乎已经完全跟不上理解不了了,只是发出 “哈 ——” 的奇怪叹息声。特别是法蒂玛,好像对自己的见识都没信心了,一边摇晃着大耳朵,一边歪着头。 “呃,除了妈妈的肚子里,人还能在别的地方被造出来吗?” “我可想象不出来呀。什么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之类的话倒是经常听说,但也不可能没有父母吧?” 面对满脸不安歪着头的猫娘,阿波罗尼亚摆了摆手回答道。 “那说的是我吗?” “是泛指啦。奇美拉莉亚的孩子在懂事之前就被抛弃或者卖掉之类的情况,也不算少见呢。” 这话题听起来让人心里不太舒服,不过从法蒂玛也说不记得父母长相这点来看,阿波罗尼亚所说的确实是残酷的现实。也正因如此,玛奥莉涅和克洛泽才会努力去改善奇美拉莉亚她们所处的状况吧。 这无疑是很棒的事情,但现在可不是讨论种族问题的时候。 “我倒是听说过人工制造人类身体的技术。虽然只是想象啦,费尔里说的会不会就是这个呀?” 达马尔挠了挠他那像新雪一样的脑袋,发出咔咔的声音,舒尼亚见状便饶有兴趣地朝骸骨追问起来。 光是说听说过就已经很可疑了,不过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达马尔像是想起了什么,连连点头称是。 “我记得好像是说从身体构成材料和基因信息来培养人体之类的。” “你不是个整备兵吗?到底是从哪儿听来这些的呀?” 我压根没想到他能给出个还算靠谱的答案,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本来达马尔身上的谜团就够多的了。明明和我是同一时代的人,可关于他的知识储备,我还真的完全摸不着底。说不定,说他只是个整备兵也只是个幌子,实际上他是和世界的黑暗面有牵连的当权者之类的,我不禁就这么天马行空地想象起来。 “啊?肯定是从神秘学杂志上看来的呗。” 当然,对于我这种廉价的想象,骸骨只用一句极具现实感的话就轻松地给打消了。 “是我听来的消息不靠谱。” “哈哈,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呀。也不能说全是瞎编的吧?” “我还真没想到有一天会要依靠这种不靠谱的消息呢……” 既然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能依靠的东西,那也没办法了。而且还只是达马尔那模糊的记忆呢。 在以往的行动准则里,信息如此匮乏的情况还是头一遭。说不定比起从生命保管系统那栋楼里出来的时候,现在所缺的必要数据还要更多呢。 不过,达马尔倒是没把这当回事,还在咔咔地笑着,而没能理解我们这段对话的舒尼亚则微微皱了皱眉,拉了拉我的衣袖。 “基因…… 是什么呀?” “啊,嗯…… 简单来说,就像是人类的设计图纸之类的东西。就算制造人类所需的材料相同,但设计图纸不同的话,就能造出男的或者女的,大概就是这样。” “这么说的话,按照京一的基因就能造出另一个你喽?” 我自认为已经解释得够通俗易懂了。而舒尼亚的眼睛似乎一下子亮了起来。 因为她表情变化很细微,所以像这样的小细节对于解读她的情绪就显得尤为重要。 “大概是这种感觉吧,怎么了?” “—— 我还以为要是能大量制造出京一的话,混合群体的威胁就不复存在了呢。” 我仿佛从中瞥见了现代伦理的恐怖之处。 毕竟,一直以来都被当作自己人的少女,居然毫不犹豫地就提出了制造士兵的量产计划。就连达马尔也被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想想舒尼亚所看到的我战斗的样子,她这么想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然而,对于这种近乎模仿神的人体实验都毫不犹豫,还是让人觉得有点不妥。 她虽然表情如同铁面具一般,但长相确实是个美丽的少女。将来总归是要谈恋爱、结婚组建家庭的,真希望她可别把自己的另一半当成实验材料之类的。要是能用达马尔的骨头来做实验就谢天谢地了。 大概是想起了自己曾被用于实验的经历,达马尔毫不掩饰那苦涩的声音。 “这想法也太疯狂了吧。不过,在我们那个时代,要是有人想用这种方法,也未必就全错了……” “要被大量生产出来,想想还真是不愿意啊。” 我顺着达马尔的话,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奇美拉莉亚她们也纷纷表示赞同。 “好多小京哥哥…… 想想还真是有点恶心呢。” “就算是主人,满世界都是一模一样的脸,自己想想也觉得有点别扭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点被刺痛的感觉呢。” 她们坦率的话语,连独一无二的我自己听了都觉得有些扎心。我从来没想过要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听了她们俩的话,我甚至希望永远都不要出现这样的情况。 另一方面,达马尔一边挥着他那白色的手,一边认真地说道:“光有一大堆飞行员可不行啊,翡翠号可就只有一架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呀。达马尔,有没有制造机甲的方法呢?” “要是有的话,一开始就奔着特尼卡去了,还会在这儿吗。啊 —— 不过要是能拼凑出一台差不多的机甲,倒也能投入战斗。只是武器弹药和整备人员也不够…… 喂,你搭乘过的就只有黑钢和翡翠号吗?” 嘴里嘟囔着什么疯狂之类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骸骨却总想把话题往前推进。这家伙到底把人当成什么了呀。 面无表情的少女和没法做出表情的骸骨,两人一起歪着头思索着妙招,看到他们这样的讨论,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打断了他们。 “先别聊把我量产化的事儿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黑钢被部署在那里,里面就很有可能有供机甲使用的补给物资。而且也已经得到了费尔里小姐的许可,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想好应对里面威胁的对策。” “也是。不过该怎么做呢?我们既不占地利,敌人的总兵力也不清楚,而且大体上那无人机的行动方式也和我们所知道的不一样。再说了,能指望的翡翠号还折了一条胳膊呢。” 那可是被封印了 800 年的设施,里面是什么情况根本想象不出来。不过,要是那看起来像是警备队配备的黑钢处于万全状态并非偶然的话,认为里面没有其他正在运作的机甲,那就太乐观了。说不定,因为战斗的缘故,警戒态势一旦强化,那些之前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的机体就有可能一起发动攻击呢。 想象着可能面临的威胁,我们不禁低声抱怨起来,这时舒尼亚微微提高了声音问道: “你觉得封印里面会有什么样的敌人呢?” “毕竟是企业的警备队嘛…… 说实话,机型和数量都想象不出来呀。不过,既然能派出那种重装甲的黑钢来执行警备任务,里面肯定有不少非法入侵者在捣乱,这应该没错。” “最坏的情况,得做好要对付一个机甲步兵中队规模敌人的准备吧。” “哈哈,那可就是地狱般的野餐了呀。受不了。” 我和骸骨相视一笑,觉得这事儿太离谱了。 大概是我们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像在说胡话吧,似乎没理解我们话里内容的阿波罗尼亚,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提问道: “那个…… 是要动真格的吗?虽然不太明白你们说的中队什么的,但数量好像很多的样子呢。” “嗯,差不多吧。按照机甲步兵中队的编制标准,基本上会配备 18 架机甲呢。” “十、十八架!?这、是开玩笑的吧!?不是开玩笑 —— 的吧?” “比起混合群体的时候,这威胁可大多了……” 在如今这个把一架机甲当作国家军队支柱的时代,按照正规编制投入使用的机甲会构成威胁,这是理所当然的。达马尔轻描淡写地说着,而阿波罗尼亚和舒尼亚却脸色煞白。只有法蒂玛依旧面不改色,只是 “哦” 了一声。 “要是对手是正规的有人驾驶机甲部队,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跑的。不过,对方再怎么聪明,也只是无人机而已。” “你有什么作战计划吗?” “当然有。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增加一些手牌。” 我伸手制止了想问具体计划的舒尼亚。在物资数量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没人会傻到毫无对策就冲进去的。 看到我脸上露出了些许自信的神情,阿波罗尼亚还是不安地说道: “虽说你说要增加手牌,可我觉得能用来和机甲战斗的武器,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有的呀……” “大家都知道,普通的弓箭和长枪是没什么用的。在猎杀野生的活物时,设陷阱是常规做法。” 对此,舒尼亚用手托着下巴思考起来,她觉得只要事先做好准备,还是有可能的。 我差点忘了,原本的拾荒者就是以机甲、非法入侵者等机械为目标的 scavenger(拾荒者、搜刮者)。他们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有时候能通过这种赌博式的营生实现人生的大逆转。 虽说如此,就像赌博也有各种各样的技巧和策略一样,他们也不会一味地盲目拼命。毕竟对手可是强大的太古遗物,动动脑筋也是理所当然的。 “比如说会设什么样的陷阱呢?” 在连火药都不怎么发达的技术水平下,要怎样才能打倒作为最新技术结晶的机甲呢?我和达马尔对此感兴趣也是很正常的。 “听说过挖很深的陷阱,或者弄些大石头之类的砸下去把它弄倒之类的方法。不过好像很难成功呢。” “要是条件允许的话,也可以堵住河流放出浑浊的水流进行水攻。不管用哪种方法,事先收集对方的信息都很重要。” 两人都补充说自己并没有实际见过这些做法,不过看样子他们对这些方法本身还是理解的。 最重要的是,我们对这些手法感到佩服,虽然原始,但却很有效。 不管多么强大的机甲,要是遭到它无法承受的巨大质量的冲击,或者遇到无法正常控制跳跃助推器的无人机掉进很深的陷阱里,那肯定会受到损伤。要是运气好破坏了它的控制系统单元,它就会陷入功能停止状态,就算没到那种程度,要是腿部单元受损,它的威胁程度也会大大降低。 另外,经常能听到机甲在暴雨灾害中被浑浊的水流吞没而无法行动的事情,所以水攻也是一种有效的手段。如果是长期在野外行动的机甲个体,其气密性也会下降,而且本来也不是专门用于水下作战的型号,所以大多数机体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些损伤。 反过来讲,这些陷阱也正是我们在与现代人类群体作战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用投石机之类的吗?” “那是用来攻击群体的武器,就算偶尔能碰巧砸到四处移动的机甲,要想瞄准了去砸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要是由驮兽牵引的弩炮的话倒是能瞄准,但要是对着翡翠号或者黑钢号这样的机甲,我觉得也没什么效果。” “用现代的武器也无法给它们造成像样的损伤,是吗?” 我本来就没抱什么期望,所以当得知现代人也有相应的对抗手段时,我还挺惊讶的。 不管是混合群体还是机甲,在现代有很多敌人是人类凭借自身力量无法与之抗衡的。作为站在战斗最前线的拾荒者,她们重新审视自己的手牌后,面露愁容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很不甘心,但确实是这样。而且,像这次这种情况,也没办法设陷阱啊。” “在这地板上好像也挖不了陷阱,要是把天花板弄塌了,我们也会一起被活埋的。” “水攻的话,特尼卡会被水淹掉的呀。” 舒尼亚垂下眼睑,法蒂玛连连摇头表示不行,到了阿波罗尼亚更是哈哈笑着表示无能为力。然而,就在大家都一脸放弃的样子时,说有办法的我便成了大家视线的焦点。 “设陷阱这个思路是没错的,舒尼亚。我就是想增加这方面的手牌。” “所以说,手牌什么的 ——” “现在说没有还太早了哦。这里可是特?尼?卡?呀。” 舒尼亚一脸疑惑地歪着头,而达马尔则啪地拍了一下手。 “啊 —— 原来如此啊。确实有可能有那种东西被带进来呢。” “我们能分辨出来的。毕竟有费尔里的许可,不会让她反感的。” 我和达马尔相视一笑,发出 “呼呼呼”“咔咔咔” 的笑声。 之前那黑钢的行动可不像普通的无人机,不过即便如此,它是否具备很高的陷阱检测能力也还不清楚。而且,地下这个封闭的空间活动范围有限,把它引到陷阱里一网打尽应该也不是很难。毕竟自动战斗程序是有其局限性的。 “…… 那笑容真讨厌。” 舒尼亚那带着嫌弃的嘟囔声,我就当没听见吧。 第132章 坚强又害怕的巧克力蛋糕 “肩膀好酸啊。” 我坐在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平板电脑终端前,强忍着没打出哈欠来。 转动一下脖子,就能听到关节咔咔作响,伸个懒腰,能感觉到原本堵塞的血液开始流动了,我不禁叹了口气。 达马尔带着三位女性去执行在特尼卡内部搜寻可用工具的 “滚轮行动” 了,而我则被留在玉匣号上,等着听玛奥莉涅醒来后的情况。顺便呢,达马尔觉得在这位贵族小姐醒来之前反正也闲着没事,就把盘点库存数量的活儿推给我了。 然而,我都完成一半的工作了,她还在卧铺上睡着呢。据法蒂玛说,在我们和费尔里交谈的那段时间里,她压根就没醒过。 —— 唉,这也难怪啊。 到目前为止,待在玉匣号上的现代人,都多次目睹过翡翠号的战斗,甚至还经历过和混合群体的战斗呢。 但玛奥莉涅不一样。就算是习惯了战场的骑士,第一次看到那种超乎想象的怪物之间的战斗,受到不小的冲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对于这样的她,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而且说到底,达马尔和舒尼亚让我处于现在这种状况,到底是期望我做什么,我到现在都还不太清楚呢。 觉得再怎么想也没什么用,我便抛开这些思绪,一头扎进玉匣号的行李舱,继续逐个查看可能用得上的东西。这时,我突然看到了在洛加乔的巢穴里找到的塑料炸药。 “…… 话说,我都把加特林炮的事儿给忘了。” 达马尔之前可是说过要把工具带进来装备上的,现在不正是时候嘛。当然,前提是那家伙没像我一样把这事儿给忘了。 从 800 年前的情况来看,作为主力武器的突击步枪虽说使用起来比较方便,但在对付机甲的战斗中,威力方面还是有所欠缺的。而且,玉泉重工生产的装备和卡拉尔夫林达斯特里公司制造的相比,有偏重装甲厚度的倾向,所以面对黑钢的时候,就有点不太可靠了。 不过,就像之前看到的黑钢那样,要是加特林炮的火力的话,就算是坚固的机甲也能轻易击穿。而且,弹药方面因为敌人也送了一些过来,所以多少还算有点余量。虽说加特林炮属于重型装备,会降低机动性,但要是在敌人活动范围受限的地下空间设伏使用的话,那可以说是非常有效的手段了。 最重要的是,连接在背部单元的加特林炮,和我右手臂能不能用没什么关系,所以从现阶段进行战力强化的角度来说,还是挺让人安心的。 等会儿得跟达马尔说一声,计划一下哪怕明天也好,去把它弄过来。我正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点头呢,终于,从背后传来了一个小小的声音。 “啊,我……?” “哟,睡美人醒啦。” 我从行李舱探出头一看,坐起身来的玛奥莉涅正一脸疑惑地打量着四周呢。 大概是因为精神上突然受到巨大冲击才睡着的,看上去她似乎还有些迷糊。 “京一,对不起啊,我睡了多久…… 大家呢?” “没多长时间啦。大家在达马尔的带领下,正在特尼卡里面找东西呢。” “这样啊…… 果然,那不是一场梦啊。” “要是梦就好了呢,毕竟我这右手臂都废了呀。” 看着用手捂着额头的玛奥莉涅,我苦笑着把平板电脑终端往座位上一扔,然后从平时由阿波罗尼亚管理的餐具里拿出了一个马克杯、一个小布袋,最后又拿了些类似咖啡的粉末出来。 这套类似咖啡的东西,是从海斯拉那里买来的。因为在夜莺亭喝到的咖啡,虽说也算是原本咖啡的替代品,但我觉得在现代很难再遇到更像咖啡的饮品了,所以就把它当作个人的嗜好品来享用了。 它的冲泡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把粉末装进所谓的咖啡袋里,再用热水泡一下就行。在没有速溶咖啡的现代,没想到还能这么轻松地喝到类似咖啡的饮品,对于原本就挺爱喝咖啡的我来说,这可算是个非常不错的东西了。 而且,夏尔托兹号的水箱有热水供应功能,所以能马上冲泡也是个很大的优点。 玛奥莉涅撩起前额的头发,瞥了一眼我这奇怪的举动,发出了一声 “哎呀” 的惊叹声。 “咖啡?你被海斯拉影响了呀?” “我本来就挺喜欢的呀。倒也没到没它不行的地步,不过有的话,可比酒好多了。” “你这话不会是在调侃我吧?毕竟在我们这儿,果酒可是当地的特产呢。” 她用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我,我赶忙摆了摆手说道: “没有没有,我体质不太能喝酒啦。你要不还是喝点咖啡?” “嗯,那我喝咖啡,谢谢啊。” 我刚要把泡好的马克杯递给她,她觉得坐在卧铺上不太礼貌,就下了床,挨着我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这咖啡虽然喝了好几次了,但味道和以前的咖啡不太一样,不过我觉得也还不错。然而玛奥莉涅只是盯着那冒着热气的咖啡,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我原本还以为是她怕烫呢,但好像是心里藏着的疑问让她开不了口。 “…… 那个,京一,机甲是什么呀?” “什么叫是什么呀,那就是一种兵器啦。跟投石机、弩炮一样,就是个工具罢了。” “那就是说有人在操控它们喽?就像刚才那个也是吗?” “嗯…… 准确来说,曾经是有人操控的吧。我觉得刚才看到的那黑钢,大概是接到了攻击所有未经许可进入地下的东西的命令吧。不过下命令的人,几百年前应该就已经不在了吧。” 虽然不清楚最后下达的命令具体是什么内容,但无人机能自主执行的行动种类也就那么多。要是有指挥机的话,倒是能下达稍微复杂些的命令,但要是根本就没人在的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那,黑曜石骑士也是这样的吗?” 玛奥莉涅一脸严肃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歪着头看向她,只见她那白皙纤细的手微微颤抖着,我一下子猜到,她精神上的负担大概就是源于这个吧。 “刚才的机甲…… 和它长得一模一样呢。” 我刚想说要是同样是黑钢的话,外观上确实没太大差别,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这是关于敌人的报告或者感想的话,这么回答倒也没什么问题,但她现在可不是在做战后心理疏导啊。我虽然自知不太擅长揣摩别人的心思,但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她紧紧握着的马克杯微微颤抖着,咖啡里泛起了涟漪,玛奥莉涅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挠了挠自己的肩膀,抱住了胳膊。 “黑曜石骑士是守护王国的最强之盾。但是,如果它也像刚才那机甲一样,对我们露出獠牙的话…… 一想到这儿,我就觉得好害怕呀。黑曜石骑士接到的命令是什么呢?被驯服的活物听从驯兽师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有什么能保证它们不会背叛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却还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试图压抑住内心的恐惧。 在现代的认知里,活物被认为是有生命的存在。但实际上,它们不过是 800 年前制造出来的工具罢了,倒不如说,问题在于人们没能理解它们的使用方法。 在玛奥莉涅看来,这可是很严肃的问题,可了解其中内情的我,却忍不住像看到怕鬼的小孩一样笑了出来。 “哎呀,就为这事呀。” “什么叫就为这事呀!你要是像那些怪物一样有超能力的话,或许就不会害怕了吧!” “说我是怪物,这话可真伤人啊……” 我苦笑着表示自己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士兵,玛奥莉涅却用琥珀色的眼睛瞪了我一下,马上又把视线移回到了马克杯上。 “我好害怕…… 要是再像刚才那样和黑曜石骑士战斗的话,我肯定会被杀死的。一想到这儿,我就害怕得不行,可是骑士又不能临阵脱逃,那样太丢人了呀。不过这些你肯定是理解不了的吧。” 我一下子愣住了。 玛奥莉涅大概觉得自己说这些话挺难为情的吧,要是从现代骑士的角度来说,也确实能理解她的想法。 在战争中,美化死亡的情况并不少见。这既是为了不让民众产生厌战情绪的宣传手段,也是为了不打击士兵士气的一种策略。有时候把作战失误轻描淡写地带过,有时候把战死的将士奉为英雄,通过这些方式来掌控人心,掩盖战场上的疯狂。 在前哨基地的那场战斗中,玛奥莉涅指挥着部队作战。先不说她的指挥能力如何,至少她鼓舞周围将士的样子还是挺出色的。 特别是想到她面对以机甲形态出现的我时,都能毫无畏惧地和我交谈,我还以为她作为指挥官,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恐惧情绪呢。 “身为向王家献上忠诚、在战场上追求荣誉的贵族、骑士、队长,却害怕这些,这听起来确实挺奇怪的吧?可是,我讨厌战争,也讨厌那些怪物。不管别人说什么,我真的是害怕到想逃跑的程度啊!” 贵族这个身份确实会强制要求人有荣誉感、要遵循一些规矩。责任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之前玛奥莉涅的表现比她实际年龄要稳重得多,能很好地约束自己,尽到自己的职责。但如果眼前这个头发有些凌乱、撒着娇的她才是真实的样子,那她和舒尼亚她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能在肩负着战场上的责任的同时,还能坦率地说出自己对死亡的恐惧,这一点真的让我由衷地感到佩服。 “逃跑也没什么不行的呀。” 我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摸了摸抬起头来、一脸惊讶的玛奥莉涅的头。 我终于明白达马尔说她是外人的原因了,毕竟我自己也下意识地觉得就该这么做啊。 在屋顶上,玛奥莉涅来找我商量,就像舒尼亚说的那样,大概是想从身为玉匣号负责人的我这里,设法获得信任吧。而我呢,只是作为商业伙伴,从共享秘密这个意义上确认了信用而已。 我倒不想变成那种盲目乐观、不再怀疑别人的人,但我也得好好理解一下,知道了别人的秘密却还一直疑神疑鬼的这种胆小行为,有时候是会伤害到别人的。 “我曾经是职业军人。是自己选择投身战场以求生存的傻瓜。就算是驾驶着机甲的人,也很容易就死去,一旦被杀,也就无所谓强弱了。当然,既然当了兵,我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但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呀。” 一直以来,是我自己在抗拒、疏远她的恐惧啊。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嘲笑玛奥莉涅的害怕呢。 不过,大概是我的话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瞪大了眼睛,眼睛都快成圆溜溜的了。 “京一,你……?” “我不太懂什么骑士、贵族之类的身份束缚。但是,害怕死亡是很正常的呀。要是因为这个就辞去骑士的职位,那些把殉死当作荣耀的人可能会看不起你,但至少我不会否定你的决定 —— 虽然这话有点直白,但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哦。” 我一边看着玛奥莉涅琥珀色的眼睛,一边说出这番话,这也是我对于厮杀这件事的一种心态吧。 我无意亵渎那些高呼为了国家、为了家人而奔赴死亡的人。但那些美化殉死并以此去强迫别人的人就另当别论了。往往这种人在自己面临危险的时候就会变卦。我觉得让她为了那些自己都没有赴死觉悟却还美化死亡的不负责任的人而受苦,是不对的。 我不禁对自己这有些老套的台词露出了一丝苦笑,而眼前的玛奥莉涅,刚好像是脸颊微微泛红,紧接着就一下子把脸转开了。 “你、你怎么突然……” “哎呀,你这么问,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只是把心里想的直接说出来了而已,也没办法再做什么解释了,所以只能无奈地挠了挠脸颊。而且这话确实有点老套,真希望她别太放在心上,别再提这事儿了。 玛奥莉涅有些坐立不安地扭动了一会儿身子,过了一会儿,她端起已经稍微凉了些的咖啡,一口气喝了一口,轻轻地喘了口气后,重新转向我这边。 “说实话…… 我还以为你会随便敷衍我一下呢。没想到,你还挺温柔的呢。” “是吗?” 玛奥莉涅大概终于稍微安心了一些吧。感觉她刚才那种害怕、紧张的样子消失了,表情变得自然多了。 不过,“温柔” 这个形容,到底合不合适呢?舒尼亚她们有时候也会这么说我,可每次听到这个词,我自己都会产生疑问。 对于不擅长揣摩别人微妙心思的我来说,我只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了她们的话,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已。要说真正会为别人着想、很温柔的人,说不定是达马尔呢。 我正抱着胳膊暗自思索着,玛奥莉涅却用手捂着嘴,带着贵族特有的优雅轻轻笑了起来。 “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摸我的头呢。” “不好意思啊!那个,这是个坏习惯 —— 怎么说呢,就是下意识地……” “呐,你能不能再摸一下呀?” 她这话可让我一脸懵了。 最近,法蒂玛和阿波罗尼亚倒是经常让我摸摸她们。听舒尼亚说,这好像是她们种族喜欢身体接触的缘故,所以我也就理解成是这么回事,和她们有了这样的互动,可我万万没想到身为贵族的玛奥莉涅会说出这样的话呀。 “啊,嗯,没关系的…… 不会让你不舒服吧?” “要是不舒服的话,我就不会这么说了呀。而且呀,你说会站在我这边,我可高兴了呢。” 当面听到这样的话,还真挺让人害羞的。大概是因为我不太会表达吧,真希望当时能换个更好的说法呀。 不过,有人说因为我的话而感到高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不禁又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玛奥莉涅的头,她微微扭动了一下身子,但还是乖乖地让我摸着。我一边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一边悄悄观察着她的表情。 这时,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眼神微微有些慌乱,不过还是用那琥珀色的眼睛看向我。虽然达马尔一开始称呼她为 “冷美人”,现在这 “冷” 的部分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儿去了,但她依旧是个美人,我的心跳也不禁微微加快了。 “…… 就算黑曜石骑士变成了敌人,你也会保护我的吧?” “只要玛奥你不变成我的敌人,我答应你会保护你的。” “那、那就好…… 谢谢你。” 虽然感觉被她感谢有点怪怪的,但我也没有特意去反驳她。 不知道她在玉匣号里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呢。不过,至少从玛奥莉涅的表情来看,好像阴霾已经散去了,应该不会被达马尔嫌弃了吧。 看着她那自然的笑容,我也回以微笑,不知怎么的,感觉彼此的心好像贴近了些,心里也变得愉快起来,我希望这不是我的错觉呀。 “大家 —— 我回来了 —— 哟?”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车尾的舱门会突然被打开啊。 第133章 红灯在黑暗中奔跑 无论在哪个国家,无论在哪座城镇,都存在着一成不变的景象。 尤其是那些法外之地,这种情况更为显着。无论是本应代表国家的都市,如王都尤莱亚城,还是迷宫帝都克劳顿,都存在着贫民区,而对于在这些地方发生的种种情况,国家法律几乎不会加以干涉。 当然,如果发生了引起平民区众多民众申诉的事件,又或者那些地位在贵族之上的 “天上人” 心血来潮,偶尔也会进行一些大规模的 “清理” 行动,但这并不能消除世界的黑暗面。 毕竟,只要存在着沉迷于权力斗争而养尊处优的人,就必然会有忍饥挨饿的人。甚至贫民都还算好的了,有些人还创造出了奴隶这种更低等的存在,只为追求自身的财富。 在王国里,除了王族和贵族之外,并不存在法定的身份制度。但即便如此,贫民区的人们或是奴隶想要到平民区生活也是很困难的,现实中存在着巨大的障碍。 在城镇中没有明显区域划分的波罗姆鲁也是如此,贫困阶层集中居住的地方,即便没有特意取名划分,也自然而然地形成了。 她皱着眉头,感受着那个地方特有的氛围。 “到处都有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啊,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半夜偷偷从住处溜出来的她,从兜帽深处露出红色的眼睛,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沿着街道前行。 路上的行人看到她那有些脏兮兮的旅行装扮,只是偶尔瞥上一眼,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流浪者的出现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事,而且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要是个孩子的话,就只是和自己有着相同悲惨境遇的可怜牺牲品罢了。 从来都没有人向自己伸出过援手。结果,全靠着自己的力量才活到了现在。所以,你要是不想死,那就靠自己的本事想办法活下去吧。人们大概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吧。 其中,也不是没有投来怜悯目光的人,但就算是这些少数人,其实也做不了什么,顶多也就是为年幼的流浪者的前途祈祷能顺遂些罢了。 —— 祈祷又有什么用呢。 她深知信仰并不能成为助力,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去烧杀那些信奉卡拉尔夫教的人了。在需要的时候根本派不上用场,平日里却还要求人们施舍、布施,向这样的神祈祷,想想都让人觉得恶心。 稍微加快脚步沿着街道往前走,由于这是一片房屋紧凑排列的狭窄区域,很快就来到了大概算是中心地带的广场。 广场中央燃着一堆出人意料地安静的篝火,那些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的流浪者们,为了熬过寒冷的夜晚,聚集在这里睡觉。这同样是随处可见的景象,而且这些流浪者大多都是奇美拉莉亚。 确实,奇美拉莉亚相较于人类,拥有更具专业性的身体能力。就算是力量比较弱的阿斯忒里昂和法阿尔,其听觉和嗅觉也绝非人类可比。 但是,把奇美拉莉亚们相互比较的话,他们也并非特别突出。而且,处于因文明所产生的群体优势而看不起奇美拉莉亚立场的人类,最看重的就是他们作为劳动力的优势,而且还是要能直观看到的那种。 要是一个人能搬运两个人才能搬动的货物就好了,要是一个人能搬运三个人的货物那就更好了。就是这样的情况。 能拥有房子的奇美拉莉亚,都是可以从事体力劳动、比人类更能干的那些。像力量强大的凯特、基姆恩,耐力好的卡拉、希希之类的,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找到工作。 反过来,身体结构本就比较柔弱的库休,还有没什么力气的阿斯忒里昂,要找到工作就非常困难了。至于法阿尔,很多时候从一开始就遭人嫌弃,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因此,那些露宿街头、无家可归的人,大多是奇美拉莉亚中身体比较弱,或者不适合体力劳动的。他们拼命忍受着寒冷,睡着觉,只为了无论如何能在明天、后天也能填饱肚子。 少女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虽然弱小却努力求生的他们。反正就算可怜他们也无济于事,或许保持这种冷漠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慈悲吧。 然而,在贫民区里弱小就意味着极大的劣势。特别是那些有力量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就会把矛头指向更弱小的人。 “碍事的臭小鬼!” 随着一声响亮的撞击声,摔倒在地上的是一个穿着破旧衣服正在睡觉的库休族少女。她那原本就有些脏污但仍能看出是绿色的羽毛散落一地。 她原本在离火堆稍远的地方安静待着,似乎是惹恼了心情不佳的希希。对方连问都没问,就一脚把她给踹飞了。 奇美拉莉亚?希希这个种族,大多都是谨慎且冷静的人,但不管在哪里,总会有那么些不讲理的家伙。而且在贫民区里,这家伙体格健壮,周围那些被吵闹声吵醒、一脸不情愿地坐起身来的人,一看出事的是他,立刻就和他拉开了距离。 “脏兮兮的库休小鬼,真碍眼啊!” 希希呲着牙发出低吼声,这明显就是在乱发脾气。 而且还特意挑看起来柔弱的库休族小孩下手,她不禁哼了一声,心想这个希希估计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吧。 “咳…… 咳…… 对、对不起,对不起。” 库休族少女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不停地重复着道歉的话。 她那因营养不良而像树枝一样纤细的身体,就算不考虑原本种族身体结构就比较脆弱这一点,也根本不是强壮的希希的对手。倒不如说,就刚才那一脚,就算全身骨折了也不奇怪。 大概是不满意她眼中含泪拼命求饶的样子,希希站在她面前,像门神一样威风凛凛。 “烦死了,我要把你那叽叽喳喳的喉咙踩烂。” “不要,求求你,放过我吧……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任何人都会觉得这绝对不可能做到吧。 库休族少女由于营养不良,身体纤细得像树枝一样。本来就身体弱小的她,和身材魁梧的希希同床共枕之类的事,怎么看都不可能承受得了啊。 只是,可能觉得光踩烂喉咙没意思,又或者是气还没消,出于这种任性的理由,她恐怕就要遭遇最糟糕的下场 —— 死亡了。周围那些和她有着相同境遇的人,或许会为她悲惨的命运感到痛心,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在广场上睡觉的大多数人都和她一样是没什么力量的种族,为数不多的凯特或卡拉也都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是那个希希的对手。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家除了境遇相同之外,和这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集,自然也没人愿意为了救她而引火烧身。 “行吧,你可得好好让我开心开心啊?不然我就把你这枯枝一样的身体拆得七零八落的。” “哈…… 哈…… 是、是的…… 我、我知道了。” 少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对方终于挪开的脚,点了点头。 之后她就只能跟着这个男人走了,不管怎样,最终肯定是难逃一死。 看到这令人作呕的场景,她轻轻咂了咂舌,决定离开这里。 对她来说,库休族少女是生是死本来就和她没什么关系。而且要是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那个凡事爱计较、又固执的男人肯定会不停地数落她,这是毫无疑问的。 她虽然不会去祈求神保佑什么,但还是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至少让她死得轻松点吧,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嗯?这是什么呀?” 不过,紧接着听到希希发出的奇怪声音,她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大概是刚才被踹飞的时候从少女怀里滚出来的吧。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他手里握着几枚铜币。 库休族少女正拼命地去抓散落在地上的其中一枚铜币,而剩下的都被希希捡起来,放在手掌上摆弄着。其实要是仅仅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但希希却呼呼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是帝国制造的铜币啊?你这家伙居然有这么稀罕的东西呢。” “啊!!” 她的反应很快。周围看着这一幕的人,大概会觉得就好像只是一阵风吹过一样吧。 原本应该在远处观望的她这个旁观者,突然出现在了近前,希希见状,一瞬间身体往后缩了一下。 然而,她现在根本没把希希放在眼里,而是把视线投向了库休族少女那边。 “喂!关于这铜币,能不能跟我讲讲呀?” “啊…… 您、您是?” 库休族少女怯生生地回答着,眼睛看向从兜帽深处露出的红色眼睛。 不过,看到那双眼睛里露出的天真笑意,她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还看不出来吗?怎么看我都是个旅人呀。然后呢,我正在找人呢!” “啊、啊?您、您说什么……” 被她连珠炮似的一番话说得有些懵的库休族少女。 她心里肯定在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毕竟刚才那少女所处的困境她又不是没看到,现在却特意来掺和,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啊。 当然,也有人因此而暴跳如雷。 “喂,你这家伙想干嘛!想死吗!” 希希好歹还能冷静地把手里的铜币塞进兜里,但即便如此,被人打扰了,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一边粗暴地喘着粗气,发泄着怒火,一边夸张地打了个响指。 而另一边,红眼睛的她就好像完全没听到这些一样,干脆利落地选择无视。 “哎呀 —— 这个人我追了好久都追不上,老是让他跑了,可把我愁坏了呀。帝国铜币在这一带挺少见的吧?这东西应该是从帝国来的,我就想,说不定 —— 就是他呢!就是那个黑头发的 ——” 面对一脸惊愕的库休族少女,红眼睛的她出人意料地滔滔不绝地说着。当然,她完全把身后逼近的希希当成了空气一样。 这对那男人来说,无疑是彻底的宣战了。他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粗壮的手臂高高扬起。 “别无视我啊,你这家伙!” 任何人都会觉得,这么个小个子少女,肯定会被他这一下打得粉碎吧。 就连眼前的库休族少女,都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能想象到下一秒即将出现的血腥场景了。 紧接着,本应该听到因承受不住奇美拉莉亚的力量而骨头碎裂、血肉飞溅的声音才对。她也因为害怕而颤抖着。 然而,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那样的声音,心里没底的她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啊……!?” 少女一步都没有后退,只用纤细的一只手就接住了那像圆木一样粗壮的手臂。这太过超乎常理的一幕,让原本威风凛凛的希希也惊愕得张大了嘴巴,呆立在原地。 紧接着,一直被完全无视的红眼睛的她身上,散发出了一股浓烈到仿佛让空气都为之震颤的杀气。 “你,真吵啊。” 就在她小声嘟囔的瞬间,被她接住的希希的手臂上,火焰开始蔓延。 “啊、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不可思议的现象,希希一边往后退,一边拼命地拍打身上的火焰,试图把火扑灭,可那火焰就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不断地包裹住他的身体。 虽然他也发出了求救的惨叫,但周围的人都只是一脸惊愕地看着,没有一个人伸手帮忙。相反,唯一有所行动的只有红眼睛的少女。 “好了好了…… 真是任性的家伙 —— 哼!” 不知道希希有没有听到她这话,下一秒,他那庞大的身躯就飞了起来。 稍迟一些,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回荡开来,那声音就像是用巨大的铁锤敲击岩石一样沉闷。 少女挥出的直拳把希希打得撞到了街边相连的民房墙壁上,那冲击力恐怕得有普通一拳的近两倍吧。 虽然在那巨大的冲击力下,他身上的火焰熄灭了,但他整个人却生死不明地贴在墙上,嘴里流着血泡,已经失去了意识。 “火也灭了,碍事的家伙也没了,这下好了!来,陪我一下吧。” “啊,啊,那个…… 好的。” 她伸出刚才还威风凛凛地挥拳的手,牵起了库休族少女的手。 当然,库休族少女心里还是有害怕和恐惧的,面对一个原本以为绝对赢不了的壮汉都能轻易打倒的人,她根本不敢反抗,而且看着对方笑眯眯的样子,她那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了下来,就这样被拉着,跟着对方离开了广场。 在快步沿着街道往前走的过程中,她很随和地问道: “我叫艾?丽?,你呢?” “我、我叫克林…… 那个,我们要去哪儿呀……” “哎呀,放心跟着我就行啦。大半夜的两个女人站在街上聊天也挺奇怪的,对吧?” “啊,嗯。” 克林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仅剩下的那一枚帝国铜币。 这个自称艾丽的女人,到底是怀着善意还是恶意呢。不管怎样,克林除了听从她的话,没有别的选择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停地祈祷着,希望不要是坏事啊。对于这个连可以依靠的神都没有的库休族少女来说,她祈祷的对象,就是那个曾经让自己的声音有了回应的黑头发男人的身影啊。 第134章 深夜酒吧 望着眼前展现出的这一幕,身上有些脏污的她,似乎觉得很不自在,身体微微扭动着。 桌上摆满了肉、鱼、沙拉、汤,还有满满一篮子圆圆的白面包,稀释过的果酒正依次注入木制的大杯子里。这些食物对于贫民区的人们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 然而,坐在对面的红眼睛旅人,尽管身材娇小,却正不停地把这些食物往嘴里塞,那架势就好像在说怎么还有这么多似的。 “那个…… 我,我没钱……” “都说了我来付啦。又不是什么多贵的东西,别客气,快吃快吃!” 看着这个笑起来像大叔一样豪爽的艾丽,克林轻轻咽了下口水。 本来对于贫困阶层来说,普通的一顿饭就是很难企及的奢望了。就算把一天辛苦挣来的那点钱全花在吃饭上,能买到的也就是随便放点被叫做 “小甜菜” 的浅黄色根茎蔬菜煮成的汤而已。 虽说那也算是汤,但那汤汁就跟脏水差不多,而且唯一的食材 —— 切得随意的小甜菜,硬得简直可以当作锻炼下巴的工具了。要是硬着头皮把它咽下去,嘴里就会满是土腥味,难吃得让人想把舌头拔出来。 克林为了填饱肚子也多次喝过这种汤,可即便如此,她甚至觉得哪怕是忍受肚子疼的折磨,都比吃那些变质的食物或者别人掉在地上的东西要好。 对于过着这样饮食生活的她来说,眼前这大量普通百姓平时都难得一见的食物,有着无法抵抗的诱惑。毕竟对于时刻挣扎在生存线上的贫困阶层来说,哪怕之后自己会遭遇什么,也和此刻享受美食的瞬间无关啊。 于是克林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了汤。 和那种徒有其名、难以下咽的汤不同,这汤冒着香气扑鼻的热气,清澈的汤里浸泡着豆类和谷物。当这汤满满地呈现在眼前时,那股冲动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一开始,她用勺子舀了一勺。熟透了的甜甜的萨萨莫科和软软的利比恩青豆在嘴里散开。 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转眼间汤就见了底。根本来不及去留恋,克林只是满脸幸福地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正常饭菜,脸颊都染上了红晕。 看着她这副模样,艾丽想到贫困阶层那窘迫的食物状况,脸上不禁微微露出一丝阴霾。 就算在这儿请克林吃了这顿饭,也不过只是一场一夜之梦罢了。 当然,这或许能稍微延长她活着的时间,但距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差得远呢。 说到底,艾丽收留克林的原因并不是出于对贫困的同情,而是为了套取情报的一种手段。她天真地以为,对于在贫困中挣扎的居民来说,只要给他们饭吃,再给点酒,基本上就会开口说话了。 艾丽平时本就饭量比一般人大,所以先不说这食物的量,单说每一盘食物,对她来说都不算贵。每样东西用几枚铜币就能买到,就算在粮食短缺的帝国这些食物价格稍高,但在富裕的王国,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是能买得起的。 可克林吃得那么幸福的样子却让艾丽莫名地不太喜欢,为了抹去自己心里那种像是沉淀的污泥一样的感觉,她开始问起一些其实没必要问的话。 “喂,克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儿生活的呀?从出生开始吗?” 原本在欲望面前已经快要抛开顾虑的克林,听到艾丽的话后,正要去拿醋渍鱼的手停了下来。 说实话,克林完全不明白这个旅人为什么想听贫困阶层的事儿。她也知道贫民到处都是,多到就像扫到角落里的垃圾一样,而且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过,毕竟自己是受了人家救助的,要是反问为什么要问这些的话,好像也不太合适,于是她没有多问,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不是的,那个…… 大概是一年半以前吧。我原本是个渔民,但是自从爸爸妈妈被暴风雨卷走再也没回来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哦…… 那你就没想过试着去挣钱什么的吗?” “我、我是库休族的孩子呀…… 就算是做日工,也很少有人会雇我的。后来把家里的东西还有房子都卖了…… 实在没东西可卖了,没办法,就只能去做娼妓了。” “娼妓啊。” 艾丽对这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 在这动荡不停的世道里,挨饿的原因太多了。克林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确实挺悲惨的。要是没有那场暴风雨,要是父母没有去世,要是克林自己有力气的话。 但是,奇迹并没有发生,她只能出卖自己瘦弱的身体去挣钱了。除非有人向她伸出援手,不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艾丽向来讨厌这种等着别人来帮忙的想法。 所以她指了指表情可怜的克林的胸口,带着一丝嫌弃说道: “就你这身子骨,能干得了那活儿吗?” 她的手脚虽然覆盖着羽毛,但却像枯枝一样纤细,身材也没什么曲线,身上只穿着破旧衣服的她下意识地想要遮挡一下身体,可从衣服缝隙间还是能看到她那突出的肋骨。 艾丽试着想象了一下,假如自己是个男人的话…… 她不喜欢思考这种事,但相对来说,倒是挺喜欢想象一下画面的。 只是,这次的想象糟糕得超乎以往。 “说实话,根本不合适吧?瘦得皮包骨头的呀。” “就算您这么说……” “我知道这么说挺失礼的。但是,之前有男人买过你吗?说实话 —— 哎呀,不是那个意思…… 我之前见到的男人,基本上都会说什么胸要大呀,屁股要翘呀之类的。” 一边说着,艾丽也察觉到自己心里渐渐变得不平静了。 虽然现在被外套遮住看不到,但她有着和年龄不太相符的幼儿体型,虽说比瘦弱的克林要健康一些,但要说身材曲线的话,也没好到哪儿去。不,甚至可以说还稍微差一点呢。 被说不适合做这行,克林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变得蔫蔫的。艾丽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后,突然又开口问道: “那、那还是有过一个人的咯……” “啊?! 有过呀?! 那不是个变态嘛!? 话说,你身体居然没事呀…… 没想到克林你还挺结实的嘛?” 艾丽猛地一拍桌子,动静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可她却丝毫不在意,继续说着,这下克林的脸变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人了。不过,她忽然想起藏在破衣服里面的最后一枚铜币,便用颤抖的手把铜币放在了桌子上。 “那个…… 就是这个人给我的。” “啊?!” 这次大吃了一惊的反而是艾丽了。 本来只是想听点无关紧要的身世故事,没想到却好像被引导着一步步接近目标了。她从兜帽深处瞪大了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枚刻有帝国纹章的铜币。 就像人们常说的英雄爱美人一样,世上那些有名的猛士们,在男女关系方面比较风流的人可不少。艾丽之前听到的消息说,阿马米身边有三个女人跟着,所以她原本也猜测阿马米大概也不例外,不过要是他买下了克林的话,那这人恐怕还得加上特殊癖好这一条了。 话虽如此,但也还不能确定就是他。虽说帝国铜币的流通量极少是事实,但也不能断言就没有其他人持有啊。 “啊,那个…… 说不定,那个人是黑头发的?” “是、是的。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人,他看着我,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然后给了我很多钱,不过很快就被一个好像认识的奇美拉莉亚带走了,所以我最后什么也没做……” 喜欢把头发染黑的怪人暂且不说,只要不是那种夹杂着灰色或者其他颜色的黑头发,纯正的黑头发的人还是挺少见的。 要说最常见的黑头发的,大概就是奇美拉莉亚?库休?雷万之类的了,不过既然同样是库休族的克林都说那是个人类了,那这个可能性也就排除了。就算对方是个半精灵,只要不是像贵族那样大量使用香水的话,奇美拉莉亚们不管什么种族,都能闻出半精灵的气味的。 到了这个时候,克林遇到的那个男人是阿马米的概率就非常高了。但是,艾丽心里似乎有些不愿意承认,便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个新增的 “好像认识的奇美拉莉亚” 这条信息上。 “顺便问一下,那个奇美拉莉亚,是不是脑袋是橙色的、没毛的凯特之类的呀?” “是、是的! 感觉他好像特别生气的样子……” 艾丽猛地弄出很大动静,连带着兜帽一起把额头往桌子上一磕。克林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肩膀都跟着抖了一下,不过看到艾丽后续没别的动作了,又担心地开口问道: “您、您没事吧?” “阿马米这家伙…… 难道有特殊爱好啊…… 哎呀,真恶心。” 听到克林那带着担心的声音,艾丽慢悠悠地抬起头,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嘴里嘟囔着那个名字。就在这时,克林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那个,难道艾丽小姐您要找的人就是他吗?” “肯定就是那家伙呀…… 你没听说过吗?就是那个英雄阿马米啊。” 对于那个买下了一直没人愿意买的自己的人,克林心里怀着不小的感激之情。 遗憾的是,他当时只是付了钱就把自己带走了,所以那也算不上是克林的第一单生意。当然,从被施舍的角度来看,那样也挺好的,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永远都不符合做娼妓的条件了,而且生性善良的普通百姓克林,心里一直想着要是能再见到他,好好感谢一下就好了。 这可真是太巧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垂头丧气的另一个恩人,似乎知道当时那个客人的情况呢。先不说能不能见到那个人,克林想要了解一下那个男人的情况,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英雄大人……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呀?我能问问吗?” “嗯…… 说起英雄阿马米呀 ——” 本来应该是艾丽向克林提问的,可不知不觉间,两人的位置完全颠倒过来了。 大概是因为阿马米试图买下克林这种有些变态的行为太让人震惊了,受到冲击的艾丽都放松了对周围的警惕,可以这么说吧。 “他拯救了陷入债务困境的奇美拉莉亚少女,保护了后方圈子免受混合群体的威胁,而且还不求人们的回报,是个英雄呢,对吧?” 所以,平时的话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 被人从背后接近,就这么发生了。 “…… 你是谁?” 突然听到这个声音,艾丽慢悠悠地回头看去,眼神里透着不耐烦。 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是一个面带温柔微笑的女性。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气质,只是她把栗色的头发精心地梳成了半扎发,肤色比较白皙,而且穿着对于城里姑娘来说都显得格外精致的衣服,艾丽一看就断定这人肯定是个家境不错的。 这个女性被艾丽这么不客气地看着,却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依旧用柔和的语气说道: “我就是个喜欢听英雄传说的乡下姑娘啦。阿马米是位英雄大人吧?我刚听到你们在说他的事儿,就忍不住 —— 啊,我能坐这儿一起吗?” “随便你,不过感觉你挺奇怪的呀。” “谢谢你呀。我叫吉?恩?。前段时间我第一次听吟游诗人唱了关于他的歌,我可喜欢了呢。不过,好像他还不是很有名,都没什么人能一起聊聊他的事儿呢。” 吉恩略带犹豫地拉过椅子坐了下来。艾丽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来蹭吃蹭喝的,可看到她自己跟店员点了果酒,反而有点诧异了。 自称乡下姑娘的她,从外表看确实像是富裕农家或者城里姑娘的样子。只是她的言行举止有点太优雅了,穿着旅行装的艾丽在兜帽深处微微眯起了红色的眼睛。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视线却集中在了对方的胸部。被衣服束起来但依旧显得很突出的两团,并没有被完全束缚住,和身材平板的艾丽以及营养不良的克林比起来,那优势简直太明显了。 “你、你看什么呢?” 被这么直白的视线盯着,吉恩微微扭动了一下身体,像是要遮挡一下胸部似的。 艾丽也知道就算羡慕也改变不了自己的身材,所以很快就叹了口气,把视线移开了,不过因为移开了视线,她也注意到了别的情况。 “哎呀…… 就是觉得这世上挺不公平的。好了,接着说阿马米的事儿吧。” 艾丽很直白地把话题拉了回来,转换了注意力。不知道吉恩有没有注意到艾丽那如火焰般的红色眼睛里闪过的光芒,原本缩成一团的克林倒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细微的气氛变化,她那树枝一样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红眼睛的魔女在心里暗自偷笑。 心想这王国的贵族里也有感觉敏锐的家伙呀。 第135章 留下的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我很清楚原因就出在自己做了莽撞的事上,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抱着头,烦恼不已。 我实在是极其不擅长做决定这种事。但话说回来,我既不擅长武术,也没什么智谋。我不过是出生在了贵族家的长女这个位置上而已,能成为骑士也只是运气好罢了。 然而只要活着,人们就总是要面临各种选择。而且我也明白,当遇到令人苦恼的选择时,越是犹豫不决,事态就会越严重,甚至到最后变得无法挽回。 “那个…… 呃,温特图尔大人……?” 听到那纤细的声音,我猛地回过神来,赶忙整理了一下表情。 “没、没关系的啦!克林酱你不用担心什么的!” 要是对方用那种仿佛自己即将被卖掉似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冷漠地对待我,或许我也就不用这么烦恼了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那个自称艾丽的红眼睛旅人,大概就是在那短短相处的时间里,确定了我的软弱吧。她微微放松了脸颊,十分干脆地就看穿了我的隐瞒之事,说道: “喂,你是贵族吧?把这孩子交给我没问题吧?” 至少我用的是齐格鲁恩这个化名呀,不管是从服装上,还是从外表来看,我都打扮成了城里姑娘或者乡下姑娘的模样。尤其是身上这件迪安德罗,那可是温特图尔家 —— 这个贫穷的乡下贵族家里实际劳作时会穿的衣服,我还挺自信自己这身打扮和同样劳作的农民们没什么差别呢。 “说是农民,可也太优雅了呀。而且克林连阿马米去了哪儿都不知道吧,毕竟她连名字都不清楚呢。你要是也不打算告诉我们后续情况的话,那你在这儿也没什么事了呀。啊,你要跟着我们那是你的自由 —— 不过就你们这点本事,可什么都做不了哦,嗯。我虽然不怎么聪明,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拥挤的酒馆里,顿时弥漫起了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这自不必说。 我安排潜藏在店里的士兵们,甚至都还没把手放到剑柄上呢,可艾丽却用视线把他们全都指了出来给我看。而且她还自信满满地断言自己能把所有人都打败。 对于极其不擅长做决定的我来说,虽然也试着反问了句 “你说什么呢”,可我那紧绷的脸颊又能有多少说服力呢。看到我这个样子,艾丽深深地叹了口气,猛地探身向前,伸出手指指向我的胸口,说道: “我得夸夸你,还挺会怀疑我然后设陷阱的呢,还有你的伪装…… 虽然可能也算不上伪装吧,但我觉得挺厉害的哦。不过你本身不太适合做这种事呀。你长得挺可爱的,所以还是别做这种事比较好 —— 看在你不容易的份上,我跟你约定一下吧。要是你就这么什么都不做,只照顾好克林的话,我在这个镇上也不会做什么,也不会伤害你。但是,如果你的那些醉鬼同伴们敢拔剑的话……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一个都不会放过哦。” 那微弱得仿佛要消散在空气中的声音,想必除了我之外,别人都听不到吧。但是,仅仅是从兜帽深处露出的那双红色眼睛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就足以让我清楚地意识到彼此实力的差距了。 不能和她对抗,这个家伙虽然身材娇小,却是个厉害角色啊。那种压迫感就像电流一样传遍我的全身,我赶忙用力绷紧了差点放松的双腿。 不过,她一看我僵在那儿不动了,就像把那股威慑的气场收了回去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露出了笑容,然后翻了下外套,起身离开了座位。 “克林就拜托你了哦。克林呀,我可不是那种随便施舍别人的人,所以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可以感谢我哦 ——” 说完这些,艾丽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酒馆。 士兵们似乎在等着我下达追踪的指示,可我能做的,也只是抬手摆了摆手表示否定。结果就是没能获取到那个追踪阿马米的人的新情报,还让对方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事已至此,我明白靠自己已经没办法收拾这个局面了,便赶紧向克洛泽和玛奥莉涅汇报了情况,还表达了歉意。一想到之后会被责骂,心里就很沉重,不过好歹这样一来,对追踪者的应对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是,克林该如何处置这个问题却留了下来。 她是和英雄阿马米有过接触的人,据她本人所说,还接受过阿马米的施舍。除此之外,好像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要是这样的话,本应该什么都不用管,直接把她赶走就行了。但是,既然已经和艾丽有了约定,要是贸然行事,感觉会给波罗姆鲁带来灾祸。而且,听了克林的身世之后,就这么把她扔回贫民区这种事,我怎么也做不出来了。 当然,我也知道像她这样境遇的人有很多。即便如此,只救克林而舍弃其他人,这样真的好吗?可是,我又没有能力拯救所有贫民,我感觉自己都要被这纠结的烦恼给逼得脑袋爆炸了。 “玛奥,我肩上的担子好重啊。” 我趴在办公桌前,拼命忍住眼泪。 大概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吧,原本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坐立不安的克林慌忙站了起来。 “哇,您、您没事吧?我、我这就去叫人来!” “不、不用了,别在意!” 然而,被这个年纪小的少女这么一弄慌了神,我的脑海里瞬间就冒出了想要逃避的想法,连我自己都惊讶,我居然一下子挺直了脊背。虽说这逞强的意味有多明显就不用提了,但克林那纯粹的举动着实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 —— 对这么善良的孩子,我可说不出让她再去挨饿这种话呀,对吧。 本来我就有六个弟弟妹妹,有男有女。其中三个还是比她还小的孩子呢,正因为如此,我仿佛看到了在老家欢笑的弟弟妹妹们的影子和她重叠在了一起,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个叫艾丽的魔法师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不清楚。但是,怀疑她和克林现在的状况并没有什么关系呀。如果说出生和成长环境等所有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那么克林出现在这里,或许也能称之为命运吧。 “克林酱,我有件事想问你…… 可以吗?” 我下定决心,说出了这句话。 克林有些奇怪地一直盯着我看,不过看到我一脸认真的表情后,虽然身体变得有些紧张,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可是有着高贵骄傲的王国贵族 —— 温特图尔男爵家的长女啊。要是对这样一个有缘结识的少女都不能伸出援手的话,那又谈何守护家族的名声呢。 ■ 一天过去了,到了那天傍晚时分。等到街道上没什么人影了,玉匣号便从雪光科技出发了。选择了前往洛加乔巢穴的最短路线,缓缓地在草原上前进,没过多久,随着黎明即将到来,之前曾经去过的巢穴附近的景色开始映入眼帘。 “你这家伙,挑人的眼光也挺意外的嘛。” “真啰嗦。” 坐在炮手位上的我,听到从无线电里传来的这没礼貌的声音,顿时没了精神。 我承认自己是有想要获得信任的私心,但其中并没有什么愧疚的心思呀。 不过,要是问我在那些年轻姑娘们眼中是什么样的形象,那在我已经很疲惫的情况下,还真挺希望她们能理解我的。 前几天,我正按照要求轻轻抚摸着玛奥莉涅的头的时候,阿波洛妮亚像是算准了时机一样,猛地打开了后舱门,紧接着她就像被石化了一样,僵在了那儿。而且从她身后探头往里看的修妮娅和法蒂玛也跟着接连僵住了。 我当时还没意识到情况有多严重,不过说不定当时别说是气氛了,就连时间都仿佛凝固了呢。 只是,那种状态也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玛奥莉涅一脸害羞地慌忙站起身来的瞬间,那对猫狗组合一下子就爆发了。 “突然搞什么呢,在这儿卿卿我我的啊,你这个臭半精灵!!” “果然是别有用心才突然这样的呀!看我让你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哇呀 ——!!” “啊,啊呀!? 喂、你们俩先冷静一下 —— 哎呀!?” 阿波洛妮亚助跑之后飞身使出的头槌,精准地击中了玛奥莉涅的腹部。法蒂玛朝着倒在玉匣号地板上的她扑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在格斗训练时教过她的招式,她居然使出了逆虾式固定。好在我察觉到了危险,悄悄从座位上离开了,才没被卷入这场攻击当中。 另一边的玛奥莉涅完全没了最初那种冰山美人的印象,泪眼汪汪地哭喊着,我当时还在一旁偷笑,觉得她挺有活力的呢,不过作为当事人,现在不得不说我当时那样做可太糟糕了。 “给我解释清楚。” 那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传来的一样低沉。 我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去,只见在金色纱帘般的前发后面,一双美丽的祖母绿眼眸正闪闪发光。从那娇小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怒气,仿佛都形成了热气蒸腾的幻象,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气在往后退了。 “我多少也预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现在的状况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想。” “说、说是预想……” “我要求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尽可能详细地、毫无隐瞒地,说给我听……!” 我是无辜的。这样的呼喊在人类历史上不知被重复了多少次啊。然而,其中因为某些人的缘故而被压下去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吧。我这次的遭遇,差点也成了其中之一了。 对于在这之后所遭受的那种正襟危坐式的审问,我实在是不太想回忆。所以我坐在被显示器的光照亮的炮手位上,慢慢地揉着眉间,决定把这段记忆深深地埋在脑海深处。 只是,奇怪的是修妮娅她们的反应。要说那是为了保护家人,那这反应也太过敏感了,甚至让人觉得就像是对恋爱对象产生的嫉妒一样。当然,考虑到之前发生的这些事,肯定不是这么回事,这个结论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我在她们眼中已经是个抛弃她们的混蛋了,要是还觉得她们对我抱有好感,那可就太天真了。或者说要是这是出于她们对我的怨恨而做出的行为的话,那倒还能理解,可即便如此,包括玛奥莉涅在内,她们因为女性之间的事而大发脾气,这反应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对劲啊。 我绝不是讨厌她们。恰恰相反,我打心底觉得她们都是特别好的姑娘。但也正因为如此,如果她们还对我抱有好感的话,那对她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呀。 说到底这都只是假设而已,可一旦开始想了,就怎么也放不下了。要是夜光中队的部下们在这儿的话,我就能放心地把她们交给部下照顾了,可现代社会里人际交往范围这么狭窄,根本不可能那样做,而且我本身也没那么八面玲珑,能去做个调解人什么的。 就在我这样反复想着这些毫无意义、兜圈子的事,自己都开始厌烦自己的时候,让我停止思考的,是从头顶上方传来的法蒂玛的声音。 “哥哥,巢穴已经能看见了哦。” “啊,啊,谢谢你。这次我和达马尔两个人就够了,大家就负责警戒玉匣号吧。” 确认了巢穴周围没有生物反应后,我从炮手位上爬出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尽量别去想那些多余的事了吧。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暗暗告诫自己。 第136章 女人之间的对话 我和另外三人一起,目送着带着工具的达马尔以及身着翡翠色衣物的京一进入巢穴。 我原本提出想跟着一起去的请求,可要是说为以防万一得留个能操控玉匣号的人在这儿,从合理性角度来讲,我根本没法反驳,虽不情愿,也只能无奈接受了。要是那不是之前已经调查过的地方,我可能还会再坚持一下呢。 “好无聊呀 ——” 同样因为担任护卫而被留下的法蒂玛,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京一似乎觉得,留下能操控玉匣号以及能护卫他人的人在这儿,是避免再次发生像之前那种绑架事件的手段。 实际上,要是问我有没有能袭击处于警戒状态的玉匣号的人,我觉得那除非是些莽撞之徒吧。而且,法蒂玛通过和玛奥莉涅一起训练,本领也提高了,就算对手是人类,她也能战胜维迪凯塔(此处可能是虚构的一种对手或势力)呢。再说了,她的师父玛奥莉涅本就实力强劲,估计也就那些胡乱舞剑的无名小卒之类的才不会是她的对手吧。 而在她们之中格外厉害的当属阿波洛妮亚了。掌握了使用吉多枪术(一种古代武器使用术,原文为音译)这种古代武器技巧的她,完全不受阿斯忒里翁这个种族弱点的影响了。毕竟面对枪这种投掷武器,现代的金属铠甲之类的根本起不到什么防护作用啊。 要是对手只是人类或者普通野兽的话,说她是一座移动的无敌堡垒,也不算夸张。也正因如此,我才离开驾驶座,毫无防备地躺在了床铺上。 “那个…… 修妮娅?这也太松懈了吧?” “没什么事可做呀。就像法蒂说的,很无聊嘛。” “话说回来,这样也太没有防备了吧。这里又不是城里,既没有栅栏也没有围墙,不管什么时候遭到什么袭击都不奇怪呀。” 看着苦笑着的阿波洛妮亚和提出担忧的玛奥莉涅,我在狭窄的床铺上滚来滚去,一会儿滚到左边,一会儿滚到右边。我心想,这要是在京一面前,我可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样子啊。 玉匣号很舒适。虽说自从玛奥莉涅同行后,空间变得更狭小了些,但即便没有火焰,也有光亮,而且这是一个有着松软床铺、具备防护能力的可移动武装住所,所以人难免会变得有些慵懒。 “要是没有精心准备一番的话,想要袭击玉匣号,我觉得不太可能成为问题。连弩箭都能弹开,连火焰都奈何不了的钢铁箱子,还需要警惕什么呀。” “嗯…… 我、我说,会不会是混合群体(原文 “ミクスチャ”,可能是某种特殊危险群体或势力)之类的呀?” “喂,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呀。要是它们出现在王国内,那可就是关乎国家存亡的危机了呀。” “别说是王国了,不管在哪儿,它们出现了那都是大危机呀。”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这么说的话,反过来也就意味着除了混合群体之外就没什么威胁了。在人类有着众多天敌的这个时代,这是多么奢侈的一种说法啊。 “尤莱亚兰德(可能是地名)的野生动物里,地狱犬(原文 “ヘルフ”,音译)和双首大芋虫(原文 “バイピラー”,音译)算是常见的害兽了。剩下的就是盗贼以及那些和盗贼差不多的收集者之类的了,不过这些都算不上是玉匣号的敌人。” “无聊得都快融化了呀,要是盗贼之类的能来一下也好呀。还能稍微赚点钱呢。” 法蒂玛一边揉着脸,一边说着没正形的话。 要是在这个瞬间,真有那些手持武器冲过来的家伙的话,我恐怕也只能为他们祈祷冥福了。就算他们是些不法之徒,要是因为我们无聊想找点乐子就被打得落花流水的话,说实话,还真有点可怜呢。 阿波洛妮亚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 “真是的,猫总是这么好斗呀……” “狗要是太懒的话也会变胖的呀。本来除了胸部就没什么料了,要是再胖的话,那不成木桩子了嘛。” 猫族少女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这句禁忌之语。 在穷人众多的现代社会,稍微有点肉感的人有时候还挺招人喜欢的,但要是说胖的话,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对于女性来说,变胖无疑是大敌,要是被说成是木桩子之类的,那可没法忍气吞声啊。 “什么呀!? 怎、怎么可能嘛!而且除了胸部,作为阿斯忒里翁族来说,我这身材也算平均水平呀!” “别这么大声嚷嚷嘛。作为女性来说,你的胸部可是让人很羡慕的呢。” 轻声安抚着激动的阿波洛妮亚的是玛奥莉涅。 虽说听说她才 19 岁,但从旁人的角度看,她那贵族的气质加上挺拔的身姿,看起来可比阿波洛妮亚成熟多了。 不过比起这个,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触及到了另一个禁忌话题,心底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我只能看到地面。可阿波洛妮亚的那个部位,肯定都挡住她的视线了呀。明明身高比我还矮呢,怎么就能拥有那样傲人的身材呢。要是说阿斯忒里翁族原本就是身材娇小的种族,那也就罢了,可心里却有个超越常理的声音在呐喊着,光凭这个理由怎么能让人信服呢。 阿波洛妮亚自然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而且被玛奥莉涅这么一调侃,她那气势一下子就没了,迅速地泄了气。 “呃…… 虽、虽说如此,但也挺困扰的呀。其实挺麻烦的呢。男人总是特别在意胸部大小,可对我来说,这又重,肩膀又酸,作为士兵的话,连弓都不好使了,也没什么好处呀 —— 哎呀!?” 不用说,是我几乎下意识地拽了一下她那粗尾巴。 遭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阿波洛妮亚当场就四脚朝天地摔倒在地了。不过,就算低头看着她捂着尾巴、哼哼唧唧的样子,我心里那股怒火也丝毫没有消减。 “喂、喂…… 尾、尾巴呀…… 尾巴呀…… 你怎么突然就这么干呀。” “拥有的人就是傲慢。” 从向耶娃(可能是某个相关人物)请教之后,我也一直在各种查阅资料,努力想改变现状呢。 学术书上说,喝博斯鲁斯(可能是某种生物或物品,原文为音译)的乳汁能促进发育啦,做一些锻炼胸部的奇特运动啦,把双首大芋虫成虫产出的鳞粉涂抹在皮肤上之类的,诸如此类的方法还有很多。 像使用双首大芋虫鳞粉这种珍贵物品的方法我没能持续下去,可不管怎么努力,我自己这边没什么变化,而阿波洛妮亚看起来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身体却和我有着这么大的差距,这也太不合理了呀。既然她都触及到这个话题了,那我稍微把心里这点郁闷发泄到她尾巴上,应该也能被原谅吧。 泪眼汪汪地回头看向我的阿波洛妮亚,轻轻地叫了一声,大概是心里的委屈都写在脸上了吧。 “那个…… 确实修妮娅你很…… 苗条呀,对吧?” 不过,玛奥莉涅像是要缓和气氛似的又开了口,我便赶紧把视线从阿波洛妮亚身上移开了。不,是不得不移开啊。 “难道是在嘲笑我吗?”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半精灵贵族,居然说出这种话,我感觉心里的怒火都从红色变成青白色了。 阿波洛妮亚的情况的话,我只需要嫉妒她的胸部就行了,可看着玛奥莉涅那充满女性魅力的身材,我就莫名地觉得自己输得很惨,心里更加生气了。 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我能想象得到,在贵族那种讲究体面、看重骄傲之类的世界里,这就是生存的武器呀,可在玉匣号这个小小的集体中,我就觉得这像是在针对我一样。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法蒂玛也是一样的情况,不过对于一心只做战士的猫族少女来说,有着多种面貌的玛奥莉涅身上那股气质明显更不好对付。正因为如此,面对这么大的差距,我心里对神明都涌起一股愤怒之情了。 然而,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事一样,玛奥莉涅只是微微耸了耸肩,说道: “没有呀。在我看来,不胖也是挺让人羡慕的呢。” “玛奥莉涅看起来也不胖呀。” “我因为一直在锻炼,所以不容易胖起来…… 你去参加晚宴之类的场合看看就知道了呀。就算不情愿也得吃东西,所以贵族变胖也是能理解的吧?” 原本一直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可听她这么一说,也能理解确实需要付出努力才行,我好不容易才把那差点从嘴里喷出来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绝不是因为她轻轻撩起那长长的黑发的样子太好看了,也不是因为就连这样一个小动作都散发着魅力,让我在别的方面又产生了自卑感,觉得自己气到发狂的样子太幼稚了,肯定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啦。 “有道理。不过,世人确实多少都有追求丰满身材的倾向。从这个角度来说,苗条或许缺点还更多些呢。” 所以我才能冷静下来,像往常一样展开理论上的辩驳,这倒也容易做到。 说到底,为身材而烦恼这种事,那是生活有余裕的人才会有的消遣,对于那些拼命求生的人来说,变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呀。 不过,不管现实情况如何,对我们来说,重要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在京一看来我们是什么样的呀。 “修妮娅,你变了呢。” 法蒂玛那带着疑惑的声音,就像一盆冷水猛地浇在了我的头上,让我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关于自己思维方式发生了变化这一点,那是毋庸置疑的。毕竟就在几个月前,我还坚决认为恋爱之类的都是没意义的事呢,所以在承认对京一的初恋时,那种想法自然就瓦解了,或者说算是一种进化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只是,我总觉得法蒂玛这话里包含的意思不是这方面的,所以我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还是歪着头,露出一副 “是吗?” 的表情。 而对面的法蒂玛则用她那金黄色的大眼睛凝视着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的。” “以前在赫姆梅(可能是人名或地名)那儿的时候,你不是完全不在乎身材之类的话题嘛。所以我当时还想,你大概是对这方面没兴趣吧,不过,果然还是因为哥哥的缘故呀?” “哎呀,修妮娅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呀,要是没兴趣那才奇怪呢。而且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一旦有了心仪的对象,都会有所改变的呀。” 已经从尾巴被拽的冲击中恢复过来的阿波洛妮亚,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咯咯地笑着。 她总是在这种时候像个大姐姐一样应对自如,还会和法蒂玛对视一眼,仿佛在说 “是吧?”。虽说两人还没好到会吵架的程度,但实际上这两人就是一直在互相开着没什么正经的玩笑,不过倒也挺合得来的。 结果被她俩这么一唱一和的我,感觉脸颊变得滚烫,立刻反驳道: “那、那这么说的话,你们俩不也是嘛。阿波洛妮亚最近总是带着那个散发着甜腻的科瓦(可能是某种有香味的物品,原文为音译)香味的香囊,法蒂你以前明明很讨厌洗澡的,现在却经常去洗了。甚至还用上了肥皂 —— 嗯?” 我感觉气氛好像变得有些紧张了,便微微歪了歪头。 紧接着,原本还挺和谐的这两个兽人族少女先是互相用余光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突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最近总觉得从狗身上传来一股奇怪的甜腻味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 开始散发魅力了呀,感觉好恶心呢。” “我还以为是主人随便选的那种昂贵的植物性油脂肥皂雷特昆(可能是肥皂品牌名,原文为音译)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毕竟不能带着一身臭味去靠近心仪的人呀。” 沉默。 “科瓦是用来吸引异性的香味吧?靠那种东西来吸引别人,这也太直白地暴露自己的欲望了吧,好恶心呀。” “在王都,听说雷特昆肥皂是很受男士欢迎的香味呢。可别跟我说你那大耳朵没听到过这种传言呀。” 沉默。 看到这种情况,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没过多久,两人的拳头就在空中交叉挥舞起来了。 “狗就是什么事都太直白了呀!脑子里净是些下流的妄想吧!?” “我可不想被讨厌洗澡的脏猫这么说呀!你还不是经常晚上偷偷钻进主人的被窝呢!” 本来的话,阿斯忒里翁族在近身搏斗中是不可能敌得过猫族的。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让阿波洛妮亚这么拼命,她一边巧妙地避开法蒂玛那猛烈的连续攻击,一边凭借自身出色的身体能力进行反击。 反过来,对于猫族来说,输给阿斯忒里翁族那也是绝对不允许的。而且要是非得取得完胜的话,法蒂玛就只能一边用手去挡阿波洛妮亚的攻击,一边用没伸出爪子的拳头回击阿波洛妮亚了。 而我呢,暗自庆幸这两人还算单纯,只要稍微挑拨一下,她们就能吵得热火朝天,这样我出丑的程度也能控制在最低限度了,可以这么说吧。 我心想,接下来只要呵斥她们俩让她们消停下来就行了,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横插一杠。 “我怕万一有什么误解就不好了,所以确认一下,你们三个人都喜欢京一,是这样的吧?” 我真后悔把这个新来的贵族给忘了呀。 我一直秉持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对于别人询问的信息,不想随便乱说。可是当面被问到是不是喜欢之类的问题,让我直接回答 “是” 的话,我又实在太害羞了。 “…… 我、我不打算否认……” 结果就这么说出了如此微妙的肯定回答。而且我害羞得根本不敢和玛奥莉涅对视,就一直低着头呢。 不过那两个刚才还在狭小空间里打闹的人似乎也和我一样,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阿波洛妮亚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移开了视线,法蒂玛则满脸通红,微微低下了头。 “啊,再让我说一遍的话,我可就不好意思了呀…… 嗯,就是这么回事啦。” “那个…… 我是这么想的呀。因为这是我的初恋嘛。” 干巴巴的笑声在车厢内回荡着。正因为大家彼此都认识,所以这气氛才更加尴尬呀。 要是至少有个恋爱经验丰富的人在这儿的话,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吧,可无奈我们几个全都是恋爱新手呀。 看着我们这样的反应,玛奥莉涅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撩了一下那长长的黑发。 “在这种环境下被三个人喜欢,他也没法把你们随便放在一边不管呀。话说回来,你们几个不互相嫉妒才奇怪呢。就没想过抢先一步什么的吗?” “要是能做到的话,当然想呀…… 怎么说呢 —— 在主人眼里,我们大家都是平等的呀。” 阿波洛妮亚这番像是真心话的发言,让我感觉法蒂玛的眼睛都亮了一下,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其实也有想要抢先一步的心思吧,所以一旦被玛奥莉涅看向,就赶紧把目光移开了。 “呃 —— 难道是要在大家都同意的情况下,实行重婚体制之类的吗?” 大概是觉得我们的反应很奇怪吧,从她嘴里说出了这种极具贵族思维的话。 对于富裕的男人来说,娶多个妻子的情况是挺多的。当然,反过来也一样。 像京一那样有实力,或者像达马尔那样有知识和技术能力的人,想要赚到能和豪商、贵族平起平坐的钱财,也不是什么难事。 先不说玛奥莉涅是怎么评价他们俩的,重婚体制这种说法,还意外地挺有现实可行性的呢。 但是,就算我们希望这样,现实也是很残酷的,所以对于玛奥莉涅的这个问题,法蒂玛露出了一个有些为难的笑容。 “要是那样的话,倒也挺好的呢。” “实际上恰恰相反呀。我们全都被拒绝了呢。” 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的心口像被刺了一下,隐隐作痛。平时虽然把这份感情藏在心底,可一旦揭开这伤疤,就会发现,其实根本没法完全释怀啊。 不知道我心里这些想法的玛奥莉涅,瞪大了她那琥珀色的大眼睛,用手捂住了嘴。 “难、难道京一是有断袖之癖(指男性同性恋喜好)之类的吗……?” “他本人已经否认了呀。而且,京一以前好像是有恋人的。” 要是被说他是喜欢男人的话,那我们可能也就彻底死心了吧。听到这话,阿波洛妮亚大大地叹了口气,肩膀都耷拉下来了。 “哎呀,与其说是那个恋人有问题…… 倒不如说是他和恋人之间发生的事有问题呀。” 玛奥莉涅看上去似乎有些苦恼,她一脸认真地看向我们,轻声嘟囔道。“…… 我问一下,没关系吧?” 说实话,不管本人意愿如何,让其创伤扩散开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们确实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境地,这也是事实,所以对于知晓内情的她,我还是抱有了一丝期待。 “绝对要保密,这是前提。不过,光靠我们自己的话,根本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头绪,所以要是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们出出主意。” 对于我的提议,法蒂玛和阿波洛妮亚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玛奥莉涅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明确地点了点头。 第137章 不睡觉就轮到你做饭了 “哇哦…… 好笨重的样子啊。” “变得好夸张呀。” “感觉都有点像重装步兵了呢。” “那翡翠色的装备看起来好沉呢。” 看到翡翠大变样后的装备,负责留守的女孩子们全都瞪大了眼睛。 实际上,就如修妮娅说的那样,这装备确实相当沉重。光是从肩膀上伸出来的加特林炮就已经够夸张的了,而腿部周围居然还装备着六联装小型诱导弹发射器,所以从洞穴里借助跳跃助推器往外跳的时候,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呢。 “我承认这装备不太适合翡翠。我自己也不喜欢这样。” 与重视装甲厚度的旧世代机甲相比,随着自我修复装甲复合材料的出现,用于补充装甲的第三代机甲更注重机动战斗,所以朝着轻量化发展了。因此,装备越重,就越会抵消它本身的优势。 虽说如此,以前很多时候确实需要比这更重型的武装装备,这也是事实。 那时候,没办法只能强行在外部搭载辅助驱动器,或者特意拿出空战组件来代替辅助助推器,以此来应对各种情况。 从那时的情况来考虑的话,可以说以现在翡翠所具备的高驱动器输出功率而言,目前的装备还处于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即便如此,返回维修站时的翡翠,行动比平时迟缓了许多。我脱下装备后,一边叹着气,一边瘫坐在了士兵专用座椅上。 哪怕只是稍微重一点,即便有辅助装置,肩膀还是会发酸。而且右臂几乎都动弹不得,就好像在遭受一种折磨似的,所以想要去泡个澡放松放松身体,也是人之常情吧。 大概是看到我在擦汗,修妮娅很热心地递过来一条毛巾。 “啊,谢谢你。” “嗯。” 我接过毛巾擦拭额头的汗水,结果白色的毛巾上不仅沾上了汗水,还有一些污渍。这下子,我越发想泡澡了,甚至还叹了口气,心想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哪儿找到个温泉啊。 “京一,这下装备都齐了吗?” “嗯,算是吧。虽然还不算完美,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很多了,我觉得。” 为应对机甲战而准备的武器装备,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目前这一架翡翠所能搭载的极限了,这么说也并不夸张。不过,说到陷阱方面,也就是那种设置起来比较麻烦的塑料炸药之类的东西了,所以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而对于我所说的 “还不算完美” 这句话,修妮娅那原本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微微黯淡了下来。 “也就是说,还是有危险咯?” “也不是啦。倒不如说,如果这样还打不过无人机的话,我恐怕会被骂不配做机甲步兵了呢。” 听到修妮娅那充满担忧的声音,我哈哈笑了起来。 虽说对方的行动会稍微复杂一些,但毕竟只是无人机而已。如今已经不会再被敌人突袭了,而且我们这边还能做好防御态势严阵以待,所以绝对不允许失败呀。 只是,修妮娅似乎没能很好地理解我的这个比喻,一脸茫然地歪着头。 “被骂?被谁骂呀?” “以前的同事或者上司之类的呀。” 我也不知道死后有没有另一个世界,不过要是死了之后还被上级训斥的话,那可真是饶了我吧,我边想着边挠了挠后脑勺,这时修妮娅好像终于明白我是在开玩笑了,表情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能看到修妮娅笑,那就太好了呀。” “…… 我笑了吗?我刚才?” “比起紧绷着肩膀、紧张兮兮的样子,我觉得你笑起来更可爱哟。” 修妮娅那白皙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就像要冒出热气似的。 看到她那青涩的反应觉得很有意思,我不禁笑了出来,结果她好像马上就意识到我是在调侃她,气呼呼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哼…… 别捉弄我了。” “抱歉抱歉。” 我自己都惊讶,我现在的样子就好像在看着心爱的女儿一样,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温柔的神情。 包括修妮娅在内,大家对我怀着怎样的感情,我最近总是搞不太明白。像阿波洛妮亚她们倒是直白地说对我是亲人般的喜爱,可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自己对玛奥莉涅的反应又有点过于敏感了。 那我自己又是怎样的想法呢,仔细想想,确实觉得她们就像可爱的女儿一样,也正因如此,不知怎的,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呢。 我正想着这些无聊的事的时候,收拾完工具的达马尔,咔咔地活动着下巴,打了个哈欠。 “啊 —— 困死了,虽然不太好意思在这时候犯困,不过我能稍微睡一会儿吗?毕竟熬了个通宵,实在是太累了呀。” 看了看那个除了当个计时器外基本没正常工作过的钟表,从雪光技术站(原文 “スノウライト?テクニカ”,音译)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个小时了。而且在几乎没什么设备的情况下,给机甲装载武器可是个重体力活,再加上还要对装备进行检查和维护之类的工作,会累也是理所当然的,前提是达马尔和人类有着同样的疲劳感的话。 “啊,反正也不是赶时间,那大家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来守着 ——” “要是守着的话,我做家务的时候顺便就行了呀,主人你也和大家一起休息吧。毕竟一直忙个不停的可不光是主人你,达马尔先生也是一样的呀。” “这样好吗?阿波洛应该也很累了吧。” “阿斯忒里翁族可是以耐力好而自豪的呀。而且说实话,到现在也就是一直坐在这儿,也没怎么累着,交给我就行了呀。” 说是一直坐着,那除了我和达马尔之外,其他人确实都是同样的情况,可要是指出这点的话,阿波洛妮亚就开始在我脚边铺起睡袋了,嘴里还不停地说着 “没事没事”。 不仅如此,大概是觉得只要她们醒着,我就不会去睡吧,法蒂玛和修妮娅也赶忙钻进了床铺里,达马尔也把自己裹进了驾驶座那边的睡袋里。 “那不好意思了,那就承蒙你的好意了。” “知道啦。啊,玛奥莉涅可以用我的床铺哦。” “那就多谢啦。” 虽说夏尔图兹号(原文 “シャルトルズ”,音译)的乘员数量还有些余量,但遗憾的是,玉匣号可不是运兵车,而是像家一样的存在,所以玛奥莉涅加入之后,床铺就不够用了。 这样一来,如果大家都要一起睡觉的话,我或者达马尔就得坐在驾驶座上睡了,可要是想增加睡袋或者床铺的话,车内的地面面积又不够,不拆掉点什么东西的话,根本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我一边钻进睡袋,一边小声嘟囔着这些琐碎又让人头疼的事。 “是不是该再拆掉一个维修站的空间呢……?” “不,那样的话,还不如拆掉座位,增设个双层床铺呢。不过,那样的话通道就变窄了,机甲进出就不方便了,这也挺难办的呀。” 我本来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到达马尔在脚下回应我了。 确实,想象一下现在床铺在两侧的样子,机甲想要通过的话,那空间可是相当勉强的。其实要是能行的话,真想把维修站移到舱门前面去,可又要考虑和行李舱的平衡问题,所以最终效率降低也是没办法的事。 “唉,等真有必要的时候再考虑怎么做吧。” 玛奥莉涅又不是除了玉匣号就没地方住了,而且她好歹也是有社会地位的贵族呢。也不可能一直跟着我们同行,要是最终能恢复到五个人的编制的话,那急着改造就显得太傻了。 大概是因为疲劳的脑袋一沾枕头,没过多久,强烈的困意就袭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了,我很快就放弃了思考。 “哈…… 也只能这样了呀。以后再考虑吧。” 我最后听到的达马尔的声音,不知为何,感觉带着一丝无奈的意味。大概,他也困得不行了吧。 ■ 我觉得自己已经渐渐习惯了白天安静下来的玉匣号里的环境了。 虽说对于 800 年前的技术依旧一窍不通,但即便如此,倒也不至于在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 “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呀。” 主人把这个安装了好几块能看到外面的板子(被称为 “监视器”)的地方叫做 “了望室”。我听说这里原本是用来操控玉匣号所装备的武器的地方,不过在警戒的时候,这儿也挺方便的,所以我就在这儿削着蔬菜的皮呢。 因为只要有什么东西在动,监视器就会自动放大画面并通知我,如果有东西靠近的话,还会发出 “哔哔” 的声音提醒我。所以我基本不用一直盯着周围的情况看。 也正因如此,我才能一边抽空做着饭,一边哼着别人听不到的小曲儿。 —— 说不定做饭才更麻烦呢。 毕竟玉匣号里的物资都是东拼西凑来的,所以在饮食方面得格外留意。特别是搬到王国这边之后,这一点就更明显了。 毕竟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是和 “后街圈子”(原文 “バックサイドサークル”,音译)一起四处奔波,进城镇的经历也就是被派到帝国北部去剿灭洛加乔(原文 “ロガージョ”,音译)那次了,所以我对王国的料理几乎一无所知。硬要说的话,倒是从那些在 “后街圈子” 里来来往往的人那儿听说过世界各地的料理,可真到要做的时候,不是缺了市面上没有流通的食材,就是食材价格太贵买不起,根本没办法好好做出来。 做饭确实也是我的爱好之一。但在这个知识和经验都欠缺的异国他乡,要做出能让包括我在内的六个人都满意的料理,可真是太难了。 主人倒是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不过之前我做了帕辛香草汤(原文 “パシン香草スープ”,音译)的时候,他好像不怎么吃得下去,说不定他不太喜欢味道浓烈的食物呢。而且因为猫族明确表示不喜欢,所以现在我都尽量不用那种食材了。 达马尔不喜欢菌类。据他本人说,菌类他是真的没法接受,不管是煮着吃还是烤着吃,他都不会碰一下的。 修妮娅对苦味很敏感,不过苦味重的食材倒也挺少见的,所以这方面倒也没太让我为难。只是,到了王国北部之后,鱼类料理变多了,这可就有点棘手了,只要鱼的内脏稍微有点没处理干净,或者有一点点烧焦的地方,她都会花很长时间把那些地方仔细清理掉再吃,那花费的时间真是让人惊讶。 猫族的喜好比较多。不过她本来就是在奇美拉利亚(原文 “キメラリア”,音译)那种生活远谈不上富裕的地方长大的成年人了,所以给她什么她都会吃完,只是会抱怨个不停,挺让人生气的。特别是蔬菜类,她不喜欢的还挺多的。 而前几天才加入的玛奥莉涅呢,她口味比较挑剔,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虽说她好像也习惯吃平民的食物了,但毕竟品质还是不一样的呀。不过,现在我的目标之一就是做出能让她也满意的饭菜,所以我把这当成一场关乎尊严的战斗呢。只是,希望她别对在镇上买的那种硬面包(原文 “コゾパン”,音译)挑三拣四了,我也没办法呀,毕竟条件有限嘛。 考虑着大家的这些喜好,注意不让菜品只偏向某个人的口味,今天我又开始琢磨菜单了。 “…… 三明治之类的怎么样?” 想到放在行李舱的食材,我想出了这个答案,主人和达马尔好像把这叫做 “三明治” 来着。正好扁平面包(原文 “フラットブレッド”,音译)也快放坏了,做这个正合适呢。 配菜就做个汤好了,把汤煮开,然后在旁边把培根和扁平面包烤一下,再夹上蔬菜,这样就能热乎乎地分给大家了。 比起大家刚睡醒就吃凉的食物,这样应该更好些。只要玛奥莉涅别对面包本身挑毛病的话,考虑到大家的喜好来准备饭菜,我觉得这算得上是个挺完美的菜单了。 “主人会不会夸我呢,嘿嘿。” 这或许可以说是厨师的特权吧。 一想到心仪的人会因为好吃而开心,还会摸摸我的头,我就不由自主地幻想起来,尾巴也跟着欢快地摇了起来。手底下的动作也无意识地加快了,不一会儿,削好皮的蔬菜就整整齐齐地摆在陶碗里了。 看着外面影子的位置在变化,我想着差不多该生火了,为了不吵醒大家,我从车顶的出入口悄悄走到了外面。 要是玉匣号里有做饭用的炉灶就完美了,可惜的是,好像在里面是没法生火的。达马尔用一些我听不懂的词解释过原因,总之就是说在里面生火的话,会被烟熏死之类的意思。 不过,想想在帝国军队那会儿的野营生活,玉匣号已经算得上是非常舒适和方便了,所以生火做饭这点辛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而且这次还有个有利条件,就是我们在洛加乔的巢穴附近。因为洛加乔有收集原木的习性。 据修妮娅说,洛加乔会把原木运到巢穴里用来栽培蘑菇。在这个过程中,树枝会碍事,所以它们会在巢穴前把树枝砍下来扔掉,这些就成了很好的柴火了。 我把四处散落的干树枝收集到玉匣号的后面,铺在石头搭成的炉灶里,再把木皮和干枯的杂草塞进柴火的缝隙里,这样炉灶就搭好了。 本来的话,接下来就该展示生火技术了,得用打火石来生火,这可是个麻烦的活儿,不过达马尔带的一样东西让这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打开那个黑色小盒子的盖子,按下开关,然后把它靠近炉灶口,转眼间火就生起来了。这也太方便了,甚至让人有点生气呢。 “这技术可真厉害呀。” 生火可是日常生活中的基本操作,在学会之前,可是得不断练习才能活下去的呢。但是,有了这个叫 “电弧打火机”(原文 “アークライタァ”,音译)的东西,再去练习生火就显得太傻了。 达马尔好像原本只是想用它来点烟而已,这也太浪费了呀。这可是能改变平民生活的了不起的技术呢,也难怪 “技术站”(原文 “テクニカ”,音译)这个组织会热衷于搜寻古代遗物了,这下我算是理解了。 我把三脚架放在开始噼里啪啦响的炉灶上,挂上装了水的锅。 其实本来是想弄点什么高汤来做汤的,可除了蔬菜之外,能用来当材料的大概也就是达马尔的骨头了,之前提议的时候还被主人骂了,所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样一来,能用来做汤的材料就没多少了,把干肉和一部分削了皮的蔬菜放进去,然后就一直慢慢地煮着就行了。把煮出来的浮沫都撇掉,最后再加点盐和香料调味就大功告成了。正好这时候柴火也快烧完变成炭了,我就把锅稍微挪开一点,让它保温着。 “啊,我忘了拿面包了呀。” 都做到这儿了,我才发现还没把面包从车里拿出来呢。 因为还没有人起床,所以我又从玉匣号的车顶回到了车里。之所以没开后面的门,一是因为门的合页会嘎吱嘎吱响很吵,二是怕光线照进去把大家吵醒了。 我轻手轻脚地从了望室下来,小心翼翼地避开睡在地上的主人和达马尔,从行李舱抱出够人数的扁平面包,转身准备回去。 可是,当我走到了望室的时候,正好看到监视器画面里有东西被放大了,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我瞬间愣在了那里,不过马上慌慌张张地冲进了了望室。结果看到画面里是三个全副武装的人,而且不知为何,他们正在锅子附近,四处张望着。 更过分的是,一看周围没人,他们居然迅速把手伸向了那锅满满的汤。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尝尝味道,但即便如此,他们居然想随便吃我做的饭,这可太瞧不起人了。而且要是在这儿被人把饭菜抢走了,那我兼顾警戒的这个立场可就保不住了。 于是,我顾不上把抱着的面包放在了望室了,又从车顶跳了出去。当然,我手里拿的既不是食材也不是厨具,而是紧紧握着安装在玉匣号上的机关枪(原文 “キカンジュウ”,音译)。 “敢来蹭饭吃,胆子不小啊,你们这群小偷 —— 哎呀!?” 然而,在那三个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向我飞扑出去的身影的人当中,居然出现了一个我万万没想到的人。 第138章 追击信使猫头鹰 站在那里的是三个身着旅行装的人。 把手伸向汤锅的那个人,看着像个孩子,或者是和阿斯忒里翁族差不多身材矮小的种族,总之那小巧玲珑的体型很是显眼。 在他身后,那个脸上挂着轻薄笑容的男人,是个满脸胡茬、看着就像随处可见的无赖汉。从他的义肢来看,不知道是经历过惨烈的厮杀,还是本身就是个糊涂蛋呢。 要是只有他们俩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用机关枪朝他们身上招呼了。既然都被我当场抓到对我的饭菜动手动脚了,那根本没什么酌情宽大处理的余地。 然而,最后那一个人,当我看到那个穿着旅行装、罕见地戴着一顶旧头盔的男人的脸时,我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阿波洛妮亚!你这个叛徒!” “塞、塞克斯顿副长!?像您这样一本正经的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做小偷小摸的事呀,您这是脚上长草了才会干出这种事来吗!?” “倒不如说我还想问你呢!不,那些都无所谓了…… 你这家伙,身为阶下囚,竟然投靠敌人,你把帝国的恩情都抛到哪儿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曾经的这位上司一瞬间露出了极其痛苦的表情,不过很快他就用力地晃了晃头盔,一边指着我,一边大声地斥责起来。 要是在我还隶属于帝国军的时候,面对这样的情况,我恐怕就算舔鞋也得求他原谅吧,可说实话,现在的我实在找不到向塞克斯顿低头的理由。 所以,我说出的话也就没了那些虚情假意,全是自己的真心话了。 “哎呀,您这么说我也…… 我本来就没觉得有什么大恩呀。我之前不过是为了糊口而工作罢了。” “你、你这家伙…… 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塞克斯顿伸手握住了有着格拉迪乌斯(原文 “グラディウス”,音译)图案的剑柄,这可是帝国军的标志性图案呢。 可即便他散发着这样的威慑力,现在的我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威胁了。就算对方曾是我的上司,可要是他挥剑砍过来,那他就是敌人,要是只是击退一个人的话,我这古代兵器可就能派上用场了。 就在我把机关枪对准塞克斯顿头部的刹那,门被猛地一脚踹开,伴随着一声巨响,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 从后舱门走出来的是法蒂玛,她一边摇晃着不太高兴的尾巴,一边迈着步子。 在听到阿波洛妮亚和某人吵闹的声音后不久,她就从床铺上猛地跳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穿上铠甲,拿起自己的武器,一脚踹开了玉匣号的后舱门。 她那不高兴的样子里甚至都透着一股杀意,明明是同伴,我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从刚才就吵吵嚷嚷的…… 你们是哪儿来的小毛贼呀?我本来做着挺美的梦呢……” 金色眼睛闪烁着光芒的猫族少女把斧剑的剑尖戳在地上,转了转身体,各个关节咔咔作响。 要是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她可不管对方有什么意图,估计能把对方打得稀巴烂,变成一堆肉泥。 这要是真那样的话,那场面可太糟糕了,我赶忙想要阻止,可对面那个装着义肢的男人,尽管被法蒂玛那可怕的杀气笼罩着,却突然放松了表情,笑了起来。 “我还在想我那傻丫头要是晚上跑出去玩可怎么办呢…… 看来追着那个信号追踪过来是做对了呀。过得还好吗,我的解放者呀。” 那个无赖汉下巴一抬,露出挑衅的样子。在他身前,链枪(原文 “チェーンガン”,音译)的枪管伸了出来,还有一只猫头鹰模样的鸟,正一下一下地梳理着自己的翅膀。 不过,法蒂玛似乎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只是稍微把因为愤怒而瞪大的眼睛收了收,露出一丝惊讶,压下了些许怒气。 “哟,这不是赫姆梅先生吗。我听说您还活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呀。” “赫姆梅” 这个名字,以及那张隐隐有些眼熟的脸,在我脑海里联系到了一起。 看样子,在被 “波因特八人组”(原文 “ポインティ?エイト”,音译)袭击的那些收集者当中,他就是那个身负重伤还向我求救的男人,错不了了。大概是因为那时受的伤,他失去了一只手和一条腿,可能还没习惯吧,身体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不过他嘴里叼着烟,摸着长满胡茬的下巴微笑的样子,倒还挺有范儿的。 “你这家伙,还真说得出口啊,居然见死不救。” 他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耸了耸肩膀,右边那根像木棍一样的义肢发出嘎吱的声响。 他原本就是雇主呀,按道理来说,应该说些 “活着真好”,或者问问他失去的手脚怎么样了之类的话才对吧。 可法蒂玛对这些全都没提及,非但如此,她还呼地吐出一口气,原地轻轻蹦了两下,裙摆(原文 “キュロットスカート”,音译)随之轻轻飘动,然后又重新摆好了架势,握紧了拳头。 “总之,我能先揍他一顿吗?我困着呢。” 在后面看着这情况的我,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对面的赫姆梅也终于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肩膀耸动得更明显了。 法蒂玛把斧剑插在地上就不管了,这或许已经算是她最大程度的温柔了吧。 “你可别拿困意和感动来做比较呀。而且还说困意更重要什么的,当初可是我把身为奴隶的你雇来当解放者的呀。” “但是,现在我的雇主是哥哥呀。” “…… 啊,我知道啦。你就是个让人惊讶的无趣姑娘呀。” “既然您明白了,那我可就先动手把您打飞了哦?” 耸着肩膀的赫姆梅,虽说身体不太方便,但毕竟曾经是收集者的首领,看上去锻炼得很不错。不过,他的实力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平,要是挨上奇美拉利亚猫族(原文 “キメラリア?ケット”,音译)动真格的一拳,那可不会有好下场。而且法蒂玛弓着腰,紧紧握着拳头,嘴角上扬呈月牙形,笑得很是危险,看样子可不会手下留情啊。 然而,就在她刚要迈出一步的时候,奇怪的是,她的头突然往后一仰。 “别动手。” “哎呀!?” 原来,兴奋的猫族少女身后,修妮娅悄悄靠了过来,似乎是抓住了她的麻花辫当安全装置,防止她冲动行事呢。 法蒂玛这一脚迈得太用力了,被这么一拽,估计挺疼的,她双手抱着后脑勺,蹲了下去。 “哎哟哟…… 我是说过别拽尾巴,可也没说可以拽麻花辫呀。” 法蒂玛怨恨地瞪着金色的大眼睛,小声地抱怨着,可修妮娅根本不理会她,没了好战的法蒂玛,她朝着赫姆梅走了过去。 她的表情依旧像往常一样,仿佛戴着铁面具一般,不过仔细看的话,似乎能察觉到一丝淡淡的喜悦。 “赫姆梅,真没想到你还活着。” “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呀。你们都还活着,看来那个蓝色的活邮件(原文 “リビングメイル”,音译)没有违背约定呀。是这样的吧,京一先生。” 随着赫姆梅的话,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这边。大概是收拾装备耽搁了些时间吧,晚出来的玛奥莉涅这会儿也静静地停下了脚步。 然而,看着赫姆梅那副笃定又带着一丝得意的样子,我不禁疑惑地歪了歪头。 “您这话可真奇怪呀。我哪儿像什么活邮件了?” 至少当时我可是穿着翡翠机甲的,而且别人又看不到机甲里面,应该没人知道操控者是谁呀。而且最重要的是,按照现代的常识来说,活邮件是一种金属生命体,里面怎么可能有人呢。 可那个无赖汉却像是看透了一切似的,微微耸了耸肩膀。 “事到如今就别再装傻了。我拖着这副身子,甚至跑到王国这边来,就是想向身为救命恩人的你道谢呀。而且,看到以前的部下们都过得挺好,这可比什么都重要啊。” “活邮件” 这个说法虽然不太准确,但在现代常识的范畴内,也只能这么理解了吧。 话说回来,他的洞察力和行动力倒是真厉害,而且要是他真的仅仅是为了道谢,就特意追着这个神秘的活邮件而来的话,那这份重情重义还挺让人佩服的。 最重要的是,他虽然说是来看以前的部下,但看向她们的眼神很是温和,所以我判断他至少不是个坏人吧。 只是,修妮娅听了他的话,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我可不觉得赫姆梅仅仅是为了道谢就来追京一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缘由呀?”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多疑呀,修妮娅?冯?洛尔。我可没对你们撒谎啊。不过呢,我承认我确实是借着能快速追踪活邮件这个便利条件才来的……” 他这绕来绕去的说话方式,是故意的呢,还是只能这么表达呀。结果大家都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参与对话的三个人全都一脸疑惑,面面相觑的时候,赫姆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视线移向了旁边。 在那儿站着的是那个唯一身材矮小、看不到脸的人。 这个身形像孩子一样的人,确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之后,慢慢地摘下了兜帽。 “哦哦?哎呀呀,你就是京一呀!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比我想象的普通多了呀!” 她的模样可以说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奇特的了。 深红色的双马尾用黑色丝带扎着,随风舞动,那透着好奇光芒的眼睛也是如同红宝石一般深邃的红色。而她的模样看上去就是个和亚丝米(原文 “ヤスミン”,音译)差不多的少女。 这样的她,大大方方地把手放在腰间,挺着并不丰满的胸脯,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笑得很是灿烂。 可问题是,就算看到了这个活泼少女的样子,之前的疑问也丝毫没有得到解答呀。 “呃…… 您是哪位呀?” “嗯?看着我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吗?好奇怪呀,要是没戴着兜帽的话,基本上一下子就能认出来了呀。”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外表很引人注目,一边摆弄着长长的双马尾,一边露出些许苦恼的样子,接着双手张开,像螺旋桨一样原地转了一圈,然后问大家觉得怎么样。 —— 怎么看都只像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在玩耍呀。 我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抱着胳膊,暗自咂舌。 不过,好像只有我是这样的反应,从身后传来的玛奥莉涅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莫名的惊愕,甚至都有些颤抖了。 “啊,红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 —— 难不成,是帝国的地狱火女士(原文 “レディ?ヘルファイア”,音译)!?” “答对啦!我就是帝国军序列第一位将军,埃莉内拉?塔拉卡?哈雷迪呀!” 大概是因为别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特别高兴吧,埃莉内拉一边指着玛奥莉涅,一边大声笑了起来。 在我看来,这也就是个挺有意思的场景罢了,可在现在这个时代,她难道是个特别有名的人物吗?修妮娅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阿波洛妮亚更是张着嘴,呆呆地愣在那儿了。只有法蒂玛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地狱火的业火呀,嗯?您这位有着这么吓人绰号的少年将军,隐瞒身份潜入敌境,一路追到这儿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呀?” 大概是因为为了遮掩自己那副骷髅身躯,又是戴头盔又是戴手套的,所以出来晚了吧,达马尔一直在稍远的地方听着大家说话,这会儿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问起了缘由。 听到她自称将军,我还在想难道帝国已经缺人缺到要让未成年人担任军队里这么重要的职位了吗,看来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我一个人呀,这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可埃莉内拉好像是特别禁不起别人激她,又或者是 “孩子” 这个词是她的禁忌吧,她大喊了一声:“我不是孩子呀!” “我可不是孩子呀!我都已经 18 岁了呀!而且呀,你,还有那边的骑士小哥,等会儿还有更让你们惊讶的事儿呢!” 她举起双手做出吓唬人的样子,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不仅如此,包括年龄在内,她整个人的可信度都直线下降了。遗憾的是,她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点,那个看着像是阿波洛妮亚前上司的一本正经的男人,大概是处于保护者的立场吧,不停地皱着眉头,揉着眉心,看上去他可真是挺头疼的呢。 不过,要是就这么下去,没法获取到我们需要的信息,那可就麻烦了,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试着把话题拉回正轨。 “嗯,虽说现在已经挺让我们惊讶的了…… 总之,你先说说你追着我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呀。” “喂,赫姆梅,他们没把我当小孩子看,对吧?我可是将军呀,很厉害的哟,对吧?” 大概是意识到我们这边对她的反应没什么变化吧,她眼眶里含着泪,开始向赫姆梅撒娇了。可那个无赖汉似乎没打算帮她,只是一脸愉快地耸着肩膀。 看到这样的场景,阿波洛妮亚的前上司大概是觉得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吧,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他们大概是被将军您的威严震慑住了,所以一时无法做出正常判断吧。您差不多该说说正事了,尽量快点,拜托了。” “哦,哦,对哦!原来如此,塞克斯顿,你真聪明呀!” 啧,我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我要是向被称作塞克斯顿的他投去同情的目光的话,估计会换来他一个厌烦的表情,然后冲我摇摇头吧。不管什么时候,伺候这种主子都不容易呀。 不过,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被哄好,恢复了好心情的哈雷迪,又再次大大方方地把手放在腰间,像个门神一样站得笔直,然后用她那小小的身躯发出了与体型不相称的洪亮声音,喊出了自己肩负的任务。 “皇帝陛下给我下达的敕命有两条!一条是查清那个据说杀死了混合群体(原文 “ミクスチャ”,音译)的活邮件操控者的身份!另一条就是让他选择是归顺帝国还是与帝国为敌!” 第139章 不混合的红与蓝 不知是谁起的这个绰号,这位少女的别名是 “业火少女” 埃莉内拉?哈雷迪,人称 “地狱火女士”。 确实,她的模样就如同炽热的铁块一般。即便穿着用于隐藏身份的外套,那股活泼劲儿也丝毫未被遮掩,她充满自信地双手叉腰站在那儿,看上去就像一朵红色的向日葵,鲜艳夺目。 她提出的选择是归顺还是敌对,正常听起来,这简直就是让人忍不住嗤笑的无稽之谈。 然而,如果对方是绝对的强者,或者代表着国家权力,那可就不是能当成玩笑一笑而过的事了。 玛奥莉涅额头冒出了一丝冷汗,阿波洛妮亚的表情也微微抽搐了一下。在现代大众面对这位小小少女所表现出的恐惧反应中,她们这样的表现或许都算是比较轻微的了吧。 只是,即便她这么要求我,我也很为难啊。 “那就是敌对呗。” 我嘴里说出的这句话,仿佛让原本威风凛凛的少女身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 啊?” “所以说,就是敌对呀。” 看着眼前一脸疑惑、脑袋歪了 15 度的埃莉内拉,我又着重强调了一遍,免得她误会。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这边,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紧接着,大家又把目光转向了埃莉内拉。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她那看似威风的将军派头,就像泡沫一样,轰然崩塌了。 “这、这回答也太快了吧!?哎呀,你好歹考虑一下呀!?你说敌对,那可是对着帝国这么个庞大的国家呀!?我也在这个国家里呀!?” “您这么说我也…… 毕竟我们搬到王国这边来的原因之一,就是遭到了帝国军的攻击呀。” 看着她挥舞着手臂,手忙脚乱的样子,我也只能无奈地挠挠后脑勺了。 虽说不是我自己期望的,但现在我好歹也有着收集者首领这样的社会地位。不过,在徘徊于岩柱(原文 “ロックピラー”,音译)的时候,我不过就是个流浪者罢了,而且就我听说的卡萨多尔帝国(原文 “カサドール帝国”,音译)的法律而言,没有社会地位的人想要安稳生活是很困难的。 再加上我们什么都没做,就遭到了攻击,在这种情况下,说不让我们逃跑,那才不合理吧。正是出于自我防卫,后来我们才进行了反击,事到如今,我可没想着要归顺那样的帝国啊。 只是,对于不了解我们境遇的埃莉内拉来说,我的这个反应似乎出乎她的意料。她像是泄了气一样,呆立了一会儿后,像个提线木偶似的,扭头看向了阿波洛妮亚的前上司。 “…… 喂,塞克斯顿。你觉得该怎么办呀?” “命令书上写着,如果不服从,就地处决。” 也不知道该说他懂得分寸,还是说他在拼命逃避麻烦事,不管怎么看,塞克斯顿都只是公事公办地回应着,面对这样的他,埃莉内拉像是为了表明自己真的很苦恼一样,抱起双臂,皱起了眉头。 “可是他是活邮件的操控者呀?而且还带着能打败混合群体的那么强大的活邮件呢,这简直就是个真正的天才呀!再说了,咱们这边因为斯文森老爷子战死,战斗力下降了不少呢,就这么把他杀了,太可惜了呀。” “您说得虽然有道理,但这毕竟是敕命,我觉得除了服从命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呀。” “哎呀 —— 塞克斯顿你真是个死脑筋呀。” “您随便怎么说吧。” 面对怎么都不肯认同的埃莉内拉,塞克斯顿依旧一脸冷淡,丝毫没有改变要按命令行事的态度。他作为副官或者秘书的话,按理说就算有些僭越,也应该主动说出自己的意见才对吧,可他看上去似乎觉得这事儿特别麻烦呢。 将军像是认定了这个死脑筋的骑士副官帮不上忙似的,开始独自思考起来。只是,他们对话的内容,我觉得实在不应该让我们听到啊。 毕竟,在我们这边,不怕她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呀。再加上我们这边有个基本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听到他们那些话,就足以打破这原本微妙又沉闷的气氛了。 “喂,你这臭小鬼,别以为能随随便便就赢啊。” 达马尔毕竟是副骷髅架子,嘴里根本没有肉之类的东西,所以大概没办法控制自己说出的话,也没法让表达更文雅一些吧,我这么想着,忍不住用手捂住了眼睛。 完全不顾及我们这边的感受,达马尔一边烦躁地晃动着自己的冲刺铠甲(原文 “スプリントアーマー”,音译),一边隔着护手竖起食指,直直地指向埃莉内拉,那架势仿佛在说有本事你就试试看呀。那银色护手的动作所传达出的意思,只要听了之前的对话内容,任谁都能明白吧。 这挑衅确实挺幼稚低级的,不过,因为对方是这位少年将军,我和塞克斯顿都不禁仰头望天,一脸无奈。 “什、什么!?我可是让神国(原文 “オン?ダ?ノーラ神国”,音译)的精锐葬身血海的大将军呀!我怎么可能输给你们这种收集者之类的小角色呀 ——” 埃莉内拉气得满脸通红,一边摇晃着长长的双马尾,一边大声尖叫着。 面对她这精彩的 “大爆发”,本应是挑衅一方的达马尔似乎也惊呆了,他猛地把头盔转向玛奥莉涅那边,用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平板的声音说道: “…… 喂,贵族小姐呀。这小鬼,真的是世界闻名的将军吗?” “地狱火女士的英勇事迹可是真的哦。据说卡萨多尔帝国军能在对翁达诺拉神国的战线中向前推进,就是因为有她的存在呢。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啦。” 面对达马尔怀疑是不是认错人的询问,玛奥莉涅无力地摇了摇头。从她那略显阴沉的表情可以推测出,埃莉内拉本人和世间传闻中的形象似乎相差挺大的。 “嗯,她在帝国军内可是相当有名的英雄呢。红色旋风,业火少女,和神国作战时大显身手,从一个普通骑士一路晋升到将军职位的天才…… 嗯,简单来说,就是个厉害的角色呀。” 阿波洛妮亚缩着肩膀,耷拉着厚厚的耳朵,仿佛在说那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一样。 从她的话来看,埃莉内拉能够平步青云应该是没错的,只是,不管是说骑士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我都不太能理解这些说法呀。 所以我本想着拜托修妮娅给我解释解释的,可惜的是,玛奥莉涅更快地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而且还是一脸发自内心的疑惑表情。 “等一下,阿波洛妮亚。你怎么会知道帝国军的事呀?” “啊…… 啊 —— 呃 —— 我没说过吗?我原本就是从帝国军逃出来的呀,那边的塞克斯顿先生原本就是我的上司呢。” 这下糟了,就算说话含糊其辞,也已经晚了呀。都怪我以为在达马尔的事暴露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比那更重要的秘密了,是我太天真了呀。 我不知道在现代,对于从敌国逃出来的士兵是怎么处理的,毕竟这是交战国家之间的事。只是玛奥莉涅咬着牙,低声嘟囔着 “你呀”,不过她的声音很快就被对面传来的声音盖过去了。 “没错!差点因为将军您的玩笑话就忘了,这个叛徒!就在这儿让我亲自处决了她吧!” 满脸愤怒的塞克斯顿拔出了格拉迪乌斯剑,这可是帝国军的代表性装备呀,他把剑尖指向阿波洛妮亚,怒吼着。 其实阿波洛妮亚只是作为俘虏投降了而已,并不是在战斗中背叛了帝国军。不过,一想到骑兵队因为她而全军覆没,也就不难理解这个古板的骑士副官会怀疑阿波洛妮亚通敌,进而怒不可遏了。 不过,当事人阿波洛妮亚只是一脸无奈地看着塞克斯顿,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真希望你能把这事就这么忘掉呀。” “…… 我头都开始疼了。你回头可得给我解释清楚啊。” 大概是阿波洛妮亚的反应让玛奥莉涅恢复了冷静吧,她一边按着额头,一边慢慢地走到塞克斯顿面前,深吸一口气后,迅速拔出了佩剑。 “退下吧,侵略者。这里是王国的领地,你身为敌国的军人,别想着能平安回去了!” “居然藏匿逃兵,还是王国的人。不过,处在你这个立场还敢出头,真是自寻死路啊!那就让我的剑来教训你吧!” 两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气势汹汹。 玛奥莉涅剑术精湛,很难想象她会输,可问题是在她背后还有那个一身红的家伙呢。 “上啊,塞克斯顿骑士副官!还有你,京一!要是没法友好相处,那就只能杀了对方了,这样也行吧!?” 看着这位说话总是让人觉得不安分的少年将军,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来我们现在就没理由和帝国军刀剑相向呀。我是想着让他们赶紧离开就好,可这些看重荣誉的骑士们却斗志昂扬,准备单打独斗,而现代人这边则是拉开距离在一旁观战,就这么看着事态发展。 “怎么就自顾自地气氛变得这么紧张了…… 我只是想和帝国保持距离而已,你们就不能别管我吗。” “—— 虽然你这么说,可现在怎么办呀?” “唉…… 我、我都没劲儿了,别问我了呀!这得看将军您怎么决定了呀。” 听到我这没什么决断力的话,塞克斯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都已经气势汹汹地准备动手了,正互相试探着看谁先出手呢,结果这时候听到我这么问,他们估计都快受不了了吧。原本高涨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下去,对面的玛奥莉涅似乎也觉得挺别扭的,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然而,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破坏了气氛的埃莉内拉,大概是因为塞克斯顿对她说了句 “这得你决定呀”,没办法只好抱起双臂,开始发愁了。 不过,她这发愁也没持续多久。 “嗯…… 好难呀,我不懂啊!!总之,要是不听话,那就先打一顿让他知道厉害!赫姆梅,把我的枪拿过来 ——” 听到她这个决定,我失望地垂下了肩膀。不管别的懂不懂,现在我算是清楚地知道她脑子不太好使了。 而且那个原本一直在旁边远远观望的赫姆梅,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把大型的枪,递给了她,看样子这战斗是避无可避了呀。 埃莉内拉雄赳赳气昂昂地握住那把形状怪异的枪,枪杆前后都有三角锥形状的装饰,看上去很是滑稽。就连法蒂玛的斧剑起初我都觉得不太适合实战呢,而这把枪,有着暗沉的黄铜色加上红色装饰的花哨外观,而且在靠近枪尖的位置还有三个小孔,怎么看都更像是个装饰品了。 此外,埃莉内拉脱掉外套后,里面穿着一件深红色的战斗连衣裙,将手脚大面积地露在外面,外面还套着金色的胸甲,这华丽的装扮和那把枪倒是相得益彰,十分惹眼。 看着她那仿佛是要去参加什么角色扮演大会似的装扮,又蹦蹦跳跳地跑回来,我的斗志已经降到了最低点。要是她一开始就是故意这么演,为的就是算计我们,那她可真是个厉害的谋略家了呀。 “…… 喂,她真的是那个英雄将军吗?” “知识方面应该不会有错的。不过,大众所知道的信息和实际人物有出入的情况也不少见啦。我觉得她这算是比较极端的例子了吧。” 达马尔一边扶着额头嘟囔着,修妮娅回应着他的话。平时说话很干脆的修妮娅,看到埃莉内拉这副模样,似乎也没了信心,声音都变得有些低沉了。 “那边那个小个子的!你说得太复杂了!说得简单易懂点呀!” “…… 明明你比我还小呢。” 这话大概被听到了吧,罪魁祸首那只猫头鹰发出了 “叽叽” 的高声鸣叫,从修妮娅那仿佛戴着铁面具般毫无表情的脸上,明显能感觉到一股不快。 至少在玉匣号里,修妮娅算是个能制止大家胡来的存在。可她最近似乎很在意自己发育不好这件事,所以对于她来说,“小矮子” 之类的称呼肯定是禁忌呀。 大概是为了避免被迁怒吧,达马尔稍稍往后退了退,像是彻底放弃了似的,双手抱在脑后。 “不行了,这下肯定拦不住了呀。” “…… 对方斗志满满,也没办法了呀。” “你们好歹控制点分寸呀。就算是敌人,我也不想看到那小鬼被打死呀。” 达马尔一边烦躁地甩动着护手,一边深深地叹了口气。 而我这边,斗志已经低到了极点,就像在寒冷的日子里从暖炉旁离开一样,我转身准备往回走,一边还扭头看了看情况。 “看着办吧。” 在这毫无斗志的状态下,我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了。 第140章 火焰喷射器 我缓缓地从玉匣号的后舱门露出《《蓝色身躯》》(此处可能是某种机甲之类的装备,原文用书名号加特殊符号表示,推测是特定称谓)。 不过,它背上并没有像从罗杰乔(原文 “ロガージョ”,音译)巢穴出来时那般夸张的武装,非但如此,除了固定装备的谐波刃(原文 “ハーモニックブレード”,音译)之外,再没有别的武器了。 传闻中,埃莉内拉是帝国军最强的将领,需要警惕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但不管她有多强,毕竟也还是血肉之躯的人类,像那种能贯穿机甲装甲的加特林炮,且不说威力太过强大,在这种地方浪费珍贵的弹药也实在说不过去呀。 所以,我就把达马尔在巢穴里又是喊着 “太重啦!”,又是抱怨 “连接不上啊!”,费了好大劲才安装好的加特林炮整套装备,干脆利落地存放在了维修站里。 反过来说,只要有维修站,哪怕只是夏尔特尔兹(原文 “シャルトルズ”,音译)上搭载的那种简易设备,装卸武器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我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就像要把轻巧机体的各个部位松开一样,右臂的驱动器损坏了,依旧像石头一样沉重,不过除此之外,倒没别的异常情况。 顺便我还想借此打消对方的战意,故意让眼部装置(原文 “アイ?ユニット”,音译)亮起光芒,同时让全身发出咔咔的、很明显的动作声响。 然而,对于我这渺茫的期待,埃莉内拉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挺起平坦的胸脯,自信满满地哼了一声。 “哼 —— 哼!别以为是活邮件的操控者就能赢啊!我以前可也打败过不少呢 —— 嗯?” 就在她气势汹汹地放狠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突然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她那动作就像小动物一样,让我方原本就所剩无几的斗志又被削减了几分,不过她显然没意识到这点,还大幅度地扭动身体,试图往自己身后看去呢。 “喂,喂喂喂喂,京一去哪儿了呀?还在货车里吗?” “在这儿呢。” 她那一头红色的双马尾,左边的翘了起来,右边的耷拉下去,脸上依旧是一副呆呆的表情。 “活邮件居然会说话呀。” “因为就是我呀。” 这次是右边的马尾翘了起来,左边的耷拉下去了。 她歪着红色的脑袋,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像是思考能力达到极限了似的。她把那把大枪往地上一插,然后用双手的食指揉着太阳穴,脸上露出像是吃了酸东西一样的表情。 “嗯嗯嗯嗯嗯…… 这是怎么回事呀?你给我解释得通俗易懂点呀。” “那是京一的铠甲,铠甲嘛,通常就是穿在身上用的东西呀。” “啥,把活邮件穿在身上啊?你这家伙还真是超乎想象的怪胎呀,喂!” 修妮娅大概是因为之前被说解释得太复杂了,所以这次只给出了这种最基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解释,感觉都快把话嚼碎了说出来似的。 听到这话,赫姆梅微微瞪大了眼睛,不过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收集者首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状态,还轻轻笑着,肩膀一耸一耸的。 问题出在已经听明白的埃莉内拉这边了。她刚张大嘴巴,紧接着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脑袋耷拉了下去。 如果这算是一种认输的表现的话,那我可得对她刮目相看了。毕竟她只是个没有枪炮火器,尤其是没有对付装甲用的武器的普通人,和我根本就没法打呀。 “最后我再问一遍。我只是想安稳地过日子,只要不影响我的生活,我丝毫没有要掺和国家那些事儿的打算。所以你能不能别计较了,把剑收起来呀?” 这么一来,我最后说的这番话,与其说是最后通牒,倒不如说更像是我最后的一丝期望,希望她能就此罢手离开,只要不干涉我的生活,哪怕一起吃顿饭什么的都可以呀。 听了我的话,她对着我愣了好一会儿,不过很快就开始微微颤抖起肩膀来。 我还以为她这是要哭了呢,脑子里瞬间闪过 “责任” 之类的念头,心里一阵慌乱,可从低着头的埃莉内拉嘴里传出的声音,却让我不自觉地握紧了原本随意抬起的左手,攥成了拳头。 看来,谈判是破裂了呀。 “嘿嘿…… 嘿嘿嘿嘿,京一你真有意思呀,嗯,太有意思了!我本来想象过各种情况呢,可没想到还是这么出乎意料,太让我惊讶了!面对你这么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我怎么可能就这么不打一场就回去呀!” 埃莉内拉满脸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笑意,猛地抬起头,把插在地上、两端都有枪头的长枪拔了出来,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后,朝着我这边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这是身为喜欢与强者较量的现代武者的天性吗?对于还秉持着 800 年前陈旧观念的我来说,实在理解不了她这种想法,面对这个热衷于以命相搏的少女,我甚至都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情。 也正因如此,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虚弱无力。 “…… 太遗憾了呀。” “什么国家、军队、敕命呀,仇恨、敌意、愿望之类的,我才不管那些呢!京一,陪我玩玩吧!上咯 ——!!” 埃莉内拉发自内心地笑着,手持武器,一脚踢向地面。 难道是因为她真的可以无视责任和立场,随心所欲地行动吗?又或者是因为她之前都没遇到过能和她一战的人呢?很遗憾,我实在理解不了,也不想为此烦恼。 不过,从她这超乎常人的举动中,也能看出她那不同寻常的运动能力了。 她虽然有着和阿波洛妮亚差不多小巧的身材,可那速度,别说是人类了,就连奇美拉利亚猫族(原文 “キメラリア”,音译)都比不上,瞬间就能冲出去好远。而且她还手持一把长度将近自己身高两倍的金属长枪,就这样朝着我突进过来。这要是在平时,不是战斗的情况下,我这副模样估计得被周围人笑话死了。 然后,就在这关键时刻,她纵身一跃跳到半空,在空中前滚翻的同时,使出全身力气抡起长枪朝着我狠狠劈了下来。 “呀啊啊啊啊啊 ——!!” 伴随着她那仿佛能撕裂布匹的气势,这凌厉的一击朝着我袭来,我用左臂进行防御。长枪和装甲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像钟声一样回荡着,由此也能看出这一击的力量之大了。 显示器上显示出的评估数值,对于没有机械辅助的普通人类来说,是根本不可能达到的,传到我手臂上的冲击力,哪怕是有减震装置(原文 “キムンのマッファイ”,音译)都难以承受,这纯粹就是一股蛮劲啊。 就凭她这么个小小的人类身躯,到底是怎么使出这么大的力气的呀?要是我没穿着机甲的话,肯定早就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在现代人当中,她就是个原因不明的特殊存在。这个能使出超越奇美拉利亚猫族力量的少女,就如同红色的旋风一般。 不过,机甲可不会被这样的特殊存在所影响,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哪怕承受了她这借着体重加成的一击,我仅凭左臂就挡住了,而且顺势把长枪弹开,她则灵活地扭动身体,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好硬呀!?我的手都麻酥酥的了!” 她一边甩着小手,嘴里喊着疼,一边却又露出让人意外的开心笑容,牙齿都露了出来。 而我这边,实在忍不住向这个太不符合常理的少女发问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吓到了吧!?我从很久以前就有着连奇美拉利亚猫族都比不过的力气呢!我也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哦!” 这次,她连续刺出了好几下,而且这些攻击也不是毫无章法地乱刺,而是精准地瞄准关节部位发起的进攻。 这个少女很擅长战斗啊,她能迅速洞察我方的防御和躲避动作,然后巧妙地操控每一招,见缝插针般地发动攻击,现在都可以称她为天才了吧。 要是埃莉内拉成为敌人,哪怕机甲对她的战斗力评估不高,但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她绝对是个重大的威胁。玛奥莉涅虽说在剑术方面也有着我难以企及的高超技艺,可和埃莉内拉比起来,那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无论是力量、技术,还是战斗的直觉,都只能用符合将军称号的英勇来形容她了。 所以,我脑子里有个声音像是敲响了警钟,告诉我现在就该杀了她。眼前的可不是什么少女,而是必须打倒的敌人呀。要是不想后悔的话,就拧断她那纤细的脖子吧。这个怪物般的家伙,就算敌不过穿着机甲的我,可要是对付你身边那些重要的人,那可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毁掉啊,那声音仿佛在我耳边这样说道。 “又重又硬,还这么灵活!不过,看招吧!” 她趁着我躲避时出现的空隙,一下子拉近了距离,然后压低身体,猛地跳起来,朝着我的脖子刺出了长枪。 脖子是机甲共同的弱点,就算长枪无法刺穿装甲,可凭借冲击力也很有可能造成伤害,如果击中要害部位,甚至有可能导致机甲停止运作呢。 从生物本能的角度来说,她这个判断是正确的,也正因如此,我这边要制定防御策略也就容易了些。 就在枪尖快要刺进装甲缝隙的瞬间,我用左手握住了长枪,埃莉内拉借着惯性向前冲,整个人往前一扑,不过她还是紧紧抓着枪柄,枪身和我的机甲擦出了些许火花,她这一刺的势头也被化解了。 “抓住了!” “嗯?” 紧接着,下一秒,从枪尖的小孔里喷出了某种液体,眨眼间,红色的火焰就朝着机甲的上半身蔓延开来。我急忙挥动左臂想要甩开火焰,就在这间隙,埃莉内拉趁机夺回长枪,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不过她那双红色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我这边。 然后奇怪的是,明明已经被我甩开的火焰,却像有了意识一样,紧紧缠绕在机甲上,而且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机体,甚至还烧到了地面,形成了一片大火,将周围全都包裹了进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高温,冷却装置散热器开始全力运转,可各个部位的温度依旧在不断攀升,根本停不下来。 “主、主人!” “哥哥!”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我仿佛听到了阿波洛妮亚和法蒂玛的呼喊声。 看着那将机甲包裹起来的火焰,法蒂玛和阿波洛妮亚吓得脸色煞白,玛奥莉涅虽然手里拿着拔出的佩剑,可面对从火焰中飘散出来的火星,也只能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说实话,我这会儿心里也很慌乱,可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办法慌乱,也顾不上眼睛被熏得干涩难受,只是不顾一切地站在热浪之中。 “这就是,地狱火女士的力量……” 曾经是谁说过,魔法可不是那么方便的东西来着。 偏偏在这种时候,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说的了,不过要是一个人能单独使出这么强大的力量,那可真是无比惊人的奇迹了。不管对方是多么厉害的豪杰,被火焰烧到的话,也没有不死的呀,而且要是这火焰一直烧下去,直到把人烧成灰烬才熄灭的话,人就会轻易地变成焦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她能控制这火焰多长时间。不过,要是和可燃液体水之伊甸(原文 “アクア?アーデン”,音译)之类的一起使用的话,要扫荡密集方阵(原文 “密集阵形ファランクス”,音译)那样的阵型肯定都轻而易举吧。 难怪塞克斯顿一边放声大笑,一边却又紧紧地握住了拳头,这么看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呀。 “看到了吧,这就是哈雷迪将军的力量!就算活邮件本身不会被烧毁,可里面的人也会被烤焦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呀!” 外面的空气都被火焰加热,变得滚烫了,可听了他这话,我却感觉心底一阵发凉。 机甲本身可不是一个普通人类就能操控战斗的简单存在,可里面的京一,不管他有多强,毕竟也是血肉之躯的人类呀,会受伤,也会生病的。这样一来,被火焰炙烤的话,那肯定是活不了了呀,我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京、京一……?” 我脚步有些踉跄,差点往前栽倒,拼命想要否定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就在这时,我听到旁边传来了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声音,这才好不容易让自己保持住了镇定。 “搞什么呀,这火焰怎么甩都甩不掉呢?喂,修妮娅,给我解释解释呗。” 我知道达马尔其实心里很在意京一受伤,或者翡翠(此处可能是机甲相关的某个部件之类的,前文有提到穿着翡翠机甲等内容)受损这样的情况,要是真出现这种事,他说话的语气肯定会变得很紧张的。可现在这个骷髅架子,却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甚至还像在街头表演似的,呼呼地笑着,从他身上根本感觉不到一丝危机感。 “嗯,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只听说她能让自己看到的地方着火,还能随心所欲地操控那些火焰呢。不过,这么做好像会带来极大的精神疲劳。” “是发火能力者,也就是所谓的控火者(原文 “パイロキネシスト”,音译)呀?这小鬼还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呀。” 达马尔像往常一样咔咔地笑着。我都混乱到已经理解不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的程度了,可见我的思绪有多混乱了。 我忽然冷静下来,想起了仙女(原文 “フェアリー”,音译)说过的话。 “人类曾能掌控天空和海洋,拥有不受旱灾和日照影响的田地,住在即便遭遇风暴和地震也不会毁坏的房子里,穿着能弹开炽热火焰的铠甲,拥有击退各种疾病带来的死亡威胁的力量。” 我脑子里瞬间就把一些线索串联起来了。 在现代,除了一部分之外,活邮件大多被当作是有着自己意志、四处活动的敌对金属生物来对待。可要是它们的真实面貌就像京一这样,是供人穿在身上进行战斗的工具的话…… “哈…… 哈…… 怎、怎么样!这下有效果了吧……” 不知何时,埃莉内拉已经闭上了一只眼睛,正喘着粗气,用肩膀呼吸着。使用魔法带来的负荷很大吧,她的额头上冒出了大量的汗水,把红色的头发都浸湿了。 和刚才不一样的是,火焰不再缠绕在机甲上了,不过即便没有魔法的驱使,火焰依旧在原地燃烧着,把周围的草都烧光了,要是普通人处在这火焰之中,恐怕早就被烧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就是这么危险的情况呀。 在那如柱子般冲天而起的火焰和黑烟的对面,有个摇晃的影子,那可不是我的错觉。可以确定的是,火焰困住了翡翠机甲(此处原文用 “ヒスイ”,音译,结合前文推测是指京一穿着的机甲),一直在燃烧着。不过,我的心已经不再慌乱了。 那听着有些陌生又独特的、尖锐的声响,还有那震动大地的沉重脚步声,被火星溅到、稍微有些变黑的蓝色铠甲,正缓缓地冲破火焰,出现在众人眼前。 “啊,这…… 这样啊……” 埃莉内拉把枪往地上一插,当作拐杖一样拄着,抬头仰望着那缓缓现身的、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机甲身影。 从火焰漩涡中现身的翡翠机甲,像是要甩开什么似的,从身体各处猛地喷出白色的烟雾,然后停了下来。 机甲那橙色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正喘着粗气的埃莉内拉,我觉得那光芒好像变得更亮了,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第141章 骑士之花 我一边确认着机外温度在下降,一边静静地俯视着眼前正瑟瑟发抖的少女。 不知道魔法之类的到底会消耗多少体力,不过,那可是让机甲的散热器都得全力运转才能应对的热量啊。她脸上明显露出了疲惫之色,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跪地求饶,我想这才是配得上被称作将军的姿态吧。 “真银之枪也刺不透,魔法之火也不起作用…… 这几乎就和混合群体(原文‘ミクスチャ’,音译)一样强大了呀。”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混合群体也好,机甲也罢,对于现代人来说,它们都是需要集结国家这样庞大群体的力量才能与之对抗的存在,在这一点上,大概没什么区别吧。 埃莉内拉在集团作战中是绝对的强者,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毕竟,在翡翠机甲的显示器上,被锁定光标(原文‘ロックオンカーヽル’,音译)锁定的她,已经被显示为持有燃烧类武器的敌对目标了。 因此,系统不停地发出烦人的提示信息,让我在保护步兵的同时,优先将她制服。 不过,对于能够跨越燃烧弹(原文‘ナパーム’,音译)继续战斗,需要具备耐火、耐热性能的机甲来说,她这点火焰可算不上什么奇迹般的威胁。 “…… 可以结束了吧?” 我左臂展开的谐波刃(原文‘ハーモニック?ブレード’,音译)闪烁着光芒。就算右臂派不上用场,要杀掉这么一个少女,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埃莉内拉?塔拉卡?哈雷迪对我们来说,是有可能构成威胁的存在。既然如此,即便我现在的选择等同于单方面的屠杀,我也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嘿嘿,难怪斯文森老爷子打不过呢。他这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不过,我可没打算就这么认输啊!” 她重新举起那把三角锥形状的长枪,以此为契机,我缓缓迈出了脚步。 战力评估结束。敌人,仍有战意。无投降声明。 那把巨大的长枪在她头顶挥舞着,从枪两端的孔洞中再次喷出燃烧着的液体,火焰像漩涡一样将少女包裹起来。那场面就好像街头表演一样,若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光是这气势,恐怕都会犹豫着不敢靠近了。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丝毫犹豫,继续向前走去,当谐波刃碰到旋转的长枪时,凭借高速振动的刃身技术,火星四溅,枪身的侧面被削下了一些碎屑。 “哼…… 看招!!” 大概是因为攻击被弹开,导致她的姿势乱了,埃莉内拉在完全失去旋转的势头之前,朝着左边大幅度地横着抡起了长枪。 对此,我既没有去格挡,也没有躲避。 凭借机甲的自动平衡器(原文‘オートバランサー’,音译)和驱动器能够吸收冲击力的性能,不管对方力气有多大,一个普通人类想要对机甲造成损伤,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这一枪只是让我的腰部装甲受到了一点轻微的冲击而已。 反过来,由于她是用坚硬的东西去撞击重物,埃莉内拉紧咬着牙关,表情都扭曲了。就算隔着皮革手套,她的手应该也麻得厉害吧。不过,她到现在都还没把枪脱手,这一点倒是值得称赞。 但那也只是到此为止了。 我用左臂抱住了长枪的三角锥部分,这下子,仅凭她的力气,就连把枪抽回去都做不到了。 “啊,喂,还给我!” “啊,马上就还给你哦。” 就像在前哨基地那次一样,我连人带枪把埃莉内拉举了起来。她紧紧抓着枪柄,拼命坚持着,那模样与其说是握着武器,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只被困在高树上,下不来的小猫。 “呀呀呀呀呀!?啊,你骗人的吧!?哇啊啊啊啊啊啊!!” 既然连那神奇的火焰都不起作用了,对于这个双脚悬空的少女来说,也就没有反抗的办法了。 我轻轻启动了跳跃助推器,让沉重的机甲机身浮在空中,然后在落地的同时,把夹在腰间的长枪朝着地面狠狠砸了下去。 伴随着仿佛能撼动世界的轰鸣声,长枪猛地扎进地面,带起大量的泥土。大概是被这动静吓到了吧,原本停在附近树上的鸟儿受惊后,全都一起飞了起来。 “反应还挺快嘛,不愧是……” 埃莉内拉大概是在长枪被砸下的前一刻松开了手,在长满青草的地面上骨碌碌地翻滚了出去。 这样一来,她身体所受的伤害应该算是降到最低了吧。不过,即便如此,那么重的金属物体在如此近的距离以那么大的冲击力砸下来,威力还是很大的,她脑袋上沾满了泥土,晕晕乎乎地摇晃着脑袋。说不定已经处于轻度脑震荡的眩晕状态了呢。 毕竟那坚硬的长枪都没能承受住冲击,和谐波刃碰撞后受伤的部位,像麦芽糖工艺品一样出现了裂痕。要是她刚才没松手的话,恐怕她整个人都会变成一滩血肉模糊的样子了吧。 那曾经闪耀着白银般光泽的美丽长枪,如今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跟废品没什么两样了,我随手把它扔到一边,再次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地朝埃莉内拉走去。 从旁人的角度看,我这行为肯定就跟给人介错(日本武士为剖腹自杀者斩首的行为,此处可理解为类似要取人性命的行为)没什么两样了呀,毕竟对方是个身体都难以动弹的少女,而我却举起了刀刃。 然而,在她这位最强之人已经战败的当下,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站出来袒护她。 “骑士副官塞克斯顿,我的职责就是辅助和护卫我的主人啊!” 塞克斯顿那把格拉迪乌斯剑(原文‘グラディウス’,音译)的剑尖微微颤抖着。 他不过是个连奇美拉利亚猫族都比不上的普通现代人啊,面对一个在世间都威名远扬的英勇少女都无法战胜的对手,他又能做什么呢? 面对他那拼死瞪着我的样子,我心里基本没什么波澜,反倒是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女,瞪大了那双红色的眼睛,满脸惊愕。 “你在干什么…… 这可是一对一决斗啊,塞克斯顿!闪开!” “在这里绝不能让您失去性命啊!不管怎么说,您可是将军呀!” 我想,这才是骑士该有的样子吧。 我实在没办法讨厌塞克斯顿这个男人。虽然站在对立面,我不得不把他当作敌人除掉,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决定带着最大的敬意杀了他,我轻轻吸了一口气,举起谐波刃从上往下劈了下去。 对于能像切黄油一样切断复合装甲的高频振动刃来说,用钢铁打造的格拉迪乌斯剑根本就承受不住啊。那逼近的谐波刃,眼看就要把塞克斯顿连同他的剑一起一劈两半了。 “到此为止吧。” 听到背后达马尔的声音,我在刀刃即将落下的瞬间,留出了一点空隙,停住了手。 格拉迪乌斯剑的剑身中央出现了一个整齐的断面,断开的剑身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塞克斯顿肯定都已经听到谐波刃挥动时带起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了吧。 “达马尔,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不是跟你说过要适可而止嘛,你这家伙就不能有点自制力啊。” 达马尔这个骷髅骑士一边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一边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确实,他一开始是说过让我适可而止,而我也只是回复说我会妥善处理。但很遗憾,刚才和埃莉内拉战斗时感受到的她的危险性,已经远远超出了妥善处理的范畴了。 我本想跟他解释一下的,可达马尔轻轻拍了拍翡翠机甲的肩甲,劝我放松紧张的情绪。 “在这里跟帝国结仇,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啊。我不知道咱们这位贵族小姐打算怎么做,不过至少你没打算跟他们打仗吧?” “原本就是对方提出的敌对或者归顺这种荒唐的选择 —— 不过这么说好像是在找借口啊。抱歉,刚才是有点冲动了。” 在战斗的狂热逐渐冷却下来的过程中,我不禁重新思考起埃莉内拉这位少女将军的身份来。 她本人说自己十八岁了,可那小巧的身材看上去实在不像,不过实际交过手之后,就能明白她的实力是实打实的厉害。问题是,她在其他方面的表现,和作为军队司令官的这个身份相比,实在是太孩子气了,让人没法不在意这一点啊。 然而,不管我们信不信,在帝国那边,她确实拥有将军这个头衔,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要是把她杀了,那就算被对方宣称是宣战行为,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毕竟,就算是对方先挑起的事端,可作为借口来说,这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呀。 和只看到战术层面危险性的我不同,达马尔是从更宏观的角度在观察这件事,听到我道歉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能理解那个会喷火的丫头很危险。但是,就算她是个小丫头片子,可毕竟是将军呀,而且原本就是对方先提出什么敌对还是归顺这种荒唐话的。要是把她杀了,那对方就有正当理由了。就为了这么无聊的争斗,一直打到所有人都把帝国变成焦土,陷入那种地狱般的行军,那可太不划算了呀。” 面对他说的这些关于她们的话,我也无言以对。 陷入沉默的时候,我能感觉到的只有自己的想象力太过陈旧这个事实,而这个想法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 完全无视垂头丧气的我,达马尔在僵立着的塞克斯顿身后,朝着坐在地上、红头发垂在地上、脸颊鼓得像气球一样的埃莉内拉,把头盔的缝隙对准了她。 “喂,小矮子,你不会还想着继续打吧?” “不许叫我小矮子。一对一决斗可是骑士的荣耀啊。” 埃莉内拉坐在地上,红着眼睛瞪着头盔,那模样完全就是个在耍赖的小孩子,达马尔像是很无奈的样子,转头跟塞克斯顿说起话来。 “她真的是将军吗?” “—— 毫无疑问,哈雷迪大人就是将军。” “喂,塞克斯顿,刚才你怎么停顿了一下呀?嗯?” 埃莉内拉像虫子一样,追着移开视线的骑士副官,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趁着这中断的紧张气氛,达马尔像是在说 “哎呀” 似的,走到少女面前,蹲下身子,让她安静下来,正对着自己。 “你知道那个木头脸(此处指塞克斯顿)拼命的意思吗?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将军大人,那就得考虑自己肩负的责任呀。要是指挥官带头冲上去,结果先被打败了,那失去指挥的整个军队可就会土崩瓦解了呀。” 塞克斯顿不明白 “木头脸” 这个词的意思,一脸疑惑地看向达马尔,不过因为对方说的这番劝导的话很有道理,所以他也没有插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甚至还营造出一种 “你再多说点呀” 这样的氛围来。 反过来,被敌人说教的埃莉内拉,气得咬牙切齿,挥舞着双手大声喊道: “什么作战啊,责任啊,我根本搞不懂啊 ——!!我本来就不擅长动脑子呀!和强者战斗才是将军的工作吧!?” 要是论个人的实力,埃莉内拉确实无人能及,她有着能轻易击退哪怕是实力出众的奇美拉利亚猫族的英勇,确实值得骄傲。 话虽如此,要是从将领的资质这个角度来看,那可就不一样了。她只想着直接打败敌人,很明显是不适合这个职位的,就连达马尔也无奈地耷拉着骷髅脑袋,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我很好奇她这固执的性子是从哪儿来的。我知道帝国是个战争大国,可也不至于把武力强大当作评判贵贱的最大因素吧。 “一对一决斗的时候谁都不许捣乱啊!喂,所以咱们再来一次!” “就算你这么说…… 这又不是游戏呀。” “没关系的啦!要是你想让我说我输给你了,那就把我的脑袋或者别的什么拿走给别人看看呀!” “你这家伙,没了脑袋还怎么说话呀。” 到这个时候,我已经放弃思考了。 大概,埃莉内拉只是单纯喜欢战斗吧。很难想象一对一搏斗在现代战争中有多大价值,不过她这种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的好胜心,倒也挺让人佩服的。 结果就是,我想不出能让她信服的办法,我、达马尔,甚至连塞克斯顿都一边嘟囔着,一边挠着头,就在这时,解决办法却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出现了。 “要是你怎么都不服气的话,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呀?” 埃莉内拉依旧坐在地上,只是把头转向微微举手的修妮娅,视线对上了她。 “不使用武器和魔法,徒手搏斗。条件就是直到一方昏过去为止,进行一对一决斗就行。” “啊?” 我感觉脑子里像是有个理解不了的大钟在哐哐作响。 这是综合格斗术之类的东西吧。我不知道现代有没有这种竞技项目,不过就修妮娅能想出这个办法来说,这内容也太过于激进了,我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哥哥很强的呀。我都被他扔出去过一次呢。” “我也被打得浑身嘎吱嘎吱响过呀。” “啊,就是那次呀。我可什么都不说了哦……” 虽说大家是同伴、是家人,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在我还没来得及问有没有更稳妥一点的办法之前,那些曾经和我有过交手经验的人,都开始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埃莉内拉那比法蒂玛还大的怪力,就算不使用武器,也是很惊人的,论身体能力,我方肯定是比不过她的。可即便如此,玉匣号上的这些女性们,却都一致坚信我肯定能赢,而且她们那充满期待的眼神,让我完全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了。 “打到昏过去啊,感觉有点太狠了吧…… 不过总比刚才那样打得不彻底要好呀!嗯,好像挺有意思的,那就来吧!” 本应该在之前的战斗中就已经疲惫不堪的少女,轻快地站起身来,伸出紧握的拳头,朝着我这边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仿佛在说 “来吧!”。 “那个,关于我的意愿……?” 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达马尔身上,向他求助。 然而,从他那微微晃动的头盔里传出来的,却是一句极其无情的话。 “在这小鬼满意之前,你就当沙袋也好,随便怎样,陪她打就是了。” 要是机甲的头部装置能流出眼泪的话,我想我这会儿肯定已经哭出来了。 第142章 散发着薄荷脑气味 “哥哥脸肿起来了呢。” “有股薄荷脑(原文‘メントッカ’,音译)似的味道…… 我自己也不太喜欢这味儿呀。” “那不是我的体臭啦,是湿布的味道哦。” 大家围着重新热好的汤,我正让玛奥莉涅往肿起来的脸颊上贴湿布呢。 平常的话,大概会是阿波洛妮亚来帮我处理伤口吧,可不知为什么,刚把湿布药拿出来,那两个奇美拉利亚猫族族人就猛地往后退,还捂着鼻子,结果就变成这位贵族小姐一边叹气,一边帮我处理伤口了。 “这到底是什么呀?那个,薄荷脑?是叫这个吧?” “是在沙漠城镇里广泛种植的一种药用植物,就算水分很少也能生长,很顽强的,它做出来的贴敷药就有那种味道,鼻子很灵的奇美拉利亚猫族大多都不太喜欢这味儿呢。”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顺着修妮娅的解释往旁边一看,玛奥莉涅完全没在意那味道,达马尔正巧妙地从头盔的缝隙往嘴里倒汤呢。就算夹在他们两人中间,阿波洛妮亚还是把身子扭向一边坐着,至于法蒂玛,都已经跑到玉匣号的炮塔上去躲着了。看来对鼻子灵敏的这两人来说,这味道确实挺刺鼻的呀。 不过,毕竟这味道刺鼻是因为我挨了很重的一拳,所以也没办法去责怪她们的反应了。 话说回来,挨了她那怪力的一拳打在脸颊上,我既没有失去意识,也没把牙齿给打掉,甚至都想让人夸夸我这结实的身体了呢。 当然了,也正因为被她那一下打得飞了出去,全身到处都是淤青,这才变成现在这样,被贴了好多块湿布呀。 即便如此,说不定我这还算好的呢。 “赫姆梅大人,这…… 该怎么办呀?” “过会儿就会醒的吧。别管了。” 塞克斯顿完全是把他的上司,也就是将军埃莉内拉当作物件一样对待呢。虽说赫姆梅之前给她做了些简单的救治处理,可之后就随便把她扔在地上了。 她之所以倒在地上起不来,原因很简单,就是一开始那一击被我正面击中后,她太轻敌了。不,甚至可以说,她原本还以为自己一下就能解决战斗呢。不过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我这边能保持清醒,本身也差不多算是个奇迹了,所以这么看来,也怪不得她会这样了。 但她之前还扶着腰,准备放声大笑的那副样子,可真让人受不了呀。结果就是,我从差点摔倒的姿势中猛地扑出去,用肘部稳稳地击中她的胸口(原文‘鸠尾’,人体穴位名,此处意译),趁她向前弯腰的时候,来了个过肩摔,把她狠狠砸在地上,最后用裸绞(格斗术语)让她彻底昏了过去。 顺便说一下,所谓的伤,就是在被罗杰乔加固过的地面上,过肩摔时后脑勺着地,起了个大包而已。 结果呢,靠着平时练就的徒手格斗技术,艰难地赢得了胜利,可这场胜利并没有什么收获,反而是满盘皆输,所以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这一身的伤太亏了。 不过,好在不用杀她了,这也算是一点安慰吧。 “我遇到的那个有着绿色羽毛的库休族(原文‘クシュ’,音译)少女,还有那个救了她的叫埃莉的魔法师…… 是吧。” “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放她们走吗?” 我一边看着那个眼睛滴溜溜转的少女,一边想着。 要是没有齐格隆(原文‘ジークルーン’,音译)传来的消息,玛奥莉涅大概就把埃莉内拉和塞克斯顿抓住了吧。不,因为埃莉内拉是魔法师,要抓住她挺难的,所以说不定当场就把她解决掉了也说不定呢。 只是,听了在波罗姆尔镇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之后,我已经没办法对她下杀手了。 我也觉得自己这样挺心软的,毕竟刚才还真心想着要杀了对方呢。不过,要是埃莉内拉来接触我们的手段,最终阴差阳错地成了一件好事,救了那个少女的命的话,那我也想报答她一下呀。 “嗯。在这里我遇到的是一个叫埃莉的魔法师,还有一个叫塞克斯顿的旅人,他们接下来正要前往帝国呢。就是这么回事。” “唉…… 算了,这样也行吧。京一,我可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了啊!” “这人情可不小呀。希望你能还得上,不过我可没什么信心呢。” 玛奥莉涅对我编出来的这套歪理很是无奈,不过还是答应装作没看见这事了。作为交换,估计她会提些挺难办的要求吧,不过她身为贵族却能有这样灵活变通的一面,还挺让人佩服的。 这样一来,那个库休族少女,好像叫克林来着,也算是报答了她救我的恩情了。虽说不能保证埃莉内拉他们这一行人之后能平安无事地抵达帝国领地,不过考虑到到目前为止我们行事的隐秘性,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塞克斯顿一直看着还处于昏迷状态、意识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的埃莉内拉,听了我的话后,他恭敬地低下头,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 你这人还挺奇怪的。面对敌人的时候,你杀起人来毫不犹豫,可现在却为了一个只是稍微交谈过几句的奇美拉利亚猫族族人,就把对方给放跑了。” “希望你能感谢我这位骑士的深谋远虑呀。当然了,往后也请对我们多抱些期待哦。反过来讲,如果之后帝国还继续来针对我们的话,那到时候我可就连你们的首都都给炸平了哦。” “咔咔咔咔,塞克斯顿,你可得小心点呀。这个固执的家伙平时看着挺好说话的,可一旦决定动手,那可是真会把周围变成一片火海的呀。” 以机甲的火力来说,做到那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现在虽然只能用一只手臂,可要是不顾及后果,把所有火力都用上的话,毁掉一座城镇还是做得到的。 之前亲眼目睹了那场战斗的塞克斯顿,肯定很容易就能想象到那种场景吧。虽说在战斗中我除了谐波刃之外,没使用其他像样的武器,可毕竟还是单方面地击败了被称为帝国最强的埃莉内拉呀。 大概也正因如此,这个正直的骑士副官默默地低下了头。 “我不过是执行皇帝陛下命令的一枚棋子罢了。所以要是上面命令我再来对付你们,那我大概还是会再来的吧。不过我个人向你们保证,我会尽力避免那样的情况发生的。毕竟要是克劳顿帝都被炸毁了,那可就麻烦了呀。” 他个人在军队这个庞大的组织当中,只是数不清的骑士副官中的一员,能发挥影响力的范围自然也是有限的。 不过,既然他都承诺会尽力了,我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足够了。” 只是,也有人对我的这个判断不以为然,笑了起来。 “塞克斯顿,你干脆辞了帝国军的职务,去当个收集者(原文‘コレクタ’,音译)算了。啊,像你这么古板的人,估计做不来吧。” “和你这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家伙可不一样,我是有家人的呀。我可不能让我的妻儿流落街头啊。” 集团收集者虽说隶属于收集者联盟这个组织,可并没有像军队那样完善的福利保障,都是靠自己努力去争取自由的。也正因如此,在这个组织里按自己的方式生活的赫姆梅,才会觉得身为庞大组织里一个认真做事的小零件的塞克斯顿很滑稽,忍不住笑话他呢。 而另一边,对为祖国做贡献这件事引以为傲的古板骑士副官塞克斯顿,则是看不起赫姆梅这个不知道明天会怎样的无根浮萍,还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呢。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产生摩擦也就是必然的结果了。 “搞什么呀!?你这是在挖苦我这个单身汉吗!?” “赫姆梅先生,你要是想要老婆的话,把将军带回去不就好了呀?” “我才不要这种小丫头片子呢,就算给我钱我也不要!我喜欢更妩媚一点的姐姐类型的,就是那种,妆容恰到好处,看着很会赚钱,平时举止端庄,可一到床上就像野兽一样的那种。懂了没?” 虽说在还有个没醒过来的少女在场的情况下,说这些话不太合适,不过要是有人问我,要不要把埃莉内拉当作老婆带回去,那我肯定会恭敬地拒绝,并且绝不多嘴说别的了。 只是,对于赫姆梅接着暴露出来的这种癖好,周围所有的女性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我莫名地感觉到自己和达马尔处于同样的立场了,只能无奈地苦笑。更夸张的是,早就认识赫姆梅的修妮娅,正用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瞪着他,法蒂玛则是一脸看到讨厌害虫的表情,捂着嘴。 “赫姆梅先生,感觉比三个人加起来还让人不舒服呢。我能去吐一下吗?” “赫姆梅的品味太差劲了。” “你们这是对前雇主该有的态度吗!?喂,别这么明显地嫌弃我呀!” 一下子被好几道嫌弃的目光盯着,赫姆梅虽然慌张地喊着为自己辩解,可从这些曾经的部下那冷淡的眼神中,已经只能感受到轻蔑了。 “以前就这样了,不过隔了这么久再一听,感觉更夸张了呢。”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玛丽贝尔才不喜欢你呀。” “等等,修妮娅?冯?洛尔!你知道些什么呀!?话说,你和玛丽贝尔认识吗!?” 听到修妮娅说出的这个名字,赫姆梅气势汹汹地朝她逼近过去。不过,修妮娅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一边小心不让手里抱着的汤洒出来,一边迅速地躲到了我的身后。 “我听过她抱怨你几次呢。说你身上有烟味啦,胡子也不好好打理一下啦,之类的,还有说你太猴急了之类的话,然后 ——” “我知道了!别说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别再伤害我了!对不起!” 就算是用义肢,要是比力气的话,修妮娅肯定是比不过赫姆梅的。不过,要是比耍嘴皮子的话,和修妮娅争论可就有点不明智了。 结果,她嘟囔出来的那些话,好像是来自那个疑似他心仪女子的辛辣评价,而且内容还挺敏感的,这个无赖汉只能拼命地求饶了。不仅如此,甚至可以说,在他这段恋情是成是败有个结果之前,赫姆梅都不敢再和修妮娅作对了。 不过,这事儿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反倒对修妮娅的交友情况更感兴趣了。 “是后街圈子(原文‘バックサイドサークル’,音译)的朋友吗?” “京一你应该也见过的呀。是个有着褐色皮肤、灰色头发的元神国(原文‘元神国’,音译)的娼妇。” 突然听到 “娼妇” 这个词,我身体一下子僵住了。我应该除了克林之外没别的记忆了呀,我挠着头想了想,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话说回来,在后街圈子里单独行动这种事,大概也就和在武器店里与人决斗、接受裁判之类的情况差不多少见吧。 只是,阿波洛妮亚听到这话,虽然离得有点远,却一下子竖起了耳朵,就连一直在抱怨湿布味道的法蒂玛,也翻了个身,从玉匣号上下来了。这下可把我吓得冷汗直冒,还不敢让别人发现。 “啊,我好像没什么印象啊,没想起有这么回事呀。” “她当时还称呼你为英雄,在街上主动找你搭话来着呀。” 听了修妮娅的话,那段记忆一下子清晰地浮现在我脑海里,我轻轻一拍手,说道: “是打完混合群体之后去买东西的时候,过来招揽客人的那个娼妇女士呀。” 这么一说,我确实记得在汇报完混合群体讨伐情况后,被一群娼妇围着的事呢。那里面好像确实有个头发是灰白色的女性。 不过,当时修妮娅和法蒂玛看我的眼神,就好像要把剃须刀的刀刃抵在我的喉咙上一样,我吓得赶紧逃离了现场。所以,我怎么都没想到她们当中会有修妮娅认识的人呀。 我正感叹着平时感情不怎么外露的她居然有这样意外的交友关系呢,就感觉背后有两个身影朝我逼近过来了。 “喂,等等,你这家伙,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啊,你一个人倒是挺快活呀!?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呀!” “你这家伙,要是敢对我的玛丽贝尔动手动脚的,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啊!!快说说你是怎么勾搭她的!不,求求你快告诉我吧!” 面对这两个气势汹汹,感觉能把胆小的人吓得心脏病发作的家伙,我吓得差点把汤洒出来,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达马尔紧紧地握着拳头,那架势像是要把铁手套都捏碎了一样,赫姆梅则是摆出一副要砍人的姿势,拼命地朝我凑过来。后面的塞克斯顿无奈地摇着头,看着他们两个这副样子,我甚至都觉得自己好像都没什么性欲了一样。 确实,在女性众多的玉匣号里,也不能说就没有烦闷的时候。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之前还找借口说想发泄一下,跑去波罗姆尔镇的夜晚街道上逛了逛呢。可惜最后什么都没做成,白跑一趟了。 只是,像他们两个这样一副被欲望冲昏头脑、气势汹汹的样子,我可做不出来呀。 “哎呀,这样的话,娼妇们也会嫌弃的呀……” “什么来迎接自己的英雄骑士大人之类的,那不过是幻想罢了。男人啊,都是这个德行。” “我觉得这也太没分寸了吧。” “虽然有句话叫‘爱情是盲目的’,可在这之前,都不知道他们喜欢的点在哪儿。说实话,我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能让他们的性欲这么高涨呀。” 女性们的评价都很犀利呀。话虽如此,我自己也是男人,而且还有过去娼馆的前科,所以也只能干笑两声回应一下了。已经结婚的塞克斯顿也大声咳嗽了一下,然后移开了视线,看来他心里也有着一些不能去劝阻或者反驳她们的顾虑呀。 然而,被压抑后爆发出来的欲望是很可怕的,面对人数占优的女性们,这两人齐声怒吼,那架势就像野兽一样。 “烦死了,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事啊!!!” 那大嗓门就跟打雷似的。 就他们现在这副样子,就算面对数万的大军,估计也不会退缩,说不定光凭这气势就能挫败敌人的士气了呢。 “…… 啊,嗯?声音好大呀,哎呀,吵死了。” 更别说,这动静要吵醒那位沉睡的红之公主(原文‘红の眠り姫’,音译),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吧。 女性们与其说是被挫了士气,倒不如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都说不出话来了,而我则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毕竟,这种无端惹出来的麻烦,还是别沾上为好呀。 第143章 摇摆不定的阴谋论(前篇) 终于醒过来的埃莉内拉,尽管头上顶着个大包,却还是露出一副心情舒畅的笑容。 “我输啦 ——!嗯,好久都没这么痛痛快快地输过了!啊,那个,还有汤吗?” 她那副样子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一样,以她那小巧的身材很难想象会有的气势,一口气把汤喝光后,毫不犹豫地就要求再来一碗。而且还不止如此,额外做好的三明治也被她像松鼠一样塞得满嘴都是,面包屑不停地往下掉,她一边看着我们这边,还一边不停地点头。 和这个少女全力搏斗过这件事,现在看来仿佛就像一场梦一样,她这副清爽洒脱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有这种感觉。 “你很厉害呀。驯兽师(原文‘テイマー’,音译)大多都靠着机甲(原文‘リビングメイル’,音译),要是直接受到攻击的话,比穆乌尔(原文‘ムールゥ’,音译)还弱呢。呐,咱们不再来一次呀?” “不不,没了机甲 —— 没了机甲的话,我估计是没胜算咯…… 而且刚才那也算是偷袭了呀。” “哎呀,是我大意了,这确实怪我呀!在战争里,不管是偷袭还是别的什么手段,活下来的那方才是胜利者,要是被杀了,不管什么理由,那都是失败者呀,对吧?” “毕竟死者无法开口争辩嘛。虽然有点极端,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大概是很欣赏她这种对已经过去的事毫不纠结的洒脱性格吧,达马尔一边拍着膝盖,一边咔咔咔咔地笑了起来。 不过,他似乎也并非不觉得不甘心,这次可不会再大意了,他一手拿着还没吃完的三明治站起身来,朝着这边伸出食指比划着说道。 “所以说不会再打了哦。话说,你先安安静静地吃东西吧。” 就因为他那副模样,这话光听着倒是挺让人觉得温馨的,可要是真照做了,那可受不了呀,我轻轻摆了摆手拒绝了。 然而,也能想象得出她看到我的这个举动会是什么反应了。本来她身上各处就因为之前的打斗变得红彤彤的,这下可好,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呜哇 ——” 地大叫一声,还直跺脚呢。 “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呀!我都已经十八岁了呀!是个堂堂正正的大人了,笨蛋 ——!” “将军。您这样有失体统,请您冷静一下。” 出言劝阻的是似乎已经恢复到平常状态的塞克斯顿。本来按身份地位来说,他们之间应该有着相当大的差距才对,可不知为什么,塞克斯顿对埃莉内拉说话总是很不客气。 而且那语气就好像自然而然就这样了一样,所以到了现在,恐怕这种相处模式都已经成固定套路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了。 即便如此,情绪起伏很大的埃莉内拉也不可能乖乖听话不反抗呀。 “塞克斯顿骑士副官,你到底站在哪边呀!?” “我站在正确的这一边呀。话说,将军您这些古怪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这行为恶劣到能让你这个榆木疙瘩都要谋反了吗?” “差不多就是恶劣到能让我谋反的程度了呀。还有,谁是榆木疙瘩呀?” “唉,那没办法了呀……”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让人搞不懂的理由,埃莉内拉就这么乖乖地又坐回了原地。 “不过我可不会收回说你是榆木疙瘩这话哦。” 对于这位敌将的这一系列举动,玛奥莉涅露出了一丝苦笑。 她之前说过埃莉内拉以前没和王国军直接交过手,不过即便如此,她毫无疑问也是需要高度警惕的敌人呀。 然而,玛奥莉涅的应对方式却非常平和,虽说用一个人情就让对方答应不再插手这边的事了,可这场景还是让人挺困惑的呢。 “怎么了?没必要露出那么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吧。” “不是…… 就是觉得这反应挺意外的呀。” “她是那个叫埃莉的魔法师吧?要是只是个单纯天真的小孩子的话,那确实也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呀。” 玛奥莉涅一脸淡然地说道,那语气就好像在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样。反过来说,大概意思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装作不知道,责任都在对方身上吧。 对于她这种莫名正直的做法,还挺让人佩服的呢。 我小声地跟她说了句 “谢谢”,她微微红了下脸,然后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别把那边那个黑头发的也当成小孩子呀 ——!!” “知道了,我这就擦擦嘴周围啦。沾了酱汁呢。” 似乎是对自己外表看起来年幼这件事很在意,埃莉内拉又气势汹汹地准备站起来,不过阿波洛妮亚虽然身材和她差不多,但却有着年长者的风范,不由分说地一把按住了她的头。 在这种类似家庭琐事的方面,阿波洛妮亚很有一套呢。她用布把埃莉内拉嘴上沾着的红色酱汁擦干净,再轻轻按了下她的肩膀说 “坐下吧”,这位大将军大人就只能一脸惊愕地继续吃饭了。阿波洛妮亚这完全就是扮演着母亲或者姐姐的角色呀。 就像被要求的那样,埃莉内拉又开始吧唧吧唧地吃起三明治来,那副模样别提多可爱了,不过等她把三明治吃完,自己开始擦嘴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 “话说回来,赫姆梅跟着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呀?总不会是因为闲着没事干吧?” “简单概括一下的话,就是出于兴趣和礼节呗。我可没想到自己被一个花花公子救了命,最后还得追在这家伙屁股后面跑,不过这事暂且算是解决了。这算是一半原因吧。” 我听着他这虽然是在表达感谢,可却有太多失礼话语的发言,脸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不过想想这就是赫姆梅这个人的风格呀,也只能强行接受了。 “你那些冒犯的话我就先暂且不提了…… 一半原因是指?” “嗯,这边这个算是后来才有的理由了,不过现在反而变得更重要了呢。是奶奶寄来的东西 —— 喂,你那脸怎么跟吃了沙子似的呀?” 都已经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了,却还得听到奶奶的名字,这种心累大概没人能理解吧。而且这还是和自己有关系的事呢,所以就像赫姆梅说的那样,摆出一副像是把沙子放进嘴里嚼碎了的表情,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呀。 大概是察觉到我因为感觉好像被那个称之为妖怪都不为过的老太婆缠上了,心情变得越来越低落吧,修妮娅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我们的情况。 “京一从混合群体那件事之后,就很怕奶奶了。或者说,他觉得收集者联盟就是麻烦事的源头,这种想法特别强烈呢。” “啊,原来如此呀。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最好还是留意着点比较好哦。要是你想突然被从背后偷袭一口吞掉的话,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我差点就想问 “是被奶奶吗”,不过还是赶紧闭上了嘴。因为我突然想到,要是不小心把这话大声说出来了,说不定真的就会变成那样了呀。 实际上,那个身材矮小、拄着拐杖的老太婆,身体里藏着的可是能轻轻松松就把一个人吞下去的妖魔呀,这么说一点都不夸张呢。 最后,我极不情愿地,脸上满是皱纹地接过了赫姆梅递过来的几张纸,战战兢兢地往里面看了看。 那是所谓的报告书。虽然没有相机之类的东西能拍照记录,不过倒是画了些只有看了内容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插画来代替。 但是,我大致浏览了一下那份报告后,却完全搞不懂这说的是什么事,不禁挠了挠头。倒不是因为修妮娅教我的读写文字能力不够,而是我不明白把这些内容传达给我们有什么意义呀。 “解剖了那个混合群体的尸体后,发现里面有个穿着帝国军铠甲的奇美拉利亚猫族。嗯,这到底是 ——” 我刚试着把这部分内容念出来,报告就被修妮娅以极快的速度抢了过去。 “赫姆梅,我想详细了解一下这件事。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呀。” “…… 修妮娅?” “混合群体不管是什么生物都会无差别地攻击,还会捕食尸体,但是不管是奇美拉利亚猫族还是人类,它们是绝对不会捕食人类的呀。” “没错呀。都不会被吃掉,那奇美拉利亚猫族是怎么进到那怪物里面去的呢?就算是自己主动进去的,那理由又是什么呢?” 赫姆梅看着这边,脸上带着像是在试探我们的笑容,修妮娅则是目光变得越发锐利了。 关于她所说的混合群体的习性,我以前从马蒂那里听说过,所以还记得一些。 这么说来,混合群体里面有人类种族的某个人在里面,这确实很奇怪呀。毕竟那本来就是有着能弹开机甲用突击枪子弹的坚硬表皮的怪物呀。除非是硬逼着从嘴里塞进去,否则光靠肉身想要进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呀。 “会不会是为了追求力量呀,之类的原因呢?我感觉好像有挺多那种傻乎乎的家伙会这么干呢。” 这么说着,还晃了晃自己那对大耳朵的是法蒂玛。 她倒是非常认真地说出了这样的想法,不过这想法实在是太离谱了,没什么现实依据,就连赫姆梅也难得地皱了皱肩膀,一副觉得不可能的样子。就当没看见达马尔在偷偷憋笑吧。 “就算是再傻的大笨蛋也不会干这种事吧。而且作为证据来说…… 虽然这么说对那边那位大胸妹子不太好 ——” “信不信我把你的喉咙咬碎呀。” 阿波洛妮亚发出了低沉的怒吼声。 本来的话,被当成只是个阿斯特里昂(原文‘アステリオン’,音译)族而被小瞧也没什么,不过赫姆梅似乎察觉到了她这怒吼背后隐藏着的强烈杀意,挠了挠后脑勺后,赶忙改口说道:“那叫你小狗妹子行了吧?” 要是换做达马尔的话,估计还是会被咬上一口吧,不过赫姆梅大概是判断再继续让步也没办法让话题继续下去了,虽然脸上还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但还是用下巴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 “那个…… 总之,出现的奇美拉利亚猫族的尸体是没毛的阿斯特里昂族。就算是个傻瓜也不太可能干得出来这种事呀,更别说靠强行来做了,那根本就不可能嘛。” 这确实是让人无法反驳的合理观点呀。 当然了,除非混合群体和以往不同,开始无差别地吞食人类了,不过要是那样的话,情况就又不一样了呀。 于是,改变提问角度的是玛奥莉涅。 “…… 你说穿着帝国军的铠甲对吧。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不过至少我觉得这一点很可疑。” “就算说可疑,可它的习性本身就有太多谜团了。每次出现的时候,外形和特征都完全不一样,说实话,什么都不清楚,所以也没办法得出结论呀。” 至少,这是一种在八百多年前应该还不存在的生物,而且即便在现代已经被认定是一种威胁了,可关于它的习性研究却并没有什么进展呢。 这样一来,赫姆梅所说的 “可疑”,就只是一个谁都解决不了的谜团罢了。 所以我本来以为大家都会只是无奈地抱怨几句就完了,可没想到,出人意料地开口说话的,居然是宣称自己不擅长思考的埃莉内拉。 “是什么来着…… 我不太确定呀,好像城堡里有个对研究混合群体很感兴趣的家伙…… 之前好像还和皇帝挺熟络地聊天来着…… 嗯 —— 我想不起来是谁了呀。” “你自己都不知道呀?” “那都是塞克斯顿来之前一年多的事了呀。而且从那之后我就没再关注过了,也不知道那家伙是被赶走了,还是已经死了呢,搞不清楚咯。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呀。” “这信息也太模糊了呀。” 塞克斯顿就算抱有期待,估计也是白费力气吧,他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过埃莉内拉还在歪着头努力回忆着。 话虽如此,她说曾经有个研究混合群体的人存在,再结合从尸体里发现的穿着帝国军铠甲的奇美拉利亚猫族这件事,倒是有足够的力量让我们隐隐约约地相信这个可信度不高的信息了。 大概也正因如此吧,达马尔一边点着烟,一边向赫姆梅问道。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反正真相也搞不清楚,你还特意把这个带来,肯定是对我们这边抱有什么期待吧?” 刚才还在进行着那些毫不害臊、可以说是变态狂、色骨头、色情狂、不死族之类的低俗对话呢,现在却突然变了个样,最惊讶的大概就是和他称得上是同类的赫姆梅了吧。 他盯着头盔愣了一会儿,然后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哎呀呀…… 是达马尔呀?你这家伙还挺敏锐的嘛。” “我这人看着不咋样,其实多才多艺着呢。然后呢?” “这算是我的猜测吧,或者说几乎就是妄想了,我在想,帝国会不会是能够制造混合群体呢。这听起来就跟醉鬼的胡话一样,不过万一要是真的这样的话…… 会变成什么样,你们应该能想象得到吧?” 我觉得这发生的概率比万一还要低得多呢。不过,之前从菲尔利(原文‘フェアリー’,音译)那里也听说过生命创造之类的事,所以也没办法完全否定这个可能性。 当然了,就现代的生命科学技术来说,真的能做到这样的事吗?这个疑问还是很大的呀。至少在八百年前,这离成为一种普遍的技术还差得远呢,要是没有像掌握了大量杂学知识的人那样的储备,就连相信存在生命创造实验这件事本身都是很困难的呀。 没有确凿证据,仅凭想象就天马行空,这可以说是神秘学的专属领域了,不过要说为什么人们会愿意相信这种事呢,那肯定是因为这么想的话,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呀。就拿现在这个情况来说,原本不应该捕食人类的混合群体体内却出现了穿着帝国军铠甲的奇美拉利亚猫族,在这个前提条件不变的情况下,这么想的话,很多事就能合乎逻辑了。 “不会吧…… 赫姆梅大人,仅凭一件帝国军的铠甲,您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呀?” 塞克斯顿露出一副觉得这很荒谬的表情,也是情有可原的呀。毕竟这只是毫无证据的妄想产物嘛。 不过,赫姆梅似乎对自己的这个理论还挺有自信的,一边皱着眉头,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一边指了指我这边说道。 “当然,这是最大的理由,但也不是没有其他理由呀。比如说,机甲的事。” “帝国军很长时间都没有机甲了呀。” 修妮娅小声嘀咕的这句话,瞬间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不过她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接着喝起汤来,于是赫姆梅便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 “即便如此,他们却向拥有机甲的两个国家挑起了争端。结果呢,多亏了埃莉呀、斯文森?里奇利呀他们的奋战,好不容易才维持住了现在的局面。但是,帝国这么拼命地持续这场战争,对他们来说有什么价值呢?” “啊,这个我也一直觉得很奇怪呢。为什么王国和神国都不试着进攻帝国呢?明明只要用机甲去攻击的话,感觉帝国一下子就能被灭掉了呀。” 坐在玉匣号后部舱门那里的法蒂玛,停下了正在梳理尾巴尖的手,抛出了这个疑问。 确实,如果说拥有机甲是国防的关键所在的话,那帝国和其他两个国家的战力差距是非常大的呀。虽说能想象得到王国没办法转为攻势,是因为他们所拥有的两台机甲都已经无法行动了,不过就听说的情况来看,和帝国实力相当的大国 —— 神国,也处于同样的状况,这就很难想象了呀。 然而,玛奥莉涅给出的回答却非常干脆利落。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没什么好处呀。” 第144章 摇摆不定的阴谋论(后篇) “帝国虽说领土和人口都很庞大,但大半的土地都是不适合农耕的荒地,而且说实话,矿产资源也没什么可期待的。在这种状况下,就算灭掉帝国并将其占领,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好处呀。只会增加挨饿的民众,让国家变得不稳定罢了。” 玛奥莉涅似乎是从很宏观的角度在俯瞰这场战争呢。说实话,作为一个除了战术层面就不太懂得从其他角度看待战争的士兵来说,这着实是让人忍不住感叹的观点呀。 确实,很多战利品或许能在一时之间让国内呈现出战胜后的繁荣景象。但是,之后留下来的负担实在是太大了呀。 “神国也是这种情况吗?” “翁达诺拉(原文‘オン?ダ?ノーラ’,音译)确实地处沙漠,不适合农耕,不过他们掌握着从各地分散的山脉引来水路,打造人工绿洲的技术呢。也正因如此,虽说环境方面显然那边更恶劣,但食物却比帝国还要充裕呢。” “是那种迫于需要而发展起来的灌溉技术的感觉呀。” 赫姆梅嗤笑一声,大概是很了解帝国的现状吧。旁边的塞克斯顿露出一副苦涩的表情,而堪称是天之骄子的埃莉内拉则歪着头,一脸疑惑地问道 “是这样的吗?”,可以从中看到一种国家状况的缩影呢。 “那么要是帝国提出停战的话呢?” “大概只用支付巨额赔款就能结束战争了吧。就算这么做会让国民更加饥饿,不过等被征召的那些人回来后,说不定国内的粮食生产就能慢慢好起来了呢。但帝国却不这么做。为什么呢?” “咔咔,这不是很容易明白嘛。从帝国的角度来看,王国和神国那可都是送到嘴边的肥肉呀。而且他们也知道,只要不主动进攻,就不会输。要是他们手里有能扭转局势的底牌的话 ——” “哎呀,看来达马尔有才能这话也不完全是假话呀。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要是帝国有着不想结束战争的理由的话,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赫姆梅朝着一眼就看穿这点的达马尔,露出了一种说不上是佩服还是无奈的表情,不过他自己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话虽如此,把混合群体当作底牌来使用,这可不是什么正常的事呀。就算能制造出来,对于习性都还不清楚的怪兽,也没办法保证能控制得住呀,一个不小心,搞不好就会把自己国家给毁掉了呢。 不过,问题在于根本不知道这事会发展成什么样呀。 “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先不管这个无赖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特意带着帝国军人,一路追踪到王国来,这其中的缘由就很让人在意了。毕竟还牵扯到奶奶的影子若隐若现呢,必须得高度警惕才行呀。 也不知道赫姆梅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这种心情,他一边点着烟,一边嘴角含笑。 “我不是说过了嘛?知道了总归没坏处。这只是我没有任何证据的一己之见,就跟预测明天天气似的,谁也说不准。而且,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呀。除了你们这些打倒过混合群体的人之外,别人也没什么办法呀。” “是说让我们做好准备的意思吗?” 虽说没有确凿证据,可也不能无视他说的话呀。这就相当于让我们为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来的大灾难做准备呀,要是通过预防能守护好自己珍视的东西,那自然是没理由拒绝的。 “要是王国进攻帝国,把帝国灭掉了,那倒是不用在意这些了,不过谁会相信这种没谱的传言,去挑起一场得不偿失的战争呀。对吧,特里休娜小姐。” “…… 确实呢。就算我把这事告诉加拉特大人(原文‘ガーラット様’,音译),也没办法调动军队去进攻呀。” 听了赫姆梅的话,玛奥莉涅似乎越发有危机感了,对于自己说出的军队无法调动这话,露出了一副像是吃了苦药般的表情。 然而,赫姆梅面不改色地转过身来,指着修妮娅手边的报告书,用认真的口吻说道。 “但是,你们打倒了混合群体呀。所以奶奶大概是想通过把情报传递给你这种方式来上个保险吧。” “她就没想过我可能不会参战吗?要是那样做能让大家都不陷入危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逃跑的哦。” “我又不是奶奶。我只是想着要报答你,来把‘万一’的情况告诉你而已。你要怎么对待这个没谱的传言,我可不会干涉呀。” 虽说在传递情报这一点上意见是一致的,可赫姆梅明确表示自己和奶奶的想法不一样。我很纠结要不要相信他,不过修妮娅从旁边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我可以相信,我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 明白了,我会告诉奶奶已经确实收到情报了。” “别摆出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呀。我打算和埃莉她们回帝国去调查一下这事。要是有什么发现的话,会通过收集者联盟把情报传递给你们的。你们觉得怎么样,毕竟这也是为了帝国的名誉嘛。” “我什么都没听到哦。嗯,就当我没听到哦。这样行了吧?” “哦,行吧。” 被称为 “榆木疙瘩” 的塞克斯顿答应得太过干脆利落了,赫姆梅像是还想再强调一下似的,结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大概是觉得他那副样子很滑稽吧,似乎一直对塞克斯顿的回应不太满意的埃莉内拉,看准这个机会开始煽风点火了。 “哟呵?平时那么顽固,却听赫姆梅的话呀,塞克斯顿。为什么呢?喂,为什么呀?” “将军您可别把我和您那不靠谱的脑子相提并论呀。这种场合下需要的随机应变能力,我还是有的。” 不过,这个古板的骑士副官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了,一边巧妙地回应着,一边还不忘暗暗地刺对方一下。 而对这种 “毒舌” 毫无抵抗力,不,应该说根本就没想过要去忍受的埃莉内拉,马上就像往常一样发起火来,伸出食指指着塞克斯顿的眉间说道。 “不靠谱是什么意思呀!?塞克斯顿,我可跟你说清楚了啊,我可比你厉害多了呀!你要是不想再吃苦头的话,就赶紧改改你那态度!” “给您当秘书就已经是我吃过的最大的苦头了,您要是能把我贬到哪个百人小队去,那就再好不过了呀。” 以埃莉内拉的权力,要想扰乱塞克斯顿的人生,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呀。面对这样的存在,稍微表现出些畏缩也是正常的,不过这个胆子很大的骑士副官却直接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面对这样的回应,埃莉内拉呼呼地生了一会儿气,不过在塞克斯顿持续投来冰冷的目光后,最后还是蔫头耷脑地蹲在地上,用手戳着地面。 “喂,我可以哭吗?我也是女孩子呀。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嘛。” “您都能把人烧得焦头烂额了,就算自称女孩子也没用呀。” 达马尔刚毫不留情地说出这话,法蒂玛吃完三明治后,一边拍着手,一边歪着头说道。 “是这样吗?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呀,就算喷火或者喷水什么的。” “哎呀,你也真是的 —— 别碰剑柄呀!就是你这脾气呀!” 脸上带着浅笑的法蒂玛,眼看就要像要跳起来似的身体一缩,达马尔见状赶忙慌张地去劝阻她。 看着这一幕的赫姆梅,轻声笑了笑,然后转过身来面向我说道。 “哎呀呀,真是一群有意思的家伙呀。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在泰克尼卡(原文‘テクニカ’,音译)还有些事要做,等那边的事处理完了,打算找个能安定下来的地方吧。” 虽说还没确定下来,不过等翡翠修复好之后,暂时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也不错呀。这话之前也和法蒂玛说过,不过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听到这话都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其中玛奥莉涅似乎受到的冲击最大呢。 “京一,你居然打算在某个地方定居呀!?” “啊,嗯。考虑到将来的话,毕竟总不能一直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待在装甲车里呀。而且我也想找个除了收集者之外能糊口的工作呀。” “我觉得主人您不管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呀。您这么厉害,光凭这个就能赚钱了呀。” “要是能找个不用拿命去拼的工作就好了……”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除了战斗之外,我能做的事确实很少呀。也正因如此才很苦恼呢,可不知为什么,玛奥莉涅却抓住这话不放了。 “喂,你对成为贵族之类的,没兴趣吗?” “贵族” 面对这个离谱的提议,我只能像鹦鹉学舌一样重复了一下这个词。 “只要把你的战功汇报给女王陛下,弄个骑士当当还是挺容易的呀。然后…… 只是打个比方哦,要是你入赘到某个贵族家里的话,不就能正式获得爵位了吗?” “入赘” 在这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词漫天飞的情况下,我的思维都快混乱了。 至少不管是贵族也好,入赘也好,这些在我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原本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词呀。 然而,玛奥莉涅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闭着眼睛,带着些许得意地说道。 “获得新的爵位之后再辞去骑士的职务,就没有直接参与战争的义务了呀,那些事交给手下人去做就好了。这样就不用再打打杀杀了吧?怎么样?” 就算问我怎么样,可我觉得这前提就很奇怪呀,于是摇了摇头。 “不了,首先去谒见女王陛下这事,偷偷摸摸地去恐怕不行吧。而且就算能顺利瞒过去,哪有贵族会愿意招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入赘呀?” “你带着机甲一起去不就好了嘛。而且入赘的对象我会负责帮你找的呀。就算最坏的情况,没能成功…… 我也还没结婚呢呀。” 一开始还自信满满的,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开始眼神游移了,最后低着头,小声嘟囔着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根本听不清。 “不好意思,最后你说的是 ——” “啊啊啊啊啊,就是说也有女孩子喜欢你呀!!” 说着,她满脸通红地朝我伸出双手。突然的这一举动让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过我还是想起了自己的想法,好不容易才站稳没再往后退了。 “那个,我本来就还没考虑过结婚的事呀,或者说,根本就不太能想象自己结婚的样子呢。”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可就要错过结婚的好时机了呀。” “呜……!那个,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不过我这情况有点复杂……” 感觉心里像是被荆棘刺了一下似的。我也不知道心具体在身体的哪个位置,可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捂住胸口,身体也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了。 “喂,你这家伙,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呀,会吐血死掉的哦。” 达马尔嘎嘎嘎地笑着调侃我,不过现在我可不管用什么方式,都希望有人能来帮帮我呀。不用这副骷髅架子说,我现在确实是刚受到了沉重的一击呀。 然而,玛奥莉涅虽然脸颊还泛着红晕,却像往常一样轻轻拂了拂自己长长的黑发,接着说道:“结婚生子本就是很自然的事呀。要是贵族的话,有几个侧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呀,你对延续血脉这事有什么不满吗?” “所以说我这情况比较复杂呀…… 我还没打算组建家庭呢,工作的事我慢慢再想办法吧。” 我努力甩开那快要浮现出来的黑色阴影,一口气把汤喝完,截断了这个话题。 玛奥莉涅虽然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不过大概是看到我那难看的笑容了吧,还是不情愿地不再提这事了。 —— 结婚啊…… 我也会有能安定下来的那一天吗? 稍微冒出来的这个烦恼让我的脑子变得迷迷糊糊的。 只是,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感觉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 “作战失败了。切入话题倒是挺自然的,不过,反倒让问题变得更严重了呀。” “她一下子就露出一副很失落的样子呢。这下竞争对手变多了呀。” “现在她已经算是我们这边的人了。得尽快商讨包括她在内的新作战计划了。” 那低语声随着风渐渐消失了。 只是,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边的埃莉内拉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很不情愿的表情,赫姆梅和塞克斯顿也都移开了视线。 “哎呀呀,感觉你的团队好像卷进了挺麻烦的事里呀。” “在被卷入更复杂的事之前,我们也差不多该告辞了呀。还得向奶奶汇报情况呢。” 赫姆梅说着起身,像是要准备离开了,塞克斯顿则赶忙把行李扛到肩上。 只有什么都没拿的埃莉内拉,不知为什么满脸笑容地站到我面前,像个门神似的。 “好久没这么痛痛快快地全力打一场了,虽然输了,不过很有意思呀,阿咪(原文‘アマミ’,音译)!下次我可绝对不会输了哦!啊,下次也不许用机甲哦!” “不打了呀。我要是能选的话,也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了呀。” “咦 ——!?阿咪你都能把人狠狠地摔出去,还怕疼呀,逃跑可太耍赖了哦!” 她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还红着眼睛,气呼呼地瞪着我。 要是她没有 “业火少女”“地狱之火” 之类让人觉得不安的绰号的话,那可真是个挺可爱的姑娘呢。要是捏捏她那鼓鼓的小麦色脸颊,她估计会乖乖地瘪下去吧。 “哼 ——,算了…… 真小气呀。喂,塞克斯顿,你说对吧?” “与其说是小气,倒不如说是被当成小孩子了呀。” 看来我好像挺招塞克斯顿讨厌的呢。我挺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仇怨呀,不过本来我们就是敌对关系,这么一想,好像也没办法呀。 “谁是小孩子呀 —— 哎呀!?” 埃莉内拉又一次情绪激动地准备跳起来,不过正好赶上一拳打在了她的发旋上,她当场就蹲在地上呻吟起来了。那撞击声挺响的,估计挺疼的吧。 “连好好地道个别都做不到呀你。不好意思啊,一直闹到最后了呢。” 赫姆梅甩了甩义肢,带着歉意地笑了笑。我倒是没在意这吵闹,反而更担心他那金属义肢打在她头上,会不会把头给打破了呀。 —— 居然在担心和自己交过手、互相厮杀过的人的安危呀。这可真是挺奇怪的事呢。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挠了挠后脑勺,不过直到最后,玛奥莉涅似乎都还没完全放下警惕,眯着眼睛警告赫姆梅道。 “别在路上耽搁,赶紧走哦。要是在王国境内优哉游哉的,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哎呀,真受不了呀。那我就给你留个担保吧,算是还你的人情。” 赫姆梅就像个想出了恶作剧点子的顽童一样,脸上露出坏笑,朝着玛奥莉涅走过去,凑到一脸戒备的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能明显看出玛奥莉涅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还是羞耻,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就看不出来了。 不过,赫姆梅似乎对她的这个表情挺满意的,离开她身边后,举起一只手,转身就准备走了。 “那,我们走了呀。你们也小心点哦。” “那么…… 希望最好别在战场上再见面了。” “我 —— 还 —— 会 —— 来 —— 的 —— 哟 ——!” 塞克斯顿规规矩矩地端正姿势,微微低头行礼,埃莉内拉则一边啪啪地挥着手,一边跟在赫姆梅后面离开了。 留在视野里的那红色双马尾特别显眼,不过那感觉更像是一种让人想要避开的感觉呢。 “真希望他们别再来了呀。” “那丫头吵吵闹闹的,跟个爆竹似的。咱们也走吧。” 听着我有气无力的嘟囔,达马尔也像是累了似的,一边用便携式烟灰缸把烟灭掉,一边招呼着女孩子们准备撤了。 就算在这里和帝国的大将军大闹一场,就算混合群体和帝国的谜团变得更深,我们眼下必须得考虑的,还是去调查泰克尼卡的地下情况呀,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我想着想也没用,就把这些事都抛到脑后,准备跟在大家后面走,不过看到玛奥莉涅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儿,我便停下了脚步。 “玛奥?怎么了呀?” “啊!?啊,对,对不起,没,没什么事啦。咱们走吧?” 我都已经站到她面前跟她说话了,她却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哆嗦,然后动作很不自然地逃也似的进了玉匣号里面。 反正这狭窄的车里也没地方可藏呀,她很快就坐到了平时坐的后排座位上,还一边捂着胸口,一边轻轻地呼了口气。 —— 唉,大概是有不想被别人问起的事吧。 第145章 大地母亲的装填 天亮后的第二天。 我们返回了斯诺莱特?泰克尼卡(音译),继续着手之前的工作。 达马尔带着阿波洛妮娅和玛奥莉涅,再次前往泰克尼卡的仓库内搜寻物资,我则和修妮娅、法蒂玛一起堆砌沙袋,构筑防御阵地。 要是能把大门前的地面挖开,修成堑壕就好了,可根本没办法翻动那混凝土的地面呀,所以只能把装满土的麻袋堆积起来,权当简易的墙壁了。 这防御工事要是遇到装备精良的敌人,估计一下子就会被轰得粉碎吧。不过,对于火力不足的我们来说,能削减一下克拉克(音译)机关枪或者马基纳(音译)突击枪的威力,也是很重要的呀。 只是,我们自己没办法准备那么多麻袋,而且填土、运土的人手也不够,所以就拜托了费尔利(音译),让温迪凯塔(音译)他们也来帮忙了。 “这下,装满了呢…… 嗯。” “好嘞,修妮娅,出发吧。” “嗯。” 温迪凯塔他们制作的沙袋,由穿着翡翠机甲的我和力气大的法蒂玛装上玉匣号,然后由修妮娅开车运往地下。 到了大门前把沙袋卸下来,接着就在那儿指挥着两人继续构筑阵地,直到运来的沙袋都用完为止。 不管用不用马基纳,作为陆战步兵,构筑防御阵地都是必须要做的事呀,就算没有专用的便利工具也得干。 就这样反复作业了好几个小时,到后来都觉得去数往返了多少次简直太傻了的时候,修妮娅碰了碰我的腰部装甲。 “我提议结束作业吧。外面的作业效率也降下来了,而且我也快到极限了……” “刚才看到的时候,那个暴脾气的家伙都已经累得不行了呢,我也开始觉得累了呀。” “是呀…… 明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因为用了马基纳,我倒还没那么疲劳。不过,长时间右臂几乎都不能动,这也挺痛苦的,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就赞同了修妮娅的意见。 在作业中,疲劳可是最大的敌人呀。本来我们的人数就算加上温迪凯塔也还是不够,大家都是靠着各自的身体能力在尽量提高作业效率呢。 话说回来,连能和法蒂玛较较劲的暴脾气 —— 也就是伊莱?格林利(音译)都最先累得不行了,由此也能清楚地看出其他温迪凯塔那帮人有多厉害了。 毕竟呀,就算我们出来通知今天作业结束了,可那被夕阳染红的沙袋制作现场,那势头就好像打算通宵干活似的,还在不停地运转着呢。 “加把劲,别停下!这可是那位大人期望我们做的事啊!对于我们这些除了战斗别无所长的温迪凯塔来说,这可是无比珍贵、承蒙恩赐的重要工作呀!” 在现场用严肃的声音指挥着大家的,是奇美拉利亚?卡拉?乌尔武尔(音译)的彭德丽娜(音译)。她自己一边往麻袋里装土,一边把装满土的麻袋扛到肩上,在现场跑来跑去的。 那模样,真就跟鬼神一样啊。看来温迪凯塔之间也是有上下级关系的,她对着动作迟缓的阿斯泰里奥(音译)挥舞着拳头,对着发牢骚的人抬脚就踹,用洪亮的声音不停地呵斥、激励着大家,手上的活儿一刻都不停歇。不愧是据说比卡拉还厉害的乌尔武尔呀,这耐力看起来也格外出色呢。 辅助她的是全身覆盖着黑色羽毛、有着色彩斑斓的大嘴巴的奇美拉利亚?库什(音译)。之前见过的,就是总跟在费尔利身边的那只大鸟 —— 塔尔戈(音译)呀。 他用那种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沙哑低沉的声音,向彭德丽娜问道: “喂,袋子快没了呀?” “没关系!已经派人去取了,明天赫尔姆霍尔茨(音译)大人应该就会采购回来的!今天有的这些,今天之内全部弄完!” “知道了。剩下的我都拿过来吧。” 挺好奇他那大嘴巴是怎么发出声音的,只见他微微开合了几下嘴巴,就快步朝灯塔那边走去了。这个男人似乎也很特别呀,一点疲惫的样子都看不出来呢。 不过,现实情况是绝大多数人都不是这样的。而且和一部分奇美拉利亚不一样,肉体相对脆弱的人类那疲劳的状态就很明显了,随着作业时间变长,抱怨声也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我得干这种跟奴隶似的活儿啊…… 啊,烦死了!” 之前法蒂玛说脾气暴躁的伊莱,这会儿浑身是汗地扛着沙袋大喊,也情有可原呀。之前见他的时候,还是个能巧妙地舞动长枪的战士呢,现在碍事的铠甲、外衣啥的都脱了,光着上半身,头上还缠着毛巾。那模样就跟个年轻的土木工人似的,要是再配上点腰间工具,那就完美了呀。 在他旁边,穿着白色长袍的巨大老鼠 —— 也就是所谓的奇美拉利亚?法阿尔(音译),正尖声尖气地咯咯笑着。 除了能用小小的四肢直立行走之外,完全就是只老鼠呀,整体毛色是棕色的,脸颊上有白色的条纹,头顶是黑色的,也就是那种和仓鼠比较接近的模样,不过光看外表,根本分辨不出年龄和性别呢。 不过,这只大老鼠似乎也挺特别的,背着沙袋搬运的速度可比伊莱快多了。而且,还有余力用独特的口音去调侃体力快耗尽的伊莱呢。 “你这身体素质也太差劲了呀,怎么累成这样了呢?嘿嘿,你要是不赶紧干活,小心被心上人嫌弃哦。”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有精神啊……!” “我们平常干的就是这种活儿呀。不过,人类要是连我法阿尔都比不上,不觉得丢人吗?” “你这个腹黑的家伙…… 总有一天,我要收拾你…… 等着瞧吧!” “哟呵?我确实是腹黑了点…… 呵呵?难道你对我法阿尔姑娘有意思呀?” “怎么可能啊!你这卖不掉的老鼠还臭美起来了呀!” 伊莱愤怒地拼命咆哮着,可体力充沛的法阿尔吹着口哨,转眼间就拉开了距离。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沙袋运到材料堆放处,在回去的时候,又挥舞着空麻袋继续调侃他。 它蹦蹦跳跳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不过从它完全把伊莱当玩具捉弄来看,它好像比伊莱年长或者地位更高似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吃亏的果然还是这位青年呀。 “伊莱,别光嘴上说,手别停啊。要是不想干活,我可就直接揍你了哦。” 彭德丽娜一边把手搭在腰间匕首的刀柄上,一边露出带着虎牙的笑容,步步紧逼,那模样肯定挺吓人的吧。能明显看到伊莱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了。 “等,等等啊,皮娜(音译)!?我好好干!我这就干!” “哼 —— 这还差不多。” 伊莱似乎察觉到她是动真格的了,立刻加快了动作,体型较大的法阿尔像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似的,赶紧拉开了距离。 彭德丽娜看着他俩,一边轻抚着毛茸茸的脖颈,一边无奈地哼了哼鼻子,突然,把头转向了我们这边。 “这是阿咪(音译)先生呀。不好意思啊,这家伙让您见笑了,都不止一次了呢。” “没有没有…… 是我对大家要求太过分了。不过现在天都快黑了,今天的作业要不就到这儿吧。” “嗯?都这个时候了呀。不过,我们打算通宵干活呢。毕竟,这是能为那位大人效力的事呀。” 虽说沉浸在工作中,忘记时间的事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这都没注意到天黑了,也太夸张了吧。 大概是对费尔利太痴迷了吧,她只说 “那位大人”,绝口不提其具体名字。有那样的主子直接下达了作业命令,彭德丽娜的眼睛里满是光彩,丝毫不见疲惫呢。 在温迪凯塔他们当中,大概或多或少都对费尔利怀着敬意吧。不过,彭德丽娜的那份敬意似乎和其他人有着很大的差别,周围那些强壮的温迪凯塔们士气明显低落了不少。 “不用这么着急的呀。倒不如说,好好休息一下,避免出现事故或者受伤才好呢。” 照这样下去,就算有人过劳死也不奇怪呀,所以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着劝劝她。 果然,最先做出反应的,就是那个暴脾气 —— 也就是自己人伊莱?格林利了。 一听到 “休息” 这个词,他顿时满脸喜色,本来性格就比较随性,这会儿就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挽着我的肩膀靠了过来。 “对吧对吧,新人!?果然人类就是懂啊!这个毛躁的女人总是按照自己的标准来,可把周围的人折腾坏了 —— 哎呀!?” 我还没来得及提醒他说话注意点呢,这青年的身体就猛地向后飞了出去。那是一记漂亮得让人都看不清的过肩摔呀,就连稍微接触过格斗技的法蒂玛都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最偷懒的就是你了,还好意思说别人呢?嗯?” 卡拉?乌尔武尔的身体能力,能像扔东西一样把作为人类来说已经肌肉发达、体格健壮的伊莱甩出去,看样子是个和凯特(音译)实力相当甚至更强的格斗高手呀。也正因如此,看到她褐色眼眸中浮现出的那夹杂着无奈与愤怒的眼神,我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再看那边被摔在地上的青年,虽然嘴里嘟囔着好像内脏都要震出来了,不过看那样子似乎没受伤,看来彭德丽娜还是手下留情了呀。 话虽如此,她这种做法确实存在不少问题,所以修妮娅很严肃地向她提出了意见。 “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毕竟真到作战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呀。” “作战过程中要是出现什么问题,能护送费尔利小姐以及非战斗人员撤离的,就只有各位温迪凯塔了呀。所以,希望大家随时都能保持最佳的身体状态呢。” 我倒不是想偏袒伊莱,可实际上很多温迪凯塔确实都明显很疲劳了。原本耐力就比较出色的卡拉也就罢了,像凯特那样属于爆发型的,或者本来身体能力就比较差的人类,搞不好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呢。毕竟这是一支种族差异很大的混合部队呀,指挥官要是都按照自己的标准来推进事情,那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故意环视了一下周围,彭德丽娜似乎终于看清现实了,稍微思考了一下后,把厚厚的耳朵往后耷拉了下去,微微皱了皱眉头。 “是啊…… 确实,你们说得对。我还是太不成熟了呀…… 好久没接到那位大人的命令了,高兴得都失去冷静了呢。” “很感谢您的努力。不过,时间还是有的,咱们不用着急,尽量避免出现事故,稳步推进就好呀。” 彭德丽娜略带自嘲地笑了笑,听了我的话后,很有礼貌地低头致歉。虽说听说有着犬类特征的奇美拉利亚,比如卡拉、阿斯泰里奥他们很看重上下级关系,不过乌尔武尔或许不在此列呢。 “我去跟大家说一声。哼,你这家伙,真是没出息呀。” “往别人胸口上打拳…… 你这浑身是刺的家伙,说谁没出息呢……” 不过,或许在下级面前,就会表现得特别有上级的架子吧。 这不,伊莱刚站起来,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屁股,只能踉踉跄跄地拖着脚步跟在她后面。 彭德丽娜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稍微放慢了脚步,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就知道耍嘴皮子。所以都成年了,还不被允许单独行动呢。我得照顾你到什么时候啊?” “喂,喂,什么叫照顾啊……!?咱们好歹是一个团队呀…… 不是吗?” “有没有你都没什么区别。你至少得能帮我点忙吧。” 之前我就感觉,彭德丽娜似乎还兼任着伊莱的指导者呢。我光看外表,觉得伊莱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说不定实际年龄更小呢。 从刚才彭德丽娜那让人眼花缭乱的一拳就能清楚地看出,伊莱和她的差距还远着呢。 不过,这青年听了 “帮一把” 这话后,咬了咬牙,能看出他有着即便只靠自身原本的身体能力,也不服输的坚强内心呢。这一点倒是值得赞赏呀。 “哼…… 行,我、我知道了!走着瞧吧!” “期待着你的表现哦,小、伙、子。全体注意!今天的作业到此结束!开始收拾吧!” “小伙子” 呀。 伊莱肯定会追随着她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强大的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彭德丽娜是个好师傅,也像个好姐姐呢。 我正认同地点着头,觉得这是挺让人欣慰的一幕呢,可修妮娅似乎是从完全不同的角度在看待他呢。 “被管得死死的呀?” “我不否认,不过可别跟他本人说这话呀。” 也不知道他俩之间有没有爱慕之情呢。不过,修妮娅这话要是说出来,可就把伊莱的自尊心给击得粉碎了呀。就算他想反驳,可这个习惯用肢体语言表达的青年,和修妮娅争论哪能赢呀,估计会被怼得精神崩溃,一蹶不振呢。 但愿别出现他冲着修妮娅发火那样的情况吧。毕竟,这个用层层理论武装自己的少女,说出的这种不带感情的话,杀伤力可是很强的呀。 “哥哥,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法蒂玛那拖长了声调的声音传来,缠在我左胳膊上,一下子把我那略带怜悯的思绪给打断了。 不管怎么说,她也帮了不少忙呢。虽说主要是负责往玉匣号上装卸沙袋,可那疲劳程度估计也不比制作沙袋的队伍轻多少呢。 没办法对她置之不理呀,我用空着的右手轻轻摸了摸她橙色的头发,舒了口气,按下了无线电的开关。 “嗯嗯…… 达马尔,这边今天的作业结束了。咱们差不多收工去吃饭吧。” “好嘞,玉匣号停在哪儿呢?” “就停在灯塔旁边吧。上面的炉灶好像可以随便用,咱们自己做饭也行。” 要是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就好了。其实我还挺想喝点碳酸饮料的,不过饮料这东西就别奢望了,所以对阿波洛妮娅做的饭菜的期待,也就不由自主地变高了呀。 “…… 真狡猾。” “嗯?” 好像听到了一声很低很小的嘟囔声,我往右边瞟了一眼,可修妮娅不知为什么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说不定,我自己也比想象中要累得多了呀。 第146章 无法理解的约定 晚餐后休息的时间。 修妮娅帮着阿波洛妮娅用井水清洗餐具,玛奥莉涅说要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便离席了,只有法蒂玛像是想要人抚摸似的,把头靠在我的膝盖上。 我一边温柔地挠着她那大大的耳朵,一边听达马尔汇报今天的情况。 “打不开的房间……?” “啊。怎么说呢,就跟那种一直封闭着的警备站似的,从外面根本没法用物理方式打开呀。而且还是那种类似隔断的门呢,怪不得泰克尼卡那帮人一直以为那就是普通的墙呢。” 从骷髅里冒出紫烟的骸骨说着这话,一边借着昏暗的光线打磨着摘下的头盔。 “会不会是在某个地方集中控制着呢?” “要是原本就是无人的警备站的话,那基本错不了呀。不过也不知道那控制室还在不在呢。” 确实,要是大型设施的话,这种情况倒也不算罕见。话虽如此,这里只有地下仓库这点很难让人信服,地上应该也建有一些大楼之类的建筑,这几乎是没跑的了。 要是在地下怎么也找不到类似集中控制室的房间,那就只能认为很久以前地上的那些设施全都毁掉了呀。 也就是说,那就是些永远也没法再运转的闲置设备了呗。 “只要找不到控制室,先把那儿放着不管应该也没问题吧。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发现吗?” “暂时找到了一些简单的武器。不过,要是用来对付马基纳的话,能用的就只有 5 个一次性的反坦克火箭弹发射器了。其他的就是些零零散散的个人携带火器了。” “那个仓库里居然有这些东西?” “不是啦,有一处像是有人警备站的地方,只有那儿的锁是开着的,是从那儿搜罗来的呀。毕竟这里是雪石的仓库嘛,除了收藏家收集来的那些玩意儿,能找到的基本就只有药品和杂货之类的东西了,武器弹药之类的按理说不会放在这儿呀。” 骸骨再次意识到这里是制药公司的仓库,根本不可能有武器装备,不禁垂头丧气起来。 当然了,药品在如今医学尚不发达的情况下,那可是相当珍贵的东西。不过,现在对于我们来说,需要的不是能治疗伤病的东西,而是能在马基纳的装甲上开洞的武器呀。 所以,能找到可以提升步兵火力的反坦克火箭弹发射器已经算是运气好了。但一想到要用无制导的火箭弹去击中马基纳有多难,就感觉这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果然,关键还是陷阱呀。要是除了塑料炸药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就好了。” “像游击队那样,做几个简易爆炸装置(ied)之类的怎么样?” “那材料从哪儿来呢?” “这不是也不知道嘛!” 骸骨和我对视了一下,表情严肃,随后各自扭过身子,夸张地 “哈哈哈哈”“咯咯咯咯” 笑了起来。不过,那干涩的笑声很快就变成了叹息声,我俩又同时垂头丧气起来。 哪怕能搞到一发炮弹、一颗地雷也好呀,这样作战的灵活性肯定能切实提高,可现在连这都弄不到,我都有点讨厌逐渐习惯这种现代环境的自己了。 “哥哥,在这次作战里,我能做些什么呀?” 我耷拉着脑袋,一睁眼,就和仰面朝上的法蒂玛四目相对了。 她那闪着光的金色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我,那呆呆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不过,不知为何,总感觉她好像有点不安,挺奇怪的。 “怎么了呀?” “我的力量,既没法和马基纳战斗,也没法帮上什么忙,只会成为累赘 —— 可是,即便如此,光看着哥哥战斗,果然还是……” “啊,” 达马尔挠了挠后脑勺,因为之前经历过与黑钢战斗时玉匣号的情况,所以骸骨这会儿应该是想起那事儿了吧。我也特别能理解法蒂玛的心情呀。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没办法随便敷衍她的这份心意。 “法蒂很善良呀。不过,和马基纳战斗是我的工作,希望你相信我,等着我就好啦。” 我一边放松嘴角,露出笑容,一边比平时更温柔地抚摸着她橙色的头发。我要是把手顺着脖子后面伸过去,法蒂玛就会像怕痒似的扭动身体,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就 “呜呜” 地哼唧着,把长着大耳朵的脑袋在我膝盖上蹭了蹭。 “哥哥,我觉得你挺狡猾的呢。” “大人就是这样狡猾的呀。” 法蒂玛倒也没反驳我这老掉牙的借口,不过却像是闹别扭似的,把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膝盖上。结果我的腿又开始麻了,我也只能无奈地干笑几声了。 达马尔把香烟踩灭了,大概是对我俩这样的互动感到无奈了吧。 ■ 作战目标是清除并压制地下设施中的威胁。 预计敌方的主战力量是玉泉重工制造的第二代马基纳、黑钢 d-5 若干。主要装备虽然不清楚,但鉴于已经击毁了二号装备火力压制装备机,所以暂且假定剩余的大部分是常规的一号装备突击步兵装备机。需要注意的是,它们虽是无人机,但战斗机动性很出色。另外,也要留意是否存在其他辅助战力。 “这么看来,我们处于劣势,而且差距大到很难扭转局面了呀。” “要是对手不是无人机的话,我早就跑了呀。肯定第一个开溜。” 在地下大门前,沙袋已经高高地、厚厚地堆积起来了,玉匣号就停在这儿。明天就要执行作战了,我们正在确认作战的详细情况。 不过,由于敌方情报太少,所以大部分内容也只是再次确认作战计划而已,倒不如说是对防御阵地进行最后的确认更恰当些。 构筑防御工事已经过去两天了。在沙袋与沙袋之间夹上岩石,然后层层叠叠地堆起来,这样的防御工事,说是在当下凭借突击建造所能达到的最强防御,也不为过。 而且,在修复完装甲的玉匣号前面,也高高地堆起了沙袋,甚至都做好了把链式枪当作临时炮台来使用的准备。最后,还把击毁的黑钢的装甲和盾牌都贴在了沙袋上,和上次毫无准备的情况相比,这次可要好太多了呀。 “打开大门后,用玉匣号的链式枪和翡翠的加特林炮,迎击那些可能会冲向通道的敌人。要是敌方马基纳攻到沙袋正面了,就用事先埋好的塑料炸药消灭它们,尽量在这个地方削减敌方的战力。” “要是敌人不出来怎么办呢?” 修妮娅问道。 “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冲进去把敌人引出来,不过想想之前黑钢出现的情况,应该没必要这么做吧。” “那怎么判断敌人是不是全被消灭了呢?” 接着阿波洛妮娅也发问了。对此,达马尔咔咔地晃动着骨头,回答道: “要是大门里面不再有敌人出来了,就冲进去,把剩下的敌人一个一个地确实消灭掉就行了。” “在确保安全之后,我们就进入内部进行调查,获取必要的信息和物资,然后向费尔利小姐汇报,这样作战就算结束了。” 说起来,这作战计划倒也没什么复杂的地方。要是对手只是些看着唬人但实际没什么厉害的无人兵器的话,那倒没什么难的,不过一想到黑钢的行动,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了呀。 但是,既然要和太古时期的兵器作战,我和达马尔可不能把心里的不安表现出来呀。毕竟之前刚经历了和那种混合力量的战斗,现在又要仅凭我们自己去对抗相当于国家战力的对手了呀。 于是,我尽量轻快地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率先举手的是玛奥莉涅。 “作战的大致流程我算是明白了,不过说到底,我们每个人具体要做什么呀?” “嗯。首先,得让达马尔来操作主炮,玉匣号的驾驶就交给修妮娅了。按照指示行动就行。” “嗯,明白了。” “法蒂,基本就是在突入内部之后,帮忙搬运反坦克火箭弹。那东西挺重的,大概需要阿波洛妮娅辅助一下吧。” “好的。” “阿波洛妮娅,如果马基纳突破了防御工事,就用反坦克火箭弹发射器保护大家。不过说实话,这主要是防御用的,所以比起消灭敌人,更重要的是优先保证自己能活下来哦。” “我没什么信心呀…… 不过,明白了。” “嗯。然后,最后是玛奥 ——” 我环视了一圈大家的脸,确认大家都明白了各自的指示后,最后又把视线转回到玛奥莉涅身上。 到这儿为止,其实都是已经很明确的内容了。只要根据每个人能做的事,合理安排人员就行了。 不过,我盯着她那琥珀色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下子愣住了。结果玛奥莉涅显得有点不自在,身体晃了晃,稍微移开了视线,拨弄了一下头发。 “怎、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呀?” “…… 不好意思啊。我一时想不出能让你做什么。” “啊?” 要是没说出这么荒唐的话,说不定气氛还能好一点呢,我这么想着。 不过,等我自己都苦笑起来的时候,那种好气氛肯定是不可能再有了,原本瞪大了眼睛的玛奥莉涅,很快就像被激怒了似的凑了过来。 “喂、喂!这算什么呀!总该有我能做的事吧!?” “就算你这么说…… 我暂时也只能说让你按照达马尔的指示随机应变之类的话了呀。” 她是个很优秀的剑士,这一点毋庸置疑,可近身和古代兵器战斗实在是太危险、太莽撞了,我实在是想不出能让她做什么呀。 所以我也只能伸出双手,做出安抚的手势,说着 “好了好了” 之类的话。这位贵族千金似乎也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不好意思了,她把手放在自己黑色战斗裙装的胸口处,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过,她的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一直紧紧地盯着我呢。 “…… 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光看着呀,你明白的吧?” 要是觉得她讨厌战斗,可又说光看着也不行,会让人觉得这姑娘挺任性的。不过,这其实是很正常、很人性化的矛盾心理呀。 就在前几天,法蒂玛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我还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应让她信服的呢。所以我也同样对她露出了微笑。 “谢谢你,不过这是我的战斗。这里就相信我,交给我吧。” 这样不行啊,我要是再这么说下去,玛奥莉涅的肩膀又紧绷起来了,不过这次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慢慢地摇了摇头。 “哼~~~!唉…… 你这话可真够狡猾的呀…… 那至少答应我一件事吧。” “答应你?” 我完全想象不出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被她那认真的琥珀色眼睛盯着,想着只要能让她满意就行,于是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玛奥莉涅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把右手食指指向我的胸口。 “听好了哦?等这件事结束了,你要好好地面对大家哦?光知道勇敢地战斗什么的,我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呀。” 她眯着一只眼睛说这话的时候,我脑袋里顿时冒出了一堆问号。 面对大家,这是什么意思呀?当然了,我也不是想不到一点头绪,可为什么是她提出这个要求呢,这才是我更先想到的问题呀。 然而,我刚想开口问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玛奥莉涅却抢先接着说道: “只要你能活着回来,大家肯定会告诉你的呀。当然了,这个‘大家’里,也包括我哦?” 这言外之意就是,她现在并不打算在这里把话说明白呀。 话虽如此,也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答应一个约定呀,我困惑地向周围求助,想看看大家的反应,结果不知为何,感觉大家好像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似的,营造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氛围。 “虽然说得挺突然的呢。不过,我也赞成这个约定哦。” “嗯…… 那个,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呀,我应该也是站在贵族大人这边的吧……” “我会好好等着的哦。” 法蒂玛有点不服气地抱起双臂,阿波洛妮娅像是觉得挺抱歉似的挠了挠后脑勺,修妮娅则微微抬眼看着我。结果我也没处躲了,最后只能转向达马尔。 “那个,我怎么有点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啊……?” “够了!够了!!我算是知道你这人有多死脑筋了,剩下的等结束之后你就等着瞧吧!!别再让我上火了!要是我因为压力大秃头了,你负得起责吗!?” 骸骨突然一边挠着头,一边大声怒吼起来。虽说他那骷髅脑袋里本来就是一片漆黑,可这会儿那架势,虽说比不上哈利迪(音译),但感觉都要从嘴里喷出火焰吐息了似的。 我肯定是触碰到他的逆鳞了,这一点错不了,可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火,都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好,只是一个劲儿地陷入混乱之中。 “对、对不起啊?不过,你说秃头…… 你连头发都没有,更别说头皮了呀。” “烦死了!可恶,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 你替我啊,混蛋!!” 我还以为他会不管不顾地用金属手套打我脸呢,我低着头偷偷瞄了一眼达马尔,却发现他用那金属的玩意儿捂着脸,不知为何,眼泪像瀑布似的流个不停。还是一如既往地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呀。 暂且不管他了,看样子这爆发式的怒火只是一时的,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松了口气。不过,现状并没有什么改变,我还是被大家围着,脱身不得,玛奥莉涅则双手叉腰,朝我逼近过来。 “那,你答应这个约定吗?” “不是啊,可我都不知道内容是什么的约定,也没法保证能做到呀 ——” “好了好了,别讲那些大道理了。我是知道你能做到才这么说的呀。所以现在只需要你答应就行,明白吗?” 看来这会儿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呀。不过,我心里想着,哪怕被时代遗忘,我也是个步兵,哪怕只剩我一个人,我也要战斗到底,于是我脸上挂着苦笑。 “这可真是强词夺理呀。” “听、懂、了、吗?” “…… 嗯。” 在她那步步紧逼的笑容面前,我这个最后的小兵瞬间就投降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再强硬的人也有软弱的一面的证明吧。 该怎么说呢,我好像一被玛奥莉涅强势逼迫,就硬气不起来了。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吗,每次都被她的这种气势压倒,对于她那些有些强行的请求,都没办法拒绝呢。 看着我这没出息的样子,这位美人却 “咯咯咯” 地笑了起来,好像还挺开心的。 “嘻嘻,我拿到你的承诺了哦。只要你能好好面对大家,说不定呀,对、你、来、说,也会有好事发生哦?” “好事……?这是什么意思呀?” 我对她着重强调的这个含糊的词感到疑惑,歪了歪头。和大家坦诚相对,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玛奥莉涅就能好像代表大家的意见似的说话了,看来她和大家之间的信赖关系已经很深了呀。不愧是社交能力很强的贵族呀。 不过,就在她刚说完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我们这边的三个人突然一起有了奇怪的举动。 “啊,那个…… 主、主人?要是可以的话,那个,在做这种事之前,希望您能稍微考虑一下氛围之类的呀,我这少女心呀,会有点…… 嘿嘿,我、我还没有过那种经验呢。” “不好意思啊。我是真没搞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也不知道阿波洛妮娅是不是有甩尾巴扬起灰尘的癖好,这会儿她 “嗡嗡” 地快速甩着那粗粗的尾巴,那动静可不小。而且她脸红红的,身体还扭来扭去的,看着有点怪异呢。 毕竟我对少女心这玩意儿实在是不了解呀。要是没有专门的书讲解一下,我估计永远都理解不了吧。结果就连她所说的氛围,我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了,感觉就像是某种点心似的,很快我就放弃思考了。 “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喵呜喵呜喵。” “法蒂,你一个劲儿地小声颤抖着喊‘啵’,我也听不懂呀。还有,别变回猫了呀。” 再看法蒂玛这边,这会儿都已经不说人话了。脸热得通红,就跟喝醉了似的,脑袋晃来晃去的。她那大大的耳朵朝着四面八方转来转去,也不知为何,只有那长长的尾巴笔直地伸着,一动不动。 我看她这样子,担心她身体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就向修妮娅求助,结果修妮娅这边一回头,立刻紧紧地抓住披风的衣角,眼神慌乱地四处张望起来。 “那、那个,请不要看这边呀。” 这可让我怎么办呀。 不过看修妮娅的样子,推测法蒂玛的状态应该是没什么异常的吧。 只是,一旦判断出她身体没什么问题,那就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呀。 “好啦!我知道了!!达马尔,不好意思啊,你去上报说明天开始作战吧!我要睡了!” 说把一切都托付给未来的自己,这话听起来倒是不错。 但是,把这些让人惊愕的女人们丢在一边,自己在驾驶座旁边的通道铺上睡袋然后钻进去的样子,要说人们把这称作是逃避到梦里去,我觉得也没错啊。 第147章 伙伴的角色 恭一钻进玉匣号后,大家也陆续回到各自的床铺休息了。 那种永远都不厌其烦地上演的男女情事,对我来说,带来的是一种烧心般的感觉,甚至让我下定决心,赶紧把交代的事儿做完,然后倒头就睡。 然而,当我不耐烦地走到外面时,这次的 “始作俑者” 玛奥莉涅也跟着出来了,我关上后舱门后,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那个胆小鬼,把麻烦事儿全扔给别人,自己倒先跑了啊。” “确实呢,一到这种时候就变得优柔寡断了呀。” 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几分无奈,却又透着股亲昵劲儿,总之是一种格外柔和的神情。 至少在现代苏醒之后,那家伙身边的女性缘挺旺的。不,除了那种纯粹出于工作关系的交往,他和男性之间的亲密往来基本为零。我倒不是自恋,只是觉得除了我之外,他大概没别的同性好友了吧。这都已经不是让人羡慕的程度了,而是让人嫉妒啊。要是我哪天舍弃了人心变成妖怪,原因肯定就是这家伙,谁叫我没那身肉,人畜无害却也只能干看着呢。 当然了,我还没腐朽到因为这点嫉妒就对搭档动真格起杀心的地步。毕竟,我连能腐朽的肉身都没有呀。 也正因如此,对那些有血有肉的家伙们的感情产生兴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也挺自然的嘛。 “我倒是想先问问啊,你也打算加入那个死脑筋老好人的粉丝团了是吧?” “哎呀,别让人家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呀。” “我是真不明白啊,那家伙到底哪儿好了?我要是女的,才受不了他那爱给自己找麻烦的性子呢。” 我对着别过脸去隐藏表情的玛奥莉涅,咔咔地晃动着干枯的骨头,弄出声响。 我都想问她个把小时了,这家伙到底使了什么魔法啊,俘虏、奴隶、榆木疙瘩,到最后连贵族千金都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难道说,那种把温柔用糖腌起来装在瓶子里的家伙,在现代女性当中是潮流所向吗?不过这也只是我一时瞎琢磨的念头罢了。 我脑子里尽是这些无关紧要的胡思乱想,不过就算我模拟了好几次要是自己是异性会怎样,面对他得出的结果也依旧糟糕,简直就是个 “事故现场”。搭档的感情嘛,要是作为朋友,还能帮着出出主意,可要是变成恋爱感情,那就太重、太麻烦,太让人头大了。 可即便如此,身旁这位黑发的小姐,那张标致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喜悦之色。 “…… 对我来说呀,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看到真实的我呢。不管是贵族也好,骑士也罢,相处起来都挺麻烦的呀。” 她这天然呆的性子,到这儿算是得到印证了。要是故意这么做的话,那可够让人反胃的,但她能自然而然地触及别人的内心,就这一点来说,作为人来讲还是挺值得赞赏的。 既然如此,我这空空的脑壳里就冒出了一个充满幻想色彩的疑问。 “你们这些贵族,平常能自由恋爱结婚之类的吗?” “不行的呀。贵族很看重面子,而且最重视门第了。女孩子嘛,能嫁的自然是王侯贵族,或者嫁给有势力的贵族子弟,成为提升家族名声的工具呀。我也不过就是其中之一罢了。” “那你干嘛还特意…… 哎呀,问这个好像有点冒昧了啊。” 有地位的家族极其看重血缘关系,甚至到了完全不考虑个人意愿的地步。 可即便如此,玛奥莉涅还是带着些许开心的样子讲起了自己的处境。相反,这反而让人感觉她像是在强撑着,让人连打趣她都有些犹豫了。 “哎呀?没想到你还挺会关心人的嘛。” “哼,别把我和那个心思迟钝、只知道自我陶醉的傻大个,还有你这个厉害的骸骨先生相提并论呀。” 我可不想让别人觉得古代人全都是那样的,于是瞪向玛奥莉涅。不对,准确来说,是做出了瞪她的样子吧,毕竟我这用硬质材料做成的眼洞,无论如何也没法像眼皮那样活动呀。 也不知道她是察觉到了还是没察觉到我的心思,只见她稍稍垂下视线看向自己的手,然后带着一丝落寞,轻轻地嘟囔了一句。 “…… 那个人呀,对我说了些奇怪的话呢。” 是那家伙啊,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满脸胡茬、装着义肢的无赖汉。 我和他那种类型的人还算打过不少交道,就个人评价来说,他这人挺好相处的,而且脑子也不笨,偶尔一起喝喝酒什么的倒也不错。 不过,听了玛奥莉涅嘴里说出的话,我对他的评价多少得改改了。 “要是不喜欢,干脆把贵族身份辞了不就得了,他是这么说的吧?” “啊?那种强化版的小混混,哪句话能把这种事儿说出来呀?” “听修妮娅说呀,他原本有可能是帝国贵族呢。不过现在只是个收藏家罢了。我不知道在他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但想必是察觉到了我的迷茫吧。” 我虽然觉得他不是个普通的小混混,可没想到居然有可能是元贵族啊。虽说只是一种可能性,但我差点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在获取知识并不容易的现代,一个能分辨各种信息的男人可挺难得的。这么说来,就凭他那副模样却有着贵族身份这一点,还真莫名地让人觉得可信呢。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亨梅(音译)的谜团,于是我在这干巴巴的脑袋里反复琢磨着玛奥莉涅的话,然后用严肃的口吻说道: “迷茫…… 那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挺不好意思说的 —— 之前我对恭一哭诉过,说要是活着就得像拼命一样去战斗的话,那我才不想当什么贵族之类的话呢。” “啊,原来如此。然后那家伙就说,要是不喜欢那就别当呗,之类的话,所以你就喜欢上他了?” 这事儿可真够单纯的呀。倒也不至于说听了觉得亏,只是光听这话,脑海里就能浮现出那场景,一如既往的老套啊。 当然了,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大多时候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儿。很多时候,可能就因为一句话心里就舒服了,再进一步的话,就可能产生好感或者发展出别的感情了。 我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把心里想的全说了出来,结果玛奥莉涅一下子满脸通红,那架势像是要冒热气了,同时又好像有点不甘心地咬着后槽牙。 “哼 —— 才、才不是呢!因为以前从来都没有人,听过我这些任性的话呀……” “你还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肉麻的台词啊。然后呢?你想怎么样啊?” 听着她那渐渐没了底气的话,我感觉就好像在一句一句听少女漫画里的台词似的,浑身不自在。不过,听年轻人那些酸酸甜甜的恋爱事儿本就容易让人起鸡皮疙瘩,要是对象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那倒还多了几分温馨的感觉。所以我才做出了催促她接着说的样子吧。 于是她一下子从刚才那害羞的模样转变成了一副无奈的样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就是呀,我也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只是想着想着,就觉得好像变得开心起来了呢。” “哦?说不定那家伙会满足你的愿望呢,把你从贵族这个牢笼里带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呀,你是不是就做着这种白马王子式的美梦呢 —— 哎哟!?” 我的头盖骨挨了一记漂亮的耳光,晃得咔咔响。 看来我打趣的方式太露骨了,玛奥莉涅气得眼角吊起,怒目圆睁。她这表情还真是变得够快的呀。 “别、别把话都说得这么直白呀!!什么嘛,我又不是那么单纯的人!” “就、已经够单纯的了吧…… 爱做梦的小姑娘还是收敛点儿吧。” “你要是再乱说,我可就用佩剑招呼你了啊。” 愤怒可不只是像熊熊燃烧的火焰那样的东西哦。有时候,那种像冰一样冰冷的愤怒反而更可怕呢。 我看到她那蜂蜜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来自自己人却又意想不到的杀气,吓得我赶紧闭上了嘴。在弗里德里希(音译)那次骚乱中,我知道要是斩首的话,凭借把头盖骨从脊椎上分离这种 “绝技” 还能逃过一劫,可要是被人把剑捅到嘴里,那可就躲都没处躲了,所以说实话,我可不想去试试啊。 所以我赶紧收起了开玩笑的样子,尽可能用严肃的口吻说道: “…… 我有个忠告,就一条。” “什么呀,这么郑重其事的。” 一阵短暂的寂静。 这是维持这个团体所绝对不能让步,不,是绝不能妥协的部分,我克服了那种害怕被人把佩剑捅进喉咙的恐惧,静静地开了口。 “不管是贵族也好,还是别的什么身份,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别指望着靠那家伙来获得自由,那只会让人笑话。要是你打算站到和他一样的位置上,那首先你得自己走到恭一身边去试试看啊。” “我、我才没指望他呢!到现在为止,我也都是靠自己 ——” 看来是被我说到点子上了呀。玛奥莉涅慌忙地整个身子转向我这边,头发都被甩乱了,声音也变得急切起来。 不过,我无情地晃了晃没有体温的头盖骨,把她的声音压了下去。 “你能和他相遇,不过是奇迹般的偶然叠加罢了。当然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我不否认,可要是你真心喜欢他,坚持说不是出于算计的话,那你要舍弃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要是你想着和恭一私奔,就能让国家、让贵族都闭嘴的话,那你肯定迟早会后悔的呀。” “哪、哪有这种事……” “恭一确实挺温柔的,在我看来,他也是个不错的家伙,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其实脆弱得很,要是没人支撑着,感觉随时都会崩溃的。就他那样自己都站不稳的人,你觉得你能做到这些吗?” 在我看来,天海恭一这个男人,是个强弱极端并存的不稳定存在。就身体方面来说,毕竟他以前是特种部队的,强得惊人,可他的心到现在还被过去束缚着,一直在动摇呢。要是再让他背负更多的精神负担,那说不定一切就都毁了呀。 我觉得自己都快操碎心了,可麻烦归麻烦,除了他也没别人能当我的搭档了呀。结果倒好,现在担心都超过了嫉妒,都到了不得不说这些话的地步了,真是让人来气。 “别哭丧着脸呀。可能这话听起来有点刻薄,但这真的只是忠告而已呀。这是为了你、为了他,也是为了玉匣号上所有人的未来啊。” 让女人哭的地方,那应该是在床上,而且那眼泪也得是因为感受到幸福才流的呀。 我在还有肉身的时候发过的这样的誓言,大概和我现在这副身躯一样,变得空洞无物了吧。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角色当得可真够倒霉的,我点燃香烟,借着那小小的光亮,看到玛奥莉涅像是要藏起泪眼似的,背过了身去。 “明明长着一副恶魔似的模样…… 却挺喜欢他的呢,那个人的事儿。” 这个贵族,怎么说起话来还带着这种鼻音啊,真让人受不了。 我好不容易借着抽烟装出点潇洒的样子,结果被这浑身泛起的鸡皮疙瘩弄得受不了,忍不住挠起了身子。 我是绝对不想承认的,不过,大概还是被我说中了吧。我头一回觉得,穿着动力装甲都这么让人烦躁呢。 “啊 ——!!别闹了别闹了,真恶心!!确实,那家伙是个不错的搭档,但不是那种关系呀!我可是喜欢胸大的女人的!懂不懂啊!?我觉得那些腻歪人的家伙都该消失才好呢!!” 我哐哐地晃动着铠甲,大喊大叫起来,玛奥莉涅瞥了一眼我这奇怪的 “表演”,含着泪 “咯咯咯” 地笑了起来。 “那、那你还挺善于观察的嘛,感觉。” “啊啊!没错啊,你这臭丫头!就算那家伙是个腐朽迟钝、没出息的混蛋,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搭档呀!我还想着你们要是能亲近点儿,说不定以后一切都会顺利起来呢,我自己说着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之前还宣称自己能说出比恭一还肉麻的台词呢,结果现在自己就是这副德行。 看到自己像个小丑似的样子,好在玛奥莉涅止住了眼泪,不过这和我后背蹿起的恶寒可太不相称了。 所以我故意说道 “看招!”,然后摘下金属手套,把咔咔颤抖的白骨手伸向她。 当然了,玛奥莉涅只是一个劲儿地笑,已经不会再害怕我这样了。 “你浑身上下都没有皮肤呀,真是的。不过,你的忠告我收下了哦。” 她用拳头轻轻碰了碰我的骨头手掌,然后朝着虚空吐出一口烟,一脸遗憾的样子。 她盯着那渐渐散去的紫色烟雾看了一会儿,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转身往回走,在伸手去拉玉匣号的舱门时,却又突然停住了。 “虽说都说恭一很温柔,不过你其实也挺好的呀,骷髅先生。” “咯咯咯!我这恶魔可没那么多算计呀!我只是觉得,不管过去怎样,每个人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我也就是这么想的罢了。” 对于她这出人意料的评价,我一边拍手一边笑着回应。 所谓的温柔,不过是有着另一面的幻想罢了。至少,我是这么评价自己的。 可即便如此,背对着我、晃动着那乌黑亮丽长发的玛奥莉涅,不知为何,看上去像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 谢谢你呀。” 她的声音被关闭舱门的声音盖住,有点听不太清。 不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头盖骨上的耳孔却神奇地听清了这话,我嘴里叼着那难抽的香烟,吐出一口烟来。 —— 女人这种生物,可真是狡猾啊。也可能只是男人太傻了吧。 牺牲了一根香烟,换来的是贵族千金的泪眼和感谢。可即便如此,这却让我心里涌起了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类似伤感的情绪,我也只能无奈地抬头看向昏暗的天花板了。 “—— 没想到我这副骨头架子,也能迎来所谓的人生之春啊。” 这句大概没人能听见的嘟囔,被混凝土墙壁吸了进去,渐渐消散了。 少女们那些靠抗争或许就能实现的恋情,对我这副只剩骨头的身躯来说,是太过美好的东西了。我一边看着那永远不会迎来春天的惨白的手,一边踩灭了那灼烧着地面的香烟。 第148章 开火 玉匣号的以太机关按照一定节奏发出低沉的声响。 坐在驾驶座上的修妮娅神情紧张地握着方向盘,阿波洛妮娅反复默念着反坦克火箭弹发射器的操作步骤,法蒂玛不断加大握住自己斧剑的力道,玛奥莉涅则一丝不苟地穿上铠甲,同时看着正在做出击准备的我。 “各传动系统及系统正常。射击控制装置、武器识别完成。发电机输出处于稳定的正常值。跳跃助推器运行良好。” gh-m400t 的字样浮现在头戴式装置上,此外还有显示机体各部位状况的指示器。右腕变成红色,提示有损伤,但我选择无视它。 伴随着尖锐的运转声,蓝色钢铁打造的步兵机甲站了起来,它搭载了尽可能多的武器弹药,外观看起来十分锐利。 “无线信号强度 ——” “能听见。” “嗯,没问题。” “好的。” 确认了达马尔和修妮娅的回复后,我缓缓从后部舱门迈出脚步。 在眼前这片毫无生机的混凝土打造的地下空间里,堆满了温迪凯塔们挥汗如雨大量制造出的沙袋堆成的小山。我单膝跪在一角,压低身子,将加特林炮的炮口对准大门的方向。 “现在,开始作战。” “明白,现在开启大门。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事吗?” 伴随着警报声,警示灯明灭闪烁,大门缓缓打开。 我望着那扇门,苦笑着心想,自己这话还真是挺不吉利的。 “话说啊…… 我想去泡温泉呢。” “哈哈,你这家伙到底有多喜欢泡澡啊?” “我觉得波罗姆尔(音译)那里应该有蒸汽浴吧。” “不是,桑拿也不错啦,但我是想泡在热水里啊。偶尔泡泡也挺好的吧?” “真奢侈啊。” 按照现代的常识来看,修妮娅会说出这般尖刻的话倒也情有可原。 不过,对于曾经把日常泡澡当作寻常事的我来说,不管是从卫生角度还是精神层面,都希望能过上平日里可以慢悠悠泡在热水里的生活。800 年前播放过的沐浴剂广告,吹嘘着即便缩短泡澡时间也能消除疲劳之类的卖点,我打心底觉得它搞错了该削减的部分。 “偶尔是该享受一下嘛。要是今后在某个地方定居下来,在家里建个能让大家一起泡澡的浴室怎么样?” 考虑到达马尔的秘密以及玉匣号的隐蔽之处,想要在城镇中安家本就困难重重。要是在郊外新建房屋或者购置房产的话,那费点功夫打造个浴室倒也无妨。 然而,就在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时,不知为何,无线电里却传来了惊愕的声音。 “呀 ——!? 恭、恭一,这也太不知羞耻了!” “…… 什么呀?” 我实在搞不懂到底哪里有不知羞耻的要素啊。我盯着不断敞开的大门开口处,把头戴式装置咔咔地歪了一下。 “就、就是…… 泡澡是要脱光衣服的呀,而且,大家一起的话…… 我、我可……” “等一下啊!我可没说要和大家一起泡澡 ——” 面对修妮娅这离谱的发言,我赶忙大声解释,想要消除误会,结果却被那尖锐的警报声给盖了过去。 “没时间了,你们这些满脑子粉色想法的家伙。卿卿我我的事儿等作战结束再说吧。” 大门完全打开的瞬间,雷达上红色光点急剧增多,我瞬间切换到作战状态。 在微微倾斜的通道另一头,随着大门开启同时亮起的灯光映照下,一群黑色装甲的家伙现身了。 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喝啊!!” 伴随着电机的驱动声,那将六根枪管捆在一起的圆筒开始旋转,随着一声如同怒吼般的声响,火焰喷涌而出。 以惊人速度喷射而出的子弹,威力究竟是突击步枪的几倍呢。 毫无防备现身的黑色钢铁机甲,还没来得及做出躲避动作,装甲上就溅起了火花,头部单元被轰掉,向后倒了下去。那哐哐撞击地面的声音,大概是因为一些零件被炸得四处飞散了吧。 “击破 1 个。后方有多个反应。” 越过倒下的黑色钢铁机甲残骸出现的,是一群形似毛毛虫的 “克拉克”(音译)机甲。它们那如同横着摆放的茶筒般的机体上伸出的四根细腿快速移动着,无所畏惧地冲了过来。 “咔咔咔咔!统统给我变成废铁吧,你们这些罐头!” 伴随着达马尔的呼喊,玉匣号的链式机枪喷出了火舌。 那如同打击乐器般按照一定节奏轰鸣的枪声,轻易地就像穿透纸片一样贯穿了那些只配备警备用装甲的 “克拉克” 机甲。 只是,“克拉克” 机甲的威胁之处在于其凭借着高产量和低成本所带来的庞大数量。这些只会进行简单行动的无人兵器,正如达马尔所说的那样,跨过变成废铁的同型机甲继续逼近。 嘈杂作响的对人机枪的枪声,以及子弹被装甲弹开的声音,让地下的空气都噼里啪啦地颤动起来。再加上时不时有伴随着爆炸声沙袋被炸飞的情况,所以从无线电里传来修妮娅的呻吟声也就不足为奇了。 “后方出现重型‘克拉克’机甲!” “一个制药公司而已,至于布置这么森严的警备力量吗?” 比起普通型号体型更大的它们,可不是单纯用于警备的,而是实打实的军用机甲。它们配备着重型机枪、自动榴弹发射器,甚至还有用于近战的谐波刃(音译),其威胁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在于,由于它们注重机动性和量产性,或许并没有能够承受链式机枪或者突击步枪直击的装甲。不过,一想到它们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也就没什么可值得高兴的了。 “啊 —— 可恶,怎么这么多啊!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啊!是哪个混蛋!到底是哪个昏庸的议员把税金浪费在这种地方啊!我们这边的弹药要见底了啊!” “这是对方设的陷阱啊!再坚持一下!” 即便优先击毁了那些越过沙袋冲过来的普通型号以及威胁度较高的重型 “克拉克” 机甲,显示剩余弹药数量的计数器也在眨眼间不断减少。 但还没结束,会设陷阱的对手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就在我暗自咬牙的瞬间,“克拉克” 机甲群的后方出现了几道红色的光线。 “警戒!前方出现黑色钢铁《d - 4》!正主登场了!” 有四架配备着盾牌和突击步枪这种常规突击装备的机甲。 不过,或许是得知了最开始出现的黑色钢铁机甲在通道内被单方面击毁的消息,它们特意从跳跃助推器中喷出青白色的火焰,将盾牌架在正面,气势汹汹地朝着通道冲了过来。 面对转眼间就逼近的对手,我这操作不便的加特林炮根本来不及发动攻击去应对。好不容易才将冲在最前面的一架击落,可另外三架却毫发无损地降落在了大门前的广场上。 “三架啊…… 恭一,这下可……” 从之前的战斗情况来考虑,修妮娅声音发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实际上,单看它们的移动方式,就不像是普通的无人机甲的行动。而且一旦陷入近距离混战的话,我这不够灵活的加特林炮就跟块累赘的大石头没什么两样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这一切都是为了此刻而准备的。” ◆ 伴随着仿佛撼动腹部的地鸣声,以及从未听过的破裂声从地下轰然响起,费艾丽(音译)像往常一样在办公室里 —— 对她来说这里或许算是王座所在之处吧 —— 喝着红茶。 在她旁边,表情如岩石般冷峻的奇美拉利亚?希希(音译)、赫尔姆霍尔茨(音译)背着手,像铜像一样纹丝不动。 “简直就像打雷一样。” 对于费艾丽的自言自语以及晃动的茶具,赫尔姆霍尔茨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在表示自己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他带着那令人胆寒的猪面面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不过,可能是觉得这样太无趣了吧,费艾丽主动开口跟他搭话了。 “霍尔茨,你以前见过他们战斗吧?” “是的。” 很明显这是在问自己,巨人希希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转过身,深深地弯下腰行礼。 然而,赫尔姆霍尔茨作为臣子总是一本正经地应对,费艾丽的语气却如同跟自己孩子说话一般柔和。 “在你看来,他们怎么样呢?” “说起来,关于那个叫阿马米(音译)的男人,他的战斗方式显得有些怪异,感觉没怎么发力似的。他会使用有着不可思议且威力惊人的投掷武器,看得出经历过不少战斗,但作为战士的那种霸气却丝毫感觉不到。” “伊莱(音译)那家伙好像被那个叫法蒂玛的姑娘狠狠教训了一番呢。” “我所见到的战斗,只有那个凯特(音译)的表现。她的武勇应该是在实战中锻炼出来的吧。年纪轻轻身体素质又不错,也经历过不少战斗,这样的话,新手打不过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确实如此啊。” 费艾丽将手肘支在桌子上。她的脸上依旧带着充满慈爱的微笑,却又像个孩子似的轻轻晃动着茶杯,看着泛起的涟漪。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你,也有对战斗不了解的地方呢。” 赫尔姆霍尔茨是世间闻名的重战士,在隶属于斯诺莱特?特克尼卡(音译)的温迪凯塔当中也是最强战力之一。普通士兵就算成群结队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凭借自身的武勇,光是存在就足以成为让特克尼卡的敌人有所忌惮的威慑力,他经历过的战场不计其数。 这样一个男人坦率地说出 “不了解”,这让费艾丽打心底觉得有趣。 不过,面对捂着嘴轻笑的费艾丽,赫尔姆霍尔茨还是温和地低下头,明确地予以否定。 “我这身躯说到底,也只是一介奇美拉利亚罢了。” “哎呀…… 霍尔茨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呢。” 费艾丽鼓起脸颊,心想这家伙作为战士确实是一流的,可就是太刻板了。 费艾丽这个女人,平等地爱着隶属于自己特克尼卡的所有人。尤其对那些将她视为君主而仰慕她的温迪凯塔们更是格外喜爱。 也正因如此,她很想设法打破赫尔姆霍尔茨这严肃的一面,只是到目前为止,几乎可以说是从未成功过。由此可见赫尔姆霍尔茨是个情绪极少波动的成熟之人。 然而,也有跟他不一样的人。 “我回来了,君主大人。” 恭恭敬敬地行礼后走进房间的,是全身覆盖着灰色毛发的奇美拉利亚?卡拉?乌尔武尔(音译),她也是温迪凯塔中实力较强的女性,名叫彭德丽娜(音译)。 平时一向冷静的她,毕竟不像赫尔姆霍尔茨那样有胆量。虽说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紧绷着,却少见地把毛茸茸的尾巴缠在了腿上。 察觉到她那明显的恐惧情绪,费艾丽尽力用柔和的语气跟她搭话。 “下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是。” 彭德丽娜回答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着。 卡拉?乌尔武尔是个自尊心很强且强大的种族,她们常常处于统领卡拉(音译)或者阿斯泰里昂(音译)的地位,很少将恐惧表现在脸上。 可即便如此,她此刻却完全被吓住了。平常那干脆利落的动作,如今也显得有些生硬别扭了。 “…… 那是一场超乎想象的战斗。他们能打败混合部队,想想倒也合理。” “能详细跟我说说吗?” “据说被他们驯服的‘泰姆德’(音译)和那辆‘战争马车’(音译),二者都能像暴风雨般喷射出火焰的投掷武器,就连那些能把客厅填满脑袋、铺满地面的铁蟹(音译),也在瞬间就被粉碎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 听了她的话,费艾丽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仅凭寥寥数人就轻易地打倒铁蟹和客厅魔怪(音译)之类的,这可不是当今世人所能做到的事。也正因如此,她的这番话让费艾丽更加确信了一些事。 “是啊…… 果然他们是能够操控神代之力的啊。” “那就是原因吗?我不太明白。” 彭德丽娜用力握紧自己的手臂。 仅仅是说出口,就能让人想起那可怕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力量,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变得僵硬紧绷起来。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不得了的存在给引到特克尼卡来了。 “彭德丽娜。” “是、是的 —— 啊?” 被点名的彭德丽娜下意识地抬起头,结果视野瞬间被白色的布给填满了。 鼻腔里满是甜甜的香气,透过脸颊能感受到宜人的体温。尤其是那种柔软的感觉,即便被毛发遮住看不到,也能感觉到脸变得发烫了。 轻轻搭在背上的手臂,垂落在头上的桃色秀发以及轻柔的呼吸。想必没过多久,她就察觉到自己被费艾丽抱住了吧。 “哇,君主大人!? 这、这太让我惶恐了!” “一个人会害怕呀,我想就这样待在你温暖的毛发里呢。你不愿意吗?” 她可不敢拒绝呀,即便知道这只是为了缓解自己的恐惧,但只要是被自己敬慕、尊称为 “君主大人” 的费艾丽所期望的事,那就没办法拒绝。 “不、不是那样的!如果我可以的话……” 彭德丽娜自嘲地想着,都 26 岁了,却还像个孩子似的,沉浸在这种仿佛被母亲抱着的感觉里,脸埋在费艾丽的怀里。 她知道自己那逐渐放松下来的样子被视作师长的赫尔姆霍尔茨看到的话会很不好意思,不过看到赫尔姆霍尔茨努力保持沉默、不往这边看的绅士做派,她此刻也算是体会到了一丝幸福的感觉。 然而,谁能想到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瞬间就被打破了呢。 毫无预兆地,一场前所未有的剧烈地震突然袭来。从地下传来的冲击力仿佛要把地面顶破一般,四处尘土飞扬,天花板上镶嵌的照明灯具也明灭闪烁起来。 “呀啊啊!?” “啊,君主大人!!” “呜呃!?” 彭德丽娜就保持着抱着费艾丽的姿势,支撑着她。 而且,赫尔姆霍尔茨也瞬间反应过来,用身体护住她们,挡在头顶上方,所以就算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费艾丽应该也不会受伤。 “君主大人!! 您没事吧!?” “嗯,没事哦…… 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虽说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但费艾丽的额头还是微微冒出了冷汗。 能够撼动本应纹丝不动的大地的力量啊,要是这是阿马米?收藏家(音译)的招数倒还好,可万一这是守护者(音译)在地下施展的能力的话……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要赶紧逃跑,可她深知自己一旦慌乱起来意味着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一直期盼着能从生命的孤独中解脱的人就是她自己呀,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就这样不顾一切地转身逃跑。 做了一个深呼吸,费艾丽调整了一下呼吸。 彭德丽娜似乎还在对刚才的震动心有余悸,仍旧从旁边支撑着她,忽然,她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声音,消失了?” 听她这么一说,费艾丽环视了一下室内,赫尔姆霍尔茨也低声闷哼了一下。 “…… 确实,激烈战斗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原因大概就是刚才那场剧烈震动吧,彭德丽娜。” 赫尔姆霍尔茨向唯一去过现场的她询问道。 话虽如此,本来就对所见到的情况只感到无比恐惧、根本理解不了什么情况的彭德丽娜,只能弱弱地摇了摇头。 “不,我连他们是占优势还是劣势都判断不出来呢。更别说什么原因了……” “这样啊,或许是这样吧……” “霍尔茨,你不能去哦。哪怕只是让彭德丽娜过去,都可能会被他们视为背叛行为呢。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他们回来吧。” 赫尔姆霍尔茨把无意识中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从牙缝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再次在心里告诫自己,自己是要成为费艾丽这位绝对王者的护盾啊。 “谨遵您的旨意。” 第149章 回忆尖晶石 如同敲击音叉般的耳鸣声,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总而言之,应对无人机甲的行动基本是按照预想进行的。 现身的黑色钢铁机甲没有贸然靠近,始终保持在一定距离外架起盾牌进行射击战斗,而数量比预想中要多的 “克拉克” 机甲,也还没达到让我方火力饱和的程度。 多亏如此,我方还能比较从容地设下陷阱,这场作战可以说是大获成功了。 但前提是,如果没有那一直在脑海里回响、如同音叉声般的耳鸣就好了。 “解决了…… 不过,怎么说呢,感觉应该再控制一下力度的啊。” “我非常赞同这个意见啊,你这个炸弹狂魔。动静闹得可够大的呀。” “啊…… 我脑袋晕乎乎的。” 我看着大门前那一片狼藉的景象,听着从无线电里传来的达马尔和修妮娅的声音,不禁皱起了眉头。 为了确保能把敌方机甲炸飞,我确实多放了些塑料炸药,这是事实。而且,作为与之配套的起爆时的安全措施,我还下达指示,让大家从仅堆着沙袋的防御阵地后退,一直退到通道有弯道的地方,躲到墙壁后面去。 只是,光是把无人兵器群和防御阵地炸得粉碎还不够尽兴,甚至把混凝土的粗柱子都炸得钢筋外露,还弄出了大到能让听力敏锐的两名奇美拉利亚(音译)昏厥过去的爆炸威力,要是被人问起这是否在计划之内,那我可真是无言以对了。 “抱歉啊,修妮娅。回头我也向她们俩道歉。” “真是的…… 你这家伙把一切都炸得乱七八糟的呀。你看看,黑色钢铁机甲的框架都扭曲变形了。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再相信你对炸药量的计算了。” “真、真没面子啊。” 从本就不该有肺之类器官的骸骨口中,传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虽说身为机甲步兵,而且还是特种部队的一员,按道理来说,在处理爆炸物方面自然是有过训练经验的。不过,要给自己找个借口的话,在实战中,处理爆炸物那是专业队员负责的事,就算出于某些原因需要别的人员来承担这项工作,身为中队长的我,其实也几乎没什么机会参与爆破作业啊。 话虽如此,与其说是因为知识或经验不足,不如说是一心只想着要让机甲彻底丧失行动能力,一时上头就把能找到的炸药都堆上去了,所以对于修妮娅的那些尖刻话语,我也只能默默接受了。 “你先去好好研读一下使用说明书,和它大眼瞪小眼一阵子吧。修妮娅,前进。” “嗯。” 听从那咔咔作响的指令,玉匣号的履带碾压着被破坏的无人兵器开始前进,我则一边想着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说明书这回事,一边跟在后面。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啊…… 之前明明有那么多敌人,现在居然全灭了……” “这就是能摧毁机甲的威力啊…… 太可怕了。” 似乎是在驾驶座附近的玛奥莉涅的声音,透过修妮娅的无线电传了过来。 那位号称能在王都的城墙上轰出大洞的骸骨骑士所言不虚,想必玛奥莉涅亲眼目睹这般场景后,此刻正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不过,之所以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那也是各种条件刚好具备罢了,所以对于她们两人那有些夸张的反应,我也只能是无奈苦笑了。 “哎呀,那是因为对手是无人机甲呀。要是对面也有人的话,咱们这边一往后退,他们察觉到危险就很有可能逃跑了 ——” “谁能注意到那样的陷阱啊!说起陷阱,那都是些比如陷坑、毒箭之类的东西呀,哪有威力这么大的啊!石头砌的墙壁之类的可没那么容易就被破坏掉呀!” 回应我这古老观念的,是从接收器里传来的如同用爪子挠黑板般尖锐刺耳的声音,以及高亢的嚎叫声,我反射性地用双手捂住头戴式装置。当然了,这么做根本不可能堵住耳朵,枪炮和装甲碰撞发出的声响,再加上玛奥莉涅的喊叫声,着实把我的脑袋震得嗡嗡响。 确实,塑料炸药单从外观上看,如果没有相关知识的话,和柔软的黏土也没多大差别,所以对于现代人来说,很难察觉到那是个陷阱吧。 只是,即便理解了是自己想象力不足的问题,可鼓膜疼这点还是改变不了啊。 “呜哇 —— 你、你别这么大喊大叫的行不行啊……” “我没喊!哼,真的是太没常识了呀!” “…… 慢慢就习惯了。我已经习惯了。” 修妮娅的话刺痛了我的心。 在现代社会,没常识到这种地步,确实已经没什么借口可找了,只能默默接受了。但是,都到了让一个和我相差十岁以上的少女说出 “习惯了” 这种话的地步,难道我真的是个让周围人很头疼的存在吗? 一想到这儿,我就觉得自己太可悲了,甚至有点想死的心了,不过现在作战还在继续呢,我强行转换思绪,用力拖着仿佛变得沉重的双腿,跟上了玉匣号。 就这样,进入了那扇大门之后,后续的通道并没有多长,很快就能看到终点了。 玉匣号警惕着可能出现新的敌人,悄然停了下来,我端起突击步枪,朝打开的空间里窥探着。 “原来如此,好像是个停车场 —— 不过这到底是……?” 我缓缓踏入这个尘封了 800 年的地方。翡翠色的雷达上没有检测到敌人的反应,环顾四周,也看不到任何会动的东西。 不,或许正因为如此,我心里才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吧。 “喂,汇报一下情况啊。能进去吗?” “啊,啊,抱歉,这里安全,可以进入。” 听到骸骨那带着疑惑的声音,我赶忙回复,随后玉匣号便缓缓驶入停车场。 然而,刚前进到能看清整个空间的位置,从无线电里传来的骸骨的声音,就和我刚才的反应差不多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这模样可够惨的呀。” “这,是…… 战斗留下的痕迹?” 达马尔和修妮娅会感到惊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在这宽敞的停车场里,遗留着的是那些布满弹痕、凄惨地倒在地上的机甲,还有车身被打出大洞、寂静无声的装甲车以及主战坦克。 我环视着四处散落的残骸,走到一根柱子旁,背靠着柱子坐下,然后朝着一台被破坏的黑色钢铁机甲走去,在它前面静静地跪了下来。 “雪石制药的标识以及涂装图案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这台机甲和之前看到的那些无人机甲是隶属于同一个地方的吧。只是…… 怎么看都不像是受到外部攻击而被破坏的样子啊。” 在有厚重大门守护的这个地方,如果是应对从外部入侵的敌人的话,警备队的机甲应该是朝着通道那边交战才对。 但是,这台黑色钢铁机甲不知为何是朝着停车场里面的方向倒下的,柱子上的弹痕也是朝着同样的方向,通道这边的表面则完全没有受到攻击的迹象。 基于这个前提再环顾四周的话,杂乱散落的残骸都有着相同的特点,尤其是那些坦克,主炮都是朝着停车场里面的方向,就那样废弃在那儿了。 听到这儿,骸骨在无线电那头也小声嘟囔了起来。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挺奇怪的啊 —— 内部起了纷争,甚至把坦克都拉出来了,这可太不正常了呀。” “会不会是和刚才那种失控的无人机甲战斗过之类的情况呢?” “哼,要是那样的话,那些家伙可真是一帮废物啊。明明武器和弹药都很充足,却还输了呀。” 虽是句玩笑话,但我心中的警戒感却增强了一些。 无人机甲就如同只能做简单动作的木偶,绝对不是有人驾驶机甲的对手,这在 800 年前是常识,也是机甲步兵们公认的常理。 但是,假如这个常理被颠覆了的话,那会怎样呢? 要是它们有着和普通机甲步兵不相上下的战斗技能,数量上还比我方多,而且又不需要节省弹药。 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情况有多危险了。 “啧…… 雷达有反应了!” 接近警报声哐哐作响,紧张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 光点出现在停车场的深处,从还没升上去的卷帘门另一侧,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来了!玉匣号,后退!准备应对机甲战!” “嗯,后退!” “别把它们往这边引啊,拜托了!” 玉匣号用履带刮擦着地面,一下子退回通道里去了。 紧接着,那扇一直关着的薄卷帘门就伴随着枪声被打破了。 “两架黑色钢铁机甲,还有一架尖晶(音译)机甲 —— 哈哈,这可真是够荒唐的战力配置啊。”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啊!怎么把这么珍贵的第三代机甲部署在这种后方位置啊!到底是哪个蠢货批准的这种荒唐文件啊!” 听着骸骨的怒吼,我躲到一辆被破坏的坦克后面,那生锈的装甲把突击步枪的子弹弹开,溅起了激烈的火花。 不过,毕竟原本就是警备队的机甲,所以装备也就是突击步枪、盾牌以及谐波刃这些最基本的配置。 虽说不会因为对方是无人机甲就掉以轻心,但就算数量上处于劣势,只要我方火力更强,那也没什么可怕的。 “达马尔,准备反坦克制导导弹!” “知道啦!!我们本来是来补给的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消耗弹药啊,你这个混蛋!” “反正玉匣号也没法进入设施里面啊!现在不用留着啥时候用啊!” “机甲步兵们还真是够浪费的呀,喂!修妮娅,配合好点啊!” “我尽量试试吧。” 我无视着满腹牢骚的达马尔,从坦克的阴影处伸出辅助手臂,端起突击步枪进行牵制射击,同时用激光瞄准器锁定了位于最后方的黑色钢铁机甲。 没过多久,瞄准镜的外侧就浮现出了额外的瞄准框,与此同时,玉匣号从通道里旋转着炮塔冲了出来。 “给这家伙特殊奖励!去领你的豪华奖品吧!” 从安装在炮塔侧面的方形反坦克制导导弹发射器中,拖着青白的尾焰,导弹飞射而出。 虽说它们是无人机甲,但这会儿黑色钢铁机甲里估计正响着导弹接近警报吧。不过,不管这导弹能不能直接命中,都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我所需要的,是局势变化时产生的那一瞬间的破绽,是因冲击波导致射击偏离的那仅仅一瞬的机会。 “全力后退!” “嗯!” 玉匣号再次退回通道里。 刹那间,爆炸轰鸣声和热浪掌控了整个地下空间。 “就是现在!” 我用余光看到雷达上一个红色光点消失了,便从坦克的阴影处探出身来,肩膀处传来电机的驱动声。 当然,剩下的那架黑色钢铁机甲和尖晶机甲依旧在不停地扫射突击步枪,不过就算被那如同玩具枪般的子弹击中几下,翡翠色的装甲也不会有丝毫晃动。 相反,从六条枪管在极短时间内就达到最高转速的加特林炮中,伴随着怒吼声喷射而出的大量子弹,击打在架起盾牌的黑色钢铁机甲的装甲上,溅起了大量的火花。 刚开始的几发子弹虽说被电磁反应装甲和盾牌弹开了,但它根本没办法通过杂乱的躲避动作逃离射击线路。只要加特林炮像舔舐全身一样进行扫射,黑色钢铁机甲就会一边把零件撒落在地上,一边拖着大团的火花,沦为周围残骸的一员了。 “接下来就只剩尖晶机甲了 —— 啊!?”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我瞬间启动跳跃助推器向后飞去。 下一刻,加特林炮的炮管就在我眼前被整齐切断,掉落下去了。 “呵…… 不愧是第三代机甲啊,反应挺灵敏的嘛,真的是。” 大概是因为突击步枪没子弹了吧,不知何时已经换上谐波刃的尖晶机甲,全力朝着向后跳开的我追来,挥刀砍了过来。 我一边扔掉已经没法用的加特林炮,一边用左臂的谐波刃挡住它的攻击,然后猛地一脚踢在它的机体上,拉开了距离。 “抱歉啊,达马尔!武器被打掉了!” “我看到了啊!差点就被它切成藕片了呀!” “比我预想的要灵活得多啊 —— 动作?” 忽然,我像是被自己说的话给点醒了一样。 侧身躲过横着扫来的刀刃。 紧接着,它又从另一只手臂刺出一枪,我挡开这一击后,它又挥刀向上砍来。 —— 我知道,我熟悉这个动作。 就在这么想的瞬间,我脑海中的记忆碎片拼凑了起来。 这是《她》的动作,是曾经和我练习格斗时,我的部下很擅长的招式。 之前一直都忘了这事,现在想起来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平时总是像只温顺的小狗一样跟在身边,可一到练习格斗的时候,就想尽办法要来取我性命的她。 闪躲、格挡、反击、挥刀,仅仅是这样,就让我不禁有些怀念了。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想起来啊 —— 不,或许这是对我忘了部下们的惩罚吧,《小多惠(音译)》。” 尖晶机甲并没有回应我。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此刻在我眼前挥剑的,说到底只是学习了她战斗模式的程序而已,而且还是尖晶机甲,并非翡翠机甲。 根本不需要言语交流,它的动作里也没有她那种独特的风格和凌厉劲儿。 所以,面对借助跳跃助推器加速后刺来的谐波刃,我不禁嗤笑了一声。 “就算是模仿她,学得也不到位啊。要是小多惠的话,可不会让我这么轻易看穿动作的。” 在头戴式装置的缝隙间,仅有几厘米的距离。 尖晶机甲保持着刀刃前刺的姿势,如同要和我拥抱一样,僵在了那里。 短暂的寂静之后,从它纤细的颈部溅出了小小的火花。 翡翠机甲那刺中了机甲共同弱点的穿刺手,原本微微发光的眼部装置闪了一下,伴随着以太机关停止运转的声音,尖晶机甲缓缓放松身体,当场瘫倒在地。 “结束了……?” “啊,尖晶机甲已经不会再动了哦。” 听到从接收器里传来修妮娅那带着不安的声音,我放松了肩膀,轻轻呼出一口气。 看到周围已经没有敌人的踪影了,玉匣号咔咔作响地开了过来,停在我身旁。从它的后部舱门最先下来的,是戴着战斗头盔的骸骨。 “哟,辛苦啦。能在这种状态下把它们解决掉,就算牺牲了加特林炮,也算是不错的成果了呀。翡翠机甲的手臂终于能修好了呢。” “是啊,确实呢。不过,我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了。” “我可太清楚你有多笨手笨脚了。话说,这玩意儿的程序是井筒小多惠少尉的吗?” 明明作战还没结束呢,骸骨却一边抽着烟一边问我这话。 不过,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事,我也挺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的,于是就把心里想的直接说了出来。 “和她比起来是差远了,不过,大概是吧。多亏了这个,我也稍微想起了些部下们的事呢。” “这挺不错的呀。虽说记忆丧失是机械故障导致的,但看现在这情况,感觉总有一天你能全部想起来呢。” “要是那样就好了 —— 啊?” 我在头戴式装置里轻轻叹了口气,正沉浸在那刚刚涌起的一丝感伤之中时,后背的装甲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哥哥……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主、主人?我、我感觉…… 好像经历了很糟糕的事呢。” 回头一看,似乎终于恢复意识的两名奇美拉利亚,耳朵耷拉着,摇摇晃晃地一起靠在了翡翠机甲的后背上。 虽说确实是因为我对炸药量计算失误才导致这样的情况,但看样子,我是没什么时间去黯然神伤了。 “啊,嗯 —— 那先退回到大门那儿休息一下吧。毕竟还有需要道歉的事呢。” “虽说这话该我来说有点不合适,但这场作战还真是够悠闲的呀。嘛,就当是给翡翠机甲进行应急修理的时间了,倒也还行吧。” 看着法蒂玛和阿波洛妮娅那疑惑的表情,骸骨大大地吐出一口紫色的烟。 对于暂时休息这个提议,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 第150章 雪石制药地下实验室 只有应急灯亮着的入口处,传来一阵令人愉悦的打字声。 在显示器那青白色的光映照下,浮现出一张极其骇人的骷髅脸。那场面就好像是把办公室改造成了鬼屋一样。 不过,那具骸骨没过多久就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叹了口气,然后用一种故作滑稽的声音说道: “啧…… 看起来这是个相当气派的设施啊。看看这地图吧。” “简直就像奥特莱斯商场的地图似的。居然能在地下建到这么大的规模呢。” 从达马尔身后探头看向终端屏幕,只见上面显示着一张颇为粗略的地图。 地图有几处做了颜色区分,想必不同区域的设施有着不同的用途吧,不过可能是由于数据缺失的缘故,名称以及图表的图例全都出现了乱码,几乎没办法读取详细信息。 “怪不得警备部队配备得这么充足呢。光看这地图,除了知道地方很大之外,基本啥也看不出来啊,怎么办?” “只能逐个击破了吧。而且本来委托内容就谜团重重的。” “确实啊。哎呀,不管了,暂且从右边的通道开始清理吧。” 和骸骨点头示意达成一致后,身后的少女们纷纷表情严肃起来,跟在我身后排成一列。 法蒂玛手持斧剑,一边护着修妮娅,一边竖着耳朵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在她身后,修妮娅不太熟练地拔出了旋转式拳枪 —— 自动左轮手枪。接着是背着多根反坦克火箭发射器、辅助兵风格的玛奥莉涅,最后由能使用枪械的阿波洛妮娅和达马尔殿后巩固防线。 我觉得这已经是目前我们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警戒状态了。然而,当我们把头探出通道时,却没看到敌人的踪影。 “附近没有活动物体的反应 —— 不过……” 这条通道修建得十分宽阔,哪怕是机甲在其中穿梭往来都绰绰有余,和入口处不同的是,这里的照明是正常的,镶嵌在墙壁上的数字告示牌式的显示屏上,显示着像是员工食堂的菜单以及部门间的联络信息之类的内容。 只是,这里留下的不仅仅是日常的景象,看到眼前的场景,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真糟糕啊…… 这里面也发生过战斗吗?” 墙壁和地面上残留着黑色的污渍。在那周围,穿着白大褂或是军装的白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还有些黑色钢铁机甲被击穿了装甲,瘫坐在那里。 不清楚那些无人操控却失控暴走的兵器,和这设施遭遇的悲惨事件之间有什么关联。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景象着实让人心里不太舒服,大家都一时无言。 唯有法蒂玛,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她凑近倒下的骷髅查看,还好奇地歪着头。 “它们不会像达马尔先生那样开口说话吗?” “可别把它们和我这特殊的白骨混为一谈啊。毕竟我可是与众不同的呀。” “古代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变得像达马尔先生那样啊。” 法蒂玛无趣地轻轻摇了摇尾巴。 要是所有白骨化的人都像达马尔那样咔咔笑起来,那可够吓人的。虽说数量也不算少,感觉都快能像奇美拉利亚那样被当作一个种族来对待了呢。 适可而止地结束了这不切实际的对话后,我们开始对找到的房间逐一进行查看。我先去确认安全,之后大家再一起在房间里搜寻能用得上的物资和信息,然后把它们堆放在走廊上。 虽说这里说是研究所,但大多都是办公室、会议室以及岗哨之类的地方,到处都堆积着 800 年的灰尘,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很少。不过,也找到了一些实验用的设备,甚至还发现了一个挺大的温室。 看样子这里的环境维持系统似乎还在自动运行着,即便地处阳光照不到的地下,植物依旧长得郁郁葱葱。 “这…… 难道是红萝卜(音译)?” 正在里面查看的时候,突然听到修妮娅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她正蹲在一颗绿色的果实前。 我对现代蔬菜的名称依旧还不太熟悉,想不起红萝卜是什么样子了,便疑惑地歪着头,而擅长烹饪的阿波洛妮娅似乎被勾起了兴趣,从我的背后探出头来,紧接着脸上就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哇,这是什么怪物红萝卜啊!?”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和普通的红萝卜相比,个头差不多大了一倍呢。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别的植物呢。” “能结出这么多果实也是…… 是受种在地下的影响吗?” “不是因为在地下,而是因为这个温室吧,这是我们那个时代制造出来的特殊环境呢。” 玛奥莉涅饶有兴致地探头查看,大概是因为她身为统领领民的贵族吧。一知道在外面很难再现这样的环境后,她就一脸遗憾地垂下了眼睛,说了句 “这样啊”。 不过,我疑惑的是为什么在古代的设施里,会种着只有现代才有的植物呢。 这个疑问的答案,是由正在类似管理室的房间里搜寻东西的骸骨揭晓的。 “…… 上面写着是对因严重以太污染而发生变异的植物进行的跟踪观察呢。”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我们那个时代的食物和现在不一样啊。文明的终结到底是怎样一副景象呢?” 单看这个温室的情况,现代植物和 800 年前的植物有很大差异的原因已经没什么可怀疑的了。而且,就算连续吃几个月这样的变异植物,身体也没出现异常,所以即便发生了变异,作为食物来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只是,听到现代食物是受污染产生的,修妮娅可没法保持沉默了,她猛地转过身来问道。 “你说的那个污染,是指什么呀?” “啊,我也不是很清楚…… 好像是说空气中的以太浓度高到了自然状态下不可能达到的程度吧。” “据说高浓度的以太会对包括人类在内的各种动植物的基因产生很大影响呢。” 实际上,被认为受到以太污染影响的植物和细菌之类的,经常会在一些资讯媒体上被提及。不过,人们并不是以一种很严肃的态度看待这件事,倒更像是把它当作那种惊爆奇闻特别节目一样的大众娱乐内容,只是觉得新奇有趣罢了。 再想想现代的情况,像蟑螂、蚂蚁变得巨大化,河狸拥有了能弹开机枪子弹的外皮,又或者是出现了像长了脚的豆腐那样用于纤维产业的生物,要是认为这些都是在这 800 年间自然产生的,那也太牵强了。这么说来,这些奇妙生物肆意出现的原因,无疑是那个时代遗留下来的问题导致的了。 “自然状态下不可能…… 也就是说,是人类造成的吗?” “你这关注点倒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据说污染的主要原因就是以太机关本身呢。我之所以在战斗的时候总是瞄准机甲的头部之类的地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以太机关有那种在机械出现异常时,能在几秒内自动停止的安全装置,不过要是在战斗或者事故中机关本身受到损伤的话,就肯定会产生污染了,以前是这么说的呢。” 好像不管怎样,只要这个安全装置能在机关不被破坏的情况下让其停止运行,就能在几秒内把积累的以太沉降下来。总之,只要能防止以太急剧膨胀扩散,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么解释机械结构确实有些太晦涩难懂了,修妮娅皱着眉头,用食指揉着太阳穴,嘴里嘟囔着,而其他人则完全像是大脑过载了一样,从中间开始就没再听我们说话了。 “那个,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可以把它当作像毒药一样的东西来理解吗?” 即便如此,还是做最后挣扎尝试去理解的人是玛奥莉涅。 看样子她觉得哪怕只了解结论部分,说不定以后也能派上点用场呢。 只是,以太在 800 年前的文明中本就是个充满黑箱谜团的能源,这一事实打破了她的期望。 “虽说国家公布的说法是只是破坏一两台机甲的话,对人体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说到底,关于以太这种物质,依旧谜团重重呢。之前还宣扬说它是半永久能源呢,结果大家在都还不清楚它到底有没有毒的情况下就一直在使用了。” “恐怕要等文明毁灭后的几百年后才会有人去研究它了吧。反正以太机关本身基本上都不存在了,我觉得没必要害怕它了。” 别去在意那些不用的东西,这就是我们得出的最终结论了。 不过,玛奥莉涅似乎连这个答案都没怎么听懂,整个人沮丧地耷拉着肩膀。 “或许不该问的,这下更迷糊了……” 恐怕会被那两名奇美拉利亚同情了吧,确实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最终,大家在都没怎么弄明白的情况下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一起走出了温室。 然而,刚走到走廊上没一会儿,就看到从前面的一扇门里奇怪地冒出了白色的雾气。 “冷气……?” 如果这不是自然现象的话,那就说明有什么机械正在运行,一瞬间,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不过,悄悄打开自动门往里一看,里面的并不是失控暴走的无人兵器,而是某个看起来像是研究设备的、正往外冒着冷气的大型装置。 “这是什么呀?看起来也不像是服务器机房啊……” “感觉像是研究室,不过设备还在运行,这倒是头一回见呢。进去看看吧。” 很难想象什么样的设备需要制冷到冒出白色雾气的程度,不过既然还在运行,那就很有可能从中获取到一些信息。 确认里面没有敌人后,达马尔马上带着玛奥莉涅开始从架子上翻找纸质资料,于是我决定查看一下放在桌子上的终端设备。 “看不懂啊。” “全都是古代文字呀,看起来就跟图案似的。” “呀,这东西看着有点晃眼啊……” 从后面探头看过来的三个人,都一起眯起眼睛,歪着头。 就像我当初看到现代文字时一样,对她们来说,古代的通用语大概就跟神秘的壁画没什么两样吧。 或许是被这一连串看不懂的内容弄得疲惫了,法蒂玛和阿波洛妮娅很快就离开了,看样子是决定去守住作为唯一出入口的自动门的左右两侧了。只有修妮娅,可能是出于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并没有离开我的身边。 —— 破损数据,破损数据,破损数据。不行啊,大部分文件都打不开呢。 也不知道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损坏的,还是被人故意破坏的,从上往下依次尝试打开文件,结果大半的文件都只弹出错误提示信息。 不过,就在我开始觉得这么找下去只是浪费时间的时候,一个日志文件在屏幕上展开了。 “哦…… 达马尔,你看这个。” “啊?这是什么,员工的日志 —— 或者说,是手记?” 从达马尔和修妮娅中间探头看向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份类似简单记录的备忘录样式的文档文件。 第151章 某研究员的愿望 写下这篇日志,或许只是我的一时兴起吧。 人似乎在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时,就会想要留下自己活过的证明。以前我一直觉得这一切都是徒劳,可当一切都已完成,死亡逐渐逼近的时候,我理解了这种想法。虽然这是一种不符合研究者身份、过于感性的思考。 文明从地面上彻底消失,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 这世上早已没了共和国,也没了企业联合。其他同盟国也都被拖入了相同的命运轨迹。 大范围的以太污染以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使用所引发的天灾,极大地改变了整个生态系统。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正和义父一起,试图给这一切画上句号。如果有人能读到这些内容的话,那说明要么我们的计划失败了,要么我们的希望实现了吧。 稍微记录一下我自己的事吧。 我是一名研究者,主要从事与基因以及生命相关的研究。尤其是近十年,我的研究课题是星灵体(音译)以及人造生命 “霍蒙克鲁斯”(音译)的制造。 刚来这个研究所的时候,雪石制药似乎正为企业联合轻视生命科学而烦恼。得益于我曾在共和国受聘工作的经历,我很快就被赋予了各种各样的权限。也正因如此,我在着手准备复仇计划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至今我仍对此心怀感激。 我绝对不会原谅那个夺走了我的丈夫和女儿,义父的儿子和孙女的共和国。 我的丈夫只不过是一心钻研机甲新的存在形式罢了。然而,拥有先见之明的学识竟招来了他人的嫉妒,似乎有很多人厌恶他这种正直、从不做不正当之事的品性。 结果,就因为有人造谣说他做出了对敌对国家有利的行为,他就被绞死了。 我和义父带着女儿逃亡,在机甲开发方面较为落后的企业联合很轻易地接纳了我们。 从那以后,我和义父为了向共和国复仇,分别受雇于企业,致力于技术研发工作。 可就在那时,女儿又被共和国杀害了。如今每每回想起来,我都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崩溃了一样。 因为这件事,为了不让自己陷入疯狂,我采取了最糟糕的手段。要是女儿知道了的话,肯定会勃然大怒,对我失望透顶吧。 毕竟,我是以自己孩子的基因信息为蓝本,打着制造兵器的名号,提纯制造出了 “霍蒙克鲁斯” 啊。 最近发现以太会引发基因变异,进而出现人类获得超能力的现象。我以进行相关实验为由获取了资金,然后融入女儿的基因信息,制造出了属于女儿的 “霍蒙克鲁斯”。 那个有着和女儿一模一样面容的她,生来便注定是一件兵器。 她的性能十分强大,雪石制药那帮人似乎还想着进一步对其进行改良,不过对我来说,性能之类的都无所谓。我才不在乎什么生产效率呢。我只是,想再一次抱抱我那心爱的孩子啊。 然而,在实际养育这个刚出生的她的过程中,我渐渐意识到,即便她有着与女儿极为相近的基因信息,可终究不是我的女儿啊。 在她一岁之前,都是我在养育她,可出于自责,我后来都没办法正视她了,最终她是在研究所的托儿所里长大的。她是因我的一己私欲而被制造出来的,而且完全没有量产性,之所以没有被废弃,大概是为了长时间收集数据吧。 但我心中的恨意却越发浓烈了。我满心怨恨,甚至吐着血也要埋头进行研究。 讽刺的是,这项研究还真出了成果。成功完成了将星灵体从身体中分离并保存的装置实验。 只要能单独保存分离出来的星灵体,那么身体就可以通过先分解再重构的方式来阻止老化。这就意味着能够实现比冷冻休眠更长时间的保存啊。 我把这个成果汇报给企业联合那边后,了解情况的权贵们纷纷出资。似乎是计划在玉泉重工(音译)北边的一处高地地下,建造大型的相关装置。 我没有理由拒绝这个计划。反正就算世界被以太污染变得一团糟,在几百年的沉睡之后,想必一定会回归到一个美好的世界吧,只要那个世界不会再出现共和国这样的污点,交给谁去做都行啊。 没过多久,包括两国在内的文明就崩溃了。 战争之所以会陷入无差别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境地,是因为受到以太污染而出现的未知生物。遭到那些生物袭击的共和国那帮家伙,竟胡言乱语说是企业联合使用了生物武器,结果亲手解开了自己灭亡的封印。 到此为止,对企业联合来说,只能表示遗憾了,而对于共和国,也只能说咎由自取了。 之后,在地表被净化之前,原企业联合的掌权者们就在地下沉睡,我们只要努力把技术传承到未来就好了。 然而,企业联合却背叛了我和义父。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勾结到一起的,玉泉重工和共和国的大企业卡拉芙拉工业(音译)联合,成立了一个叫特克尼卡(音译)的组织。 据说,他们要成为建立新人类文明的先驱者呢,真是可笑至极。 卡拉芙拉的高层本就是共和国的将军,再加上还有好些个官僚在里面任职,所以我和义父无论是与特克尼卡,还是与企业联合,都已经没有共存的可能了。 义父说要潜入特克尼卡,打算从内部将其慢慢蚕食、破坏掉。 我当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想着要在自己所在的这个研究所里,建立起一个能与特克尼卡对抗的组织,为此四处奔走。 可是,研究所里的那些人却强烈希望能与特克尼卡合并,我的行动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文明毁灭后的第四年。他们似乎已经厌倦了像鼹鼠一样的地下生活,渴望寻求新的刺激了。 多么愚蠢的想法啊。竟然想和那些如同腐肉般的家伙一起生活。 所以,我和义父在机甲上动了些手脚。方法很简单。 阻止敌我识别系统(iff)的信号读取,让其输出同样的信号,这样就能驱使那些没有该信号的兵器以及人员进行无人操控式的攻击。在伪装的系统更新中,利用身为设计者的义父的权限对操作系统本身进行改写,所以机甲的安保系统也不会有所察觉。 虽然只是个试验品,但由于也潜入了同步机甲的集中控制系统,所以在这个地方,就算是面对有人驾驶的机甲,也能构成相当大的威胁吧。 在完成这些布置,并且确保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之后,我一边等待着审判之日的到来,一边整理身边的事务。 第一件事就是那个能分离星灵体的装置。对于企业联合那些大人物给它取的 “生命保管系统” 这么个滑稽的名字,我在上面做了手脚,让它无法成功进行记录的人类再生程序。像那些想要追随共和国脚步的家伙,我可没打算让他们在未来还能活下去。 不过,对于义父锁定的那个人,以及另一个从一开始文件就已损坏的人,我没有动手脚。如果在现代文明中有幸有人能活下来的话,那应该就是他们吧,但愿他们是诚实守信的人啊。 另一件事,就是关于那个一直以来我都避而不见的 “霍蒙克鲁斯” 个体了。 虽然她是因我的私欲而诞生的,但看着这个有着和女儿相似面容的孩子,我实在是下不去手杀她啊。 所以,我决定至少要让她活下去。虽说这是我这个自私的母亲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些才做出的决定,但我希望她能在遥远的未来,过上我和女儿都没能过上的幸福生活。 只是,如果把她留在这里,必然会被暴走的机甲卷入其中,所以我决定用曾经用于实验的星灵体分离装置的试验机,来保存她。 虽说原理和生命保管系统一样,但这个试验机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自动再生人体的功能。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赌博。 刚满十岁的她,要独自在这荒芜的世界里生存下去,想必是很困难的吧。所以,这是一场奢望有人能来帮助她的、极其莽撞的赌博啊。 致正在阅读这篇日志的人: 如果您是个有同情心的人,恳请您帮帮她吧。 如果您愿意帮忙的话,请关闭装置上部的冷却阀。这样系统很快就会察觉到异常,然后自动开始再生程序了。 啊,从外面传来了机甲的驱动声。看来我的末日也快要来临了。 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的话,我还能再见到女儿和丈夫吗?就算能见到,他们恐怕也会对我的所作所为失望透顶吧。 但愿在这荒芜之后的未来,再也不要出现像我这样因怨恨而疯狂的人了,这是我由衷的祈愿。 梅努利斯(音译) ■ 名字后面,光标不停闪烁着,意味着文章到此结束了。 应修妮娅的请求,我把内容朗读了出来,其他人似乎也因此产生了兴趣,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围聚到了终端设备周围。 “制造出生命保管系统的研究者啊。不管怎么说,总算找到了委托目标,这下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她不是你认识的人吗?上面还写了她父母的那些事呢。” “我的记忆靠不住呀…… 不过比起那些,现在找到了委托目标,确实能让人安心一点吧。” “确实啊。话说回来,对我来说,那种被自己明令禁止的兵器搞到崩溃的、荒唐又愚蠢的文明,说实话,冲击力可够强的啊。” 骸骨咔咔地活动着下颌骨,嘲笑着他们自己所生活过的那个时代的终结。 不过,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对已毁灭文明的轻蔑,而是眼前这个圆筒形的装置啊。 只是,当我朝它走近时,阿波洛妮娅不安地开口说道: “那个,主人?打开这个的瞬间,不会有什么东西冲出来袭击我们吧?” “哈哈!你这恐怖片看多了吧。就算里面的那个‘霍蒙克鲁斯’是什么神秘的存在,你觉得她能赤手空拳打倒翡翠机甲吗?” “我觉得应该不能……” 即便达马尔笑得前仰后合,可她还是把粗壮的尾巴绕在腿上,褐色的眼眸中满是不安,抬头看向这边。 要是我能在这时说点巧妙的话来安抚大家就好了,可还没等我开口,旁边的法蒂玛就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哈啊…… 果然,狗不光身体小,胆子也小呀。难道就只有胸部大一点吗?” “你、你说什么!?你这个说话粗俗的色猫!” 和往常一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阿波洛妮娅把缠在腿上的尾巴松开,毛都竖了起来,嘴里呜呜地叫着。 多亏了她们这番打闹,站在一旁的我倒是能稍微放松一点了。 “放心吧。应该不会发生那种事的。达马尔。” “明白,了解,说是冷却阀来着…… 是这个吧。” 按照日志里的指示,达马尔拧动了管道上的阀门,紧接着,伴随着警告音,“检测到冷却系统异常” 的自动语音提示就响了起来。 各种各样的错误提示信息在终端屏幕上不断闪现又消失,要是一直无视这些提示的话,冷却系统似乎终于要达到极限了。显示器上开始闪烁并滚动显示出 “安全装置启动,正在执行人体重构程序” 的字样。 与此同时,白色的烟雾开始剧烈喷出,女性们吓得赶忙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 “程序正常结束。人体构建,无异常。即将开启保存舱。” 在冷却剂形成的烟雾遮挡住视线,直到烟雾被排气管道吸走的这一瞬间。 在缓缓打开的透明保存舱里,那个少女就好像一直站在那里似的。 面对这宛如奇迹般的景象,我们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站在原地,而小巧的她则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哈啊…… 早上好呀,嗯?你们是谁呀?” 她的声音如同铃铛滚动般清脆悦耳。 如雪般白皙的肌肤,略带青色的修长银发,天蓝色的大眼睛又圆又亮。微微泛红的脸颊美得如同人偶一般,大约茉莉(音译)般的身高,还透着一丝稚嫩。 “是、是个小孩子啊……” “哇哦,好可爱的孩子呀。” “啊,真的活着呀 —— 这是什么魔法啊,这也太神奇了。” 大家各自发表着不同的感想,不过因为出现的是个小女孩,每个人看上去都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我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紧张感所笼罩。 她那环顾四周的眼眸,那清脆响亮的声音,那摇头的动作,都如同一记记沉重的冲击,朝我的脑海袭来。 “恭一?你怎么了?” 虽然头戴式装置挡住了我的表情,看不到我的样子,但可能是因为我太过没有反应了吧,修妮娅一脸疑惑地抬头看向我。 只是,她的声音我几乎都没怎么听进去。 我的嘴里突然变得无比干燥。翡翠机甲就像新手操控时那样,动作僵硬地摇晃了一下,即便如此,我还是向前迈出了一步,然后费了好大劲,才从仿佛黏在一起、疼痛不已的喉咙里挤出了声音。 “…… 小、小多惠(音译)?” 第152章 小北极星 听到我的声音,白衣少女晃动着无袖的浅蓝色连衣裙,缓缓地将脸转向我这边。 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她那美丽的天蓝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翡翠机甲,而我也同样凝视着映在头戴式装置上的她。 不对,这孩子不是小多惠。 与记忆中 18 岁的她相比,眼前这个站着的少女实在是太年幼了。小多惠的头发就像染成金色的丝线一般,可这少女的头发是青银色的,还四处翘着;小多惠虽然也肤色白皙,但也远不及这少女如刚落的新雪般洁白无瑕。 其他各处也能发现差异。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法断言她就是别人。 只是,我要是一直这么沉默着,少女似乎开始着急了。她故意把手指放在嘴边,然后好奇地歪着头问道。 “这个房间,机甲不能进来的吧,是不是呀?” “哈哈,上来就违反规则可不好啊,伙伴 —— 伙伴?” 只有少女那如同铃铛滚动般清脆的声音格外清晰,除此之外的所有声音仿佛都被捂住了一样,听起来很小。就连站在旁边的达马尔的声音,都感觉像是从墙壁另一头传来的火车道口的警示声一样遥远。 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孩,会用我所熟悉的她的声音,带着我没能守护住的同样的面容,即便存在诸多差异,却就这么站在我面前呢? 我是不可能忘记的呀。所以我一直怨恨着那些罪魁祸首,不停地破坏、杀戮,厌恶着空虚又疲惫的自己,把所有的感情都强行封存在心底深处。我本以为这样做,即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也能表面上维持着生活继续下去啊。 —— 毕竟,我是以自己孩子的基因信息为蓝本,打着制造兵器的名号,提纯制造出了 “霍蒙克鲁斯” 啊。 刚才文档里的这句话在我的脑海中不断盘旋。 我的孩子是谁?你又是谁啊? 她已经被杀害了。曾经抱着轻得过分的小多惠的遗体时的那种冰冷,至今还深深地烙印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那么,这个少女不可能是小多惠,不应该是她啊。这是哪怕用方程式或者哲学都解释不清的、不可思议却又绝对的自然常理。 然而,理智上再怎么这么想,内心却在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她就是那天消失了的小多惠的话,如果那时没能实现的、那些微不足道的约定现在能够兑现的话,就算要我献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啊。这样的冲动在我的身体里涌动着。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却又希望是这样,如此矛盾。身体脱力,紧握着的拳头和紧咬的牙关都无法松开。 这个少女,到底是谁呢? “喂,恭一,听到我说话了吗?” 达马尔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让我猛地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间,我的思绪似乎陷入了无限循环当中。我晃了晃头戴式装置,把意识拉回到现实中来。 “啊,啊,抱歉啊。” “别发呆了呀。现在还没办法判断这小家伙是敌是友呢。” 骸骨轻轻敲了敲翡翠机甲的装甲,然后向前走去,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不管有没有敌人,作战行动现在都还在继续着呢,要是在这过程中犯迷糊,要是让特种部队知道了,那可真是够让人无语的事儿了。 我重新打起精神,强行把记忆中的影子从意识里驱赶出去,然后朝前看去,只见达马尔和少女已经站在伸手就能碰到彼此的距离,面对面站着了。 “骷髅先生?” “哟,是骸骨先生哦。你这小家伙看到我不哭,这点还挺让人佩服的呀。” 少女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兴致勃勃地看着达马尔,达马尔见状,夸张地咔咔大笑起来。 哪怕是对于成年人来说,骨头碰撞发出的那种干涩的声音听起来都挺吓人的,可她却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从下往上打量着那具骷髅。 “难道,你是幽灵呀?” “我也不清楚啊。现在确实就只剩骨头了,不过以前好歹也算是个人类呢。” 少女围着达马尔转了一会儿,一会儿看看那白皙纤细又坚硬的手指,一会儿又看看那让人读不出表情的头骨,过了一阵,大概是看腻了吧。她轻轻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点,拉开了些距离。 “好奇怪呀。不是幽灵就好。” 看到她那全然不为所动的样子,达马尔耸了耸肩膀,心想这小鬼胆子可真大呀。 挺想问问她是根据什么判断达马尔不是魑魅魍魉之类的鬼怪的,不过至少在少女心里,达马尔这具骸骨似乎已经被认定为无害的存在了。 大概是对少女那太过干脆的反应颇有感触吧,修妮娅和阿波洛妮娅似乎想到了什么,把目光投向了好不容易在一番追问下才勉强接受现状的玛奥莉涅身上。 要是眼神交流能转化成文字的话,那她们眼中浮现的肯定是 “你作为一个大人,就不觉得羞愧吗” 这样的话吧。黑发少女则像是要逃避这四道目光似的,竭尽全力地把脸转到了一边。 然而,对于少女来说,女人们之间这些复杂的互动似乎都无关紧要。她从达马尔身边轻快地跑过,径直朝着翡翠机甲跑了过来,然后仰起头,又一次直勾勾地盯着头戴式装置看。 “喂喂,这位机甲先生,你不脱掉这个的话,梅努利斯会生气的哦?” 刚被她搭话的瞬间,我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呼吸都差点停滞了,不过我有意识地缓缓吐出一口气,装作平静的样子,像往常一样回应道。 “…… 是、这样的吗?” “嗯。之前有个叫黑钢(音译)的想进来,结果被狠狠地骂了一顿呢。好像还说什么‘违规了’之类的话哦。” 听着她天真无邪地说出这些真实发生过的话,我稍微放松了些,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虽然挺对不起那个连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的机甲步兵的,不过多亏了他受的那次减薪处分,倒让我此刻稍微好受了些。 “那可受不了呀。达马尔,暂时脱掉机甲可以吧?” “行啊。总比写检讨书,或者影响以后的考核要好得多啊。” 应了一声随便吧的达马尔之后,我先确认了一下周围的安全情况,然后就像蜕皮一样,脱掉了翡翠机甲这个外壳,从里面走了出来。 没了能遮挡表情的 “盾牌”,我更加留意不让自己的困惑表露出来,抬头看着那双大眼睛,开口说道。 “这样行了吧?话说回来,你 ——” “停!先就这样,就这样…… 好啦。” 我刚要开口说话,少女就猛地伸出双手制止了我,然后很快闭上嘴,像刚才围着达马尔转一样,开始围着我转起圈来。 面对她这仿佛某种宗教仪式般的行为,我挠了挠后脑勺,只能苦笑着问她这是在干嘛呀。 对于我这模模糊糊的疑问,少女莞尔一笑。 “总觉得,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呢。” “怀念?对我吗?” “嗯,怎么说呢,就是有一种让人很安心的感觉呀,哎,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呀?” 那种胃像被猛地揪住一样的感觉,我仅仅是稍微让表情有了一丝波动,就硬是忍住了,这都可以说是奇迹了。 我根本不可能见过这个孩子呀。哪怕记忆已经残缺不全了,但就凭此刻她带给我的冲击,我也能确定这一点。要是 800 年前见过的话,那对于梅努利斯这个人,我应该也会有印象的呀。 所以,这只不过是少女的误会罢了,我用干涩得几乎无法转动的舌头,这样回复她道。 “…… 应该,没见过吧,不过……” 什么叫 “应该” 呀。明明心里很确定,却说出这种含糊不清的话,看来我的大脑似乎出现了相当严重的故障啊。 只是,年幼的少女可不会在意我那如同被搅拌机搅乱了的思绪,她一边蹦蹦跳跳地动着身体,一边天真无邪地继续说着话。 “哎,哥哥你的名字叫什么呀?” “问别人名字的时候,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哦。对吧?” 脑海中闪过回忆的画面,和那时相似的话语脱口而出。 少女和小多惠既不是同一个人,也不可能共享记忆啊。对,确认了这不可能之后,我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 “真小气呀…… 我叫波拉里斯,10 岁了哦。这样行了吧?” “—— 很棒哦,小姑娘。我叫天海恭一。” 明明如此,可少女的动作,甚至是她的表情,不知为何,却和我第一次见到的小多惠重叠在了一起。 也正因如此,我像是要去验证什么似的,说出了和那时一样的话。 不,或许更像是一种愿望吧。明明知道自己在不断堕落,变得越来越可悲,可内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说出了那些话。 “恭一…… 好奇怪的名字呀。” “恭一…… 好奇怪的名字呢。” 仿佛看到了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正看着我。 —— 小多惠? 我把冲到嗓子眼的声音用后槽牙狠狠咬住。眼前的人不是她,说到底只是叫波拉里斯的另一个女孩罢了。 “哼……!怎么能突然挑剔别人的名字呢……” 要明白啊。小多惠已经死了呀。从那以后的这么多年里,我一直在悔恨的海洋中挣扎,在怨恨中疲惫不堪,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放弃这个她已经无法生存的世界啊。用理智压制住内心吧。对着死者怀揣希望和愿望,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只是徒劳呢? 看到我那副像是强忍着泪水的表情,波拉里斯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给我看。 “这是对你刚才小气的回敬哦。生气了吗?” “怎么会生气……” 这辈子我都没笑得像现在这么僵硬过吧,肯定是这样的。 她不是小多惠。可为什么波拉里斯会带着同样的笑容呢?为什么会有同样的举动呢? 想要压制住思绪的力量实在是太薄弱了,而来自内心的冲击却强烈得可怕。 好想发自内心地对她微笑啊。好想摸摸她的头发,抱抱她那纤细的身体啊。那样的话,是不是就会有所改变呢?这次能不能代替那个没能活下去的她,兑现曾经的约定呢? 但一冒出这种极其自私的想法,我就一阵反胃。我到底是想从哪里获得没能兑现和她的约定的原谅啊。能决定这件事的,只有小多惠啊。 我的思绪被心中那无法抹去、肆意蔓延的过去牵扯着,不断下沉。 不过,没过多久,我的思绪又被达马尔的声音拉了回来。 “自我介绍就先到这儿吧。我是达马尔,刚才也说过了,我是具骸骨。我们受一个搞不太懂的女人的委托,来找人…… 啊…… 算了,不绕圈子了。你是‘霍蒙克鲁斯’没错吧?” 达马尔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尽可能简洁地向一脸茫然的波拉里斯发问。 只是,他这番努力似乎没什么用啊。 “霍蒙克鲁斯……?我是波拉里斯呀?”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说呢…… 就是,我是骸骨,这家伙是人类,那边那个是狗,旁边这个是猫,是这样的区别哦。在这基础上,我想问的是,你是不是‘霍蒙克鲁斯’呀?” “那个,霍蒙克鲁斯是什么呀?” “怎么从这儿又开始问上了啊!!所谓的‘霍蒙克鲁斯’呢,就是,生物一般都是由父母生育出来的对吧?但这个不是,它是通过培养液之类的机械手段 ——” 就连脑子此刻不太灵光的我都能看出来,就达马尔这解释,她根本理解不了啊。 达马尔一边让自己的身体咔咔作响,甚至还配上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手势,虽然能看得出他很努力,但对波拉里斯来说,估计就跟在看异国的舞蹈一样吧。她看上去连眼神都已经完全游离了。 正如达马尔之前自称不适合当老师一样,他似乎非常不擅长把词语解释清楚。好不容易把所有解释都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可她的回答实在是太无情了。 “完全听不懂呀。” “真巧呀。我也完全听不懂呢。” “我也是呀。” “啊!所以我才最讨厌小鬼了啊!还有你们这对笨蛋猫狗!你们一个个的,脑子里难道都塞的是泡沫塑料吗!?…… 喂,修妮娅?难道你也 —— 啊,算了,不说了。”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达马尔抱着头骨,做出一个夸张的抱头动作,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表情,于是把空洞的眼窝看向最有可能理解自己意思的修妮娅,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可修妮娅只是默默地、轻轻地摇了摇头,骸骨见状,沮丧地垂下了头,彻底放弃了。 不过,多亏了达马尔这场大乱套,我那混乱的思绪倒是冷静了下来,我慢慢地在波拉里斯面前单膝跪地,与她平视,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费艾丽(音译)的人的名字呀?” 虽然感觉那也不太像是本名,不过除了知道我们要找的是 “霍蒙克鲁斯” 之外,也就只有这么个让人费解的名字这一条线索了。 然而,波拉里斯只是抿着嘴,嗯嗯地摇了摇头。 如果她不知道的话,那要判断她是不是 “霍蒙克鲁斯”,恐怕就只能去问费艾丽本人了,虽然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判断出波拉里斯和她是不是同族。 我有些失望地站起身来,就在这时,波拉里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拉了拉军装样式的袖子。 “啊,不过,不过呀,我听过和这个名字一样的‘项目’哦!之前照顾我的托德(音译)做过一个,嗯,叫‘妖精项目’的?” 虽然她估计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能把这些词记得这么清楚,还挺让人佩服的。 这虽然是一把非常细微、脆弱又渺小的钥匙,但好歹是和名字这个线索联系上了,这很重要。我原本已经有些失落的心情一下子又提了起来,腰板也挺直了。 “妖精项目计划费艾丽…… 你说的是托德先生对吧?你知不知道他的房间在哪儿呀?” “我知道呀,不过,大概不会让我们进去的吧?恭一你又不是这里的人呀,对吧?” “就算是强行,也得让他让我们进去呀。而且呀,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哦。” 我的话让波拉里斯惊讶地瞪大了那双蓝色的大眼睛。 “啊!?为什么呀!?” “详细情况咱们边走边说吧。你能给我们带个路吗?” 第153章 备忘录的警钟 白色的走廊里依旧不见敌人的踪影,也听不到机械运转的声音。 虽说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危险,可看着武装好的自己前方,年幼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着,总觉得是一幅很异样的景象。 而且她还时不时地在前面转着圈,或者倒着走路,十分自由奔放。那感觉就好像是在公园里玩耍一样,我原本紧绷的神经不知怎的就放松了下来。 “那这么说我现在 810 岁了呀。” 在大家一边走着一边做完自我介绍,我又简要说明了一下现状之后,波拉里斯用有些慵懒的声音说道。 不过,看她似乎没怎么受到太大冲击,就这么接受了现状,达马尔咔咔地活动着骨头,一脸好奇地发出声响。 “没想到你还挺看得开的呀。” “嗯…… 也不是不难过啦。托德先生他们都挺好的呀。不过,在被放进那个胶囊之前,我听梅努利斯说,以后再也见不到大家了,当时我大哭了一场,后来想着,算了,就这样吧。” 波拉里斯露出了与她年龄不太相符的、带着一丝落寞的笑容。 她所感受到的那种寂寞和悲伤,应该也是源于失去了重要的人吧。毕竟就连已经长大成人的我,都还一直被失去小多惠这件事影响着,所以我很能理解这种不是轻易就能释怀的心情。 “你挺豁达的呢。不过,难过的事就是难过呀,寂寞的时候就是会感到寂寞哦,这都没关系的呀。” 玛奥莉涅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道。 然而,波拉里斯觉得大家好像在担心自己,便用力地左右摇了摇头,从那有些凌乱的长发间露出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没事的!而且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所以还稍微安心了一点呢。” “可是,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你不害怕吗?而且还有骸骨先生在呢呀。” 她这极具说服力的话,让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虽然挺对不住达马尔的,不过要是我自己是个小孩子的话,本来就被一群陌生大人围着,再加上还有一群妖怪骷髅兵在的话,就算吓得失禁也不奇怪呀。这也太疯狂了,肯定会出现在噩梦里的。 不过,那个自称曾经是人类的 “罪魁祸首”,却大大地张开下颌骨,高声笑了起来。 “哈哈!最害怕的这家伙说出来的话,还挺有说服力的嘛!” “哼,好吵呀!别把我说得好像特别胆小似的呀!” 玛奥莉涅吊起眼角,瞪了达马尔一眼,可高声大笑的骸骨却完全不理会她。 不仅如此,周围的女人们还一齐歪着头。 “可是你当时都昏过去了呀。” “还喊着什么有恶魔呀,耍赖来着呢。” “最后还哭了呢。” “你们才奇怪吧!?那种程度很正常呀,正常!哼,哼,哼!” 她提高声音,叫嚷着说有错的是周围的人。不过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向我投来了求助的目光,只可惜这毕竟是事实,很难去反驳呀。 而且,既然除了玛奥莉涅之外的女人们意见都一致,那就算我站出来帮她说话也没什么用了,于是我就把头戴式装置正对着前方,装作没听见、不知道的样子。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纯真无邪的目光还会再来补上一刀呢。 “玛奥莉涅是大人了还哭鼻子呀?我可都没害怕呢。” “大人也是会哭的呀…… 不过,你为什么觉得不害怕呢?” 玛奥莉涅微微噘起嘴唇,像是有点闹别扭了,不过可能是因为对方是波拉里斯吧,她很快就又换回了柔和的表情,一边调整步伐和她并排走着,一边探身看向她的脸。 波拉里斯迎着她投来的琥珀色目光,歪着头,看着玛奥莉涅的脸,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嗯 —— 刚开始是有点不安啦。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恭一,我就特别安心了呢。” 玛奥莉涅对着波拉里斯的笑容,温柔地回应了一声 “这样呀”,而我却感觉心底深处一阵刺痛,独自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从这个 10 岁少女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在不停地搅动着我的心。我都没想到这会让我的精神状态变得如此不稳定。 “喂,恭一,她真的是你的前女友啊?” 达马尔用刚好能被机甲的拾音装置捕捉到的极小的声音,悄悄地跟我嘀咕着,尽量不让别人听见。 前女友。虽然达马尔是这么说的,可我心里却在固执地不想承认,同时又有着一种想要寻求救赎而想要去依赖的软弱,我在这两种情绪之间纠结着,到现在都还拿捏不好和波拉里斯这个少女之间该保持的距离。 根本不可能得出什么结论啊。 “只能说长得很像…… 在这次任务结束之前,我尽量不去想这件事。” “这样啊…… 别太勉强自己呀。” 骸骨说完就闭上了下颌骨。 对于这个很理解我内心想法的伙伴,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微微低下头表示感谢。毕竟作为玉匣(音译)的防卫力量的核心人物,我现在这副样子,要说让别人别担心那才是不可能的事呢。 我轻轻叹了口气,不让别人听见,然后朝前看去,就见波拉里斯又从玛奥莉涅身边跑开,跑到一扇宽大的门前,指着门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托德先生的房间!” “没上锁…… 好,我先去确认一下里面的安全情况。大家在周围警戒,就在外面等着我。” 我打开了那扇大到足以让第一代大型机甲通过的门,让大家先在墙边待命。 我深吸一口气,悄悄地朝里面窥探了一下,在确认至少不会突然遭到枪击之后,我端着枪,枪口朝着室内各处,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安全 —— 不过……” 没有敌人的身影。要是人类的话还不好说,可这里几乎没有能藏得住机械傀儡或者机甲的地方,只是一个摆放着许多装满液体的圆柱容器的奇特空间。 看到这场景,随后进来的大家都皱起了眉头,看到容器里漂浮着的物体时,更是有人忍不住捂住了嘴。 “这房间是怎么回事啊…… 是水槽吗?而且,这里面漂着的,是人的骨头…… 对吧?” 玛奥莉涅微微往后退了一点,探头看向那像是透明培养舱的装置里面。 里面漂浮着的确实是白骨,不过对于成年人来说,这骨头显得格外小。最大的那具估计也就和波拉里斯差不多大,是个孩子的骨头吧。 如果不是在量产小型达马尔的话,这可真是一幅让人心里不太舒服的画面啊。 “是用来把坏人浸在水里惩罚他们的水槽吧?” “感觉像是召唤恶魔的那种恶趣味仪式呢。” 法蒂玛一边敲着玻璃面,一边说出自己的想象,阿波洛妮娅听了则吐了吐舌头。 “…… 我听说恭一你们那个时代是没有魔法的。那么,应该不太可能是在进行黑魔法仪式之类的吧。” “看上去像是培养槽呢。里面漂着的白色东西,大概就是在这里面诞生的吧。” “难道,这是那种不用母亲的身体就能孕育出孩子的、远古时代的技术吗?” 修妮娅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点头的骸骨。 这到底该称之为生命科学呢,还是归为神秘学呢。达马尔的知识储备似乎也并非完全错误,我看着那张散落着文件的桌子,发现上面有记载相关内容的纸张。 我拿起那份页眉上写着 “藤堂” 的文件,大声读了出来,好让大家都能听见。 “……‘星之子计划’,将实验体命名为波拉里斯。因其展现出了很高的潜能,以此为基础,启动了旨在开发更进一步的改进型的新项目。‘妖精计划’中制造出了 7 个实验体,不过其中 3 个发生了突变,已做废弃处理,另外 3 个虽然在初期展现出了比预期更高的性能,但引发了神秘的休眠现象,近期内死亡的可能性非常高。” 这份用夹子夹着三张纸的文件上,除了文字之外,还贴着几张少年少女模样的模糊照片,我一边读一边翻着页面。 “最后一个实验体目前状态稳定,但由于现阶段还处于胎儿状态,仅完成了基因信息的调查。不过,在其身上并未发现波拉里斯所具有的那种显示兵器特性的基因,为了兼作原因调查,决定在深度睡眠之后将其转移至总部。鉴于其有可能成为该项目唯一的存活个体,将其命名为拉娜温?希(音译)。” 第二页看上去像是在观察其培养过程的报告书,上面贴着一张在绿色液体中漂浮着的连着脐带的胎儿照片。 “转移小队刚离开研究所就失去了消息。似乎是在外面与受以太影响变异的生物发生了交战。虽然由于检测到有生命反应,提出了回收拉娜温?希的请求,但考虑到危险情况,无奈之下决定将其废弃。地面上存在的威胁,似乎不是仅凭这处设施所留存的警备部队就能应对的规模。难道‘妖精计划’就要在此夭折了吗?” 下一页附着转移小队失去消息的地点,以及疑似是发送过来的受以太影响变异生物的模糊不清的图像。 我想着从写法上来看应该还有后续内容,正打算在桌子上再找找看的时候,一张小纸片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看样子好像原本是贴在我正在读的那份文件背面的。 “喂,这个……” 达马尔捡起那张纸片看了看,那似乎是一张用墨水写得有些洇开的便条,而且字迹很潦草,像是匆忙写就的。 “机甲开始暴走了。警备部队正在迎击,不过由于事发太过突然,再加上受到与同步机甲相连接的无人机的摆布,几乎可以说没能做出像样的抵抗。一想到梅努利斯?里肯巴赫曾把同步机甲称作‘星之子计划’的守护者,主谋肯定就是那个女人无疑了。不过,不管起因是什么,结果就是她赢了。研究所的毁灭在所难免。被遗弃在外面的拉娜温?希成为了这处设施最后的幸存者,这可真是太讽刺了。” 我反复看了两遍之后,便条又从钢铁手指间掉到了地上。 梅努利斯?里肯巴赫。 虽然是个没听过的名字,但我却无法让自己的思维迟钝到不去理解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 “生下波拉里斯的,难道是…… 小多惠的,母亲吗?” 那位已经逝去的研究者说过,这是自己的私欲所致。 而这位叫藤堂的研究者认为梅努利斯是导致这处设施毁灭的原因,把两人的文件内容对照来看的话,这个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而且,梅努利斯称作父亲的那个人,无疑就是那个红脸爱喝酒,但为人很和善的老爷爷 —— 卡尔?罗曼?里肯巴赫。 我并不想去指责他们做过的事。只是,当看到 “星之子计划的守护者” 这句话时,我脑海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达马尔…… 刚才一直出现的‘同步机甲’这个词,你有听说过吗?” “啊?啊,啊,只是听说过一些传闻罢了。说是为了统一操控无人机甲而进行开发的,搭载了高级人工智能的完全自主型机甲…… 不过,我可没听说过已经实际投入实战部署了呀。” “但是,从这张便条来看,这里肯定是部署过的。既然梅努利斯和里肯巴赫教授之间有很深的关联,这种可能性就太大了。而且,如果‘星之子计划的守护者’这个名字名副其实的话 ——” 达马尔听到这儿,一时语塞了。 要是平常的话,这种事当个玩笑一笑而过就行了,可现在我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不仅如此,那不断蔓延开来的不安情绪正逐渐占据并支配着我的思绪。 里肯巴赫教授平时虽然是个爱喝酒、有些自甘堕落的怪老头,可他确实是机甲开发方面的天才,这也是事实啊。 像他这样的人物为了毁灭共和国而制造出的试验机,那种能把无人操控的机甲变得像有生命的士兵一样的东西,如果现在还留在这里的话…… “啊,这里应该先封锁起来才行啊。要是带着这个小家伙的话,估计比起那些混合生物,会更容易被这玩意儿盯上呀。” “—— 赶紧撤离!波拉里斯,很抱歉没办法听你的意见了,你得跟我们一起走。” “啊,嗯?我知道了 —— 呀!?” 我用钢铁手臂抱起波拉里斯,法蒂玛则抱起行动稍慢的修妮娅,大家沿着来时的路径直往回跑。 这里的设备和物资或许很有吸引力,但它们可都比不上性命重要啊。万一真到了万不得已需要这些东西的时候,那时再提前做好应对陷阱之类的准备,然后来将其歼灭就好了。 然而,在朝着入口方向的走廊跑的途中,跟在我后面的法蒂玛突然停住了脚步。 “好像有点来不及了呢。” 她转动着那对大大的耳朵,然后把修妮娅放到地上,悄悄地握住了斧剑。 大概阿波洛妮娅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吧,她也是脸色变得煞白,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现在开始跑的话,还来得及吗……” 奇美拉利亚(音译)她们的耳朵捕捉到了什么动静。很快,翡翠机甲的传感器也探测到了,在雷达上显示出了光点。 在通往入口的广场处有大型的反应亮点,机型不明。 “比想象的要聪明啊…… 不知道是什么触发了它,不过我们的退路被堵住了。” “怎么办呀?” 修妮娅不安地小声嘀咕着,这也难怪啊。毕竟敌人的战斗能力完全不清楚,而且现在我们这群人里能正儿八经战斗的,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啊。 话虽如此,但如果对方是无人机的话,就算留在这里,情况也只会越来越糟吧。也就是说,现在能采取的办法只有一个了。 “玛奥,波拉里斯就拜托你了。大家听好了,在入口的安全没有确保之前,不要从通道里出来。” “你难道打算一个人去战斗吗?” 玛奥莉涅一边接过波拉里斯,一边皱起了眉头。 不过,我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她想的那样。 “只是能战斗的只有我一个人罢了。达马尔,大家就拜托你了。记得别关掉无线电啊。” 与机甲战斗本就是机甲步兵的职责所在。 手持武器的法蒂玛,还有扛着反坦克火箭筒的阿波洛妮娅,看上去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达马尔轻轻抬起手臂制止了她们。 “看不明机体周围没有其他反应的情况,其他无人机好像都已经出动了。就算不强行击破它,只要能把它引到别的通道去,我们就能逃脱了。” “等所有人都撤离了,就把大门封锁起来,这事就算解决了。这作战计划还不错。不过,在那之前要是能把它击破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哼,王牌说得倒挺轻松的呀。总不能让机甲步兵大人背着我们这些后方部队作战吧…… 抱歉啊,就交给你了。” 达马尔下达了找地方隐蔽的指示后,包括看上去还有些不太情愿的奇美拉利亚她们在内,所有人都进入了一间好像被当作仓库使用的房间里。 从现在起,又要开始单打独斗了。 我深吸一口气,转换了一下思绪,端起突击步枪,沿着通道飞奔而去。 全力驱动翡翠机甲的话,眨眼间就能接近入口大厅了,与此同时,不明机体的反应也变得更大、更清晰了。 只是,既然我能看到对方,那敌人肯定也已经察觉到翡翠机甲的存在了吧。就在快要跑到通道尽头的时候,翡翠机甲内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就在我急忙往后跳开的瞬间,一枚像是制导导弹的东西落在了我面前,然后爆炸开来。 “啊……!没想到冒出来这么个不得了的家伙。” 在那滚滚升起的爆炸浓烟对面,那个家伙伴随着沉重的运转声,缓缓出现在通道前方,从摄像眼(音译)里迸射出红色的光芒。 同步机甲。这就是与 “星之子计划的守护者” 的正面交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