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下课》 第1页 《等你下课》作者：舍木氓生【完结】 当刑警并不是秦桉的初衷，那只是某个人的愿望，以秦桉的成绩可以挑任何一所一流大学，可他却甘愿降五十分去念公安大学。 渐渐的他觉得念公安大学挺好的，起码半军事化管理，每一天都很忙，不会让他有空去想某个突然消失的人。 九年前。 最近天一中学门口总是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手里牵着一只令人生畏的大狗，一双眼睛如捕猎的老鹰般盯着校门。 他叫燕十三，看到有人出来后便大声喊问：「秦桉下课没？！」 他要等秦桉下课，要么揍他一顿，要么让他还钱。可是最后，燕十三什么都没做成。 秦桉（攻）*燕十三（受） 九年后：刑警*法学院高材生 九年前：品学兼优的高岭之花*没爹没妈的小流氓 高中——大学，一个互相等对方下课的故事。 1 第1章：一点都不苦 「这到了年底杀人犯也沖业绩吗？」 常乐婷手里捧着一沓资料进办公室，把其中两个文件夹放到秦桉桌上：「副队，这里是法医鑑定后小郭做的他杀排除案件，你看完签字就可以提交意外死亡了。」 办公桌后的人仰脸靠在椅子上，脸上蒙着一本《刑事侦查学》，不知醒着还是睡着，那人一动不动，不仔细看都看不到他因为唿吸而起伏的胸膛。 「嗯。」 几秒后，那书后响起一个低沉微哑的声音，有一些鼻音，是因为声音的磁性带出来的共鸣，而不是感冒。 光听声音的话，这应该是个很严肃的人。 「放那。」 那人依然没有掀开脸上的书，似乎是疲惫过头，连伸手的力气都没了。 等常乐婷放好资料转身离开后，那人动了下，喉结滑动，咳嗽了两声，在清嗓。 下一秒，一只修长匀称的手将那本厚实的书拿了下去，这人手比脸白，脸是健康的麦色，但五官深邃，眉骨很高、鼻樑挺而直，脸部线条十分优越，嘴唇薄翘，这张脸更应该活在镜头里，而不是刑警大队的办公室里。 他睁开眼，眸色浅褐，像戴了最自然的美瞳、又像是天然混血，瞳孔干净得像一湖泊透亮的水，水下是绵绵的黄沙，清澈见底。 秦桉坐起来，将杂乱的办公桌拨出一小块空隙，把常乐婷拿来的文件夹拿到跟前。 他眉头皱着翻阅这些被郭尧判断为意外死亡的案件，郭尧是跟了他快半年的实习生，因为在学校成绩突出又有天赋，所以被安排给了秦桉做辅助，没像一般警校毕业生一样要当一年的巡特警。 案件一个一个翻过去，郭尧基本都去做过实地调查，没有什么大问题。 第一个文件夹翻完，又拿起第二个，他打算快速翻过去看完，手头还有几个大型刑事案件还没破，年底他们要冲业绩、上头也要看成绩，这些天秦桉焦头烂额、连着好几天睡在队里。 最后一个案件是东辰大学一个外籍留学生的溺亡案，这留学生路过学校最大的水池，水池一边装了监控另一边没装，虽然无法看到他具体是怎样溺亡的，但溺亡前后没有其他嫌疑人靠近水池，而且冬天水冰、留学生穿着长羽绒服，一旦掉进去是很难爬出来的，基本可以推定是失足落水。 只不过死者是个外籍，涉及到两个国家，所以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在秦桉的指点下郭尧是把这件事当个重大刑事案件去调查的，把所有可能性都排除了才收进意外死亡的卷宗里上报。 下一页是这个案件的三位嫌疑人，每个人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秦桉略了眼便打算签名，可脑中有根弦不知怎么莫名崩了一下，他眉头蹙了蹙，又定睛看向那三个嫌疑人的照片。 准备落笔的手在这一秒倏然将钢笔握紧，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那是一张即使八年没有再见，也熟悉到梦里的脸；可是底下的名字却不再是秦桉所熟悉的那一个，那张脸下用宋体写着两个字：吕识。 「查案。」 秦桉手里拿着文件夹，用力敲了下郭尧的办公室门，接着转身走到常乐婷办公桌边把文件夹放下。 「这三个嫌疑人的资料调出来。」 常乐婷很少见到秦桉用这种紧绷的语气说话，她连忙站起来探出身去看秦桉所说的三个嫌疑人，迅速将姓名输进电脑，很快调出了那三人的资料列印出来。 「秦总这回去查哪个案子？」 郭尧聒噪的嗓音在走廊中响起，带着些兴奋，伴随着车钥匙相撞的声音。 「这个溺亡案？我查过了，有什么不对吗？」 郭尧凑到常乐婷跟前去看三个嫌疑人的资料，一脸疑惑。 秦桉没说话，只拿过列印出来的资料，冷冰冰地说了句：「去开车。」 「秦总你到底看出什么了？」 郭尧好奇心重，边开车还在边问秦桉，秦桉紧紧盯着其中一个嫌疑人的信息，薄薄的一张纸几乎要给他看出洞来。 这人叫吕识，是死者的室友，但在郭尧看来，他是嫌疑最小的一个，因为在死者死亡一周之前这个吕识才搬进去。 吕识的父亲是东大电子工程学院的院长，他本人是法学院研究生，还考过了司法考试。事发当时他一直在法学院上课，监控三百六十度都拍着。 第2页 秦桉将嫌疑人的资料放下，心想作为东大的普通研究生，能住上条件比普通宿舍好上一倍留学生宿舍，大概也拜他的院长父亲所赐。 秦桉盯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路灯也纷纷亮起来，路边摊偶尔冒些带温度的白烟，但很快溶解在冰冷的空气里。 冬夜给他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路上行人匆匆忙忙，似乎都急着躲进温暖的家里，没有人留恋冬夜、也没有人热爱寒冷。 秦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专注地看风景了，似乎从高中毕业那年开始他就一直很忙，他故意让自己忙到没有时间缝隙去想任何事情，任何打扰到他情绪的事情。 「秦总？秦总？我们是先去找吕识吗？」 郭尧的声音响起，秦桉不再出神，车窗外已经是宏大的东大校门，上了年头的巨大石碑上写着四个大字：东辰大学。 「嗯，找吕识。」 秦桉回答郭尧，用这个陌生的、他刚刚默念了数十遍的名字。 「我给他打个电话。」 郭尧把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翻出吕识的电话，车里陷入安静，和热闹的校园大道形成鲜明对比，不知是不是郭尧的错觉，他觉得自己拨出电话的那瞬间，秦桉的唿吸声都轻了。 等待声只响了几秒那边便接起了电话，对方还是像郭尧之前见他那样很客气的语气，对他说：「郭警官，你好。」 对方的声音经过电波的处理有些失真，秦桉紧紧盯着车上挂着的平安符，瞳孔微震，接着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 「他就在宿舍，刚吃了晚餐。」 郭尧挂了电话之后便和秦桉下车了，两人朝留学生宿舍区走。东辰大学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综合类大学，校园建设非常完善；留学生宿舍更是精緻，全都是三层小楼，每层三个房间一个客厅，吕识和daly住的是第三排小楼的二楼，大约是这栋楼里刚死过人的原因，此时有些冷清，楼里不像他们刚刚在外面看到的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外国学生。 201的门紧锁着，郭尧抬手敲门，喊着：「吕识，开下门。」 秦桉站在郭尧身后半步，紧紧抿着唇，看似平时那样的面无表情、实则整个人已经崩到最紧，眼底的毛细血管几乎要爆裂、导致眼眶发着狠意的红。 「咔哒」，门打开的声音响起，房间里比走廊亮一些的灯光先溢出来，这一瞬间秦桉有闭上眼的冲动。 「郭警官。」 声音比年少时要低一些、多了些磁性，但还是亮的。 本来脸上含着温和客气笑容的男孩在看到第二个人的时候整个人突然怔住，眼里是那种不知到底是梦是醒的茫然慌措，一张脸渐渐没了血色；不过秦桉也不比他好多少，眼底兇勐的怒意和阴森几乎要喷涌而出。 宿舍里两张床、两张复式桌椅、一排衣柜，中间还有很大一块地方用于活动，此时中间摆了三张椅子，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坐一排，吕识坐他们对面，像进了审讯室被审问的犯人。 从刚刚开始，秦桉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吕识一秒钟，郭尧向来敏感，更何况这两人的从见面起情绪和神态的变化如此之大，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在这儿，秦桉都有可能把吕识吃掉。 「那个...吕识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老大，我们队副队长，秦桉，他...」 「不用介绍，他认识。」 秦桉的声音很低、语气含着嘲弄、还有些疲惫，更像在自言自语，他眨了眨眼，目光如语气般轻蔑冷淡：「我说得对吗？燕十三。」 后面三个字秦桉说得有点慢，像是在咬牙切齿。 「燕...什么十三？」 郭尧歪着头，在秦桉和吕识之间看来看去。 吕识垂着眼，嘴唇干白，手放在椅子两边也垂着，不动、不看、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如果说此时的秦桉是暴风雨中咆哮的大海，吕识就像冰封万里的孤寂时空。 「警察问询嫌疑人必须配合回答。」 秦桉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不容违逆。 「你要问什么。」 半晌，吕识终于抬眼，声音完全没了刚刚喊「郭警官」的柔和，硬邦邦的，像把秦桉砸给他的一块石头又砸了回去。 两人终于对视，目光里是郭尧完全看不懂的复杂和沉重激烈的情绪，秦桉沉默地盯了吕识几秒，盯得很用力，似乎在期待从吕识的目光里捕捉到点什么，可吕识让秦桉失望了，他没有任何表示，像个不会表达情绪的提线木偶。 秦桉愤愤将目光甩下，落在手里的资料上。 「12月2日，案发当天，你在做什么，从起床开始说。」 秦桉开始问，语气武断。 吕识抿了抿嘴，吸了一口气，不带任何情绪地回答：「早上七点起床，和daly打了个招唿，我先出门去吃早饭，八点的时候去图书馆...」 "早饭吃的什么？" 秦桉打断吕识，丝毫不觉自己的问题有哪里不对。 郭尧转了转脖子，不敢光明正大地用诡异的眼神看老大，但还是在偷偷看。 吕识眨了眨眼，轻嘆了口气：「豆浆、馒头、鸡蛋饼。」 「嗯，继续。」 秦桉重新看向资料。 「八点去图书馆借书，八点半点到院里上课，上到中午十一点半，点了午餐外卖。」 第3页 说到这里吕识停了停，他看向低着头似乎没什么动静的秦桉，嘴角动了动，继续说：「今天轮到我点餐，导师的饭也是我点的，点了五个菜四个饭，还有四杯咖啡。」 在纸上画圈圈的秦桉手一顿，他抬起头，看向继续在仔细叙述每一件事的吕识。 「呸呸呸，咖啡好难喝！我还是爱喝可乐，或者奶茶，秦桉你为什么喜欢喝咖啡？难喝又贵。你觉得好喝吗？唔，我老闆买了咖啡机，我每天给你做吧；不要钱，只要每天你教我一道题。」 「咖啡好喝吗？」 秦桉继续打断，语气中意外带上调侃，笑得隐忍又有些苦涩。 吕识停住叙述，眨眼的频率比刚刚快了些，他好像有点慌。 「不觉得苦吗？」 秦桉又问，郭尧现在恨不得自己有两个大脑，来判断自己老大今天到底抽了什么风。 「不苦。」 吕识的声音比刚刚低了许多，或许是为了掩盖声线里的微颤：「加了糖和奶，一点都不苦。」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求亲亲求海星！啵叽～??:.??ヽ(??????????)????.:??+?? 2 第2章：伞不是给你的 九年前 西陵市 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没有理由；大部分偏偏在天黑之后，先刮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把地上的灰尘泥沙通通捲起来，噗嗤噗嗤迎面打在路人的身上、窗玻璃上、门上，等风造势造得差不多了，大雨再倾盆而下，不像春秋的雨那样给这个世界留一点面子，它哗啦啦地击打着袒露在天际下的一切。 准高三生补习课的晚自习结束后，校门口都是急急忙忙往家跑或者钻进父母车里的学生，秦桉高挑的身影撑着伞，不紧不慢地走进黑黢黢的小巷。 本来小路就没有多少人走，下这么大雨的小巷里更是空无一人，雨滴打在伞面上，啪嗒啪嗒、仿佛全世界只有雨声。 第一条巷子走到头，要拐进第二条巷子的时候一个硕大的黑影突然冲出来，秦桉脚步没停，一直到那黑影要和他撞上，他终于听到属于那黑影的、沉重野蛮的唿吸声，还有和雨声混杂在一起很难分辨出来的铁链声。 秦桉停住了，他踩在一块布满青苔的石板上，鞋底已经沾满烂泥和雨水。 他抬起头，看到前方有人拦住的自己的路，确切地说，是一个人、和一条狗。 人没有打伞，也没给狗打伞，一人一狗就这样暴露在铺天盖地的雨下，像雨夜里被放出来的两个游魂。 「今天你别想走！」 即使隔着磅礴的雨声，秦桉也听到了男孩扯着嗓子朝自己吼的声音，秦桉走近了些，那男孩上身稍稍向后仰，似乎在提防秦桉要打他。 男孩叫燕十三，第一次来堵秦桉的时候就自报家门。 前几天隔着很远秦桉就能听到那条大狗厚重的唿吸声，像胖子打鼾、也像用力咳嗽咳不出来，此时一切声音都被雨水盖过了，秦桉低下头，伸出手在那大黑狗湿乎乎的脑袋上摸了一把。 「谁准你碰它了！」 燕十三后退了一大步，手里的铁链连着狗脖子，大狗也乖乖往后退了一步。 「给钱！」 燕十三黑亮得过分的眸子兇悍地瞪着伞下的秦桉，秦桉也把目光从狗上收回，看向燕十三，他浑身都湿透了，头髮全都贴在脸上，过于浓密的睫毛间连着水，让秦桉记忆深刻的一双眼睛此刻更像是浸泡在海里的黑珍珠；他的黑色短袖贴在身上，勾勒着还未发育纯熟的青涩肢体，似乎是刚抽了条儿，还没来得及长肉，特别瘦，但是有肌肉的痕迹。 「你就这么养狗？」 秦桉终于开口，燕十三一顿，表情有点犹豫，似乎没听清秦桉说的什么。 「你说什么？！」 燕十三眉头蹙着，抬着下巴继续瞪秦桉。 下一秒秦桉上前一大步，燕十三下意识要躲，却被秦桉一把抓住前襟，伞罩在燕十三头顶，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仅剩一拳。 燕十三惊慌地抬起头看秦桉，秦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倒没往后缩了，就是动来动去的瞳孔暴露了他对秦桉的忌惮，胳膊微微抬起来，好像时刻在防备着秦桉揍他。除了防备还有些迷茫，他皱眉看了两眼头顶的伞，不太相信秦桉会给他撑伞。 「你不能这样养狗。」 秦桉盯着燕十三的眼睛，清磁的声音混着雨声钻进燕十三耳朵里。 这不是秦桉第一次和燕十三说话。 第一天秦桉对他说「滚」。 第二天秦桉对他说「滚开」。 第三天秦桉对他说「你有病？」 第四天秦桉对他说「狗不错」。 ...... 这是第七天，燕十三依然牵着狗来堵秦桉。 秦桉不知道燕十三哪里来的信心和执着，觉得靠他和一条狗就能从自己这里要到钱，阵仗看起来很大，实则人怂狗笨。 「给钱！给了钱我就不来找你了！」 那双不可多得的眸子几乎要被燕十三瞪出来，秦桉松开燕十三的衣服，熟练地反手拉开书包隔袋的拉链，把外婆给自己准备的备用伞拿出来扔到燕十三怀里，低头又看了眼狗，浅褐色的眸子里划过无奈，语气有些冷：「狗会感冒。」 说完秦桉毫不犹豫撤掉燕十三头顶的伞，独自撑伞继续朝前走去。 第4页 很快，大概不超过一分钟，脚步声踩着水渐渐靠近，「啪嗒啪嗒」的声音秦桉想听不见都难，撑着伞的燕十三很快牵着狗又拦在了秦桉跟前，他把伞撑得很低，伞的中棒架在肩膀上，手臂绕着伞柄，是谁都抢不走这把伞的撑伞方式。 「伞是给狗用的。」 秦桉冷静而无情地道出自己给伞的目的：「不是给你撑的。」 燕十三愣了愣，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他低头看了眼浑身毛髮都湿漉漉的狗，抬起头看向秦桉的时候眼里都是不知所措。 「那...我...」燕十三嚅嗫着：「那伞还你。」 燕十三把还没有收起来的伞往秦桉胸前一推，橙色的伞面和秦桉手里深蓝色的伞面相撞，但秦桉没接。 燕十三再次暴露在雨里，雨水一遍一遍沖刷着他的脸，秦桉看着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到尖尖的下巴再滴下去，不自觉蹙了下眉。 「伞不要了，你还钱就可以。」 燕十三吃了一嘴的雨水，但还是很好地把他的终极目标表达出来。 秦桉终于有些不耐，他依然没有接那把伞，淡淡地看着燕十三：「我再说一遍，我不欠你钱。」 「你打了...」 燕十三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抬着头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可是话没说完就被秦桉打断：「我没打他。」 燕十三还想说什么，但秦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我没耐心每天放学都要应付你这么个人，从明天开始不要来堵我了，否则我就报警。」 秦桉低头看了眼那条没什么智商的大狗：「这么大的狗整天在全市最好的中学周围牵来牵去，你说...」 秦桉抬眼看着表情有些紧张的燕十三，威胁的话信手拈来：「如果被曝光，那些家长会不会要求把这只狗抓走？」 燕十三勐地后退一步，手里的伞柄也同时松开，橙色雨伞落到地上，伞内很快灌了雨水；燕十三很是用力急促地将狗扯到自己身后，脸上的表情慌措而狰狞，他的声音比以往都要更大更激动：「你要是敢伤害它我不会放过你！！！」 那黑狗看着突然暴躁起来的主人，用脑袋拱了拱燕十三的腰，燕十三眼底泛着血红，像亡命之徒杀红了眼，但在雨里更像是哭了，他死死咬着牙，整个身体因为绷着劲儿所以在微微发抖。 「那就别再来找我麻烦。」 秦桉看着情绪失控的燕十三，过了几秒才淡淡地说。 秦桉很快消失在雨里，地上落着一把橙色的伞，伞里已经盛满了水。 燕十三颓丧地站在雨里，垂着头紧紧握拳，一直到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他才被吓回了神，「轰隆隆」头顶的天似乎被雷声噼开，大狗吓得想往边上的角落里窜，差点把燕十三也拉过去。 「别动！」 燕十三大声呵斥，那狗才停住脚步，可怜巴巴地看着燕十三。 燕十三蹲下把地上的伞捡起来，里面的水倒光，躬着腰把伞柄插在狗脖子上的链子缝隙里，挡住大半个狗的身体。 那狗抬起头看着燕十三，燕十三拉着铁链：「走吧，回去。」 一人一狗慢慢走在无人的巷子里，那人清瘦的身体几乎要被雨水冲垮，狗却撑着一把伞。 作者有话说： 3 第3章：笑一个就给钱 「垂直于磁感线的分量u1=usinz和平行于磁感线的分量u2=ucosz，后者不切割磁感线，不产生感应电动势，前者切割磁感线，产生的感应电动势为......」 秦桉在稿纸上演算着导线的横截面，抬头看了眼坐在身边的池索拉：「懂了吗？」 女孩被秦桉看得急忙低下头，脸慢慢红了，从嗓子里发出一个很轻的「嗯」字。 秦桉放下笔，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这天是周日，晚自习比平时早放一个小时，此时还不到八点。 「题讲完了没？秦桉你说好今天跟我们一起去吃夜宵的啊。」 李力的声音响起，语气却不太正经，掺杂着不怀好意的起闹在里面，他和张云策已经背着书包站在门口，两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秦桉和池索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知道了。」秦桉从座位上站起来，拿了边上的书包。 「池大美女，你去不去？」李力再次笑着开口。 池索拉看向秦桉，见秦桉只背着书包朝前走去并没有注意她，但她还是咬了咬嘴唇开口：「我去...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不会不会，走吧一起去，待会儿我们送你回家。」 李力贼笑着摆手，秦桉已经走到他们跟前，表情淡淡地看着没事找事的两人。 几人一起朝校门走，这时候大部分学生已经走了，校门口的路灯很亮，路灯下只有寥寥几个接送学生的家长在等。 走出校门的时候秦桉的脚步突然一顿，校外有一棵号称长了百年的银杏树，人们为了保护那棵树在树周砌了一圈类似于花坛的东西，此刻秦桉看到花坛上面蹲着个人，躬着背，一双眼睛犀利地盯着校门口，像随时准备出击捕猎的鬣狗，在看到秦桉走出来之后利落地跳下花坛往这边走。 今天就一个人，身边没狗，也算是记住了秦桉警告他的一部分话。 燕十三直直地朝秦桉一群人走，走在前面的李力和张云策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立刻让出一条道让他走，没想到他却停在了秦桉跟前。 第5页 「别想走。」 燕十三今天没吼，但语气也不算温和。 每天都是这么一句话，燕十三抬着眼盯着秦桉，秦桉看了眼自己热情围观的几位朋友，朝他们抬了抬下巴：「你们先去。」 「你这边...」 李力指了指陌生的、比秦桉矮了大半头的燕十三，问：「谁啊？」 秦桉盯着燕十三气势汹汹的眼睛，回答：「一点私事，我待会儿就到。」 等李力几人走了，秦桉才正视燕十三，眼底有些冷：「你有完没完？」 「你给钱我就再也不来堵你。」燕十三说。 「我凭什么给钱？」秦桉回答，周围还有些家长和学生，他插着兜走到路灯照不到的阴暗处，燕十三牛皮糖一样跟了过去，嘴里念念有词：「你打了人，医药费要一千六百块，就得你付。」 路灯透头树叶缝隙，阴影投在燕十三脸上，明暗斑驳，秦桉盯着他，难得重复解释：「我跟你说过，我没打人。」 「人家说了，就是你打的。」 燕十三笃定地说，他眼下发着青黑，这么大的男孩儿睡眠一般都很好，很少有黑眼圈，但即使这样他眼睛依然瞪得很大。 秦桉沉默地看了他几秒，倏地向燕十三走近一步，距离突然拉进，燕十三后面就是墙，他没法退，只将手臂抬起来，一张脸绷得像拉到最紧的弦。 「你笑一个。」 秦桉语气有些没着没落的，想看看他不板着一张脸是什么样。 燕十三一愣，秦桉打量着他：「你对我笑一个，说不定我给你点钱。」 燕十三的眉头渐渐皱起来，他狐疑地看着秦桉，眼神古怪，却没说话，不知道怎么应对这幅场景。 「不笑么？不笑算了。」 说着秦桉就打算离开，燕十三用力咬了下牙：「等等！」 秦桉已经走了两步，燕十三转过来面对着他，质问：「你说得是真的吗？」 秦桉挑眉，朝他点点头。 「我笑了就给钱？」 燕十三又问，秦桉继续点头，目光落在燕十三那张倔强又冷酷的小脸上。 燕十三依然皱着眉，他吸了口气，垂下眼睛，睫毛的倒影簌簌落在眼下黑眼圈那一块，接着眉头渐渐舒展开，嘴角往外咧，整齐的牙齿露了出来，目光十分不悦地盯向秦桉，像在催促他验收自己的笑容。 真是一个非常没有诚意的笑容呢，秦桉转头就走。 「你说话不算数。」 燕十三跟在秦桉后头，秦桉不理他，就算一直跟着也没用，像前几天一样；可燕十三只能一直跟着，这是他唯一的办法。 一直到秦桉到了那烧烤店，李力几人坐在烧烤店外棚下的一桌，看到秦桉过来后朝他招手，才发现刚刚那小孩儿也跟了过来。 「不用管他。」秦桉在四人桌唯一的位置坐下，桌上摆了几瓶啤酒一瓶椰汁，燕十三走过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没跟秦桉离得太近，坐在烧烤店外棚下最靠马路的一张空桌子边。 但很快，服务生就拿着菜单朝燕十三走过去了，秦桉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燕十三，只见他皱眉看着服务员，说：「我不吃。」 服务员笑眯眯的：「这里是消费区，不消费不能坐的。」 燕十三点点头，很快从座位上站起来，退到了棚外的马路边，杵那儿盯着秦桉。 「到底谁啊？」李力看西洋镜似得看着浑身散发古怪气息的燕十三，秦桉还没想好怎么说，张云策突然来了句：「我好像见过他。」 秦桉的目光很快移到了张云策身上。 张云策边发出「嘶」的声音边回忆：「好像...就是最近...刚刚我就觉得他眼熟...」 这时候服务员给他们这桌上烧烤，张云策突然一拍脑门，把服务员盘里的羊肉串吓掉两串。 「我想起来了！」 张云策表情激动地站起身，朝燕十三那儿看，声音大了些：「你是不是昆虫网吧的网管啊？」 跟认亲似的。 燕十三看了看张云策，回答：「是。」 「我就说呢！看你眼熟嘿嘿！」 张云策继续认亲，朝着燕十三笑，燕十三抿着嘴不回他了，专心致志盯着秦桉。 「他和你什么关系啊？」 张云策转过头来问秦桉。 秦桉吃了一块五花肉，老神在在地放在嘴里嚼完咽下去，才靠在椅子上盯着燕十三道：「我保镖。」 「......什么？」 另外三个人一头雾水，秦桉继续道：「坚持护送我回家一礼拜了，风雨无阻。」 秦桉眼看着燕十三的表情越来越沉，就在李力几人纷纷追问秦桉护送细节的时候燕十三终于忍不住大声开口：「是他欠了我钱！」 「？？？」 李力看看一脸阴沉的燕十三又看看秦桉，主动站起来邀约：「弟弟，你要不要进来坐？坐我们这桌没事。」 燕十三抿着嘴不说话了，却对离自己越来越近地李力有些无法招架。秦桉早就发现燕十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所以在李力老妈子般苦口婆心的拉拽下，真把燕十三拉到他们桌坐下了。 「你给哥说说，他怎么欠你钱了？」 李力拿了串柳枝羊肉给燕十三，语气温和得让秦桉有点犯噁心。 燕十三坐在塑料凳子上的姿势特别工整，肩背挺得直直的，举着流油的羊肉，放在身前像拿着荣誉证书一样小心谨慎，表情因为其余几人的过于热情而不太自在。 第6页 秦桉扫了眼燕十三，嘴角微微上扬，他没发表什么意见，看燕十三无法招架的模样挺好玩儿的，他甚至还把燕十三面前的串盘往他那儿推了推，燕十三表情挺别扭，秦桉沖他抬了抬下巴：「别客气。」 「是不是他让你代练没给钱啊？」 张云策猜测，他之前去昆虫网吧上过网，对这个男孩有印象是因为他打游戏非常厉害，会帮人代练，而且名字很特别，好像是个什么数字。 燕十三摇摇头，恰好看到秦桉在盯着自己，丝毫不憷地用很不友好的眼神迎上秦桉的目光。 「网管代练要债，你业务挺杂。」 秦桉语气随意说，目光却含着些审视的味道，燕十三抓着柳串的手指紧了一下，却始终抿着嘴不说话。 一顿夜宵李力和张云策光围着神秘的燕十三转了，问到后来三人的话题完全转到了游戏上，大多数时候是李力和张云策在问在惊唿。 「哇！原来那个地方也有怪！难怪我总是在那里死！」 「十三你是不是玩了很多很多遍？好清楚噢。」 「新出的那个游戏吗？我总是在第一关被打死，十三什么时候我去找你你教我！」 ...... 结束的时候李力和张云策意犹未尽，两人一人一边夹着燕十三，看起来大家站在路边帮池索拉打车，实则还想和燕十三再多讨教两招。 池索拉频频回头看秦桉，语气挺开朗地说：「我家很近的，步行就能到，真的不用打车。」 李力和张云策听到这话同时转过头来看秦桉，眼神深意无穷。 「不早了，还是打车吧。」 远处开来一辆计程车，秦桉伸出手招了招，计程车停在路边，秦桉看向池索拉：「上车吧。」 说着他上前敲了敲副驾的窗户，扔了一张五十块钱给司机。 秦桉替池索拉拉开车门，绅士又疏离，女孩藏住眼底的小失落，笑着和大家说再见。 「啧...」 等计程车开走之后李力咂了下嘴，眯着眼睛看秦桉：「送校花回家哎，我们学校多少人想送都送不到，你对她一丁点意思都没有啊班长？」 「没有。」秦桉干脆利落地回答，几人走到分叉路口，李力和张云策同路，他们看燕十三默不作声地还跟着秦桉，觉得好笑又迷惑。 「十三你还跟着秦桉啊？」 张云策问，燕十三板着一张脸朝他们点点头。 「啧...也...挺好...那啥...那我们走了啊，下次见。」 两人实在不知道怎么看待燕十三的执着和秦桉被要债的习以为常，只对秦桉欠债的原因更加好奇，但燕十三不说，秦桉更不会说。 拐进巷子之后燕十三安静地跟着秦桉走了会儿，突然开口：「你是班长？」 秦桉侧过头看燕十三：「怎么？」 燕十三的眼睛亮亮地看着秦桉，思忖里带着打量，不知在琢磨什么。两人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巷子里很是清晰，一前一后，还掺杂着唿吸声。 「没什么...你什么时候还钱？」 秦桉觉得自己在燕十三的话里听出了些悲观的情绪，但具体是什么，他还没分析出来。只是燕十三问完之后秦桉终于停住脚步，他直直地看向燕十三，这次话里没有以往那么多厌烦和调侃，只有冷静：「你打定了主意问我要钱？」 燕十三抬着头，不确定地看着秦桉，点了两下头。 要不到钱他就没地方住了。 「我一直不给钱你就一直这么跟着？」秦桉又问。 燕十三垂下眼想了想，再重新抬头：「你总有一天会觉得我很烦很烦，受不了我然后拿钱打发我。」 秦桉觉得荒唐，他笑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有钱？」 燕十三停了下，似乎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才开口：「你住湖滨壹号，有钱人都住那里。」 燕十三这话一说出来秦桉的目光就变冷了：「你跟踪我？」 燕十三抿嘴不说话，他不擅长撒谎，所以默认了。 「我没钱给你，但我能告诉你，到底是谁打了你朋友。」 秦桉眼睛里没了温度，没有了逗燕十三玩的心情，他一直没有真的把燕十三打发走只是因为觉得这男孩挺好玩的，给自己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增添了一丝古怪的乐趣。 但现在秦桉没了耐心，他不知道燕十三除了跟踪还有没有做过别的什么事，或许做过、或许没有，但燕十三终究是个秦桉没深入了解过的陌生人。 「谁？」 燕十三眼睛睁大，一眨不眨地看着秦桉。 「跟着我。」 秦桉转过身，拐进另一条陌生的巷子，留给燕十三一个挺拔的背影，燕十三连忙跟了上去。 这条巷子走到头是一条和巷子垂直的石子路，走过去是和石子路平行的向下走的台阶，下了台阶后就是一排生长十分茂盛的垂柳，垂柳长在河堤边，燕十三被秦桉带到了一条河边。 河堤边还有一排路灯，燕十三抬头可以看清秦桉的脸，秦桉正盯着不远处的跨河桥，燕十三也看过去，但什么都没有看到。 「就是他们。」 秦桉说，燕十三皱了下眉，又踮了踮脚，还是没看到秦桉所说的人。 「仔细看。」 秦桉提醒燕十三，燕十三走近秦桉，在他的角度朝那个方向看，才看到那桥洞边似乎有些细小的红点点，像...菸头，那里少说有五个发着光的菸头。 第7页 跨河桥边有一排排临时搭建的简易房，住的是周围建筑工地的工人。 「你不是要债吗？去问他们要。」 秦桉看了眼盯着那处的燕十三，转身朝回去的路上走，但凡燕十三有点智商都不会去招惹那群人。 「真的吗？」 秦桉听到燕十三低声自言自语，接着是走在河堤上有些拖拉的脚步声。 秦桉的脚步越来越慢，但燕十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背对着燕十三的秦桉想，他应该朝那群人走过去了。 很快脚步声停了，燕十三故作老成的声音响起：「上个月29号，你们是不是在王家弄抢了一个男生，还把他打了？」 秦桉离得已经有些远了，但他还是能听到那群人的不怀好意的声音，用各地方言、用粗鲁的脏话，或许还伴随着一些不礼貌的动作。 这时书包里的手机突然开始嗡嗡震动着，大概是外婆打来电话催促秦桉回家了。秦桉闭了闭眼，打开书包拿起手机接听电话：「喂，外婆，我在回去的路上了。」 作者有话说： 4 第4章：待会儿你先跑 燕十三被那群人围在中间，有人已经开始动手，推一下他的肩膀，或者用胸膛把他整个人往后撞，用各种方言说着「你ta妈谁啊...」「关你屁事？」「搜搜他有没有钱...」 燕十三紧紧抿着唇，眼中敌意深重，他微微低着头，眼睛却往上抬，是一种仇视的姿态。 「你们打了他要赔钱的。」 燕十三已经被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有一步没站稳还踉跄了一下，那几人几乎已经快揍他了，他却还没有躲开。 这时围着燕十三的其中一人突然开始动手，「砰」的一声，一拳头用力砸在了燕十三头上，燕十三整个人往边上偏了偏，脑袋阵阵钝痛。 正吃了一记打还未缓过神的燕十三又被一个人一把拽住衣服，那人的另一只手扣着他的下巴，燕十三下意识要挣开，他别过脸，却有了两秒断档的呆楞。 秦桉本应已经走了，但此刻他又出现在了燕十三面前。 「你没事吧？」 秦桉掰着燕十三的脸看他被打的地方，神情严肃、声音低沉地问。 刚刚秦桉站在人群外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燕十三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隐在黑暗中的他，但他能看清楚燕十三的脸，没想到燕十三这么轴，真的一个人去对付六七个身强力壮的民工。 其实秦桉自己也搞不懂为何去而復返，明明这人就是个小流氓小混混，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或许倔强执着到了极致，就让秦桉觉得他有点可怜。 此时燕十三只皱着眉，嘴唇还是紧紧抿着，朝秦桉摇头。 秦桉盯着燕十三的眼睛，确认他没有撒谎才松开他，看向围成一圈已经不打算放他们走的人。 「又来一个。」 「这个看起来有钱...」 ...... 那群人渐渐向秦桉和燕十三靠近，他们俩背贴着背，秦桉低声说：「待会儿你找机会跑。」 燕十三没有说话，秦桉不知他有没有听进自己的话，只抬腿用力将离自己最近的那人踢开，那人痛唿一声，其余几人面带厉色沖向他们，秦桉利用个子高的优势迅速摆平两三个，但这里起码六个人，想要打赢很难，最好的方法就是跑。 「啊！！！」 这一声尖叫听起来非常痛苦。 秦桉没有机会回头去看燕十三那里发生了什么，但他又听到另一个声音，显得很慌张：「这小子有刀！」 秦桉一惊，但来不及反应，这时刚刚被自己打趴的一人爬起来找准机会将拳头挥向自己，此时秦桉正在对付另外一人，就在他认为自己肯定免不了吃这一拳的时候突然从背后冲上一个很快的身影，秦桉将面前的人用力砸向地上，迅速转过去想帮燕十三，刚上前一步却怔了怔。 燕十三手里真的抓着一把刀，他面前的人比他高了一点，燕十三抬起拿着刀的手，将刀利落地扎进那人的肩膀，一串血沫飙出，那人捂着伤口痛苦大叫，燕十三转过身，看到盯着自己的秦桉，但只看了半秒，便又转过去对付其余想要涌上来打他们的人。 燕十三脸上和身上已经沾了很多血，秦桉觉得他像鬣狗，当初只是觉得那种蹲守自己的姿态很像，直到现在，他才觉得，那种根本不考虑自己生命、同归于尽攻击敌人的方式更像。 「他们死不了。」 燕十三看着秦桉紧锁的眉头说，地上躺了三个人，这三个都是被燕十三扎了刀的，有一个人在地上爬，还有两个畏畏缩缩地站在不远处不敢上前。 秦桉盯着燕十三，燕十三带给他的冲击远比自己和这群人打了一架要多得多。 燕十三把那把手掌大小的弹簧刀放进裤子口袋，然后蹲下来，拉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人，摸遍他全身，搜出来一百多块钱。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他陆陆续续从这些人身上搜出近一千快，又搜到两包拆过的烟放进口袋，他的裤子口袋变得很鼓。 「好了吗？」 秦桉嘆了口气，他看到不远处的那两人跑走了，担心他们会又叫人过来。 燕十三转过头看看秦桉，巡视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几人才站起来，他单手把身上沾着血的白色短袖一把脱了，露出清瘦的少年躯体。 第8页 短袖被燕十三团在手上，粗略地擦了擦脖子、脸和手，这时候秦桉才发现燕十三的右手手掌被刀割开一个口子，大概是刚刚扎人的时候没有注意误伤到了自己，最后燕十三把那件沾满血污的短袖包住自己不断流着血的右手，抬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秦桉说：「走吧。」 等两人走到无人的巷口，一直没说话的秦桉才开口：「等一下。」 燕十三停下，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他，像前几天每一次无辜认真地盯着他那样。秦桉蹙了蹙眉，他低下头从书包里把自己的衬衫外套拿出来，递到燕十三面前：「穿上。」 即使是深夜，但这是盛夏，根本不会觉得冷。 燕十三没有伸手，他摇摇头：「不用我不冷。」 「我让你穿上。」 秦桉声音还是淡淡的，却含着一股不可忤逆的命令味道，燕十三抬了抬眼，似乎在打量秦桉，琢磨他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谢谢。」 过了两秒燕十三还是接过秦桉的好意，但因为右手被自己包成一团所以动作不方便，穿衬衫的姿势显得心酸又滑稽，燕十三自己也感觉到窘迫，下巴低得快触到胸膛，特意不去看秦桉。 寂静无人的夜晚弄堂里，只剩下燕十三略显急促的唿吸声和过于淡定冷静的秦桉。 废了好些力燕十三终于把比他大了两个号的衬衫穿上，他右手的手指从那团包子一样的衣服里伸出来想扣扣子，此时秦桉的声音响起：「别动。」 与此同时，衬衫的衣襟被秦桉拉住，秦桉向前一小步，低下头，双手收拢衬衫领口，然后往下，从第二颗纽扣开始扣。燕十三大气不敢喘一个，他只能看到秦桉低着头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和挺直的鼻樑，看起来自然又正常，可燕十三觉得一点都不正常，他甚至不敢像刚刚那样拼命低着头了，怕自己的下巴碰到秦桉的手，只好抬头别过脸，紧张地看向其他方向。 除了去世的奶奶，就再没人帮燕十三扣过扣子了，燕十三很不习惯，又觉得从肚子往上微微发着热。 「你知道你这样会坐牢吗？」 扣到倒数第二颗扣子，秦桉声音低沉地开口，他眨了眨眼，将最后一颗扣子扣好，抬起头来，盯着表情还有些惊魂未定的燕十三。 燕十三转过头，他动了动嘴角，才回答：「不会。」 「我是未成年，最多进少管所。」 他觉得秦桉在担心他，不仅担心，还帮他扣纽扣，此时燕十三心里有一点高兴，所以补充说明，想让秦桉放心。 秦桉盯着燕十三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觉得挺荒谬的，荒谬之余夹杂着生气，毕竟在这之前，他觉得燕十三甚至有点可怜的。秦桉逐渐冷漠地盯着燕十三：「你怎么不这样对付我？」 本以为是个怂逼小混混，谁知道真是个不怕死的亡命徒。 燕十三想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秦桉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眨了眨眼回答：「你没打我。」 「我打了你呢？」秦桉压着情绪，眼底的黯色渐渐淤积。 燕十三不说话了，他嘴角动了动，眼中有些费解，他不知道秦桉为什么非要纠结这种问题。 可是秦桉一直盯着他，仿佛必须要他回答这个问题。 「不会扎你，最多和你打一架，你是好学生，将来要上大学的。」 几秒后，燕十三说。而且燕十三早就觉得打蛐蛐的不是秦桉了，可是他没办法，他必须要到钱才能有地方住，所以在没有别的线索时只好一直缠着他。 「呵...」这个答案让秦桉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他讽刺地想，燕十三还知道上大学。 一种无力混杂愤怒的情绪从秦桉心底往上升，他看着一脸淡然的燕十三，重复：「你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要坐牢、要被枪毙，知道吗？」 燕十三不眨眼睛了，但他也没有表达出多少惊讶，他点了下头很老实地回答：「知道。」 秦桉和燕十三对视着，想从他嘴里听到「我以后不这样了」类似的话，可燕十三并没有说，看秦桉不说话，他主动地、语气有些殷勤地说：「你回去吧，不早了，衣服我明天洗干净了给你送来。」 秦桉盯着因为自己帮了他而变得很乖的燕十三，半晌才声音低哑地开口：「扔了吧。」 秦桉眼睁睁地看着燕十三满脸的热切像瞬间凝固的冷油，他不是很理解地盯着秦桉。 秦桉说完后毫不留恋地转过身朝巷子里走。他挺失望的，失望明明白白地从他的眼睛里流淌出来，燕十三应该看得很清楚。 但他想，他并没有资格去规定燕十三不能做什么，燕十三更没有义务向自己保证什么，所以渐渐的，失望之余多了一份冷静，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与他无关。 燕十三站在巷子口，看着秦桉越走越远，直到秦桉拐进另一条巷子，背影都不见了。清冷的月光洒在弄堂的石板路上，显得空寂泛凉，仿佛从未出现过人。 燕十三转过身，嘆了口气靠在布满青苔的墙上，他有些沮丧，心里酸酸涩涩的。 自己这样下去肯定有一天要坐牢这件事，他一直知道。 作者有话说： 5 第5章：燕十三的好朋友 回到青果巷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昆虫网吧在青果巷尾，廉价的霓虹灯箱闪烁着毫无配色美感的光，「昆虫」的「昆」字下半部分的电路受潮，所以远远望去会误读成「日虫网吧」。 第9页 燕十三垂着头朝网吧门口走，边上狗棚里被关着的黑狗看到主人后激动得几乎要冲出栅栏，燕十三很兇地瞪了眼狗，狗又可怜兮兮地缩了回去。 燕十三拉开网吧的单扇铝合金门走了进去，网吧里的味道浓烈难闻，是菸草混合各种重口味小吃的味道，燕十三像什么都没有闻到一样直直朝柜檯走去。 柜檯里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叫林梦，是网吧的老闆。 林梦染了黄色的头髮已经长出一小半黑色、红色的指甲油也像斑驳的墙，掉了很多漆；皮肤暗淡发黄，她嘴里叼着一支烟，聚精会神盯着电脑。 等燕十三走到她跟前她才发现，抬眼的时候目光冷淡，毫不掩饰地朝燕十三翻了个厌恶的白眼：「钱要到没？」 燕十三将口袋里的两包烟和所有的钱掏了出来，林梦伸出手去拿那堆皱巴巴的毛票，靠在椅子上将钱数了两遍，然后点点头：「去给蛐蛐泡个泡面。」 燕十三听话地转过身打算朝二楼走，林梦却又开口，语气不善而尖酸：「钱上怎么有血？你没给我惹事吧？有人找来就立刻给我滚。」 燕十三背对着女人，边上楼边语气平平地说：「不会的。」 就像蛐蛐被人打了也没有人管一样，不会有人管小人物的死活的，永远不会。这个道理燕十三早就懂了。 曾经燕十三是这个道理的资深受害者，现在他利用这条社会潜规则保护自己和别人。 蛐蛐是林梦的亲生弟弟，已经二十出头，但他的智商有点问题，外面人统称弱智，不过蛐蛐比一般弱智还是要聪明一些的。 林梦让燕十三免费住在二楼的条件就是管理网吧、还有照顾蛐蛐；同时和燕十三一起住在二楼的还有殷惑，殷惑比燕十三大一岁，在附近的厂区上班，会给林梦很少的租金，也要照顾蛐蛐，所以这次蛐蛐出事两人各承担一半的医药费。 但殷惑工资不高、要交房租，还要供他妹妹读书，所以燕十三把自己搜到的所有钱都给了林梦，这样殷惑就可以少交一点。 「十三你回来了！」 二楼房间门开着，蛐蛐看到燕十三后开心地跑出来，他左手打着石膏，脸上的伤都已经结痂，燕十三看了他一眼去拿泡面，问：「饿了吧？」 「饿了！好饿！」 蛐蛐跟在燕十三身后，等着他把泡面泡好。 「我洗个澡，你现在还不能吃！」 燕十三刚准备去浴室，就看到蛐蛐悄悄想要揭开泡面的盖子，蛐蛐被燕十三发现后只好乖乖站好，点头：「知道了，你去洗澡吧。」 燕十三洗完澡出来泡面也泡好了，他先打开让蛐蛐吃，自己再把秦桉给的衬衫手洗了两遍后在阳台上挂好。 白色干净的衬衫在潮湿闷热的夜晚晃来晃去，燕十三看了半分钟才从阳台回到二楼里间。被刺破的手掌已经不再流血， 因为泡了水所以伤口四周泛着溃烂的白，燕十三回了房间想找个创口贴，到最后只找到两包上次发传单剩下的赠品餐巾纸。 燕十三打算用餐巾纸和胶带把自己的右手手掌包起来，包到一半楼下林梦尖厉的声音突然响起：「燕十三你死上面了？下来看店！」 「来了！」 燕十三把餐巾纸和胶带放在口袋里，又把蛐蛐吃剩下的东西和垃圾一起拿下了楼，林梦已经挎着小包准备走，看到燕十三下来二话不说便一扭一扭离开了。 殷惑半夜十二点才回来，回来给燕十三带了碗炒饭，趴在柜檯上问：「手怎么了？」 燕十三边用左手拿着勺舀炒饭吃，边含煳着说：「要钱的时候伤的，你只要给林梦六百块就行，我要到一千。」 殷惑点点头：「十三你对我真好，你上去睡吧，这里我来。」 「你打算一晚上都不睡？」 燕十三皱起眉质问殷惑，殷惑这些天在厂里每天都排两趟班，他妹妹要开学了，天一中学学费很贵，虽然他已经存够了学费，但还有住宿费和伙食费，殷惑已经连续加班一个多月了，一天比一天要憔悴。 「我不困，白天没生意的时候可以睡，你快上去。」 燕十三吃了一大半的炒饭，屁股像粘在了柜檯椅子上不肯起来，催促着殷惑上楼睡觉。殷惑隔着柜檯伸出手抓了抓燕十三的头髮，语气抱歉又感动：「谢谢你啊十三，等我有钱了一定帮你找家人。」 燕十三无所谓地垂下眼：「赶紧上去吧，再不睡要说胡话了。」 殷惑无奈地笑了下，转身上楼，燕十三歪七扭八地坐在椅子上，玩了会儿连连看又帮两个客人调试了下机器，接着拿了剩下的炒饭和两个客人吃剩的外卖出去给狗吃。 现在的青果巷除了昆虫网吧尚且亮着的灯箱已经一片黑暗了。 「狗！」 燕十三叫了声，平时燕十三一出门这狗就开始躁动，但今天很安静，燕十三走到狗棚边上，伸腿踢了踢边上的砖头：「狗！」 他又喊了一声，但狗棚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燕十三察觉到不对劲，他迅速打开狗棚的外部插销，猫着腰钻进不大的狗棚，里面空空如也。 燕十三愣了两秒，很快钻出来，在不大的、空旷的巷子里疯狂地喊：「狗！狗！」他边喊边跑，不到两分钟把整条巷子跑完，却没有任何回音。 「我狗呢！」 第10页 燕十三心急如焚，狗是他的亲人，他的着急是本能性的，那种着急推动着血液，用力往上挤，情绪化为液体被挤到眼眶里，燕十三几乎是瞬间就要掉眼泪，完全没有什么酝酿和铺垫。他又很快跑回网吧上了楼，用力把房间门打开。 「殷惑！」 燕十三慌张地喊殷惑，把蛐蛐和殷惑都喊醒了。 「怎么了？」 殷惑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看燕十三。 「你回来的时候看见我狗没？」 燕十三急切地盯着殷惑，声音和唿出的气都一节一节的，因为刚刚跑得太激烈，又因为此刻太过火急火燎。 有时候殷惑下班后会顺便带剩饭剩菜给燕十三的狗，但今天他恰好没带，所以也没去看狗，不过平时他回来的时候那狗总会迎接自己的，在狗棚里跳两下、叫两下，总有些动静，今天似乎...没动静... 殷惑想了想，朝脸发着白的燕十三摇了摇头：「好像...没有，狗跑了？」 燕十三咬了咬牙，用力咳嗽一声才点头：「没了！被人牵走了！插销还插着呢！肯定是人牵走的！」 燕十三急得在门口跺脚，眼眶通红，殷惑很快从床上爬起来：「别急，我起来跟你一起找。」 燕十三转过身一边吸鼻子一边和殷惑下楼，一下楼燕十三就想往外跑，被殷惑一把拉住，殷惑直奔柜檯主机去查上网记录，他猜测是哪个客人上完网离开的时候牵走的。 燕十三被仔细看着每一个在自己回来后和殷惑回来前的每个记录，他右手撑着桌子，一点都察觉不到疼。 「我去问问这个时间段上网的人，来的时候看没看见狗，好把时间段缩小。」 殷惑拍了拍燕十三的肩膀，朝上网区走去。 燕十三接过滑鼠把那个时段离开的人名单和身份证信息都复制下来，还没复制完殷惑突然跑了过来。 「十三！」 殷惑语气激动，像是松了一口气：「狗是林梦牵走的！有人听到她打电话了！」 燕十三站了起来，他有些懵：「林梦？」 殷惑点头：「你去问大头，大头说听见林梦打电话了，说什么要牵只狗走。」 大头是网吧的常客，燕十三很快跑到大头边上，向他确认，大头拿下耳机，沖燕十三点头：「肯定是你们老闆娘牵走的啊，我听到她跟别人打电话，说她这里就有只大狗，可以看门什么的...」 燕十三咬牙咬得腮帮子鼓起来，气愤又急迫地给林梦打电话，连着打了两个电话没人接，一直到第三个林梦才语气很不好地接起。 「干什么啊？网吧着火了？！」 网吧里的座机她平时都有备註。 「我狗是不是被你牵走了！！！」 这是燕十三第一次对林梦吼，吼声里带着藏得很深、听不出来的委屈。 林梦那边安静两秒，语气明显没有刚接起电话那么沖了：「我牵走了，怎么了？不就是条狗么...」 「在哪儿？」燕十三终于没那么着急了，但还是着急的。 「什么在哪儿？」林梦明显在装傻。 「我说我的狗在哪？！」燕十三的声音又大起来。 「燕十三，你牛b了是吧？为了一条狗这么跟我说话？！狗我送人了，不就是条狗么！我免费给你住你给我条狗是应该的！」 林梦说完不等燕十三回答便「啪」地挂了电话，燕十三愣愣地举着电话，看着在边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殷惑，殷惑走近两步，问：「怎么了？她说什么？」 燕十三扁了扁嘴，他用力吸了两下鼻子，眼泪倏地掉了下来，声音因为努力压制难受焦灼的情绪而变得又细又颤：「她把我的狗送了......」 作者有话说： 6 第6章：一条狗的故事 在他们接连又打了几个电话之后林梦干脆把手机关机了，他们问蛐蛐，但蛐蛐也不知道林梦到底住在哪儿，林梦就从没带蛐蛐和她一起住过。 漆黑闷热的夜里燕十三四顾茫然，一直到殷惑早上六点起来，燕十三不知是第几次刚从外面找完狗回来，脸色发着青，像是遭受了一整个凌晨的浓雾和露水。 「十三你快去睡觉，狗肯定会回来的，我今天白天帮你继续给林梦打电话。」 殷惑担心地看着燕十三，燕十三只去饮水机边上接了杯凉水，咕咚咕咚喝完之后沖殷惑摇摇头：「不用，现在网吧没人，我关门出去找会儿。」 夜里的时候每找一趟还得回来顾一下店，燕十三只能在附近找，上午网吧没有客人，所以他打算去远一些的地方找。既然林梦说是送给人家看门，而他的狗又很大，平时燕十三白天牵出去都会被一些小区保安嫌弃驱赶，不太可能在城区的人家看门，燕十三推测是被送到什么城边的厂区去了。 殷惑劝不住燕十三，只能拉着燕十三坐下来先吃点东西，趁这个时间殷惑上了趟楼，下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件衣服。 「这衣服是你的吧，今天会降温，你多穿一件。」 殷惑把那件在阳台上挂了一夜已经被吹干的白衬衫塞到燕十三怀里，燕十三低下头，看那件崭新如初的衬衫，高档的布料接触着皮肤，柔软又舒适，给自己穿真是浪费，燕十三想。 但他没说什么，只把最后两块饼干塞进嘴里，没全嚼碎就咽了进去，抓着衬衫站起来，再次一头扎进这个渐渐甦醒的城市。 第11页 燕十三先找的是城区外围的几个厂区，他乘公交到城郊下，然后见人就问：「这周围有厂吗？」 有人直接回答他，帮着指路；还有人沖他摇头：「你一看就是未成年，厂里不招的」...... 一上午燕十三跑了四五家厂，都没有狗的影子；中午快十二点的时候燕十三进了一家路边小超市，燕十三付了店里五毛钱电话费，给林梦打了个电话。 果然林梦已经开机了，接起电话的语气非常差：「谁啊！」 「我的狗你送到哪儿去了？！」 燕十三寻狗无果，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但听到林梦的声音后突然又变得暴躁，暴躁之上裹着近乎一天一夜未眠而疲软的希望。 「燕十三！你怎么不在店里！你不想干了是吧？！」林梦压根没打算回答燕十三的问题，稀里哗啦就是一通数落，燕十三紧紧捏着电话柄：「我的狗呢！」 超市里放着暑假帮家里看店的女孩往柜檯后头缩了缩，明显被燕十三的模样吓到了。 「没了。」 对面的林梦语气带着股报復，夹杂着恶意满满的嘲讽：「送到一半跑了，估计给人逮去宰了吧。」 燕十三跑了一上午被热红的脸唰地变白，他突然吼不出来了，每一个字都像从已经挤干的海绵里费力挤出的最后一滴水：「怎么会没了...」 「不听话跑了呗。你赶紧回来给我看店，现在店里有人来上网了，你指望蛐蛐帮你顾？」 电话里的林梦还在说着什么，语气恶劣，口水似乎能隔着电话线喷到燕十三脸上。此刻的燕十三像那些戴了很久耳机产生副作用的人，头晕乎乎地转、耳朵也疼，他把电话挂了，转身想出去，衣服却被人拉住。 「那个...你打了一分零三秒，要一块钱。」 看起来比燕十三还小了一两岁的女孩有些紧张地朝燕十三比了一个「1」。 「噢。」 他从口袋里摸出唯一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小女孩找了他四块五，全是硬币，沉甸甸地装在燕十三的裤子口袋里。那些硬币压得燕十三的心脏都变得特别沉，沉得他唿吸困难。 狗跑了，中午的太阳特别强烈，照得燕十三头晕眼花，他觉得自己仿佛被闷在一个找不到出口的山洞，很快就要窒息而死了，可是他在想，狗跑了。 一定是别人打它了、或者让它不舒服了、害怕了，他才会跑的。 狗那么大，听说品种是藏獒，在城里不太能养，被人看到了肯定要抓起来，抓起来可能被安乐死、可能被杀掉吃了；没人想养它，它太笨了，燕十三给他取了七八个名字，它一个都记不住。 燕十三一个人从函壁县逃出来，带着奶奶的骨灰和奶奶攒了一辈子的八百七十三块钱，在他走到的第三个城市遇见了那只狗，似乎是刚被虐待过的狗，那狗眼睛里带着血光，当时似乎想要把燕十三撕碎。 燕十三扔给它一个馒头，狗囫囵吞了，燕十三靠近了它一些，说：「要不你跟着我走，我们结个伴，这样不害怕。」 狗还是不肯靠近燕十三，燕十三把第二个馒头也扔给了它。 一直扔到第四个馒头，那狗才接受燕十三的抚摸，然后跟着燕十三走了十个城市。 西陵市是第十三个，去警察局登记身份的时候，那位温柔的女警问燕十三叫什么名字，燕十三随口说：「姓燕，就叫...十三吧。」 「你要保护好这只狗噢，虽然我们市还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养，但是会有人专门毒狗吃狗的。」 女警察俯身摸了摸那只狗：「它叫什么？」 燕十三低头看了看傻狗，说：「没名字，就叫狗。」 燕十三伸出手臂用力擦了一下眼睛，把眼睛里涌出来的液体和汗一起擦了。 他瞪着太阳，一直到瞪到自己看不到别的，眼前都是一个一个小的黑色斑块，燕十三想，我可能瞎了。 瞎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燕十三想，我还想聋了哑了，这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是眼前的黑色斑块渐渐消失，慢慢变成彩色的、再模煳成现实的景象，不多时，他又看到了，看到路边被晒到打蔫儿的植物、看到自己刚刚路过的小卖部、看到远处在阳光下曝光过度的石板桥。 黑色的大狗脖子上繫着铁链从桥那边走来，拉着铁链的是个高挑的男孩，穿衬衫、戴了顶棒球帽、表情冷冷的。 狗叫声贯彻整条马路，燕十三呆呆地站着。 他想，我该不会是真的死了吧。 接着，燕十三看到男孩松开铁链，黑色大狗撒开腿朝他跑来，不出一分钟燕十三就被扑倒在地上，柏油马路烧背，好烫好烫，所以这不是假的；狗拼命舔着自己的脸，嘴巴里好臭口水好多，所以这也不是假的。 两分钟后秦桉走到一人一狗相认现场，弯下腰把狗链子重新抓住，把那大狗拉后一些，那人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秦...秦桉...」 燕十三费力咽了咽口水，眼睛里是干巴巴的匪夷所思，秦桉抬起手，把狗链子递到燕十三面前。 燕十三接过来，还是抬着头，表情傻得像秦桉班里物理总是考各位数的某个学生。 「我在这边扫墓，捡到了。」 秦桉不想细说，他微微垂眼，打量了下燕十三，见燕十三还是没反应，秦桉眉头微皱，显然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问：「你出来找狗的？」 第12页 「啊...嗯。」 燕十三还沉浸在狗失而復得和秦桉突然出现的冲击里，反应慢得像很久没上机油的旧钟錶。 「谢谢！谢谢你秦桉！」 燕十三后知后觉，在秦桉不高兴地抿着嘴站在自己面前快两分钟之后，他用力弯下腰鞠躬，声音比路边树上的知了叫声还要大。 秦桉没回应他，燕十三再抬起头的时候秦桉只盯着他，淡淡地说：「穿这么多不热吗？」 燕十三低下头，发现自己还穿着秦桉的衬衫，顿时又有些窘迫。 热、确实挺热的，所以下一秒，燕十三突然感觉到大脑中某根弦勐地一跳，这些天燕十三过于疲劳、长期未眠、经歷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似乎要出事了...意识到不对劲的燕十三抬起头，沖秦桉眨了下眼，然后眼睛一闭，晕倒了。 晕倒前最后一个画面是秦桉皱着眉靠近他，似乎着急地说着什么，但燕十三听不见了。 他觉得好累。 九年后东辰大学的留学生宿舍里。 「郭尧，几点了？」 在吕识一字一句把自己案发当天的所有行程都报告出来后，秦桉抬了抬下巴，问郭尧。 「六点半了秦总。」 郭尧回答。 「嗯，你下班了。」秦桉重新把目光放在吕识身上，他整个人现在干净漂亮的，仿佛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像被陈列在高级商场橱柜里的模范人生。 「哈？」 郭尧看秦桉根本没有走的打算，便立刻坐直了：「没关系！我愿意加班！」 在就职之前郭尧学过职场法则的，自己一定不能在领导之前先下班，当领导让自己下班的时候是在试探自己，这时候自己一定要表明热爱工作的决心！ 「我说，你下班了，把车开回队里就回家。」 秦桉语气含着浓浓的、令人生畏的警告，如果这时候郭尧还不懂他的潜台词就白跟秦桉半年了。 「噢...好...」郭尧站起来，走的时候眼观鼻鼻观心，没多再问什么。 郭尧走后秦桉没说话，秦桉不说吕识自然也不会说，房间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这时候倒真有种死过人的诡异阴森了。 「你想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吕识终于开口，语气是伪装出来的平静，盯着秦桉的目光上像蒙着一层雾，那层雾告诉秦桉：我拒绝和你交流。 「好不容易再见了，不叙叙旧么？」 秦桉淡笑着说，但笑意不达眼底，眼底的红像翻涌的滚烫岩浆，发着狠。 作者有话说： 7 第7章：非常聪明的十三 「我过得很好。」 半晌，吕识轻声开口，他对上秦桉藏着千言万语的目光，继续说：「谢谢你关心。」 这样简单的十个字，是久别重逢的标准台词、也是一柄生着锈、却蛮横刺入秦桉心脏的剑，因为生了锈，所以刺进去的过程格外缓慢残忍，把肉一寸一寸搅烂，才能抵达心脏的另一面。 「嗯。」秦桉嘴角不自然地往上勾，他低了低头，紧紧咬牙，用力吸了一口气才重新抬起头：「我过得不好。」 他一寸一寸看着燕十三如今标准的模样，连表情都十分得体，似乎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迎着他的目光，客气疏离。 「你知道为什么吗？」尊严对于秦桉来说像个涨到极限的气球，然后爆炸，他已经不在乎了。 燕十三垂下眼，睫毛覆住眼底的情绪，声音还是很轻，显得教养很好的样子：「我很抱歉。」 黑色伴随寂静侵入这个夜晚，时间一秒一秒熘走，沉默似乎是这个夜晚的主旋律，两个人面对面，但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你不用抱歉。」 终于，秦桉打破沉默，他站起来，如今自己的一厢情愿和自欺欺人得到了正主的肯定，他没有腆着脸再留下的必要，他苦苦等待寻找的九年，燕十三用坚定的态度给了答案。 不值一提。 燕十三抬起头，也站起来，目光跟着秦桉，张了张嘴，最后说：「我送你。」 秦桉紧紧抿着唇，他不愿意再多看到燕十三一秒，生怕自己又忍不住自作多情、像个彻底失败的悲剧。 秦桉走得很快，到了门口他用力握住门把，将门打开，走廊的灯幽幽暗暗、整栋楼里安安静静，走进去就像是重新走进一个没有出口的黑洞。 「砰！」 门被用力甩上，秦桉却还是站在门里，他回过头狠狠盯着站在自己身后表情呆滞的燕十三，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拉向自己、再调转方向，将燕十三牢牢压在门背后，无法逃脱。 秦桉迅速侵身靠近，另一只手一把扼住燕十三的脖子，力道强烈、起了杀心，却在拢紧手指的瞬间收了一大半的力气。 时隔九年两人第一次靠得这样近，唿吸也好、热量也罢，都尽数给了对方。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秦桉的声音暗哑，他的嘴唇几乎要碰到燕十三的鼻樑，秦桉低着头，发着狠看燕十三，燕十三抿着唇，他并没有反抗，而是稍稍抬起头，盯着咫尺远的秦桉。 两人鼻尖相触，秦桉将手从燕十三的脖子移到他的下巴，然后扣住。燕十三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洗衣粉混着草木香，不知是香水还是什么。秦桉又靠近了一点，几乎要贴上燕十三，声音泛哑：「我是不是让你等我回去？为什么一天都等不了？！」 第13页 秦桉眼睛泛着红，他压抑着情绪起伏导致的酸涩，酸涩无法克制，上升到鼻樑、再到泪腺。 燕十三眼睛里很空，有一点点像茫然和无措、更像是无能为力造成的懦弱和空白，像秦桉这些年见过的许多路人，深夜地铁里疲惫睁着眼只等到站的人、走投无路开始犯罪的人...... 「对不起。」 燕十三眨了眨眼，开口，睫毛划过秦桉的脸颊，像一个很轻的吻。 秦桉抓着燕十三手腕的力道很重，他在等，像很多年前一样，等燕十三说出一句让自己不那么生气难过的话，或许是一句安抚、一句不那么冷硬的问候，可燕十三的手腕几乎要被秦桉拧断，却始终没有开口。 燕十三的脸色变白了，他是疼的，可就算是疼，他还是不愿意开口，放在刚认识的时候秦桉会觉得他可能不懂，不懂自己想要他说什么；可是现在，秦桉知道燕十三什么都懂，燕十三非常非常聪明，他只是不愿意说。 「嗡嗡嗡......」 就在两人沉默对峙的时候，一方的手机嗡嗡开始震动，秦桉腾开自己放在燕十三下巴上的手，将手伸进燕十三的外套口袋，迅速利落地拿起了他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爸爸。 燕十三终于有些变化，他挣扎了一下，想要探出手去拿手机，但秦桉根本不给他机会，秦桉兀自划开手机，放到燕十三嘴边，挑衅地看着他。 燕十三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是瞪了秦桉一眼，但秦桉没看仔细，因为很快燕十三便垂下眼看手机屏幕了。 「餵？吕识。」 那边是个中老年男性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儒雅。 「嗯，爸。」 燕十三开口，努力保持自己唿吸的顺畅。 「我听说警察又来找你了？不是结案了吗？这件事明明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真是无妄之灾，烦人，爸爸还是跟那边的领导打个招唿吧。」 吕之清的声音含着不悦，燕十三抬眼看了下「烦人」的警察，嘆了口气：「他们例行调查，没关系，不用麻烦了。」 「噢，对了，我安排好了，明天你就搬二栋去，你现在这个宿舍不吉利，你这孩子住了这么久也不怕吗？」 燕十三感觉到一束审视透着好奇的目光洒在自己身上，他顿了顿才回答吕之清：「好，我知道了。」 「你不是东辰市人么？」 挂了吕之清的电话之后，秦桉眯了眯眼，问燕十三。 「东辰市人还住宿舍？你家小区离东大不过两公里，你爸担心你害怕怎么不让你住回去？」 秦桉当刑警多年的敏感迅速上线，他专注而刻意地盯着燕十三的眼睛，如他所愿，燕十三偏开了他的目光，眨眼的频率变快：「上课不方便。」 撒谎，秦桉没有当面戳穿他，只微微松开他一点：「那你怕吗？」 「不怕。」 燕十三这次的声音比刚刚还要低，如果秦桉再离远一点就听不到了。 「撒谎。」 秦桉不留情面地戳穿这个谎言，他盯着燕十三，颇有股居高临下的味道，燕十三嘴唇有些干，秦桉看着他把下唇含进嘴里，想要不动声色地缓解因为被戳穿谎言而造成的紧张。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鬼。」 秦桉突然有个恶毒的念头，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燕十三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目光颤颤的、瞳孔非常配合地放大。 秦桉抬起头环顾了下这个寝室，语气颇为轻松：「你那个室友，十一月底去世的？头七到了吧，回来过吗？」 说完秦桉看向燕十三，甚至朝他笑了下，燕十三很快没了刚刚对着秦桉的骄矜和冷漠，被秦桉说得像块木头，动也不敢动，连唿吸都不敢用力了。 秦桉心里因报復而产生巨大的快gan，他彻底松开燕十三，在这间寝室里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着燕十三，声音故意放低放缓：「你知道淹死的人什么样吗？」 作者有话说： 8 第8章：为什么没人投诉乔楠 「我手机里有照片。」 秦桉走到燕十三跟前，将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低下头似乎在翻着什么。 「我不要看！」 燕十三语速飞快，语气难得激烈，他往边上撤开一步，秦桉抬起头正好看到燕十三的一脸防备和紧张，他勾了勾唇，把手机放回口袋。 「淹死的人会被泡得涨开，比活人大一到两倍，你那个室友...」 不给他看照片了，但还是忍不住故意科普，秦桉恶意满满的科普还没结束，燕十三便一把打开门，开门的声音很大，似乎想盖过秦桉说话的声音。 「你没事的话就走吧。」燕十三紧紧拧着门把手，唿吸不太稳。 秦桉停止科普，看了眼脸色苍白的燕十三，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停了停，偏过头，云淡风轻地说：「你应该不会怕吧，毕竟乱葬岗都走过。」 秦桉的语气中带着特别欠揍的置身事外，门在秦桉走出去的瞬间内被用力关上，接着是迅速上锁的声音。 走廊的灯昏昏沉沉，秦桉从小就不喜欢这种类似黄昏的灯光环境，他喜欢彻明和彻暗，可他并没有迅速逃开这个令他不舒服的环境。 时隔八年的再次相见很不愉快，可以称得上是撕破了脸，互相都在伤害对方，秦桉所期待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第14页 他站在走廊上出神，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对面楼里的男生互相打闹、偷偷在宿舍抽菸、下楼拿外卖......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秦桉侧过头，燕十三拎着行李箱走了出来。 秦桉淡淡看着，燕十三低着头出来，锁上门后转过身，着实被靠在墙边的秦桉吓得差点摔倒，他忍不住大口唿吸，胸膛剧烈起伏，目光里透着愤怒和莫名其妙。 「怕了？」 秦桉老神在在地问，燕十三愤愤撇开目光，迅速拎着箱子朝楼梯走。秦桉不紧不慢地跟在燕十三身后，看他长大后的背影、看他留得比过去长一些的头髮、还有白了许多的皮肤......一直到了楼下，这时候恰好进来两个留学生，看看拎着行李箱的燕十三、又看看后面跟着的穿警服的秦桉，两人惊恐对视，边快速上楼边用秦桉听不懂的外语激烈对话。 「他们把你当杀人犯了。」 秦桉主动搭话，燕十三不理他，推着行李箱快速朝二栋走，可一直走到二栋门口，身后的脚步声还在，燕十三无奈地回过头：「不要跟着我。」 秦桉踩碎脚边一片落叶才看向夜色里的燕十三，语气挺混不吝的：「你现在有对象吗？」 「......什么？」 燕十三明明攒着不悦质问秦桉的，却被他这个问题打得措手不及。 「那就是没有了。」秦桉心底着实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应该追究的明明是燕十三八年前的不告而别，而不是关心他交没交朋友：「上去吧，我不跟了。」 燕十三皱了皱眉，似乎在判断秦桉的话有几分是真的，秦桉似乎真的不在乎他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拿出一根含在唇间，偏头看燕十三：「学校给吸菸吗？」 燕十三看着秦桉，过了两秒才回答：「嗯。」 秦桉点点头，却没有打火，现在他只能含着烟过过干瘾，不然对不起这身衣服。 「「燕十三，谁准你吸菸的？」 「......人家给的，说提神。」 「以后不准吸。」 「好吧...」」 燕十三勐地转过身，回忆像失控的闸口，不加以遏制便形成洪荒，他不再关注秦桉是否还在，拎着行李箱上了楼。 秦桉从唇间把烟拿下来，转过身看向宿舍楼，冬夜漫长，也让一切显得艰难萧索，可此时秦桉却觉得清醒，寒风里的温热意义更加深重，他心中渐渐燃起一团火，把不知道怎么走过来的、黑暗的那八年照亮了。 秦桉觉得这种感觉来得挺荒谬的，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某个人一出现，仿佛一切都有了意义，太扯淡了，可这种感觉此刻真实存在，挥之不去。 当刑警四年来他头一次产生假公济私的念头，真是没出息，秦桉想。 在人家宿舍楼下站了半小时秦桉才离开，宿舍阿姨过来问秦桉的时候，秦桉解释没人犯事，那阿姨便问那他为什么站这儿，秦桉心想我想站多久站多久你管得着么。 「我没吸。」 会议室里，秦桉靠在椅子上，抬着下巴一脸不爽地看着乔楠：「你去调监控，你看我吸没吸！」 正队长和副队长吵架，郭尧不敢问也不敢发表建议，只能和大家一起低着头默默看裤裆。 「这半年来，我们队谁接到的投诉最多？你自己说。」乔楠一脸正气地看着秦桉，话说出来都掷地有声。 「呵...」秦桉冷笑一声：「我为什么接到投诉，郭尧，你说给姓乔的听。」 「啊？」郭尧悲催地抬起头，一脸要哭的表情，除了剑拔弩张的两位队长，其他人纷纷朝郭尧投来同情的目光。 「就是吧...」郭尧咽了咽口水，垂下眼小声说：「投诉副队的大都是女生，年龄十六到四十不等...就...」 「看上他了是吧？」乔楠都快被气笑了，他双手重重拍在桌上：「那怎么没人看上我啊！」 ...... ...... ...... 会议室陷入尴尬的寂静，乔楠注意到两个憋笑憋得在颤抖的女警，差点翻白眼。 「来，讨论案件。」 秦桉打破寂静，在椅子上坐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小吴，那整容医院调查出什么了？」 吴未连忙咳嗽两声，做好报告案件的架势。 「整容医院那案还没破呢？！」乔楠无奈地巡视一圈自己队里的这十几个人：「我被调去缉毒大队这半个月里你们到底做成了什么事？！」 乔楠声音大气势足，没好气地瞪着身为副队长的秦桉，秦桉转了转手里地笔，接着握住笔在桌上敲了下：「城中村那谋杀案破了、新城书店纵火案破了、性侵幼女的那个，也破了。」 说到第三个案件的时候，会议室里的气氛明显凝重起来，乔楠咬了咬牙，语气也缓和下来：「那小姑娘怎么样了？」 秦桉给常乐婷使了个眼色，常乐婷接下去说：「身体恢復得差不多了，最近在做心理疏导，很乖也很配合。」 「嗯，整容医院那事儿我走之前不就有线索了吗？怎么还没破？」 乔楠继续问，秦桉看向乔楠，神色严肃而凝重：「因为又死了一个。」 作者有话说： 9 第9章：思岚思岚 十一月初的时候东辰市一个叫「美愿」的整容医院里死了一个男整容医生，叫曹方，做双眼皮的技术业内闻名，有好几个明星都在他手上做过。 第15页 他夜里死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床上，法医鑑定是被注射了过量麻醉剂，在被注射麻醉剂之前他就吃了安眠药睡着了，麻醉剂是医院里的，几乎每个医生都有资格拿到，更别说像曹方这样的双眼皮届一把手，不过医院麻醉剂的取用记录却没有异常。 然而就在法医推测的曹方死亡时间的一小时后，医院的全部监控都被打包高价卖给了一个明星团队，那明星那晚恰好结束自己的假体植入手术观察期出了院，团队素来以纯天然长相营销这位女明星，担心她来整容这件事会曝光，为了以防万一便买下她住院以来的所有监控视频。 之后刑警们联繫这个团队，让他们配合调查，团队给出的母带却恰好少了曹方出事那几个小时的监控。 医院这边说给了，明星团队那边说母带拿回来他们根本就没碰过，不知是哪边在撒谎，也不知是谁从中捣鬼。 「这次死的是一纹眉师，女性，叫鲁彩芳，淹死在自己家浴缸里。」 常乐婷道：「她住的小区倒是有监控，不过只有两个，和她住的那栋楼都离得很远，那小区老，各种设施都不齐全，而且大部分都租出去给外来务工者住，每天进出来往的人比普通小区要多三倍。」 因为曹方是业内权威的双眼皮手术医生，本身在医院地位就很高，据说即将要提拔成为副院长了；而原本的副院长高鑫是做化妆的，吃了和院长一起创业的红利，最近因为地位不保所以和曹方闹得很不愉快，医院里很多人都曾听过这两人在办公室大吵大闹。 秦桉转着笔，翻开面前的文件夹：「这个案子是小吴组带的，第一桩命案刚发生不到一周，第二桩就出现了。」 「你们怎么确定是同一个兇手？」 乔楠皱了皱眉，语气沉下来，秦桉将文件夹滑到乔楠面前：「自己看。」 文件夹上是鲁彩芳的个人基本资料；以及医院里不止一个工作人员的口供：郝彩芳和曹方正在交往中。 「死的恰好是一对地下恋情侣，会这么巧？」 秦桉反问乔楠，乔楠蹙眉：「如果真的是连环杀人的话一定要保证其他关键人物的安全，还有你。」 乔楠看向秦桉：「手头有什么案子？」 秦桉耸肩：「都是些小案子。」 「现在这个案子你来负责，30号之前有困难吗？」 东辰市的治安在国内能排上前几，连环杀人这种案子一年出一宗都算多，而且这类型的杀人事件很容易就会被外界发散传播得妖魔化，警方是在和舆论抢时间。 秦桉站起来，朝吴未那个中队的人抬了抬下巴：「走吧，去开小会。」 秦桉一向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承诺，所以并没有准确地回答乔楠，但接了案子就代表他会全力以赴。 「现在除了那副院长就没别人有嫌疑了是吧？」秦桉仔细翻阅了这个案子的所有资料，抬起头看吴未。 吴未面露难色：「目前是这样，但我们组手上的案子多，分给每个案子的时间少，只拿了法医提供的线索，还没......」 「还没地毯式调查过？」 秦桉表情带了些不悦，吴未胆战心惊地点了点头。 「啪！」秦桉把文件夹往桌上一甩，小会议室里的气氛降到冰点，过了几秒秦桉用拿起文件夹：「小常。」 「到！」常乐婷吊着嗓子答应。 「把这俩死者重叠的病人名单调查出来，今天之内能做到吗？」最后虽然是个问句，但话里带着满满的威慑。 「可以可以，我让他们院长拿给我。」常乐婷立刻打开电脑，联繫整容医院的院长。 「美愿」东辰医院自从发生第一个命案之后就歇业整顿了，院长具庆庆早年从海外留学回来开了这家医院，一直到现在，这个医院已经在其他市开了好几个分部。 非常配合的具庆庆果然在当天下午就把曹方和鲁彩芳的接诊记录都带了过来，他来的时候秦桉不在，非逗留下来要认识一下现在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 「成，你坐那儿等吧。」吴未走过来把资料拿走，对着具庆庆指了指等候区的沙发。 「哎，好的。」 具庆庆也是有耐心，等了一个多小时秦桉才回来，秦桉走在最前面，步子很快，压根没注意到坐在等候区看他看得眼睛发直的具庆庆。 「同志...这位是？」具庆庆一脸惊艷地向吴未求助，吴未点头：「就是他，我们副队，现在接受你医院那个案子。」 秦桉回来后在休息室喝水，刚喝完一杯水半掩的门突然被敲响。 「谁？」 「您好，听说是秦队是吧？我是美愿医院的院长，您好您好。」 具庆庆沖秦桉点头哈腰，就差给秦桉递烟了。 「资料送过来了？」秦桉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 「送来了，您还有什么需要的？我都能配合，麻烦您了真的是。」具庆庆也不在意秦桉对他的态度，秦桉打量了一下他：「说说你的怀疑。」 具庆庆一愣：「我？」 秦桉眸中诡测深幽：「你心里有个怀疑对象的，说出来。」 秦桉个子高，气势足，又是在这样密闭的小环境里，很快就让具庆庆感到压力；秦桉眯了眯眼：「是高鑫？」 具庆庆整个人一颤，想努力保持镇定，但频率不对的唿吸出卖了他。 第16页 「你出去吧。」秦桉转过头继续接水，没有接着问，具庆庆在原地呆站了几秒，出去的时候完全没了进来时的热忱和笑意，灰头土脸耷拉着肩膀就走出了刑警大队。 曹方和鲁彩芳重叠的病人名单不多，大约是因为鲁彩芳刚刚转正的原因。 共有三人，其中有两人目前都在东辰市，一个家庭主妇、一个大学生，吴未已经进行了第一轮电话通知。 三个重叠病人都是女的，分别附上整容前后的照片，大学生整容前也不算丑，资料上写着：内双开全切；韩式高级一字眉，做完之后的一张脸很没有辨识度，十分俗气。 大学生是师范学院的，大二，二十岁，叫，吕思岚。 「那俩人怎么说？」 秦桉出去问吴未，吴未在吃晚饭，间隙他抬起头：「大学生说这两天会来一趟，家庭主妇说要先知会老公，等老公同意了一起过来。」 「不用等了，我们现在直接过去，家庭主妇家的地址先发我；郭尧，准备开车。」 等这些人主动来配合调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此时天已经黑了，干刑警的到年底就没有下班一说，秦桉也连着好几天都睡队里了。 「副队你要不要先吃点？我买了面包。」 吴未主动把装着面包的塑胶袋递给秦桉，秦桉拉了张椅子坐下，两三口吃下一个面包。 「请问...」 门口响起迟疑询问的声音，秦桉突然顿了顿。 「你好，请问找谁？」 常乐婷的声音响起，问那个询问者。 「我是来接受调查的...」 在大办公区的所有人都一愣，纷纷抬起头看。 「我是吕思岚的哥哥，她说接到警察的电话，让我先来了解一下情况...」 那人继续说，秦桉放下手里的塑胶袋，渐渐轻下来的动作将他内心的在意出卖，因为这声音他挺熟悉的。 「噢，好的，你稍等一下。」常乐婷转过来问其他人：「秦队呢？秦队走没走？」 常乐婷话音刚落郭尧就晃着车钥匙从小办公室里出来了，下一秒，郭尧惊讶夸张的声音在秦桉的意料之中响起：「吕识？？？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说： 11 第10章：夜店的吻 燕十三看到郭尧之后呆了呆，很快从办公区的最后面站起来一个子很高的人，目光淡淡地盯着自己，燕十三抿抿嘴，莫名产生一种窘迫且无地自容的感觉，他想，原来是这个秦队。 「跟我过来。」 秦桉放下矿泉水瓶朝审讯室走去，声音自带命令式的威严。 「去吧，我们秦队要问你事儿。」 郭尧上前推了推燕十三，燕十三这才跟上秦桉，低着头的姿态像个十足的犯人。 「坐。」 审讯室只有两个人，秦桉特地让常乐婷暂时先不要跟进来记录，一盏很亮的白炽灯打在燕十三脸上，燕十三坐在秦桉对面，任何人在这样的安静密闭的环境下都会紧张，燕十三的手一开始垂在椅子边，很快又放到面前的桌子上，背一会儿弓着一会儿挺直。秦桉低着头在翻资料，只有纸张「哗哗」的声音，让燕十三觉得压力越来越大。 「吕思岚是你妹妹？」秦桉终于抬起头，顺便伸手把顶灯关了，只留下淡黄色的照明灯。 燕十三点点头：「是的。」 「她自己为什么不来？」秦桉继续问。 「她这几天有事。」燕十三回答，其实她只是觉得烦，不想来。 秦桉低头又看了眼吕思岚的照片，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她顺眼，因为她和燕十三长得像，从干净的眉眼到挺翘的鼻樑，再到小巧的脸型，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你知道些什么？我针对她本人的疑问你能帮她解答多少？」秦桉的语气很不客气。 「12月3日、12月21日，她分别在哪儿？两位死者跟她说过什么话，你都知道吗？」秦桉盯着燕十三渐渐迷茫无措的脸，安静地等着。 燕十三接到吕思岚的电话是一个半小时之前，她大概又在外面玩，语气很差：「喂，你去趟深行区的刑警支队，他们打电话让我去，这件事要是爸和哥知道了你就死定了！」 没等燕十三问什么吕思岚就急急忙忙把电话挂了，燕十三又打电话过去询问，吕思岚才不耐烦地告诉他之前给自己做整容手术的俩医生死了，说让她去接受调查。 但燕十三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自觉对吕思岚有愧，所以这些年他无条件答应吕思岚所有无理霸道的要求。 「你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秦桉盯着什么都说不出来的燕十三，语气冷漠得不讲一点人情。 「她肯定不会杀人的。」燕十三眼底有些央求，他难得这样盯着秦桉，含着一丝期待和急迫：「思岚不可能杀人的。」 秦桉盯着燕十三看了几秒，按了下桌上连接着外面走廊的话筒：「郭尧，准备出发。」 「你跟我们一起。」秦桉站起来看着燕十三，燕十三有些慌：「去找思岚吗？」 秦桉没说话，默认了，转过身开门走了出去。 郭尧想不通为什么，秦桉和燕十三在一起的时候气氛经常怪怪的，好像自己的老大莫名其妙总是生气，虽然他也没表现出来；但就好像现在在车上，秦桉看什么的目光都像看着仇家。 第17页 刚刚燕十三在车上给吕思岚打了电话，车里安静，吕思岚愤怒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出来：「你有病吧！带他们来找我？你故意的对不对？！」 「不是...因为他们要...」燕十三百口莫辩地解释着，秦桉从前排伸手一把将燕十三的手机夺过来，速度快得燕十三都来不及反应，语气冷硬到了极点：「喂，我是负责这次杀人案的刑警，如果你拒绝配合调查，我就有理由怀疑你有嫌疑并对你进行拘留，现在我需要确认一下，我们现在去翡翠四季找你，能找到么？」 秦桉的尾音都冒着寒气，翡翠四季是吕思岚的家庭住址，也是燕十三的。 吕思岚那边终于安静了几秒，接下来说话的语气完全没了对燕十三的嚣张气焰：「不要去翡翠四季...我...我现在在天润城的一家酒吧，你们到这边找我吧。」 秦桉挂了电话把手机扔给了燕十三，他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发现燕十三也在看自己，被发现偷看的燕十三瞬间心虚地把目光移走，秦桉笑了下：「你对你亲人挺好的。」 好话用讽刺的语调说出来就让人无地自容，燕十三咬了咬下唇说不出话，郭尧情不自禁想，老大怎么这么酸啊。 吕思岚说的酒吧是个夜店，虽然刚九点出头，但dj已经到位打碟，站在夜店外面都能听到振聋发聩的电音声。秦桉他们站在外面给吕思岚打了好几个电话她不接，秦桉让郭尧在外面等着，他和燕十三进去找她。 两人先走过一段黑咕隆咚的走廊，才看到泛着粉黑色光的入口，门口站着好几个顶着兔耳朵的女孩子，秦桉穿的是便服，兔女郎很快凑过来想要拉秦桉的手：「帅哥，这是手环。」 兔女郎把闪光手环举到秦桉面前，秦桉摆手表示不用，燕十三眼睛里满满的好奇，秦桉指了指燕十三道：「给他戴。」 在秦桉的目光下燕十三手腕上被兔女郎戴上了非常夺目的闪光手环。从入口走进去之后面对面说话基本已经听不声音了，看人也只能看个大概，秦桉回过头看燕十三，燕十三正往里走，没注意便一头撞到了秦桉背上。 他抬起头，刚抱歉地想要后退，却被秦桉一把拉住，秦桉倏然凑近，口中湿软的热气传到燕十三耳朵里：「跟紧我。」 两人只有靠得这么近才能看清彼此，秦桉似乎很正经地注视着燕十三等他给回復，燕十三慌忙躲避眼神，羞赧无奈地点了点头。 秦桉勾了勾唇，转过身想朝前走，刚走了一步自己就被拉住，秦桉的心情突然就像dj打的音乐一样，喧嚣了，他暗爽了两秒才回头，却发现拉着自己的是个中年女人，燕十三尴尬地站在两步开外。 「松开我。」 秦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变脸比翻书还快。 中年女人浓妆艷抹穿金戴银，沖秦桉暧昧地笑着，她凑上前：「帅哥一起喝个酒吗？」 秦桉甩开中年女人的手，表情很臭，刚打算上前把置身事外看戏的燕十三拉过来瞪两眼那女人又扑了过来：「姐姐包养你，一个月十万够不够？」 眼看那中年女人的手就要摸上秦桉的胸，没等秦桉伸手把人推开燕十三突然冲过来，像是看够了戏终于反应过来，他挡在秦桉跟前：「不好意思我们有急事。」 中年女人眼中一闪而过对燕十三多管闲事的鄙夷和厌恶，接着又色眯眯地抬头看向秦桉，想绕过燕十三再走到秦桉面前和他说点什么，燕十三却死死挡着，这时秦桉伸手按住燕十三的腰让他转了个身，燕十三眼睛正花着呢，面前突然压下一片黑，秦桉的脸极速靠近，嘴唇冷不丁覆上一层柔软，只有一秒，耳边响起秦桉的声音：「能不能让开？」 这句话是对中年女人说的，燕十三不敢回头看那女人精彩震撼的表情，他处理自己的心脏都来不及，心如擂鼓、像四面空空的房间里只剩下一面鼓，所以全世界都是鼓声。 「走吧。」秦桉看了一眼燕十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他自然地拉着燕十三的手，把他拉进舞池。 吕思岚之前说的卡座在舞池的另一边，燕十三尚且在回忆刚刚那瞬间，大脑无法思考，在自己发现的时候甚至主动反握住秦桉。 过了舞池秦桉便把燕十三松开了，他很快找到吕思岚说的那个卡座，吕思岚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毫不避讳地朝燕十三翻了个很大的白眼。 吕思岚穿得很少，看到燕十三和秦桉之后便站了起来，跟身边一个很油腻的男性抱着说了些什么，然后才跨出卡座走出来。 「思岚你穿我的外套吧。」 走出去的走廊里燕十三主动说，吕思岚语气含着满满恶意：「谁要穿你的衣服，噁心死了！」 吕思岚说完燕十三便没声音了，沉默着走了出去，他似乎已经很习惯吕思岚的言语攻击。 郭尧找了一家咖啡厅的包厢，几人坐在里面关上门，吕思岚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刚刚惊鸿一瞥的秦桉，秦桉也在看她，眼神像刀子一样，看得吕思岚有点害怕。 问话的都是郭尧，秦桉坐在一边听，直到郭尧问到一个关键点，秦桉才敲了敲桌子打断：「鲁彩芳跟你说她很快就要在东辰买房了？」 吕思岚点点头，但语气轻蔑：「说别人送她，她吹牛呢吧，就凭她长那样？」 「你知不知道她在和曹方交往？」郭尧问。 第18页 「你们说了我才知道的，我干嘛去关心这种人的八卦。」吕思岚啧啧嘴：「问完没啊？」 「你再把鲁彩芳跟你说买房的这件事好好回忆一遍。」秦桉语气冷冷地命令，吕思岚又翻了个白眼，语气很不耐烦：「我去修復的那天她说的啊，还问我家住的小区设施什么怎么样，我当时就感觉她在吹牛，她还问跟我一起去的同学家的小区，看起来是在认真找小区做对比，我没高兴理她，跟她说我家小区一平十几万她就不说话了，过了会儿又说什么，不一定要住地段那么好的，也有一平两三万的小区......」 「她说了是贷款还是全款付吗？」秦桉继续问。 吕思岚无语地撇了撇嘴角：「我是房产经纪吗？她跟我讲这个干嘛？」 顿了顿吕思岚又说：「不过她问我我家房子多少平，我说住三个人两百平，她说她一个人八十平就够了什么的。」 所以鲁彩芳说要买的房子，并不是要和曹方一起住的，而曹方虽然和鲁彩芳在谈恋爱，但他去年刚在东辰花了三百多万买了套房，目前还在还房贷，按他现在的经济能力是没法帮鲁彩芳付首付的。 所以故事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要帮鲁彩芳买房的人，鲁彩芳嘴紧，她的所有同事都没听她说过这么一人，但鲁彩芳本**炫耀，却没有和同事显摆，而是忍不住告诉偶尔来一次的客人？ 也就是说，她的同事应该认识那个人；或者，那人就在医院里。 ...... 最后问到咖啡厅要关门才结束，几人要出去的时候秦桉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说你家住三个人？」 他盯着吕思岚，据他所知，吕家除了吕父还有燕十三的哥哥，以及燕十三和吕思岚，应该是四个人才对。 吕思岚这次倒没不耐烦地回答，她笑了笑看向燕十三：「对啊，他不住家里，怕被他剋死。」 「思岚！」 燕十三从秦桉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他声音有些沙哑，是那种哽住的感觉，眼神心酸，眼眶周围泛红：「你不要瞎说。」 吕思岚似乎被燕十三这句话激到了，她站起来，颇有骂街的气势：「我瞎说？！要不是你，妈会死？要不是你，我会从小被无视到大？！我多希望你死了！你为什么又回来？！没就没了为什么要回来！你贱不贱啊？贱不贱啊你！！！」 作者有话说： 12 第11章：我不能不知足 吕思岚最后几句话几乎在尖叫，她整个人狰狞地对着燕十三嘶吼，燕十三坐在那里呆若木鸡，浑身发冷，但他没有反驳，他甚至说不出话，在吕思岚逐渐失控的时候秦桉就发现了不对劲，他迅速给了郭尧一个眼神，郭尧一把将快要打燕十三的吕思岚压住，秦桉则拉着燕十三的手将他带了出去。 包厢门口围着好几个咖啡厅服务员，以为里面打了起来，秦桉一把推开众人，牵着燕十三走出咖啡厅。 外面寒风瑟瑟，秦桉拉着燕十三上了他们停在路边的车。 燕十三似乎魔怔了，他顺从地被秦桉拉着，只是目光空洞，坐上车之后呆呆地盯着灯红酒绿的窗外，不像在思考、像个木偶。 「燕十三。」 秦桉坐在边上，轻声喊他，燕十三转过头，那瞬间的目光秦桉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他绝望而木讷地盯着秦桉，那双秦桉总是爱注视的黑亮瞳孔此时更像是一幅粗糙的画，没有灵魂、自暴自弃。 秦桉的心重重疼了一下，但他知道自己要稳住，他朝燕十三勾勾嘴唇，说：「今晚跟我回家好不好？」 燕十三的瞳孔微微颤了两下，他垂下眼，又抬起头，声音还是哑着，他回答：「好」。 这是秦桉完全没有想到过的回答，导致他自己也怔了两秒，但燕十三还眼巴巴地盯着他，像幼儿园等着家长牵走的小朋友。 秦桉把车留给了郭尧，他带着燕十三打车回家，像第一次带人回家过夜那样紧张忐忑，燕十三却很淡然，似乎没有任何不适应。 下了车一向话少的秦桉一路上给燕十三介绍：「这里是观棠园。」 「我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 「小区绿化一般，但是地段好...」 「有个书房...就是里面很乱，都是案子卷宗...」 「我自己不做饭...」 一直到上了电梯，秦桉莫名其妙的语无伦次才结束，周围安静下来，燕十三站在秦桉身后，秦桉透过电梯的反光镜看燕十三，燕十三的脸比刚刚要红润一些，但人还是沉默的，等到了15楼，秦桉边带着燕十三往外走边问：「饿不饿？我叫个外卖。」 燕十三安静地跟在秦桉身后，他摇了摇头，发现秦桉正回过头看着自己，他开口：「不饿。」 秦桉打开门，迅速把家里的灯都打开，他这里每周有阿姨来打扫两次，算是独居男生中比较干净简洁的了。 「你穿我这双...」 秦桉喋喋不休生怕不周到的碎碎念突然停住，燕十三进来后突然拉住他的衣襟，他盯着秦桉的眼睛，用一种近乎脆弱卑微的姿态gou引秦桉。 是的，gou引，至少秦桉是这么认为的，燕十三好像在对他说：「我需要你，我想要你。」 秦桉无法克制地想下去，燕十三却抬起头，将手往上移，搂住秦桉的脖子，闭上眼，轻柔却笃定地吻在了秦桉嘴唇上。 第19页 「此处删减内容私信微博@木氓生：「车管所」」or「直接搜索微博@家里有十七亩田，见主页」 燕十三醒来的时候不知身在何方，他浑身疼得几乎要散架，稍稍抬手都有困难，他侧卧在床上看陌生的房间，回忆缓缓回笼，昨夜的片段在他脑中闪现，燕十三闭了闭眼，那处的感觉仿佛是秦桉还、在他的身体里。 手机就在床边，燕十三探出手去拿，发现收到很多微信，有个不知什么时候新加的人，头像是一片空白，给他发了很多消息，燕十三点开。 「我去上班了。」 「你休息好了再去学校。」 「也可以等我晚上回来送你去。」 「我买了吃的在冰箱里，你要吃的话记得微波炉加热。」 ...... 燕十三这才发现空白头像的备註是：秦。 退出对话框，燕十三没有回覆他，再次点开其他人的消息，有吕思岚的、有父亲的、还有学校里同学和导师的。 燕十三努力爬起来，把衣服都穿好，把秦桉这里自己昨晚弄乱的床、沙发都整理好，然后很安静地离开了。 在计程车上燕十三脑门上疼出了汗，但还是坚持回覆信息，吕思岚的无非是谩骂侮辱，这些年燕十三能把她骂自己的话背下来。吕之清还是知道了警察去找吕思岚的事，在问燕十三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上次的相亲对象，问燕十三什么时候有空一起看电影，燕十三回復她：「再说吧，最近很忙。」 相亲对象是吕之清介绍的，也是一位教授的女儿，比燕十三小了一岁，在事业单位挂着闲职，吕之清很想燕十三结婚，大概是他老了，想要抱孙子，老大和老三都不听话，只有中途找回来的老二听他的话，所以他为燕十三安排着一切。 刚到学校燕十三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不太用微信的大哥，吕莫沉，燕十三接起来，那边低抑的声音响起：「吕识。」 「哥。」燕十三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他。 「思岚的事你不用管了，警察再来打扰你们给我打电话。」吕莫沉是吕家最有话语权的人、也是吕家现在的顶樑柱，燕十三顿了顿，还是「嗯」了一声。 「不过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你们，我和他们领导打了招唿，你最近学业怎么样？」 校门口特别冷，燕十三却还是站着不动，像被老师提问的学生一样回答吕莫沉：「学得很好，国际金融法已经考过了。」 那边吕莫沉的声音似乎比刚刚松了一些，可能是对燕十三很满意：「好，明年就可以来公司实习了，有什么想要尝试的职位跟哥哥说。」 「好的。」燕十三乖得像一只小狗。 「嗯，挂了。」吕莫沉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来给燕十三打电话已实属不易，燕十三收好手机才继续往学校走。他想，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再觉得不开心就是无病呻吟了，同一个导师的其他同学们几乎一天说八百次羡慕他，羡慕他的家境、羡慕他的哥哥、羡慕他一帆风顺。 我不能再不知足了。燕十三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说： 13 第12章：专业化妆一百年 「什么叫不要再去打扰姓吕的？」 秦桉站在乔楠面前，面容僵着。 乔楠拿了根今天女儿上学时塞给自己的棒棒糖放嘴里：「上头的通知，反正这俩兄妹也没犯罪，该查的也查了，接下来去查别人吧。」 「上头通知，谁？」秦桉语气中带着一股讽刺，乔楠无奈地看了眼秦桉：「某位...厅级干部；姓吕的底厚着呢，轮不到咱管。」 说完乔楠拍了拍秦桉的肩膀：「这几天查出什么了？」 秦桉冷冷撇了乔楠一眼，没理他兀自朝办公室走去，留下乔楠站在原地吐槽：「什么狗脾气！」 燕十三到晚上也没回秦桉的消息，秦桉的心情从白天的不爽变到晚上的担忧，他这天忙到快夜里十二点，终于抽出时间给燕十三又发了几条信息，但燕十三依然没有回覆，等得有些焦躁的秦桉坐在办公室里给燕十三敲了一个语音通话。 语音通话的等待音响了二十秒的样子，本来秦桉以为要超时挂断了，却在最后时分被接了起来。 两边都安安静静的，秦桉看着接通的语音通话，看着屏幕上在走的时间：01、02......又过了几秒，终于开口：「燕十三。」 那边还是静着，秦桉又问：「你在吗？」 心跳变得激烈紧张、但唿吸却小心翼翼了，似乎在屏气凝神等着对方的回覆。 「嗯。」 仅仅一个音节，或许是在睡梦里被秦桉吵醒了，还带了些尾音，糯糯的像是在撒娇。 「你回学校了？」秦桉声音压低，自动变得温柔。 「回了。」问一句答一句，有些情境下这样回答问题的方式像在敷衍冷漠，但现在秦桉更多的觉得温馨，深夜里的一问一答让他的心脏瞬间被填满。 「在睡觉？」秦桉又问，那边继续「嗯」一声，秦桉点点头，点了两下才察觉燕十三根本不会看到自己的动作，不过他还有好多好多想说的，但当下只轻声说了句：「那我挂了，你好好睡。」 那边没再出声了，秦桉盯着才三十秒的通话记录，心想：捱到一分钟，到一分钟我就挂。 燕十三一直没挂断电话，不知在做什么，或者又睡了过去，但秦桉有过冲动，想着要么就一直进行下去，也不是不行。秦桉觉得时间走得时快时慢，大约是因为他的心理活动太激烈让时间变得不均匀，等到60秒了，仿佛有一把刀渐渐靠近秦桉，「咔嚓」割去了他身上一块肉，让他不悦。 第20页 秦桉把电话挂了，挂完之后他先是感觉到一阵愤怒，燕十三都没挂自己为什么要挂，愤怒的有点想砸手机；过了会儿他开始回味两人刚刚寥寥几句对话，深夜的刑警大队办公室，有个长得挺帅的男人突然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砰！」秦桉办公室的门被重重推开，秦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阴着脸看冲进来的人。 「老大有新线索！」郭尧整个人过于亢奋地跑进来，丝毫没有注意到秦桉表情的飞速变化，秦桉站起来：「说。」 郭尧冲到秦桉跟前，把手机举到秦桉面前：「案发当时有个男生在鲁彩芳住的小区门口拍短视频，是个美食博主，小常刷短视频软体的时候正巧看到了，我们已经联繫了那位网友，他说当时短视频拍了少说四五十条废掉的和备用的，都还在没删呢！」 郭尧给秦桉看的这条一分钟左右的短视频是已经发出来了的，拍小区门口一个最近挺红的小吃摊，现在点赞量已经到达了十几万，听说已经有很多人慕名去吃那个小吃摊的粉丝和关东煮。 美食博主对能参与警方办案这件事感到非常荣幸，拿着那天所有拍摄素材过来的时候偷偷拉着常乐婷问：「那人长得好帅，谁啊？」 博主指着在等郭尧拷贝素材的秦桉，常乐婷连忙沖网红摇头：「我们领导，你可别拍他，犯法的。」 「那我给他塞张名片呢？能加他个微信吗？」 博主不罢休，常乐婷吐吐舌头：「基本...不可能...」 「那个...领导您好啊...」 白白胖胖的美食博主走到秦桉跟前，朝他乐呵地打招唿，秦桉沖他点了下头，继续皱着眉看郭尧拷贝视频。 「我是庭西路x餐厅的创始人，我们餐厅这个月30号开张，欢迎您去捧场哈～」 美食博主笑眯眯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名片都递到跟前了，秦桉只能接过那张名片。 「情侣活动？」秦桉瞄到名片上的字，美食博主点头如捣蒜：「对，开业前三天情侣去消费打对摺的，不过要提前预约，不然您给我一个微信，到时候有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说。」 美食博主借坡下驴用得忒熘，难怪能做自媒体。只见秦桉缓缓掏出手机，在常乐婷和郭尧震惊的目光里让美食博主扫了微信。 「老大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 美食博主一走，郭尧就忍不住问，秦桉点开电脑上那个拷贝下来的文件夹：「我没对象。」 「没对象你问人家的情侣活动？」郭尧把自己学的审讯技巧熟料地用到了秦桉身上，得到的是秦桉沉肃严厉的目光，郭尧咽咽口水，只能停止自己的好奇。 鲁彩芳的死亡时间在下午六点到八点之间，美食博主拍视频从五点拍到了七点半，除了最后的半小时没有拍摄，涵盖了前面所有时间。 小吃摊就架在小区门口， 两台机器在拍，把小区大门拍得不留一点空隙。 看了三个小时素材之后郭尧和秦桉眼睛都有点花，他们叫了个外卖休息一会儿，郭尧出去拿外卖的时候秦桉又随手点击了最早的两个视频看，如果罪犯不是一直呆在小区里，为了杀人，进小区的时间大概就控制在五点半左右。 「老大外卖来了！」 郭尧提着香喷喷的夜宵跑进来，秦桉正在看第二个视频，摄像师似乎一边在调试机器一边录像，画面时而亮时而暗、时而虚焦时而清晰；郭尧把外卖放到桌上，深夜大约只有重口味的烧烤和冒菜这类外卖，味道传到秦桉鼻子里，他觉得自己好像在闻视频里的关东煮和粉丝。 秦桉闭了闭眼，耳边嘈杂喧闹，下午正是下班高峰期，小区门口人来人往，小贩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他往前走，眼前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似乎晕晕乎乎，有时候看东西模煳不清。 周围热了起来，还有扑面而来的马路上的细碎灰尘，秦桉闭着眼往前走着。 「要不要买桃子？」坐在路边一辆水果板车边、被草帽遮住大半张脸的人开口问，声音沙沙的，似乎在哪里听过。 ....... 秦桉倏然睁开眼，瞬间按停画面，郭尧愣愣地看着动作反常的秦桉，即将递到嘴边的鸡翅有些咬不下去了：「要不鸡翅给你吃？」 秦桉没理郭尧，将滑鼠放在那个不起眼的人卖桃子的人身上：「这是他们那副院长吧？」 没穿西装皮鞋的、没抹油头的副院长，穿得倒真像个卖水果的小贩。秦桉笑了声，前几天他倒是忘了，他们这副院长的看家本事就是化妆，能把男人化成女人、把小孩化成老人，水平可谓是出神入化。 作者有话说： 14 第13章：手机失窃案 落针可闻的审讯室里，高鑫的打扮实在不像一个嫌疑人，他穿了一身粉紫色西装，戴平光的黑框墨镜、尖头皮鞋，像是要去参加什么开业剪彩。 「我体验生活，老家就是卖桃的，找个小区摆摊不犯法吧，再说，警官您也看到了，全程我可是没离开过那摊子一步啊。」 高鑫微笑着对郭尧说，秦桉抱臂坐在一边，双眼微微合上，是的，美食博主的视频里，高鑫全程坐在那水果摊前，他的嫌疑时间只有最后半小时，是兇手的机率突然变得很小。 「说说你和曹方的恩怨。」郭尧把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这是一种常见的审讯技巧，反覆提问，抓住漏洞。 第21页 「哎...」高鑫换了个坐姿，目光移到边上的秦桉脸上，盯着那张如雕刻般完美的脸，啧啧两声：「看在这位警官的面子上我再回答一遍。」 秦桉没搭理他，听着高鑫语气平缓地重复之前的答案：「他仗着权威医生的名头想要篡我的位，我是创始人之一好吧，我就想把他从医院弄走，但你们也知道嘛，他现在大红人，我搞不走他，只能时不时给他下点绊子咯。」 ...... 「你学化妆的？」在高鑫反覆回答了好几个问题之后秦桉突然打断，他睁开眼，目光淡淡地盯着高鑫。 那高鑫看了眼秦桉，不明所以地点头。 「中专念的化妆学校，毕业之后给明星当过化妆师，攒了点钱，和具庆庆一拍即合，投资了他的整容医院？」 秦桉重复高鑫的人生履歷，高鑫继续点头，这他的资料上都有。 「你不常在医院，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在外面旅游，靠当初自己的投资养着，下半生应该衣食无忧了？」 高鑫挑眉：「对啊，现在整容医院你不知道多挣钱，警官要不你...」 「所以你只会化妆，完全不会用针吧？」秦桉沉沉打断高鑫突然不正经起来的语调。郭尧愣了下看向目光犀利的秦桉，又看向整个人停住的高鑫，突然醍醐灌顶。 「他...他不是兇手。」郭尧受到冲击，高鑫抿住嘴不说话，神情不像刚刚那样轻佻轻松了，秦桉依旧云淡风轻：「摆桃子摊只有两种可能，一，替兇手望风。」 高鑫还是不说话，秦桉看了眼郭尧，似乎在提点他让他想下去，郭尧蹙眉，试探着说：「第二...」 郭尧盯着高鑫的眼睛：「你是在保护鲁彩芳？」 在外面看监视器的吴未和常乐婷面面相觑，吴未感慨：「哇，你们秦队真厉害啊，我说呢，我一直不觉得高鑫这种人能杀人，原来不是他啊。」 「马后炮。」常乐婷朝吴未翻了个白眼，继续看监视器。 审讯室里的高鑫垂下眼，「噗嗤」他笑了下：「我和鲁彩芳非亲非故，为什么要保护她？你们想像力真丰富。」 「换种说法，你承认不是为兇手望风。」郭尧步步紧逼，高鑫不说话了，一张脸灰白着，整个人失了色彩。 墙上的电子时钟一秒一秒走着，三人在审讯室中僵持，秦桉悠然自在地像坐在棋牌室打盹的老头。 「你知道有人要帮鲁彩芳买房吗？但这个人不是曹方。」五分钟后，秦桉把这一从吕思岚和那位家庭主妇处得知的线索说了出来，他眯着眼睛盯着高鑫的反应，高鑫的头微微低了低，脸上一闪而过荒唐和嘲讽，他抬起头，目光疲倦：「谁说的？」 秦桉盯着他不说话，明显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原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高鑫似乎在爆发的边缘，他开始发抖、目光开始涣散，几秒后又前言不搭后语道：「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洗脱我的嫌疑，我可以一直当嫌疑人。」 秦桉和郭尧对视一眼，秦桉先站起来：「你没杀人我们自然要把你排除。」 郭尧也站起来：「既然没什么要说的那你就可以走了，我们会重新取证调查，这个案子已经和你无关了。」 秦桉把门打开，边往外走边对常乐婷道：「小常，通知医院方，我们......」 「你们这群混蛋！」高鑫突然崩溃了一样大喊，他边喊边往外走，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们就是想要我死！你们故意的！」 高鑫几乎要冲到秦桉面前，被郭尧一把拉住，他整个人情绪非常不稳定，喊叫声贯彻整个大队，郭尧虽然把高鑫拉住了，但依然挡不住他整个人失控的动作，郭尧无可避免地被肘击了好几下，秦桉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吴未也上去和郭尧一起制服高鑫。 「是曹方！曹方说他可能要出事！说他出了事让我保护鲁彩芳！」高鑫几乎涕泪横流，他脸上抹了粉，所以两道眼泪下来把脸上搞得像个调色盘。 秦桉停下步子，他转过身，盯着被郭尧和吴未架住的人：「你近期经常和他吵架的真正原因？」 曹方似乎生无可恋，眼神木木的：「我怀疑他染上了精神病，我上次度假回来之后他就神神叨叨的，还说自己可能要死了，一次两次就算了，但他一次比一次神经，我担心他这样做手术会出事儿...后来，他就死了...死前还跟我说，『你这样没心没肺挺好的，千万别瞎掺和，小心被杀』。」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害怕，我怕我也被盯上了，啊啊啊他们一个一个都死了，我真的怕，警官啊，我真的怕！！！」 高鑫说完之后大家安静了会儿，秦桉转身继续朝外走，路过常乐婷的时候秦桉丢下一句：「算他袭警，拘留十五天。」 秦桉话音刚落，高鑫鬼喊鬼叫的声音突然没了，整个人也脱了力一样不再挣扎，他声音沙哑、带着股窝囊的委屈：「谢谢...谢谢...」 「他是怕被杀，所以想当嫌疑人，想被拘留。」 秦桉坐在车里对郭尧说，他凝眉盯着马路对面关着门、大门上贴着封条的整容医院，他们刚刚从整容医院里出来，去看了曹方的死亡现场，这是秦桉接手后第一次去，警方封锁之后现场一切都没有变化，可秦桉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跟小常说一声，拘留期间任何人去探视高鑫都同意。」秦桉盯着夜色将至的窗外道。 第22页 「ok！秦总，我们现在回队里吗？」郭尧问。 秦桉打开手机，看着消息为0的对话框，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去趟深行派出所。」 「东大？东大都是小案子。」 派出所的小警花拿着近期东大学生报案的资料出来，一边给秦桉介绍着一边打量他。 「最近比较大的一个就是有个学生从三楼摔下来断了条腿，说是人家推了他。」 秦桉抿着嘴翻阅小警花给自己拿的资料，俨然一副认真查案的样子，等翻得差不多了，他抽出那个关于「留学生w手机、电脑失窃案」的档案，抬眼看着小警花：「这个和我最近手上一个案子有点关系，我拿走了，到时候让小郭给你送回来。」 「好的。」小警花脸色泛红地微笑着目送秦桉，一直等秦桉走进夜色才恋恋不捨地把目光收回。 「瞅瞅人家，26岁就当刑侦大队副队长是为什么？」派出所一个领导拍了下自己边上一民警，那民警无辜地看着领导：「为什么啊？」 「人家都下班了他还查案子呢，你们得好好跟他学！」领导啧啧嘴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小伙子真的，一看就前途无量，怪不得上头领导都喜欢他。」 在开车的郭尧终于忍不住问：「老大，手机丢了和我们手上哪个案子有关啊？」 秦桉朝郭尧抬了抬下巴：「前面的路口停车。」 「哦好。」郭尧听话地把车停下。 「下来。」秦桉又说，郭尧虽然不明白秦桉的目的，但还是乖乖下了车，秦桉绕到车的另一边坐进驾驶座，看着窗外一脸懵的郭尧：「你下班了，自己打车回家吧，记得要发票，给报销。」 「啊？」郭尧站在路边还没反应过来，秦桉迅速开车驶离，留给郭尧一脸的冰冷尾气。 厚厚一沓资料里秦桉好不容易翻到发生在留学生宿舍2号楼的一个小之又小的案子，他到东大的时候天完全黑了，宿舍楼里亮着暖光，在冬日里显得热。 宿管阿姨认识这个上次在宿舍门口站了半个多小时的警察，秦桉这次光明正大地进去：「203，有个叫麦的拉美人丢了手机和电脑？」 宿管阿姨想了想：「哎好像有这么回事儿，我带您上去。」 这时候楼道里人不少，要么吃晚饭的、要么出去上晚课的，秦桉站在二楼走廊里接受来来往往留学生的注目礼，他经过每个宿舍的时候都特意往里看一下，各色的皮肤和发色，就是很难看见黄种人。 宿管阿姨很快带着深棕色皮肤、黑色捲髮的拉美男孩出来，那男孩中文说得不错，看到秦桉之后热情地扑向他：「sir！麻烦你走一趟了！我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秦桉往后退一步，这时候从三楼走下来一人，似乎因为203门口站着好几个人，那人好奇地往这边看了眼，恰好和正盯着他的人对视。 「那就没事了，记得打电话去派出所销案。」秦桉迅速回答热情似火的拉美人，脚步不带停留地走向已经走到二楼平台、将目光撇走的人身边。 「我来查案子。」秦桉跟在燕十三身后，主动解释道，燕十三正在往下走，秦桉盯着他的后脑勺，亦步亦趋地跟着，到了一楼大厅，燕十三才转过头看了眼秦桉：「我要去上课。」 秦桉愣了下，很快他点点头 ：「好。」 燕十三蹙了下眉，似乎弄不懂秦桉说「好」的意思。他转过身朝外面走去，很快就发现秦桉依然跟着，跟他隔着半米的距离，安静地跟着。 东大校园非常大，从宿舍走到教学楼要近二十分钟，寒风里燕十三缩了缩脖子，他又偷偷转头看了眼跟着自己的秦桉，还是忍不住问了：「你不走吗？」 秦桉的目光十分专註：「我陪你一会儿。」 燕十三抿了抿嘴，他似乎说不出来赶秦桉走的话，只好点点头，又沉默地继续走，走了一会儿秦桉觉得太安静、气氛太凝重，他开口找话题：「身体还好吗？」 这话一问出来肉眼可见燕十三整个人一顿，他的头低得更低了，只从喉咙里含含煳煳说了个「嗯」出来，秦桉走上前和燕十三并肩，替他挡住一大半的风，燕十三偏过头看看他，眸子里有些尴尬和羞赧。 一路上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神采飞扬不起来，尴尬客气地像是陌生人。 「你上几节课？」 快到燕十三上选修课的地方时秦桉问。 「两节。」 燕十三回答，路上人多了起来，也亮了许多，到了教学楼前，秦桉停住步子，燕十三独自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头看秦桉。 「你去上课吧。」秦桉带了些笑意对燕十三说，他站得峻挺，引来边上好几个去上课的女生的侧目。 燕十三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他也没说，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这栋楼边上有个奶茶店，里面人不多，三四个，秦桉进去点了杯茶思考最近的案子，时间一晃就过，秦桉一点都不觉得时间久，如果等待的尽头是燕十三的话，他愿意等；快九点的时候秦桉买了一杯热饮外带，他站在教学楼下等，下课铃响起，整栋楼瞬间喧闹起来。 燕十三很快出现在楼梯口，低头看着楼梯走下来，秦桉走上前，在燕十三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站到他面前。 燕十三抬起头，表情错愕，带了丝慌乱。 第23页 「喝吗？」 秦桉很自然，仿佛他每天都在这里等，熟练地买奶茶给燕十三，熟练地把奶茶递到燕十三手上。 「热的，可以暖手。」 「吕识！」 女声在秦桉话音落下后一秒内响起，燕十三抓着奶茶，甚至不敢与秦桉对视，他转过身，看着从楼上下来的女生。 「你怎么不等我？我和吕叔叔在说关于你的事儿呢。」 那女孩穿得很好，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她笑着跑下来，很自然地挽住燕十三的胳膊，自然地仿佛早就挽了千万遍。 「咦？这个帅哥是谁啊？你的同学吗？」 女孩笑嘻嘻地看着秦桉，秦桉盯着两人相挽的手，眼中温度殆尽：「你是谁？」 或是他的态度太生硬，女孩一愣才回答：「我是吕识的未婚妻啊，今天来陪他上吕叔叔的课的。」 秦桉看向燕十三，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女孩看到燕十三手里的奶茶，欣喜地凑过去看，边看边问问：「咦？买给我喝的吗？我喝无糖的哎，这个糖加得太多了。」 燕十三动作僵硬地把手从苏幸手腕里抽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冷，他整个人有些发抖，秦桉却没再看燕十三一眼，转过身朝黑暗里走去。 作者有话说： 15 第14章：喜欢我吗？ 身后是学生下课的喧嚣声，男生女生互相打招唿约着去吃夜宵、寒风随着夜色愈深更加凛冽...刚刚那瞬间秦桉几乎要毫无风度地质问燕十三，那一刻千般滋味涌上心头，他突然就变得冷静，觉得燕十三陌生至极，自己的一头热显得非常愚蠢可笑。 「秦桉...秦桉...」男孩清朗的声音渐渐从大学生们的吵闹声中分离出来，离秦桉越来越近，伴随着急迫的、在奔跑的脚步声。 下一秒，秦桉的手被死死抓住，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抓着他手的力度很大，掌心相贴，像一团冬日里的篝火，温暖却烧心。 「她...她是...」燕十三的声音有些喘，秦桉转过身，同时将手从燕十三手里抽出来。 他盯着燕十三黑亮的眼睛，此时楚楚可怜，似乎有水光在荡漾。 「她是我爸介绍给我的，但我并没有接受，我只是...」 燕十三似乎说不出来了，他期盼而真诚地盯着秦桉，但秦桉面容深沉，看起来似乎不在乎。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终于，看燕十三愈发慌乱的模样，秦桉开口了，他声音也冷，淡然又理智。 「故意吊着我？还是说只把我当炮友？」 说到最后秦桉甚至笑了下，他看到燕十三沖他摇头：「我没有...我...」 秦桉眸眼中不屑更甚，静静地等着，等燕十三继续说。 「我会和我爸爸商量的，我不会跟苏幸订婚。」 燕十三几乎已经把一个完全不可能完成的承诺给了秦桉，可秦桉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看着不远处，目光有些深意：「她来找你了。」 燕十三回过头，苏幸挎着包正朝这边走，边走边道：「吕识，吕叔叔让你送我回家。」 秦桉眉眼深黯地盯着苏幸，女孩被他盯得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还没自我介绍，我叫秦桉。」 秦桉朝苏幸伸出手，苏幸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她也伸出手，和秦桉相握：「你好，我是苏幸。」 「我开车了，燕...吕识没开车；我送你吧。」 秦桉绅士地对苏幸说，目光认真而友善。苏幸明显被他盯得有些招架不来，声音却含了些娇嗔：「会不会麻烦到你啊。」 「送美女回家是我的荣幸。」秦桉笑着对苏幸说，仿若燕十三是空气。 「那吕识...我先走了噢。」 苏幸朝燕十三挥了挥手，秦桉双手插着兜转过身，苏幸快步跟上秦桉，燕十三站在原地，反应迟钝地盯着渐渐远去的两人。 秦桉的车就停在燕十三宿舍门前，是队里的车，所以没有明显的警车标志。苏幸有些跟不上秦桉，声音柔软温和道：「秦桉你走慢一点吧。」 秦桉回过头看了眼苏幸，步子慢下来，给车解了锁，体贴地替苏幸拉开副驾驶的门。 「谢谢。」 苏幸上车，眼底是明晃晃对秦桉的倾心，秦桉发动车子，将车前灯打开，随口问道：「你和吕识，谈多久了？」 车子拐到主路上的时候苏幸才回答，她似乎想了很久：「唔，其实我们是相亲，并没有谈恋爱。」 秦桉从后视镜冷冷地看了眼苏幸，问：「你不喜欢他？」 苏幸没察觉到秦桉语气的微弱变化：「嗯...谈不上多喜欢吧，就...」 「喜欢我吗？」秦桉的声音在安静的车里响起，语气中暗示十分强烈。 苏幸一愣，她低了低头，唿吸变沉，却碍于女生的面子没有开口，只是车里的气氛倏然暧昧起来。 「喜欢我的话就和吕识断了。」 秦桉继续说，不留商量的余地。 作者有话说： 16 第15章：不要睡着 秦桉的车驶向校门口，校园里的人已经不多，晚上的课也都结束，即将临近宿舍门禁时间，只剩下不多的大约在校外玩了一晚上的学生正三三两两往校内走。 苏幸没回答秦桉，秦桉看了眼她，将车载导航打开：「把你家地址输一下。」 第24页 苏幸「嗯」了一声，倾身去输入地址，输完之后她转过头看认真开车、专注盯着前方的秦桉，终于开口：「我一个人住。」 秦桉沉默两秒才回答，语气轻佻又随意：「什么意思？」 「你想的那个意思。」苏幸说完后低下头，俨然是小女生的娇羞样，秦桉目视前方，问得坦坦荡荡：「你和吕识做过没？」 「没...没有。」苏幸以为秦桉因为和吕识是朋友，所以想要避嫌，她继续说：「吕识...太乖了，我其实不喜欢他那样的，像个妈宝...」 「嗯？他妈妈不是去世了吗？」秦桉顺着苏幸的话问下去，苏幸点点头：「就，我打个比方而已，他爸爸说什么是什么，我都没看他说过不字。」 苏幸的话里暗藏一丝很难听出来的鄙夷，秦桉没有接下去问，车开到校门口，秦桉等着门卫开门，目光随意一瞥，便看到几个学生从侧门进来，大约也是在外面玩到很晚，掐着点回来的。 秦桉多看了那群学生两秒，突然问苏幸：「你刚刚是门卫直接放你进的吗？」 东大门卫出了名的严格，外来车辆和人员根本不给进，秦桉是因为带着证件，所以可以直接通行。 「不是的，是吕叔叔给了我一张校园卡才进来的。」 苏幸说完突然微微凑近秦桉，秦桉闻到了一股类似于花木的甜调香味，他侧了侧头，苏幸在他耳边道：「出了校门左拐，走高架到我家会比较近。」 秦桉突然剎车，他直觉有些不对，有根神经刺刺地拉扯着，苏幸在边上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秦桉闭上眼睛，回忆刚刚那群进来的、隐在昏暗灯光下的学生，那群学生...... 大约有七八个人，看上去像喝多了酒的，有两个男生还在撒酒疯，女孩子们走在外边，和男孩嬉笑怒骂着，走在最里面的是两个高个男生，扶着喝醉了的，还有...还有一个明显格格不入的！混在那群学生里，混在黑暗里，混了进来！而那个人，无论从身型还是动作，都和秦桉这些天打交道的某人太像了！ 秦桉没空回答苏幸，他掏出手机给燕十三打语音电话，那边很快接了，听背景音似乎已经到了宿舍。 「你一个人在宿舍？」秦桉单刀直入地问，燕十三愣了愣：「对，你...你和苏幸...」 「好，现在你在宿舍别出来。」秦桉迅速打断燕十三的好奇：「等我过去。」 「什...？」燕十三说了一个字秦桉就把语音切掉，刚准备把手机放下秦桉突然顿住，刚刚把语音切掉的那瞬间...... 「你听到他那边的敲门声了吗？」秦桉警觉又严肃地问苏幸，苏幸一脸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秦桉为什么突然掉头，更不知道为什么他给吕识打电话，她摇了摇头：「没，我没注意...」 秦桉边单手倒车边给燕十三重新拨打语音通话，连续打了两次却一直没有人接，秦桉调转车头之后迅速往燕十三的宿舍方向开，车速开到校园里能开的极限，苏幸抓着安全带：「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桉紧紧抿着唇，压根没搭理苏幸，他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到了燕十三宿舍楼门口，警告苏幸：「在车里坐着别出来。」 说完秦桉飞快跑进宿舍楼，宿管阿姨已经认识秦桉了，看他跑上去也没拦，只在后面跟着，边跟边问：「警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跑到三楼秦桉并不知道燕十三住在哪间，他一个一个敲门，整个人紧张急迫，恨不得一脚踹开这些紧闭的房门。 「吕识住哪间？！」 见宿管阿姨进来了，秦桉一把拉住她，宿管阿姨有点怕秦桉这个模样，她咽了咽口水，指了指最里面那间。 秦桉跑过去重重敲门，却没有人开门，秦桉后退两步，上前伸出腿，瞬间踢开那扇门。 「嘭！」房门被踢开后贴着墙壁弹了一下，秦桉冲进去，里面没有人，秦桉整个人崩到最紧，他一边掏出手机给队里的人打电话，一边搜索房间里每一个角落。 「燕十三！燕十三！」 秦桉大声喊他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一栋楼里听到动静的学生们纷纷跑上来看发生了什么，所有人看到一个高个的男人脸色阴沉地从303快步走出来，推开众人跑下楼，大家涌进303看，只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窗户却大开着，寒风灌进房间，多热的暖气都抵御不了。 这栋楼后是一个花坛，但花坛处只有安在地上装饰用的小灯泡，起不到任何照明作用，秦桉跑过去之后打开手电筒，一步一步警觉地进入花坛，燕十三房间里的窗户一定不是原本就开着的，两扇窗户在这么冷的天里开到最大，不得不让人怀疑是有人掉了下去。 「燕十三...」 秦桉屏住唿吸，听着这个小花坛四面八方的动静，在靠近墙体的地方似乎有植物簌簌摩擦的声音，秦桉停住脚步，静了静，听着声音来源，然后他听到了微弱的唿吸声。 确定方向之后秦桉大步走过去，一把撩开挡在面前的巨大灌木，借着从一楼房间窗户里洒出来的光，秦桉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具庆庆。 「果然是你！」 秦桉毫不手软地一把攥住具庆庆的衣襟，此时楼里爱看热闹的学生们也纷纷跑了过来，秦桉将那人单手甩了出去，一群外国留学生吓得用各自母语飙脏话。 「他是犯人！在警察来之前你们务必他把看好！」 第25页 秦桉冷着脸下命令，留学生们觉得就算秦桉不说、他们不看犯人，这犯人也逃不掉，因为他腹部插着一把弹簧刀，刀柄都进去一半，血洇出了外套，滴滴答答洒在外面的石子路上。 再往里面走，秦桉看到了紧闭双眼的燕十三，他克制住自己肆意上涌的怒火和遍布全身的心疼，上前一把将燕十三抱了起来，拔下他脖子上那根灌满不知名液体的针管。 「燕十三！醒醒！」 秦桉抱着燕十三跑向自己停着的车。 怀里燕十三似乎动了动，他张了张嘴，却因为肌肉的麻痹动不了舌头，说不出话。 「......」「......」 秦桉一颗心紧紧揪着，他听着燕十三不停发出不知名音节，不知要对他说些什么，秦桉只把人抱得更紧：「没关系，我们去医院，你不要睡，听到没有，不要睡着！」 秦桉的命令声裹着一丝恐慌，苏幸坐在车里惊恐地看着抱着昏迷不醒燕十三的秦桉跑来，连忙打开门下车。 「你给他爸打电话，我现在送他去医院。」 秦桉对苏幸说，他马不停蹄地把燕十三放上车，燕十三眼睛似乎睁开一条缝，亮亮地、虚弱地看着秦桉，酸涩和心疼勐地往秦桉头顶窜，他坚定认真地盯着燕十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不要睡，听话。」 秦桉给队里和医院打完电话便扔了手机，他用力踩下油门，根本不管限速和红灯，他一路直飙，把商务开成了跑车。 「燕十三，听到我说话吗？」 开车的同时秦桉不停在和燕十三对话，有时燕十三会有些动静，比如蹭蹭椅垫、喉咙中含煳两声，告诉秦桉他还醒着。 「好，没睡就好，我们来聊天。」 秦桉眼睛通红，燕十三弄出的动静越来越小，有时候甚至已经听不到。 「我觉得你随身带一把刀的习惯非常好，真的非常好，你这些年都带着吗？」 后排没有什么声音，秦桉用力咬了咬牙，他声音微微颤抖，继续说：「当年是你说要上公安大学当警察的，现在看我当警察会不会羡慕？」 秦桉听到一声刻意用力的唿吸声，是卯足了全身的劲儿才发出的唿吸。 「会的啊，那等你...等你身体好了，我推荐你当我们大队的辅警好不好？」 后座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唿吸声、布料摩擦的声音都没了...... 「不想当辅警吗？想有正经编制对不对？」 秦桉像是在讲话给自己听，他眼前有些模煳，水雾把清晰的色彩幻化成斑块：「你是不是说过要和我结婚？我同意了，当时我说不愿意是逗你的。」 秦桉觉得自己情绪失控了，医院的标志近在眼前，医生护士们推着担架跑出来，等秦桉一停车就把燕十三抬到担架上，秦桉坐在驾驶座没下车，他浑身都泛着凉发着抖，因为心底源源不断溢出灭顶般的害怕，无法控制。 作者有话说： 17 第16章：你活该 九年前 额头上很凉，周围的空气也是冰冰爽爽的，燕十三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睡过这样舒服的一觉了，床好像很大，不用怕翻身就撞到墙，燕十三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睁开了眼。 「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清磁的嗓音响起，仿佛这声音的主人正专注地盯着他，等他睁眼的那一秒。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漏了进来，从角度上看太阳大约快要落山，这个房间很大，比能塞进二十几个网瘾少年的昆虫酒吧还要大，色调以灰蓝为主，靠窗那里有一张深色的木桌，桌边坐着一个人。 燕十三伸手摸自己冰凉舒爽的额头，发现上面盖着一块湿毛巾。他现在脑子有些迟钝，转不太过来，只知道盯着房间里唯一一个活物看，秦桉转过身来看着燕十三，表情平淡：「难受么？」 燕十三盯着他摇摇头，一瞬间所有记忆都回来了，他唰地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坐得太快所有后脑勺钝钝得发疼：「我狗呢？！」 「楼下拴着呢。」秦桉朝窗边抬了抬下巴，燕十三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趴在窗户上，便看到自己的狗被系在楼下铁门上，活蹦乱跳的。 「狗！狗！」 燕十三顿时喜笑颜开，他拍了两下窗户，声音欢脱，狗听到了他的声音，抬起头看楼上，看到窗户里的主人后激动地仰天长啸。 一人一狗没互动多久燕十三就被秦桉一把从窗户上拉下来，燕十三愣愣的，但很快对着秦桉也笑开了：「谢谢你！谢谢你捡到我的狗！」 秦桉眉头微蹙，表情好像有点担忧。 「待会儿我外婆可能要问你点事儿。」秦桉的模样看起来挺闹心的，他走到房间门口，确认门锁好了，又走回来看着光脚站在原地的燕十三：「你跟她说你在天一念高一，吴国伟班里的学生，住校生，家在梁溪，记住了吗？」 燕十三一头雾水：「什么？」 没等秦桉重复，房门就被敲响了，一个听起来年纪有些大的女声响起：「桉桉，小同学是不是醒了？」 秦桉看了眼呆若木鸡的燕十三，对他说：「把拖鞋穿好。」 燕十三连忙绕床一圈找拖鞋，刚穿好门就被打开了，秦桉叫了声「外婆」，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看起来十分有气质涵养的老年女性走了进来。 「这是我外婆。」秦桉看着燕十三介绍道，燕十三咬了咬下唇，吸了口气朝严慧鞠了一躬：「您好！」 第26页 严慧走上前轻柔地握住燕十三的手臂，语气温和：「跟着桉桉叫我外婆就好了，身体舒服点了吗？」 燕十三愣愣地点点头，严慧慈祥地盯着他：「听桉桉说你是暑假来参加高一夏令营的？」 燕十三慌忙看了看秦桉，秦桉递给他一个非常笃定的眼神。 「对！」燕十三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严慧朝他笑了笑：「你不是西陵人啊？」 「呃...我是梁溪人...」 「那你爸妈挺注重教育的，把你送天一来上学。」严慧继续说。 燕十三低下头笑了笑，严慧拍了拍他的肩膀：「舒服点了就下来喝点绿豆汤吧，我已经煮好了。」 「哦，好！」燕十三睁大眼睛表示自己对严慧的重视和专注，等严慧下了楼，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肩膀耷拉着看向秦桉：「为什么要我骗人？」 「我外婆比较严格，知道你只是个小混混是不可能让我把你带回来的。」秦桉随意说，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傍晚晚霞漫天，秦桉转过头想让燕十三看，就见燕十三站在原地嘀咕着什么，秦桉皱了皱眉，仔细听他说的话。 「我不是小混混......」 燕十三颇有些不满道。 「就算不是小混混也不是什么好人。」秦桉走过来，燕十三抬起头，眼底积怨。 「下楼吧，待会儿我外婆问你什么不会回答的就装傻。」秦桉率先朝门口走去，燕十三站在原地生了几秒的气，但还是跟了上去。 「你...你住几楼？」燕十三看着站在楼梯边上等电梯的秦桉不可思议地问，秦桉眨了眨眼：「三楼。」 「三楼...为什么会有电梯啊？」 电梯到了三楼，秦桉走进去看着满脸问号的燕十三：「不进来么？」 燕十三脸色垮了下，但绝不是因为接受不了，就是因为觉得在家里装电梯从未见过，有点好笑，但又不能笑，只能憋住，造成表情有点垮。 燕十三走进去，好奇地打量着入户电梯，「叮」地一声，电梯到了一楼，秦桉率先走出来，燕十三紧随其后，生怕自己走丢。 「桉桉和同学来后面餐厅吃吧。」另一个不同于秦桉外婆的声音响起，燕十三探出头去看，是个繫着围裙扎着马尾的中年女人，燕十三看了看秦桉，这次秦桉似乎没有向自己介绍的意思。 两碗绿豆汤已经放好在后面玻璃房的红木桌上，每个碗配一个吐皮的碟、一块江南小点心。 「桉桉你的是冰镇的，小同学刚好一点，就喝热的吧。」中年女人又摆了两双筷子和一碟子小菜在桌上：「快来坐。」 燕十三站在玻璃房门口一脸不知所措，他哪里感受过这样精緻有仪式感的吃东西过程，秦桉走进去坐下，眼底划过一丝笑：「过来坐我对面。」 燕十三迈开步子，尴尬得几乎要同手同步，他浑身僵硬别扭地坐在了秦桉对面，脸色发青。 「喝吧。」秦桉低下头，嘴角勾着笑喝了一勺绿豆汤。燕十三动作粗糙中带着小心，他拿起那个精美的勺子，舀了一勺汤塞嘴里，秦桉喝一口他喝一口，余光一直在精准捕捉秦桉每一个动作，等秦桉不喝了，他也立刻把勺子放下，哪怕嘴角还沾着绿豆粒儿。 「那个......」在秦桉不知为何带着点逗趣笑意的表情里，燕十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觉得，我要不先走...」 燕十三小声说，生怕被秦桉外婆或者刚刚那个阿姨听到，秦桉点头：「可以啊。」 「嗯行，那我就...」燕十三终于松了一口气，话还没说完，熟悉的声音响起：「十三吃得怎么样了？」 秦桉的外婆不知从哪里出来，她换了个罩衫，走到玻璃房里坐下，笑眯眯地看着燕十三：「我听说你们的夏令营结束了？」 燕十三差点嗝气，他仰着脖子，僵硬地点头。 「哎哟，那你们学校还没开学，你住哪儿呀？」严慧眼睛里尽是担忧：「是不是养了狗怕回家被爸爸妈妈骂所以不肯回去？」 燕十三连忙点头，他想，不管怎样自己点头附和微笑就行了。 「那到开学的这段时间，你就住我们家吧，正好和桉桉做个伴，行吗？」 燕十三闭眼点头微笑，点了两下突然发现不对，他睁开眼看严慧，严慧朝燕十三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嗯，那外婆就给你准备房间了。」 「陆阿姨～」严慧探出头朝厨房叫道，保姆从厨房里出来：「太太怎么了？」 「给我们十三收拾一个房间，就桉桉隔壁的那个吧。」 严慧说完又回过头来笑着看燕十三：「比桉桉的房间小一点，不过你有作业可以和桉桉一起在书房写，他成绩好，你可以多问问他。」 燕十三转过头无辜地看着秦桉，眼睛里都快看出星星，秦桉却低下头，把点心拿起来塞在嘴里，眼神好像在说：「你活该，我救不了你了。」 作者有话说： 18 第17章：办假证 严慧让秦桉陪燕十三去夏令营宿舍拿他的行李，两人牵着狗走出湖滨壹号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燕十三见秦桉大有真的陪自己回去拿行李的意思，在走出别墅区之后就停下脚步。 「我要回网吧了。」 燕十三抬着头跟秦桉说，秦桉垂眼看他，眸眼平静，也不说话。 「我得工作的，没法住这儿，你跟外婆说一声行吗？」 第27页 燕十三表情诚恳，狗不知看到了什么想去追，把燕十三拉得往前踉跄了一步，燕十三一头撞在了秦桉胸膛上，秦桉闷哼一声。 「打击报復？」秦桉眯着眼睛质问。 「不不不！」燕十三连连摆手：「疼吗？对不起啊...」 秦桉撇了撇嘴看向别处：「不住的事你自己跟外婆说，我不当你的传声筒。」 「我...」燕十三骑虎难下，他皱了皱眉：「那你把外婆的电话给我，我打电话跟她说。」 秦桉报了串手机号码，燕十三点点头：「好，记住了。」 秦桉挑眉：「记住了？」燕十三「嗯」了一声，将那串号码流畅地背了出来。秦桉看燕十三的目光有些意外。 燕十三牵着狗往前走了两步，秦桉站在原地看一人一狗往落日余晖中走，燕十三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沖秦桉摆了摆手，夕阳把人和狗描摹成暗色的剪影，秦桉只看到一个轮廓，燕十三对他说：「真的谢谢你帮我找到狗！如果有我可以帮到忙的地方可以来昆虫网吧找我！」 秦桉双手插着兜没有回答他，站在原地像是在看风景，又像是在目送燕十三，一直到人走到看不见秦桉才转身回家。 昆虫网吧门口亮着灯，也就是代表有人正在顾店，找狗的时候燕十三一点都不憷，现在却有点担心不知林梦会怎么对付自己了。 他没把狗关到原来的狗棚里，而是拴在门口一眼就能望见的一棵小树上，燕十三蹲下来盯着狗呆滞的双眼，警告道：「不准跟任何人走，听见没有？再走没了我就不去找你了。」 狗呆呆地盯着燕十三，没有任何表示。燕十三无奈地嘆了口气，摸了摸狗脑袋站了起来，转身走进网吧。 网吧一如既往，烟雾缭绕，鼻尖飘着廉价零食混着泡面的味道，燕十三刚走进去就不知从什么方向飞来一个塑料杯子，直直对着他的脑袋，燕十三迅速往边上躲闪，杯子砸在了墙角，砸掉下几片本就斑驳的墙漆。 「你还敢回来？！」 林梦怒气沖沖的声音响起，她从上网区后面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往前走，燕十三往后退了两步，眼中也并不友善。 「你甭在我这儿呆了，带着你的垃圾们滚。」林梦走到燕十三跟前，抱着臂抖着腿道，燕十三转过头看了眼，发现自己不多的家当果真已经被林梦全部扔到了门边，他眸中沉沉的，带着股怨恨：「我的工资呢？」 「呵？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给你工资？！」林梦笑得整张脸都炸开，五官扭曲得不行。 「你说我帮客人代练会给钱的！」燕十三也兇巴巴地回林梦，虽然他看网吧照顾蛐蛐不要钱，但是后来陆陆续续有人找燕十三打游戏，燕十三本来自己接了这些活，后来被林梦发现，说以后代练一律把钱给网吧，网吧抽成后林梦再给燕十三结钱。 「你放屁！」林梦伸出手指着燕十三：「今天你旷班一天！老娘全都给你扣了，赶紧给我滚！」 燕十三紧紧咬着牙，林梦一副「我就是不给你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网吧的熟客们纷纷站起来看热闹，还有人七嘴八舌地劝架：「行了十三网吧管得挺好的干嘛这么严格」、「代练是得给钱啊哪能让十三白练？」「老闆娘你怎么这样？」...... 燕十三看了眼那些熟客，鼻子一酸，他转过头去拿门口自己的东西，抽出一根绳子把两个蛇皮袋系好，抬着行李走了出去，燕十三松了狗，把大部分行李都系在狗身上，自己背一个小的包，他牵着狗走到网吧后面的墙边坐下来，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狗说话：「我一共帮二十三个人代练，五十块钱一个人，还有三个人让我给他们打比赛，一共六场，一场一百块；一共1450块钱，林梦说她抽一半，我就应该有725块，对不对？」 燕十三撅着嘴盯着狗：「你说对不对？」 「嗷呜」，狗虽然听不懂，但还是配合地叫了一声，燕十三站起来拍拍屁股：「林梦的包在柜檯上，钱盒也在柜檯上，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拿了钱就出来，到时候我一出来你就跟着我跑。」 狗歪了歪头，燕十三拍拍狗脑袋，转身朝网吧大门走过去，他先凑到门口看了一眼，林梦又坐到上网区后面去了，因为那里空调足，柜檯处基本吹不到空调。 燕十三屏气凝神地猫着腰，轻轻推开铝合金门，他抓着把手把门抬起来一点，这样门就不会和地面摩擦发出声音，他成功地猫着腰走到柜檯里，蹲在地上把林梦的包拿下来，在里面翻到四百多块，燕十三尽数装进口袋，又去够钱盒。 就在这时，林梦包里的手机突然「滴滴滴」响了起来，燕十三慌忙把钱盒拿下来，打开的时候声音有点大，林梦听到自己手机的铃声后便往前走，刚走了一半就听到柜檯里有声音。 燕十三把钱盒里的钱一把抓起放进口袋，他听到林梦快步朝这里走的声音，此时也来不及隐蔽了，他很快站起来，和已经离柜檯还剩一米多的林梦四目相对。 「燕十三！」林梦厉声叫着，穿着高跟鞋就往这边跑，燕十三速度很快地从柜檯里出来，一把推开门迅速跑出去，狗看到燕十三跑出来开心地迎上去。 「跑！快跑！」 燕十三撒开腿带着狗朝巷子里跑去，林梦追出来，却根本不可能跑过燕十三，她捡起石头扔燕十三：「你他妈的！别给老娘抓住！弄不死你！」 第28页 傍晚的风噗嗤噗嗤打在脸上，风声里融了林梦气急败坏的叫骂声，燕十三边笑边往前跑，一直带着狗跑到大马路上才停下来。 「走我们去找殷惑。」燕十三边喘气边拉起狗转身朝殷惑上班的地方走，他不在网吧干了要和殷惑说一声的。 到了殷惑上班的厂，燕十三跟门卫说了殷惑在的车间，门卫却说殷惑中午的时候被什么表哥接走了，请了半天假，应该快回来了。 「哦，那你们这里还招工吗？」燕十三坐在门卫室里和门卫爷爷聊天，门卫看了眼燕十三，朝他摆手：「你多大呀？我们不招未成年人。」 「我十九了，长得小而已，而且我还有条狗，可以帮你看门。」 门卫爷爷眯着眼睛打量了下燕十三，朝他伸出手：「身份证拿出来，你这样的，顶多十七，还十九呢，别骗人。」 燕十三鼓了鼓嘴没说出话，准确地说他十六岁半了，但其实殷惑也才十七岁，当时殷惑花了两百块找人办了假证才能到工厂上班，燕十三本来也想办的，只是不捨得那两百块钱，未成年真是一道坎，做什么都不方便。 「行吧，你在这儿等等殷惑，我老头子反正也无聊，陪我讲讲话。」 看门爷爷人很好，觉得燕十三挺精神，把自己的点心拿出来给燕十三吃，燕十三等了快一个小时，厂门口开来一辆看起来很贵的车，燕十三辨别好车的方式就是增光瓦亮、大...... 「喏，回来了。」门卫爷爷指了指外面停下的车，燕十三开心地牵着狗出去，就看到殷惑从那辆车的副驾驶出来了，驾驶座也出来一个人，个子很高，长得特别帅，和秦桉差不多帅。 「殷惑！」 燕十三快步走到殷惑面前，看到燕十三和狗的殷惑也很惊喜：「狗找到了！」 燕十三沖他点头：「对了对了，我来找你就是告诉你我被林梦赶走了，但是我拿了她八百多块钱，她回去要是缠着你问我的话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搭理她。」 殷惑惊讶地看着燕十三，这时候才注意到狗身上的两个包袱，担忧地问：「那你之后怎么办啊？」 燕十三转过头偷偷看了眼没注意这里的看门爷爷，凑到殷惑耳边低声道：「你把办假证那人的地址给我。」 殷惑一愣，连忙点点头，给燕十三说了那人的地址，说完后他又从口袋里摸了几张钞票出来，一把塞到燕十三怀里：「我还有点钱，你先找个小宾馆住住，我再帮你问问什么地方上班有宿舍。」 燕十三摇头，把钱塞回到殷惑手里：「我从林梦那里拿了钱的，你别给我了，你妹妹不是要开学了么？」 话说完后殷惑的表情顿了顿，似乎有些尴尬地看向边上站着的高个子帅哥，燕十三也好奇地看过去，殷惑连忙换了个话题：「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表哥，叫吕莫沉。」 吕莫沉转过头来淡淡地看那牵着狗的和自己表弟看上去关系非常好的小孩，朝他点了点头，那小孩好奇地打量着他，说了声：「你好。」 「你表哥看起来很有钱。」 燕十三和殷惑咬耳朵，殷惑点点头：「对的，我姑姑去世之后我们两家就很久没联繫了，他在国外念大学，这次来说要带我和殷奕去东辰上学。」 燕十三惊讶地倒吸一口气，眼底充满羡慕：「那去呀！东辰是超级大城市哎！」 殷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寄人篱下会被看不起的，殷奕还要念大学，要是我也去上学，万一他们不愿意供我们了，我们就什么都没了，我觉得我还是要赚钱。」 「哦...」燕十三能理解殷惑的意思，他点点头：「那你去上班吧，我办了假证就来你们厂里试试看。」 「好。」殷惑脸上笑出两道猫纹，他看了看吕莫沉，声音很自觉变得乖巧：「我进去了啊哥。」 吕莫沉点了下头：「有事给我打电话。」 等殷惑走进去之后燕十三看了眼吕莫沉，吕莫沉眨了眨眼，对他说：「狗不错。」 燕十三嘿嘿笑了两声：「是藏獒。」这是秦桉告诉他的，他的狗还是个品种狗。 吕莫沉勾了勾唇，上了车，燕十三站在一边看着吕莫沉把车开走，心中莫名产生一种闷闷的感觉。 吕莫沉的车在夏日的夜色里渐行渐远，后视镜里牵着狗的燕十三也越来越小，逐渐看不见。 「好热。」燕十三皱着眉擦了下额头冒出的汗，又牵着狗朝殷惑说的办假证的地方走去。 作者有话说： 19 第18章：坐那儿等我 第一晚燕十三借了办假证那人的地方住，那人是个在老城区做门窗生意的，叫葛龙，手臂上纹着条龙，黑黑壮壮的，看起来很不好惹。 他很快就给燕十三办了张身份证，年龄写的是刚满十八岁，燕十三凑在他电脑边上碎碎念：「再多写两岁，加岁不加钱吧？」 葛龙打着赤膊转过身打量燕十三：「你这样的说十八岁有人信就谢天谢地了，二十没人信你。」 燕十三撇嘴：「好吧，不能再便宜了吗？」 葛龙放下手里的滑鼠不说话了，还价的他概不接待，燕十三投降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行行行，二百二百，我今晚能在你这儿借住吗？明天出去找工作，找到了就走。」 葛龙这里就两间门面房，自己晚上也是拉了捲帘门躺过道里，他抬了抬下巴：「随意。」 第29页 这里没空调，夜里靠一扇老旧的电风扇唿哧唿哧吹着热风，燕十三到后半夜才睡着，早上九点醒了后葛龙还在睡，燕十三带着自己的假证行李和狗轻手轻脚起来，去街头买了两袋早餐，放了一袋在葛龙门口才离开。 其实燕十三这样的要找工作确实挺难的，就算有假证也是个小孩儿模样，而且带了条狗、浑身都是行李，稍正常的人都会往流浪儿那个方向去想他。 所以白天在城区的一些店里商场里被拒绝之后燕十三打算下午去找几个厂看看，中午燕十三带着狗蹲在一个朝阴的巷子里休息，巷子边就是一家小饭馆的后厨，厨余垃圾源源不断被扔出来，燕十三松了狗：「去吃吧。」 狗撒欢跑到那堆垃圾上翻东西吃，吃到肚子滚圆，等狗吃得差不多，燕十三便站起来把狗拉走，继续在街面找工作。 走到这条街的街头燕十三看到一家装修精緻的奶茶店似乎刚刚开张，门口有花篮和横幅，奶茶店里排队的人不少，大都是年轻女孩。 燕十三没怎么喝过奶茶，虽然看起来很好喝，但是太贵了，燕十三喝不起。 就在燕十三站在奶茶店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看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喂！」 燕十三一惊，连忙转过头，只见一个看起来不比他大多少的男生正好奇地打量着燕十三，目光带了些寻思，那男生比燕十三高一点，长得很端正，打扮得很用心。 「你要买奶茶？」那男生问，燕十三摇头，他指了指奶茶店玻璃窗上贴着的招聘启示：「我来应聘的。」 其实燕十三压根没觉得这么漂亮高档的奶茶店会招自己，他只是见一个试一个，总有能撞上大运的一次。 没想到这次燕十三就撞大运了。 看到燕十三说来应聘那男生顿时喜上眉梢，一开始带了些敌意的观察瞬间没了，他十分自来熟地拉住燕十三的手臂：「来来来，我帮你问老闆！」 燕十三呆了呆，他手上还牵着狗，此刻显得有些侷促。 「狗就系门口吧，我姐是老闆，她说就缺年轻小男孩儿。」 那男生非常热情地把燕十三往店里拉，燕十三在男生的推动下把行李都卸下来，把狗系在了边上，被男生拉进奶茶店的人潮里。 「贝晴天！贝晴天你不是要招人么？！」 男生把燕十三拉到后面一个小包厢，里面坐着一个很漂亮的短髮女生，靠在椅子上抽菸，面前摆着一台电脑不知在看什么。 看到弟弟带了人进来贝晴天抬了抬眼，就见弟弟手上牵着的男孩儿一脸侷促尴尬，巴掌脸、长得挺精緻，一双眼睛着实好看，顾盼生辉，黑黑亮亮的。 「叫什么？」贝晴天将菸灰抖在面前的易拉罐里，语气慵懒地问燕十三。 「燕十三。」 「多大？」 「十八...」 燕十三竭力让自己底气足起来，贝晴天却只哂笑了一声：「能长期做吗？我这里不招短期工。」 「可以可以！」燕十三点头如捣蒜，贝晴天看了眼自己准备逃之夭夭的弟弟，冷声道：「贝雨天你站住！」 贝雨天的手刚拉到把手，还是被自己兇悍有余温柔不足的姐姐厉声喝住了：「姐你干嘛呢，我都给你找到人了。」 「你跑不掉的，员工培训还是得你做，你只要放假了就得来，这是给你涨零花钱的条件。」 燕十三听到贝雨天重重地嘆了口气，贝晴天降服好弟弟之后又把注意力专向燕十三：「我招服务员没别的要求，男的、年轻的、好看的，所以对你的身份、年龄这些就不追究了，合同待会儿贝雨天会和工作服一起拿给你，实习期一小时8块，干得好一个月转正，转正之后月薪3000，加班费另算，行吗？」 这个大馅饼把燕十三砸得眼冒金星，他满意得只知道点头，丝毫没有任何意见。 「你真好说话，贝晴天是富婆，你应该多坑她一点钱的。」 贝雨天一边带着燕十三朝仓库走一边闷闷不乐地说，燕十三声音依旧难掩激动，甚至微微颤抖：「一小时八块已经很多了......」 更别说之后一个月三千了，燕十三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你的名字挺好记的，名牌我就给你打thirteen，行吗？」贝雨天低着头站在印表机跟前输入英文，燕十三顿了顿：「什么...色？」 贝雨天皱了下眉，转过头来莫名其妙地盯着燕十三：「你不会英文？」 燕十三脸一红，表情紧张了起来，尴尬又窘迫地看着贝雨天：「不会英文是不是不行啊？」 「也不是......」只是贝晴天要求员工都用英文名罢了，给燕十三打好名牌之后贝雨天给他解释：「thirteen就是十三的英文，以后他们在店里会叫你这个，你记住就好了。」 燕十三连连点头，在心里默念了十几遍那串英文让自己记住。他六年级毕业后就不被允许上学了，函壁县的山村小学不学英文，只教算术和识字。 拿完合同和衣服之后燕十三便离开了奶茶店，第二天早上九点要去店里报导，所以他今天要加紧找地方住，可普通出租屋他是负担不起的，那种群租宿舍又都是单位工厂里才有的，但燕十三一点都不气馁，他兴沖沖地去问每一个看到的出租信息，杀价杀太狠被人家骂着赶出来也不难过，找到工作的喜悦足以抵挡一切的不愉快。 第30页 后来一个街坊老婆婆建议燕十三去天一中学周边看看，因为有很多陪读家长，所以出租的房子也多，说不定会有便宜的。 燕十三快到天一中学的时候正赶上暑假补课的学生下午下课，学生们纷纷出来吃晚饭，吃完还要再回去上晚自习。 「一个小房间就行，你楼上不是空着吗？」 燕十三站在一家粉丝店门口和老闆娘商量，那老闆娘靠着桌子：「让你家长来跟我谈啊，你个小孩我谈什么？」 「我...我不是让家长陪读的，就是自己住。」燕十三语气和眼神都很分诚恳，老闆娘无语地撇撇嘴：「我这儿只租给陪读家长和学生，行了让开别打扰我做生意。」 老闆娘把一锅废水「唰」地往门口倒，燕十三赶忙躲开，但裤腿上依然沾上了些脏水，狗许是感受到了老闆娘对燕十三的敌意，突然狂躁起来，「汪、汪」地沖老闆娘兇狠地吠叫着。 「你这狗赶紧牵走！」老闆娘尖叫着躲到里间，燕十三紧紧攥住要发狂的狗，嘟哝着：「别叫了，我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说着燕十三便继续顺着这条街走，虽然这里出租房很多，但大部分也都确实是租给陪读家长的，而且房租并不便宜，甚至比其他地方还要贵。 找了一圈燕十三终于有些累，累中带着一点点沮丧，如果他去租单人屋的话，每个月工资的一半都要付房租，燕十三觉得太奢侈了，想着想着终于把一条街逛完，街尾也都是小吃店，燕十三嘆了口气，刚打算离开，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燕十三！」 燕十三往声源处看，才发现自己边上那个广式点心店里坐着三个眼熟的人，李力和张云策热情地朝他招手，唯独有个人漫不经心地喝水，似乎没有看到他。 燕十三勉强堆起一个疲惫的笑容，带着满脸黏腻的汗和他们打招唿，李力好奇地走出来，看燕十三的似乎在搬家的样子，不解道：「十三你这是干嘛呢？」 燕十三扯扯嘴角：「我走走。」 他和李力张云策算不上熟悉，实话实说的话可能会把人家吓到，人家只是客气地问一下；更何况，燕十三心里有那么一点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窘迫，此刻他感受到了从未感知过的无地自容。 「走走？」李力歪着头问，燕十三往店里看了眼，张云策往嘴里塞了个包子也往外走了，秦桉似乎正在择什么鱼刺，低着头认真极了。 「嗯。」燕十三点点头：「你们吃吧，我撤了。」 眼看着张云策也要来关心他，燕十三怕自己露馅，这一秒还是走为上策。可是他前脚刚抬起步子，后脚就被张云策拉住了：「十三你的狗好威风啊，怎么会长这么大？」 张云策蹲下来摸狗，满眼新奇和喜欢，燕十三抿了抿嘴，沉默地低头看着被张云策摸得很开心的狗。 「你们不上晚自习了？」 冷冷的声音从店里传出来，燕十三有些不敢抬头，他听到李力说：「还有十分钟呢，来得及！跟十三玩一会儿嘛！」 「吱～」燕十三听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不知为何心跳有些快，燕十三想，大约是因为自己说好要给秦桉外婆打电话解释却没打的原因，他有点心虚。 「哎，班长你真扫兴！」张云策不乐意地说，秦桉走过来站在边上，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莫名给他们施加了很大的压力，好像在催促着他们走。 张云策站起来：「十三下次再带狗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燕十三垂着头说了声好，他不动声色地和他们朝相反方向走了一步，这样就连余光都看不到站在边上那个存在感特别强的人了。 燕十三听到张云策和李力离开的声音，就在他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秦桉的声音倏然响起。 「你被赶出来了？」 虽然是个问句，但话里话外都是瞭然。 燕十三脸上一热，他慢慢转过身，抬起头，还是不敢看秦桉的眼睛：「我忘记给外婆打电话了，对不起啊。」 张云策和李力已经走远，秦桉还站在原地，离燕十三不到一米远，燕十三就像个犯了错误被老师叫进办公室挨训的学生，此刻就差把「紧张」两字写在脸上了。 「跟我过来。」 秦桉没多说什么，转身朝天一校门口走，燕十三在原地思忖了几秒，但当秦桉的步子慢了些，似乎在等他的时候，他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到了天一中学校门口，秦桉才停下转过身看燕十三，燕十三眼底还是满满地抱歉和不好意思，嘴唇紧抿着，乖乖认罚的模样。 「等我下课。」秦桉开口，声音冷静、是不准燕十三反驳的语气。 「啊？」燕十三抬起头，终于对上秦桉的目光：「什么...意思？」 秦桉从燕十三脏兮兮的衣服和包、看到狗身上乱七八糟扎着的行李、再看到他被汗湿的额角和鼻尖，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了，指了指边上的木椅：「坐在这儿，等我晚自习下课。」 见燕十三还是一脸茫然的模样，秦桉的耐心也渐渐告罄：「听见没？」 语气中很是有一股威胁恐吓的味道。 「哦...哦...」在秦桉警告和危险的眼神中，燕十三终于一头雾水地答应了，他转过头看了看那个木椅，又看了眼站着不动阴沉沉盯着自己的秦桉，低下头牵着狗，在秦桉的目光里乖巧地坐到了那张木椅上。 第31页 「你去上课吧，我在这里等你。」燕十三抬着头看秦桉，眼里泛着碎光，秦桉满意地眨了下眼，没再说什么便转身走进学校大门。 作者有话说： 20 第19章：给牵狗的男孩 燕十三坐着看到秦桉走进校园之后不知跟门口的保安说了些什么，天色暗了下来，他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知道保安扭头看了眼燕十三，燕十三的警惕心顿时提了起来。他还记得秦桉跟自己说过，如果自己牵着狗在这周围晃悠，他有可能会告发自己，然后......把狗抓起来。 燕十三提心弔胆地站了起来，他警觉地盯着正在说话地两人，秦桉和保安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朝教学楼走去，反之那又黑又壮的保安却直直地朝校门外走来。 燕十三牵起狗转头就走。 「哎！哎！你别走啊！」 那保安跟在燕十三后面喊，燕十三速度越来越快，他又不太敢跑，怕跑了显得自己心虚导致一群人来追他。 「你哥让你呆我们保安室等他！你去哪儿呀？」 保安似乎也不打算追了，在后面吼了一嗓子，语气颇为莫名其妙。 夜色下疯狂竞走的燕十三停下了，他转过身，表情木愣愣地盯着离自己二十几米远的保安：「什么？」 「你是秦桉的弟弟吧？他怕你等得热，让你呆我们保安室。」 那悍气十足的保安语气带了些对祖国花朵的关心：「你坐那木板凳不热啊？这几天都快四十度了。」 燕十三不自在地伸出手挠了挠头，保安朝他招招手：「赶紧过来啊。」说完他转过身朝校门口走去，燕十三低头看了眼狗，用商量的语气道：「要么...去坐坐？」 狗低吼了一声，燕十三当它同意了，牵着狗慢慢朝保安室走去。 「秦桉让你喊我坐进来的？」燕十三语气有些微妙，带了点雀跃、又含着不可置信，但眼睛里似乎装着小灯泡，「唰唰」发着光。 「是啊。」保安边啃苹果边回答，语气颇高傲：「要是别人我才不会答应。」 「那你为什么答应让我进来？」燕十三被保安室的空调吹得浑身舒坦，舒坦得这一天的辛苦跋涉通通作废。 「他毕竟是学校培养的种子选手，我才不得罪他。」晚上值班只有这个保安一人，他正无聊得紧，正好逮着个燕十三来唠嗑，说着他从抽屉里拿了张什么单子出来拍桌上：「你看！」 燕十三凑过去看那张表格，大约是成绩排行表：「这可不是全校排名，这是全市联考的前三百名，你看你哥排在哪。」 燕十三心说保安既然这么说那秦桉的名次应该很好，他从他的目光落点一直往上看，一直往上看得眼睛都花了还没找到秦桉的名字。 「你从下往上看干嘛呀，从上往下看。」 保安无语地咂嘴，燕十三点点头，「哦」了一声，从最上面刚准备看下去就愣住了。 他震惊地抬起头看保安：「第一名？！」 那保安哼笑一声：「你说我敢不答应他的要求吗？」 燕十三又低头去确认秦桉的名字，前面跟了个序号1没错，学校写的「天一中学」也没错。 后面跟了一串数字，大约是分数，燕十三对于这些分数有多高不太理解，但「全市第一」这四个字他还是能理解的。 排名：1；姓名：秦桉；学校：天一中学；语文：130；数学160+38；英语：111；选修a+a+；总分：439。（满分480） 「你这哥...」保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儿特别好使，将来有出息。」 燕十三把那张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自己心中对秦桉的羡慕又叠加了一层崇拜，把心脏填得满满的，就好像夏日的热空气把整个世界填得满满的那样。 「哎哎哎！外卖不准送！」 正当燕十三认真观摩排名表的时候保安突然起身走了出去，燕十三抬头看到外头有个外卖小哥骑着车到了学校门口，保安凶神恶煞地走出去，表情十分凶蛮，但过了会儿，他居然笑嘻嘻地提着外卖进来了。 「你哥给你点的。」 保安把外卖放到燕十三跟前，空出手拍了拍燕十三的肩膀：「你哥对你真挺好哈。」 燕十三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白色纸袋，上面挂着一张订单，备註上写着：「麻烦送到天一高中门卫室，给牵着狗的男孩。(咖啡是我的，等我下课来拿)」 后面的落款写的是拼音：an。 「吃啊，愣着干嘛？」保安坐下来，好奇地看着手脚有些拘束不知所措的燕十三：「你不饿啊？」 「咕噜～」肚子非常应景地响了起来，燕十三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地看向保安：「那我吃了噢......」像在跟保安请示、又像基督徒用餐前感谢上帝的祷告，整个人战战兢兢。 燕十三很小心地把白色袋子打开，仿佛在接受勋章。 他将贴着咖啡字样的杯子拿出来放好到一边，才去看剩下的东西。秦桉给他点了一份意面、一份鸡翅、还有一杯果茶。 意面里面有三文鱼，尽管燕十三当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鱼肉、鸡翅有两个翅根三个翅尖、果茶里放着薄荷和柠檬，非常清爽......许多许多年过去了，燕十三依然清晰地记得那顿落款为「an」的晚餐；对于燕十三来说，那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冰冷街头吃到的烤鹅，但和小女孩不同的是，他真的吃到了。 第32页 快下课的时候保安让燕十三把狗借他用用，保安牵着狗走到学校门口的瞬间下课铃声响起，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了。 燕十三终于知道了保安借狗的原因，很多学生趁下课十分钟想出校门，或者直接翘掉第二节晚自习回家，保安就成了把手校门的勇士，今天保安带着这么大一条狗士气比往常要足很多，燕十三新奇地看着保安和各种各样的学生斗智斗勇，一会儿觉得好笑一会儿觉得有趣。 「我咖啡呢？」 看得入了迷，燕十三根本没有察觉有人进了保安室，他抬起头，秦桉正站在一边，淡淡地盯着自己。 燕十三脸上带着笑，秦桉安静地看了会儿他才出声，是那种很少在燕十三脸上出现的、十六七岁男孩调皮的、单纯的、起闹的笑。 「这里！」 遇上秦桉燕十三的神情立刻变了，他恭敬又紧张地站起来，把放在桌子最里边的咖啡郑重地端起来，举到秦桉跟前。 秦桉看着燕十三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崇拜有些费解，他单手接过咖啡，随口问：「吃饱了么？」 燕十三连连点头：「饱了！谢谢你！」 秦桉从喉咙里「嗯」了一声，边转身出去边语气平平地说：「吃饱了就行，待会儿回家没东西吃。」 燕十三还沉浸在对秦桉的感谢和崇拜里，下意识接下秦桉的话茬：「很饱了！」 等秦桉走远了燕十三心里还是满满当当的，他坐下来，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保安满头大汗地牵着狗进来，边进来边骂：「这群崽子真让我折寿十年！」 燕十三主动去拿毛巾给保安擦汗，耳边只剩下狗粗重的喘气声和保安给毛巾换水的声音，校园安静下来，燕十三不自觉开始回忆刚刚秦桉说的话。 ？ ？？ ？？？ 回忆着回忆着就觉得有点不对，秦桉刚刚好像说了...回家？谁...回家？回谁的...家？ 作者有话说： 21 第20章：牵手手 「回我家。」 晚自习结束后的天一高中门口，秦桉低着头对牵着狗的燕十三说。 「啊？」 燕十三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秦桉不打算解释，顺手从燕十三手里牵过狗，燕十三牵得不紧，铁链轻易就被秦桉拿走。 「狗...」燕十三忙不迭跟上已经跟着秦桉走了好几步的狗，他想从秦桉手里把狗链要回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一路跟着。 走到一半，夏夜的巷子里蝉鸣蛙叫不绝于耳，燕十三整个人陷入想说不敢说、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状态，秦桉终于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是不是在找地方住？」 「嗯对！」燕十三全身的注意力都在秦桉身上，此时秦桉一开口他几乎同时回答。 还等着秦桉继续说话的燕十三眼巴巴看着他，没想到秦桉却抿了嘴，继续牵着狗往前走，不说了。燕十三只能靠自己的悟性去理解秦桉的意思，那个猜测从晚自习的时候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但燕十三依然不太敢想，他偷摸看了两眼秦桉的侧脸、又低下头暗自思忖，难道秦桉的意思是：要让自己去住他家？ 燕十三猜了一路还是不怎么敢问，直到两人一狗到了湖滨壹号的门口。 「秦桉！」燕十三鼓起勇气道，正准备走进大门的秦桉转过身，盯着燕十三，明明眼神算得上友善，可燕十三就觉得憷得慌。 「我...我带着狗走了啊，你回去吧。」 燕十三上前一步，想去牵狗，秦桉把牵着狗的左手放到背后，盯着窜到自己跟前的燕十三，燕十三的手扑了空，尴尬地举在半空，秦桉盯着他，目光中划过无奈：「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是明白的......燕十三想，可就是...不太好... 「我其实...」燕十三没说完，举着的手被秦桉用右手抓住，秦桉力气大，把燕十三强硬地牵着往前走。手上的触感有些凉，这个人的手比自己要大，手心却是软的，五根修长的手指紧紧包裹着自己的手，燕十三完全抽不出来。 燕十三不是很敢、或者说不是很愿意违逆秦桉，因为秦桉对他很好很好，好到燕十三觉得秦桉对他做什么都可以。所以他此刻没有反抗，虽然不太情愿，却始终被秦桉牵着手。 秦桉一直拉着燕十三走到小区里、走到他家门口。燕十三手心都出了汗，汗津津地贴着秦桉的手掌，不知为什么秦桉还是没松开他。 「你的房间陆阿姨昨天已经收拾好了，上楼的时候安静一点，外婆睡了。」 到门口之后，秦桉终于松开燕十三，转过身来对他说。 夜风起了，「沙沙」吹动着小区里的灌木丛，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声音，秦桉家门口有个小花坛，风带来一阵花香，让夜降了温，燕十三闹哄哄的大脑也变得冷静明澈。 他不解地看着秦桉：「为...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家住呢？难道是...... 「看你可怜。」秦桉瞬间回答了，他依旧淡淡地看着燕十三，眉宇间不存在纠结，也没打算顾着燕十三的情绪。 「狗也可怜。」秦桉低头看了眼盯着两人的傻狗：「能进去了么？」 燕十三从刚刚开始就把眼睛垂下了，他大约是能猜到秦桉要说什么，一路上对自己说过这样话的人不是没有，可每次他都毫不在乎，但这一刻秦桉这么说了，让燕十三觉得别扭，心脏仿佛被手掌用力揉捏着，有点不舒服，明明秦桉说的一点错没有，可这一秒他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可怜。 第33页 「我找到新工作了。」燕十三抬起头，表情带着寻求认同的期待：「一个小时可以拿八块钱。」 燕十三的声音是积极的，脸上漾着笑意，可是眼睛里是茫然和慌措，生怕秦桉还是以一种悲悯的目光盯着自己。 「嗯，进去吧。」 秦桉没什么反应，似乎不太关心这件事，只想做件好事，把燕十三带回家。 燕十三眼神黯了下来，秦桉弯腰把狗身上的一堆行李拿了下来，率先识别指纹，开了电动门，走了进去。 给燕十三准备的房间很好很好，请原谅燕十三的语言匮乏，他从进入房间的那一秒起，只说了「好」字，用各种情绪。 「太好了吧......」不可置信、微微发抖的声音。 「有点太好了。」一种带着歉意和感激的。 「真好啊。」像参观博物馆时的感慨。 ...... 三楼没住别人，都是秦桉的地盘，燕十三的房间没秦桉的主卧那么好，但对于他来说，是这辈子，没想过能住上这种地方的地步。 房间以淡黄色为主色调、一张一米八的床、一张和秦桉那样的木色桌子、一整排衣柜，还有两张布艺沙发。 「坐。」 秦桉挑了张沙发坐下，燕十三侷促地站在房间中央不肯坐，他觉得他身上有点脏，不好把沙发弄脏。 「那你先去洗澡，洗手间就在对面。」秦桉看出了燕十三的意思，燕十三赶紧点头，去自己的行李里拿了干净的衣服。 燕十三出去后秦桉皱着眉盯着他那团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蛇皮袋，想了想也走了出去。 洗完澡的燕十三确实干净了许多，他手上是已经拧干的衣服，探头探脑地走进房间，看秦桉还坐在那里，房间里多了一只黑色的行李箱。 「我衣服晾在哪里？」燕十三问。 「斜对面阳光房里。」秦桉有问必答，就像把小猫带回家一样，必须尊重他每一个习惯、满足他每一个要求，让他获得安全感，强行改变会适得其反，小猫会更加战战兢兢。 所以等过一阵子，再慢慢让他接受让保姆洗衣服这些事吧。秦桉想。 晾完衣服的燕十三终于愿意坐在秦桉对面那张沙发上，秦桉盯着头髮还湿着的男孩儿，大约是泡了热水的缘故，看起来比平时软乎了很多，上唇微微翘着，眼睛一眨一眨，无辜得真像一只小猫。 「你自我介绍一下。」秦桉说：「我对你不了解，安全起见，还是把你的信息完完整整告诉我，毕竟你住我家里。」 燕十三沖秦桉点点头，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这个房间太舒服了，舒服得他渐渐卸下防备、好像做任何事都不会被打被骂、也不会流汗不会辛苦，像天堂。 「我从函壁县来的，应该快十七岁了。」燕十三说。 「应该？」秦桉皱了皱眉，燕十三点头：「我很小的时候，走失了，被卖到函壁县的，所以不知道真实年龄，抱到那家人的时候两三岁。」 秦桉目光有些失神，但他不动声色，点点头：「继续说。」 「男女主人对我不好，但是奶奶对我很好，告诉我，我是从南方的大城市被抱过来的；奶奶年初的时候去世了，我就跑出来了。」 寥寥几语，甚至凑不成一个故事，秦桉喉结上下滑动，「嗯」了一声，他没有追究燕十三所言的真假，好像很轻易就相信了他。 「身份证给我看一下。」秦桉继续进行人口调查。 「哦，好。」燕十三跑到自己那堆行李边上，翻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布包拿到两张沙发之间的茶几上，他蹲下来，把拉链拉开，「哗啦啦」三张身份证掉了出来。 「......」 秦桉额头两根青筋交互着跳来跳去，无语地盯着燕十三。 燕十三抬起头焦急地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犯罪分子......这张是我昨天为了找工作去做的假证！」 「......」秦桉看着燕十三把其中一张身份证挑出来放到一边，又挑了一张看起来很老的：「这是我在函壁县的身份证，但是已经不用了。」 那张身份证上的少年脸色很差，一张脸黑乎乎的，几乎看不出现在燕十三的影子，名字写的是：燕小楠，大约是在那边的名字。 「这是真的。」燕十三把来到西陵之后重新拍的身份证递给秦桉：「名字是我自己取的，生日写得是我奶奶去世的那天。」 二月十四号，还早。 等燕十三把一切都交代完之后轮到秦桉说话，秦桉抱臂坐在沙发上：「长期住在我家，必须让外婆同意，有两个办法。」 燕十三眼睛睁得大大的，表示在很认真地听，秦桉俯**靠近燕十三：「第一，把你的事和盘托出，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赶你走，但会帮你规划未来，会比较...唔...不自由；第二，骗他你是天一的学生，只是借住，她也会同意，不过就得一直骗下去，可能很累。」 听完后燕十三哪个选择都不想做，他不愿意再让外婆也可怜自己，更不想骗她；燕十三纠结而犹豫地盯着秦桉：「你觉得呢？」 「一吧。」 秦桉退回到沙发坐好，燕十三歪着头追问：「为什么？」 秦桉沉默地看了两秒燕十三：「你走之后她就去问了天一的校长，校长说学校里压根没你这人。」 第34页 「......问校长？」燕十三的话从喉咙里挤出来，他又想，那你还让我做什么选择...但这句话没说出来。 「嗯，校长是她学生。」秦桉体贴地给燕十三介绍：「我外婆，看起来挺温和慈祥的吧？」 燕十三点点头。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觉得。」秦桉没把话说绝，有些东西还是得燕十三自己去发现，自己从小到大感受的那些非人的严厉，终于可以看别人感受了，秦桉不敢说自己很开心，但...还是挺期待的。 作者有话说： 22 第21章：温带大陆性气候 开学之后的高三生们晚自习便加到三节，放学时间也也延后到九点四十，秦桉到家的时候往往就已经是十点。 到家的时候一般保姆和外婆都已经睡了，秦桉到了三楼，习惯性敲了敲燕十三房间的门。 「我在。」 燕十三在门里轻声应答，秦桉顺手将门打开。燕十三坐在桌前，桌上是全套的高中教辅，几本数学书翻开在燕十三面前，他转过头看着秦桉笑了下：「你回来了！」 「嗯。」秦桉走进燕十三的房间，走到他跟前看他正在做的题：「今天有什么问题？」 燕十三转过身迅速把教辅翻到圆与方程那一页，指着上面的某个例式：「这个隧道的题，我还不太会用圆的标准方程代入。」 秦桉意外地看了眼燕十三：「几何和直线都学完了？」 燕十三沖他点头：「外婆说这周要把数学必修2全部学完，下周同步上物理和数学必修三。」 秦桉拖了张椅子坐到燕十三身边，把手上买的夜宵放在一边，拿了稿纸和笔脑袋对着脑袋给燕十三演示怎么解题。 那天秦桉把燕十三的事跟严慧和盘托出之后严慧想了一整个下午，但不出秦桉所料，她还是同意了，但同样的，要求燕十三必须上学，这也不出秦桉所料。 燕十三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接受了严慧的安排，严慧去和天一的校长谈判，天一的校长判断了燕十三的程度之后建议他从初中开始读，严慧却觉得那样浪费的时间太多，便和天一校长说好，如果这次燕十三在新高一的期中测试里能考进年级前五百名，那校长就要把燕十三安排到高一就读。 所以本来燕十三在奶茶店上全天班，现在被严慧要求只能上半天班，每天从九点到下午两点去上班，两点之后回来上课，理科所有的科目自然是严慧亲自教授，教了两天她就发现燕十三的脑袋非常好使，甚至比自己的小外孙还要好用，灵光得不行，在严慧的执教生涯中，这样灵光的孩子遇到的不超过五个，所以严慧便给他加压，充分发挥他的特长。 而语文和英语便留给了秦桉，秦桉每天晚自习下课，到十二点前就给燕十三补习这两门科目。 给燕十三讲完数学题之后秦桉便把英语书从一沓教材中抽了出来，肉眼可见燕十三的脸色白了白，秦桉不动声色地把边上的夜宵拿出来：「先吃东西。」 甜甜的香气从纸袋子里飘出来，秦桉把袋子打开，塑料盒子里是学校边上那家蛋糕店的网红抹茶蛋糕，燕十三凑过去看了眼，又抬头看秦桉：「你不吃吗？」 秦桉摇头：「我不喜欢吃甜的，你不吃现在就抽背。」 秦桉话音刚落，燕十三几乎瞬间拿起了勺子，秦桉眼底划过一丝笑，看燕十三把一勺蛋糕塞进嘴里，他朝秦桉点点头：「好吃的。」 吃完蛋糕该来的终究是来了。燕十三从没学过英语，前几天秦桉从最简单的字母到英标，一点一点教，现在总算可以稍微读一点单词了，但对于燕十三来说还是非常大的考验。 「今天背了多少？」秦桉盯着燕十三的眼睛，燕十三垂下眼避开秦桉的眼神，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十一个......」 秦桉颇为无奈，燕十三学理科的速度让他震惊，但学英语的速度让他有点束手无策，他嘆了口气：「好，那我们现在先复习一下前几天学的简单问答，我问你答。」 燕十三点点头：「好。」他眉头微微蹙着盯着秦桉的嘴巴，又紧张又专注。 「whats you name？」 「燕十三...」燕十三说得慢悠悠，在思考要不要再加一句，见秦桉不说话，他吸了一口气继续说：「thirteen yan.」 「嗯。」秦桉点点头：「how old are you？」 燕十三眨眨眼，漂亮长翘的睫毛在秦桉给他买的檯灯下泛着光泽，忽闪忽闪的，他咬了咬下唇：「seventeen-year-old。」 这么长一个单词燕十三说出来有点费劲，越说声音越小，秦桉勾唇：「very good，next。」 燕十三有点吃惊，他是听得懂「very good」的意思的，意思是非常好，他心虚地盯着秦桉，秦桉沖他笑了下，继续问：「where are you from?」 ...... 一顿辅导勐如虎，背完英语又学了几个对答的燕十三额头的汗都出来了，秦桉去洗澡的空隙燕十三要做二十道秦桉临时给他出的题。 等秦桉洗完澡擦着头走到燕十三房间门口的时候看到燕十三正趴在桌上，在疯狂扒拉自己的脑袋，似乎很痛苦，秦桉没忍住笑了下，整理了下表情走进去：「做完了吗？」 燕十三脸色发着红转过头，大概是做不出来憋的，盯着秦桉说不出话，从他湿湿的头髮看到微微敞开的睡袍，又看向他露了一截的修长小腿，知道的他是在逃避秦桉的疑问随便看点什么，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他在觊觎秦桉什么东西。 第35页 「我很好看吗？」秦桉走过来故意逗他，燕十三抬了抬头，撅起嘴点点头，好看是好看的，这个不可否认。 秦桉坐下来笑着说：「好看也不能不做题，哪里不会？」 燕十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好像都不太会......」 给燕十三讲完英语题之后已经快十二点，但天一高一的期中考还有选修科目要考，六门都要考，物化有严慧，其余的政史地也都是秦桉给他简单讲讲，因为这些选修毕竟所有学生都是刚开始学，在同一起跑线的，所以不需要太费力。 「选修你来选，今天想学什么？」秦桉很民主地问燕十三，不出所料燕十三又把地理书抽了出来。 「我觉得你地理要考年级第一了。」连着两个多星期每天燕十三都要听秦桉讲地理，从湖泊到海洋、从地球到宇宙，燕十三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问题还特别多，秦桉大约也能猜出来他对地理情有独钟的原因，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所以想要了解各种各样的地方，把每个地方都当作自己的家乡来了解。 燕十三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他伸出一根手指：「今天最后一天好不好？明天就听歷史。」 秦桉盯着燕十三发着亮的眸子、碎光无数，他觉得没人不会屈服于燕十三这样的目光之下，他低下头翻开地理书：「今天讲地理环境，我们所在的西陵位于长江三角洲，之前说过的，长三角属于什么地理环境？」 燕十三几乎不用思考：「平原地区！我国的东部季风区！」 「很好，那我们今天来讲大陆性气候，你之前呆过的函壁县就是这种气候。」 秦桉看了眼燕十三，看他情绪没什么变化便继续问：「你们那里的水果是不是很甜？」 燕十三开始回忆，他其实吃不太到水果，但自己小学的时候上下学要走许多路，会路过很多种植水果的地方，有时候也会和别的小孩儿一起去人家地里偷水果吃，不过那味道早就忘了。 他茫然地朝秦桉摇摇头，秦桉抿了抿嘴，起身出去，很快又回来，手里拿了两颗很大的草莓：「这是外婆的学生前几天寄过来的，他所在的江淳也是温带大陆性气候，你吃吃看。」 秦桉递了一颗给燕十三，燕十三接过草莓咬了一口，甜到他肩膀都耸了耸，脸上不自觉带上笑意：「真的好甜啊。」 粉色的果汁沾在燕十三嘴唇上，他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又咬了一口草莓，秦桉撇开目光，把重要的内容给燕十三划出来：「这里是考点，海拔高的地方，昼夜温差会比较大，导致水果会比其他地方的要甜，这个考点一般会出成选择题，记住了吗？」 秦桉说完看向燕十三，燕十三已经把一颗大草莓吃完，嘴角带着水渍，眼睛一眨一眨的，他沖秦桉点点头：「记住了，那我是从函壁县来的，所以......」 「所以你也很甜。」秦桉接过他的话，似乎觉得没什么不妥，又转过头去翻下一页。 作者有话说： 23 第22章：我是你的私事 燕十三呆坐在那里，耳廓发红，舌尖还残留着丝丝的甜意，他明明是想问：「所以我在函壁种什么都会甜吗？」 虽然秦桉是开玩笑，但燕十三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但不是不舒服的那种，而是麻麻痒痒的，热意攀上神经末梢，学名叫做「害羞」。 和秦桉相处久了，燕十三愈发觉得他不是自己刚认识的那般高冷自持，他很喜欢开玩笑、也喜欢逗自己，平时的生活好像有点枯燥无聊，燕十三就像他们祖孙俩平淡生活里的调味剂。 这天上学的时候燕十三让秦桉中午到校门口等他，说有东西给他，神神秘秘的，所以中午李力几人叫秦桉去吃午餐他都没去，下了课便急急忙忙往校门口走。 「什么情况啊？女朋友在等你？」李力也好奇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魔力，能让秦桉平时这么稳一人有情绪波动，即使是一点点涟漪，也值得深究。 「你俩有必要吗？」秦桉看着自己的两位好友也放弃吃完饭，鬼鬼祟祟跟着自己走到校门口，无奈地说。 「等谁啊等谁啊？」张云策探头探脑，校门口除了小摊贩就是出门吃饭的学生，放眼望去也没什么大美女，秦桉却耐心地站那，目光放在南边一条岔路上，悠闲中带着一丝期待。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大部分都认识秦桉，有几个主动的去和秦桉打招唿，秦桉却没像往常一样不理人，都点了点头以示友好，让两位好友大跌眼镜。 但跌眼镜归跌眼镜，李力和张云策还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两人没忍住跑小摊上一人买了一块煎饼吃。 李力一边嚼煎饼一边朝秦桉走，话说得含煳不清：「秦桉你是不是在玩儿我们？」 李力话音刚落，秦桉的嘴唇便抿了起来，嘴角微微勾着，目光有了落点，李力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就见有个瘦瘦的男孩从南边那条路上出现了，手里提着两个袋子朝学校疯跑，额头的碎发扬起来，少年在阳光下充满生机和活力。 「燕十三？」 张云策好奇地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燕十三，只见秦桉主动走了过去，轻声对燕十三说了句：「别跑。」 燕十三张着嘴唿气，眸中有些抱歉：「对不起啊，今天店里太忙了！你等了很久吧？」 第36页 秦桉沖他摇头，燕十三把右手的袋子提起来递到秦桉面前，脸上泛着运动过后的红，笑嘻嘻地看着秦桉：「我上次不说我们老闆买了咖啡机吗？我昨天学会怎么做了，这是做给你喝的。」 秦桉接过塑胶袋，冰块还没融化，隔着袋子能感觉到冰咖的凉意和畅爽，低温让周围空气里的水蒸气凝结成水珠沾在塑胶袋上，秦桉手指上有些湿。 没等秦桉说话李力几人就钻了过来：「十三！你店里还送外卖啊？！」 李力好奇地看着秦桉手上的袋子：「那我能不能点外卖你晚上给我送过来？」 燕十三脸上有些为难，但李力是秦桉的好朋友，所以就算店里没有配送服务自己也愿意跑一趟，不过没等他出声秦桉便冷着声音打断：「不送。」 「那你的怎么来的？」李力斜睨着秦桉，明显不信。 「我跟他关系好。」秦?窕指匆还岬母呃淠q苍诶盍脱嗍洌凳裁匆膊蝗醚嗍盍λ湍滩琛? 「我跟他关系不好吗？」李力说着就走到燕十三跟前，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十三，你给我送，我给你跑腿费，好不好？」 燕十三刚准备点头，就见秦桉眼神不悦地朝前走了一步，伸手探到燕十三的头顶，一把抓住李力的手，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反扭。 「靠！疼啊！」李力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手臂想要寻求同情和正义，但秦桉只盯着燕十三，眼神柔了下来：「不用理他。」 燕十三担忧地看着边上一直在吸气的李力，瞬间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十三你来了！！！」 这声音自远而近，连秦桉都来不及反应，燕十三就被从校园里跑出来的人抱了个满怀，那人还伸出手热情地揉燕十三的脑袋，燕十三被抱得满脸通红，那人松开他：「我的奶茶来了嘿嘿嘿。」 贝雨天把燕十三左手的奶茶接过来：「三分甜吗？」 燕十三点点头。 「少冰吗？」 燕十三继续点头。 「唔，奶霜加了两份吗？」 燕十三头点得发晕。 「靠这小子怎么就能点？！」 李力还在不甘心，仗着自己比贝雨天高走到他跟前：「你谁啊？」 贝雨天丝毫不憷，抬着下巴说：「我是十三的小老闆，十三你好乖哦，还站在这里等我。」 说着贝雨天又上手想去摸燕十三，被边上一直没说话的秦桉一把拉住。 挣、挣、挣不脱、贝雨天终于忍不住看向阻挡自己唿噜十三的人：「秦桉？」 在这个学校不认识秦桉的人才稀奇，所以对于自己的名字从这小子口中说出来秦桉丝毫不意外，他松开贝雨天：「你是奶茶店老闆？」 「我不是啊，我姐姐是，四捨五入十三也是我的小员工。」贝雨天又看向燕十三：「十三明天中午也来给我送好不好？」 燕十三点点头，秦桉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了，张云策在一边看好戏，他笑了两声，幸灾乐祸道：「关系好也抵不过老闆的魅力大。」 这句话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李力听到后哈哈大笑，肆意嘲讽秦桉以报扭手之仇，燕十三连忙摇头：「出来给雨天送一趟奶茶就算一个小时时薪，是雨天帮我争取到的。」 「雨天？什么破名字？」李力看着贝雨天也逐渐不爽的表情，继续嘲讽。 「十三你是因为算时薪所以来给我送奶茶的吗？」贝雨天皱着眉，十分委屈难过的模样。 燕十三眼睛睁得挺大，他眨了眨眼，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是的。」燕十三非常诚实。 「那你怎么给他带？」贝雨天看着秦桉手里印有姐姐店里logo的塑胶袋，燕十三看了眼秦桉，发现秦桉也盯着自己，目光深邃，十分专注，仿佛也在等自己的回答。 「秦桉是我朋友，他喜欢喝咖啡，所以......」燕十三看着咬牙切齿的贝雨天，适时安静下来。 「咖啡机还是我让我姐买的！十三你太伤我心了！」贝雨天气咧咧地拎着奶茶回学校了，燕十三试探地看了眼表情似乎没刚才难看的秦桉：「我回店里了啊。」 秦桉「嗯」了一声，见燕十三转过身，忍不住开口：「十三。」 燕十三回头，好奇地盯着秦桉：「怎么了？」 「教你一个成语。」秦桉走上前去，低下头把手机掏出来，在输入框里输入四个字，燕十三凑过去看，两人肩膀靠在一起，显得十分亲密。 「假公济私？」燕十三把这四个字读了起来，抬起头看秦桉，结果因为两人靠得太近差点撞上秦桉的下巴，秦桉不动声色，燕十三只好后退一步，语气有些不自在：「什么意思啊？」 秦桉盯着燕十三亮亮的眼睛，他很享受这样看燕十三慌张懵懂的样子，秦桉将手机收进口袋里，眉眼带着光、明朗高矜，甚至有一丝得意：「我是你的私事的意思。」 身后李力和张云策看得啧啧摇头：「秦桉好不要脸啊！他以前就这么不要脸吗？」 「学习把脑子学坏了吧？之前不就听说有把脑子学坏的学霸么......」 作者有话说： 24 第23章：掉进个...窝 「你真把燕十三当你弟啦？」回教室的路上，李力看着秦桉诡异的笑容，古怪地问他。秦桉毫不避讳地点头：「家里多一个人变得热闹了，我外婆也挺喜欢他。」 第37页 「那你家还能一直供着他啊？」李力不解：「到时候他找到父母了呢？」 秦桉喝了口咖啡，其实咖啡粉磨得有些粗，略微涩口，但他甘之如饴：「那很好。」 燕十三能找到父母是很好的，秦桉也希望他能找到。 「哎，秦桉。」张云策脸上带了些欲言又止，秦桉淡淡看着他，等他说话。 「那个贝雨天...我认识...」张云策看看周围没什么人，秦桉挑了下眉，示意他说下去。 「之前苏巷里开了家新网咖，就是十三打工那奶茶店的同一条街上，我去上网看到他了。」 张云策话说得有点艰难，但不像卖关子，可是又很吊人胃口。 「你特么到底说不说？」李力有点没耐心，对张云策翻了个白眼。 张云策咽咽口水，凑近他们两个，压低声音道：「我看到他在网吧包厢看huang片！」 李力顿时无语，反问道：「你没看过？」 秦桉不发表意见，他感觉张云策还有话要说。果然张云策皱着眉道：「不是普通的片儿！是俩男的！我靠我差点吐了！」 秦桉表情顿了顿，李力倒抽一口气：「卧槽？」 「所以啊！刚刚我一直没说话，你们说，他跟13搂搂抱抱的，会不会......」 张云策下意识看向秦桉，却发现秦桉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低着头，在沉思着什么的模样。 「不会吧！」李力惊唿，察觉到秦桉还默不作声又把声音放低：「不会吧？」 「不会。」秦桉的声音从容低徊：「十三还小。」 说完他便迈步朝楼梯走去，张云策和李力默默交换了个「我们都懂」的眼神，跟了上去。 第二天是高三年级每周仅一天的休息日，早上八点半燕十三出发遛狗，遛完狗直接去奶茶店，没想到难得能睡个懒觉的秦桉也起来了，说要和他一起去奶茶店。 「今天周末店里人多，会很吵，真的没关系吗？」 去奶茶店的路上，燕十三牵着狗问秦桉，秦桉背着书包摇了摇头：「有地儿可以坐着写作业就行。」 秦桉说他们几个人要讨论题目，在家里讨论会吵到外婆，燕十三在心里默默想，家里那么大，真的会吵到外婆吗？那他以后在三楼背单词也要小声一点。 周末店里有三个员工，都是男孩，另外两个是西陵大学城的大学生，一个挺清秀、另一个穿背心剃寸头，左手手臂上纹满了各种图案，这人负责收银，燕十三和另外一个男生负责制作和帮客人排单。 燕十三穿着工服，是件薄荷绿的短袖衬衫，蝴蝶结做成兔耳朵的模样，垂垂地挂在胸前，秦桉坐在离柜檯最近的桌边看燕十三，燕十三全程都低着头在做奶茶，嘴唇紧抿眉头微皱，十分认真，一上午也就给秦桉分了不到五个眼神。 等中午生意清闲一点大家轮流吃午餐，燕十三让两个大学生先去吃，前面留下他一人，终于得了些空，他趴在柜檯上看秦桉：「你饿不饿？」 秦桉和人对视：「还行，你午饭吃什么？」 「我待会儿去对面买个炒饭，你要吗？」燕十三嘴唇有点干，秦桉没回答他，而是从书包里拿了瓶苏打水出来：「喝口水。」 燕十三伸手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秦桉没想到燕十三能这么忙，而忙成这样一小时才八块钱，所以等贝雨天聒噪地走进奶茶店时秦桉目光里的敌意并没有收敛。 「十三啊！我姐让我今天来店里帮忙。」贝雨天熟门熟路地推开侧门进了柜檯里，走到燕十三身边的时候才看到坐在消费区的秦桉，他愣了愣：「这不是......」 秦桉冷漠地把目光撇开站起来：「我去买饭。」 等秦桉走后贝雨天啧啧两声：「我还以为校草性格多好呢，也就这样嘛。」 燕十三歪头看着秦桉的背影：「校草？」 「我们班女生评的，说他好看，十三我们看人要看内在知不知道？不能太肤浅。」 贝雨天苦口婆心地给燕十三讲道理，燕十三却想，秦桉内在也挺好的，不过他没反驳贝雨天，趴在柜檯上等秦桉买饭回来。 很快秦桉就拎着两份套餐回来了，他看了眼贝雨天：「吃饭要去后面对不对？」 贝雨天被校草这么一看还是怂了，他点点头：「对啊。」 「那你看下店。」 秦桉道，他看向燕十三：「走，去吃饭。」 燕十三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不由自主跟着秦桉往后面走了，贝雨天在柜檯里也愣了半晌，等秦桉和燕十三已经走到后面才一拍脑门：「靠这是我家店还是他家店啊？！」 后面是仓库，空调开得比前面还要带劲，那俩大学生坐在角落里把盒饭放在一个大箱子上吃，燕十三跑过去也拿了个大箱子架到另一个角落里。 「雨天在外面，津哥你们可以慢慢吃。」燕十三边放小凳子边对那花臂男说，李津点点头，看向那个清秀的男生：「吃慢点。」 那男生垂下眼，夹了根青菜塞嘴里说：「没什么胃口。」 「那你盯着高中生吃，就有胃口了。」李津语气中含一丝揶揄、夹杂着别人听不出来的冷意。 秦桉和燕十三坐下后就听到李津这么说，双双好奇地看过来，韩言抬起头，眸中带些恼怒：「你是不是有病？」 第38页 李津抿了抿嘴看向秦桉，问：「你俩是不是一对儿？」 秦桉愣了下，他敏感地察觉到对方两人间微妙的气氛，蹙了下眉：「什么？」 李津放下筷子，伸出两根手指，指着秦桉和燕十三：「我说，你俩，在谈恋爱？」 「咳咳咳咳咳！」燕十三饿得已经在扒饭了，李津说什么他也只是听着，只是李津这话一出让他没忍住呛到了，把整张脸都呛红了，他接过秦桉递过来的水仰头喝，然后听到秦桉从容地回答：「他是我弟。」 李津挑眉，目光又落到咬着牙的韩言身上：「你还有机会。」 「啪！」韩言扔了筷子，眼神用力地瞪着李津：「你傻.bi吗？！」 李津的眼神也凉了下来：「不是你一上午都盯着人家看的么？我帮你问问怎么了？」 韩言朝李津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站起来迅速离开仓库，李津看着韩言离开的背影，又看向角落里俩看戏的小孩儿：「没事儿，他跟我吵架呢，你们吃你们的。」 说着李津便主动收起了韩言吃剩下的东西。 秦桉挪开视线，看向虽然不明所以但目瞪口呆的燕十三，在心里嘆了口气，得，掉进个基佬窝。 作者有话说： 25 第24章：没学上了 下午张云策和李力两人来了，同时来的还有几个女生，六七个人一来奶茶店立马人多了起来，张云策钱烧手，一来便把奶茶店所有招牌都点了一遍，忙得燕十三几乎脚不沾地。 「抄抄，抄抄。」 坐在秦桉身边的张云策伸手想去拿秦桉的书包，结果秦桉眼疾手快把书包拉起来扔给了李力，李力一把接过：「谢班长！」 「靠！」张云策不知道秦桉抽什么风，只能端着椅子跑李力边上一起抄作业。 「秦桉我有题不会。」池索拉走过来，看这边没有椅子，便半蹲下来，把作业本放秦桉面前的桌上，指着一道化学大题道。 秦桉蹙眉看了眼，拿了自动铅笔写了两个公式在上面：「这题的同类题我们起码做过十道，化学老师也专门讲过，你把这个化学式分解一下。」 池索拉点点头，咬住下唇手臂撑着桌子有些吃力地分解化学式，秦桉站起来走到张云策身后，踢了脚他的椅子：「屁股挪挪。」 张云策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下意识看到半蹲在秦桉那张桌边的池索拉，表情顿时暧昧起来，他站着道：「哎哟还会心疼人啦？」 秦桉没理几人起闹式的揶揄，拖着椅子到池索拉跟前：「坐吧。」 池索拉道了声谢坐下，边解题边问秦桉问题。 「雨天你干嘛啊...」燕十三好不容易空下来，就看到贝雨天躲在柜檯里，把手机摄像头露出来对准秦桉和池索拉。 贝雨天自己蹲着，一脸暗爽，还「咯咯咯」地笑：「校花校草偷偷谈恋爱！被我逮到了！我要发给我们班女生看！」 虽然燕十三没上过中学，但也知道学生不能谈恋爱，而且这样的视频一旦发散出去肯定会影响秦桉。燕十三一把捂住贝雨天的摄像头，贝雨天转过头来兇狠地瞪他：「松开！」 燕十三反而没有松开，他一把将贝雨天的手机抢到手，转身跑出柜檯跑去仓库，柜檯里的动静有点大，秦桉转过头，便发现燕十三不见了，紧接着唯一看店的贝雨天也一脸气急败坏地朝仓库跑。 韩言和李津去仓库配货了，燕十三跑过去想让他们帮忙删视频，却没在配货处发现两人，仓库里有个小隔间，是用来存水的，都是那种很大的一桶一桶矿泉水，燕十三听到里面有点动静，便迈腿朝那里走，隔间没有门，燕十三走到门口，刚准备喊出声的「津哥」突然就说不出来了，眼前的景象震惊得他每个细胞都停止了唿吸。 李津正把韩言压在那堆矿泉水上.....亲吻......李津紧紧扣着韩言的腰让他无法动弹，而韩言从脖子到耳尖都泛红，整个人细细地发抖，睫毛乱颤...... 「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贝雨天平地一声雷，瞬间冲到燕十三跟前把他手里的手机抢过来，接过眼神一瞥就发现李津搂着韩言，眼神不善地回头盯着他。 「额...」贝雨天咽了口口水，他拉拉依然呆着没反应的燕十三：「走、我们去看店...」燕十三被拉着走，整个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 「津哥你们继续啊！我俩撞见都是误会！继续继续！」说着，贝雨天飞速把燕十三拉走，两人推开前面的帘子朝柜檯走：「我都忘了提醒你了！他俩平时一起消失你可千万别去找！」 贝雨天亲眼看这幅场景也有点惊讶，但没有燕十三那种仿若世界观被冲击的夸张，燕十三转过头看贝雨天，艰难地说：「你知道他们......」 「他们一看就是好不好？！你太单纯了十三。」贝雨天说着摇了摇头，拉着他走到柜檯里。 秦桉的目光从刚刚开始就平静地放在贝雨天和燕十三牵着的手上，李力大概也发现了，他走过来，因为池索拉在场，他不好直白地说，只能凑到秦桉耳边：「你看你看！我说吧！」 秦桉往后退了下躲开李力跟他咬耳朵，凉凉地看着李力：「抄完了？有空多管闲事？」 李力尴尬地摸了摸头：「还没呢...得得得我不说了，我去抄。」 回去的路上秦桉牵着狗，燕十三已经把工服换下去了，初秋的太阳依然很大，燕十三走路的时候微微眯着眼睛，大约不适应一下这么亮的环境，秦桉看了眼，从书包里把鸭舌帽拿出来扣他头上了。 第39页 视线一下子清晰轻松起来，燕十三转过头看秦桉：「谢谢啊！」 秦桉喉结动了动，不明显地「嗯」了一声。 「秦桉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燕十三主动找话说，他感觉到秦桉此时情绪有些不高，便特意笑道。 秦桉停下脚步，蹙眉看着燕十三：「什么？」 「雨天说的，说你和校花，就是今天坐在你边上的那个漂亮女孩在谈恋爱。」燕十三敏感地发现秦桉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秦桉没有解释上一件事，而是继续追问。 「他拍了你们的视频，但是我已经删掉了，你别担心。」燕十三总觉得自己好像捅了马蜂窝。 「他没告诉你他是同性恋？」秦桉眼底裹着凉凉的笑，如愿以偿地看着燕十三的表情慢慢呆滞，燕十三有好一阵没说出话来，等恢復过来之后，脸上复杂又艰难：「他...不是吧？」 「他是。」 秦桉笃定地说，上次张云策说了之后秦桉并没有完全相信，直到他去跟贝雨天班里某个奥数班一起上课的学弟确认，那学弟一脸讳莫如深：「不是吧学长？贝雨天去骚扰你了？」 至此，秦桉才知道贝雨天早就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了。 「所以你以后和他走得不要太近。」秦桉把自己的终极目的说出来，燕十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还有。」秦桉这句话说得有些疲惫：「我和池索拉没谈恋爱，很单纯的同学关系。」 燕十三点点头，木楞楞地说了句「好」，他的大脑有点当机的迹象，无法再去判断接受什么，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池索拉的心思很好猜，秦桉从小被别人喜欢到大，所以对于好感和喜欢这些东西，比其他人要看得更透彻更准确，但他不知是没开窍还是真没碰到喜欢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一定是早恋头子，即使自己不主动送上门来的也源源不断，但很可惜，已经高三了，秦桉的春心依然没有萌动过一次。 一到家刚休息了十五分钟，燕十三就被严慧叫去学物理了，燕十三在一楼客厅里上课，严慧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块大黑板来，立在一楼落地窗前，拉上窗帘挡住漫天的阳光，秦桉站在边上看，如果下头多坐几个学生，这个场景多像非法培训班呀。 「这个题型我讲一遍你必须懂。」讲课时的严慧一改生活里慈祥的模样，此刻是秦桉能想像到最严格的理科老师的模样，燕十三认真地睁大眼睛，紧张地点点头。 一道题讲完，严慧立马把自己出的相同类型的题拿给燕十三做，刚下发题目便掐起了秒表：「这道题要控制在五分钟里做完。」 秦桉走到燕十三身边看他解题，燕十三握笔握得很紧，指尖发白，字写得不是太好看，歪歪扭扭的，像刚开始学写字一样。 因为燕十三低着头，秦桉只能看到他不停眨动的睫毛，又黑又密，眨得快了代表他在思考、他被难住了。 「把挡板s所在位置的电势设为0。」秦桉看不下去于心不忍，开口提醒。 「秦桉你回楼上！谁准你提醒的？」严慧严肃地瞪着秦桉，秦桉抿抿嘴：「这么难的题怎么可能说一遍就懂？」 「十三就可以，我是在开发他的潜能，你懂什么？」严慧盯着秒表，丝毫不退步。 秦桉嘆了口气，走到边上的沙发上坐下，五分钟时间一到，燕十三手里的题被严慧无情抽走，他抱歉地看向因为自己被骂的秦桉，秦桉沖他笑了下示意没事。 秦桉很久没有被严慧教了，他平时也不怎么看严慧给燕十三上课，如今一围观，又把记忆拉回自己小学的时候，差点浑身一个哆嗦。 几乎从不发朋友圈的秦桉打开微信，拍了张黑板的照片，配词：心疼13。 下面很快有人回答了，知情的几个同学在下面幸灾乐祸，包括天一的校长，吃惊地回覆：「都学到这个程度了？我们学校高一还没学到这儿呢！」 秦桉看着校长的回覆，心想，还不是你说什么要考进五百名。 转眼离燕十三要参加期中考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最近陆阿姨准备的食物能和秦桉中考那阵子的媲美，什么补吃什么，这些也都是严慧的授意。 这天周五，不上晚自习，下午放了学秦桉便回家吃晚饭了，却发现饭桌上的气氛很是低迷，燕十三面前半碗饭，吃到结束还有半碗饭，严慧僵着脸，只喝了两口汤。 晚餐结束后严慧便进了卧室，燕十三也站起来，说要去遛狗了，饭桌上只剩下秦桉和陆阿姨，秦桉终于开口问：「出什么事了？」 「十三月考成绩下来了。」陆阿姨嘆了口气，秦桉有些诧异，所有成绩出来起码还要三四天，难不成外婆直接去学校拿回来批卷了？这也不是不可能。 「考得怎么样？」秦桉问。 「五门总分四百多分吧，其他学生的成绩没出来，排名还没下来，但是太太很不满意。」 秦桉以自己的经验估算了一下，高一的选修科目不分等级，还是按分数算的，燕十三这个分数，在天一高一里大约排五六百名左右。 「英语十九分。」陆阿姨又八卦地说。 那说明理科考得非常好，数学起码130，物理起码80。 「我知道了，阿姨我出去一趟。」秦桉放下筷子，天色渐渐暗了，温度降下来之后昼夜时长也慢慢变化，秦桉穿了件外套出去，燕十三不知带着狗去哪里遛了，秦桉到了几个常去的地方都没看到他的人影，只能漫无目的地找。 第40页 一直到快八点，秦桉终于在一个中心公园的长廊边发现了燕十三，狗被系在一边吃草，燕十三坐在长廊里的木椅上靠着柱子，秦桉是先看到了他的背影，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干嘛，一动不动，单薄到嵴骨的形状隔着衣服透出来，像一串珍珠。 先是狗发现了秦桉，激动地上蹿下跳，燕十三动了动，秦桉已经绕到长廊里走到他跟前。长廊顶上也有很多不算太亮用来装饰的灯，但还是能看清燕十三的面容。 「怎么还哭了？」秦桉低徊的声音响起，他坐到燕十三对面，盯着他一行行不受控从眼眶里流出来的眼泪，这是秦桉第一次看到燕十三哭。 燕十三伸出手擦了擦眼泪，低下头，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嘴角也不自觉往下撇，整个人一抽一抽的，眼睛、鼻尖、嘴巴都泛着红，连毛细血管都在告诉秦桉他此刻有多伤心。 燕十三哭得没有声音，很安静，但也正是这样的安静让秦桉觉得有点难受，他问：「为什么这么伤心？」 燕十三虽然在哭，但并没有在闹脾气，他在抑制不住的汹涌不断的哭颤里腾出一些空间和氧气回答秦桉：「要...嗝...要没有学...上了...嗝嗝...对不起...你们...」 作者有话说： 26 第25章：高中的诱惑 眼泪断了线一样，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细微的光泽，像熔浆滴入岩石，秦桉没由来有些心疼。 「我跟你保证好不好？」他从未这样轻声、柔软地说话；燕十三用力挤了挤眼睛，把眼睛里的眼泪挤出去，抬起头看秦桉。 「我保证你能考上天一。」秦桉说。 燕十三吸了吸鼻子，他知道秦桉是在安慰自己，所以很捧场地点了点头，但刚点完头，嘴角便又抿了起来，眼泪「唰」又掉了下来，根本无法遏制。 「对...对不起...」 燕十三一边伸出手背胡乱擦着脸，一边像秦桉道歉，他已经不想哭了，可是眼泪不听话。 「十三。」 秦桉低声喊他，燕十三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他抬起头，看到秦桉站到了自己跟前，然后他俯身，燕十三整个人就被拥住了。 秦桉抱得不紧，只是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人搂在自己怀里，两人颈项相交，远远看着有说不出的亲密。 「我小时候伤心的时候，我妈总会抱我，这招对我还挺有用的。」 秦桉在燕十三耳侧呢喃，燕十三肢体僵硬，秦桉好闻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他整个人像个像阳光一样环绕着燕十三，但阳光没有心脏，秦桉有，燕十三听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真实、热切地感受别人的生命，秦桉的胸膛贴着他，把有力的心跳传给他，好像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了。 「会好点吗？」抱了一会儿，秦桉问。燕十三的身体很瘦，抱在怀里一点都不费劲，如果可以的话，秦桉还想再抱紧一点，只是怕把他弄痛。 「嗯...」燕十三回答，声音有些沙哑，他低了低头，把额头靠在秦桉的颈窝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似乎对秦桉过敏，一碰到秦桉便瞬间干涸了。 「要再抱一会儿吗？」秦桉语气逗趣，伸手亲昵地揉了下燕十三的脑袋，燕十三破涕为笑，他发现自己喜欢和秦桉亲密，肌肤相贴、唿吸相交，像菸草和咖啡因一样让他上瘾。 回去之后秦桉看了燕十三的试卷，理科方面和秦桉想的差不多，能在天一高一学生里排到第一档，这也正面说明了燕十三的脑子真的很好用。英语也确实低，毕竟燕十三从没接触过这门语言，要用两个月从最简单的abc学到能做一张高一试卷，简直就是奇蹟。 一直到期中考，秦桉无论怎么给燕十三补习，他的英语都超不过三十分。全校期中考的时间因为考场不够所以不在一起，高三先考，然后是高二、最后是高一，燕十三被安排在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座位，这是他第一次涉足天一高中内部，第一次和正儿八经的学生们一起坐下来参加考试。 燕十三被安排在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座位，靠窗，窗外是两栋教学楼之间的草地，另一栋教学楼和考场楼平行，三楼有个露天的走廊，一走出来便能清晰地看到燕十三。 「你不至于吧？搞得自己跟高考家长一样......」李力跟着秦桉上课偷遛出来，站在三楼走廊里看对面一楼教室里窗户边上的燕十三，小孩儿低着头，握笔姿势看起来很用力，这一门考得是英语，秦桉已经出来两趟了。 上一门数学考完之后秦桉特地把燕十三拉到自己班级拿了张高一数学卷跟他对答案，平时从来不主动帮助人的秦桉如今比考生本人都紧张还是班里人从没看见过的，纷纷看稀奇似得看燕十三。 「秦桉是你哥啊？」 「秦桉说你是天才呢！」 「弟弟你真好看。」 最后这句话从一个男生嘴里说出来，说完便收到了秦桉沉沉的、警告般的眼神。 「没紧张哭就行。」秦桉站在三楼走廊上盯着燕十三发表意见，李力古怪地看着秦桉，心说没看出来是个弟奴。 第一天考的三门主科，考完英语就到了吃晚餐的时间，秦桉带着燕十三去了食堂，两人坐下来没三分钟一群人便团团围坐到了他们这桌，大家把池索拉往秦桉身边拱，当众秦桉不能不给女生面子，便也没说什么。 第41页 「秦桉，我下周末过生日，请大家吃饭，你有空吗？」 池索拉声音很好听，那种柔柔的带一些女生独有的清亮，对秦桉说话的时候含点鼻音，像是在撒娇。 「看情况。」秦桉夹了一筷饭到嘴里，没给明确答覆。 「十三，你有空吗？」池索拉很是淡定，她沖燕十三笑了笑，秦桉抬起头，发现没怎么见过美女的乡下小子燕十三很没骨气地脸红了，心中突然不爽。 「我...我也不知道...」燕十三话都说不连贯，他的「不知道」和秦桉的「看情况」不是一种目的，燕十三是真的不知道，池索拉点点头，不知怎么从手里变出个粉色的小请帖来，她递到燕十三跟前：「好的，这是请帖，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欢迎去玩，地址和时间上面都有。」 燕十三连忙放下筷子双手接过，一脸虔诚道：「谢...谢谢...」 「哎，怎么不给秦桉啊？」坐在对面的李力唯恐天下不乱地问，池索拉低头笑了下没回答，张云策笑着说：「秦桉可以刷脸啊，他要什么请帖。」 秦桉抬起头不带情绪地看了眼对面两人，李力和张云策内心莫名发麻发冷，后半段嘴也不贱了，似乎忌惮着什么得安静吃饭。 「上了高中诱惑会很多。」考完最后一门选修，燕十三和秦桉往回家的路上走，秦桉说。 「嗯？」燕十三抬头挺专注地看秦桉，好奇他说的内容。 「你一个人的时候没感觉，上高中之后身边都是同龄人，他们玩的东西也会吸引你。比如游戏、逃课、早恋......」 说着秦桉看向燕十三，观察他的表情，燕十三眨巴两下眼睛，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感概：「真的啊？」 「嗯，所以你要有自制力，不能被这些诱惑吸引。」秦桉把「不能」两个字咬得很紧，似乎掺杂了点个人仇恨进去，燕十三呆呆地点头：「好...不过...我也不一定能考上。」 「能考上，起码四百名以内。」秦桉笃定地说，他把能对的答案都跟燕十三对了一遍，就算英语考九分也能靠理科拉回来，这点判断的自信秦桉还是有的。 分数和排名出来的那天燕十三回家尤其晚，他特别害怕自己的成绩还是一塌煳涂，根本不敢面对，所以在奶茶店拖拖拉拉一直到五六点才离开，眼看着太阳落山了，他才迈着沉重的脚步朝湖滨壹号走。 输入指纹识别完身份信息后自动门向两边打开，换了拖鞋走进房子，家里安安静静的，但后头亮着灯，好像有人在、又好像没人在。 「外婆...陆阿姨...」燕十三边胆战心惊地喊他们边往后面走。 「都不在。」秦桉冷不丁出声，把燕十三吓了个好歹，他坐在客厅里写作业，抬起头看表情怯生生的燕十三。 「你怎么在家？」燕十三沿着墙根走，走到秦桉斜对面坐下，看到秦桉手边摆着几张试卷模样的东西，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拿了你的试卷，想早点告诉你结果就没上晚自习。」秦桉淡定地说。 「哦...」燕十三咽了咽口水，却不追问下去了，他还是不敢，那几张试卷唾手可得，上面的红色批改痕迹都能看清。 秦桉放下笔，把那叠试卷拿到自己跟前，看了眼燕十三：「那我开始说了？」 燕十三紧张得手脚发凉，看秦桉的反应似乎不大好，如果真的考得好他应该会更开心一点才对。 燕十三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答案，下一秒，自己面前突然啪啪啪从秦桉的方向甩过来几个东西。 「选一下，明天背哪个书包去学校。」秦桉声音终于揉进笑意，同时把燕十三排名为268的年级排名表放到了他面前。 作者有话说： 27 第26章：沖了会员的 燕十三其实反应了有很久很久，但在他自己看来时间很短，他的视线从书包转移到那张成绩单，看到自己被秦桉用红笔划出来的成绩，下意识去看英语，39分，很高了。一直到看到英语成绩，燕十三才笑出来，抬起头去看秦桉，两人难得一起笑着对视，不知怎么的，秦桉心里突然有处地方似乎被电了一下，仿佛小船漂流在最温柔的河上，柔软荡漾。 秦桉把自己这样从未有过的感受归结为对兄弟姐妹取得好成绩的喜悦。 燕十三被安排在高一10班，他的成绩在班级里也能排到前二十五名，特别是理科几乎已经吊打全班。 燕十三因为性格好所以在班里很快被接受，甚至有学生主动愿意和他当同桌给他翻译全英文上课的英语课，大家也都礼貌地没有问为什么他英语那么差，这大约是燕十三长这么大以来，全方位感受过的最和善、最温暖的环境。 池索拉的生日很快就到了，是个周日，在学校某次燕十三又碰到一次池索拉，池索拉再次跟他确认那天能不能到，燕十三虽然搞不懂这个女生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但还是实诚地答应了她。 「你答应她去了？」 周五晚上，燕十三洗完澡恰好想到这件事，就跑去秦桉房里跟他说，秦桉半靠在床上戴着耳机捧着电脑不知在看什么，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反问燕十三。 「嗯。」燕十三抿了下唇，他拎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从头髮上滴下来的水，感觉秦桉现在的表情......好像对这件事并不太感兴趣。 第42页 「那明天去买礼物吧。」秦桉依然无所谓地说，燕十三点点头，看秦桉又把目光放到电脑屏幕上，好奇地问他：「你在看电影吗？」 秦桉沉默片刻，抬眼，目光深冗地盯着燕十三：「一起看？」 明天周六不用早起，而且秦桉说什么就是什么，燕十三便抬腿走过去：「好啊。」 「把门关起来。」燕十三刚走两步，秦桉突然开口，他把耳机从电脑里拔出来，燕十三随手关上了门，秦桉腾出一个位置让他坐。 「什么电...」 燕十三的目光刚触及到电脑屏幕便闭了嘴，他呆呆地站在边上，却有些不敢坐下去了。 屏幕上是两个没有穿衣服的人，而环境和色调旖旎，秦桉按了「继续播放」，毫不收敛的声音也从电脑里传出来。 秦桉仿佛一点不在意燕十三的无所适从，目光放在屏幕上，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燕十三整个人僵在原地，现在他骑虎难下，坐是不愿意坐下去，走也显得太做作。 见燕十三迟迟不坐下来，秦桉终于抬起头，看他嘴唇抿成一条线、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的模样，声音含笑：「喜欢站着看？」 燕十三垂下眼，脸颊红了一片，手掌张开又握紧，在秦桉思忖的目光里，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 燕十三知道男孩子们会喜欢看这种片子，当时在昆虫网吧他见的也不少，有两台机子还因为被看这种片中了病毒，燕十三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修好。 秦桉撇过眼神继续看屏幕，燕十三听到他的唿吸微微粗重，然后一只手稳住电脑，一只手解开睡袍。 燕十三往后退了退，靠在床边的墙上，他觉得此刻自己需要一个支撑，除了睡袍秦桉只穿了一条内裤，内裤是灰色的，型号比燕十三的要大，秦桉修长的手指探到那里，突然又抬起头，淡色的眸子发着红，没了平日里冷静淡漠，那眼神，反正燕十三觉得挺吓人的。 「一起吗？」秦桉沙哑着声音好心邀请，燕十三退无可退，只好摇头：「不...不了...」 「中间部分见微博@家里有十七亩田」 「好了。」秦桉低声安慰，刚刚他确实感受到了燕十三的害怕，但那一刻不知怎么就上头了，说是教燕十三也好，但说急切地想要一个人与他一同体验分享也对，恰好燕十三又乖又单纯，所以自己便毫无忌惮地对他做了这件事。 秦桉眉头皱着，这样好像，不太好。 燕十三吸了吸鼻子，他情绪有些低落地把裤子穿上坐到了床边，这不能怪秦桉什么，但还是心里不舒服就是了，他声音很小地压在嗓子里：「我回去睡觉了。」 秦桉声音也闷闷的：「嗯。」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古怪难测起来，秦桉决定说点什么：「明天十点起吧，我们去买礼物。」 燕十三走到门边，张开嘴乖乖说：「好。」 秦桉盯着他：「晚安。」 燕十三低了低头，顿了下他又转过头来，眼睛依然湿漉漉水汪汪的：「你不要常看那个...片子，电脑会中毒的。」 至此，秦桉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燕十三真的挺可爱的，都这样不高兴了还担心他电脑中毒，秦桉笑了下：「没事，我上的正规网站，沖了会员的。」 燕十三一下子被嗝住，只能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打开门快速走了出去。 秦桉将网站页面关掉，把电脑放在一边，关了灯，闭上眼的瞬间脑子里却全是燕十三刚刚闭着眼睛颤抖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28 第27章：我有钱 秦桉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早上起来脑袋也昏昏沉沉，像是梦魇了。他其实频率也不高，大概半个月一次，不像班里那些男生飢.渴得几乎天天都要弄，像这样年纪的男孩就没有不做这件事的，可平时没有像这次一样，到了第二天好像也回不过神。 看到燕十三走在自己前面的时候目光就不自觉去聚焦他的身体，比如腰、比如手臂、比如......秦桉甩了甩头，心中升起一阵烦躁，眼神也沉了下来，走上前和燕十三并肩，问：「你打算买什么？」 燕十三像是忘记了昨天的事，今天起来他一切如常，这更让秦桉觉得自己挺有病的。 「我也不知道，我没买过礼物。」燕十三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场，小心翼翼地和秦桉保持了一点距离，此刻他觉得秦桉就像个火炉，自己靠得太近好像会莫名变热。 「去看看首饰吧。」秦桉指了指前面一个挺知名的首饰店，看向燕十三，燕十三立刻错开目光假装去看首饰店：「好。」 秦桉步子落了一拍，刚刚，燕十三是在躲他吗？ 两人一进首饰店服务员便迎了上来，询问他们需要些什么，秦桉回答：「给女生送给生日礼物。」 那服务员便带着他们到项鍊和手鍊的柜檯处：「两位可以看看我们今年的主打款，卖得非常好，这几款项鍊女生都很喜欢，送给女朋友的吧？」 秦桉蹙眉：「不是。」接着他随意指了条项鍊：「这条包起来吧。」 话音刚落秦桉就收到燕十三惊讶的目光：「你选好了？」 秦桉朝他点头：「你呢？选什么？」 燕十三低头看着柜檯里璀璨的首饰们，每件下面都标註着价格，就没有四位数以下的，他抬起头看着秦桉：「我不买这里的了吧，好贵。」 第43页 燕十三从不觉得自己没钱是件多丢人的事，秦桉也同样不觉得钱是判断一个人的标杆，但那位女服务员脸上的笑开始勉强了，俗称「皮笑肉不笑」。 她目光有些刻薄地看着燕十三，转身走向其他地方，明明这个店里没有别的客人。 秦桉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燕十三倒是很习惯这样的轻视，只朝秦桉无奈一笑，道：「你去包装吧。」 「不买了。」 秦桉声音也冷，眼看着那位女服务员已经把秦桉选好的项鍊包着拿过来，秦桉却朝燕十三抬了抬下巴：「去别的店里看看吧。」 「哎项鍊你不要了吗？」女服务员在后面喊，秦桉仿若没听到，带着燕十三走出了这家店。 「我习惯了，没关系的。」燕十三大约知道秦桉的不高兴源于那服务员对待自己的态度，他软软地安慰秦桉，把他浑身的冰碴子薅下来了点。 秦桉目光渐柔：「你尽管选，钱我来付。」 燕十三赶紧摇头：「我有钱的。」 「你那两个多月八块钱一小时的工资吗？池索拉是我同学，她叫你也是因为我，你本来不需要准备礼物的。」 没等燕十三反应过来，秦桉便拉着他进了另一家首饰店，平均价格超出刚刚那家店一倍还不止。 「这个、这个，两个分开包起来。」秦桉进店花了两秒时间指了一条项鍊和一条手鍊，根本不给燕十三阻止的时间。 「你听我说。」 秦桉拉住想去阻止服务员的燕十三，盯着他满满郁色的眼睛：「别不开心。」 燕十三眨了眨眼，表情挺丧气的，他觉得自己是附着于秦桉的一只寄生虫，不仅上学的事让他家搞定，现在连送给别人的礼物，也要他来付钱了。 秦桉嘆了口气：「花钱对于我来说不是负担，但对于你是；这就好像做数学题对于你来说不是负担，所以你去给同学讲题，会觉得同学在占你便宜吗？」 燕十三垂下眼，睫毛密密地挡住眼睛：「这不一样......」他小声说。 「没什么不一样的，这个世界能量守恆，物理不是学过么？你的能量会施展在其他地方，钱不是你该管的。」 燕十三渐渐抬起头，他很想说：能量守恆根本不是这么用的。 可他被秦桉怼得毫无还击之力，活像挨老师教训的学生，仿佛他不愿意让秦桉付钱是一件原则上的错事。 「您好，今天店里做活动，消费满三千就送一枚素圈戒指，您可以来挑选一下。」 一位服务员提着包装精美的首饰走到两个看起来在闹别扭的男孩面前好心提醒，秦桉朝她点了下头：「在哪里挑？」 服务员带着秦桉走到戒指柜檯前：「这一块区域的都可以挑。」 燕十三还踌躇地站在原地，他看着像是闹脾气，但真不是，只是在想要怎么回怼秦桉的谬论。 「燕十三，过来。」秦桉转过头看他，燕十三犹豫了两秒才朝秦桉走去，秦桉仿佛已经揭过了刚刚那页，询问他：「哪个戒指好看？」 燕十三嘆了口气低头看向柜檯，他觉得都挺好看的，但如果送女孩子的话大约要可爱一点，他指着角落里那枚设计成兔耳朵的戒指道：「这个吧。」 秦桉古怪地看了眼燕十三：「你喜欢这样的？」 燕十三摇头：「女孩子应该会喜欢。」 秦桉的表情顿时不好了：「我什么时候说送女孩子了？」 「......不是给池索拉的吗？」面对秦桉越来越暴躁的目光，燕十三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这枚。」秦桉指了指中间一枚非常简约的戒指，就是个哑光的指圈，但看着挺高级的，服务员把那枚戒指拿出来给秦桉，边拿边道：「有眼光哦，这是赠送的里面最贵的一枚，后面可以调节大小。」 秦桉接过戒指看着燕十三，燕十三无措地和他对视：「又怎么了......」 「手拿来。」秦桉捏着戒指，表情和语气活脱脱像学校门口收保护费的。 见燕十三反应迟钝，秦桉直接拿起他的手，将那指圈套进了燕十三左手的食指，不大不小，正好。 「在哪儿结帐？」秦桉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从给燕十三套完戒指、到拎起两个袋子、再到跟着服务员去结帐，燕十三还站在原地研究自己手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枚戒指呢，秦桉已经结完帐回来了。 「走吧，去吃饭。」 燕十三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问号。 「不是送的么？不要白不要。」秦桉又去仔细看了下燕十三抬着的手：「挺好看的。」 「你也可以戴......」燕十三弱弱地抗议，秦桉挑眉：「不喜欢吗？喜欢那个兔子？」 「不是......」燕十三觉得有时候跟秦桉说话挺费劲的，他明明很聪明，但总听不出自己的潜台词。 「不是就好，走，吃饭去。」 秦桉伸手揽了下燕十三的腰带着他往前走，不再给燕十三说话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29 第28章：秦童迁 池索拉母亲是开酒店的，父亲开了家电动车制造厂，在天一遍地富二代的环境里家境也算出挑。天一的学生们对于学校里几个家底儿特别殷实的盘得门儿清，比如池索拉、比如张云策、比如贝雨天、还比如秦桉。 「前面就是了。」秦桉招唿司机停车，在西陵市数一数二的一家酒店门口停下来，偌大的一个酒店大厅，因为大小姐过生日，全都装饰成了粉色，走进去仿佛走进了一个什么梦幻乐园。 第44页 「秦桉！」池索拉从迎宾区朝秦桉和燕十三走，她穿了一身白色的小礼服，头上戴了个闪闪发亮的皇冠，秦桉把礼物递上去：「生日快乐。」 池索拉笑着接过礼物，笑得特别甜：「谢谢！」 「十三也有礼物给你。」秦桉看了眼燕十三，燕十三连忙把手里攥着的礼物递上去，他没到过这样的场面，从下车那一秒开始就挺侷促，走进来更是无所适从，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他手心冒汗地把礼物给了池索拉，池索拉还是一如往常那样大方得体：「你们上去吧，会有服务员领你们去位置。」 说着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女服务员便上前领着两人朝楼上去。 宴会厅里已经坐了很多人，燕十三一直慢秦桉半步，似乎只有看到秦桉的背影才安心，他对于这样庞大的、陌生人众多的、觥筹交错的场景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抗拒和害怕。 「您好，秦少爷是吗？」等那女服务员将两人带进去之后有个打扮得体类似于经理的男性走了过来，他看着秦桉，态度恭敬。 秦桉点了下头：「我们坐哪儿？」 「秦少爷您跟我去前面坐，这位同学您跟小陈去小姐的同学那几桌落座就好。」 秦桉站在原地没动，燕十三也懵了，他们不坐一起？ 秦桉不明显地皱了下眉，道：「我和大家坐一起就行了。」 那西装男笑眯眯的像是不会做别的表情：「您的位置就在小姐身边，是小姐亲自安排的。」 「秦桉你们来了！」张云策和李力已经就座，看到站着的两人后他们起身跑过来打招唿，张云策撞了撞秦桉的肩膀：「听说你不和我们坐一起，哈？」 「走，十三，你跟哥哥们坐。」李力伸手搭上燕十三的肩膀，想把他往他们那桌带，燕十三下意识去看秦桉，像去上幼儿园要被强制带进班里和父母分离的孩子，目光里不自觉带上依赖和恐惧。 「你们都知道她这么排座？」秦桉看着那幸灾乐祸的两人，视线划过燕十三，心里更烦闷了一点。 「我们也是刚知道，看我们那桌的座位表上没你嘛，就去问了下，然后说你坐前面。」张云策感知到了秦桉的不情愿和轻微愠怒，其实他得知池索拉不经过秦桉同意就这么排位置秦桉一定会不太高兴，但今天毕竟是池索拉的生日，池索拉大约也就是仗着这个才敢这么做。 「你们那儿还有座吗？」秦桉看了眼刚刚张云策他们跑过来的那桌。 「有是有，但是......」李力勾着燕十三的肩膀：「你确定不给她这个面子？」 秦桉没回答李力，只道：「那就过去坐。」说着便拉了把燕十三，把他从李力身边拉走，把那西装男尴尬地晾在了原地。 「哥儿们没关系啊，不是你的错。」张云策拍了拍表情终于有些挂不住的西装男：「你就跟池索拉说秦桉怕坐前面无聊，所以跟我们坐了。」 宴会快开始的时候池索拉进来了，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她两个哥哥，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上面主持人已经在热场，燕十三缩在座位上好奇地打量这个豪华的宴会厅，进来坐了一会儿之后就没那么拘束了，他也跟着众人抬头去看那个传说中市电视台的当家主持人，听说和池索拉的某位哥哥是好友，所以才来友情主持。 宴会厅的灯暗了下来，这让燕十三更有安全感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时黑暗里有个人走到他们这桌边上，燕十三认得，是池索拉的哥哥。 「秦老师的公子吗？」池索拉那位哥哥微胖，眼睛很大、但眼袋也重，是燕十三电视里见过的那些成功人士的模样，他一只手撑着秦桉的椅背，弯下腰态度亲和地问。 秦桉烦躁地眨了下眼，在别人看来他只是单纯眨眼，但燕十三感受到了他的不快。 「坐前面去吧，给哥哥一个面子，索拉不懂事，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会说她的。」 果然是做生意的，说话就是有水平，人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秦桉要是再不同意就是他不识抬举了。 秦桉看了眼燕十三，凑到他耳边：「我很快就回来，你跟张云策他们呆一起，别怕。」 燕十三的眼睛在黑暗里仅剩的几盏照明灯下显得尤其璀璨，他迅速点头，乖乖跟秦桉说了个「好」。 生日宴会进行得有条不紊，切蛋糕的时候燕十三看到秦桉也上了台，在聚光灯下和池索拉站在一起就像两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人。 「搞不懂......」李力也盯着台上的两人，凑过来问燕十三：「你说你哥为什么不喜欢池索拉？」 燕十三歪了歪头不是很明白李力的意思，觉得李力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他反问：「为什么...他要喜欢池索拉？」 李力被燕十三这话惊得连连看了他好几眼，心说两人不愧关系好，脑迴路都不一般。 「池索拉喜欢他啊，你看池家给秦桉安排的那位置，一看就是准女婿坐的。」 燕十三从来没想过这件事，秦桉也没跟他说过，也就是说秦桉压根不把这当一回事儿。 「池索拉真不尊重秦桉。」 这么一想所有的事都说得通了，燕十三皱着眉，语气毫不掩饰地对池索拉表示不满。 从池索拉喊他来生日宴会、到秦桉对选礼物的不用心、再到今天秦桉莫名其妙被安排坐在前面，燕十三在心里很是为秦桉打抱不平。 第45页 李力本来是来跟燕十三寻求认同的，却没想到燕十三一改原本说什么是什么的脾气，眼底露了些戾气出来；李力张着嘴说不出话，半天说了个「好吧」出来。 「秦桉，谢谢你今天来给索拉过生日。」 池索拉的妈妈朝秦桉举起酒杯，秦桉勾唇点头，和她妈妈碰了个杯，抿了口度数不是很高的红酒。 前面坐的除了池索拉安排的自己最好的几个朋友以外，另外几桌就是池索拉父母生意场上的朋友，那些个老狐狸一打听便得知这个帅气的男孩是秦童迁的儿子，再被池索拉家人添油加醋一渲染，搞得秦桉仿佛已经和池索拉私定终生一样。 秦桉维持着最敷衍的营业式笑容，眼底发着寒，礼貌地和排着队来跟他寒暄的陌生人碰杯，听他们自我感觉良好地说什么收藏了秦童迁的哪幅画，还让秦桉替他们问秦童迁好。秦桉表面上草草应付，心里想，这群人都是**吗？不知道秦童迁和他早就没有抚养以外的关系了吗？ 仪式结束的时候屏幕上开始放社会各界成功人士对池索拉的生日祝福，第一个出现在视频里的是个中年男人，清瘦干净、剃寸头，穿着棉麻材质的衣服，看起来朴素，又有点优雅，燕十三看到视频左上角写着：知名画家：秦童迁。 「这是秦桉他爸。」 张云策给燕十三科普：「你听说过没？美术书上都有他，现在一幅画都卖到几千万了。」 燕十三茫然地朝张云策摇头，他只觉得这个中年男人长得挺面善的，说话的语气很让人舒服。燕十三住到秦桉家以来只见过秦桉的外婆，秦桉自己也不说关于父母的事，所以燕十三不会主动问。 和秦桉有关的事燕十三总是分外好奇，他迅速把目光转向大屏幕，却发现秦童迁的祝福已经放完了。 快一个小时之后秦桉才坐回燕十三身边，不用应付那么一大群人，脸上的假笑也终于消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脸色灰败。这时有的同学吃得差不多已经陆续离开了，秦桉什么都没吃，光喝了酒，燕十三给他留了两块很顶饱的酥饼：「快吃吧，是不是很饿？」 饿肚子的感觉最不好受了，燕十三大半辈子都在饿肚子，所以此时心疼得几乎想亲手餵秦桉吃点东西了。 秦桉看了眼表情心疼体贴的燕十三，心里好受了点，低头把酥饼粗鲁地塞嘴里，牛嚼了两下便吞了进去，然后站起来：「走吧。」 燕十三明显感知到秦桉对这里的厌恶，便跟他一同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们就走了？！」李力在边上震惊地问，秦桉撇了眼他，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转过身，和燕十三并肩朝宴会厅外走。 「秦桉！」 女孩子柔柔的声音响起，秦桉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他脸上一丝笑都没有地转过身，声音又冷又硬，语气几近在挑衅：「怎么？」 池索拉被秦桉这样生硬的态度哽了下，但很快又笑着看他：「晚上还有派对的，在x酒吧，我哥哥帮我包了场，你来吗？」 「不。」秦桉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他的目光根本没有聚焦在池索拉脸上，是一种根本不把面前人当一回事的绝对无视，心理不强大的被这么对待还真站不住。 「十三～」池索拉依旧笑着，把目光稳稳地移到边上地燕十三身上：「你有空来吗？很好玩的！」 秦桉忍住爆粗口的冲动，没等他发出警告，燕十三就比他快了一步开口：「不去。」 作者有话说： 30 第29章：睡在我隔壁的兄弟 池索拉意外地看着燕十三，同样意外的还有秦桉，因为燕十三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太好。 「走吧。」燕十三抬起头和秦桉对视，压根没理似乎还等着他给个理由的池索拉，秦桉唇角扬了扬，两人同时朝外面走去。 秋高气爽，秦桉没有叫车，两人就这样并肩朝湖滨壹号的方向走着，似乎什么都不说也十分美好，风灌入外套里，将外套吹得鼓起来，刚刚吃饭产生的所有躁郁和不快都被一扫而空。 「我刚刚是不是太没礼貌了？」燕十三突然开口反思，秦桉能猜得出来，走出来这十几分钟里燕十三大约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没有，你就是太有礼貌了。」秦桉笑着说，燕十三不解地看向他，不知秦桉是在肯定还是在反讽。 秦桉伸手揉揉燕十三的脑袋，像摸小狗小猫似的：「以后不想做的、犹豫做的事通通拒绝，你今天做得很好，帮我出气了。」 燕十三眼睛弯着笑，能帮秦桉出气他感到很荣幸。两人走着走着还是有点饿，宴会的时候燕十三的注意力一直在台上，而秦桉根本没怎么吃，便调转了方向，朝苏巷里走去，打算找个小吃店吃点东西。 路上秦桉手机响了，掏出来看到来电显示，他无声地骂了句什么才把电话接起来。 「什么事？」秦桉说话的态度不太好，似乎想下一秒就挂电话。 「你和池华的女儿在一起了？」那边中年人说话慢吞吞的，像是半梦半醒。 消息还挺快，秦桉讽刺地笑了下：「关你什么事？」 「......」那边沉默片刻，秦桉听到他嘆了口气：「我没有说不准你谈恋爱。」 言下之意就是，我只是问问你至于这个态度吗？ 「我也没有说我在谈恋爱。」秦桉一直觉得和秦童迁对话很考验耐心，所以自己这个没有什么感情的爹不和自己住一起，他还是挺开心的，毕竟普通人找不准艺术家的频道。 第46页 此时秦桉感觉到燕十三正用一种好奇而担忧的表情盯着自己， 大约是自己语气差表情也不好看的缘故，秦桉脑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恶趣味的想法开始了就止不住。 「你这个年纪，我不阻止你......」那边秦童迁还在极缓慢地表达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态度，秦桉却立刻打断：「我确实在谈恋爱，只不过是和别人，他刚好在我身边，我让他给你打个招唿吧。」 「呃.....」秦童迁有很严重的社交障碍，所以此时听到儿子要让自己跟一个陌生女孩讲话，甚是惶恐。 秦桉捂住话筒，盯着目瞪口呆的燕十三，就像盯着一只毫无防备的小白兔。 「你就说：叔叔，你好，我是秦桉的男朋友。」秦桉骨子里的恶劣被激发出来，燕十三倒退一步，却被秦桉一把抓住，秦桉小声说：「逗他玩，恶作剧，好不好？」 其实男生一起恶作剧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害人害己。 燕十三抿着的嘴唇表明了他的纠结，但秦桉已经把电话放他耳边了，他倒吸一口气：「叔叔，你好，我是秦桉的男朋友。」 「呃......」秦童迁的社交恐惧被儿子是个同性恋这件事击溃，语速突然变快：「那个...你好啊...」 「你没事了吧？」电话这头早已换成秦桉：「没事我就挂了。」 不等秦童迁再说什么，秦桉便迅速挂了电话，心情变得更好了。 「这样跟你爸爸开玩笑真的好吗？」燕十三一边戳自己碗里的馄饨，一边继续纠结自己伙同秦桉欺骗秦童迁这件事，秦桉点头：「特别好玩，他什么都信。」 燕十三抬起头更加无法理解地看着秦桉，秦桉把加的一份炸鱼往燕十三面前推了推：「真的没关系。」 燕十三撅了撅嘴，夹了条小鱼塞嘴里，含煳地说了句：「好吧。」 燕十三抿着嘴认真嚼小鱼，嘴唇很粉，沾了馄饨的油汤又显得很润，往常秦桉总是只注意燕十三的眼睛，很少去看他的嘴巴。 有时候嚼得幅度大了会露出双唇之间整齐的牙齿，很快又闭上，上唇。肉嘟嘟的、有不明显的唇珠，炸鱼硬邦邦的尾巴将唇珠顶出柔软的弧度，秦桉侧过头，看其他桌那些也在吃东西的客人，不自觉蹙眉，吃得都不太好看。 转眼燕十三已经吃完了，他拿纸巾擦了擦嘴巴，将嘴上的汤擦掉，抬起头看秦桉，就发现秦桉正盯着自己。 「没擦干净。」秦桉从抽纸盒里抽了张纸，将纸巾覆在燕十三嘴上，食指微微用力，隔着纸巾触摸刚刚用目光感受过的柔软。 真的很软。 「好了吗？」等秦桉给自己擦完嘴巴，燕十三自己又摸了摸，秦桉的动作来得很快，他都没时间躲开。 「嗯。」秦桉将那张纸巾攥进掌心，他轻轻咬了咬牙，放在桌上的手机适时跳出来一条简讯：「爸爸不反对你和男生交朋友，但是不能乱来。」 秦桉觉得自己额角有两根神经「突突」跳着，因为自己刚刚突然变态起来的想法、因为秦童迁的这条简讯、还因为......燕十三突然伸出来舔嘴角的舌头。 回去的时候路过奶茶店，李津和韩言依然在打工，两人进去买奶茶，韩言免费做了两杯给燕十三，趴在柜檯上跟他抱怨：「十三，少了你之后我们变得好辛苦。」 燕十三把奶茶里的珍珠都吸到嘴里，放在腮帮子里嚼，嚼完之后才笑着开口：「为什么晴天姐不再招人？」 「她给我们涨工资了，说怕再加人融不进我们俩之间。」 燕十三知道韩言和李津的关系，所以听韩言这么说很快就听出了话中深意，其实接受之后也就不觉得惊讶了，燕十三舀了一口韩言拿给他的布丁放嘴里：「晴天姐说得有道理。」 李津弄好柜檯的帐走过来，看了眼坐在那里安静等燕十三聊天的秦桉，下一秒看向燕十三：「我和韩言就是高中在一起的，高中恋爱的滋味不错，你可以试试。」 燕十三一愣，没想到平日里话不多的李津会说这样的话，他抿了抿嘴：「我不谈恋爱。」 「为什么？」李津接着问：「你们班没谈恋爱的啊？」 「有是有......」燕十三不知道怎么跟李津说，他就是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啊，他觉得李津问得莫名其妙。 李津把目光轻飘飘挪到那长得特帅的男孩儿身上，见那男孩嘴唇也抿得紧了些，看起来没在关注他们的聊天，可是放下的手机又暴露了他的内心。 「我觉得你三个月之内就会谈恋爱。」李津笑着说完便拿起抹布去擦工作檯了，燕十三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韩言一开始也不明白李津怎么突然说到谈恋爱的话题了，但不出两分钟便看明白了，也跟着李津蹿火：「谈恋爱挺好的，到时候有问题来找你言哥解答。」 燕十三的牙磕在吸管上抬眼看又在柜檯里忙起来的两人，心想今天这两个哥怎么都怪怪的。 就在燕十三带着疑问入睡的这天晚上，睡在他隔壁的兄弟，天一高中双商超高的神颜校草，也带着疑问，默默打开了某成\人\网站，验证了他的会员身份，在搜索输入三个字：同性恋。 作者有话说： 31 第30章：欺负女生 新的一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说秦桉已经和池索拉在一起了，池索拉的生日宴会上秦桉坐在了主桌，而谣言的主人公之一趴在桌上睡了一上午，一直到中午吃午餐的时候才被张云策叫醒。 第47页 「你昨晚做贼去了？」张云策盯着秦桉眼下罕见的黑眼圈问。 秦桉睡得正香被叫醒，正是要发脾气的时候，他阴沉着脸和张云策朝食堂走，一路上每个人都用那种起闹的、暧昧的眼神看他，还有窃窃私语的。 到了食堂里，几个高一在一个班的男生也一团围坐在他们边上，明明张云策已经给那群男生使了眼色了，但他们根本看不见地调侃开玩笑。 「有完没完？」秦桉面前的套餐一直没动，筷子都是干净的，他抬起头巡视了一圈那几个男生，男生们脸上意.淫的、有些猥琐的笑纷纷顿住：「怎么了嘛？」 「我和那女的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秦桉耐着性子压住脾气，但语气已经很不好，正常会看眼色的人都知道这时候不要惹秦桉微妙。 「那你还坐人家主桌......还去切蛋糕......」有个小个子男生撑着下巴，不怕死地小声说，秦桉冷笑了一下：「对，这倒没错。」 秦桉脑神经发紧，一根弦崩得几乎要断掉，大约是一晚上没睡的原因，整个人在爆发边缘。秦桉明明白白就是被池索拉一家子摆了一道而已，那么大生日宴会的主桌座位表怎么可能仅凭池索拉的性子来？她家人怎么可能一点意见都没参与？ 往小了说是池索拉喜欢自己，女生的小心思而已；往大了说，不知道池家是怎么对外渲染自己和秦童迁与这家人的私交的；但事实是，在西陵市有点地位的、特别是经商的那群人，非常喜欢和秦童迁套近乎来证明自己的上流和高雅；秦童迁搬离西陵市甚至有很大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当时秦桉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随和地答应了，却没想到引发的连锁后续这么烦人，虽然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但就像苍蝇一样，一直在身边嗡嗡嗡个不停。 「池索拉你过来。」 秦桉站起来，声音不低地喊和朋友坐在前面几桌的池索拉，几乎整个二层食堂瞬间安静了，所有人全都看了过来。 池索拉迟疑地放下筷子，今天一早上议论纷纷，她什么都没有否认，她从附中开始就喜欢秦桉，所有的女生都喜欢秦桉，可她坚信自己是特殊的，她漂亮、富有、聪明，而且读了高中之后已经慢慢和秦桉成为了朋友，她觉得总有一天秦桉会和自己在一起。 但绝不是今天，今天秦桉要对自己说的，可能与自己的期许完全相反。 池索拉脸色有点发青，她转过身，看到秦桉隔着几张桌子，淡漠地盯着自己。 「昨天你安排我坐主桌我是先知道吗？」秦桉开门见山，语气冷如冰窖。 池索拉楚楚可怜地垂下眼，声音颤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通知你的......」 女孩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没说两句话眼泪便掉了下来，当着几乎全食堂人的面哭了......秦桉却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能想到明天全校人一起讨伐自己公然欺负女生的场面了，秦桉嘆了口气，既然欺负了那就欺负到底吧。 「还有，你很漂亮、很受欢迎，这很好。」秦桉顿了顿，像在评价一件非常完美但对自己没有任何吸引力的商品：「但我自始至终没有喜欢过你，希望你再也不要对我造成任何困扰。」 他本以为自己毫无僭越的行为和语言足够让池索拉明白自己的想法，但现在秦桉才意识到，对于有些人，不挑明就代表一直在给机会。 秦桉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说完他转过身朝食堂外走，不去管整个食堂落针可闻的尴尬、不去管泪如雨下满脸通红的女生、不去管或震惊、或无法置信的同学们。 这件事中午午睡课都没下课就传遍了校园，当时食堂里有学生拿手机拍了视频，除了在学校内部传播甚至还被发上了网络，一时间舆论甚嚣尘上，秦桉和池索拉又都是那种容易引起祸端的长相，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男孩子当众拒绝完之后一脸冷漠地离开，任何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都会对男孩产生很差的印象。 校长室里，王校长无奈地拿着手机又把那个视频重播了一遍，传播视频的学生已经找到了，也勒令他把视频删除，但一经传上网就被人转载下载，源源不断发在各大论坛网站里供给网民们讨论批斗。 「哎，你就不能......忍忍......」王校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沙发上的秦桉，唉声嘆气了大半天：「我已经去找人压舆论了，你爸也联繫了他几个媒体届的朋友，你下午就待我这儿自己自习吧。」 王佐和秦童迁是髮小，小时候秦桉都是「叔叔、叔叔」地喊，秦童迁不在西陵了，王佐都完全把秦桉当自己孩子来关心爱护，此刻头疼得不行，连教育局那边都打电话来问，说那视频看着是天一中学里发生的事儿，对学校的影响太不好了什么的。 「不自习，我睡觉。」秦桉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也不看手机，更不在乎陌生人怎么说他，他躺倒在校长室的沙发上，顺手拿了边上的毛毯盖在身上。 王佐又嘆了口气：「你们班主任说你上午就一直睡觉，昨晚干嘛了？」 「看片儿了。」 秦桉闭上眼睛回答：「你出去把门带上。」 王佐：...... 燕十三在同桌手机上看到班里同学分享的视频，班里同学都在议论这件事，还说网上网民都在骂秦桉，他在座位上勉强淡定地坐满了一分钟还是忍不住跑去高三楼了，那时候午休课还没结束，但高三（1）班里没有几个在真正睡觉的，全都低头刷着手机在网上掺火，要么帮秦桉说话、要么帮池索拉说话，还有谁都不帮，把这件事甩锅给隔壁六中的二货。 第48页 张云策的座位就在后排，燕十三猫着腰进了后门，拉了拉张云策的衣服。 「哦草！」 张云策被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手机「啪唧」掉在地上，全班人同时回头看，燕十三蹲在地上一脸抱歉。 「为什么秦桉不在班里啊？」燕十三攀着张云策的桌子低声说，承受着他因为被自己吓到而过于愤怒的目光，张云策翻了个白眼：「去校长室挨骂了。」 不仅秦桉不在教室，池索拉也不在了，但她是在这件事还未发酵的时候就崩溃地受不了，让家人把她接回去了。 「好...你继续睡觉吧，不好意思啊～」燕十三干巴巴地朝张云策笑了下，又猫着腰钻出了高三（1）班。 燕十三刚来报导的时候去过一次校长室，是秦桉带他去的，所以他熟门熟路，中午的行政楼很安静，一点点脚步声都听得很清楚，燕十三上了二楼，看到校长室的门紧闭着。 「叩、叩」燕十三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校长室的门，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没有声音，也没有人过来开门。 「有人吗？」燕十三开口，他又敲了两下门，刚把手放到把手上想看看门是不是被锁了，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秦桉戾气很重地地站在门口，在看到燕十三的时候满脸的烦闷像秋风后的落叶被一扫而空，他往后退了点，挪出给燕十三进来的空间：「你怎么来了？」 「你没事吧？」燕十三特别紧张地看着秦桉，想从他脸上捕捉些脆弱的蛛丝马迹，可脸上好像除了刚睡醒的痕迹，其他都没有。 燕十三环顾了下校长室：「校长不在吗？」 「去教育局了。」秦桉把门关好，燕十三在身后诉说着对秦桉的担心和紧张，秦桉的视线却放在门把手开关的锁上，王佐出去的时候让他别锁门的。 「咔嚓。」秦桉伸出手指将上锁的按钮按了下去，他现在睡醒了，昨晚通宵看片的觉也终于补全了。 五花八门的影片在大脑中迅速掠过，好像确实有几部的地点是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32 第31章：警察来了 秦桉转过身，燕十三鼻尖上有些小汗珠，他张着嘴喘气，舌头若隐若现的，大约是刚刚跑过来的缘故。 秦桉走过去接了一杯水给燕十三，燕十三刚想伸手接，却发现秦桉没有这个意思。 秦桉把玻璃杯口贴在燕十三的唇边：「喝吧。」 燕十三表情有些懵，秦桉好像是想餵他。秦桉最近的举动都有些奇奇怪怪的，但燕十三没有拒绝，他仰起头，秦桉也顺势将杯子上扬些，冷水倒进燕十三口中，秦桉能通过玻璃杯感觉到燕十三咽水的频率，一下一下，带着他的手在轻微移动。 「谢谢。」燕十三沖秦桉眨了眨眼，秦桉把杯子放下来，杯底还有一些水，他顺势喝光把杯子放到桌上：「坐。」 燕十三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秦桉，还是止不住担心：「都怪我一开始答应了池索拉，对不起啊秦桉。」 秦桉走到燕十三边上坐下：「没事，总要来这么一下的，不是你的问题。」 「你是不是还要睡觉啊？我要不先走。」燕十三看着秦桉似乎还有些疲倦的面容打算站起来，手却被秦桉一把按住，秦桉没说话，他靠到沙发上：「你怕我吗，十三？」 燕十三转过头看秦桉，他低头看了眼被秦桉按住的手，还是摇摇头：「不怕啊，为什么要怕你？」 「我都有点怕了。」秦桉声音里带着微妙的自嘲，他松开燕十三的手，重新对上燕十三水汪汪的、认真盯着他的眼睛：「昨晚我一晚上没睡。」 燕十三点点头，神情专注，表示自己正在听：「我知道的，早上起来你精神就不好。」 「嗯，你知道为什么吗？」秦桉问。 燕十三琢磨过，他猜测最多的是池索拉的事让秦桉心情不好了，所以上午边上课边开小差，想着今天要不要建议秦桉不要上晚自习了，下午下了课就回家睡觉。 「因为...池索拉？」燕十三小心翼翼地说。 「不至于。」秦桉道，他嘆了口气：「我看了一晚上片儿。」 那个存储量巨大的网站和同性恋有关的片子有十多页，每页九部片子，秦桉把每一部都看完了，还在建议栏写了反馈：建议充实同性恋视频库。 燕十三对于秦桉看片的记忆十分清晰，毕竟自己也看过，还被迫进行了人生中第一次手yin。 「啊？」燕十三表情有些不自在，不自在里带着对秦桉行为的费解。 「嗯，我可能想谈恋爱了。」秦桉理智地对燕十三进行自我剖析，他实在不愿意实话实说，担心说了吓着燕十三，更担心说了之后燕十三会跑。 一个把自己捡回家、带自己上学、对自己无微不至关怀的人，最终目的其实是想和自己上床。 这事儿多变态啊。 尽管一开始这并不在秦桉的计划范畴之内，但燕十三不会这么想。 「那就...谈啊？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燕十三睫毛颤颤的，因为看秦桉看得很用力，似乎在与他的惆怅努力共情：「所以你才拒绝池索拉的吧？」 秦桉不说话，自己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对燕十三的影响好像不大。他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别担心了，回去上课吧。」 第49页 刚刚下午第一节课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秦桉朝燕十三抬了抬下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燕十三觉得秦桉的情绪时好时坏，他还是有点担心：「那你如果提前回家就叫我一起，我跟你一起回去。」 「好。」秦桉朝燕十三勾了勾唇，看他解锁开门出去。办公室里的秦桉闭上了眼，他长这么大从没遇到过难题，就算那时候母亲病逝，除了伤心，他也并没有钻牛角尖觉得这件事无解。 可现在怎么办呢？ 秦桉并没有提前离开学校，而是等晚自习结束，和燕十三一同回家，十一月初降温得厉害，秋风落叶，校门口一地都是大而枯的梧桐叶子。 燕十三顶讨厌的就是冬天，冬天他没有厚衣服穿、也不准睡炕、很久才能洗一次澡......都说住在寒冷地区的人是不畏冷的，但燕十三特别怕冷。 夜里颳起了风，他缩着脖子站在校门口看从高三教学楼里走出来的秦桉，走近的时候秦桉沖他笑了下：「冷是不是？」 燕十三点点头：「嗯，我们今天走快点。」 「好。」秦桉站到燕十三斜后方挡住一阵一阵夹杂寒意的风，与他一同走进了通往湖滨壹号的巷子，巷子挡风、但阴冷，充斥着一股阴霉的味道，像古庙里的枯井。 「下午我们班同学说网上的视频好像都删了，看不到了。」 燕十三一蹦一跳地在秦桉前面说，语气里满满的开心。 「嗯，你别跳了，这里路不平。」秦桉低声嘱咐，燕十三停下回头：「好吧，我高兴嘛。」 秦桉没忍住伸手摸了把燕十三的头：「晚上要不要偷偷叫夜宵？」 严慧不准两人点外卖，说不干净，要吃夜宵让陆阿姨做好放冰箱；但陆阿姨做得要么清淡要么甜口，秦桉吃得有些腻。所以燕十三住过来之后秦桉总是带着他一起偷偷点外卖，两人做贼一样下去拿，一般一个望风一个跑出去拿。更多的乐趣在于拿外卖如何不被发现，而不是外卖本身。 「好啊，吃什么？」燕十三往往都是望风的那一个，每次警惕性都特别高。 「烧烤吧，再叫两个......」秦桉话没说完却被燕十三一把拉住，小巷里灯光特别暗，但秦桉却看到燕十三脸色剧变。 凝重、紧张、危险，像森林里绕在树干上等待敌人出现的蟒蛇。 「再叫两个什么？」 燕十三语气放松地接着秦桉的话讲，但表情却依然是那样，他侧着脸看着秦桉的眼睛，用力捏了一下秦桉的手之后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拿出一把弹簧刀来。 大约是他发现了什么，秦桉想，燕十三把刀递到秦桉手上，顺势拉着他朝另一个方向走，秦桉紧紧握着燕十三的刀，调整唿吸继续说：「叫两瓶啤酒好不好？」 秦桉看到燕十三将书包反背到前面，很快拉开拉链拿出他的笔袋，从里面拿了他的美工刀出来。 剎那，秦桉便听到了脚步声，跟随着他们走进这个陌生的巷子的脚步声，很多很多，走得非常快。 燕十三一把拉着秦桉疯狂往前跑，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形成回音，紧张慌措，后面那一群人的脚步随即跟上，混乱的脚步声十分嚣张，仿佛是在震慑被追的人。 本来安静的巷区顿时嘈杂起来，有人家也听到了外面的追赶声，只当半夜没事干的小混混在街头斗架，骂了两声便又关了灯。 到了巷子尽头燕十三二话不说便带着秦桉朝左前方的那条小路跑，他除了双腿用力便是拉着秦桉的那只手最用力，生怕把秦桉丢了。 后面人越追越紧，听声音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棍棒或者刀具，秦桉看到燕十三嘴唇紧抿眼神坚定，他边跑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紧急唿叫，拨打了110。 燕十三已经带着秦桉跑到西陵市最复杂的一个巷区，曾经甚至复杂到上过新闻，但显然燕十三对这里十分熟悉，他二话不说便拉着秦桉进了某个巷子，那巷子看起来是个死路，但却因为最后一家的二楼起得太低的缘故跳起来就可以爬上二楼阳台。 「你先上去！」燕十三压低声音道，眼看着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桉沉着脸盯着燕十三：「我在你后面上。」 燕十三表情急迫，但根本来不及和秦桉争辩，他奋力一跳抓住二楼一根露出来的杆子，不到三秒便爬了上去。 「上来！」 燕十三朝下面伸出手，秦桉扶住边上的墙体往上一跃，同时抓住阳台和燕十三的手，此时那群人分散着找他们，其中有两个在这个巷子的巷口出现。 「在这里！在上面！」 秦桉迅速爬上去，再和燕十三一同跳到对面的巷子里，不出一分钟燕十三就带着秦桉到了一个更加隐蔽的甚至称不上巷子的小凹槽里躲着。 脚步声杂乱而纷扰，两人依偎在凹槽的最角落，想也知道谁都不可能找到。 「他们是谁？」燕十三压低声音抬头问几乎罩着自己的秦桉，秦桉摇了摇头：「不知道。」 但秦桉心里有几个猜测，他现在也说不准，所以暂时没有说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秦桉惊诧于燕十三第一时间发现敌人的警觉、也惊诧他对这个巷子这么熟悉。 「我来这里找过房子。」燕十三说，他伸出手拉住秦桉的衣襟，把他拉得更靠近自己一些，两人的热度争相恐后传给对方，几乎已经贴到脸颊。秦桉顺势搂住燕十三的腰，将他整个人往怀里塞。 第50页 「我已经报警了，待会儿如果被发现，你跑出去求救。」秦桉在燕十三耳边到，嘴唇时不时贴到燕十三的耳垂，有些凉、但软软的，这让秦桉想多说点话。 「你去，你带了手机，我对付他们，你相信我。」燕十三闷在秦桉怀里，声音嗡嗡的，但满满的自信和笃定。 秦桉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仿佛只有在这种状况下，他才能光明正大地吃豆腐，好没出息。 不出五分钟他们便听到了刺耳的警笛声，那些脚步声在同一时间倏然消失，他们在附近，但也不敢走动了。 秦桉将手机开了静音，很快一个属于西陵市的陌生号码打来了电话，秦桉接起，警察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巷区里，那些人也在，起码六个人。」秦桉说。 「十个。」燕十三抬起头看秦桉，小声补充，月亮升起，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尤其明亮。 「十个人，就在我们附近，听到警车的声音不敢动了。」秦桉将燕十三再次按进自己怀里：「我和朋友跑不出去，希望你们快点来，我不想要我朋友受伤。」 听到秦桉这么说话，燕十三又把脑袋钻出来，他朝秦桉小声说：「不会的，我肯定不会受伤。」 可是下一秒，燕十三用力将秦桉推开，秦桉的手机甩到了地面上，他转身的瞬间看到有个人飞快从巷口冲进来，燕十三就那样直直朝他冲去，秦桉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人手里的铁棍毫不犹豫砸向燕十三的嵴背。 这个过程在秦桉眼里很慢很慢，他看到燕十三骤缩了一**体，接着反应极快地挪动，手里的美工刀也精准地朝前刺去，刺中那人的腰。 秦桉一把揽住燕十三将那人放倒，手臂里的燕十三身体在细细抽搐，但他没有倒下。 其余人那些藏着的人终于听到声音，在最后关头朝这个方向疯狂跑过来，燕十三紧紧咬着牙推开秦桉，眼睛发红地瞪着秦桉：「你出去找警察。」 说完秦桉根本拉不住，燕十三拿着那把美工刀就沖了出去。秦桉骂了句脏话弯腰捡了那人的棍子紧随其后，那群人像是专业打手，并非上次他们遇到的那群民工。 燕十三不知什么时候捡了块石头，砸向离他们最近的一人，下了死力，那人倒下之后很快后面的人接二连三上来，秦桉一把拉过燕十三，将弹簧刀重新塞到他手里。 美工刀太软也太薄，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燕十三看秦桉手里握着棍子便接过弹簧刀，他有一股不怕死的劲儿，没等那群人冲到他们面前他便率先冲进人群里，棍子雨点般落下来，燕十三很有经验地护住头，放低底盘疯狂朝这群人挥着刀子。 秦桉也冲进了人群，在放倒三四个人之后终于有了新的脚步声出现。 「警察！不许动！」 一群人落荒而逃、另一群人被秦桉和燕十三放倒在地上，警用灯「唰」地亮起，秦桉把面前一人用力摔在地上，抬起腰便看到站在另一头的燕十三，他紧紧贴着墙捂着肚子，然后抬起头，血从头髮里流出来染红半张脸，在亮如白昼的灯光里另外半张脸苍白着，眼里却充满希望地朝秦桉笑，颤抖着对他说：「警察来了......」 作者有话说： 33 第32章：上帝之手 深夜的医院里人声鼎沸，病人、犯人、警察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秦桉第一时间给秦童迁打了电话让他回来，接着又打给王佐；最后打给家里，让陆阿姨帮着欺骗一下外婆，说他们俩今天去了同学家过夜。 秦桉只是肩膀见了青，连纱布都用不上，只需要喷点云南白药；他坐在燕十三的床边，燕十三闭着眼躺在床上，头上、手臂上、腰上几乎没有什么地方不裹纱布，当时燕十三跑到前面去拉住那群人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近秦桉，不知承受了多少下棍棒。 到了医院他就被迫和燕十三分开，燕十三被医生带进诊疗室，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打了针睡着了。 警察把秦桉叫出去做笔录，问秦桉心里有没有这次攻击他们猜测的人选，这群打手是职业的，过去也被警察抓过，但加入的人源源不断，根本抓不完。已经可以基本推定是仇家雇了人来教训这两个高中生的。 「我最近确实和人结过仇。」秦桉心里差不多知道是什么人找的这群打手了，他坐在医院走廊上，面色发青，乍一看像是累了，实则是绷着一股劲儿，脸色由震怒导致。 「谁？」 那警察手里拿了个本儿问秦桉，秦桉抬眼看他：「没有证据我说了也是白说，对吗？」 警察一愣：「这，你说了我们才能去搜查证据嘛。」 秦桉讽刺地笑了下：「好，去查，我有个同学叫池索拉，她爸爸是池愿电动车厂的老闆。今天我在学校当众拒绝了她，她家人大概觉得面上难看，想给我一点教训。这是我的推测。」 昨天才当着那么多企业好友暗示秦桉和池索拉在交往，今天就被那条视频打脸打得啪啪响，秦桉可以想像到池家有多恨自己了。 秦桉毫不意外地看着那民警为难尴尬的表情，毕竟池愿电动车厂是市里的纳税大户，和上面官员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去查他们？这简直就是开玩笑。 「去查啊。」秦桉话里带着看破不说破的冷笑，那民警嘆了口气：「你确定啊？真的是池家找的人？他们有必要来搞你一个高中生？」 第51页 秦桉不想再多给一个眼神这警察，他扭过头，就见王佐从电梯里出来，急急忙忙朝这边跑过来。 「哎！秦桉！秦桉你没事儿吧！警察同志你好啊，我是天一高中的校长王佐。」 秦桉坐在那里不说话，听着王佐和警察周旋了解情况，最后警察指了指秦桉，语气带着开玩笑：「这同学还怀疑是池家，就那池愿电动车厂的那个池家找人打他的。」 「哎，不瞒您说，我也这么想。」王佐伸手拍了拍那瞬间呆住的警察的肩膀：「警察同志，麻烦您了，这位同学他爸凌晨就到西陵了，到时候就由他爸来跟您对接，他爸您应该认识，就是咱西陵的活名片，秦童迁画家，您知道吧？」 那警察本来呆着的表情渐渐破碎，接着幻化成震惊和不可思议，他又低头看了眼坐在那里似乎并没有听他们说话的秦桉，这么看，倒确实......有点像。 警察走后秦桉带着王佐去看燕十三，燕十三睡得很安详。 「医生说都是皮肉伤。」秦桉在一边冷漠地讲解，目光却不忍放到燕十三身上。 「哎怎么...你怎么一点没受伤啊？」王佐边心疼燕十三边好奇地看向秦桉，秦桉愤愤转过视线：「他冲出去替我挡了。」 秦桉并不是没看见王佐那对自己略微鄙夷的目光，那意思大概在说，让一个比你矮比你小的男孩儿替你挡揍，你好意思吗？ 秦桉咬了咬腮帮子：「警察那边查不出什么东西的，你和我爸一起查，他脑残粉不挺多的么？还有几个省里的领导是他粉头，你查不出来我用他帐号发微博卖惨。」 「你...你哪里学的这一套一套的？！」王佐气得差点跳脚，他有些无奈，这件事根本没那么好查，池家那边肯定给了大价钱，这些被抓的打手是不可能把他们供出来的，就算供，一定也供个不相关的替死鬼出来。 「你觉得要怎么查？」王佐耐着性子问秦桉，秦桉盯着燕十三青紫色的手背：「什么都得查，查是谁雇了那些打手、查池家的黑帐、查池索拉她两个哥哥的吸毒史......」 王佐心中大惊：「你...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秦桉走过去坐到燕十三边上，护士说要记得经常给他按摩舒经活血，秦桉握住燕十三的小腿轻轻给他按着：「黑帐正常企业不都有？至于吸毒.....」 那天秦桉坐在主桌和池索拉的哥哥离得近的时候闻到过一股味道，那是他在一些禁毒展览上曾闻过的**味，小时候秦童迁会带着秦桉去各个画展，但秦桉对秦童迁的画实在不感兴趣，便经常在志愿者的带领下逛场馆，逛过好几次禁毒展览。 他也曾经好奇看过一些书，说吸食**的人身上会长期沾着**味，池索拉哥哥身上的味道不浓，**味有些臭、臭里带着一股诡异的甜，尽管池索拉的哥哥喷了香水，但秦桉还是闻出来了。 而这种富家子弟，一定不仅仅吸食**这种最低级的毒品。 「你找人去查就行了。」秦桉挺有把握的。 「你没干这事儿吧？！」王佐紧张地看着秦桉，秦桉无奈地抿嘴：「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他把目光转向燕十三，继续对王佐说：「你没事就去缴费，给我们换个单人病房，毕竟是你学校里搞出来的事。」 王佐被秦桉气得牙痒痒，心说明明是你小子搞出来的事。 秦童迁凌晨两点多到的医院，他穿了件棉质大衣，带了顶圆檐帽，手里还牵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 「哥哥！」 秦叶看到秦桉便松开爸爸的手勐地朝秦桉扑来，秦桉差点翻白眼，不知道因为这种事情回来，秦童迁怎么想到把个八岁的小孩儿带出来的。 「坐那儿，我和你爸有事要说。」秦桉摆不出欢迎这对父子的表情，指着边上的塑料椅让秦叶坐好，秦童迁快步走上来，表情十分抱歉：「秦桉啊，这两天你忆姨不在家，小叶知道我要来见你，非跟着来，我也没办法。」 「爸爸，不是你说想让我和哥哥培养一下感情才把我带来的吗？」 秦叶眨着机灵的小眼睛看着秦童迁，秦童迁没想到小儿子也拆他台，声音颤抖地：「啊...」了一声。 「你还是跟我说具体发生什么事了吧，我们不讨论弟弟了。」 秦童迁望着自己愈发冷漠的大儿子，以一种讨好的口吻和他说话。 ...... 「这样啊，那这个小同学，十三小同学，是不是就是你那个......那个啊......」 秦童迁把声音压低，他童心十足，所以这一刻语气里居然带着对秦桉的丝丝调侃，像是在揶揄自己儿子。 「哪个啊爸爸？」秦叶声音清脆明亮，传遍整个走廊。 「哎，就是那个嘛......叶叶你以后也会有的......」秦童迁回答小儿子，秦桉嘆了口气：「你现在能不能担负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我和朋友被欺负了你要做的不是八卦，是帮我报復对方。」 「哦......好......报復，可以的可以的，爸爸现在就联繫几个朋友啊......」 秦童迁说着便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似乎有点迷茫：「桉桉你说我联繫谁好？」 秦桉像彻底被扎破的气球，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了，甚至有一丝想笑。他从不觉得秦童迁是外界说的什么天才艺术家、上帝之手，他一直觉得秦童迁是个弱智，分开住这么久本以为会有点改变，谁知道依然是个弱智。 第52页 作者有话说： 34 第33章：秋雨 秦童迁能发展成现在这样，和卢忆女士是分不开的，也就是秦叶的妈妈；卢忆是正儿八经的abc，自己家里一家的艺术家，看到刚刚在国内绘画届展露头角的秦童迁之后便远渡重洋来找他，那时候秦童迁和秦桉的母亲已经离了婚。 卢忆和秦童迁交往之后便担任起他策展人和经纪人的双角色，不出五年，秦童迁就被捧为国内绘画届第一梯队的领队人物，风头无两。 秦桉只见过卢忆一次，还是很小的时候见的，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这天已经太晚，秦童迁在秦桉的建议下带着秦叶去住酒店，秦桉在医院陪燕十三，等第二天王佐来了再说。 「你们的担架床太短了，我儿子腿都伸不直。」 睡意朦胧中，秦桉听到了秦童迁絮絮叨叨的声音，他大脑昏昏沉沉的，费力睁开眼，发现秦童迁正站在病房里，和护士说着什么，边上还站着王佐。 秦桉看向窗外，医院透光的布窗帘外也是天色也昏暗，大约才六七点的样子。 「秦桉你醒啦？」王佐眼尖地看到秦桉目光不悦地盯着站着的几人，很会看眼色地拽了下还在和护士表达不满地秦童迁。 秦桉「嗯」了一声，他从担架床上坐起来，看了眼仿佛有些内疚吵醒了自己地父亲：「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我和院长打了招唿，等十三醒了就换病房。」秦童迁看起来没睡好，也不知他整晚做了些什么，王佐讶异地看了眼秦童迁：「你已经知道这孩子了？」 秦童迁点头：「知道的，他愿意为了桉桉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我已经认可他了。」 说着秦童迁看了眼双眼紧闭的燕十三，心中也升起些心疼。 「你......你认可他什么啊？」王佐莫名其妙地看着秦童迁，秦桉忍住朝秦童迁翻白眼的冲动，站起来朝洗手间走：「我去洗漱。」 秦童迁摊手：「桉桉喜欢这孩子啊，他是桉桉的男朋友。」 「什...什么？」王佐睁大双眼，他觉得自己还没睡醒。 秦童迁嘆了口气：「他们俩都是乖孩子，不会影响到你学校其他孩子的，所以你不要插手这件事。」 秦桉从洗手间走出来就看到王佐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秦童迁，见自己出来了连忙看向自己：「秦桉，你自己说，你是不是逗你爸了？他说你们在交往？」 王佐激动地伸着手指，拼命在秦桉和燕十三两人之间指来指去。 秦桉抬了抬眼，从边上拿了毛巾擦脸，擦完脸抬起头不耐烦地看了眼两个快吵起来的中年男人：「你们能不能闭嘴？这么大声是担心十三醒不过来吗？」 王佐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压低声音没忍住道：「你爸骗我的吧？」 秦桉把毛巾挂好：「没骗你。」 他转过身来看了眼燕十三，走到桌边去拿水喝：「我喜欢他，他不知道而已。」 王佐脸上的好奇和八卦被渐渐石化的错愕替代，秦童迁「啊？」了一声：「你们不是......在交往？」 「哗啦啦......」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起来，雨点毫不留情地、兇勐地撞击在病房脆弱的玻璃上，秋雨没有夏天的暴雨残暴，但比夏天的雨要来得冷，连声音都冷冰冰的，非常漠然地告诉全世界，温度下降了，寒意要来了。 「没有，那是逗你的。」 秦桉抿了抿嘴，其实承认有些事也并非那么难，与其自己闷着想，还不如说出来，说出来如果后悔那就是还没考虑好，可如果说出来觉得畅快、觉得氧气突然变得充足、觉得心脏某个角落渐渐发软，那就是考虑好了，或许只是不敢面对。 「那你现在是暗恋十三啊？」秦童迁还在好奇地八卦，王佐突然开口了：「那个......」 秦桉撇了他们一眼，耐心快被耗尽：「我自己有分寸，你们可以去做该做的事了。」 「不是，我是想说......」王佐表情依然还是很微妙，脸上的肌肉甚至抽搐了两下，秦桉终于放下杯子：「就算真的谈恋爱也不会影响到其他学生的，你放心。」 「我是想说......十三醒了......」 王佐堂堂一个市重点的校长，此刻话说得底气非常不足，甚至带了丝颤抖，还刻意迴避秦桉的目光，活脱脱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 病房陷入一段诡异的、窘迫的安静，关键时刻最活络的居然是秦童迁，他一把拉住王佐：「桉桉，我们去处理事情了啊。」 半分钟不到，一声「咔哒」的关门声，单人病房里只剩下两个男孩。 秦桉握着杯子站在桌边，他微微低着头，侧对着病床，站在没有开灯的深秋清晨里，显得清峻又孤独。 终于，他用力捏了一下玻璃杯，然后转过了身，病床上的燕十三睁着眼睛，黑黢黢的眸子正看着他，带着一丝虚弱，情绪不浓，看不明他在想些什么。 「醒了？」秦桉声音清磁，他故作镇静地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床边：「起来喝点水吗？」 燕十三眨了眨眼表示同意，秦桉走到床前，垂着眼把床摇高，房间里安静得只有雨声和金属床「吱嘎吱嘎」的机械摩擦声，等床的位置固定好，秦桉又走回去端起杯子递到燕十三嘴边。 燕十三抬头看了眼秦桉，他即使有些虚弱，但眼睛还是亮的，像阴雨绵绵的秋日里一道璀璨而干净的光。 第53页 他低下头主动去喝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才停，秦桉顺势把杯子放下，他坐在边上，手脚重得像被压了千斤的重量，心脏也是，慌张、害怕、紧张替代了所有的情绪，让秦桉难得失去了条理。 「因为头上有伤，所以医生把头髮剃了。」秦桉语气很平地告诉燕十三，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他知道燕十三也根本不会把医生把他头髮剃掉当回事，但他没别的话说。 燕十三点点头，眼睛轮廓圆满了些，大约是渐渐醒透，眼睛睁得更大了点。 「好。」燕十三的声音有些沙哑，秦桉立刻问他：「还要喝点水吗？」 「不用了。」燕十三说。 「应该是池索拉的家人找人打的我们。」秦桉又说，没头没尾的，他本来是打算等事情完全查明之后再告诉燕十三，而不是光靠自己的猜测，可他现在没话说。 燕十三转过头，眸中好奇：「为什么啊？」 秦桉和燕十三对视，自己目光里是虚弱的底气和踌躇的镇定，他甚至看了两秒就把目光挪开，他庆幸今天窗外下着大雨，风雨声把他的一切情绪隐藏了大半。 「因为我当众拒绝了池索拉，视频传到了网上，他们家人觉得没有面子。」秦桉恨不得把这件事分成八章四十六回来讲，好不让接下来的时间冷场。 「那怎么办？」燕十三眉头微皱，他平和的态度让秦桉提着的心慢慢落回去，他开始往好的方向揣测，是不是燕十三刚刚还没睡醒所以根本没听到，或者以为是在做梦呢？ 秦桉坐直身体：「我爸去查了，就是刚刚站在校长边上的那个。」 燕十三嗯了一声：「我见过的。」他在池索拉生日宴会上见过视频里的秦童迁。 「我去叫医生来？让他帮你再检查一下。」秦桉的心渐渐落回原地，他觉得燕十三一定是没听到。 燕十三朝秦桉抿嘴笑了下，嘴角的伤口牵扯得有些疼，导致他笑的弧度不能太大：「好。」 秦桉出去之后整个病房里只剩下雨声，燕十三渐渐皱起了眉，他看了看房门，又扭动脖子看被雨水不停沖刷的窗户，嘆了口气，他把手放到被子上，百无聊赖地转动左手食指上那枚干净的素圈戒指，眉间也被秋雨染了些阴沉和惆怅。 作者有话说： 35 第34章：黑帮大佬 这件事除了瞒着严慧，其他人都没瞒，所以学校里的同学都知道秦桉晚上回家被袭击了，燕十三受了重伤。 这天放学后一群学生涌入病房里看燕十三，除了秦桉的几个铁子还有贝雨天，不仅仅是贝雨天自己，贝雨天还带了一个小女生，齐肩短髮，长得特别白净，也不爱说话，在大家跟燕十三讲话的时候就一个人站在边上。 那女孩叫方书，是燕十三的同班同学，也认识贝雨天，知道燕十三出事之后就拜託贝雨天带她一起来，但来了之后一句话都没说。等所有人慰问完燕十三，那女孩才扁着嘴，表情有些垮：「十三你是不是很疼啊？」 燕十三抬头看方书，对她轻轻笑了一下：「现在不疼了。」 「我每天放学来看你好吗？顺便给你读英语。」那女孩声音细细的，非常乖。 秦桉站在一群人外头冷眼旁观，对上这个女孩，燕十三的语气都柔了好几分。李力贼眉鼠眼地推了下秦桉，小声道：「十三小女朋友啊？挺漂亮的哎。」 秦桉咬着后槽牙，眉眼阴沉冷冽，那女生沖燕十三笑了下，从书包里拿了一塑料瓶花里胡哨的零食出来放到燕十三床头：「你不是要住院一星期吗？一天吃一袋，到出院那天正好吃完。」 「十三有营养师专门配餐的，不能吃零食。」 秦桉走过去，低头对方书说了个非常客套疏离的「谢谢。」然后把床头那贴着好多小红心的零食罐子拿起来，拿到方书面前。 「没关系的，我看看也很开心。」 燕十三突然伸手拉住秦桉的手臂，秦桉的动作顿住，他转过身看燕十三，目光发灰：「你喜欢这个？」 燕十三眼底发亮，漂亮的眼睛似乎带着钩子，盯着那个漂亮的零食罐子，让秦桉觉得把罐子拿走的自己是个罪人。 方书也不知所措地看着秦桉，秦桉让她很有压力，因为秦桉是高三学长，成绩好长得帅，从来都是仰望的人，第一次接触发现好像有点凶。 「那你不许偷吃。」 秦桉声音硬邦邦的，裹着满腔的不情愿。 「好。」燕十三接过秦桉递过去的零食罐子，重新放好在床头，对方书说：「谢谢，我好了就能吃了。」 方书小心翼翼点点头，她往后退了一步，离秦桉远了点。 一群人来了十分钟不到就被秦桉轰走了，秦桉坐在床边剥橘子，低着头边剥边问：「方书是你的同桌？」 「嗯。」 「你们关系很好。」秦桉断定，这是个陈述句。 「嗯，她是我们班英语最好的。」燕十三接过秦桉剥好的橘子放到嘴里：「她帮了我很多。」 秦桉骨节分明捏着橘子皮的手停住，他抬眼看燕十三，因为眉骨和鼻樑都很高的原因这样抬眼显得有些阴郁，可燕十三莫名觉得这眼神似乎在委屈，仿佛在说：「我帮你的难道不多吗？」 燕十三嘴里塞着橘子，也不嚼了，腮帮子鼓着像只仓鼠：「你对我最好......」 第54页 秦桉重新垂下眼去，把橘子皮放到垃圾桶里，他站起来似乎想要出去，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目光深邃地盯着燕十三：「你不可以和女生谈恋爱。」 燕十三一怔，心跳变得不那么规律，秦桉表情强势霸道：「不可以，听见没？」 燕十三盯着他，一时没有反应，黑曜石般的眸子细细颤动着，秦桉皱起眉：「你喜欢她吗？」 「不。」燕十三小声回答，秦桉挑眉：「那为什么不答应我？」 燕十三咬住下唇，又放开，然后垂下眼：「为什么不可以？」 秦桉没想到燕十三会牴触、甚至会质问他，他心中一阵憋闷，勐地唿吸一下：「所以你想谈恋爱？」 燕十三盯着秦桉，眼睛睁得很大很圆，黑密的睫毛将一整个眼眸包裹，像是盛了童话故事在里面。他倔强地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 秦桉觉得自己快气爆了，他凌厉地盯着燕十三，语气更加强势武断：「就是不行，你还小，不准谈恋爱。」就差按着燕十三的肩膀朝着他耳朵吼了。 燕十三表情依旧不阴不阳，也不答应秦桉，秦桉最终放弃，沉着脸出去了，燕十三低下头看自己手上的戒指，不服气地撅着嘴，心上似乎被洒了几滴柠檬汁。 两人一直到秦童迁来汇报调查结果的时候才再次见面，那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秦桉坐在护士站的挂水椅上被秦童迁叫醒，睁开眼的时候满眼通红，几个小时前才睡，护士站的人来来往往，经常被吵醒。 「怎么不睡到病房里，换的病房不是还有一张床吗？」 秦童迁不解地问，秦桉别过头，跟着秦童迁进了病房，燕十三似乎刚洗漱完，正扶着墙艰难地朝床走。 「哎，来来，叔叔扶你。」 秦童迁连忙上前扶住寸步难行的燕十三，秦桉心脏骤然一缩，心中那些酸涩怒气突然像阳光下的尘埃，眨眼没了。 秦桉走上前，给大手大脚碰到燕十三伤口的秦童迁递了个眼神，秦童迁连忙撒手，秦桉一只手绕过燕十三的背，另一只手扶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床边走，燕十三转头看了眼秦桉，恰好与秦桉对视，秦桉眸中有些热，血丝的红叠上情绪上来的红意，他语气柔软，声音压在嗓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对不起。」 燕十三怔了怔，然后沖秦桉用力摇头。 秦童迁果然脑残粉遍地，他放出儿子被攻击的消息之后西陵市的黑老大慕名而来，把秦童迁压在椅子上说了半个多小时儿时怎么受秦童迁的薰陶开始学习美术，然后看了秦童迁的《硝烟图》、《被淘汰的枪》......这些画如何开始走上歧路的。 秦童迁发着抖：「那你涉黑还怪我啦？」 黑老大憨厚地笑笑：「没有没有，我就是太喜欢您了。」 ...... 黑老大一出手，那些下面的小组织很快招了，这件事果然是池索拉的二哥做的，至此，那些害怕得罪池家的警察们直接去把池索拉的二哥逮捕了，顺便验尿，一验一个准。秦童迁又买了全市的报纸头条，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秦桉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他虽然没受什么伤但他的水平是不需要和大家坐在一起听课的，所以这一个多星期他一直陪着燕十三，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去提关于「喜欢」的话题，像往常一样讨论题、讨论升学制，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不可多得的和谐相处。 「不是为了避嫌男女生不能做同桌吗？」秦桉和张云策站在燕十三班里的后门口等被拖堂的燕十三一起走，秦桉看着班里唯一一对异性同桌，不满到了极致：「他们班班主任是怎么回事？」 「不是互帮互助吗？人家班主任挺好的，十三英语差嘛，那女生在市里英语比赛得一等奖呢。」 张云策看见过学校门口的光荣栏里的方书照片。 秦桉还想接着发表不悦，这时他们班的老师宣布下课，燕十三迅速转头朝秦桉绽开一个笑容，秦桉心中的不悦被一扫而空，甚至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 燕十三很快收拾好书包，周五晚上他们是不上晚自习的，这天张云策说请大家去吃一家新店的火锅，吃完火锅还去ktv，一同去的还有刚刚已经去排号的李力和他们班几个同学，以及张云策喊了外班的几个女生，醉翁之意主要在文科班的一个叫杨仪的女生身上，杨仪和张云策已经打得火热就差临门一脚了，所以张云策今天求爹爹告奶奶让大家给他面子，他好找机会表白。 「十三你今天放开了吃，哥哥买帐，酒也随便喝，你桉哥可以背你回家。」 路上张云策心潮澎湃，想到要表白不免话多了起来。 「不可以喝酒。」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的秦桉终于开口，他撇了眼张云策，又看向心情很好的燕十三：「背你回去可以，但喝酒不可以。」 秦桉觉得燕十三绝对不会喝酒，等一行人离开了火锅店去了ktv，却发现自己的判断失误了，张云策为了在女生面前展示自己的大方豪放，点的都是伏特加以及掺酒用的气泡水，所以全场没有别的饮料的情况下燕十三在秦桉不注意的情况下脸不红气不喘地喝光了两杯伏特加。 秦桉那时候出去给外婆打电话说今晚回去要很晚，让陆阿姨留个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燕十三放下杯子，接了秦桉同班同学递过去的烟，秦桉还没来得及冲过去燕十三就放到嘴里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烟雾，动作娴熟自然，姿势行云流水，居然还他.妈有点帅。 第55页 秦桉呆站了一秒才冲过去，一把拿走他手里的烟，秦桉瞪了眼自己的同学：「谁让你给他抽的？！」 ktv特别吵，要拔高了声音才能听到对方说什么，但那位男同学清楚地听到了秦桉的声音，可见秦桉的愤怒，他缩了缩脖子摆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 「出来！」 秦桉瞪着有些蒙的燕十三，不等他反应便拉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离位置拉出包厢。 秦桉把燕十三拉到安全梯门口，手里的烟还燃着，秦桉冷静了一会儿才开口：「谁准你吸菸的？」 燕十三似乎认识到了错误，他低下头看脚尖：「我有点困，他说吸一根提神......」 「以后不准吸了，困我们就回去休息。」 秦桉语气很严肃，盯着燕十三圆圆的头顶有些无奈，语气软了点：「你以前吸过？」 燕十三诚实地点点头，他一路从函壁县流浪过来的时候经常捡到烟，学着路上大人们点火吸菸再吸进肺里，发现好像确实会提神，心里会舒服一点。 「你俩干啥呢？走走走玩游戏了！」 李力跑出来找他们，秦桉把手里的烟扔了，皱着眉道：「我们要回去了。」 李力急了：「不行！老张还没表白呢，你们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没关系我也没那么困，没事的！」燕十三连忙说，他想着今天张云策在路上不停说着自己的表白计划，他们率先离开确实有点扫兴。 秦桉看向他：「不困了？」燕十三点点头，他拉住秦桉的手腕：「走吧，我再也不吸了。」 秦桉勉强松动，和两人一同回了包厢。 游戏主要就是为张云策表白打造的，所以十分暧昧，所有人都在故意让张云策和杨仪输掉游戏，制造肢体接触的机会。秦桉游戏玩得很好，无论玩什么游戏他每把都赢，而且热心教导燕十三该怎么赢，燕十三一学就会，所以这两人从游戏玩到快结束一直在赢，女生们虽然有一部分是来起闹张云策和杨仪的，但总归也是想看秦桉被惩罚的，哪个女生都希望自己能和秦桉亲密接触，无论是做什么。 「不公平！秦桉道具是不是你做的？你这次最后一个抽。」 有个女生终于忍不住说，他们玩的是抽竹籤游戏，抽到最短的那人要做任务。 这女生一开口，其余的女生和男生们也纷纷起闹，燕十三同情地看着秦桉，秦桉耸肩表示无奈，在众人的作弊下秦桉终于抽到一根最短的签，这群人作弊明显到秦桉不想拆穿，他看了眼张云策，沖他挑眉：「说吧，要我做什么？」 张云策一整套任务都和杨仪做过了，此时正是餍足之时，也正好有功夫来整整秦桉。 「我来帮你抽一个任务啊。」张云策把手伸进任务桶里，然后抽出一张卡片，大家望眼欲穿纷纷好奇：「什么啊？什么任务？」 张云策收了任务卡，看了一圈玩游戏的人，面露难色：「这个任务有点狂野，要不我重抽一个吧。」 「不用，就这个，你说。」秦桉显得非常大方，一副十分玩得起的模样。 「挑...挑一个异性...餵酒。」众人顿时扫兴，什么嘛，不就是餵个酒，正在大家准备嘲讽张云策手臭的时候，发现他神色微妙地看着秦桉，继续说：「用嘴巴。」 作者有话说： 36 第35章：好不好？ ktv包厢里安静了几秒，接下来就是所有人几乎掀翻屋顶的起闹喧闹声，有几个男生甚至兴奋地跳起来，围着秦桉看他下不来台。 张云策有些无奈地看着秦桉，见秦桉表情没太大变化，只眼神里透了些无语出来。 秦桉下意识把目光瞥到身边，燕十三抬着头好奇又新鲜地看着那群激动到快疯了的男生们。 「是你说不要换的，不能怪我啊，所以你挑吧，除了我家杨仪你随便挑。」张云策在心里为兄弟掬一把同情泪，但表面上毫不含煳，跟随大家一起起闹。 秦桉草草巡视了一圈坐在一起的女生们，终于调整了下坐姿表态：「有女生愿意吗？」 他盯着那排女生，目光透着玩味，女生们顿时该脸红的脸红该低头的低头，没有一个敢直视他，秦桉笑了下，看着一众男生：「这种事也得徵求女生同意吧？」 「你别装蒜！任务是让你挑，你看她们也没说不愿意被挑吧？」男生们纷纷打断秦桉想要逃票的行为，秦桉嘆了口气：「那谁愿意被挑？」 女生们依然纷纷羞涩不肯说话，有男生等得快气急败坏：「靠你们赶紧说话啊，别让这人矇混过关，平时在学校一个个不都挺迷他么？！」 秦桉淡定地看着一众人，无论男生们怎么撺掇拱火女生里就是没人站起来，秦桉等了会儿才摊手：「重给我抽一个吧，你们也看到了，我不能强迫人家对不对？」 张云策心中很不得劲儿地又抽了张牌出来，打开一看，无聊至极：「和坐在你右边的吃pocky。」 秦桉左边是吧檯，右边是燕十三，刚刚做游戏也有俩女生抽中了吃pocky，吃到最后两人嘴对嘴亲，根本没什么大不了，更别说是俩男生，这个任务实在毫无看头，可秦桉却依然坐着，似乎没有进行任务的打算。 「再换一个。」 秦桉不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燕十三，相比刚刚混不吝的耍赖模样，此刻他却显得有些严肃凝重。 第56页 「这个没什么意思。」秦桉补充，他能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没了动静，刚刚虽然跟大家起闹起得不太熟练，但能感觉到也掺和在一群人里，此刻却似乎愣住了，但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和刚刚那些害羞女生的状态有点像。 「作！秦桉我第一次发现你有作男的潜质啊！狂野的玩不起不狂野的又不想玩，你过分了吧！」 有个男生实在忍不住，扯着嗓子对着秦桉吼，大家也纷纷表态，让秦桉赶紧完成任务，秦桉寡不敌众，也知道大家的耐心快被磨光，他转过头看燕十三，燕十三也盯着他，怯怯的，像被推上绞刑架无法反抗的犯人。 「吃什么味道的？」秦桉问他，声音低沉。 众人看秦桉终于松口，架手机的架手机、放下刀的放下刀，开始围观这场有点无聊的任务。 燕十三眨眼，长翘的睫毛映着ktv的流光溢彩，他眼尾微微耷拉着，也知道秦桉此刻身不由己，低下头，拿了那盒蓝莓味的。 秦桉抿着嘴接过那盒pocky，拆开包装，从里面拿了一根出来，他看了眼看戏状态下的众人，将饼干那头塞进燕十三嘴里：「你闭上眼，咬着，我来吃就行。」 燕十三愣愣地将秦桉推进自己嘴巴里的pocky咬住，因为怕会掉所以嘴唇也微微用力，嘟着固定住翘起来的pocky，秦桉站起来，然后弯下腰，嘴唇碰到沾了果酱的另一头，注视着燕十三还未闭上的双眼。 燕十三眸中慌了一下，他立刻闭上眼，睫毛还在颤抖。 两人的嘴唇仅仅隔着不到十五公分，一根pocky的距离。 淡淡的蓝莓味在舌尖氤氲开来，秦桉闭上眼往前吃了一大口，伴随着同学们的低唿和吸气声，秦桉睁开眼，他和燕十三大约还剩不到五厘米。 燕十三感觉到了唿吸，他偷偷睁开了眼，差点下意识往后退，因为秦桉的鼻尖已经快抵到他了，他能看到秦桉皮肤的肌理、浓密的睫毛、以及有些愠怒恼火的双眼，眸色很浅，像清澈见底的湖水，特别漂亮。 燕十三眼睛一眨不眨，秦桉嘴里咬着pocky不能说话，他只能用眼神把燕十三吓退，让他闭眼，可燕十三没有闭，他睁着，余光能看到有同学开了闪光灯。 秦桉眸中愠怒更甚，他咬碎嘴里的饼干条，燕十三的气息渐渐影响到他的理智，他勐地闭上眼突然向前，同时伸出手挡在了两人之间。 下一秒秦桉便退开，站直了身体嚼着嘴里整根pocky。 「你挡什么啊？！好无聊......」 同学们纷纷抱怨着，秦桉眉间是傲视群雄的冷漠，他重新坐下，又抽了一根蓝莓味pocky递到燕十三面前：「吃吗？」 燕十三还没回过神来，他有些呆，刚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秦桉的气息勐然靠近，下一秒嘴唇狠狠被一个柔软的东西碾过，然后唇齿之间的饼干就不见了。 重要的不是饼干，而是那温热的、倾略性极强的柔软。 燕十三把下唇含进嘴里，竭力再次融入大家，但怎么都提不起刚刚那种兴致，一直到过了零点回到家，两人满身的菸酒味，秦桉嘴里叼着那盒pocky中的最后一根，他把那一整盒蓝莓味pocky都带走了，从ktv吃到家吃了一路。 到了三楼燕十三突然加快速度朝自己房间走，秦桉把空的pocky纸盒拿在手里，他毫无睡意，从刚刚开始燕十三就在躲自己，像刚出生在感受世界的小动物，秦桉做什么他都一惊一乍的，可秦桉并不觉得难受，他百无聊赖地把最后一根pocky咽下，在走廊上站了会儿，终于等到燕十三的房门打开一条缝，燕十三的头率先钻了出来，看到秦桉后愣了下，却还是低下头走出来，手里拿着换洗的衣服。 「好好洗。」秦桉好心情地对燕十三说，燕十三嘴角动了两下才有些不情愿地开口：「你不回去休息吗？」 秦桉摇头：「睡不着，待会儿。」 燕十三点点头，快步走向浴室，等浴室的水声响起，秦桉才站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燕十三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走廊的灯已经熄了，他终于松了口气，无比轻松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洗澡挺慢的。」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燕十三瞬间受惊炸毛，差点放声大叫，秦桉穿着睡袍靠在燕十三门边的衣柜上，燕十三的房门还没关，他喘着被吓出来的粗气，不可思议又莫名其妙地盯着秦桉。 秦桉向前一步，握住燕十三握着门把的手，与他一同把门关上了。 惊吓渐渐褪去，房间里再次瀰漫起一阵怪异的、令燕十三不知所措的、有些旖旎的气氛，这个气氛是秦桉营造的，就像在ktv、在回来的路上。 「明天周六。」秦桉看着不动的燕十三，步步逼近。 燕十三缩了缩肩膀，小声求饶：「可是我困了。」 燕十三觉得现在自己不真实地快要飘起来，秦桉已经走到了他跟前，穿着浴袍、带着热气，他甚至能察觉到秦桉低下了头，目光放在他的嘴巴上。 「觉得别扭吗？」秦桉压低声音，话里是温和的询问，燕十三眨了眨眼：「什么？」 「我亲你。」秦桉回答，声音更小了，不知是他自己害羞还是怕燕十三回答了什么他不想听的答案，燕十三感觉到秦桉的唿吸都变轻了，寂静深夜里只有一前一后的唿吸声，秦桉耐心地看着燕十三，燕十三咬了咬**，他没去看秦桉，依然微微低着头：「没有......不是游戏吗......」 第57页 「那再亲一下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37 第36章：说不出口 燕十三震惊地抬起头对上秦桉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表情，下一秒手腕被捉住，他缩了下没能挣脱，秦桉漂亮深邃的眸眼死死盯着燕十三：「只是亲一下，都不行吗？」 秦桉把燕十三逼退到门边，燕十三向来对危险拥有十二分的警觉，但秦桉不在他的危险范畴内，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做出反应，他只能低着头，尽力让自己远离秦桉。 「为什么要亲我？」就在秦桉已经抬起燕十三下巴，去捕捉他的嘴唇时，燕十三终于弱弱地反抗，他胡乱眨着眼睛，脸颊通红，一方面是急的、另一方面是羞的。 「因为你好亲。」秦桉想也不想就回答，刚刚在ktv那柔软绵润的触感还在唇间，秦桉从未接过吻，也从未想过嘴唇相碰会那么舒服。 燕十三眼神不明，他觉得秦桉这个理由非常狡猾，不分对错、更让他不知道怎么反驳。可没等他再次反抗，秦桉的脸已经压了下来，所有绞尽脑汁的藉口都在这一刻化为虚无，因为秦桉真的亲他了，不比在ktv时的蜻蜓点水，秦桉的嘴唇压着他的，干净而炽热的气息疯狂灌入，燕十三的身体有些发抖，秦桉另一只手搂紧燕十三的腰，将他罩在怀里，唇间厮磨温存，燕十三乖得让秦桉想把他吞入腹中。 燕十三从那被侵占的嘴唇开始发软、一直到眼睛、到大脑、再到四肢百骸，他控制不住红了眼睛，一直到双方无法唿吸秦桉将嘴唇撤开，燕十三含着眼泪，衣服也被秦桉弄乱，活生生像被秦桉虐凌了一场。至此秦桉也没有松开燕十三，他能感觉到燕十三此刻正靠着自己，他似乎有些脱力。 「亲你很舒服。」等燕十三渐渐平静下来，秦桉在他耳边说，声音裹了些隐秘的亲密，他看向燕十三，伸手帮他揩掉眼尾溢出来的液体，燕十三咬着唇，任秦桉对他动作，反正亲都亲了，没有比这更过分的了。 燕十三的嘴巴红红的泛着光泽，秦桉想起那副模样心中便一阵紧缩，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青涩的甜让他难以平復，那是自己弄的，自己把他的嘴唇弄红、弄得湿淋淋、那独一无二的触感也只有自己能感受，一直到凌晨三点秦桉都没有睡着，他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澡，也唯有这样才能发泄满腔的悸动。 周末两天燕十三除了吃饭没出过房门，看到秦桉就像老鼠见了猫，但秦桉总有机会逮住他，有次燕十三花一分钟吃完饭上楼，刚好看到秦桉从楼上下来，转头就朝地下室走，地下室被改造成了健身房，但平时没人用，等燕十三急急忙忙躲到健身房的时候地下室的电梯「叮」响了，燕十三刚想跑就被从电梯里出来的秦桉抓住了。 「为什么躲我？」 秦桉把燕十三抵在沙发上，姿势暧昧强势，燕十三的眼睛在黑暗里警觉微亮，他抿着嘴不说话，秦桉似乎做过一次土匪之后就无师自通，俯下.身便亲了上去，燕十三坐在沙发上根本难以逃脱，那样肌肤相贴唇齿相依的亲昵让他害怕、让他觉得自己稍不留神就会沉溺其中。 「以后不躲了好不好？」秦桉半伏在燕十三身上跟他商量，语调含一丝不明显的撒娇，燕十三撇开眼，秦桉又低下头亲了下他的嘴角：「不喜欢我亲你吗？」 燕十三说不出来不喜欢，但同样的，他也说不出来喜欢，他觉得自己和秦桉这样像是在做一件见不得光的事，非常见不得光、只属于他们两个、这样的秦桉只属于他、他也只属于秦桉、虽荒唐却刺激，这让他无法轻易拒绝。 两人这样一个追一个躲、躲又躲不开的状态一直持续着，秦桉在学校最近心情尤其好，走在路上甚至会突然笑一下，李力看着瘆人的秦桉往边上撤了一步，和张云策交换眼神：「中邪了？」 「秦桉？」张云策试探性地叫一声，秦桉转过头来看他们，张云策问：「你笑什么？」 秦桉抬头看天：「天气不错。」 李力和张云策也纷纷看天，西陵市是工业大市，天空灰扑扑的、看不见云也看不见阳光、冬天一片萧索，学校香樟树的叶子都已落光，人体感觉到的只有一片湿冷和空气中瀰漫的化学烟雾味道。 天气不错？ 李力咳嗽两声，对秦桉的观点表示怀疑。 冬天到了之后天黑得早，下午课上完基本就黑了，晚餐时间食堂里亮堂堂得显着暖，燕十三和班里几个同学脑袋对着脑袋扒饭，很快盘子边上多了碗热腾腾的排骨汤，里面的排骨尤其多。 燕十三只顿了一秒就继续低下头吃饭，他早就习惯了，秦桉坐到他身边，一点都不着急饭菜很快就会凉，认真地问：「周测考得怎么样？」 燕十三咽下嘴巴里的饭，他最近有点感冒，吸了吸鼻子依旧没看秦桉，敷衍回答：「十三名。」 「学长你别担心十三啦，他最近进步很大！特别努力！」坐在燕十三对面的一个男生主动和秦桉说话，秦桉点头：「那就好。」 一顿饭燕十三花了五分钟就吃完，正准备和同学们回教室的时候手被秦桉按住：「等我一起走。」 那几个同学也见怪不怪，纷纷和燕十三打了招唿之后离开，秦桉一只手按着燕十三一只手吃饭，燕十三手心冰冷，秦桉撇了他一眼，见人正板着脸满脸不高兴，秦桉收了筷子端好餐盘站起来：「走。」 第58页 「不是让你多穿一件的吗？」 从食堂出来两人沉默了一路，一直到快要拐进教学楼那条路，秦桉才开口，他早就松开了燕十三，路上学生来来往往，不能一直牵着。 「多穿了。」 燕十三依然简短地回答他，小脸泛着青白。 「......」见人根本没有和自己多说话的意思，秦桉也找不到话茬了，他自知理亏，只能沉默着走在燕十三边上，顿了会儿才又说了一句：「不要生气了，十三。」 燕十三的脚步慢了些，他低下头吸鼻子，秦桉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给你备着的。」 「不要。」燕十三拒绝得彻底，彻底到秦桉忍不住又拽住他，把他拽到路边的灌木丛里：「我错了，我这次真的认识到错误了，原谅我好不好？」 燕十三被人压着道歉，想不听都不行，秦桉继续说：「以后做什么都经过你同意，我保证。」 燕十三抬眼，狐疑地看着秦桉，秦桉给他坚定认真的眼神，燕十三终于动了动嘴角：「真的？」 「真的。」 秦桉继续保证。 前几天燕十三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秦桉突然闯了进去，做了两人之间更近一层的事。燕十三边哭边求饶，然后他就感冒了。 但感冒不是重点，重点是燕十三没想到会有比接吻更过分的事，这让燕十三不得不去想，是不是还有更加露骨可怕的事在等着他。 那次燕十三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乖乖接受，而是再也不理秦桉了，所以才有了秦桉今天的道歉。 「那你下课之后在门卫室等一下我，我们晚上物理老师要讲题，可能会拖堂。」 两人勉强和解后秦桉忍不住和燕十三多说两句话，燕十三点点头，又吸了吸鼻子，接过了秦桉递过来的面纸。 晚自习结束后秦桉的班级果然被留堂的，燕十三披着秦桉巨大的羽绒服缩在门卫室等他，一直等了十几分钟燕十三才看到秦桉班级里的灯陆陆续续熄灭，他从门卫室走出去站在校门口，校门口的小摊贩大多都走光，燕十三背着书包无聊地数学校门口那条路上的路灯。 一直数到二十三盏...... 「小楠？」声音沙哑、带些古怪的口音，燕十三怔住的瞬间整个人像堕入冰湖，回过神来之后他手脚冰凉，低着头缓慢地朝门卫室走，天知道他害怕得都不敢唿吸。 「小楠？你是燕小楠对不对啦？」那声音极速靠近，一个比他高不过一两公分的年轻男人出现在燕十三面前，那人面色灰土、头髮乱糟糟的、嘴里叼着一根烟，他笑嘻嘻地盯着燕十三：「对啊对啊！你就是小楠！我说我没看错！」 燕十三眨了下眼没有说话，他提着心继续往门卫室走，保安看到门口的燕十三似乎被一个社会人士在纠缠着，小孩儿明显是害怕的模样，拿了电棍就朝外走。 「你干嘛装不认识我？我们一起长大的！」那人还跟在燕十三身后喋喋不休，保安走了出来，粗着嗓子朝那人吼：「干嘛的！不知道这里是学校？！」 那人终于停下脚步，伸手指了指已经走到保安边上的燕十三：「他是我老乡，我找他说话都不行啊！」 保安根本不听那人说话：「赶紧走！别怪我揍你啊！」 那人皱皱眉，瞪了一眼站在保安身边低着头的燕十三：「我前几天就看着你了！我就说像！今天一看果然是你，你爹妈找你都找疯了！我已经告诉他们了！过两天他们就来逮你。」 那人骂骂咧咧走了，保安瞪着那人一直到他消失，回过头来看燕十三，却发现这孩子在发抖。 秦桉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远远的看到燕十三在和保安说着什么，他快步走上去，那保安已经进了门卫室，燕十三却还靠门站着，在冬夜显得尤其单薄。 「十三。」 秦桉在后面喊他，燕十三回过头，表情木木的，目光也是，像在隔着秦桉看些什么莫须有的东西。 「怎么了？」秦桉走到他身边，习惯性地搭上燕十三的肩膀，可燕十三却像被什么突然击中一样勐然朝后退了一步，面色透着惶恐。 「走吧。」燕十三很快低下头朝前走去，不给秦桉再发问的机会。 所以还在生气吗？秦桉看着前面走得很快的燕十三想，不应该的，晚自习之前就哄好了的，秦桉跟上去侧头看燕十三，只见他一直低着头，表情绷着，整个人的状态不像仅仅生气那么简单。 湖滨壹号很快就要到了，燕十三的步子却慢下来，夜里降温特别明显，燕十三鼻头和脸颊都是红的，他看向离自己快两米远的秦桉：「你先回去吧。」 秦桉皱眉：「什么？」 燕十三握住拳：「我今天要去找殷惑，我和他说好了的。」 「找他做什么？」秦桉的声音也渐渐冷了，巷口的灯明灭不定，两人说话产生的雾气很快消散在冷空气中，似乎有根松松紧紧的弦，稍不留神就能被扯断。 「我要搬家了，他说他那里有地方住。」燕十三勐地闭了下眼，然后把应该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 秦桉安静了好一阵子，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带上自嘲的调笑：「你至于吗？」 燕十三抿唇不语也不看秦桉，他知道现在秦桉肯定生气极了，也对他失望极了。 「是我让你噁心了？那我以后再也不碰你，行吗？」秦桉强压内心的酸涩跟燕十三打商量，他挺高一人此刻站得有些颓。 第59页 燕十三侧对着秦桉，巷尾的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燕十三咬住唇，用力摇头。 他说不行，就算秦桉不碰他也不行。 「呵...」秦桉笑了一声：「那你说个原因，我听听。」 燕十三眼里像是进了沙子，没由来地酸疼，他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寄人篱下不好。」 这是当时殷惑不愿意去和他表哥住的说辞，燕十三现在照搬过来，他想不到有什么不好的，外婆那么好、秦桉那么好、甚至门口的保安、打扫卫生的阿姨都那么好，好到不真实，他想不出原因。 「嗯，还是我的原因，让你觉得被逼迫了是吗？因为你寄人篱下所以只能强忍噁心接受我对你做那些事，现在忍不下去了？」 秦桉觉得自己现在过于理智了，这不应该的，他理智地分析燕十三突然反常的原因，他甚至理智地说出自己「噁心」。 「不是的！」燕十三终于抬头，他勐地沖秦桉摇头，眼底泛着绝望的红。 「那不然呢？」秦桉反问，看似冷静的表象下是看透一切的认命和自嘲。 作者有话说： 38 第37章：当时只是...... 互相安静了好半晌，最终还是秦桉打破了这段如冬夜般冗长艰涩的沉默。 「好，今天不早了，最后一天，行吗？」 秦桉的情绪逐渐平静，他低了低头，妥协道。 「你回去吧，我今天......真的有事。」燕十三不敢再看秦桉，转过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秦桉抬起头看燕十三的背影，一直消失在渐渐虚化的雾气尽头，他都没有挪动步子。 燕十三走出去快三里路才停下，他走到一个老旧的居民楼后面，路上偶尔开过一两辆车，见不到半个人影。 特别冷，燕十三掏出面纸来擦鼻子，站在路边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边打着抖，他站了快十分钟，有个人终于从边上一条巷子里钻出来，燕十三冷冷撇了一眼，那人脸上被冻得发紫还在笑，正是刚刚在学校门口见到的那人。 苗伟，在函壁县跟燕十三是一个村的，比燕十三大了三岁。 「嘿嘿，小楠，你在等我吧？」 苗伟缩着身体走到燕十三跟前，粗鲁又不留情面地把燕十三从头打量到脚，眼睛斜着、里面是不屑又羡慕、揶揄又不甘：「你找到你亲生爹妈了？」 苗伟说话像卡着一口痰，听得燕十三噁心，燕十三面无表情：「你把见到我的事告诉燕卓他们了？」 苗伟笑了两声：「还是这么凶啊，你现在城里人了看不起我吗？看看，穿得这么好。」 说着苗伟伸手想去碰燕十三的衣服，燕十三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把手伸进口袋：「他们来找我了？」 苗伟放下手，点了点头：「养那么大一个儿子跑了，他们不急死了？还说要是这次真找到你了就给我一百块奖金呢！」 「所以他们要是找到了西陵，你就会带他们来找我？」燕十三面色越来越冷，声音也越来越低。 「啧......」苗伟朝燕十三自以为很熟地挤挤眼睛：「你给的钱要是能比他们多，我就不带他们找你。」 燕十三咬紧腮帮子：「你要多少？」 苗伟又打量了一下燕十三全身上下：「问你要一千块，不过分吧？」 他的笑里带着敲竹槓得逞的痴狂和对燕十三的妒恨，燕十三点点头：「不过分，你跟我回家拿。」 「好好好，还没去过城里人的家呢！」 苗伟兴奋地身体都站直了一些，燕十三冷眼看他，转身朝自己曾经去应聘过的那个烂尾建筑工地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从居民区走到公路、再走到厂区，兴奋的苗伟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还心情特别好地感慨：「你家住得真远啊，不过没有我们那时候去学校走的路那么远。」 燕十三眼中憎恶更加，他看了眼不远处一个很亮的小高层，伸手指了指：「我就住在那栋楼，我们从工地里走吧，不想绕路了。」 苗伟看着那栋高耸耀眼的楼眼睛都花了：「真好啊，你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他边嘟哝边跟着燕十三走进那个废弃工地，周围都是黄沙和被冻住的烂泥、还有一堆废弃的推车、铲子......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工地里，走了快三分之一，燕十三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面容在黑暗里模煳不清：「我系个鞋带，你先走，待会儿我跟上来。」 「行。」苗伟继续往前走，燕十三看了他一眼后弯下腰，盯着自己根本没有鞋带的鞋。 「砰！」 「啊！」 人体重重砸向地面的声音配合人的惨叫声，燕十三重新直起腰，往前走了三步不到，便走到那个工地专门用来和泥沙的浅坑边上，虽然浅但也有近三米，一层楼的高度。 「救命啊！」掉下去之后苗伟疯狂叫喊，燕十三蹲在坑边，看着那奋力往上跳却怎么都跳不上来的人，开口问：「燕卓和孙亚芳什么时候来？」 苗伟在坑底破口大骂，骂的话脏到燕十三想要捂住耳朵。 「你不好好说我是不会把你拉上来的。」燕十三打断他气势十足的骂街，苗伟不甘又只能服软：「昨天出发的，坐火车一天一夜到！要么明天要么后天！」 「你告诉他们在天一门口看到我的？」 燕十三继续确认细节。 第60页 「没！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苏巷里的小吃街！你能不能放我出来了？！这里面好他妈臭！」 「他们怎么联繫你？」燕十三依然没有动作，还是蹲着问。 「打我手机啊！还能怎么样？」苗伟已经气急败坏，方言都快飙出来了。 「手机扔上来，我给你买手机的钱。」燕十三丝毫没有被苗伟的态度打扰，冷静地说。 坑底的苗伟万分不想把手机扔上去，但燕十三似乎很有时间和耐心，安静地跟他耗着。 一分钟后，一款老式手机被气势汹汹地扔了上来，燕十三捡起来打开看里面的通话记录，确实有很多通是打给函壁县那边的。 燕十三把手机破坏之后扔了，拿了根棍子抵在冰冻后坚硬如铁的水泥土上，棍子的另一头杵进坑里，苗伟顺着棍子爬了上来。 「你个小杂种！」苗伟上来之后就想沖向燕十三揍他，刚沖了两步便看到燕十三手里握着一把冒着寒光的刀。燕十三的眼神也像被这冬夜冻住了，仿佛杀人如麻已经习惯，看得苗伟后背陡然升起丝丝寒意。 燕十三在地上丢了几张钱：「拿去买新手机吧，你在嘉荣纺织厂工作对吗？」 苗伟的棉袄里穿着那个纺织厂的工作服，燕十三眼神犀利，一眼便看清了。 「如果你再插手我的事我会去厂里举报你，说你在老家因为染了传染病才被赶出来的。」 燕十三不疾不徐地说。 「你这个混蛋！」苗伟脸色铁青却气势不足，他弯腰捡起那几张钞票愤愤不平地转身离开，等苗伟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燕十三才收了全身的力气，合上手里的弹簧刀。 「那是殷惑吗？」低徊的声音像是把冷空气撕开一道口子，倏然钻进燕十三耳中，燕十三吓得浑身寒毛竖起，他转过身，就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个很高的人，要不是出声了到现在燕十三都不会发现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站着了。 秦桉没见过殷惑，但在燕十三的描述里，殷惑该是他的朋友，而不是这样恨不得兵戎相见的敌人。 秦桉没有走动，他就站在那里，能把燕十三看得很清楚。 看他把人骗进坑里、看他熟练地威胁逼迫、看他潇洒地拔出刀。 「秦桉......」 不出十秒燕十三便看清了人，他呆呆地站着，手掌里的金属刀具冰到心底。 「是你函壁县的父母要来找你是吗？害怕被我知道，还是害怕会连累到我？」 秦桉把自己听来的信息整合归纳，再一经推测，便能很快梳理出燕十三的想法。 「都怕。」半晌，燕十三低声回答，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秦桉只听到「嗡嗡」两声，根本听不清。 「说什么？我没听清。」秦桉插兜朝燕十三走，燕十三有些垂头丧气，他不动声色地把刀塞进口袋里，手腕却被到了自己跟前的秦桉先一步抓住。 「藏什么，我都看到了。」秦桉无奈地说，他把燕十三的手抽出来，掰开他的手掌，把那刀握进自己手里。 燕十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刀易主，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怎么都觉得不得劲，下一秒，秦桉重新握住燕十三冰冷的手：「事情解决完了，可以回家了吗？」 燕十三抬眼看秦桉，他又回头看了眼那黑漆漆的、充满危险的废弃工地，还是朝秦桉摇头。 「他会跟踪我的。」 燕十三声音很小地说，尽管现在感觉不到那人在周围，但燕十三的预感强烈，苗伟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被这么一警告他也许只一时消停，但他已经知道了燕十三的学校，燕十三不能再被他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不为自己，为秦桉和外婆。 「那就让他跟。」秦桉眉眼间一闪而过凛然和狠戾，他同燕十三一起看向那漆黑的深夜：「我等着。」 可燕十三依然不敢跟秦桉回去，他小时候被打怕了，他甚至不愿意那几个人出现在秦桉面前，他不愿意秦桉看到像变态一样活着的一群人，他不愿意秦桉沾染到任何一点点关于那群人的东西。 「你就这么想把我排除在外吗？」秦桉看着燕十三的脸，面对这样固执的燕十三他有些无力、又有些好笑：「我在你眼里这么金贵脆弱？」 「不是......」燕十三不知道怎么跟秦桉解释：「你不是讨厌我那样吗？」 他突然反问秦桉，抬起头，眼神特别认真。 「哪样？」秦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讨厌燕十三了？ 「讨厌我拿刀、还讨厌我伤害别人，这几天我肯定都要这样防备他们，万一遇到了我一定会对他们动手的，就是个小流氓，你不是不喜欢这样吗？」 燕十三的话说得真诚又可怜，他永远记得秦桉帮他打民工的那天晚上，离开的时候对他冷漠又厌恶的眼神。 秦桉倒是愣住了，他没想到燕十三还记得，见燕十三还在肯定地看着自己，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把人握紧了，喉结慌张地动两下：「不是，我没有讨厌你那样，我当时只是......」 关键时刻舌头像是被冻住了，秦桉努力回忆自己当时的想法，好像是真的，失望、鄙夷？天吶这可不能说。 「我当时只是......」秦桉深吸一口气：「只是觉得你很帅，比我都帅，我很嫉妒，所以才那样。」 第61页 作者有话说： 39 第38章：哥哥抱抱 燕十三被这个回答弄得很懵，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被评价「帅」。 他陌生地看着秦桉，秦桉趁人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把他带离这个阴森的工地。 最终燕十三没能拗得过秦桉，同意跟他回湖滨壹号，但燕十三坚持两人分开走，他从湖滨壹号的侧门进去，秦桉从正门进去。进去后秦桉在家门口等了几分钟才看到燕十三从小路上走过来，上楼进房间之前秦桉突然拉住燕十三：「燕哥以后有耍帅的机会记得喊我一起。」 燕十三能听得出秦桉的言外之意，他垂下眼：「我才不想耍帅。」 「嗯，不耍帅更好。」秦桉捏了捏燕十三的腮帮子：「已经够帅了，不早了，去睡吧。」 秦桉朝自己房间走，燕十三依然踌躇地站在走廊上，他沉下心开口：「秦桉.....」 「刀还给我好吗？」燕十三双眼湿漉漉地盯着秦桉，他不习惯问秦桉要什么东西，但更不喜欢刀不在身边。 刀被秦桉放在口袋里，他伸手摸了一下刀，反问：「没有刀不行吗？」 燕十三诚恳地点头。 「好，我待会儿拿给你。」秦桉说完便转身进了房间，留下燕十三在走廊上显得不知所措，刀明明就在他身上，为什么要待会儿再给。 「笃笃笃、、、」敲门声很规律，燕十三已经躺好在床上背英语，他喊了声「进来」，秦桉明显已经洗好澡，穿着浴袍走进燕十三的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燕十三呆呆地抬着头，秦桉走到他跟前：「是不是没有刀就睡不着？」 燕十三点头：「刀......呢？」 「那试试我吧。」秦桉没回答燕十三的问题，而是兀自上了燕十三那虽然没有两米但也有一米八的床，燕十三下意识往角落里缩，秦桉正好得了个空，靠在床头看燕十三：「你不可能一直带着刀的，以后坐火车、坐飞机都需要安检，迟早要对这把刀脱敏。」 燕十三眨了眨眼：「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不是没有安全感吗？我靠你睡，把我当成安全感。」秦桉真诚地盯着燕十三的眼睛，燕十三却万分不情愿地撅起了嘴，眸中哀怨，秦桉无声地嘆了口气：「我保证，这次不会对你做什么。」 两人对峙了有五分钟燕十三才败下阵来，秦桉关了灯，在燕十三身边躺下，黑暗让人卸下防备也让人敞开心扉，秦桉侧身，看着燕十三的方向：「为什么一直带着刀？」 燕十三安静片刻才开口：「小时候经常会被打，莫名其妙地被打，有时候睡着了被从床上拉起来打，后来奶奶就帮我买了一把刀放在床头。」 秦桉心中骤缩：「那后来还被打吗？」 「嗯，一直到我逃出来。」燕十三说得很平静，但这平静底下不知有多少疼痛和伤痛堆积，秦桉在被窝里伸手，很快便碰到燕十三的腰，燕十三有些想躲，秦桉低声道：「别躲。」 燕十三不躲了，秦桉搂着他的腰把他按进自己怀里：「哥哥抱抱。」 燕十三的吐息全然打在秦桉锁骨处，胸膛相贴，燕十三的心跳远不如他表面来得平静，秦桉的手一下一下摩挲着燕十三的背，燕十三不再浑身紧绷，他把头埋在秦桉肩窝里闭上眼睛。 第二天上午的课上到一半秦桉突然被班主任叫了出去，一路上班主任缄默无声，一直到了校门口，秦桉看到校门口停了辆警车，两个警察模样的人严肃地站在一边，同样站着的还有同被班主任带出来的燕十三。 秦桉看了眼燕十三，燕十三和他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目光，警察和班主任打好招唿：「好，那两个孩子我们先带回所里调查了。」 两位班主任面色凝重地点头，一名警察看向秦桉：「走吧，上车。」 「出什么事了？」秦桉站着不动，眼带敌意。 那警察没什么耐心地咂嘴：「跟我们上车吧，到所里再跟你们说。」 秦桉看了眼燕十三，率先跨了一步走在燕十三的前面，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护着他。 「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啊别怕，配合调查。」那警察看这俩兄弟情深的模样有些好笑，替他们拉开车门：「请吧。」 「就是昨晚那个人？」秦桉转过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燕十三，燕十三满面忧容地点头，他看着警察：「他......他为什么会死了？」 那警察无语地嘆了口气：「我怎么知道？所以要调查啊，监控里看到你跟他有接触的是吧？你还有把刀？你个中学生带什么刀？」 九年后。 「你说他个高材生怎么随身带把刀啊？」乔楠把装着刺穿具庆庆胃部的刀的塑胶袋拍在桌上，刀上有暗沉的血迹，秦桉坐在会议室的最后抬眼：「这与案情无关，谁都可以带刀，你能不能讨论点有意义的事？」 这两天秦桉的情绪很不对劲，见谁怼谁，前两天具庆庆醒了之后秦桉甚至直接冲进监护病房把他揍了一顿，然后被关了半天的禁闭。 「这和案件无关吗？他带刀，能把犯人刺得那么准就说明他不是一般人，这不值得调查？」 秦桉咬了咬牙，他眼下一片乌青，也不知多少天没有睡觉了，他站起来，眼睛布满红血丝：「吕识三岁被拐卖，那家人渣把他从小打到大，十七岁才找到原生家庭，他带把刀自保怎么了？！」 第62页 说这段话的时候秦桉心里抽得疼，乔楠张了张嘴：「啊？这样啊......」 这些天秦桉的表现明显能看出来他和吕识相熟，如今吕识还在医院昏迷着，秦桉的情绪日益暴躁。 「那行......秦桉你在所里都四天四夜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等有了进展我们再告诉你。」 乔楠无奈又头疼地劝秦桉，秦桉朝门口走：「不用，郭尧，跟我接着去审具庆庆。」 郭尧听话地站起来，乔楠连忙阻拦：「不不，不用了！具庆庆吴未这边来就行！那个...秦桉...吕识的哥哥今天回来了，正好说想和我们这边见个面，要不你去？」 秦桉的脚步顿住，他回过头表情阴沉地确认：「吕莫沉？」 「对，就是他。」乔楠一看有戏，立刻把吕莫沉的联繫方式给了郭尧：「你们好好安抚受害人家属。」 吕莫沉早已恭候多时，市中心的天贸大厦就是他的资产，所以和秦桉等人约在天贸大厦见面，经过保安、秘书、特秘一层层的通报，秦桉总算见到了吕莫沉本人。 「果然是你，我就说撞名字的可能性不大。」 吕莫沉坐在秦桉对面，脸上带了些荒唐的笑，秦桉冷着脸：「你弟弟被袭击这件事我们警方会全力调查。」 「秦警官不用这么见外，你应该还记得我。」吕莫沉抿了口茶，秦桉爽快地点头：「记得。」 「所以我弟弟被袭击，和你应该脱不开关系，我没说错吧？」 要不是秦桉屡屡去找燕十三让具庆庆认为这个证人或许真的知道些什么，具庆庆或许还真不会找上门。 秦桉不说话，表示默认，面色发青，吕莫沉打中了他最悔恨的那一点，燕十三脱离了危险，身体却因为被注射了过量麻醉剂而会产生一系列副作用。 「所以那时候我就不贊成你们俩，现在也是，我想再说一次，麻烦不要再找我弟弟了，他的人生将会非常完美，但是你，带给他的除了伤害还有什么呢？」 吕莫沉的声音逐渐降低，也大约能感觉到他的微薄的怒意，秦桉紧紧握着拳，片刻后他开口：「请问受害人家属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先行离开。」 秦桉看了眼郭尧，搞不清楚状况的郭尧立刻掏出车钥匙，吕莫沉似乎是嘆了口气：「等吕识稳定之后我会把他送到国外，你最好一直是这种态度。」 秦桉起身朝外走，走了两步他又停住，转过身盯着吕莫沉：「他是个成年人，未成年没有补上的关心在他成年后再去补，你们未免太自欺欺人，有没有问过他想不想要这些？」 作者有话说： 40 第39章：或许是幻觉 吕莫沉盯着秦桉不说话，半晌他侧过头，对着站在门口的秘书道：「送客。」 秦桉没等吕莫沉那美艷的秘书开口便走了出去，郭尧在边上小心翼翼地追问：「秦总，你和吕识什么关系啊？」 电梯匀速下降着，秦桉盯着屏幕上快速跳动的数字，反问：「你觉得呢？」 郭尧作为一个大学没毕业就看完几千起情感纠纷案件报告的男孩，有个猜测唿之欲出，却不敢说出来。 「叮～」电梯到达一楼，秦桉率先走出去，同时开口：「就是你想的那样。」 留在电梯里的郭尧着实呆了两秒，抓紧时间咋了下舌才跑出去，整理好表情给秦桉开车。 燕十三在一个星期后才醒来，等全国最好的医生给他做完全身各方面检查、又观察了三天之后警方才得以进行问询。 「吕识，警察来了。」吕莫沉给燕十三找的一小时两千块的护工阿姨提醒他，燕十三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护工阿姨早在病床边放好了两张椅子，把一切安排妥当才开了门让警察进来。 燕十三眼里有不浓烈的期待，等两位警察进来之后恢復了平静，谁也没有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 「吕识你好点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郭尧率先走进来，坐在靠着燕十三的那把椅子上，关切地问。 燕十三眉头舒展开来：「好很多了。」 郭尧点点头，转头对边上刚落座的吴未道：「那我们开始吧。」 吴未「嗯」了一声，打开录音笔：「吕识，男，25岁，东辰大学法学系研二学生，于12月3日晚上22点受到袭击，对吗？」 燕十三点了下头，吴未提醒：「要说话。」 「是的。」燕十三很配合。 「那个人你认识吗？」吴未继续问。 「不认识。」 「你能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燕十三抿了抿嘴，他现在大脑其实还有些混沌，细节不太能记清，只能说个大致：「我刚刚挂断和秦桉的通话，门就被敲响了。」 「打断一下，你说的是秦队？」吴未表情严凛，燕十三点点头。 「他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燕十三摇头：「他没说什么，就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在宿舍。」吴未低头记录，这个和秦桉说的没有出入：「继续。」 「我去开门，那个人站在门口，表情很...诡异，他问我，是不是吕识，边问边往宿舍里走。 我说是，我感觉他不安好心。」 「你怎么感觉到的？」吴未再次打断，狐疑地看着燕十三，燕十三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苍白：「我就是能感觉出来，我感觉到他想要伤害我，他的语气、态度和动作，都让我不安，然后我把刀拿了出来。」 第63页 燕十三的目光飘向病房的白墙，有些迷茫无力：「但我.....因为很久没有碰刀了，所以动作比较迟缓，被他发现了，我知道他手里捏着东西，我以为也是刀，没有想到是针管，他把针管朝我脖子上扎，拉着我想要把我从窗户里推下去，我拽住他，带着他一起掉了下去，掉下去之后我发现我已经被扎了针，我浑身都有点麻，但我知道他的方向，我不想让他跑掉，就爬过去，用刀扎了他。」 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燕十三宿舍里没有血迹，吴未和郭尧听得着实有些目瞪口呆，他们无法想像这个吕识在被扎了那么一剂麻醉药之后还能爬过去扎具庆庆。 「嗯好。」吴未收拾了下自己对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高材生的佩服，他收掉自己的本子：「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燕十三看向郭尧：「我想问一下，秦桉呢？」 病房内倏然陷入死寂，郭尧下意识避开燕十三的目光：「我们秦队去调查案子了，最近很忙。」 吴未看了眼紧张的郭尧：「我这还录着呢你这么撒谎好吗？」 燕十三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郭尧被他看得羞愧地低下头，吴未将录音按停：「跟你说也没事，秦队在具庆庆住院之后去袭击了他，我们队长觉得他不适合来问询你；还有一个原因...是你的家人向我们提交申请，说希望秦队不再与你接触。」 燕十三张了张嘴，吴未利落地起身：「希望你好好养病，如果之后有新想起来的事可以联繫我们。」 郭尧跟着吴未站起来，脸色有些尴尬：「那个...吕识，我们走了啊。」 燕十三坐在床上，呆呆地目送两个警察离开了病房，特护阿姨很有眼色地走过来收了椅子，问燕十三需不需要喝水，燕十三嘴唇有点干，但他还是摇摇头，其实他全身上下都有点干，像是被抽光了水分扔到了沙漠里，毫无生机。 「他怎么样？」 秦桉坐在驾驶室，从后视镜看两个刚坐上车的下属。 「情绪稳定、状态良好，住的是最高级的病房，从病房门口到住院部楼下六个保镖轮流守着，吕莫沉是有钱哈。」 吴未开玩笑道，郭尧拽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说了，吴未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郭尧，下一秒就对上后视镜里秦桉冰冷的眼神。 「录音给我。」秦桉命令。 吴未把录音笔拿出来递给秦桉，秦桉没有发动车子，只安静地按了播放按钮听，听到「很久没有碰刀了」秦桉的心勐地抽痛，他按停了录音，将录音笔扔给吴未，盯着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半晌，他回头看着两名下属：「你们先回队里，我有点事。」 郭尧连声劝阻：「秦队你如果......又要被关禁闭的......」 秦桉没理郭尧，他沉默着下了车，今天没穿警服，所以从口袋里掏了盒烟出来，抽了一根打上火叼在唇间，不知道在看什么。 郭尧和吴未摇下窗户担忧地看着秦桉，秦桉看了他俩一眼：「回去吧，我不会做什么。」 两人不信，但也劝不走秦桉，只能提心弔胆地走了。 三根烟焚完，等味道散了之后秦桉转头朝医院里走去。 前阵子他来处理一桩医患纠纷案，所以认识了一名女医生，叫梅友，名字很好记，秦桉给她发了条信息，她说此刻自己正在医院，让秦桉去皮肤科找她，那女医生也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看到秦桉后很快出来了，秦桉向她说明来意，梅友却有些犹豫。 「吕家的人我知道，我...我一皮肤科的，怎么接触他啊？」 燕十三那里不仅那几个保镖，还有时刻盯着他的特护，除了专门的医生护士，其他人要见他必须提前和吕莫沉那边打招唿。 「拜託。」秦桉直直盯着那女医生，女医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唿吸有些热，点点头：「好...好吧，我试试看，你要给他什么？」 秦桉让梅友拿了张纸给他，他趴在医院走廊的墙上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折好之后给了梅友：「谢谢。」 梅友笑了下，她走回办公室去取了一些检查要用的工具，在秦桉的目送下走向住院部。 燕十三听到外面有点细碎的声音，特护独有的嗓子似乎在确认着什么，过了会儿病房里间的门开了，一个这些天从未见过的女医生走了进来，推车上是一些海绵、药水之类的东西。 「吕识你好，我是皮肤科的梅友，我来检查一下你的脖子。」 梅友长得很可爱，所以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燕十三看了眼后面表情有些踌躇的特护，才朝着梅友点头：「好。」 梅友检查得很仔细，被扎麻醉剂的那块皮肤还微微发着青，周围的皮肤眼色有些黯，梅友拿了一瓶药膏递到燕十三手里。 燕十三顿了顿，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接过那管药膏：「谢谢。」 「有空就在伤口处涂药膏，没有次数要求，想起来就涂。」 梅友沖燕十三笑了下，推着车转身离开，燕十三坐在床上，手里握着那管很小的药膏，和药膏下折成很小一块的纸张，刚刚梅友递给他药膏的时候用力捏了下他的手，似乎在提醒他那张与药膏无关的纸。 等房间里没有别人，燕十三靠在枕头上侧着身子打开那张似乎从那里随便撕下来的纸，上面用原子笔写着： 「我会在康復中心呆到十二点，如果可以，想见你一面。 第64页 很想你、很想抱你。」 字迹清越力透纸背，燕十三瞬间模煳了眼眶。字迹是无数个夜里出现在燕十三试卷上、练习题上的那个，只是力道更大、字体更加嶙峋。 燕十三把那张纸按在胸口，侧着身体朝着窗外微微发抖，他用力调整唿吸，可是依然无法抑制，他忍不住流眼泪，无意识地心里发酸。 「我想出去走走。」 吃完晚餐，燕十三看向房间里那把几乎用不上的轮椅，特护惊讶地看着燕十三，燕十三道：「我吃得有点想吐，想唿吸一下新鲜空气。」 其实医生也建议让燕十三要多走动，特护看了看时间还不算晚，便点点头同意了，燕十三被扶着站起来，抓住轮椅的两个握把，慢慢走出了病房，他不是没出去过，做检查都得出去，但没有任何一次是主动的，特护甚至觉得这人像个木偶，说什么是什么，没有任何主观想法。 燕十三边上跟着特护，后面跟着两个保镖，兴师动众得宛如扫街，从住院部走到康復中心不过五分钟，这时候晚餐时间，康復中心的人不算多，燕十三停在门口，放眼望去，都是穿着病服在费力锻鍊的病人，他转头看了眼特护：「阿姨，我能练什么项目？」 特护贵有贵的道理，她迅速找到医生建议燕十三练习的康復项目，带着燕十三到了那个锻鍊反应速度的器械边上：「这个，你练习吧。」 燕十三站在那器械边上，却依然没有看到应该出现的人，他抬起头，一个棍子已经落下，燕十三没能接住，特护在边上强调：「要集中注意力，让思维动起来。」 燕十三抿了抿嘴，下意识伸出手，迅速接住了下一根掉下来的棍子，特护激动地鼓掌鼓励他，燕十三嘆了口气，突然感受到好几束视线。 有因为特护的欢唿声看过来的，还有隐隐坠坠看过来的，燕十三觉得心中一软，下一根棍子他没有接住，只转头看向右边。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的病号服那么不合身，似乎偷了小孩的衣服来穿一样，燕十三没忍住笑了下，他触到那人的视线，笑却又顿住，丝丝笑意停在嘴角酿成苦涩，燕十三抓紧手里的棍子，低下头，眼眶又红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哭。 秦桉深邃专注的眼眸还盯着燕十三，两人的视线隔着各种声音和人来人往在空中相碰，像黑巧克力在阳光下被晒化，坚硬不再，柔软中是交织的苦涩和甜蜜。 燕十三再抬起头，那穿着不合身病号服的人却消失了，他有些慌张地环顾四周，面前的棍子一根根落下，根本没有去接的欲望。 「吕识你怎么了？」特护髮觉了燕十三的异常，燕十三没有回应，他只在不大的康復中心一寸一寸寻找着，老人、小孩、孕妇......却再也看不到一个高个的男人。 面前的器械重复了一轮又一轮的治疗手段，燕十三一个都没再接，一直到十分钟后，他失落地重新握住轮椅：「回去吧。」 其实他不知道刚刚是不是幻觉，毕竟只看见了十秒不到，十秒，不够一个人消失的。 燕十三紧紧握着纸条，他想，半夜再争取出来一次。 回到病房的时候天已黑了，燕十三让特护不用再照顾他，可以出去休息了，特护给燕十三打点好一切便离开了。 窗帘没有拉上，燕十三盯着窗外皎洁明亮的月亮发着呆，他把纸条拿出来，透着月亮的冷光，也能看清那几个写得很用力的字，像是被刻在了月光里：「很想你，很想抱你。」 下一秒，燕十三倏觉有什么迅速靠近，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整个人就被抱住，微凉的皮肤碰着燕十三的脸，燕十三惊魂未定，他用力唿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是我。」低沉沙哑的声音闷闷响起，有些微喘，带一丝恶作剧的笑和终于将人抱住的酣畅，燕十三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和秦桉对视。 这天晚上的月光特别亮，亮得燕十三觉得自己在秦桉眼睛里看到了星星。 作者有话说： 41 第40章：自由落体 下一秒，燕十三伸出双手勐地将秦桉抱住，他的身体轻颤，几乎想把秦桉揉进自己身体里，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他疯狂地想要秦桉，想要秦桉爱自己。 秦桉侧过头，亲吻燕十三的脸颊，从脸颊一点一点移动到唇角，秦桉拨开燕十三额间的碎发和他在夜色下对视，互相眼中之后对彼此的浓烈情感，秦桉低下头，吻住了燕十三的嘴唇，这个吻百转千回，唇齿间无数敏感的神经末梢把每一份心动和颤慄传递到四肢百骸，燕十三被秦桉吻得落了泪，他好像不难过了，好像全身都泡在柔软的云朵里，他在秦桉的吻里找到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夜里的云将月亮遮住又飘走，房间里只有两个浅浅相依的唿吸声，不曾有人出声，似乎那么靠着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需要了。 燕十三很快在秦桉怀里睡着了，他睡觉不是很安稳，身体****的，四五点的时候燕十三感觉有个很低的声音在耳边叫他，喊他「十三」，像是回到多年前，生活里只有秦桉、只有两个人的那时候。 燕十三微微睁开眼，秦桉蹲在床头笑着看他：「我要走了，不能被他们发现。」 燕十三顿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从床上坐起来，抬头看了眼门口，脸上有些担忧：「他们在门口，怎么办？」 第65页 秦桉朝他笑了下，似乎揉不够燕十三的头，他起身弯腰抱住瘦弱的燕十三，揉揉他的头：「我有办法的。」 燕十三所在的九楼窗户没有安防盗网，看到秦桉推开那透明玻璃的时候燕十三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不行！」 秦桉朝他安慰一笑：「没关系，我昨天就是这么来的。」 昨天在燕十三的保镖注意力都在康復中心的时候秦桉迅速到了住院部八楼，燕十三楼下的一个房间暂时没有人住，秦桉很轻易便从八楼爬到了九楼。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燕十三病房的窗户是从里面上锁的，秦桉站在外墙支撑上稍微费了点功夫用一只手把整个窗户卸下来才得以进去，进去后又给装上了。 「昨天......」燕十三一直以为秦桉是走门进来的，秦桉爬上窗台：「不然你在这儿看着我，看我怎么爬的，好不好？」 燕十三脸色发白，秦桉笃定而自信的模样让他捨不得阻止，他从床上爬起来，站到窗边，秦桉的双脚已经踩在了外墙上，燕十三的一颗心悬在空中，手不自觉想要去拉秦桉，秦桉只剩下双手攀在窗台上，脚去推开八楼的窗户，等窗户开得差不多了，秦桉抬头沖燕十三一笑，双手突然松开九楼窗台，整个人以自由落体的方式向下落去。 燕十三唿吸一窒，张开嘴却发现叫不出来，紧张得双腿发软，不到一秒，秦桉精准地攀住八楼的窗台，燕十三那一颗摇摇欲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秦桉很快爬进八楼病房，燕十三从墙边慢慢瘫软坐在地上，心跳也像在做自由落体运动，完全不受控。 秦桉太过分了，他想，下一次他见到秦桉一定不会理他，生他的气，要让他意识到错误。 作者有话说： 42 第41章：作为吕识的自觉 燕十三出院那天回的翡翠四季，没回学校，家里其实有他的房间，只是他一年住不到一个月，这些天吕莫沉也在东辰，不和家人住在一起，但也偶尔回来。 这天保姆在家里张罗了一顿晚饭，所有人都回家吃饭，包括吕思岚。 吕思岚回来的时候是燕十三去开的门，燕十三住院期间全家上下只有她没有去过医院，此刻看到没事人一样的燕十三，狠狠翻了个白眼，肩膀擦着燕十三就走了进去。燕十三把门关上，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吕思岚。 吕莫沉在快要开饭的时候才到家，等他到了全家人才得以开饭，等吃得差不多了吕莫沉搁下筷子，看了眼吕之清，又看了眼似乎在走神的燕十三，开口：「我打算让吕识出国休养一阵子。」 燕十三回过神，反应不过来：「什么？」 吕之清不是很惊讶，他喝了口水：「也好。」 燕十三看向吕莫沉：「哥......」 吕莫沉朝他点了下头：「还是之前的c国怎么样？你比较熟悉。」 燕十三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吕思岚冷冷一笑，笑中带着嘲讽：「出去了可别回来了。」 「思岚。」吕莫沉声音含着警告，吕思岚是怕这个哥哥的，忿忿地看了眼燕十三没再说话了，燕十三却一直愣了快三分钟，等吕莫沉和吕之清都聊到让燕十三在c国做些什么工作的时候他才鼓起勇气：「我不出国。」 其余三人同时看过来。 「我身体已经好了，而且论文快完成了，我不想这个时候把学业搁置。」 燕十三把自己能想到的原因都说了，语气有些可怜。 「我会和你的导师打招唿，到时候你们远程联繫就行。」吕之清的话里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饭桌的气氛剎时凝重，燕十三垂下眼，声音比刚刚小了些：「我不想出国。」 吕莫沉看了眼燕十三：「抛开学业的原因，是什么别的因素导致你不想出去？」 燕十三不说话，手紧紧捏着筷子，唿吸变得绵长。 「因为秦桉？」 吕莫沉的话掷地有声，吕思岚本来是在边上看戏，秦桉这个名字她有印象，但印象不深，好好琢磨了一下才想起是那个警察，便念叨了一句：「和那个警察有什么关系？」 吕之清看了眼吕思岚：「思岚，吃完了就去房间里休息，爸爸和哥哥们有事要说。」 吕思岚特别想听，但她最近和同学们去赌博，刚输了几十万让吕莫沉给擦的屁股，所以此刻他们的话不敢不听。 等吕思岚进房间后吕之清才嘆了口气：「这个秦桉，是不是你在西陵认识的那个男孩？」 燕十三抿了抿嘴：「和秦桉无关，我不想出国。」 但吕之清根本不听燕十三解释：「这次你发生危险就是因为他，不说你们俩都是男的，他的工作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是不是会牵扯到我们家里人，这件事你考虑过没有？而且他爸的事，当时举国轰动，你不是不知道吧？」 吕莫沉看着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又看了眼低着头不说话的弟弟，总结陈词：「你这几天在家里呆着好好想想，等你想明白了联繫我，你要有作为吕识的自觉，你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燕十三了，知道吗？」 比起吕之清，吕莫沉给燕十三加上了现实的枷锁，这些年来他对燕十三做的所有事都能整理成一本《吕识行为规范指南》。 燕十三抬起头看着吕莫沉，说了他这辈子第一次顶撞吕莫沉的话：「那你有作为吕莫沉的自觉吗？」 第66页 吕之清皱起眉：「吕识你说什么呢？」 吕莫沉和燕十三对视，他没有说话，意外也觉得有趣，燕十三难得不听话，不仅不听话，还话里有话地威胁他。 这顿饭最终不欢而散，吕之清的态度清晰，他不贊成燕十三和秦桉有任何瓜葛，无法商量。而吕莫沉难得多说了两句话，在他准备走，燕十三送他下楼的时候。 「我很有做吕莫沉的自觉，外面的关系从来不带到家里。」 吕莫沉盯着电梯镜面上的燕十三，眉眼带笑，似乎在开玩笑。 燕十三面无表情：「所以呢？」 「我拎得清，但你，从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拎不清的。」 吕莫沉是当年去接燕十三回家的人，他几乎一眼就能断定，燕十三和秦桉有事儿，而且不是简单的，靠时间能摆平的事。 「你拎得清就不会那样对殷惑了。」燕十三眼中带了些无力的憎恶，在他过去的认知里，吕莫沉几乎就是完美，什么都好，但在他发现吕莫沉和殷惑有关系时，他渐渐察觉，吕莫沉只是过于会伪装了。 「这不用你管，我可以跟你保证，殷惑影响不了我的家庭、事业，你能跟我保证，秦桉也能这样吗？」 吕莫沉说得轻易，仿佛殷惑于他只是一个玩物。 「那殷惑呢？殷惑的家庭、事业，你能保证不被你影响吗？」 燕十三深埋心底的耿耿于怀终于说了出来，此刻电梯到了一楼，大厅里虽然有暖气但也有寒意埋伏，吕莫沉眯了眯眼，他盯着燕十三：「你就送到这儿吧。」 燕十三站着不动，他当年被送出国，在c国一住就是两年，美其名曰训练他的英语，实则吕思岚一看到他就发疯，家里只能把他暂时先送到吕思岚看不见的地方。 吕莫沉的研究生和博士都是在c国读的，但对这个半路弟弟十分冷淡，一个月能见他一次已经很好。 半年后燕十三知道殷惑也被吕莫沉带到c国了，殷惑是吕莫沉的远方表弟，也就是比燕十三大了几个月的表哥。燕十三疑惑为什么殷惑要住在吕莫沉那里，但他从没问出口，只是经常去找殷惑玩。 直到有一次殷惑先答应了他，在他已经到了门口的时候殷惑突然又说临时有事，但燕十三是看着吕莫沉进去了的，他有吕莫沉家的密码，输密码进去之后客厅空无一人，上了楼只听到一些细碎难耐断断续续的喊叫和呻.吟，燕十三几乎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对这件事不陌生，过去秦桉和他做过。 但燕十三依然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作为表哥的吕莫沉，会对殷惑做这件事，他甚至觉得殷惑不是自愿的，当时燕十三脑子一热就冲进了房间，让吕莫沉放开殷惑；吕莫沉反应很快地拿了毯子将殷惑整个罩住，自己从殷惑身体里抽出来，厉色让燕十三滚出去。 燕十三不依，他想把殷惑救出去，可殷惑却面红耳赤地探出头来，眼里含着泪水，祈求燕十三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燕十三震惊地离开了房间，在一楼客厅坐着，半小时后吕莫沉下来了，不见殷惑的人影，吕莫沉告诉燕十三，这是殷惑自愿的，让他不要再多管闲事。 后来燕十三问过殷惑，殷惑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自觉就沦陷了，吕莫沉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吕莫沉一直让殷惑念书，年復一年，也不让殷惑回国，他交了一个又一个公开的女朋友，可殷惑依然和他保持着关系，除了燕十三，依然没有任何人知道。 燕十三咬着唇看吕莫沉离开，他知道吕莫沉的心又冷又硬，却还是为殷惑感到心酸难过。 凌晨三点，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温度接近零下十度，刑警大队里依然亮着灯，整个大队氛围低迷、低迷里是躲不开的凝重。 秦桉盯着面前一沓照片，眼睛一眨不眨，乔楠语气气急败坏，声音几乎冲破屋顶：「他们这是在示威！在警告我们不要再查下去！这群狗娘养的！」 秦桉冷静地将照片一张一张拨开，照片里的具庆庆瞳孔放大、面色惨白，脸上血迹斑斑、身上被砍了十多刀，每一刀都砍在最明显的地方，明明一刀就能致命，却非要砍这么多下，死相惨烈。 他死在监护病房里，两名看护警察被打晕、一名护士至今昏迷。 「市里调人下来了，明天过来和我们这边成立专案组，我、小郭、小吴和他们接洽，你带着其他人去负责其他所有案子。」 秦桉道，乔楠咬了咬牙：「只能这样了，具庆庆的尸体送去尸检了吗？」 秦桉点头：「在做。」 「和这个案子涉及到的所有人必须保护好，我们不能再让这样的事件发生。」乔楠继续道。 说到这里秦桉皱了下眉，他此刻万分后悔这个案子牵扯到了燕十三，燕十三今天出院，他却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去看他，秦桉安慰自己，好歹吕莫沉给燕十三安排的那些保镖不仅防自己，还防其他有危险的人。 「秦总，那个吕识他！」郭尧「砰」地推开秦桉办公室的门，秦桉下一秒勐然站起：「吕识怎么了？！」 秦桉迅速冲到郭尧面前，整个人濒临爆发，表情是郭尧从未见过的恐怖：「他怎么了？！」 「秦桉。」另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秦桉头脑充血地看过去，燕十三穿着到脚的大衣，围着很厚很大的灰色围巾，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但那双灵动漂亮的眼睛足够秦桉辨认出他。 第67页 秦桉呆滞地盯着出现在门口的燕十三，郭尧咽咽口水，把没说完的话说出来：「他...他来了...」 作者有话说： 43 第42章：听话 「你怎么来了？」 秦桉快步走到燕十三跟前，看他一身寒意，拉着他的胳膊朝平时值班警察的休息室走去，乔楠在后面扯嗓子嚷嚷：「还谈不谈？你哪儿去啊？」 秦桉回头沖乔楠喊了句：「不早了，我要休息！」 乔楠在后面吹鬍子瞪眼，用眼神询问郭尧怎么回事，郭尧下意识避开乔楠的目光，转身走了出去：「哎常乐婷啊，你夜宵到了没？」 ......乔楠站在办公室里皱着眉，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刑警大队的警员休息室一共有两个，有一个门被关紧，估计有人在里面休息，秦桉带着燕十三进了另一个，进去后关好门，给燕十三倒了杯水。 燕十三双手捂着杯子喝完一杯水，把围巾扯开了一点，睁着湿漉漉的双眼盯着秦桉。 直到此刻秦桉依然觉得不真实，八年来魂牵梦萦的那个人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特别像做梦。 秦桉搂住燕十三，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含煳着问：「怎么这么晚来找我？」 燕十三抬起头看秦桉，语气平静里带着些亲昵：「睡不着......」 秦桉伸手拨开燕十三的围巾，低下头吻他，燕十三闭上眼，被秦桉吻得浑身紧缩睫毛乱颤。 「你好会接吻。」 吻后燕十三语气中带了些揶揄的意味，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含一丝秦桉很轻易就读出来的琢磨，似乎在想秦桉这些年是怎么练的。 「找了很多人练习。」秦桉声音低绵地逗燕十三，燕十三眨了眨眼，表情紧张起来，秦桉继续说：「亲了那么多人，还是觉得你最好亲，嘴巴最软。」 秦桉低头看着燕十三的嘴唇，伸出手指去触摸那绵绵的柔软，燕十三游移不定的眸子暴露了他对秦桉话语的不确定和惊疑。 「谈了......很多个？」燕十三的声音压在嗓子里，眼睛里写着委屈。他们见面之后其实还没能好好坐下来聊一聊分开的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而自己对于秦桉有愧，所以不敢先提。 秦桉盯着他：「要是谈了呢？」 燕十三垂下眼：「那......那现在呢？」 纵然他心中酸涩如种满了柠檬树，但还是只能嚅嗫着接受秦桉八年里和别人在一起过的现实，因为是他先走的。 「现在单身，有人要跟我谈恋爱吗？」 秦桉眼底含着笑，见燕十三这幅模样自己本想见好就收，可忍不住继续逗他。 燕十三鼓了鼓嘴，眼尾有些红，但还是死死憋住，他点点头：「嗯，有。」 「谁？」秦桉一颗冰硬的心像在被锥子一下一下凿着，疼却发着软，他微微凑近燕十三：「谁想跟我谈恋爱？」 「我。」燕十三嘴唇微微嘟着，一半在难受一半在害羞，也不敢看秦桉的眼睛，像屠宰场等待宣判命运的老黄牛，是继续回去耕地还是被杀掉做成牛肉干。 秦桉沉默着盯着燕十三，燕十三伸出手，讨好地拉住秦桉的手腕，抬起头看他：「好吗？」 「是因为受不了家人才想到我的吗？」秦桉也握住燕十三的手，冷静地问他。 燕十三沖秦桉急切地摇头：「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在想，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不敢主动找你。」 秦桉不说话了，他觉得心脏变成一只气球，燕十三的话像打进去的空气，再继续的话可能要爆炸了。 「要我怎么做？」燕十三眼睛红了彻底，看秦桉迟迟没有表态他真的开始慌了，周身的血也有些凉，说话语气变得小心翼翼。 「听话。」终于，秦桉开口，燕十三茫然地看着他，不懂秦桉的意思，秦桉将燕十三的手握紧：「要我原谅你的话，就听我的话。」 燕十三张了张嘴，他只顿了两秒便连连点头：「好。」 「现在，脱裤子。」秦桉开口，发布了第一个命令，语气武断专横，听到这话的燕十三错愕地盯着他，秦桉走到门边把门反锁，转过头看燕十三：「不听话了吗？」 此刻想要秦桉原谅的燕十三勾起了秦桉深埋心底的恨意，他永远记得那个夕阳赤血的下午，外婆在抢救室命悬一线，燕十三却只给了他一条简讯，说哥哥要带他走了。 秦桉当时如困兽般穷途末路，他没办法让在抢救室的外婆孤身一人，可他也做不到看着燕十三离开不管不顾。 明明他刚刚得知高考成绩，考了市状元，明明前几个小时所有人都在为他庆祝，燕十三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听他所有的快乐和难过，毫无怨言。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桉坐在医院走廊里把嘴巴咬出血，抢救室的门被打开，外婆蒙着白布被推出来；回到家，空无一人，像是从未有人住过。 一瞬间，他秦桉什么都没了。 秦桉那阵子对燕十三的恨像是野蛮生长的爬山虎，很短的时间内就滋生得漫天遍野。 他压根不像个市状元，像个落魄到了极点的落榜生。 「我不强迫你。」秦桉眼底闪着寒光，那些深入骨髓的伤害一旦被想起就无法轻易抹掉，他透过长大了的燕十三，看到少年时的那个早上，笑嘻嘻跟他说要去找哥哥的燕十三。 第68页 燕十三感受到了秦桉的情绪，他用力摇了两下头，先踮起脚亲了一下秦桉的嘴唇，再把外套脱掉，然后认真地低下头，去脱身上每一件累赘的衣物。 秦桉定定地看着，心中阵阵刺痛，燕十三脱到只剩一件衬衫和内裤，然后他蹲下来，去扯秦桉的皮带。 「接下来的内容直接去搜索微博@家里有十七亩田；或者去微博@木氓生，发私信「车管所」」 作者有话说： 44 第43章：是你记错不是我失忆 休息室里暖气开得很足，最后燕十三浑身瘫软地挂在秦桉身上，秦桉用大衣包着他抱去床上，燕十三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动一下。隔着窗帘可以看到天色已渐渐亮起，燕十三脸颊微红，身体有些发烫。 秦桉控制不住，他明明是心疼他、喜欢他的，可看到燕十三可怜巴巴地跟自己求饶、向自己表达爱意、让自己原谅，使秦桉不可避免地回到从前，他想过一直不原谅燕十三，就算再见到他也不要心软。 可是再见到的时候，秦桉觉得自己特别没用，狂喜早就压过了细枝末节的恨。 可燕十三偏偏要把这恨勾出来，他深夜来找自己，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说，只是来找自己，像少年时百无聊赖地等自己下课，牵一条狗在学校门口坐一晚上那样。 秦桉的信心和冷静几乎瞬间被击溃，他无缘无故地走又无缘无故地来，带着让秦桉无法拒绝的乖巧和听话。 秦桉其实不满的是自己，防线轻易崩溃的自己、无法拒绝燕十三的自己。 秦桉出去后拿了这个休息室的钥匙，把门反锁，只有从里面才能开得开，这几天被这个连环杀人案弄得他不放心燕十三单独回学校，把他放在自己身边才安心。 早上秦桉出去买了早餐，队里只有几个值班警察，昨晚大家都熬夜到很晚，八点也没几个人来上班，秦桉给值班警察分了早餐之后便又进了休息室，手里还有一个印着药店logo的塑胶袋。 「靠......秦队......」小警察交头接耳，边啃包子边互相传递暧昧的眼神：「是不是啊，你昨天真的听到声音了？」 「听到了！靠这豆浆好烫！」男警察把豆浆放下，描述地绘声绘色：「我去敲门的时候秦队特别凶！然后那男孩儿，就叫了一声，我靠我从公安大学出来的我听力不要太好啊！」 「啧啧......」几个刚毕业一两年的小警察满脸刺激激动，这时候乔楠从大门走进来，看着这几人中了邪一样笑，皱眉问了句：「干嘛呢？」 小警察们立刻端坐着吃早餐，乔楠走到他们面前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秦桉来没？」 值班警察们指指休息室的方向，表情讳莫如深又透着无法言说的刺激。 乔楠白了他们一眼朝休息室走去，其中一间关着门，乔楠在门口敲了两下：「秦桉？」 等了半分钟门从里面被打开，秦桉站在门口：「怎么了？」 乔楠朝门里看了眼，就见那单人床上的被子拱着，人被盖得严严实实：「你把昨儿那男孩儿留宿了？」 乔楠的语气有些莫名其妙，秦桉往边上挪了一步，语气冷淡：「不行么？」 刑警大队行为规范上倒确实没有这么一条，乔楠被哽住，他抿了抿嘴：「大早上火气这么重？你快点，我有事跟你商量。」 秦桉点了下头，转身进了房间，「砰」又把门关上。 燕十三半梦半醒地被秦桉扶着吃退烧药，他特别口渴，拉着秦桉的手臂问他要水喝，秦桉扶着人，燕十三咕咚咕咚喝下去一整杯水，因为姿势的原因水液顺着燕十三的下巴留到脖子、再往下流，秦桉拿了纸按到燕十三胸口，燕十三抬眼愣愣地盯着秦桉，秦桉一怔：「帮你擦水......」 燕十三似乎没听懂，但也不妨碍他继续喝水，他烧得有点严重，身上也痛，可是不愿意去医院，只想靠着秦桉。 「那你上午在这里睡觉，我去工作，中午还发烧的话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秦桉蹲在床边看着昏昏欲睡的燕十三，燕十三点点头，放开握着秦桉手腕的手，自己很乖地钻进被窝，秦桉看得心里酸涩，又出去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才离开。 「你那朋友怎么回事？是没地方住了？」 乔楠说正事之前先八卦，秦桉沉着脸看他：「你有什么事赶紧说。」明显是不打算回答乔楠的意思。 乔楠啧了一声：「行，这个案子一开始还没那么棘手，杀害曹方和鲁彩芳的兇手基本可以断定是具庆庆，他袭击吕识的方式和曹方的死亡原因一模一样。」 秦桉抬眼：「鲁彩芳确定不了，具庆庆有不在场证据。」 「但是在他从他和鲁彩芳的简讯来往中，他就是那个承诺帮鲁彩芳买房的人。」 秦桉的手一顿：「鲁彩芳的电话记录我们不是都排查了一遍么？」 「连夜做出来的。」乔楠把边上一份资料拿到秦桉面前：「鲁彩芳还有个我们不知道的号码。」 秦桉拿过那份资料打开看，里面的对话记录已经可以完全确定鲁彩芳和具庆庆之间有私情。 得，还是个狗血的八点档。 「警官，院长一死我们医院都关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您也知道我整天不在医院里呆着。」 高鑫再次被叫来配合调查，他这些天憔悴了许多，大概因为具庆庆出事之后医院的工作任务都压到了他身上。 第69页 「你们医院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仇杀了，我们也无法断定有没有下一个，这明显是怕有些东西被说出来，具庆庆怕曹方和鲁彩芳说出来，藏在暗处的人怕具庆庆说出来，这事儿和你们医院有关，你能说什么都不知道？」 秦桉坐在高鑫对面转着笔，时不时抬头去看墙上的时钟。 高鑫一脸颓废：「警官，您说，我这是犯太岁了吧，我还报了春节欧洲十日游的团票呢，这下都去不了了。」 秦桉没耐心听高鑫掰扯，他嘆了口气：「反正我们有你在鲁彩芳死的那天的录像视频，你也算嫌疑人之一，现在具庆庆死了，这一下子三条命案压下来，拘留我也能给你申请到三十天。」 高鑫目瞪口呆：「可...可我没杀人啊......」 秦桉勾唇：「杀没杀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们看证据，现在你不配合，我们只能强行让你配合了。」 秦桉今天审高鑫的态度有些暴躁，等高鑫一脸委屈地几乎要捂脸哭的时候秦桉站起来走了出去，让门口的郭尧继续审。 「怎么具庆庆死了他就不愿意被关了？之前不还是哭着闹着要被拘留，申请我们保护的么？」 秦桉点了根烟站在吴未边上看监视器，高鑫还在声泪俱下地说自己不知道。 「也就是说，之前他是担心具庆庆要杀他？现在具庆庆死了他不怕了？」 吴未顺着秦桉的话推测，秦桉拿出口中的烟：「当时他不知道谁杀的曹方和鲁彩芳，只是被曹方警告过，要当心有人可能会动手他就怕成那样；而之前审他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怀疑具庆庆的意思，怎么现在一出事，就笃定了具庆庆是兇手呢？我们也没把具庆庆的杀人证据放出去吧。」 一根烟吸到头：「他前后矛盾的地方太多了，之前是我们大意，你先去给他申请三十天拘留，熬着他。」 吴未点点头照办了，秦桉盯着监视器上的高鑫，眼睛眯了眯，他掏出手机拍了张高鑫的照片。 中午的时候燕十三退烧了，秦桉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吕莫沉的人也同时开始找燕十三了。 燕十三半夜从家里出来没有跟任何人说，上午吕思岚和吕之清回学校，都以为燕十三在睡觉，一直等苏幸想去看看燕十三的身体怎么样了吕之清才联繫他，结果发现联繫不上，便立刻去找了吕莫沉。 「你还要去见她？」 秦桉见坐在副驾驶上有些不自在的燕十三，声音微凛地问。 燕十三摇头：「我这次去跟她说我们不见面了，好不好？」 昨天燕十三跑出来纯属脑子一热，他晚上给殷惑打了电话，问殷惑什么时候回国，殷惑在电话里说莫沉哥说过阵子就回c国了，他就不回国了，让燕十三去c国找他玩。 燕十三问他知不知道吕莫沉在国内和女人谈恋爱，殷惑在电话里沉默半晌，语气笑着说：「知道的，十三，我都知道的，可是我好爱他，我觉得没有他我活不下来。」 燕十三不知道吕莫沉对殷惑做了什么，让殷惑这样卑微地死心塌地，可他又有点羡慕殷惑，能这样义无反顾地去爱一个人，不问代价。 他觉得自己很怯懦，甚至有点害怕，像在黑暗环境中呆久了的人，一时间见到太阳特别不适应。 所以燕十三就跑出来了，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去找秦桉，也不知道去找了他要做些什么，可他就是去找了，他觉得认回血缘关系之后的自己一直是冷的，他住在冰冷漂亮的壳子里，他曾经有多羡慕这样的家庭，现在就有多冷。 秦桉转头看了眼努力讨好自己的燕十三，淡淡嗯了一声：「今晚跟我回家睡吗？」 燕十三脸色一红，其实面对分开了八年的秦桉他依然有些不适应，他努力跟上秦桉的节奏，去配合他的话题，他现在也是点了点头：「今晚，还要...吗？」 他刚刚退烧，屁股还很痛，几乎痛得发麻。 「单纯，睡觉。」秦桉话里带着笑意去安抚有些受惊的燕十三。 燕十三和苏幸约在一家粤菜馆，看到秦桉也来了苏幸眼睛一亮，眸中有些旖旎地看着他，秦桉装作看不见地坐在燕十三对面，对服务员说：「拿壶白开水，一碗白粥，别的都不需要。」 「啊？不需要吗？这家的虾饺很有名的，我们点一笼吧。」 苏幸撩了下她的头髮，对秦桉笑了下，燕十三皱了皱眉，语气有点虚弱：「我吃不了虾饺，你们俩吃吧。」 秦桉听出了燕十三话里的小情绪，他给燕十三倒上一杯水：「我也不吃，在队里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苏幸表情有点垮，只能草草跟服务员点了两个菜。 其实她也没多少要关心燕十三的话，只问了两句身体怎么样，让他最近注意就没有话说了，等燕十三喝完半碗白粥，他搁下勺子，鼻尖上发了些汗，终于舒服了些，苏幸点的菜也只吃了一小半，她现在在用茶水过滤鸡爪上的油，可是滤完了也没吃，只放在一边。 「苏幸，我有话要说。」燕十三拿面纸擦了下鼻头的汗，诚恳地看着苏幸：「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们相亲也只是因为家长，所以我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苏幸一愣，表情有些恍惚地看着燕十三：「你怎么...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说这苏幸看了眼秦桉，心想该不会燕十三知道了她和秦桉的事？秦桉却没看他，只拿了卡递给服务员让他去买单。 第70页 「你觉得呢？」燕十三看苏幸不给答覆，又问了一遍。 苏幸表情有点纠结，她捏着筷子：「好......好吧，那我能不能跟我爸妈说是你的原因？」 燕十三很快点头：「可以的。」 苏幸烦躁地撇嘴，她爸妈一直在无缝衔接地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好不容易碰到吕识这样一个不像其他男的那么麻烦的，可人家要和自己断了；可是如果自己自由恋爱的话，爸妈一定会插手，去查男方的各种信息，然后加以阻挠。 其实苏幸一直是骑驴找马，假装听父母的话，背地里和其他男的约会，只是这次和吕识一断，她又不知道要去应付一个怎样的男人。 「但是我好好奇啊，你觉得我不漂亮吗？还是性格不好？」 苏幸沖燕十三眨了眨眼睛，燕十三垂下眼摇头：「我有喜欢的人。」 「哦，这样啊，难怪你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 苏幸有些惋惜，接着她看向边上的秦桉，语气一转，变得有些调皮：「秦警官，上次匆忙，没加你的微信，这次可以加一下吗？」 苏幸这话一说燕十三下意识低头继续捏勺子舀粥喝，只是喝了半天一勺粥都没少，秦桉接过服务员还回来的卡，朝苏幸摇头：「不行，我们警方的信息不能轻易外泄。」 苏幸张口「啊」了一声，表情有些失落：「那我们上次说的事，还算数吗？」 秦桉眉头一凛，瞬间失忆：「我们上次好像什么都没说吧？」 苏幸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秦桉：「你忘了吗？」 燕十三捏着勺子的手已经泛白，他觉得胃里的粥正在倒流，此刻憋屈又难受。 「我们真的什么都没说，你记错了，苏小姐。」 秦桉沖苏幸礼貌地笑了下：「帐我已经结过了，您请便，我和吕识就先走了。」 秦桉领着燕十三离开餐厅，留下怅然若失有些迷茫的苏幸坐在位置上，她怎么可能记错，秦桉这么帅一人跟她说想不想要在一起，她根本不可能记错的。 「你们上次说了什么？」 车开出去十多分钟，副驾上的燕十三终于忍不住问。 秦桉平静淡然地盯着前方：「她记错了，什么都没说。」 「骗我。」燕十三嘟哝了一句，已经能看到东辰大学的校门，燕十三这天下午有课，所以秦桉送他回来上课，晚上再来接他。 「谁骗你谁是猪头。」秦桉毫不在意地发誓，他停了车，替燕十三解开安全带，凑过去亲了下燕十三的脸颊：「下课了给我发信息。」 燕十三眼底是满满的不信任，慢悠悠下了车后低头打开通讯录，把秦桉的备註改成了「猪头」。 作者有话说： 45 第44章：电梯里的女人 快下课的时候「猪头」给燕十三发了个简讯，告诉他：「我到校门口了。」 现在已经是数九寒冬，这天下午上课的教室里没有空调，燕十三早上刚发了一场烧，此刻在教室里冻得发抖，老师刚喊了声「下课」燕十三便第一个从后门出去了，急急忙忙跑下楼打算去找秦桉，却在到了一楼准备往校门口走的时候被拦住了。 这两个人燕十三很眼熟，是之前自己住院时候吕莫沉给他安排的保镖，燕十三的心瞬间往下坠了一大半。 「吕总让我们送您回家。」那两个保镖穿着便装，但浑身上下散发的悍气很难让人觉得他们是学生，燕十三比他们中矮一点的那个还要矮了半头，他往后退了一步：「我身体好了，不回家。」 高个保镖表情有点无奈：「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我没有让你们难做，你们非要把我带走就是非法拘禁，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说了，非法剥夺我的人身自由，会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我是成年人，就是我哥这么做也不行。」 燕十三这一串法条背得确实把这俩保镖唬住了，他们的表情纠结起来，高的那个嘆了口气，掏出手机拨了电话道：「你自己跟吕总说。」 燕十三不太服气地接过手机，声音很低地「餵」了一声。 「昨天从家里偷跑出去我不追究，今天和苏幸停止交往也没关系，但你不能整天和秦桉混在一起，不要住校了，现在每天回家，我安排人接送你。」 吕莫沉的声音慵懒又自负地从话筒里传出来，燕十三倔强地站着，已经感觉不到冷了：「我不需要你管。」 电话那头静了静：「这不是你应该说的话，吕识，你需要听话。」 最后一句话吕莫沉的语速变慢，像是温良的警告。 燕十三觉得和吕莫沉没什么话好讲了，他向来独断专横，燕十三掐了电话还给保镖：「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十三。」 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响起，秦桉看燕十三这么久还没到便停好车进了学校，他也不知道燕十三具体在哪栋楼上课，只是进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就碰上了。 燕十三回过头迅速走到秦桉边上，秦桉抬头看着亦步亦趋的两个保镖，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这位同学是警方的重要证人，请问俩位有何贵干？」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真能招来警察，他们的表情有些精彩：「我们只是吕识的家人派来保护他的。」 「那保护吧，但是距离安全范围之内就涉嫌非法监视了。」 第71页 秦桉搂过燕十三的肩膀带着他朝校门口走，两个保镖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给吕莫沉那边去了条简讯，说真的遇上警察了。 上了车两个保镖还在跟，开了辆商务从学校跟到观棠园，燕十三下了车之后他们也下车，站在小区门口进不去，就盯梢似得站着。 秦桉租的小套间恰好可以看到小区大门，点外卖的时候燕十三看着他们站着，吃完外卖了他俩还站着，天已黑了，北风唿唿吹着，燕十三被秦桉扒光了带进浴室去洗澡，燕十三站着出神，秦桉在他身上涂沐浴乳，发出好多泡沫，就在泡沫多到快把燕十三整个人包成白色棉花糖的时候他担心地开口：「他们那样在外面等着是不是很冷啊？」 秦桉看了眼他，把花洒拿下来给燕十三沖身上的泡沫：「他们冷会去车里坐着。」 「不然你去给他俩一人送一床被子？」看燕十三似乎还在担心那两个保镖，秦桉把他擦干，无奈地开玩笑。 燕十三裹着浴袍扒到客厅窗户边去看，发现两个保镖果然进了车里，他终于松了口气，转过身见光着上身向他靠近的秦桉，突然有点慌。 「不...不行，我还疼......」 燕十三慢慢往后缩，秦桉逐渐靠近，单腿跨上沙发，凑近唿吸紊乱、浑身似乎还冒着热气的燕十三，两人鼻尖相抵，低下头，嘴唇和燕十三相触，燕十三无路可逃，双手紧紧抓着靠枕，就在这时，燕十三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滴滴滴......」 燕十三猫着腰顺势钻出秦桉的怀里，探出身体去够手机，秦桉面上无奈又好笑，只能在沙发上坐好，看燕十三接电话。 「哥......」燕十三没挂断吕莫沉打来的电话，还是接了，那边吕莫沉的声音比刚刚更冷：「让秦桉接电话。」 燕十三不解地看了眼秦桉，秦桉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燕十三摇摇头，继续追问：「你找秦桉做什么？」 秦桉听到自己名字也坐过去，朝燕十三伸出手，那边吕莫沉不说话，燕十三纠结了片刻，把手机给了秦桉。 「我是秦桉。」秦桉语气不是太好，那边吕莫沉声音压低：「你现在，去一个没有吕识的房间接电话。」 或许是吕莫沉的语气太过严肃认真，让秦桉觉得他应该真的有什么事，秦桉站起来揉了下呆呆看着自己的燕十三的脑袋，转身走进了书房。 「说吧。」 秦桉干脆利落地开口，吕莫沉那边停了两秒才回答：「我的人发现有人跟踪你们。」 秦桉唿吸一窒，他握紧手机：「什么？」 「车号辰da5303，棕色面包车，三到四人，是针对你还是针对吕识的？」 吕莫沉那边几乎咬着牙在说：「我不希望下次见到我弟是以遗体告别的方式，你保障不了他的安全，必须让他回家。」 秦桉速记下吕莫沉说的信息，他迅速走到客厅看了眼靠在沙发上的燕十三，燕十三看他出来了之后立刻坐起来，却发现秦桉又朝卧室走去，秦桉回了卧室边和吕莫沉对话边把两人的衣服拿出来：「好，现在让你的人盯着他们不要动，我让吕识跟你回家，但近期不要让他去学校，不安全。」 秦桉把衣服递给燕十三，给了他一个「穿」的口型，燕十三不明所以，秦桉面色凝重严肃，让燕十三一时不敢反抗。 「呵...」吕莫沉笑了下：「你把他劝动了我就送他出国，你那个案子......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吕莫沉作壁上观看好戏的语气让秦桉一顿，他警觉地问：「你知道些什么？」 吕莫沉似乎又笑了一声：「没什么，毕竟牵扯到我的弟弟妹妹，就打听了一下。」 秦桉僵硬着脸，此时他和燕十三的衣服都已经穿好，他对着电话里的吕莫沉命令道：「让你的人来接应，如果要保护他，两个人不够。」 电话那头的吕莫沉被秦桉这语气弄得十分不爽，但也没时间追究，他嗯了一声便把电话挂了，挂断的瞬间秦桉看到燕十三手机屏幕上零零散散几个app，看到某个蓝色app的时候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异样，但也没时间深究，按灭了屏幕递给燕十三。 「到底怎么了？」 燕十三抬头看着正在关门的秦桉，刚刚他看到秦桉往腰间别了一把枪，秦桉眉头紧皱，锁好门便带着燕十三走到电梯口：「案子有新情况，你跟我住不安全，这次听话，回家，等案子结束了我去找你，好吗？」 「叮～」电梯到了楼层打开门，燕十三跟着秦桉走进去：「那怎么......怎么是我哥跟你说的？」 「他的人发现有人跟踪我。」秦桉把「跟踪燕十三」这个选项自动抹去，不想让他担惊受怕。 「跟踪你？！」燕十三睁大双眼，面上浮上紧张担忧。 还是会担心，秦桉心想，早知道就说又死了个人就行了。 「没事，我是警察怕什么，我怕连累你，所以送你回去。」 秦桉努力安抚着此刻似乎一点也不想走的燕十三，得知秦桉有危险比燕十三知道自己有危险更让人揪心，而就在此时，电梯在七楼停了。 观棠园是个老小区，住的大多也都是老人，房租便宜，秦桉租房的时候在这个小区看过好多套，他这栋的七楼自然也去过，七楼只住了两家人，都是老人，另外四间房空着，现在是晚上八点十四分，老人理应都睡了，不睡也不可能在这寒冷的冬夜出门。 第72页 秦桉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把燕十三挡在身后，燕十三好奇地看突然不说话的秦桉，电梯门缓缓开了，一个个矮却敦实的女人站在外面，手里提着一个环保袋走了进来。 「住户？」秦桉主动搭话，那女人意识到这大高个是在和自己说话，便憨憨地笑了：「我是保姆公司的，给打扫卫生的，您需要吗，我把名片给您！」 秦桉摇了摇头：「给哪家打扫的？那对老夫妻？」 那女人愣了下：「老夫妻？不是的，我是给那个有孙女在上小学的老婆婆打扫的。」 秦桉抿着嘴不说话了，此刻电梯到了一楼，那女人似乎在等秦桉和燕十三先出去，秦桉往前走了一步，却听到后面迅疾的脚步声，他立刻回头，却见燕十三一把将那女人扣在地上，环保袋被拉扯破裂，里面叮铃哐啷掉出来一些医用物品，那女人的力气异于常人的大，燕十三一个男人都没能完全制服住她，她双腿勐力踹着燕十三的肚子，秦桉一把拽起那女人将她反扣双手束在胸前：「别动了。」 那女人面色赤红，表情一反刚刚的憨厚，狰狞而剧烈地反抗着，秦桉和小区的保安打过招唿，所以此刻吕莫沉派给燕十三的保镖已经到了楼下，看这里似乎在打斗便立刻赶到。 秦桉把那女人交给了身强力壮的保镖，出了楼便看到不远处站着几个探头探脑的人，似乎本打算过来现在又不敢动了。 「我本来想让她再装一会儿，看看她接下来的动作。」 秦桉点了根烟叼在嘴里，低头去看燕十三的衣服，接着抬眼盯着他的眼睛：「痛吗？」 燕十三嘴唇有点白，其实还有点痛的，但这并不算什么，他摇摇头：「那我是不是破坏你的计划了？」 「没事。」秦桉吸了口烟，把烟从唇间拿出来，递到燕十三嘴边：「今天准吸一口，压压惊。」 燕十三用嘴巴去够秦桉手里的烟，就着秦桉的手勐力吸了口那薄荷味的烟，尼古丁的味道钻入肺中，又被他吐了出来。 那女人被压上秦桉的车，燕十三和保镖几人也一同跟着秦桉去队里做笔录，这时候郭尧正好在值班，就问秦桉是怎么发现这女的不对的，听电梯里的描述这女的装的应该是天衣无缝。 「她顺着我的话说了，我问她是不是那对老夫妻，她怕我在套她话，扯了另外一家人，调查做得已经挺详细了，就是前两天我在楼下碰到那小女孩儿，说奶奶住院开刀了。」 「我靠......」郭尧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巧合，他又问：「那你到底是不是在套她话？」 秦桉摇头：「那对老夫妻确实住着，她要是那么回答我没准就信了，警惕性太高也不是好事儿。」 那女的估计发现秦桉已经察觉到她的不对，所以贸然不敢动作，大约要下楼和在外头等着的那群人从长计议，却没想到燕十三瞬间出手了。 「吕识，你又是怎么发现那女的有问题的？」 郭尧好奇地看着燕十三，心说，该不会队长前两天是和吕识一起在楼下碰到那小女孩的吧，刚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可能要被秦总白眼，吕识就回答了：「她就是坏人。」 语气笃定而沉闷：「我能感觉到。」 秦桉看着燕十三，燕十三也看向他，目光绵长深幽：「我从小就能感觉到，而且这个人想伤害的不是秦桉，而是我。」 怒张的敌意、蓄势待发的攻击、暗中针对的破坏，燕十三都能第一时间感觉到，那种感觉让他失控、让他浑身发麻。 「所以你才想让我出国吗？」 燕十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桉，眸中有些委屈酸涩，秦桉和吕莫沉的对话他多少听到了一些，此刻一分析便确认了秦桉真正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46 第45章：世界是灰色的 「额......」郭尧立刻转过身，顺便把那两个保镖也推离办公室，两位保镖有些不从，但想着燕十三在办公室总不会跑，只能被小警察推了出去，办公室里只留下秦桉和燕十三，秦桉盯着燕十三发红的眼眶说不出话，燕十三直白热烈，表情更是倔强。 「我不出国。」燕十三等了许久，秦桉依然不给反应，他垂下眼，失望地重复自己的观点。 「十三......」秦桉上前一步，燕十三抬头往后退了一步，眸中甚至带着些许敌意：「你们都想把我送出去，都觉得送出去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一点都不好。」 秦桉心中微微抽痛，他伸手按住燕十三的肩膀：「你听我说。」 「兇手已经把你当成知情人了，具庆庆死前去攻击的是你，我找人......调查的时候也和你接触频繁，在这个案件里，你阴差阳错地从一个连证人都不算的普通人变成了兇手第一个监视而且想要谋害的对象。对，那个女人想要攻击的是你，他们能找到我住的小区，从学校跟到家里，就说明他们对我们的了解只多不少，我不希望你再出意外。」 秦桉这段话说得冷静，他盯着燕十三的眼睛，想告诉他自己只是为他的安全着想，燕十三勐地摇头：「我不会出国的，你不希望我出现我就不出现了，你不要再管我了，我会...我会照顾自己......」 燕十三转身朝外面走，手腕却被秦桉一把抓住，秦桉的力气很大，把燕十三抓痛，他将人抵在门背后，脸上浮上些厉色：「你特么什么意思？不出现是什么意思？」 第73页 秦桉另一只手用力捏着燕十三的下颚，表情也是恶狠狠的，语气冰冷：「又要消失了是吗？」 燕十三眼眶依然红着，他抿着嘴倔强地不说话，秦桉凑近燕十三，每一个字都十分用力，像是深入骨髓的警告：「燕十三，你别再想消失这件事，永远都别想。」 燕十三眼底慢慢积蓄泪水：「可是是你让我走的......」 「我让你走？你以为我想吗？我害怕啊！我怕你被那群人攻击！我怕你出事！」 说着说着秦桉的眼睛也红了，他对着燕十三吼，把燕十三抓得也更紧，他垂下头搁在燕十三肩膀上：「我不想你出事，我很害怕，我见过很多人死，见得越多就会越害怕，十三，我希望你好好的，就算我死了，也希望你好好的。」 燕十三的眼眶盛不住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秦桉的胸膛贴着他，剧烈蓬勃的心跳疯狂地传给他，他用力唿吸让自己平稳下来：「我......」 话刚说出口便被止不住的哭颤打断，燕十三重新抿住唇，秦桉松开燕十三的手腕，去擦他的眼泪：「好吗？乖一点好吗？不哭了......」 燕十三努力把眼泪挤干，终于腾出些空隙来讲话：「我...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你相信我...我不要出国......」 燕十三说得楚楚可怜，秦桉心疼又煎熬，他低头吻了下燕十三的鼻尖，终于松口：「好，不哭了。」 「但是也不准动不动就说消失这种话，好吗？」秦桉忍不住补充，双眼如鹰隼般盯着燕十三，燕十三缩了缩脖子，低声说了个「好」。 燕十三跟着两个保镖回家了，秦桉坐在办公室里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他不忍心燕十三看起来那么痛苦难过，可仅仅是出国，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会反应那么大。 秦桉拿了手机给吕莫沉打电话，吕莫沉很快接了，第一时间肯定了秦桉的决策。 「让他回家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吕莫沉道。 「别废话，十三在国外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事？」秦桉语气不是很好，和吕莫沉道貌岸然的腔调形成反差。 那边吕莫沉安静了两秒：「为什么这么问？」 「是或者不是？」秦桉声音沉了沉，充斥的疲倦和烦躁。 「嗯，生了点小病。」吕莫沉轻松地说。 秦桉皱眉，一颗心提了起来：「什么病？」 「抑郁症，一个人呆人生地不熟的国家，又不会说英语也没人陪着，很正常，现在大概是好了。」吕莫沉的话说得非常轻巧，可他每说出一个字秦桉的心就往下坠一下，然后满腔的酸涩顶着嗓子，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秦桉没再和吕莫沉多说什么，他挂了电话，深夜的办公室陷入一阵死寂，秦桉紧紧咬着牙，他想把铺天盖地的心疼和难耐压下，可是压不下，那阵情绪像突如其来的龙捲风，秦桉眼睛渐渐变红，他靠着椅子，颓然地像是自己得了抑郁症。 秦桉曾经处理过几个抑郁症自杀案，烧煤一氧化碳中毒的、吃安眠药的、跳河的...从监控里、从这些人的死相里能看得出来，死得都特别安详，好像终于解脱了。他也看过那些人的遗书，那种深深的绝望和无力，任何人无法挽救的痛楚，对于活着的害怕，秦桉作为旁观者看得都难受。 半小时后秦桉走出了办公室，他开车前往翡翠四季，已经将近夜里十二点，北风唿唿吹着，车里打着暖气，秦桉还是觉得手抖、冷，甚至整个人早已堕入冰川。 翡翠四季是整个东辰最高档的小区之一，门口有保安帮着泊车，秦桉想给燕十三打电话，却又担心他睡了，他盯着这个富丽堂皇的小区，想像着燕十三看到它的样子。 秦桉还记得那些抑郁症自杀者的一些遗书片段，大约是这样的：「我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色的，没有什么能让我开心，我不开心很久了......我总是很疼，特别疼的时候我想死掉，死掉应该会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可爸爸妈妈又很可怜......」 秦桉把车停在小区对面的收费停车位上看着漂亮的翡翠四季，他想着，燕十三在国外的那两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睁眼闭眼都是陌生的世界，他会讲话给自己听吗？他晚上会哭吗？他看到的世界是不是都是灰色的呢？他会不会疼？ 秦桉觉得自己不能想，一旦开始想这件事，他觉得窒息，无法好好唿吸，无法冷静。 秦桉坐在车里，从深夜一直到凌晨，天空是黑蓝色的，偶有一两只白鸽飞过，陆陆续续有人家开灯，秦桉的手机界面一直停在和燕十三的对话框上，他突然看到那对话框顶上由燕十三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秦桉坐起来，等着他发消息过来，可是等了很久那边的输入突然停了，接着似乎没有发过来的打算了。 「怎么了？」秦桉发过去。 很快燕十三发过来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问他：你是醒了还是没睡呢？ 「你呢？」秦桉问。 「我醒了。」燕十三也很快回答。 「都醒这么早吗？」秦桉回復。 「嗯，睡不着了，我要起来吃早餐，然后去上课了。」秦桉能想像到他侧着身体靠在枕头上，一个字一个字输入的样子，让秦桉想要抱一下他。 「我在你家附近盯梢，要下来和我一起吃早餐吗？」秦桉没忍住回復。 燕十三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他速度很快，不出十五分钟秦桉就看到他出现在了翡翠四季门口，秦桉从车里下来，天色还没亮彻底，燕十三跑向他，带着清晨刚起的朝气和睡意乍醒的懵然，还有一撮头髮没有梳顺，秦桉站在原地等着，等燕十三跑到他面前，他俯身，将离自己一步远的人用力抱住。 第74页 「唔？怎么了？」燕十三声音有些沙哑，他抬着头问，秦桉将人扣紧：「突然很想你。」 「是你让我回家的。」燕十三声音中带着调皮的笑，秦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把散发着热度和鲜活心跳的人完全罩在怀里，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失而復得的狂喜和颤慄。 作者有话说： 47 第46章：来哥哥的怀里 早餐就在翡翠四季边上的一家汤包店吃，两位保镖尽职尽责地跟着，也去不了太远。 秦桉没什么胃口，但点了很多，把桌子摆得满满的，燕十三吃得也不多，吃了两个生煎之后就不再进食，只一小勺一小勺舀粥面上的白汤喝。 秦桉眉间有些沉重，他的大脑现在被抑郁症灌满，想着那些症状：失眠、食欲不振...... 他觉得每一个都相似，每一个都和燕十三的表现对得上。 「你怎么了？」秦桉不太好看的脸色引起了燕十三的关注，他嘴角沾了些粥渍，抬着头关切地问秦桉，秦桉摇头：「没什么，在想事情，你不多吃一点吗？」 燕十三朝他摇头：「打包给两个保镖吧，我现在吃得不多。」 很平常的一句话让秦桉心中勐地一缩，他点头，招唿店员打包。 离开早餐店的时候天亮了一些，但还远不到上课的时间，燕十三带着秦桉逛翡翠四季的公园，此刻的公园几乎空无一人，天气很冷，两人像感觉不到温度一样绕着公园走，燕十三穿得很多，他怕冷，所以出门总是帽子围巾手套一整套备好。 秦桉牵着他的手，突然说：「我上次在你手机里看到一个app。」 燕十三蹙眉表示疑惑：「什么？」 秦桉勾了下唇：「不是你下载的？」 燕十三摇头：「哪一个？」说着燕十三低下头掏出手机，面部解锁之后便看到了在主页最下面一行的那个蓝色app，他顿时反应过来，下意识慌张地抬起头看秦桉，秦桉似笑非笑，沉默地看着燕十三。 「我...我就是...不是...」燕十三嘴巴打着瓢：「我只是想找你......」 秦桉表情丝毫没变，燕十三的解释无力苍白，竭力想要自证清白的样子可爱又可怜，秦桉朝他伸出手：「我可以看看吗？」 燕十三手指渐渐收紧抓着手机，看起来有些不情愿，这下秦桉表情才变了，渐渐沉下去：「有我不能看的？」 燕十三眨眨眼，低下头避开秦桉的目光：「也...没有...」 「我想看。」秦桉的声音有些凉，含一丝愠怒。 燕十三抬头看了看他：「我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秦桉差点笑了，燕十三的话题转移得不止是生**，而是莫名其妙，秦桉伸手搂住燕十三的肩膀：「也行，到时间了，我送你去学校。」 燕十三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保镖，第一次对他们产生依赖：「我让保镖送我...就行，你回去休息吧...」 「不用，我不困。」秦桉半强制地搂着燕十三出了小区公园，那严防死守的模样几乎是把燕十三劫持上了自己的车。 「不冷了吧？」秦桉把暖气开到最大，边开车边问燕十三，余光看到燕十三打开手机，用手指按住那个蓝色app。 「不准删。」秦桉严声命令，燕十三皱了下眉，嘴唇微微撅起，他看向秦桉，秦桉明明在开车，不知道他怎么看到自己的小动作的。 「我可以找网络安全部的同事调你的聊天记录，你是自己给我看还是让我跑一趟网警所？」话是疑问句，但秦桉的语气笃定自信，燕十三按灭了屏幕，小声嘟哝：「真的没有什么。」 他半张脸陷在围巾里，秦桉只听到「嗡嗡嗡」的声音，他转过头看燕十三，燕十三的视线落在前方，有些沮丧，长翘的睫毛一眨一眨，看着挺无奈的。 到了学校离上课的时间也有一段时间，燕十三想要下车被秦桉一把扣住：「下去了冷，等到了时间我送你去教室。」 燕十三抿了抿嘴，见秦桉强势又有些不快的模样，只好嘆了口气：「你看完别生气也别不理我。」 「我不能答应你。」秦桉客观地说：「你要是给人发luo照我也不生气？」 「我没！」燕十三急得坐直了，双眼睁得熘圆，他几乎瞪着秦桉：「我没发！」 秦桉点点头，朝燕十三伸出手：「我尽量吧。」 燕十三倒吸一口气做心理建设，把手机解了锁递到秦桉手上，秦桉接过手机，打开那个蓝色的同志交友app，趁着app开屏播放两性用品gg的时间随便说了句：「民警那边经常办在这类app上被骗钱的案子，前阵子一个五十多岁老头在上面被骗了十几万，结果查出来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老头当场气昏过去了。」 秦桉的话里带着调笑和揶揄，燕十三板着脸，知道他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秦桉面上满不在乎，甚至还能笑得出来，心里早就不知酸成了什么样，恨不得立刻去把这app的融资情况查出点问题，好勒令它下架。 打开app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燕十三的个人主页，id就是13两个阿拉伯数字，头像是一张纸，纸上手写了13，关注0，被关注21。 看到这里秦桉咬了咬牙，忍住没有点开那21个关注他的人，继续看下去，下面是燕十三的属性，他给自己填了0.5，秦桉意外地看了眼燕十三，燕十三脸有点红，低声道：「我瞎写的......」 第75页 秦桉腮帮子紧了紧又低下头看，边上的燕十三手心已经出汗了，他不敢去看秦桉看到了哪里，又害怕他看到些什么容易生气的东西。 个人主页看完，秦桉点开聊天内容那栏，里面已经积攒了三十多条信息，燕十三都没看过，也差不多能猜出来他最近都没上这个app。 秦桉点开给燕十三发最多十几条信息的那个人，头像是穿得非常紧绷的身体，秦桉看得有些生理不适，后面都是他单方面给燕十三发信息，燕十三没有回过。秦桉把信息拉到最上面，发现居然是燕十三主动找人家聊的，日期是10月6号。 13：「你姓秦吗？」 对方：「嗯？小哥哥你也是东大的呢～」 13：你比我小？ 对方：你的年龄是25吗？那我比你小哎，我才20，今年大一！ 燕十三也就跟这男孩儿聊了两句便没再说话了，但这男孩给燕十三发的最新消息居然是前天的，说：都快放寒假了，真的不能约一次么？ 时隔两个多月都没有放弃。 后面还有好几条也是类似的聊天，大约都是燕十三看到了他们的个人信息，有带「秦」字或者「桉」字的id，燕十三就一个一个戳过去问。 一直翻到十一月初的一条，那人挺精，大约猜到燕十三是想找人，便一步一步顺着他回答。 13：你叫木安是因为你名字里桉吗？ 对方：是。 13：那你姓什么呀？ 对方：保密。 13：...... 对方：给我发照片就告诉你。 13：什么照片？ 对方：随便。 结果燕十三真的拍了张照片给他，秦桉看到后气得转过头幽怨地看了眼燕十三，燕十三委屈地低下头，那人特别坏，一步一步诱骗让自己以为他就是秦桉。 燕十三发过去的照片是半张脸，一本书挡着鼻樑以下，露出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镜头，漂亮得不行，秦桉心中紧缩，继续往下看。 燕十三发完照片那人的兴趣似乎一下子就变大了。 对方：这是你？ 13：嗯，你姓什么？ 对方：你觉得呢？你觉得我姓什么？ 13：你是姓秦吗？ 对方：你要找秦桉？ 这时候燕十三大概信以为真对方就是秦桉，或者认识秦桉，激动得平復了十分钟才回復对方。 13：对的，你是吗？你是秦桉吗？ 对方：你是0.5？ 13：我......你先说你是不是秦桉好不好？我是13。 对方：你的名字也叫13啊？ 对方的意思大约是燕十三的id和名字一样，燕十三却误认为对方或许真的认识一个叫13的人，所以更加确信对方就是秦桉。 13：嗯，我是13，你是秦桉对不对？ 对方：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把你的全脸发给我看一下我才能确定。 13：好，你等等。 幸好燕十三还留了个心眼，拍了张半侧脸过去，不过和拍全脸也差不多了，他逆着光，脸上有些暗，但也能看清楚柔和干净的脸部线条，睫毛泛光、鼻樑挺翘、下巴小而薄，精緻得像一幅油画。 「燕十三你怎么这么笨？」秦桉没忍住嘆着气说，燕十三声音很小、底气不足：「你看我后来不是不回他了么......」 燕十三的「后来」是指两人又聊了三十多条信息，这人无论如何不肯发照片，燕十三才作罢，接着这人频频骚扰燕十三，给他发很多不堪入目的照片、给他髮带颜色的文字...... 「好了吧，看完了吗？」燕十三求饶道，秦桉还在翻，他其实都已经看完了，但依然忍不住想找到一些自己没发现的蛛丝马迹。 等终于找不到什么了，秦桉才把手机还给燕十三，目光深沉含着审视，燕十三被看得想拉车门出去，却发现秦桉把车门锁上了，他回过头来：「我错了......」 秦桉却没说话，表情依然有些冷：「去上课吧。」 燕十三有些失落，他本来等着秦桉批评自己，可秦桉什么都不说他心中更堵得慌，「咔嚓」车门解锁的声音响起，燕十三忍不住问：「你今天来接我下课吗？」 秦桉扶住方向盘：「看情况。」 燕十三眸中有些怨怼，他就知道秦桉会生气，虽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依然有些难过，他只好点点头：「好吧。」 上课的时候燕十三无精打采的，第一节课还没结束他手机突然震动了下，燕十三把放在桌上的手机拿到下面看信息，是今天闯祸的那个app的推送信息。 刚刚一直在想怎么让秦桉不要生气所以忘记把这个app删了，此时燕十三气鼓鼓地把准备把app删掉，顺手打开，便看到关注请求列表里显示着：+1。 他随手点开，便看到一个和秦桉微信头像一样的人关注了自己，那人的id很大方地写着两个燕十三在这个app上不停找的字：秦桉。 燕十三心脏一颤，慢慢点开那个关注请求，请求理由写着：正版秦桉，如假包换。 秦桉；男；身高：189；属性：1；地区：东辰市。恋爱宣言：来哥哥的怀里小宝贝。 作者有话说： 48 第47章：你改个属性 燕十三的脸瞬间红了，他低下头，在那个头像上点了关注。 下一秒对方便发了信息过来，是一张图片，背景是秦桉家里，秦桉单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举着矿泉水瓶在喝水，他抬着下巴，眼神慵懒地落在镜头上，快门在这一秒按下，看起来随意却又充满荷尔蒙和吸引力。 第76页 「哥哥帅不帅？」 那边发了一条信息过来，燕十三抿着嘴笑了，发了一个：「帅」字过去。 「不能白看，有照片吗？要全脸的。」秦桉迅速提出要求。 燕十三乖乖打开摄像头，对着把脑袋低在桌面以下的自己拍了一张，色调很暗，脸上还有燥点，而且角度问题自己好像有点变形，燕十三把手指从「发送」按键上撤开，皱着眉抬起头看了眼在放ppt的老师，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有小动作，便继续低下头，很快下载了前几天和导师开会间隙几个女生讨论的什么美颜app。 燕十三很快打开那个app给自己重新拍了一张照片，接着「叮叮叮叮叮～」的音乐声突然响起，班里静了静，燕十三脸红了个透，他不知道用美颜效果的时候居然还会有bgm，先是班上几个女生忍不住笑了起来，纷纷回头看燕十三，燕十三耳廓通红，老师咳嗽一声，老生常谈地敷衍了一句：「别玩儿手机啊。」 燕十三没脸再继续坐下去了，趁没人注意他的时候偷偷从后门熘了出去，靠在走廊上给秦桉发信息。 「都怪你！！！」 刚刚在教室那种尴尬和羞耻简直要从燕十三头顶溢出来，他现在一闭眼就能想到那几个女生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在说：哇这个男生居然用美颜app，还上课自拍，好自恋噢！ 秦桉很快回消息：怎么了？ 燕十三羞愤交加地把这件事告诉了秦桉，秦桉非但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还逼着燕十三把两张照片都发给他。 燕十三还没考虑好，秦桉突然给他发了一张截图，全是秦桉主页上的涨粉数量，燕十三点开一看，秦桉註册不过一个小时，现在居然已经一百多个粉丝了，那个聊天界面上的未点开数目也已经三位数，燕十三看着图发呆，搞不懂怎么会这样。 「这个app上属性是0的占了百分之九十，我为了你已经被骚扰了一上午了，你连张照片都不肯发？」 秦桉开始卖惨，但是这惨卖得着实让燕十三很生气。 「你把属性改一下。」燕十三站在走廊上也不觉得冷了，满脑子都是秦桉收到的三位数的信息们，就凭他自己收到的那些骚扰信息，不知道秦桉会收到多少更过分露骨的。 「？？？？？」秦桉发过来好几个问号。 「不可以宝贝，你想什么呢？」秦桉继续发。 「有的念头趁早打消，别怪哥哥凶你。」秦桉似乎被燕十三的要求震惊到了，连着发了好多条。 「......改一下就没人骚扰你了！」燕十三气急败坏，秦桉那边反应了好几秒才发了个「哦」过来，顿了顿又发：「嗯，这样就好，别想有的没有的啊，乖。」 不出一分钟，燕十三便看到秦桉把属性改成了0，身高改成了160，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张漫画头像，齐刘海女孩睁着大眼睛嘟着嘴。 ......不知怎么的燕十三突然有点嫌弃。 「照片呢宝贝？」顶着漫画女孩头像的人又催促燕十三发照片，燕十三觉得抽离，迅速把两张照片发过去，然后发了句：app我卸了，我们还是微信聊吧！ 燕十三速度很快，卸载app之后终于松了口气，靠在走廊上打开微信，这时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吕识？」 秦桉上午在家睡了几个小时，吃了午餐便回了队里，燕十三跟他说要卸载app之后就没再和他说话了。下午秦桉要审昨天那个女人，她那个环保袋里的东西都已经查清楚了，就是整容医院的一些医用器具，女人的身份也很好查，她几年前在整容医院当过清洁工，后来染上毒瘾被迫离开，这次不知怎么和这件事扯上关系，郭尧他们审的时候不仅什么都不说，还装疯卖傻撒泼打闹。 「胡秀秀是吧？」秦桉走进审讯室，将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扔，他没坐下来，而是靠在后面的墙上。 「现在还吸毒吗？」秦桉紧盯着那低着头不说话的女人。 「不说话也没事，我来给你捋捋，你三年前离开美愿，当时是你的同乡带着你吸毒的，事后你很后悔，所以强制戒毒了一段时间，没能戒掉，回到老家毒瘾发作，家里人也看不起你，还觉得你丢人，所以你又背井离乡了，但是你有毒瘾，什么工作都做不长，也赚不到什么钱，很痛苦吧？」 秦桉眼中戏嚯，没什么温度，胡秀秀依然低着头，但能看到她紧咬着的腮帮子。 「然后你又回到了美愿，为什么呢？大概是你从美愿成立的时候一直在，算老员工吧，就回医院，想问以前在美愿认识的人借钱。」 秦桉看到胡秀秀身体似乎颤了颤，被手铐靠着的双手紧紧握拳，他眼睛眯了眯，继续说：「他借给你了，也没让你继续当清洁工，而是让你帮忙干一些别的事。」 胡秀秀抬起头，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透着狐疑、和震惊。 「秦总怎么知道的？」吴未几人在外面看监控，不解地讨论。 「编的。」郭尧因为崇拜秦桉，所以秦桉的每一场审讯他都看过，此刻十分熟悉秦桉的操作，把一些细枝末节的证据串联起来编一个故事，基本都能编得八.九不离十。 「那个人是谁呢？一定不是曹方。」秦桉站直身体，他坐到胡秀秀对面，目光专注而明厉：「也不是具庆庆吧。」 胡秀秀已经开始发抖，秦桉打开文件夹，里面居然什么资料都没有，只有一张彩色照片，上面的人妆容精緻，衣着考究，秦桉朝胡秀秀抬了抬下巴：「是他么？」 第77页 胡秀秀紧张不安地躲避着秦桉的目光，甚至也不敢看那照片上的人，秦桉靠到椅子上抱臂：「曹方平时为人冷淡，不太可能记得住你一个小清洁工；具庆庆虽然为人热情，但你对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更不会管你；只有他，是看到了被具庆庆拒之门外的你，叫住你，但你对他不熟，有些提防，可是他二话不说给你钱，对你很关心。」 胡秀秀抿紧双唇，双眸惊恐地盯着秦桉，秦桉随意地把文件夹合上，他皱了皱眉：「我现在只有一件事搞不清，他到底让你帮他做什么事呢？」 「这件事犯法是肯定的，危险也是肯定的，但钱多，更是肯定的。」秦桉身体朝前一倾，和胡秀秀的距离倏然靠近，淡色的眸子冰冷危险：「是什么呢？」 「放屁！」胡秀秀情绪突然激动，尖声叫了起来，她疯狂晃动头颅：「你放屁！你什么证据都没有！」 「有啊，我有证据啊，鲁彩芳死的那天高鑫出现在了她家小区门口。」秦桉轻松地说。 「他没进去！他一直在外面！那不算证据！」胡秀秀继续声音尖厉地叫喊。 秦桉勾了勾唇：「哦？是吗？他没进去，你知道得挺清楚。」 胡秀秀愣了愣，脸色剎时白了，秦桉抬头指了指头顶的监控：「都录下来了，你对这件事这么清楚，想必知道很多我们警方不知道的内情，说一说吧。」 秦桉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神色间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凭你刚刚说的话，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杀害鲁彩芳的兇手，伪装成保姆、伪装成推销员，都有可能。」 胡秀秀神色慌张，没有了刚刚的悍劲儿和撒泼的气魄，秦桉抬头看监控：「小郭，读一读杀人犯的判刑标准和主动招供配合警方的减刑标准。」 很快郭尧的声音从喇叭中响起，读了一大串有的没的，秦桉捏了捏鼻樑，声音有些疲惫：「听清楚了吗？我们不仅可以给你减刑，还能帮你戒毒，现在高鑫栽了，没人给你钱了，你下次发作的时候怎么办？」 秦桉弯曲手指敲了两下金属桌面：「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要交代就喊我们进来。」 说着秦桉起身走了出去，关上了门，监控屏幕上胡秀秀髮着呆，整个人像是没了灵魂。 「不太对。」秦桉皱着眉，冷眼盯着屏幕。 吴未看着那似乎傻了的胡秀秀：「怎么不对？她看起来就是杀鲁彩芳的兇手啊？」 秦桉看向郭尧，见郭尧表情带了些琢磨，问他：「小郭，你看出什么了？」 郭尧用手指点着下巴思考：「我觉得，这个胡秀秀，有点冷静。」 秦桉把目光转向屏幕：「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杀了人，被警察抓了，也被怀疑成杀人犯，只是慌张害怕，没有歇斯底里；而更诡异的冷静，是她没有否认鲁彩芳不是她杀的，杀人这件事普通人做不出来的，但在她看来，好像很平常。」 吴未恍然大悟，经过秦桉的解释才点头：「也对啊，正常人杀了人该害怕的，还有人精神失常，她怎么这么冷静？」 秦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吴未：「你自己推测一下。」 吴未看看秦桉又看看也有些无语的郭尧，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让我想想。」 「说明她看过杀人，而且不止一次，习惯了，或者说，麻木了。」 边上的常乐婷抢先回答，吴未继续恍然大悟，郭尧撇嘴：「未哥你以后还是当我们大队前台吧，小常一个不去现场的女同志反应都比你快。」 「顺着小常的推测，来，吴未，你继续说，还能推测些什么出来？」 秦桉盯着吴未，大有考他的架势，三个人把吴未团团围住，吴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学郭尧用手指点下巴：「唔...嗯...那个...说明...」 郭尧啧了一声，刚想抢答，吴未突然按住他的手，眼睛睁大：「我知道了！没几个犯罪行业会经常杀人的！这个...这个案子死了这么多人，再结合胡秀秀的反应来看，我觉得！应该和黑社会有关！」 秦桉抬腿走向办公室，嘆着气留下一句话：「总算聪明了一回。」 作者有话说： 49 第48章：第一声二哥 「黑社会......那这就复杂了啊......」 卢行然坐在秦桉办公桌上自言自语，他是市局调下来的刑警之一，比秦桉大了一岁，不过经手过好几个大案子，和秦桉一样，都是年轻有为，大有前途的刑警届新秀。 「从我桌上滚下去。」秦桉没给他面子，边翻看着高鑫的个人信息边说，卢行然撇嘴，从办公桌上下去：「好歹我也是你前辈......」 秦桉看了他一眼：「你们有什么线索了？」 「具庆庆家里发现了针筒和他们医院用的同款麻醉剂，一盒十三支，消失了两支，正好对上用来杀死曹方和伤害吕识的那两管，他对两人的注射手法也雷同，不过他人死了，永远无法认罪了。」 秦桉起身：「你跟我去一趟高鑫家里。」 他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往前走，卢行然靠了一声跟了上去：「别把我当你小助理啊，我比你早一年被录入系统呢。」 秦桉撇了眼唧唧歪歪的卢行然，没接腔，等开车的时候才说：「没有搜查证。」 「什么？！」卢行然坐在副驾瞪大双眼：「没搜察证怎么去？」 第78页 「开车去啊。」此时秦桉已经开动车子，嘴角带了丝得逞的笑：「你经验足，我带郭尧去他估计会紧张，毕竟非法闯入民宅被发现了要拘留。」 「我不去！你逗我呢？到时候被发现了我们有理也变得无理，那时候人家一告一个准。」卢行然皱着眉，拉扯了两下车门没能拉得动，只好瞪着秦桉。 「我不信你当警察这些年没为了案子做过什么违法的事。」秦桉老神在在，拐向去往高鑫别墅的路，卢行然安静了下来，气势弱了点：「那是我自愿的，不是被你这样架着去的。」 秦桉转过头看了眸中依然怨怼的卢行然，嘆了口气：「前辈，您别闹了行吗，这案子死的人还不够多吗？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卢行然啧了一声：「你这声前辈过于嘲讽了。」 「知道就行。」秦桉继续开车，很快开到了高鑫别墅所在的小区门口。 「搞整容真赚钱啊。」卢行然看着这光鲜亮丽的小区感慨一句，他掏出警员证，打开窗户的瞬间变化表情，漠然严肃，对着上来询问的保安冷声道：「警察查案，放行。」 等车开进去之后秦桉笑了声：「还挺会装。」 「还行吧。」卢行然收了证件：「干这行不装人家不仅不怕你还不信你。」 拘留高鑫的时候警方就把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搜出来了，自然也有家里钥匙。秦桉扔了副手套给卢行然：「别留证据啊。」 卢行然接过手套戴上，打开高鑫的家门，他家的装修风格以简约为主，原木家具随处可见，东西不多，但都称得上高档。 「你一楼我二楼，有发现了喊一声。」秦桉上楼，卢行然也速度很快地翻了起来。 这栋别墅一共三层楼，一楼是客厅厨房，东西很少，除了一些常见的化妆品杂志就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还有一间保姆房，卢行然发现床上有人躺过的痕迹，应该是这几天的事，时间太久床上的痕迹会消失，他拍了张照片，没喊秦桉，在保姆房里翻箱倒柜，终于有了发现。 谁的保姆能在床头柜里塞一把45式的枪呢？秦桉推测的没有错，这个案子涉黑，卢行然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一块大石头慢慢压到他心上，这类案子越查事情会越大，有时候甚至会牵扯到上面，像一颗参天大树，除了面上看到的，谁也不知道树的筋脉在地底下会延伸得多长。 他依然拍了照，确认了弹夹，里面一共只有两颗子弹，另外的弹槽空着。 其余没有什么发现，卢行然便去了二楼，秦桉正在主卧里翻找，卢行然打开看似没有被找过的大衣柜，问秦桉：「有什么发现吗？」 秦桉在翻化妆柜，背对着卢行然：「有，左边床头柜底下一层，你去看下。」 「床头柜？」卢行然边嘟哝边走过去：「我也在楼下卧室的床头柜里看到些......靠什么玩意儿！」 接着秦桉低低的笑声响起，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卢行然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抽屉的已经不能仅仅称为情趣用品的东西，面色复杂又嫌弃，蜡烛、皮绳、针筒、镊子、口.塞、还有不知道什么塞的东西......塞满了整整一个大抽屉。 「好变态......」卢行然吐槽，他看向秦桉：「你有毛病啊让我看这些？」 秦桉转过头来朝卢行然挑眉：「这说明高鑫有伴侣啊，但是他没有向我们表现出任何这方面的迹象，不值得怀疑吗？」 卢行然撇撇嘴，把那抽屉关上：「楼下保姆房有把45式手枪，里头两颗子弹。」 秦桉嗯了一声，化妆柜里全都是化妆品，陈列地密密麻麻，他稍不留神就粘了一手的粉和味道，却什么都没翻到。 「书房里什么都没有，电脑估计不太用，我开了下卡得不行，他不像具庆庆那样家里那么多疑点。」 秦桉把所有东西恢復原位后站起来道，卢行然也没搜到什么，这套房子的三楼是个阁楼，两人一同上去，阁楼开着门，阳光洒进来，里面堆着一些已经老化的生活用品。 「什么都没有。」卢行然被那股粉尘呛得咳嗽，秦桉猫着腰钻进去，打开那个被淘汰的五斗柜，里面只有几套衣服，大约也是不穿的，秦桉把衣服放回去的时候手突然一顿，刚刚翻高鑫衣柜的时候他观察了下，高鑫的衣服都是170\s码，因为高鑫本人很瘦，而且看以前的照片也从来都没胖过，而这一叠衣服，其中有一件的码数是180\m码。 是一件男式衬衫，很古板的款式，不像高鑫会穿的，高鑫也不是那种会穿oversize款的人。 「难不成就是那个跟他玩那些工具的人？」卢行然拿着衬衫，这衬衫是个牌子货，不过是好几年前的款式，在当时买的话大概要五六千一件。 两人下楼，秦桉嗯了一声：「衣服带走。」 两人刚走到二楼，突然听到楼下门被打开的声音，秦桉和卢行然对视一眼，不需要言语，同时轻声朝不用的两个房间走去。 秦桉去了书房，卢行然去了客房。 这两个房间看起来平时没人用，所以就算有人来也不会这么快发现他们。 而他们的车也停在小区的专用停车场，没有停在别墅门口。 秦桉靠在书房门口竖耳朵倾听楼下的声音，他听到了塑胶袋的声音，然后是有些拖拉的脚步声，脚步虚浮，在楼下走来走去，但只有一个人。 第79页 过了会儿，楼下的声音静了静，接着上楼的声音响起。 秦桉屏住气，移到书房窗边，窗户是外开式的，所以秦桉很轻易把二楼的窗户打开，拉住窗台钻了出去，单手吊着外墙看着不算牢靠的装饰，将窗户关上，跳了下去。 秦桉绕到这栋别墅的前门，发现门大剌剌地敞开着，进来的大约就是那位住在楼下的人了。 他贴着墙走到停车场，发现卢行然已经在那儿等着了，靠在车上吸菸，歪头看秦桉：「速度不行啊。」 秦桉没理会他，边解锁边道：「我听了会儿动静，你出来的时候发现什么了？」 卢行然上了车：「我进了客房之后就下来了，在门口等了会儿听到人上楼了，又进去看了看，客厅桌上放了一袋面包什么的，看牌子就是小区门口那蛋糕店。」 别墅的主人被抓进去了，保姆还有功夫买蛋糕吃，这就不是个正常事儿。 「保姆？这别墅的保姆是个乡下女人，不过和高先生相处得挺好，高先生也把她当家人。」 两个保安被两个人高马大的警察堵在门卫室里，留着冷汗回答问题。 秦桉从手机上找出胡秀秀的照片：「是她么？」 两个保安同时点头：「是的是的，就是她。」 秦桉眸中闪着些刺激和有趣，胡秀秀明明被羁押了，他问：「刚刚谁进小区了？」 「刚刚？」俩保安对视一眼：「刚刚......程先生？」 「他是谁？」卢行然继续问。 「小区住户，78-1那家。」 「他和高鑫认识吗？」 保安面上浮上不解的神色，都摇摇头：「不认识吧应该，没见他们有过接触。」 「他是干嘛的？」 「这...我们真不知道，但是程先生好像很有钱，听说从国外回来的吧，可能家里有钱。」 保安挠挠头，探出头八卦地问：「警察同志，高先生到底犯啥事儿了？」 秦桉和卢行然没回答，只道：「今天我们来调查的事你们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听见了吗？」 两个保安点头如捣蒜，战战兢兢看着两个警察离开。 离开后两人又去了那家蛋糕店，蛋糕店的小妹一看到两人眼睛都直了，这时候也没什么客人，她赶紧迎上去：「两位要买点什么吗？」 秦桉看都没看她，只顺手关上了门。 「小妹妹别紧张啊，我俩是警察，来，坐那儿，问你点事儿。」卢行然语气挺热络，带着对女孩的礼貌，只是女孩还是愣了下，然后面上的花痴害羞全然消失不见，变得有些害怕。 「别怕，刚刚是不是有一男的来你这儿买过蛋糕？」秦桉关好门便走到那女孩跟前，公事公办地问。 女孩小幅度点了点头，秦桉继续问：「他买了什么？还有，你这儿有监控吗，我们能不能看看？」 女孩吸了吸鼻子：「我问问店长......」 卢行然伸出手按在女孩肩膀上，表情依然带着笑，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了：「没必要，你想看我们警员证的话随便看，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希望你可以配合。」 女孩着实被这俩外表可人实则可怕的人吓到了，只好点头，把柜檯处的监控调出来，别墅区向来人少，所以在过去半小时内只有三个人来买过东西，一个大妈一个中学生，另一个就是一个中年男子，长相普通、微胖、一米八左右的身材，买了两块蛋糕和三块面包，卢行然给那监控里的男人拍了照。 「他是怎么付款的？」秦桉问。 「他用的现金。」女孩小声说，这年头用现金的人很少，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他经常来买蛋糕？」 女孩回忆了一下，表情有些纠结：「也不是太多次......但是我见过他几次的，大概三四次吧。」 用现金付帐、常来买蛋糕的中年男人确实不多见。 「对他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秦桉盯着女孩问，女孩皱了皱眉回忆：「他......他来买东西的时间都挺不规律的，我们营业高峰一般在餐点前后，可是好几次，他要么这个时候，就是下午，要么是我们快关门的时候，人都不多，而且都是在别人的休息时间、或者是工作时间，他看起来没有工作......」 「嗯，你回答得很好，现在不紧张了吧？」卢行然对于自己吓到小女孩还是很抱歉的，小姑娘点点头，眼中带上崇拜：「你们真的是警察啊？我以前看港剧里的警察都很帅，后来人家跟我说电视剧都是骗人的，警察才没那么帅，但我觉得你们比港剧里的还帅！」 卢行然骄傲地挑眉：「还行吧，今天我们来找你问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女孩抿着嘴激动地点头，对于自己能参与进这样神秘的案子十分激动：「知道了！我一定配合。」 之后秦桉买了两块蛋糕才和卢行然离开，一下午的调查接近尾声，两人回了队里，对那个被保安称为「程先生」的人展开调查。 系统内的脸谱上没有这个人的信息，他们又查了高鑫那个小区的户主名单，才找到那人的信息。 程民康，男，42岁，离异，育有一子判给了前妻，曾经营过始康医疗器械有限公司，后因破产倒闭。 看到这里的时候秦桉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卢行然亦然，他看向边上的常乐婷：「立刻去查始康医疗。」 第80页 那个自称是被吕思岚借了钱的男孩叫华崇，左耳戴着一枚紫色耳钉，戴了副平光眼镜，大冬天只穿了件皮夹克，比燕十三高一些。 「你看，这是借条。」 上午的课结束后，燕十三把男孩儿带到教学楼边上的奶茶店坐下，男孩儿把一张纸推到燕十三跟前，上面确实是吕思岚的笔迹。 「她怎么会...借你那么多钱？」燕十三吃惊地盯着那张借条上用汉子写着的：四十八万元整。 「她赌博，当时她问我借钱的时候我朋友说她家里非常有钱，借她只是暂时应急，不可能还不上，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她一分钱都还不起；而且我实话告诉你，她外头欠的比我只多不少，我和她不是一个学校的，但也差不多听到些消息，你这个妹妹熘冰儿，你知道吗？」 燕十三放在桌上的手一顿，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华崇：「怎么可能？」 华崇挑眉：「这些你自己问她就行了，我的钱也是爸妈给的，都记着帐呢，她让我来找你，说别给她爸和她大哥知道，我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儿，你还得起么？」 燕十三诚恳地摇摇头，但眸中的纠结担忧与这一大笔钱无关，他一直知道吕思岚喜欢出去玩，吕莫沉管得不多，吕之清更是看不上这个女儿，所以吕思岚一直没有人管。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燕十三盯着华崇，华崇站起来，手指上勾着钥匙圈：「走啊，我带你去。」 燕十三一怔，华崇撇嘴：「别多想，正好我朋友在那儿当dj，我下午本来就要去找他。」 华崇骑了辆摩托车，停在教学楼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都被这摩托车拉风的外表吸引了，纷纷驻足围观。 「给你。」华崇扔给燕十三一个头盔，燕十三刚想说自己这边有人可以开车，华崇就厌烦地用眼神催促他，燕十三转头看两个在边上十分警觉的保镖，嘆了口气：「你们开车跟着吧。」 「先去学校东门那边，我要拿个东西。」坐上摩托车，燕十三心中有些没底，他双手紧紧抓着车两边的横槓，华崇低低嗯了一声便发动车子，排气管的声音几乎传遍校园，燕十三第一次知道原来学校里可以开这种摩托车的。 燕十三的助理办公室就在东门，他会在自己的办公室备一些东西，华崇在楼下等了两分钟，燕十三便抱着一件跟被子一样厚实的羽绒服下来了。 「你穿着吧。」燕十三把衣服递给华崇，华崇一愣，燕十三看向他单薄的皮衣，眼底有浅浅的嫌弃：「你不冷吗？」 「什么玩意儿啊，我穿着这个骑摩托车是不是太丑了一点？」华崇嘴上嫌弃，手却不由自主接过那件羽绒服，拿到面前观察，喋喋不休道：「好丑好丑......」然后把衣服套上了。 燕十三这不是第一次坐摩托车，但是第一次坐这种类似于赛车的摩托车，很多次华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动作都危险夸张，可能是想炫技，但燕十三一颗心提了起来，双手从座位边的横槓移到华崇腰上紧紧抓着，扯着嗓子喊：「你慢点开！」 华崇带燕十三到了一家很大的咖啡厅，他给燕十三介绍，白天这边是咖啡厅，晚上就是酒吧了，走进咖啡厅一路上没看见几个人，客人也是寥寥无几。 走到一个小包厢门口，华崇一把拉开那移动门，里面烟雾缭绕，吕思岚先是看到了华崇，表情倏然一顿，下一秒才看到了站在华崇身边的吕识，她狠狠翻了个白眼。 「思岚，出来，我有话问你。」燕十三表情算不上和善，甚至有些冷。 「你谁啊？华崇，这人谁？」和吕思岚坐在一起的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光头态度轻蔑地问燕十三，燕十三眸底没什么温度，他盯着吕思岚，没搭理那光头。 「吕思岚她哥，吕思岚，我去问你哥要钱了，他说没有？怎么说？钱你怎么还？」 华崇没给吕思岚留面子，靠着边上的门，一脸要债的匪气。 「你没钱你来干什么？」吕思岚瞪着燕十三，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 燕十三看了眼边上的华崇，又看了眼吕思岚，才开口：「你出来。」 燕十三的态度难得硬邦邦，不仅是吕思岚，连华崇也意外地看向他。 「滚啊你！」吕思岚的脾气上来，她咬牙切齿地对燕十三释放坏情绪，燕十三眨了眨眼，径直走进了包厢，那光头似乎还想拦，却被燕十三一把推开，别人不知道这个瘦瘦的男生有多大力气，那光头却被燕十三推得直接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上，他惊唿一声，肩膀磕到了桌脚，然后肥大的身躯在地上疼得打滚。 燕十三二话不说一把拉住吕思岚的手腕，强制着把她拉出去，吕思岚手脚并用地拒绝，就差上嘴咬，她声音尖厉地高喊：「去死吧你！！！」 燕十三还是把吕思岚带到了一个空包厢，「砰」的关上门，华崇站在包厢门口，倚靠着墙，笑着拦住吕思岚那群想冲进去帮她的狐朋狗友：「人家的家务事，你们多管什么闲事？」 「华崇说你在吸毒，这件事是真的吗？」 燕十三开门见山，把本疯狂反抗还想往外逃的吕思岚着实吓了一跳，她瞬间顿住了，表情迟疑而慌乱，燕十三只花了半秒钟就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到什么程度了？」 燕十三追问，吕思岚抬起头继续兇狠厌恶地看着燕十三，但此时已经底气不足，燕十三脸色发青：「你在外面一共欠了多少钱，吸毒到哪一步了，能不能戒掉？说啊！」 第81页 「关你什么事！」吕思岚突然尖声朝燕十三吼，她迅速转换方向想要往外跑，被燕十三一把扯住：「吕思岚！」 「滚啊你！你有什么资格喊我的名字！去死吧！」 吕思岚情绪彻底失控，她面红耳赤地冲着燕十三怒吼，双眼布满血丝，燕十三僵着表情：「如果你不说，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大哥。」 吕思岚双眼流下绝望又可悲眼泪，她一边拍打燕十三一边嘶吼：「你敢告诉吕莫沉！我杀了你！不能告诉他，不准告诉他！！！」 「那你就把所有的事告诉我，现在我问你答。」 燕十三看着妹妹无力而崩溃的样子心中也不好受，吕思岚顺着墙滑下去，她有些恍然：「你问...你问...」 「吸毒多久了？」燕十三第一个问的就是自己最关心的事。 「半年...」 吕思岚回答完后燕十三的心脏勐然一沉，半年的话，瘾已经有了...... 「外面欠了多少钱？都是怎么欠的？」燕十三压着愠怒和失望继续问。 「赌博...上次大哥还了几十万，我不敢说...我借了高利贷，我不敢说我欠了一百多万，你不要告诉大哥......求求你，别告诉大哥...」 吕思岚的情绪变化很大，此刻她突然跪着挪到燕十三跟前：「别告诉大哥，好不好？二哥！二哥！我叫你二哥，求你别告诉吕莫沉！」 燕十三目光发着灰，他声音哑着：「你起来，毒.品都是哪儿来的？」 「买的，朋友介绍买的...」吕思岚垂下头，她自从第一次发瘾后就知道自己死定了，她不应该吸.毒的，什么都可以碰，可是这个不能碰，那种完全失去理智的瘾上来之后，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可能别人让她杀人，她都会去杀；其实她后悔了，可她不敢跟任何人说。 「现在呢？频率。」燕十三弯下腰把妹妹扶起来坐好，眼睛发着红，他从吕思岚脸上看到了恐惧、看到害怕，这让他没办法再对她强硬。 「我很克制了，我半个月......才碰一次，可是我忍不住，我就快忍不住了啊哥呜呜呜呜......」 吕思岚第一次抱着燕十三哭，燕十三抚摸着她的头髮，心如刀绞。 小时候长大的地方有人外出打工，回来染上了毒瘾，燕十三到现在还记得，那人握着菜刀跑进村里毫无目的地乱砍，那时候他七八岁，奶奶抱着自己逃，但奶奶弯腰驼背，个子小，根本逃不过那个毒瘾发作的人。 奶奶硬生生受了那人一刀，砍在脸上，瞎了一只眼睛。 燕十三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奶奶脸上全都是血，村里没有人敢出来，那个人又举着菜刀去砍别人，燕十三拼命地哭拼命地哭，但一直到晚上，镇里才派了医生来村里给受伤的村民包扎，奶奶摸着燕十三的头，用朴素的方言说：「不哭不哭，奶奶不痛。」 燕十三眼里含着眼泪，盯着抱紧自己哭得几乎快失去神志的妹妹，他深深唿吸，把自己的难受压下去：「别哭了，我会想办法，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不要和那群人玩在一起了，我去打个电话。」 吕思岚紧张地拉住燕十三，双眼带着慌乱，燕十三安抚她：「打给我朋友的，不是大哥。」 吕思岚半信半疑地放开燕十三，燕十三走出去，发现自己的两个保镖已经跟了进来，他对他们道：「看好思岚，我去打个电话。」 燕十三走到咖啡厅边上通往后厨的通道，现在不是餐点，这时候这边一点人都没有，燕十三掏出手机，给秦桉打电话。 秦桉很快接了，声音通过电波传过来，显得低沉亲昵：「嗯？怎么了？」 燕十三盯着咖啡厅故意做旧的工业风墙皮，吸了吸鼻子，稍不留神眼泪便迸然而落，他急促地唿吸一声，那边的秦桉意识到不对劲，声音紧张起来：「怎么了十三？你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50 第49章：情敌出现 燕十三把吕思岚吸毒和欠钱的事跟秦桉说了，秦桉让燕十三在那里等他，他很快就到，燕十三握着手机点了点头，秦桉那边挂了电话，燕十三伸出手背擦了擦眼睛。 让他这么难过的并不是因为吕思岚，而是因为想起了奶奶。 很多时候燕十三都不敢想起她，因为一想自己就会抑制不住想念，所以他甚至庆幸过，自己在被拐卖后遇到她，让自己能陪她走过人生中最后一段旅程。 「你好奇怪。」 男声冷不丁响起，燕十三吓得抬起头，他眼睛红着盯着不知什么时候也绕到这个角落的华崇，华崇目光复杂，似乎很不喜欢站直，此刻又靠在边上的椅子上：「你真的好奇怪。」 燕十三有些羞赧，他整理了下表情：「怎么了？」 华崇摇头：「没事啊，你看起来很弱鸡，刚刚又很兇，现在却躲在这里哭，你真的很奇怪。」 燕十三嘴角抽了抽：「我们出去吧。」 「等一下！」这时华崇倏然站直了，挡住燕十三的前路，低着头看燕十三依然发红的眼眶：「钱我不要吕思岚还了。」 燕十三莫名地抬头看他：「...什么？」 华崇勾了勾唇：「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燕十三蹙眉，抿紧嘴唇，没说话，只看着华崇。 「你跟我在一起。」 华崇有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自信，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还扬了扬眉，却换来燕十三匪夷所思的目光。 第82页 「...你让一下。」燕十三似乎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想要出去等秦桉，华崇心中一阵愤懑与不被重视的落差，他依然挡着燕十三：「不可以吗？你有对象吗？没有的话和我在一起换四十八万，怎么都不亏吧？我不帅吗？而且我很有钱，我还挺喜欢你的。」 本来华崇流氓土匪般连珠炮轰的一段话说到最后居然很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声音，脸上有些热，燕十三的目光这才有些变化：「不行...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但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这是华崇第一次被拒绝，放在以前他都是拒绝别人的那个，燕十三的拒绝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他赫然呆滞了，燕十三趁这个时候离开了这个小角落，去前面看吕思岚的情况。 吕思岚那群一看就不是学生的社会朋友还想着进包厢把吕思岚拉出来，被两个保镖挡得死死的，但保镖毕竟不知道这群是什么人，也不敢贸然动手，这群人气焰嚣张，就差顶着保镖动手了。 燕十三走过去拉开那个站在最前面嘴里骂骂咧咧的光头，光头一看到燕十三刚刚的阴影还在，他瞪着面无表情的燕十三：「你把我摔出问题了！我特么去报警！说你袭击我！」 燕十三冷眼看着那群人，给了保镖一个眼色：「去大门口等秦桉。」 两个保镖自然知道秦桉，便也不守着门了，堵在了咖啡厅大门口。 「你们都吸毒吗？」燕十三盯着那群人，一大半的人都一怔，面上不约而同露出些大事不妙和慌张的表情。 「你神经病啊？」 「我们走...赶紧走...有病...」 ...... 一群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燕十三站在那儿淡淡看着一群急哄哄往门口走的人，走到门口却发现大门被保镖挡着，他们情绪激动，为了要出去几乎要干起架。 「你刚刚报警了？」 华崇终于回过神，走过来，看到燕十三心中便漾起一阵不甘的涟漪，但还是努力压下去，询问现在的情况。 燕十三垂着眼没说话，顿了顿他抬头，眸中有些担忧：「你没有吸毒吧？」 华崇摇头：「我不跟他们玩儿。」 只是之前交错朋友，才认识了这群垃圾，华崇是东大正儿八经建筑系的高材生，所以他才能在学校开摩托车。 那群人吵吵嚷嚷了五分钟，门口突然安静了一下，然后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一群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 这是燕十三第二次看到秦桉穿警服，高挑的身躯配上庄严端正的黑色警服，再加上秦桉本就引人注目的外貌，表情再冷也让人的心脏忍不住收紧，让人难以唿吸。 燕十三站在原地发呆，稍不注意眼神就直了，秦桉进来后只是朝他这个方向看了眼，目光相触后便轻轻偏开，继续处理那群吸毒的。 「怎么跟男模一样？真的是警察？」华崇顺着燕十三的目光看过去，在边上嘟哝，他也盯着那群人中的焦点，眉头微微蹙着，琢磨不透，心说真有这样的警察？ 毒.品这块主要是缉毒大队管，这次秦桉只是和乔楠带人过来简单处理，之后都会移交缉毒大队，等那群人一个一个被拉去厕所验尿，秦桉才朝燕十三走过来，燕十三从刚刚就一直站着没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秦桉，一直等秦桉走到跟前他才稍稍缓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秦桉一眼便看出了燕十三的心思，把人拉到边上，低下头凑到他耳边：「我是不是太帅了？」 燕十三脸上有点红，不敢看秦桉的眼睛：「思岚在里面。」 秦桉笑着嗯了一声，打开包厢的门，吕思岚发着呆坐在包厢里，看到穿警服的秦桉后瞳孔倏然放大，刚要发疯就被秦桉按住：「不关你，别乱动。」 吕思岚防备地看着秦桉，秦桉朝她抬了抬下巴：「去找女警做个尿检，然后过来，我问你点问题。」 吕思岚惊恐地看着秦桉，颤抖道：「尿...尿检？」 秦桉眨眼：「只是做个尿检，不会拘留你，也不会通知你家人，到时候逮捕贩毒者需要数据。」 吕思岚半信半疑，燕十三站在门口：「去吧，我跟你保证，他们不会动你。」 等吕思岚离开之后，边上一直杵着不动的华崇突然开口：「你们俩什么关系？」 秦桉不悦地看向边上那个大学生，他身上那件羽绒服有些眼熟，他开口，语气不善：「你谁？去做个尿检。」 「我没吸。」华崇说话也沖，就差瞪着秦桉了，秦桉走到外面，朝那边在忙的乔楠道：「乔哥。」 乔楠看过来：「什么事儿？」 「这还有一个，不肯做尿检，你过来处理吧。」 秦桉说着便拉住燕十三远离华崇，乔楠大步走过来，一脸冷硬，走到华崇面前：「是自己做还是我帮你脱裤子？」 华崇：...... 作者有话说： 51 第50章：四个名字 燕十三和秦桉站在咖啡厅侧门靠近门口的地方，有冷风灌进来，秦桉往外面站了点，挡住风口，低头看燕十三：「刚刚怎么哭了？」 燕十三眼睛现在还有点红，刚刚电话里说话带着哭腔，秦桉不可能察觉不到。 燕十三眨了眨眼睛，睫毛遮住黑亮的瞳孔，接着他抬起头，眸中水光潋滟：「晚上...陪我去看奶奶好吗？」 到了东辰之后燕十三才得以将奶奶安葬，他答应了吕莫沉好多条件，才让奶奶拥有了一个公墓，和他的亲生母亲葬在同一个陵园。 第83页 秦桉先带着燕十三回了队里，等把那群人移交给缉毒大队在和他去陵园，卢行然那边和常乐婷查出了始康医疗的很多资料和内幕，来找秦桉的时候就看到燕十三坐在秦桉的办公室里。 「哎？你谁啊？」卢行然好奇地看着这个漂亮男孩，手里的资料放到秦桉桌上，自己也顺势坐了上去，低着头看燕十三。 「我是秦桉的朋友。」燕十三见这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没有恶意，便回答他。 「朋友？他怎么带朋友来队里，你来做什么？」卢行然纯属多管闲事加好奇，燕十三蹙眉：「不关你的事。」 「哎呦？还挺凶？秦桉现在去缉毒大队了，你不无聊么？我陪你聊一会儿，但我瞅着你吧，有点眼熟。」 卢行然挑了挑眉，燕十三看向他，眸眼淡淡的，没什么反应。 「具庆庆去袭击的是不是你？」卢行然声音低了些，脸上不正经的笑也收了些许。 燕十三眼中闪过烦躁：「是的。」这个卢行然看起来想套他的话的样子。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前期怎么总是代你妹妹来做调查？还有，具庆庆到底为什么要袭击你呢？」 卢行然把自己的疑问对燕十三提出，而且是用一种咄咄逼人的、燕十三无法迴避的方式。 燕十三攥紧拳头看向门口，可秦桉还没回来。 「我不知道......」燕十三有些泄气地说，其实这些警察除了秦桉都在似有似无地怀疑他，只是大家碍于秦桉的面子不说罢了，就算什么证据都没有，但燕十三和这个案子的联繫太紧密，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他。 「行吧。」卢行然没从这男孩身上看出些什么，不打算继续问了，只不过也没准备走，他盯着燕十三，有些琢磨的神色。 「你愿意帮助我们警方调查吗？」卢行然突然开口，燕十三不解地望向他。 「我们这边除了拘了两个人，其他线索也特别有限，但是在暗处的那群人，似乎对你很感兴趣，我们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们不知道。」 卢行然话里带着玩味儿，他不知道这个男孩够不够聪明能明白他的意思。 燕十三当下便警惕起来，他沉沉地盯着卢行然没说话。卢行然觉得燕十三听懂了，便继续说：「不过我们能推测出来一些关于他们的线索，这些东西给到你，去哄骗他们钓到大鱼，应该是足够了。」 卢行然盯着燕十三的眼睛，燕十三腮帮子紧了紧，刚准备说话，门就被推开了。 「我买了两块蛋糕给你，饿的话记得吃......你怎么在这儿？」 看到卢行然的时候秦桉撇了下嘴，从办公桌抽屉里把自己下午买的蛋糕拿到燕十三面前，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从我桌上滚下去。」这次秦桉没留情地踢了下卢行然的小腿，卢行然疼得龇牙咧嘴：「靠，外人在都不给我点面子吗？」 秦桉拿起卢行然放在桌上的资料开始看，根本没打算理他。 「你想想我说的话吧，如果愿意的话跟秦桉说就好了，我们会安排其他的事项。」 卢行然收起疼痛的表情，朝燕十三神秘地笑了下，秦桉这才放下资料，敌意满满地盯着卢行然，声音泛凉：「你跟他说什么了？」 卢行然撇嘴，头一抬，也没理秦桉便走出去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秦桉问燕十三，燕十三抿抿嘴，拿了勺子舀了一勺蛋糕塞嘴里：「没什么......」 秦桉狐疑地看着燕十三，又转过头看看卢行然离开的方向，心中愤懑，他知道卢行然和燕十三说的什么，就在之前，卢行然已经跟他提过好多次这件事，每次都没秦桉一票否决。 「你别听他胡说，他脑子不好。」秦桉不余遗力地诋毁卢行然。 燕十三咧开嘴笑了下，又舀了一勺蛋糕：「你吃吗？」 秦桉眯了眯眼，此刻外头没什么人，他突然弯下腰，单手扣住燕十三的后脑吻住他的唇，轻易便撬开燕十三的嘴唇，吮.吸他口中的甜蜜，燕十三慌得无法动弹，身体被秦桉搂住，抬着头接受秦桉这突如其来的吻，燕十三唿吸变热，他反抗不过，只要伸手紧紧抓住秦桉的腰，以防自己不留神掉下凳子，还要耳听八方，惶恐什么时候突然来个人，秦桉的唇在他唇上厮磨揉捻，不一会儿弹润变得柔软、凉转热、干化湿。 又紧张、又刺激。 等秦桉将燕十三的舌头吻得发麻、嘴唇吻得通红才放开他，他站直身体，瞬时变成一名冷肃厉然的人民警察，仿佛刚刚强吻燕十三的不是他。 「我吃完了，剩下的你吃吧。」秦桉口中还留着燕十三的甜，话里有话地说。 燕十三睫毛微微颤着低下头，他现在唿吸依然不稳，抓着勺子的手也发着抖，只舀了蛋糕上粘着的一块巧克力碎塞进嘴里，舌头却好像没了知觉，只剩下刚刚两人舌.尖交.缠的柔腻和隐秘的暧昧。 到达陵园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来扫墓，所以陵园是二十四小时开着的，路灯也装得很密，不用担心晚上看不到。而且这片是东辰市最大、也是最贵的陵园，背靠潭山的一块风水宝地。 秦桉跟在燕十三身后，顺着石阶往上，一直走到快第九区燕十三才拐弯走进那排公墓。 「她在第五个。」燕十三回过头向秦桉介绍，眼里带着光，很快他们便走到了燕娇娇的公墓前。 第84页 「奶奶，小楠来看你了。」燕十三席地坐下，用函壁方言说，他盯着那块墓碑，上面本该放照片的地方是一副手绘画，但画得栩栩如生，一个微笑着、头上扎了两个辫子、脸上沟壑丛生的老人家活灵活现，这个老人看起来很慈祥、也很活泼，对世界充满爱意。 「她就是这样的，她很乐观，而且特别爱美。」燕十三抬头笑着跟秦桉说：「你要不要也坐下？」 秦桉点头，坐在了燕十三边上。 「他是我的好朋友，叫秦桉，是个警察。」燕十三把花放在公墓前，又把来时买的一些酒菜也摆好：「奶奶，我可能要跟他过一辈子。」 顿了顿燕十三声音有些小地说，秦桉意外地看着燕十三，燕十三嘴唇抿了抿，他低下头倒酒：「我也知道，他是男娃儿，不能跟我生宝宝，但是他比谁都好，像你对我那样好。」 燕十三眼眶有些发酸，他耸了耸肩：「你看他长得是不是很俊？你不是最喜欢俊娃娃吗？」 燕十三扯着嘴角笑了下：「对了，你和你的邻居认识了吗？我上次告诉你的，你左边是个医生，很漂亮；右边是一个当官的，和你差不多年纪，你有没有认识他们呀？他们都是城里人，而且和你住一样的房子，你要的城里人用的沐浴乳、洗髮水、还有焗油膏，我都烧给你了噢，不会用让医生姐姐教你。」 燕十三安静了片刻，将自己倒的一小杯烧酒喝了：「今天秦桉不能陪你喝了，他要开车的。」 秦桉眨了眨眼，搂住燕十三的肩膀，低声开口：「您好，小楠现在很好，我会陪着他，您请放心。」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准备离开，往台阶走的时候燕十三咬了咬嘴唇：「她现在一定很开心。」 秦桉揉了揉燕十三的耳垂安慰他逗他：「肯定的，小楠这么孝顺。」 燕十三抬起头看秦桉：「你不准叫我小楠。」 「凭什么？」秦桉不服，燕十三动了动唇角：「只有奶奶可以叫。」 秦桉眸中有些酸：「原来我没有奶奶重要。」 「你有啊，十三只有你可以叫。」燕十三眼睛亮亮地说：「别人都叫我吕识。」 秦桉笑出声：「你年纪不大名字倒挺多。」 这一秒，秦桉突然看到燕十三愣了愣，抓着他的手似乎紧了一下，秦桉问：「怎么了？」 燕十三刚刚稍微起来了些的情绪又落下去，脸色微微垮着，话说得有些慢：「其实我还有一个名字。」 第一区第八排第九个公墓上写着「爱妻李乔」，即使是黑白照片也挡不住这个女人的美貌和气质。 秦桉在燕十三身边站着，看着墓碑上的其它字：长子吕莫沉、次子吕莫岚、小女吕思岚。 「她把我弄丢之后，爸爸说她得了抑郁症，过了几年因为想我，所以生了思岚。就是想我的意思。」 「吕莫岚。」秦桉低声念着燕十三原本的名字。 「嗯，她帮我取的，很好听吧？」燕十三声音有些发抖，他总是不敢来看李乔，他听吕之清说了很多李乔有多想念自己，后来思念成疾、郁郁而终。 「好听。」秦桉轻声说。 他也不用问最终认回原生家庭之后燕十三为什么不用回原名，这其中一定有吕思岚的原因。 「思岚不肯我叫原名了，说我是她的阴影，我只好随便取了一个；爸爸说十三在外国是不吉利的数字，不准我叫十三，所以我只能改成吕识。」 燕十三盯着墓碑上那张陌生的脸，怎么都喊不出「妈妈」两字。 墓园只有冷风唿唿刮着，这么晚人也很少，修建得精美得灌木丛沙沙摇曳，显得空寂、又冷，燕十三站着，丝毫察觉不到寒意。 「她好像很爱我。」燕十三吸了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半晌，才轻轻说出一声：「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52 第51章：吕莫沉疯了 燕十三没有太多话和李乔说，也无法把「妈妈」两字宣之于口，他只和秦桉站了一会儿，一阵寒风颳过，他抬起头：「我们走吧。」 「我是不是不太孝顺？」车里，燕十三看着前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问秦桉。 秦桉没有回答他：「你妈妈什么时候去世的？」 燕十三顿了顿，他费力回忆着：「大概在我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思岚才三四岁。」 「嗯。」秦桉淡淡道：「我妈是在我五岁的时候去世的，那时候我还不记事，不过我外婆经常跟我说她很爱我，她拍了很多视频留给我看。」 燕十三转头看着秦桉，他知道秦桉的事，还陪着秦桉去扫过墓，秦桉的妈妈是个做化学研究的女博士，严谨理智，和秦童迁完全两路人，但两人偏偏相爱了，结婚了，还生下了秦桉。后来她得了癌，治了两年还是去世了；过了几年秦童迁才认识了王忆，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 「所以我从来没有觉得缺少母爱。」 秦桉缓缓把车停下，看向燕十三：「我知道她在爱我。」 燕十三眼睛有点红，他抿着唇不说话，秦桉伸出手揉了揉燕十三的头：「她在爱你的，没有母亲不爱孩子，她一定很痛苦很痛苦。」 「十三。」秦桉声音有些哑：「说不定她在那里和我妈妈遇见了，她告诉我妈妈，因为自己的粗心把小宝贝弄丢了，她很想你、很害怕你过得不好。我妈妈告诉她：我也有个儿子，和你弄丢的孩子差不多大，我们可以让他们相遇，我儿子会照顾他。」 第85页 秦桉勾着唇笑了，按弄两下燕十三的耳垂：「你说，会不会这样？所以我才捡到了你。」 燕十三的目光微微发亮，他被秦桉的神奇脑洞说得不那么伤愁，秦桉捏了下燕十三的脸颊：「我得谢谢李乔女士，让我白捡一个老婆回家。」 燕十三没忍住破涕为笑，拉下秦桉在他脸上乱摸乱捏的手：「我不是老婆。」 秦桉见燕十三笑了便收了手，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好，那你说你是我的什么？」 「男朋友。」燕十三念念有词。 秦桉总算把人哄开心，一路上燕十三的话逐渐多了起来，一直到翡翠四季，那时已经快夜里十一点，秦桉看着燕十三被两个保镖送进小区之后才离开。 始康医疗涉及的违法项目太多了，当年倒闭对外宣称是破产，实则触犯了太多法律条令，即使上面有人也保不下来，只能弃车保帅，宣布是资金问题。 这让警方有了切入口，第一时间去查「美愿整容」的所有医疗器械和药物，一查便查出了大问题，几乎所有的大型整容医疗器械的文书都是伪造的，包括工厂和生产批号，与报到监督机构检测的大相迳庭。 这些医疗器械能过审，和上面有人在暗中操纵是分不开的，因为产品技术要求不达标，但产品检验报告上全都一次性通过，就算是正规政府医院的医疗器械也没有如此快地过审然后投入使用的。 至此基本能推测出三位死者的死亡原因，曹方为人正直，不参与医院经营，当发现这批医疗器械有问题甚至会威胁到病患的生命安全时毅然决然地向具庆庆提出异议，或许还威胁过具庆庆要公之于众，他与鲁彩芳是情侣，所以鲁彩芳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 但这件事太大，不仅牵扯到全国所有连锁的美愿医院、以及一些别的也用违规医疗器械的医院；还牵扯到上面暗中操纵这件事的人。 医院是民生企业，没有任何一个民生企业不和政.治人物挂钩。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如果这个案子要继续办下去，必须要找到做医疗器械的厂址、一直在输送非法医疗器械的那个人是谁、嫌疑人对于他们和黑社会勾结买兇杀人的招供以及，到底是谁批准了那些文书。」 最后一句话卢行然说得沉重而缓慢，这个案子暂时还未被上面叫停，那他们就继续查下去，但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上面一纸公文下来，这个案子最后就会以「情杀案」或「仇杀案」结案，不再给任何查下去的机会。 专案小组陷入一片死寂，卢行然看向秦桉：「我希望你可以说动吕识，他不会深入敌后有危险，只是去套在押嫌疑人的话，让我们能更快获得更多线索。」 秦桉咬着牙，目光沉沉地盯着卢行然，声音含着警告：「一旦再牵扯进来，结案之前任何人都保障不了他的安全，甚至结案后也会有影响，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相信他那位天茂老总大哥应该能保障。」卢行然丝毫不退让，甚至和秦桉有些对立，秦桉笑了下：「别说我不同意，你先去说动他那位大哥。」 「随便你，我现在没空管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吕思岚的事，我只是不想管，给她个教训，你也别插手，听见没？」 吕莫沉坐在办公桌前，目光紧紧盯着手机，似乎在等什么电话或者消息，看都不看来找他的燕十三，燕十三是去告诉吕莫沉关于警察找自己帮忙的事，顺便借钱的，没想到这次吕莫沉没有插手的意思了，但他的后半段话也把燕十三这次来真正想达到的目的打回娘胎，燕十三顿了顿：「不帮她还钱的话放高利贷的会打她、甚至绑架她。」 吕莫沉抬起眼，燕十三一愣，他难得看到吕莫沉脸上有狼狈的神色，但此刻确实有，吕莫沉眼睛里布着血丝，疲倦地看着燕十三，声音却依然低沉狠戾：「你以为那些钱是谁放给她的？」 燕十三怔住了，这时吕莫沉的手机响了，他几乎一秒内接起电话，抓手机的力道极大，声音沙哑了几分：「人找到了吗？！」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吕莫沉的表情剎那变得更加可怖，他站起来：「你们这群废物！挖地三尺也把他给我找出来！」 说完吕莫沉用力砸了电话，手机撞到钢硬的落地窗上，顿时四分五裂，弹回地毯上。 燕十三还是第一次见到吕莫沉这幅勃然大怒又束手无策的模样，他站在原地：「怎么了？」 吕莫沉转过脸来，阴阴地盯着燕十三，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殷惑联繫你没？」 「......什么？」 吕莫沉腮帮子紧了紧：「他趁管家不注意的时候跟同学跑去欧洲，现在找不到了。」 燕十三心中一沉：「他......他不会出事吧？」 吕莫沉脸上带着一丝诡异又偏执的笑：「呵...他是有计划逃跑的，更何况...」 吕莫沉咬了咬牙：「他那个男同学本事大着呢。」 这句话不像夸奖，更像是要秋后算帐的盘算，燕十三心中凛了凛，他没发表什么意见，只转过身打算离开。 吕莫沉刚刚的意思是，那些高利贷是他找人放给吕思岚的，为了让她吃个教训。这样燕十三才放下心来，接下来就是给吕思岚戒毒，这需要强制戒毒所的帮助，燕十三打算再去找一趟秦桉。 第86页 「等等。」 吕莫沉突然开口，燕十三回过头，看着自己这个恐怖又疯狂的哥哥。 作者有话说： 53 第52章：口红花了 「一旦有殷惑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吕莫沉走向燕十三，他不知从哪里又拿了部新手机出来，边往这边走边打电话： 「喂，给我准备飞机，我要去荷兰。」 挂了电话后吕莫沉和燕十三一同往电梯走，燕十三眸中情绪复杂，频频看向吕莫沉，电梯内安静沉默，吕莫沉开口：「看我做什么？」 「你要去荷兰做什么？」燕十三问。 「他说了很多次想跟我去荷兰，我没答应。」吕莫沉的话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透着愤懑，含了几缕听不出来的懊恼。 「他肯定会去那里。」下一句话吕莫沉又说得阴森可怖，情绪转变得飞快。 「你何必这样。」燕十三为殷惑抱不平：「你不缺他一个吧？」 吕莫沉转头看了眼燕十三，布满血丝的眼睛弯了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居然笑了，只不过这时候的笑令人心生寒意，联想不到什么好事。 「秦桉在调查的那案子牵扯太多，不了了之的可能性最大，你要做什么我没空管，但记得保住小命。」 吕莫沉没理燕十三为殷惑说话的行为，只冷声警告他。 一出了天贸吕莫沉便上了车离开，火急火燎，燕十三还从未见过这样不沉稳不冷静的他，站在原地等吕莫沉的车开走才走向两个保镖：「去刑警大队。」 刑警大队现在乱做一团，胡秀秀在拘留所自残了，一头撞向了坚硬的水泥墙，现在被紧急送往医院，几乎所有神经敏感的刑警都联想到了具庆庆，没有人不担心会再次出现杀人事件。 就在这时燕十三来了刑警大队，刚准备跟常乐婷说找秦桉就被从里间办公室出来的卢行然看到了，卢行然心头一阵喜悦：「吕识你来了！我就知道你的觉悟高，你放心啊，完全不会有危险的，而且这次......」 卢行然热情地搭上燕十三的肩膀，燕十三动了动嘴角：「我是来找秦桉的。」 「他不在，他去医院了。」卢行然笑眯眯地说。 「他怎么了？！」几乎是瞬间，燕十三焦急地转过身，担忧地注视着卢行然，瞳孔微微颤抖，卢行然一愣：「没事啊，他送犯人去医院而已，他在那边盯着罢了，你这么担心他啊？你们关系真的很好。」 燕十三咬了下牙，眼中划过一丝愠色，对卢行然不把话说全感到很不满，他转过身：「那我等他回来再来。」 「哎别啊，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了吗？」卢行然狗皮膏药一样跟着燕十三，绕到他面前，脸皮很厚地拦住他。 燕十三沉着脸看他，没说话。 「你知道吗？这个案子是算在秦桉头上的，他是专案组组长，破了案他能立功升职，评优评先，可能还会发奖金，案子拖得越久对他的职业生涯越不利，你知道他现在还在租房子住的吧？你也知道现在东辰房价多贵吧？」 卢行然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刑警，很懂得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的道理，他这话一出燕十三便犹豫了，目光闪烁摇摆，半晌，他重新看向卢行然，表情淡定冷静：「需要我做什么？」 卢行然让秦桉回队里之后就到会议去一趟，他们小组有事要说，秦桉大力推开会议室门的时候，就看到卢行然对面坐着燕十三，燕十三微微抬起头，眼中亮亮地看着他。 秦桉一愣，剎那气极败坏，什么都没说就走到燕十三身边把他勐地拉起来想带他出去。 「这是他自己同意的！」卢行然高声道，秦桉紧紧咬着牙，死死抓着燕十三的胳膊，转头看他：「你同意什么了？」 燕十三垂了垂眼：「真的没事的。」 「你知道个屁！」秦桉从来没对燕十三爆过出口，这次他显然是气到了极点，继续用燕十三根本反抗不了的力气把他拉出去。 「秦桉你冷静点！我们又不让他去深入敌后，只是套套话而已！」 卢行然站起来，走到秦桉跟前挡住他，秦桉抬眼，眸底压着浓浓的怒气，冷声警告：「让开。」 却没等卢行然让开，燕十三自己用力抽离了秦桉的桎梏，他迅速往后退了一步，秦桉不可置信地转头瞪着他，燕十三抿了抿嘴：「我......你相信我，你之前不还说，想申请让我当辅警的吗？就当......就当寒假实习了......」 秦桉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无力，觉得这个世界都特么疯了，他连说了三个「好」，抽出椅子坐下，脸色铁青地瞪着专案组一群大气不敢出一个的人：「说说，你们想做什么？！」 燕十三立刻在秦桉旁边落座，秦桉咬着牙，一丝余光都不肯分给他。 「我打算让吕识先去接触高鑫，高鑫这个人没有任何危险，但他的拘留期不多了，所以能套多少话套多少话出来，我们不了解他到底知不知道吕识这个人，所以大胆假设他不知道，而吕识的身份，我们把他设定成程明康的情人之一，也是东大的在校学生，通过程明康得知了这些非法医疗器械的事，去威胁具庆庆要钱，导致具庆庆想要杀人灭口。」 卢行然一段话说完，抬手拿起被子喝了口水，略微有些忐忑地看着秦桉：「你觉得呢？」 秦桉嘴唇抿成一条线，抬眼眸子发灰：「你们都商量好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第87页 「你组长嘛，嘿嘿......」卢行然插科打诨，每个人都感觉到秦桉情绪的不好，就这样安静了半晌，秦桉终于恨恨地开口：「这次，不管套没套出话来，之后的一切行动他都不准参与了。」 这话是对着专案组的人说的，但秦桉转过头看向边上坐着的燕十三，燕十三无辜地看着秦桉，朝他眨了眨眼，明显是在哄他。 「秦桉......」会议结束之后燕十三根本跟不上快步离开的秦桉的脚步，跟在他身后小跑才面前追上，秦桉走进办公室就想关门，燕十三一把抵住门，秦桉无法，只好松了力气让燕十三进来。 「秦桉我好开心啊。」 燕十三走到已经坐下，阴沉地盯着窗外的秦桉身边，声音中带着雀跃，秦桉一言不发，当没他这个人。 燕十三靠过去，弯下腰亲了下秦桉的嘴角：「我不是因为要当卧底开心。」 秦桉眼神闪了闪，依然没说话。 「我是因为你一直维护我保护我才开心。」燕十三搂紧秦桉的肩膀，脸贴着他的脖子，此刻秦桉沉沉出声，带着愤懑：「我保护你有个屁用，你还不是不听话。」 燕十三「唔」了一声：「你知道吗，我爸爸去外省开研讨会了，我哥哥出国了，我最近都没人管。」 秦桉沉默着，仍然不开口。 「我想住到你家去，可以吗？」燕十三小声说，语气带着一股小心翼翼，尾音莫名黏黏的，像是在撒娇、也像在引诱。 「我家不安全。」秦桉终于开口了，听语气像是气消了不少，燕十三继续贴着他：「那你住到我家来，我家只有我，对了我还想跟你说思岚的事，她的高利贷是哥哥故意放给她的，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之后我会说动她让她去接受戒毒，到时候你能帮帮我吗？」 「秦桉？」 见秦桉没有反应，燕十三又小声喊他的名字， 然后在秦桉耳垂处轻轻吹了下，秦桉身体一顿，终于转过身看向燕十三。 「秦桉哥哥，你还生气吗？」燕十三朝秦桉笑了一下，眼睛似乎更亮了，睁得很大，眼尾上翘，漂亮得不行，他知道秦桉喜欢他的眼睛，便慢慢凑近，嘴唇贴住秦桉的唇，含煳着说：「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十三以后都乖乖的。」 「以下有一点点改动」 这话着实有许多引人遐想的部分在里面，秦桉喉结上下滑动，接着双手扣住燕十三的腰，一把将他抱到腿上坐着，反客为主将人按在桌上吻了起来。 这个吻热烈、亲昵、以及怒气横生，一直到燕十三觉得自己的嘴唇快被秦桉咬破了秦桉才松开他，秦桉伸手抹了抹燕十三唇上的水渍，又坏心思地用力按了下。 燕十三脸色发红，伸手拉住秦桉的手臂，语气带着些撒娇：「回家再玩好吗？」 秦桉勾了勾唇，怒气总算消散了不少。 去查程明康的情人着实不易，这老狐狸不知有多少住处和车辆，秦桉他们组调集了民警力量来查了一天，才筛出四个同样是程民康情人的男人，都爱化妆、穿花哨的衣服，年纪最小的27岁，在一家美容机构当总监。 卢行然费脑地看着穿牛仔裤和黑色大衣外套的燕十三，啧了两声：「走，咱们去改造一下。」 要让高鑫相信一起被关进去的也是成民康的情人，就要在外表上做得一丝不漏，燕十三浑身别扭地被卢行然改造完回来的时候，秦桉盯着他三分钟说不出话，表情古怪又别扭，一会儿看他，一会儿迅速把目光移走。 「秦桉你放个话，像不像？像不像程民康那老男人会玩的类型？」卢行然显然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看燕十三被漂染成深蓝色的头髮、有些紧身的白色半透明衬衫、以及画了眼线后更妖冶的双眼和嘴唇上一层水淋淋泛着光的水红色口红，秦桉咬着牙：「就这样吧。」 燕十三微微低着头，他觉得特别奇怪，卢行然还给他放了很多视频，让他学视频里男人的动作和说话语气，燕十三根本不敢看秦桉，怕秦桉觉得他丑。 「卢行然你先出去，我跟他交代点事。」秦桉严声道，卢行然点头：「行，待会儿带他出来啊，我们一起送他去拘留所。」 二十分钟后。 燕十三垂着眼跟着秦桉出了刑警大队的门，卢行然靠在车上等，看到两人后站直了，倏然皱起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车里两人谁都一言不发，开到一半卢行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一拍脑门：「哎，吕识，你口红怎么花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秦桉从后视镜看脸迅速红起来的燕十三，嘴唇抿起，一脸餍足，心情很好地不说话。 作者有话说： 54 第53章：趾高气昂 拘留所离刑警大队不远，秦桉也已和那里的民警打好招唿，交代了这次的特别行动。 燕十三是和一个辅警一同被关进去的，那强壮的辅警扮演程民康特别安排去保护燕十三的保镖。 高鑫所在的监区有二十个房间，每个房间六个床铺，高鑫住的房间已经有了三人，燕十三和那辅警一进去便快满了。 高鑫在靠里的一个床铺上躺着，不知是睡是醒，燕十三一进去便立刻转换状态，他勐地捂住鼻子，抬起头朝那辅警抱怨：「赵哥，程叔叔什么时候来接我走啊？」 他这一声不低，房间内除了高鑫另外两人都在朝他看，看这骄纵蛮横的小少爷，辅警低下头：「老闆说会尽快。」 第88页 燕十三哼了一声，直直走向高鑫的床铺，伸出腿踢了一脚那床板：「你下来！我要睡这儿。」 高鑫睁开眼，昔日神采不再，声音沙哑：「不是有空床吗？」 燕十三朝他翻了个白眼，这时后面的辅警上前，弯下腰低声对高鑫说：「高哥，您就把床铺让给吕识吧，别让我难做。」 高鑫从床上坐起来，神情狐疑戒备：「你是谁？」 「我是老闆安排来照顾吕识的，您也知道，老闆最近很喜欢他。」辅警面露难色，高鑫看了眼边上趾高气昂站着的燕十三，又看了眼这辅警：「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辅警脸上的笑模样渐渐消失：「您现在对于老闆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不需要我多说了吧，如果您不肯把床铺让给吕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想做什么？！警察！警察！」高鑫情绪突然激动，冲着外面连声喊道，那辅警眯起眼睛，一把扯下床上的高鑫，另一只手死死捂住高鑫的嘴巴，接着回过头对燕十三道：「您上床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燕十三背着手扭着走到床边坐下，路过高鑫的时候还恶劣地踢了他一脚，捏着嗓子道：「你都这么老了，程叔叔早就不喜欢你了，你看你在这里这么多天有人来看你吗？哼。」 活脱脱一个上位之后扬眉吐气的小三。 监控室里，卢行然侧过头看了眼秦桉，语气复杂道：「我没想到吕识能演这么好，挺有天赋哈。」 秦桉目光紧盯着屏幕，看燕十三嬉笑怒骂，觉得每一个动作都可爱。 高鑫被辅警摔在地上后就坐着没爬起来，抬头看上了床翘着脚哼着歌的人，带着敌意问：「你是谁？」 燕十三不屑地看他一眼，嘻嘻笑了一声：「我是程叔叔的小宝贝啊，对了！」 燕十三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坐起来看着高鑫道：「程叔叔从来不在我身上用道具，他说你人老珠黄，随便玩玩他也不心疼，可是我就不同了，我年轻漂亮，你看，他还找了赵哥来照顾我。」 燕十三得瑟起来没边，另外两个被拘留的人听着都觉得高鑫可怜，随便听两耳朵就能明白，这是一出「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故事。 高鑫刚刚那精明强盛的气势已经不剩多少，此时只硬撑着，但目光里的落魄很容易捕捉。 高鑫饶是从来没有听过吕识这么个人，但他一进来就鸠占鹊巢疯狂炫耀的模样也让他没办法正常思考，只有疯狂的妒火和灭顶的委屈。 到了晚上放饭，燕十三坐在床上等着辅警拿给他，这回他们这个房间有两个人来送饭，一个还是老样子的看管，还有一个明显是警衔更高的警察，提了一个篮子过来，篮子做得精緻漂亮，辅警接过去拎给燕十三，其余人一人一个不锈钢饭盒，还都是凉的。 热腾腾饭菜的香味传遍了房间，还有燕十三做作的挑剔声断断续续响起，高鑫盯着自己跟前的残羹冷炙，一阵阵反胃。 「哎不吃了，吃多了长肉程叔叔要不喜欢的。」说罢燕十三笑了一声，高鑫听到他从床上下来的声音，下一秒自己面前摔下一个竹篮：「你替我吃完！」 高鑫转过头看了燕十三一眼：「不吃。」 「不吃也得吃，不吃我让赵哥给你灌进去。」燕十三叉腰站在高鑫边上，看他还是不动，主动去伸手掀开篮子盖子：「我不喜欢吃鱼翅鲍鱼羹，还有牛肉饭，都好腻。」 「哎小兄弟，他不吃我吃好不好？」房间里另一个犯人忍不住了，凑过来想吃，被辅警一把摔开，辅警走到燕十三身边，看着低着头的高鑫：「吕识让你吃你就吃，别怪我们动粗。」 高鑫似乎抖了两下，才伸出手，十分无力地拿起勺子，一勺一勺把羹汤塞进嘴里，但吃得一点都不香。 燕十三看着高鑫吃完，高鑫抬起头，伸手擦了擦手，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燕十三坐到高鑫边上，一会儿摸摸高鑫的手、一会儿捏一下他的脸，嘆了口气：「你果然老了，皮都松了，我啊，你知道具庆庆去袭击的就是我吗？」 燕十三语气中没有丝毫害怕，甚至带着点炫耀：「我知道他那些医疗器械的事儿，他当我跟你似的不被程叔叔喜欢了，居然想去杀我，太天真了。」 燕十三凑近高鑫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所以程叔叔为了给我报仇就把他杀了。」 「呵...」高鑫终于嗤笑一声，似乎白天受的屈辱在这一刻都得到了释放：「为了你？」 他这句话里带着浓浓的鄙夷，燕十三表情兇恶起来：「你什么意思？就是因为我！」 「你程叔叔只会为了他自己去杀人，你太单纯了。」 高鑫说得有些悽惨，燕十三顿时生气了，他狠狠站起来，指着竹篮、又指了指那辅警：「这都是程叔叔喜欢我的象徵！他还说要去国外跟我结婚呢！」 「哈哈......他过去也这么跟我说过......」 高鑫看着单纯耿直的燕十三，苦笑一声：「我劝你离他远点。」 燕十三得瑟道：「我才不！离他远点让你这个老男人有机可趁吗？哼，程叔叔还说这件事解决之后带我出去旅游呢！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高鑫冷笑一声：「解决？是解决他下面那不听话的厂长，还是解决上面那德高望重的领导？他自己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解决？也只有你相信了。」 第89页 燕十三的手在背后抓紧，他的目光带了点阴森，就那样冰冷莫测地看着高鑫的眼睛，声音很低，却足够高鑫听清：「看来你被关了这么多天，果然有些事还不知道。」 高鑫眸中疑惑，燕十三凑到他耳边：「厂长前几天已经被程叔叔解决了，厂里的东西也都转移走了，现在他们警察什么都查不到。」 「靠......」监控室里某个看守警察诧异地看向依然呆在这里的秦桉，问他：「你们哪儿找来的托？太聪明了，反应也太快了吧？」 秦桉勾了勾唇没说话，却专注地盯着屏幕，屏幕里高鑫大惊失色：「程民康捉到单华了？！」 秦桉立刻记住「单华」两字，让队里人去查。 燕十三神秘地笑了下：「我还亲眼见到他的尸体了呢。」 「在容里？！」高鑫似乎有些颤抖，谁都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反应会这么大，燕十三摇头，轻松道：「不，他被程叔叔骗来东辰了，就死在你家，胡秀秀的房间里。」 「那个制作非法医疗器械的厂应该在容里市，现在立刻联繫容里警方配合调查，查一个叫单华的人，越快越好，记得保密。」 秦桉边往外走边给已经回了队里的卢行然打电话，走到会见室，不出五分钟燕十三就被带了出来，燕十三看到秦桉后立刻扑了过去：「我好紧张。」 「你做得很棒。」秦桉目光里含着宠溺和赞赏，燕十三抬起头，唿哧唿哧地喘气：「你看我手心都是汗。」 燕十三朝秦桉摊开手，秦桉一把握住，将燕十三掌心的汗揩到自己身上：「就算暴露了也没关系，他在里面奈何不了你，接下来如果可以套出程民康是怎么指使杀人的、或者三条人命的真正兇手是谁就好了。」 燕十三点点头：「好，那些资料我都看了好几遍了，我觉得曹方和鲁彩芳死得好可怜。」 这两人什么都没参与，却只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事就被无情杀害，燕十三看卷宗的时候心情一直很沉重。 「嗯，警察的使命就是主持正义，为含冤者主持公道；十三，这次谢谢你，虽然我不贊成你来，但你真的做得很好。」 秦桉盯着燕十三已经晕了妆的眼睛，想到他在看守室里那副目中无人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禁失笑：「你还挺有做演员的天赋。」 燕十三鼓了鼓嘴，有些不好意思。 「我现在回队里，你尽管继续套他的话，监控二十四小时有别的警察在看。」 秦桉有些担忧：「里面......环境不太好，不习惯的话我们......」 「我很习惯的！」燕十三打断秦桉的话，他用力捏了下秦桉的手让他放心：「你觉得我会不习惯吗？里面有床有吃的，还可以欺负人，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两人对视着，无声地笑了，秦桉目送燕十三进去后才离开，马不停蹄地赶回队里。 作者有话说： 55 第54章：暗访 「这吕识挺厉害呀，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都很强，不当警察可惜了。」 刑警大队里乔楠闻风而来，看从拘留所传过来的视频，秦桉和卢行然在规划讨论去容里，容里的警方虽然在暗中调查，但对这个案子还是不熟悉，他们肯定是要过去的，就算抓不住人，能把厂区找出来也有了最重要的证据。 「我们争取两天就回来，吕识那边如果没有其他信息套出来就尽早让他出来。」 秦桉顿了顿，他想让燕十三提前出来一是可以激一下高鑫，把他的屈辱和不忿逼出来，说不定会主动招些什么；二是他心疼燕十三，燕十三做这件事除了帮到了警方的大忙，对于他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知道了，你们安心去，这边我盯着，年前我们队能不能被表彰就看你们了。」 乔楠笑道，但眼底是抹不开的沉重，这样牵扯深重的大案基本就是深夜里走沼泽地，稍不留神就被湮灭，不留寸骨。 秦桉爽利地点了下头，带着郭尧和卢行然三人便准备出发。 容里市离东辰不远，是一个经济发展得也不错的地级市，气候这些自然条件和东辰相差无几。 几人下了高铁就被荣里的警方接到了，警方趁他们赶路的这段时间查到了比较有可能的厂址。 「走，一个一个查。」秦桉立即发话，单华这个人太难找，不说有重名的，连具体到底是哪两个字都还没确定，只能大海捞针地排除，所以找厂址可能性更大一点。 「我们这边暂时派三位同志协助你们，如果还有需要的话你们尽管说。」 招待秦桉几人的是容里市刑侦队的副队长，一个非常精悍的中年男人，秦桉点头：「麻烦了。」 分配给他们三人其中有一位是女性，走进来的时候秦桉三人顿了下，她朝几人笑了下：「你们好，我叫艾洁。」 「女的啊？」郭尧小声说了句，艾洁笑了下：「女的怎么了？瞧不起女同志啊。」 郭尧连连摆手：「就是很少看到女刑警愿意跟着出现场的。」 「现在你看到了。」艾洁又看了眼边上没说话的两人，眼睛亮了亮，开玩笑道：「东辰风水真好啊，刑警都个顶个的帅，我明年得想办法调去东辰了，咱容里的警察都太磕碜。」 大家纷纷笑出声，现在是半夜，几人商量好明天的行动便各自去休息，不知道为什么，这天夜里秦桉莫名感觉心闷，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给东辰那边打电话，那边说一切正常没有异样，秦桉只能当自己想太多，渐渐进入睡眠。 第90页 早上天没亮几人就碰了头，开了两辆车，艾洁跟着秦桉和卢行然，郭尧跟着容里的另外两名老刑警。 做医疗器械这种大机器的厂都不在城区，基本都往郊区去，因为声音大会扰民，他们先圈了三个没有正规登记过的、算是半违法的厂区，六七点的时候就把这三个厂看完，三个里两个做三无微商产品、一个生产假冒伪劣食品，没有做机械的。 这和秦桉的预测没什么差别，程民康能做那么大的违法产业，在制作厂方面一定会加倍小心，而秦桉的推测是，这个医疗器械厂，一定伪装成了别的工厂，甚至合格证经营证一併俱全，或许还准时交税，不会留任何警察可能去查办的疑点出来。 天渐渐亮了，路上行人慢慢多了起来，两辆车分头行动，秦桉他们去的第一家是个规模不算大的厂子，专门做包装的，比如酒瓶瓶口的塑料印刷品，当地人把这个叫做热缩套厂，但其实这个厂近年来的主业务是涂料制作。 因为只是探底，所以他们不能暴露警察身份，卢行然和艾洁装成情侣去问门卫一些有的没的问题，吸引门卫注意力，这时候秦桉便下车，找机会熘进厂房。 这个厂真的很小，中间一个露天的中庭，中庭都是野蛮生长的一些草木；三面都是两层楼高的厂房，靠东边的是大型器械车间，南北两边都是工人比较多的小车间，大型器械运作的声音「轰轰轰」的，厂里的设施卫生也都不是很规范，工人们的车库自行车横七竖八排着，秦桉看了眼，很多自行车上都落了灰尘，看起来不像是经常使用的。 这时候从南面的车间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流里流气的，看了站在这边秦桉好几眼，然后朝车库走，秦桉挪开了点位置，主动搭话：「拿车？」 来之前他跟容里的警方学了点容里普通话，此刻故意带上点口音。 「是啊，你也拿车？」那人取了最右边的一辆单槓自行车推出来，秦桉看着他不说话，那人侧过头：「你来上班的？」 秦桉眨眼：「上什么班，下岗了。」 那人扯着嘴角笑了下：「最近老员工都下岗了哈哈，让我们这些新招的占了便宜。」 秦桉敏感地捕捉到些不平常的东西，他低下头，嘆了口气，那人也骑着自行车离开，但那明显不是他的自行车，他骑得有些费力，估摸着随便顺了辆出去，估计就是他口中那些「老员工」的。 秦桉径直走向东面的大型器械车间，越近声音越大，操纵大型器械的工人在工作间，秦桉站在车间铁门外的一丛灌木边，那灌木几乎没人修过，疯长得像野外的杂草。 秦桉的角度可以看到里面的水帘柜，是做涂料必备的工具，还有的大约是一些无泵水幕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做涂料的，那些器械看着也上了年头，不像是临时充数搬过来的，甚至地上也有机器使用过久而产生的陈年痕迹，秦桉又在这个厂区转了一圈，异常的点是有，但有一大半是他的职业作祟，觉得什么都有嫌疑，但其实真的不太对劲的地方不算多，毕竟裁员、下岗这种事本来就不少。 出去后卢行然和艾洁也已经和门卫聊完，几人上了车交换信息，除了最近这个厂子确实在裁一些老员工之外，其他没有太多可怀疑的点，而裁员也是因为厂子里似乎出了其他涂料厂的内奸，最近的生意变得越来越难做。 这之后秦桉几人把他们负责去暗访的另外几家工厂都调查结束，一直到这天中午六人才碰头，秦桉问郭尧他们有什么发现，他们也是除了一些显而易见的疑点和作为警察过于敏感的推测便没有其他发现了。 「你们那几家都是做什么的？」秦桉问。 「三家搞建筑的、板材啊、不锈钢啊这些，噪音大得不行，我这一早上差点没耳鸣，还有一家做电缆的，听说是容里数一数二的大厂，老闆是容里企业家里的前几名，他们那个厂真的是很上规模啊。」 郭尧回答道，另一个警察听着郭尧的感慨也点头：「那厂在我小时候就有了，当时还不大，现在越做越好，不过老闆遵纪守法，而且整个厂跟个小社区似的，环境绿化都很好，算是容里的骄傲了......」 几个警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秦桉却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蹙眉打断几个警察的闲聊，转头看向卢行然：「我们上午去的那个涂料厂，是老厂了吧？」 卢行然不解地点了点头：「也有十几二十年了吧，就是经营得越来越差。」 「他们的这些涂料主要作什么用处呢？」秦桉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在座的其他警察。 「当油漆呗，还能做什么。」容里的一位刑警道。 秦桉勾了勾唇，他看向卢行然：「今天你和艾洁站在厂门口，也能看到厂里是副什么样子吧？」 卢行然点头，表情依然有些茫然：「中庭里都是乱七八糟的杂草、反正环境很差，和他们说的电缆厂没法比.......我靠！」 卢行然倏然睁大眼睛盯着秦桉，秦桉和他对视，眸中含了些笑，卢行然「唰」得站起来看着容里的刑警：「现在立刻去查我们上午暗访的那个涂料厂，这个厂有大问题！」 「什么...问题...」容里那刑警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此时艾洁的表情也透着寻思，顿了顿她也恍然大悟，看着自己的同事开口：「我们算这个厂成立了十五年，五年前热缩套行业渐渐被淘汰，他们开始做油漆涂料，就算他们主营了五年涂料生产吧。 第91页 我们自己家里装修刷了油漆之后都会把房子晾个一年半载，因为对人体有害，那还是家用油漆。 但是我们了解下来，这个厂做的应该是工业油漆，对人体的伤害大，对植物的伤害更大，里面的重金属会污染土壤、而这些重金属散发的有毒气体也会影响空气，植物......应该是生存不下来的吧......」 那么这个厂的露天中庭里，那些肆意生长的杂草、甚至有的比人高的灌木丛如何解释？这只能说明中庭的泥土特别肥沃，或许从未被污染过，可是一个大量生产含有多种有重金属涂料的厂，有可能把这每一寸土地都保护好吗？不可能的。 所以答案唿之欲出。 「这个厂真正制作的绝不是涂料。」秦桉掷地有声道。 作者有话说： 56 第55章：蛛丝马迹 不用过多言语，几个警察眼神一交换便明白了互相的意思，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便再次驱车前往那郊区的涂料厂，路上联繫了这个辖区的民警，在离涂料厂一个街区的地方下了车，六人全副武装，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涂料厂行去，秦桉和郭尧从正门，但此刻门口那大爷门卫却不见了，连刚刚停在门口一些杂乱的车辆都消失不见，秦桉伸出手挡在郭尧面前，示意他步子慢下来，另一只手去接近自己别在腰间的手枪。 此刻明明是应该最热闹的中午，却没有工人进进出出吃饭，突然变得有些荒凉。 秦桉屏住唿吸走到门卫室门口，轻轻碰了下门卫室的门，门没有锁，瞬间开了，里面一览无遗，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秦桉走进去，发现门卫室里放置铁桌的墙面似乎被桌角划了一道，但那道划痕很新，新到像是这两天才划上去的。 秦桉按了下那处墙皮，一抬头便发现了蹊跷，门卫室在西面，正对着东面的大车间，但门卫室的位置设置得很巧妙，比平地高了三个台阶，甚至没有一丛灌木遮拦，一抬头就能看到大车间的顶部，从下面看那大车间无论如何都是一层楼，但在这里看，发现在那楼顶的最东面，有一块小小的凸起，是个不明显的二楼，只有一小块地方。 外面看不到那里，但那里能把整个厂区看得清清楚楚。 「哎！你站住！」 这时从厂里匆匆忙忙走出来一中年男人，看穿着打扮像是工人，郭尧眼疾手快拉住那男人，那男人似乎很牴触被这样拦住，低着头想绕过郭尧，但根本绕不过。 「你干嘛的？」 郭尧紧盯着他问。 「工...工人......」那男人似乎特别害怕，秦桉没出去，看着这周围的环境观察有什么刚刚没注意的东西。 「你在厂里做什么工种？」郭尧默默开了录音，那男人抬眼看了看周围，一脸悲催：「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这么怕我问你？」郭尧敏感地捕捉到这工人的不对劲，就是一个普通人在路上被拦住追问，真正的反应应该是厌恶离开，绝不会这样唯唯诺诺。 那工人一颤......他眼中充满绝望，声音更小了些：「我...我是下岗工人，回来拿手机充电线的，我真的......什么都不能说......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不了。」郭尧直接从身后拎了副手铐出来：「要戴着铐子还是不戴？」 一个普普通通的朴素工人哪里知道自己不想要惹祸上身还能招来进局子的下场，他倒吸一口气：「我不想......我他妈的...我怎么就今天回来呢！！！」 郭尧眼中没什么温度：「那就跟我上车，回所里做个笔录吧，我们会保密你的身份。」 可那男人几乎抖似筛糠、对郭尧提出来的「保密」丝毫不为所动，秦桉听着他们说的话，目光还在逡巡着全厂区，这天的天气阴沉沉的，老旧的厂区也阴森森的，很快目光便又落回东面大车间的二楼，那块区域似乎没有任何的价值...... 秦桉目光紧盯那黑黢黢的一块，心中突然一颤，他立马给卢行然打电话，他们是从东面过去调查的，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车间楼下。 「怎么了？」卢行然很快接起了电话。 「你面前的那个车间周围有没有梯子之类的东西？」秦桉不知自己的推测对不对，卢行然似乎找了会儿，便回答他：「没有。」 秦桉咬了咬牙：「你想办法爬上楼顶，他东面的车间不是一楼，有一层很隐蔽的二楼，我怀疑是夜灯和监视器。」 秦桉看向那时不时撇向东面厂房瑟瑟发抖的工人，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 装在高处的监视器不是为了监督工人们有没有好好工作，可视范围是这个厂四面的马路以及更远处的地方，是为了看周围是否有可疑车辆的，比如警察。 「靠！还真是！」卢行然那边似乎费了一点儿劲才爬了上去，秦桉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站在屋顶上，把二楼那一小块地方围着的单向玻璃拉开，里面是很大的四面照明灯，一到晚上就算隔着玻璃也能照亮全厂，而在那些有半人高的大灯上，架着几个十分高端的监视器，几乎三百六十度全面监视。 郭尧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这才恍然大悟这工人为何这么紧张，他是害怕被拍到。 十五分钟后这片辖区的民警们也到了位，所有还在现场的工人全部都被拉出来接受登记，结果一共六十多个工人，有五十个是这一周才招的，而还未被辞退的十几人都是搬运工和清洁工，不负责车间工作。 第92页 「跟我们回所里调查，这家厂查封。」秦桉看着那一脸倒霉的回来拿充电器的男人，让郭尧把他带上车，他们另外几个人和民警一起对这家工厂进行地毯式搜索，同样参与搜查的还有两条警犬。 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东面的一层大车间确实一直是那样，里面的水帘柜什么的也都是陈置了许久，但机器里面都生了锈，近几年根本没用过。 警犬们很快发现了端倪，在人工小车间的休息间里，对着一个角落狂吼，角落里杂乱地放着一堆清洁用具，把用具推开，是发电间。有个刑警走上前去，一把拉开那发电间。 「我的天啊......」 那里面没有繁重的发电设备、只有空荡荡的楼梯间，楼梯里传来酒精、药物和阴霉相间的味道，冰冷噁心，闻到这股味道的警察纷纷捂住了鼻子。 至此，秦桉等人发现了程民康制造违禁药物、不合格医疗器械的根据地，那密道往下就是一个非常大的地下室，似乎一开始这里就被挖空做成仓库，但后来被有心人利用，用作非法经营。 虽然一些重型器械似乎已经被转移，但那些药物，比如麻醉剂、劣质填充物，以及一些小型机器还未来得及清理，已足够成为证据。 这天晚上艾洁送秦桉和郭尧去高铁站坐高铁，所有的文件都已网络传输到东辰，容里这边也把所有的证据都整理分类，第二天一同运去东辰。 「有机会再见了。」艾洁朝三人挥手，眼底有些不舍，卢行然也朝她抬了下下巴：「行了你就送到这儿吧，我们进去了。」 秦桉在边上没出声，靠在栏杆上点了根烟，离他们的车次发车还有快半小时，艾洁向前一步，眸眼似乎带了些感慨，她看着秦桉：「有机会去东辰的话，你是不是能请我吃饭啊？」 秦桉把目光撇向别处，将嘴里的烟抽出来：「我可能不行。」 郭尧眼看着女孩的表情有些尴尬，连忙道：「秦总有老婆，管得可严了！」 「啊？」艾洁一愣，表情有些错愕，同样错愕的还有卢行然：「骗人呢吧！我怎么没见过！你都租房子住，有什么老婆啊！」 秦桉没理卢行然，却看向艾洁：「没结婚，有心上人了。」 艾洁耸了耸肩：「那好吧，祝你们天长地久。」 秦桉叼着烟没说话，卢行然在边上聒噪地问：「谁啊？我认识吗？一个系统里的？漂亮吗？」 秦桉抿唇笑了下：「嗯，一个系统里的，很漂亮。」 卢行然歪着头开始回忆，整个东辰市的警花他都差不多认识，其实也没几个，而且要被秦桉说很漂亮着实不容易，会是谁呢？ 「走吧卢哥，别想了，你不可能猜出来的。」他们还得连夜赶回队里开会商量下一步行动。秦桉眨了下眼，他们站在高铁站的侧面，对面就是在等待接人的私家车和计程车。 「艾洁。」秦桉熄灭了烟，把烟扔到手边垃圾桶里，喊艾洁。 艾洁脸上带了些笑地看着秦桉。 「你知道单华吗？」秦桉冷不丁开口，他也没看艾洁的脸，而是看着对面一排慢慢挪动的车子。 「啊？谁？」艾洁愣了下，一脸迷茫。 「不是人，是一个牌子的自行车。」秦桉嘴角勾起，似乎恶作剧得逞的笑，但仔细看他的笑却没有达眼底。艾洁不知所措地看向边上的卢行然和郭尧，那两人似乎都在做自己的事，没开口。 「我第一次听到单华这两个字就觉得是自行车，毕竟挺有名一牌子对吗？像凤凰自行车一样，特出名。」 秦桉终于把目光转到艾洁脸上：「你怎么瞬间就觉得我说的是个人？」 「还有，来之前我明明跟你们副队强调过的，需要经验丰富的男刑警配合我们调查；后来我问他怎么有你，他说是你毛遂自荐想来参与这次调查的，为什么呢？」 秦桉把该说的话娓娓道来，然后侧头看了眼卢行然：「哦，还有，行然也有话要问你。」 艾洁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僵硬，卢行然啧了一声，刚刚那一副不着调的模样消失得一干二净：「就是那啥，我跟你去跟那门卫套话的时候，你怎么总是往大车间那楼顶看，我也连着跟你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到什么东西。还是你那时候就发现了那儿有监控？挺厉害，透视眼？」 艾洁唿吸变得沉重，郭尧不动声色地站到她身后：「艾姐下班时间怎么还揣着枪？以你的资歷暂时还没资格随身携带枪枝吧？下班的时候没交枪？」 「三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忒不是东西。」卢行然笑了下，接着他抬起眼，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路对面那辆白色大众轿车，特别普通，普通到一条街能用这种车玩连连看。 「把你的朋友叫出来？或者让你们副队跟他聊聊？」秦桉开口，看向边上的警卫亭，不出半分钟这条马路就被肃空，所有车辆被警察驱散，容里市刑侦队的副队从警卫亭里走出来，勃然大怒地看着艾洁：「艾洁！回答刚刚那些问题！」 艾洁倒吸一口气，抬起头，脸色苍白，虽然眼中已经冒着寒意，但依然坚持：「我什么都不知道，枪我忘交了，明天会写检讨。不能因为这几个警察的推测就给我定罪，你们没有证据。」 「证据？」秦桉低声念叨了一句，然后他嗤笑一声：「为了不打草惊蛇昨晚我们没住系统里登记过的宾馆，住的是市里一家酒店，我说的没错吧？」 第93页 「没错。」郭尧接话。 「今天一起参与调查的六个警察住的都是同一家酒店，方便统一行动，但是，艾洁，特别巧，我凌晨三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那辆车停在酒店楼下了。」 秦桉指着对面那唯一一辆白色大众，那辆车毫无动静，贴着单向膜，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然后看到你从酒店里走出来，进了车子，五分钟后，又从车子里出来了，我当时以为你谈恋爱呢。」秦桉笑了下：「好巧不巧的，我还给拍下来了，你说，要不我们看看视频？再看看那车里坐的什么人，就知道这算不算证据了。」 艾洁眼中是涌动的不可置信，她无法动弹地站在原地，其余的警察已经把那辆车围在中央。 「自己下来，或者我们强行破门。」 市刑侦队副队长拿着喇叭对着那辆车喊，半分钟后，那车后座的门开了，一个穿着唐装的男人缓缓走了下来。 除了艾洁，所有人都震惊地愣住，那男人，分明就是白天说自己回厂里拿充电线的老员工！ 作者有话说： 57 第56章：打给东辰 那男人丝毫没有白天的惊恐模样，比起略微慌乱的艾洁，更显得深不可测。 状态和服装的变化像是两个人，要不是那张脸，大家真的不敢相信。 那男人沉着脸，一张普通的脸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下居然很有气势，他走得很慢，目光落在马路对面秦桉几人身上。 「我只是来接艾洁，我们在交往。」 一段话说得缓慢深沉，似乎没有他搞不定的事。 「你叫什么？」秦桉没空听他扯淡，直截了当的问，这人白天做笔录的时候用的身份证估计是个假的，毕竟燕十三九年前就能搞张假证装成年人，这人搞假证更是轻而易举。 「洪卓。」那人开口，嘴角还抿着笑，似乎很不怕警察查。 「白天怎么装和艾洁不认识？」秦桉继续问，他不去计较名字的问题，要查肯定能查出来。 「艾洁不同意公开，怕对她的职业有影响。」这句话似乎是在给艾洁上眼药，让艾洁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说话。 「谈婚论嫁了吗？」秦桉的问话显得与案件无关。 那男人点点头：「是了，我们快订婚了。」 秦桉点点头：「行，你跟着副队回去吧，警察结婚对象都要往上查三代，现在查你不过分吧，毕竟艾洁是警花，不能便宜了你。」 秦桉话音落下后其他人便发出低低的笑声，合着秦桉在这儿等着这人，果真那人终于愣了下：「现在不用吧？」 「怎么不用？从你曾祖父那代往下查，走吧，跟我回队里。」副队大步走向那男人，那男人终于勐地往后一退，躲开了副队的触碰。 但最终寡不敌众，他或许只是想来监视着看秦桉几人离开容里，却因为秦桉对艾洁的提早防范和警惕使得他被迫曝光。 那这之前，这人的一切口供都得推翻重来，他白天是故意出现、故意被带回警局、故意说出混淆视听的各种关于这个厂子的线索。 秦桉几人一天下来的所有调查一大半作废，对方有了内应，也就是说他们查到的东西都是别人做出来蒙蔽警方的，完全不可信了。 「嗯，回不去了，出了点问题，吕识那边差不多的话就不要让他再呆在里面了。」 秦桉站在警局门口给东辰的人打电话，那边有了些进度，胡秀秀所住的医院里抓住一个趁乱混进去的男人，听说身上带着刀，不排除就是上次杀害具庆庆的人，这次警方有了经验，所以在犯人病房周围安插了更多的警力，也终于有所收穫。 挂了电话之后郭尧从所里出来，虽然没确定里面那个男人就是高鑫口中的「单华」，但绝对摘不干净就是了，警方查了他的各种银行帐目和与那厂家的联繫，可疑的点太多了，可以好好深挖。 而艾洁什么都不说，也在拘留间羁押着，她这不仅是革职拘留的问题，人民警察参与犯罪是可以直接往重里判的。 秦桉在过去一些侦探小说里、或者电影里经常看到警察内部有内奸这种情节，但自己亲身经歷的还是少，毕竟真实的系统查得十分严格，除非像「无间道」那样从小培养。 「今晚审艾洁，让她把话都吐出来，就算是女性也不用客气。」秦桉的声音比这深夜还冷，郭尧点点头，他有点想不通：「艾洁底真的挺干净的，高中毕业就上警官学校，跟我差不多，一毕业就进了系统，家里父母也都是国企员工，她怎么会和这些犯罪的人有联繫呢？而且刚刚他们说的什么订婚肯定是瞎扯的，这俩人看起来一点感情都没有。」 秦桉盯着空落落的夜色，此时天空只有半个月亮，他盯着月亮道：「订婚只是藉口，不过艾洁的目的我确实还没想到，能让人这样义无反顾地当卧底卖命，甚至不惜前程，除了金钱利益，还有什么呢？」 爱情。 这两个字瞬间灌入秦桉的大脑，秦桉勾了勾唇角，不知艾洁爱上的是谁，不过一定不是此刻已经在所里接受询问的那个就是了，那只是障眼法。 障眼法？！秦桉整个人突然顿住，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把那人判断成障眼法，白天冒冒失失出现在他们面前，晚上也毫无防备地被他们抓住，那是障谁的眼呢？ 第94页 从开始调查秦桉就觉得不太对劲，好像一切都特别顺利特别容易，似乎是一出很简陋的戏，能看到幕布后操纵布偶的人，一会儿露一会儿不露，可就是深深浅浅地吊着他们的胃口。 「立刻给东辰打电话！跟吕识进去的那个辅警有问题！立刻！」 秦桉反应过来之后几乎是朝郭尧吼叫，连刚准备出来透气的卢行然也被吓到了，他讶异地看着表情凝重可怖的秦桉，问：「你怎么了？」 郭尧被这样的秦桉吓得差点拿不住手机，但刚掏出来，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乔楠。 「靠...真出事了？」郭尧边不可置信地碎碎念边掏出手机，那边乔楠的声音收得很紧，语气凝重急促：「高鑫出事了，在监狱里差点被杀。」 「是那个辅警干的？！」秦桉一把夺过郭尧的手机问。 「对，现在去医院了，我正往那边赶，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医生说凶多吉少。」 乔楠那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汽笛声，应该在开车，秦桉心跳渐渐加快、也渐渐沉重，他觉得自己嗓子堵住了，有些不敢继续往下问。 但乔楠没等他问，径直说了：「这次要谢谢吕识反应快，把人救下来了，不过他也受了伤，一起去医院了。」 秦桉的眼睛发红，他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每次字似乎都掺杂着血：「他...严重吗？」 「医生没给我说，只说了高鑫，我到了医院告诉你啊，先不说了，你们趁早回来。」 说完乔楠便利落地挂了电话，秦桉牙咬得很紧很紧，是了，跑来容里调查、本应该回去却又冒出了莫名其妙的人，这一切的目光转移都只是障眼法罢了，为的就是拖住他们，不让他们回去，而目的就是把迷恋陈民康且随时可能脑子不清醒说出点什么信息的高鑫杀了。 秦桉的挫败感瞬间把全身掏空，几乎是失魂落魄地站在深夜里，他再次让燕十三受伤了，吕莫沉说得没错，燕十三跟他不会安全，只会不停受伤、不停活在危险中。 他们不应该再相遇的，他当他光荣危险的人民警察、燕十三当他光鲜亮丽的高材生。 不应该相遇的，不应该。 秦桉从未有过一次像此刻这样恨自己，恨捨不得燕十三的自己、恨为了把他留在身边而脑子发热的自己、恨完全不会预判燕十三可能会遇到危险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58 第57章：小崽子 秦桉和郭尧连夜赶了回去，郭尧回队里了解这件事发生的始末，秦桉一下了高铁便打车前往医院，x院不算大，但自从具庆庆那件事后很多医院都不敢接纳病人罪犯，所以公安那边确定了固定的医院，以后有类似的情况全都x院负责病人罪犯。 而燕十三昨天因为情况紧急也被送进了x院，现在x院防守森严，在住院楼秦桉看到了守在楼下的吴未，吴未带秦桉上楼，边上楼边给他讲现在的情况。 「高鑫因为失血过多现在还在昏迷，命是救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吴未道，此时电梯「叮」地一声停止，到了高鑫所在的六楼，秦桉听着吴未说的话却毫无反应，走出电梯便停下，面色僵着问：「吕识呢？」 吴未顿了下，这才想起要说吕识：「他没大碍，肩膀留了点血，缝了针就没事了，现在在610休息。」 秦桉没说话，转身就朝610走去，吴未在后面「哎」了一声，看秦桉毫无回头的趋向只好撇撇嘴，转身下楼。 610的门紧掩着，没有像高鑫住的房间那样派了好几个警察在门口守着以防发生意外，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秦桉轻轻扭动门把手，为了方便医生护士的进出门并没有锁，秦桉心中浮上一阵躁郁，他打开门，窗帘透着光，凌晨的病房安静清冷，秦桉小心关上门，看着床上凸起的一小块，总觉得燕十三在这不见的一天里又瘦了。 他轻轻走过去，却没想到刚走到床边，床上的人突然动作很快地翻过身，一阵寒气袭来，眼前迅速划过一丝寒光，燕十三小脸青白，却警惕性极高，秦桉反应极快地一把握住燕十三的手腕，刀尖离自己不过五公分：「是我......」 下一秒燕十三的手便卸了力气，似乎动到了肩膀上的伤口，表情因为痛而变得有些扭曲，秦桉小心把他的手臂放回原位，他肩膀上还戴着固定器，脸上睡意残存，大约也是刚刚听到动静才醒过来。 秦桉拿掉他手上的刀，把被子给燕十三掖好，燕十三盯着秦桉，声音有些沙哑：「你回来了。」 「嗯。」秦桉脸上有种隐隐的甚至快藏不住的情绪，他努力不去看燕十三的眼睛，给他移好位置、去拿了空调遥控器调温度、又走到窗帘边上把窗帘拉紧，他能感觉到燕十三一直盯着自己，可秦桉不愿意开口。 「你怎么了？」长久的沉默被燕十三小声打破，秦桉咬了咬牙，表情僵硬地看向燕十三，却依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伤得不重。」燕十三大约感知到了秦桉那股无力又拧巴的情绪，主动说，他眨了眨眼：「正好缝了十三针，是不是特别巧。」 说着燕十三朝秦桉笑了下，眼中调皮可爱，似乎在逗秦桉；秦桉只觉得心中刺痛，他的嗓子似乎被什么堵着，连发声都难。 「十三...... 」不知过了多久，秦桉终于开口，话里话外都有些绝望和挫败的味道，燕十三突然就紧张了，他在被窝里抓紧床单，唿吸发紧地听秦桉继续说。 第95页 「从你出院开始，到这个案子结束之前，我们不要再见了。」 秦桉艰涩地说着每一个字，他垂下眼，目光不自觉偏开，燕十三却依旧盯着他，盯着晨光里面容晦涩不明的秦桉。 「我不。」几秒后燕十三便否定了秦桉的决定，他眨了眨眼：「你过来抱抱我。」 秦桉抬起头看着燕十三，他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把人送去危险边上的是他，等人真的出事了自己再去安慰，显得太伪善，更别说那人是燕十三，是占满了自己心脏的人。 「我会尽快结束这个案子，在这之前，你...照顾好自己。」秦桉像是没听到燕十三的撒娇，他坐着，像一个战败的将军在交代后事。 「秦桉你听不到我说话吗？我想要你抱抱我，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等你来抱我一下，为什么抱一下都不行？」燕十三话里带了些怒气和委屈，两人像是谁都没在听谁说话，鸡同鸭讲一般。 「我会每天来看你，等你出院，这个医院虽然小了点，但目前来说是最安全的，出了院之后，我会联繫你哥，让他加大你的安保力度，等案子结束......」 「我说了我不要。」燕十三的声音也沉了下去，他的伤口又开始疼了起来，大概全身都在用力拒绝秦桉的提议，所以伤口也迸着劲儿的疼。 「你还有很多很多案子，那以后我都不和你见面了吗？」燕十三眼睛发着红，说得哽咽起来，他知道秦桉在办案子，受了伤也乖乖地没有打电话给秦桉，只想着他早点回来，谁知道一回来秦桉就要和他划清界限。 「不会，我......」秦桉想说以后的案子没这么危险，可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骗自己都难，怎么可能再去骗燕十三。 「这次我是自愿的，才不是因为你，我不是说过我想当警察吗？等我研究生毕了业也要考公检法系统的，我可以保护自己，危险不是躲就能躲过的，我曾经生活在危险里，也被人当成过危险，所以我一点都不怕，我知道危险的弱点、也知道危险来临时要怎么面对；那个想要杀掉高鑫的赵哥，我一直觉得他有问题，可一开始因为他被你们信任，所以我没有说出来；他在这次之前就有一次想要掐高鑫，被我发现了才作罢，一直到这次，我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不对劲，可他动作很快，我阻止的时候有些晚，但如果不是我，高鑫这次就死了。」 燕十三有条有理地说，他口有些干，但没有要水，而是盯着目光微微发愣的秦桉，继续说：「我最怕的才不是危险，是没有人爱我，所以......所以我在国外的时候有些不开心，因为没有你、没有奶奶，没有人爱我。」 「我爱你。」秦桉几乎下意识说，他看着燕十三：「我爱你，所以我才会害怕，十三，你知道吗？乔楠通知我你受伤这件事的时候，我恨不得没有遇到你。 遇到我之后你进过几次医院？这样的缝针、上次那样的麻醉药，是任何一个普通人会遭遇的吗？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我真的开始害怕了，不敢继续往下查，怕你受更重的伤。」 秦桉的目光柔软地盯着床上侧头听自己说话的燕十三：「我永远爱你，十三。」 燕十三眼尾泛着红，秦桉那好几句「我爱你」说得他心脏发软，他低了低下巴，脸上都有些热，秦桉嘴角勾了勾：「你想听多少遍都可以，秦桉很爱十三，很爱很爱很爱，爱十三胜过爱他自己，希望十三可以健康平安、永远快乐。」 燕十三眼底已经泛着水光，他吃软不吃硬，秦桉这样疯狂的感情攻势让燕十三不需要一秒就败下阵来，他把下半张脸埋进被窝，表情动容却又沮丧，秦桉终于起身，走到床边，弯下腰隔着被子将燕十三抱住：「好吗？听话好吗？」 燕十三吸了吸鼻子：「那......住院的时候，你每天都来看我。」 「嗯，我住医院都行。」秦桉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他不希望燕十三再和这个案子有任何联繫，他抬起头亲了下燕十三的嘴角，隔着很短的距离朝他笑：「等案子破了我就申请一个长假，带你出去玩。」 「好。」燕十三小声答应，伸手也搂紧秦桉的腰，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秦桉在燕十三这里睡了没到四个小时便离开去办案了，中午燕十三接到华崇的电话，因为前几天燕十三确实说过和他讨论吕思岚的欠债问题，虽然吕思岚的债务大头都是吕莫沉放出去的，但华崇这边的钱确实是吕思岚借的，燕十三告诉他自己的医院，华崇二话不说开着摩托车来了，燕十三跟外头的警察打了招唿他才能进来。 「靠，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华崇一身机车服地走进来，又压低声音道：「怎么会有警察看着你啊？你犯事儿了？」 燕十三沖他摇头：「我是证人，他们保护我，文件和借条你带来了吗？」 在华崇的同意下，燕十三让华崇重新拟了一份文件，把吕思岚借的四十八万分期两年，用燕十三和吕思岚的零用钱每个月按时还，目前只能这样解决，华崇倒不是缺这四十八万，只是他之前觉得吕思岚不靠谱还不了钱才去问她要的，而这个吕识看起来就稳重靠谱，华崇也就不急着要了。 燕十三很快在文件上签了字，华崇还在好奇地看这个病房：「哎太可怜了，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让你还钱了，钱你别急着还，给自己多买点补品吃吃吧，我还以为你是轻伤，都没带礼物过来，你等着我去买。」 第96页 说着华崇就要站起来出去，燕十三刚想让他别去病房门就被打开，乔楠从外面走了进来，本来是想问问看吕识的伤情的，却没想到看到了上次扫毒那小子。 「哟，你也来看吕识？」乔楠声音冷冷地问，华崇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自己被这破警察压在厕所里撒尿的事儿还记忆犹新，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我马上就走了......」 乔楠撇了他一眼没继续搭理，只看向床上的吕识，作为大队队长他毕竟要来慰问一下：「这次你所有的医药费和后续费用都由我们出，你安心养病，别的不用操心。」 燕十三点头：「好的，谢谢。」 「就住这破医院......」华崇没忍住在边上吐槽，他爸是全国骨科界大佬，辗转就职过的医院没一个硬体条件这么差的。 「你说什么？」乔楠听力极好，他看向华崇，眉眼间带上警告。 华崇一哽，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没什么没什么，就说替你们警察办事的待遇真好。」 乔楠横了华崇一眼才离开，等乔楠离开华崇才切了一声：「这什么破医院啊，吕识你是不是看那个警察长得凶不敢提要求？他是不是恐吓你了？怎么说也得要求个特级病房超级大床吧！」 燕十三躺在床上侧着顿了顿，嘆了口气道：「乔队，还有什么事吗？」 华崇后背突然升起一阵寒意。 「嗯，刚被个小崽子打岔忘说了，秦桉说他傍晚会过来，让你等他一起吃晚饭。」乔楠的声音在门口沉沉响起，接着门被「砰」地关上。 华崇停在原地不敢动弹，等脚步声消失了才敢开口问燕十三：「我刚刚说他被他听见了？小崽子骂的是不是我？」 作者有话说： 59 第58章：高鑫 燕十三抿抿嘴，没回答，默认了华崇的疑问，华崇骂了句脏话，怕又遇到乔楠找不自在，便打算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提醒燕十三：「上次我说想跟你交往的事，你考虑了吗？」 燕十三没想到华崇还在想这茬，他无奈道：「我有对象了。」 「比我帅还是比我有钱？或者是个女的？你不会这么老土吧，接受不了同性恋？」 「......比你帅。」燕十三着实有些无语，又和华崇辩论了几句才送走了这尊佛，他因为肩膀受伤所以起身和进食都比以往困难，所以没事他就躺在床上，时间过得特别慢、也特别无聊。 好在秦桉晚上来陪他，秦桉脸色特别差，倒不是因为心情，而是大约很久没有休息好，面色泛着青。 燕十三伤的是右肩膀，他不让秦桉喂，自己用左手拿着勺吃，秦桉坐在床边三两口就把他的饭吃完，此刻他已经嚼不出什么味道了，吃东西只为了垫肚子罢了。 「你们有线索了吗？」燕十三问秦桉，主动把牛肉朝他那边挪了挪。 「姓赵的收了一笔钱，辅警本来就没有正规编制，就算开除了他也没多大影响，在高鑫关进去的两天之后就收了钱，说能找机会做掉他会再给一笔大的，他一直在找机会，没想到能碰上我们安排人进去套高鑫的话，他也顺势被安排进去。」 「那...能找出来谁给他的钱吗？」燕十三不自觉被案件吸引，勺子都不动了。 「黑社会组织的，陈民康什么都不会亲自去做，都只给钱，甚至也像那人给姓赵的钱一样，给了现金就消失，等事情完成后再出现付尾款，我们查到底也只能查出那个黑社会组织里的人，陈民康一点腥都沾不到。」 秦桉眼睛眯了眯：「不过卢行然在容里倒是问出了些东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逼问的，已经查到那些大型非法器械的去处了。」 燕十三点头：「高鑫好像没有参与这些犯罪事件，他只是知道一些事，我和他的接触来看，他真的只对程民康有感情，或者不能称之为感情，是一种......意难平？这次等他醒来，应该可以问出一些东西，毕竟程民康都派人杀他了。」 「嗯，希望是这样。」秦桉下巴上连夜长出来的胡茬都没来得及刮，虽然看着挺颓丧，但另有一番帅气，燕十三放下勺子：「警察不能留鬍子对吗？」 秦桉一顿，伸手摸了下自己长出来硬硬的胡茬，点头：「我待会儿就去颳了。」 燕十三伸手触摸秦桉的下巴，突然笑了：「还是很帅的，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你可以留鬍子。」 秦桉眨了眨眼，握住燕十三的手：「好，想怎样都可以。」 「后天就是一月了吗？」燕十三突然问，秦桉愣了愣，点头，不知不觉这一年都快过去了，还什么都没感觉到，时间就这样悄然流走了，这一年最大的收穫是重遇了燕十三，秦桉心中突然有些满足。 「那五号可以空出来吗？」燕十三眼睛弯了弯，秦桉刚想问五号什么日子，话还没问出口，看到燕十三的目光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今年，你二十八岁了？」燕十三歪了歪头问秦桉，秦桉点头，无奈地笑了下：「实岁二十八，虚岁二十九，奔三了。」 「你把生日都忘了吗？秦警官？」燕十三反握住秦桉的手，他眼睛亮亮的：「如果不忙的话五号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问了医生，说我的伤口只要不大动，一星期后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燕十三轻轻捏了一下秦桉的手，秦桉抿嘴笑：「好。」 第97页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生日了，大约是从自己进了公安大学，再到秦童迁出事，就再也不记得这个生日了。 一星期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燕十三为了让自己好得快一些每天都谨遵医嘱，也坚持配合復健，比任何一个病人都要积极，到四号的时候肩膀甚至能小幅度动了，虽然还有隐痛但已经不严重了。 傍晚刚吃完晚饭，秦桉突然推门进来，一脸凝重、但凝重里又带了些欣喜：「高鑫醒了。」 燕十三也忍不住惊喜，他坐起来：「真的？！」 秦桉皱了皱眉，走过去把燕十三称在床上的右手拿起来：「不要用肩膀发力。」 燕十三顿了顿，说了声好吧，又问：「那他还好吗？」 秦桉嗯了一声：「除了虚弱一点没哪里不好了，就是点名要见你。」 「我？」燕十三呆呆的，秦桉点头：「说不和任何人交流，除了你。」 燕十三面露难色：「那我......还是用你们编的那个身份吗？」 秦桉摇头，面容担忧：「怎么都不考虑下愿不愿意去？」 「他......很可怜，我跟他说说话，也没关系。」燕十三说着情绪有些低落，和高鑫关在一起的时候他能真切地感受到高鑫对自己的憎恶和对无法挽救现状的无力绝望。他觉得高鑫是个好人，只是......爱错了人。 「好，怎么聊你决定吧，如果能让他吐出些料来是最好的，不行也没关系，你们都需要休息，所以我们只给半小时时间。」 秦桉松了口，这层楼都是警察，楼下甚至也严防死守，所以这次秦桉是放心的。 燕十三去了高鑫的病房，高鑫的情况比他严重多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边上有随时准备应对危险情况的氧气瓶。 「高鑫。」燕十三走进去，秦桉很快摆好椅子让燕十三坐下，这个房间有监控和录音，所以秦桉让燕十三坐好之后便退了出去，把门虚掩。 「你来了。」高鑫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侧过头看燕十三：「谢谢。」 他还记得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消失的时候，突然从后面窜出来的吕识，那时候他觉得他死定了，毕竟这俩是一伙的，但让他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吕识飞快地去抢那人的刀，那人把刀从高鑫身体里拔出来去砍吕识，吕识躲闪及时，但刀依然砍到了他的肩膀，吕识像是练过，一个手刀狠狠噼向那人后脑，那人顿时倒了下去，吕识夺了刀，在那人尚且来不及站起来的瞬间毫不手软地用力扎向那人的大腿。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但也不致死。 「你是警察吗？」高鑫问，燕十三摇头：「不是......说起来很复杂，但我不是警察，也和这个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高鑫苍白的嘴唇微微抿起：「你不用骗我。」 燕十三吸了口气：「我没骗你，是真的，如果非要说有关系的话，我喜欢的人负责办这个案子，我只是希望他能早点破案，不要再遇到危险。」 高鑫沉默了片刻，问：「刚刚带你进来的那个刑警？」 燕十三「嗯」了一声：「你找我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谢你救我。」高鑫虚弱地说：「没有你我现在已经在法医室了吧？」 燕十三又摇头：「没有我你依然还活着，我奶奶说命运都是註定的，你该活多久就活多久，遇到的危险如果没有夺走你的性命，那就只是对你的歷练。」 高鑫没忍住笑了：「一套一套的，你是不是想从我这里知道点什么？」 在监视器外的警察们一部分揪着心，一部分面色惊惧且八卦地偷偷看着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秦副队，喜欢的人？哈？原来是这样吗？ 「嗯，你可以说吗？他们会保护你，我也一直和你住在一层楼，我相信你会安全的。」 燕十三甚至想说，你要我搬进你的病房跟你一起住都可以。 「不用，我不在乎......我都说。」高鑫语气轻松道，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了，他只是不想再自欺欺人，撇开这一切似乎整个人都轻了很多，鬼门关走一遭，像是重生了一回。 高鑫一直是gay，他早年在娱乐圈当化妆师，不可避免地认识一些达官贵人，程明康当时来看高鑫给化妆的某个小明星，结果被高鑫撞上了，当时的程民康恰好是高鑫喜欢的型，一来二去两人便勾搭上了。 后来高鑫渐渐不当化妆师，开了个美容学校，具庆庆留学回国，主动来邀请高鑫入股，当时具庆庆也确实只是因为没钱，所以投了很多橄榄枝给美容界的很多人，但高鑫接了，投了笔钱进去，具庆庆的整容医院也顺利开了下去。 他们俩除了在医院分红的时候没有其他接触，就这样整容医院越来越好，可有一阵子不知具庆庆做了什么，医院的资金出现了问题，去求高鑫再借点钱。 这时候具庆庆就认识了程民康，程民康不止有医疗公司，还有许多别的产业，他们俩一拍即合，高鑫只是搭了个桥，程民康就给了具庆庆钱，具庆庆也越来越崇拜程民康。 一直到三年前，美愿的某个连锁医院出了人命，对外说是医生手术不当造成的失误，那医生坐了牢，医院赔了钱；但高鑫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恰好那时候胡秀秀出现了，怀疑程民康和具庆庆在做什么非法勾当的高鑫便给了胡秀秀钱，让胡秀秀帮忙留意一下。 第98页 结果不知什么时候胡秀秀就成了程民康的人，或许是给了更多的钱，或者别的。胡秀秀不仅没成为高鑫的眼线，甚至称成了监视他的人。 但后来高鑫还是知道了，因为这几年美愿的连锁註册医院陆陆续续出事，大的小的、发酵的压下去的......这绝不是垃圾医生都进了医院，而是医院本身的东西出了问题。 于是高鑫自己去问程民康了，程民康并不避讳这件事，说是机器的问题，还让高鑫别担心，他都能解决。高鑫承认自己是喜欢程民康的，但不知不觉程民康变得有些陌生，他一直是个商人，但渐渐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商人。 高鑫一直在麻痹自己，假装不知道这些事，他出去旅游、他不过问医院的事，想着眼不见为净，知道有一天有个叫善华的人来找他，说联繫不到具庆庆了，具庆庆不给钱厂里是没法动工的，高鑫才知道了他们所有的产业链，工厂在容里，善华是负责生产线的那位，似乎很缺钱，高鑫便问了他很多信息，把具庆庆暂欠的钱打了过去。 后来具庆庆还来谢谢高鑫，他以为那钱是程民康让高鑫给打的。断断续续高鑫给过很多钱，也几乎了解了所有的事 再之后就是众所周知的事，医疗器械有问题的事被曹方发现，而具庆庆知道这牵扯得太多，为了保命和保密把曹方杀了。 高鑫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无法淡定了，他和曹方有过口角，因为曹方也找他说过这件事，而高鑫让曹方不要再管这个事，因为程民康是个极危险的人，跟在他身边的这么多年，高鑫早就知道他和黑社会有染。 但曹方不听，还说自己已经告诉了鲁彩芳，这件事他会捅出去，会让医院倒闭。 高鑫吓得守了好几天鲁彩芳，却在某天听到了鲁彩芳的死讯，他守在鲁彩芳家的小区门口却丝毫没有发现。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他的一些文件；和工厂、善华、具庆庆的一部分交易凭证，我这里都有。」高鑫醒来不久，一下子说这么长的故事已经很疲惫了，燕十三点点头：「好，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说也没关系。」 高鑫笑了下：「希望你喜欢的人可以抓住他，但他很狡猾；他和好几个黑社会组织都有联繫，他从不出面办事，没有留过任何证据，即使那些文件，上面的名字也都是他公司的一个法人代表的，不是他；我这是善意提醒，不要用命去跟他拼，拼不过的。」 作者有话说： 60 第59章：天下大白 「好，你好好养病，我就在610，你可以随时找我。」燕十三能感受到高鑫平静诉说下那些年里付错真心的痛楚，所以不愿意再多去让高鑫说什么，只希望他好好养病，也希望他有一天能走出来。 高鑫交代的所有事秦桉都交给吴未和郭尧去查对了，他申请了四号这天晚上的临时离岗，带着燕十三出去吃饭。 餐厅挑的是一家很有情调的西餐厅，秦桉问了上次参与案件的那个美食博主，博主便给他推荐了这家餐厅。 「肩膀难受吗？不舒服就说，不要硬撑着。」 秦桉安排燕十三坐好，看他已经不戴固定器的右肩膀，燕十三摇头：「没关系了，医生还说很快就能拆线了。」 「好。」秦桉渐渐把担心放下，问服务生拿了菜单给了燕十三：「你来点菜。」 「你生日，你点。」燕十三把菜单推过去，盯着难得不穿警服的秦桉，秦桉抬眼看他：「看我什么？」 燕十三嘴角动了动：「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你。」 秦桉笑了下，点了几个菜后把菜单给了服务生：「什么问题？」 「上次你说，你和我分开的时候，也和别人在一起过吗？」燕十三这些天因为受了伤所以瘦了一大圈，此刻脸更小了，一双眼睛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逗你的。」秦桉没忍住笑出来：「大学一直被管着不准谈恋爱，后来到队里实习也好转正也好，都太忙了，没空谈恋爱。」 燕十三眼尾微微往下耷拉：「那你怎么......」 「你把我甩掉一直不联繫我，我这些年一直在生你的气，都不可以逗一下你吗？」 燕十三撇撇嘴，总觉得秦桉要用这件事说一辈子。 「秦桉！」这时边上响起一个特别惊喜的女声，声音很是柔软好听，燕十三的秦桉同时朝声源处看去，便看到一个长相非常美艷的大美女站在西餐厅中，她身边还有两个女生，都打扮得非常漂亮，气质也都高雅独特，那女生踩着高跟鞋走过来，表情惊讶地看着秦桉：「你调到东辰了？怎么都没告诉我。」 秦桉顿时觉得刚刚燕十三的问话过于巧了，巧得想让他立刻带着燕十三离开。 「好久不见。」 秦桉面上保持着冷静，不停用余光去看燕十三。燕十三只是一脸好奇地看着走到他们面前的漂亮女孩，丝毫没有察觉出什么。 「方雪，我大学同学。」秦桉向燕十三介绍，方雪朝燕十三笑了下，大气温婉。 「你们在吃饭吗？那我不打扰了，什么时候我们也约出来叙叙旧啊。」 方雪爽朗地说，秦桉有些无奈，刚准备答应，方雪身后那两个女生也走了过来，性格比方雪开朗一些，一走到秦桉面前就开涮：「这就是秦桉小哥哥吗雪儿？」 方雪朝她们点了下头：「我们去吃吧，别打扰他们。」 第99页 那两个女生语气暧昧、话里话外都在起闹：「帅是真挺帅的，但不是说他很忙没空出来吗？怎么现在还有空出来吃饭呢？」 那俩女生不可避免地看向燕十三，燕十三的表情已经不像刚刚那么自然。 「哎你们别闹，秦桉我们回见。」方雪脸有点红，转身边离开边推自己两个朋友。 三人一离开餐桌上便瞬间安静了，燕十三抬着眼，眸中怨怼，白痴都能看出来方雪和秦桉大约是有点什么的。 「我可以解释......」秦桉说了无数男人一辈子说过很多次的一句话。 燕十三喝了一口水，这时候服务生来上了餐前甜点，燕十三扁了扁嘴，突然一点胃口都没了。 「她叫方雪。」秦桉硬着头皮说。 「我知道。」刚刚都介绍过好多遍了，燕十三觉得自己的胃突然闭合，不仅不想吃还有点反胃。 「我大学同学......」五个字后秦桉继续琢磨，总觉得说什么燕十三都会生气。 「然后呢？」燕十三追问，一双眼睛眨都不眨。 「我们俩大学关系挺好的，她毕业之后没从事系统内职业，去做了别的。」 秦桉努力扯开话题，燕十三却敏感地把话题拉回来：「你们关系有多好？」 秦桉沉默了几秒，试探地看着燕十三：「说了不生气？」 燕十三抿着嘴唇，眼睛有点红。 「我说我说，别哭。」秦桉有些手足无措：「当年你和殷惑关系不是很好吗？」 燕十三点了下头，秦桉嗯了一声：「我和方雪，大概就像你和殷惑？」 「殷惑不喜欢我。」燕十三强调。 「嗯，我也不喜欢方雪。」秦桉把甜点往燕十三面前推了点，着实有些讨好的意味。 「我也不喜欢殷惑。」燕十三和秦桉迸着劲儿，秦桉败下阵来，认命地点头：「她好像是对我有点意思。」 「你是装作不知道吗？」燕十三歪着头，眼神幽幽地看着秦桉，这时服务生上来上意面，秦桉立刻朝服务生投以感激的眼神，等意面摆好，秦桉立刻用公叉给燕十三装意面：「海鲜你不能吃，所以我点的是素意面，青豆味道还不错。」 「喜欢我的人太多了，宝贝儿你要生气的话气不完的。」秦桉终于不再逃避，边说边体贴地把叉子递到燕十三手里，燕十三觉得肩膀隐隐有些痛，他戳了戳盘子里的意面：「那你还想答应和她出去。」 「我又不是傻子......」燕十三心中闷气像个雪球一样越团越大，刚刚方雪那两个朋友的意思明明就是觉得秦桉和方雪是一对，可秦桉丝毫没有反感。 「我是傻子。」秦桉自我反省，开始给燕十三切牛排：「当时方雪在学校里帮了我很多，她的性格也比较像男生，所以我们关系比较好；知道她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的时候我就疏远她了，不过她也从没明说过，我也不能完全不搭理人家。」 这就是方雪的聪明之处，她从不在秦桉面前表达喜欢，像个朋友一样相处着，她也知道秦桉一直没有伴儿，毕业之后她因为家境殷实便又出国读了两年书，这两年里秦桉在北方一个城市实习，她也一直和秦桉保持着联繫，有时候回国甚至会特意去找秦桉聚聚。 后来秦桉立了功，换岗、换城市、也渐渐越来越忙，两人的联繫也渐渐少了。 但在当时一批的同学们看来，秦桉和方雪就是金童玉女，在一起是早晚的事。 「要是一直遇不到我，你会和她在一起吗？」 燕十三试探着问，秦桉嘴角勾了勾：「要是一直遇不到你我也会去找，等存够了钱就辞职，去找你。」 秦童迁的钱秦桉一直没动，西陵的房子也没有卖掉，那些东西秦桉一辈子也不打算动。 「你呢？遇不到我的话，就和苏幸结婚了吧？」秦桉反将一军，燕十三哽住，有些心虚地看着秦桉，秦桉沖他笑了下：「说实话。」 燕十三垂了垂眼：「我研究生学国际金融法也是爸爸和哥哥决定的，让我以后去天贸帮忙；相亲也是......」 「你妥协了，一点都不想我。」秦桉话里有些酸苦，燕十三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吸了口气：「......对不起。」 「你也生气了吗？」燕十三小心翼翼地问，秦桉闷闷地说：「你都打算和别的女人结婚了，我不该生气吗？」 「该生气。」燕十三诚实地回答：「你生气吧，是我不好。」 秦桉抬了抬下巴：「嗯，把面前的东西都吃了，听话我就不生气了。」 燕十三点头，低下头认真地去吃盘子里的东西。 「以前没看出来，你怎么这么爱吃醋？不相信我吗？」吃完饭走出来，两人在商场里走着消食，燕十三摇头：「我不相信自己。」 「怎么说？」 燕十三朝秦桉凑近了些，手背贴着他的手背玩，秦桉直接将燕十三的手抓住：「不用不好意思。」 秦桉抓得他很紧，光明正大的，不害怕被任何人看到。 「我觉得我不够好。」燕十三小声说，秦桉看向他，两人对视。 「喜欢你的人，都很好，刚刚那个方雪，我都觉得她好。」仅仅是一面，也能感觉到方雪的意气风发和美丽大方，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天然豁达自信，和秦桉很是般配。 第100页 所以他才喜欢吃醋，吃的是秦桉的醋，其实酸的是自己。 「我觉得你够好了。」秦桉逗他：「你会演戏当卧底、还会用刀、又聪明，长得还漂亮，怎么不好？」 燕十三抬眼无语地看秦桉，顿了顿眸间又有些惆怅：「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咖啡厅坐着，燕十三捂着热奶茶酝酿了十几分钟才开口，他看着秦桉：「你遇到我之后，没觉得我有点不一样吗？」 秦桉嗯了声：「长大了。」 「不是这个.......我，你没觉得我情绪有点不稳定吗？还爱哭，我以前不爱哭的。」 秦桉瞬间就知道燕十三要说什么了，他的心脏变得柔软，燕十三的手抠着杯子的纸，一脸紧张：「我觉得不能骗你，我在国外的时候生了点病，现在还没完全好。」 秦桉心里揪着疼，他表面上依然冷静温柔：「嗯？什么病？」 「就是......我觉得很奇怪的病，我只是不开心，后来去看医生，医生说是抑郁症。」 燕十三有些无措地看向秦桉，他急切地想从秦桉脸上看到些反应，或许是害怕、或许是惊讶、不可置信，但秦桉什么反应都没有。 「嗯，然后呢？」秦桉微微笑着问他。 燕十三悬着的心放下来了点，他甚至已经都措好了辞想着要怎么跟秦桉解释他已经快好了、或者自己得抑郁症的原因，但秦桉什么都没问。 「我当时得的是重度，有时候觉得唿吸都很难，每天都哭，后来医生让我吃很多很多药，我好了一点，但那是药物的作用我知道，情绪还是不稳定，我很想你、又很害怕会遇到你，因为那时候我就像一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特别狼狈、特别见不得光。」 秦桉伸出手去握燕十三的：「因为这个病所以才不想遇到我吗？」 燕十三点点头，现在想到那两年的痛苦浑身的皮肤都有些发紧：「后来遇到你，你知道吗？我觉得我的病好像慢慢好了。」 秦桉将燕十三的手攥在手中：「那我们把这个病彻底治好吧，你情绪不稳定、想哭难受的时候都找我，我陪你一起。」 燕十三「噗嗤」笑出声：「你陪我一起哭吗？」 「我给你擦眼泪，带你出去玩，一切让你开心的事我都陪你做。」秦桉盯着燕十三：「好不好？」 燕十三目光复杂地盯着秦桉，沉默了好几秒才开口：「你不觉得我会拖累你吗？」 「十三。」秦桉专注地看着他：「我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我们相爱，所以不谈拖累，拖累是指我把你当累赘，但我把你当爱人，知道吗？」 燕十三的眼睛有点红，他紧紧抿着唇，生怕一不小心绷不住要哭出来，他用力点点头：「知道。」 两人走出商场的时候天上开始飘雪，洁白的雪花在夜的灯光里尤其漂亮，像天空往下撒着细细的白糖。 「下雪了啊......」燕十三站在屋檐下抬头，秦桉单手搂着他：「嗯，下雪是好兆头，要天下大白了。」 周围有欢唿声有抱怨声，唯独这两人静静地并肩站立在这漆黑冗长地夜里，等着大雪将深郁覆盖。 九年前。 雪洋洋洒洒从天空飘下来，今年地雪下得有些早了，燕十三眼睛发着光，抬头看着漫天的雪：「我第一次看下雪。」 秦桉意外地看向他：「你们那儿不下雪吗？」 「嗯，从来不下，好漂亮。」 秦桉盯着满眼好奇的燕十三：「那我们回家之后堆个雪人。」 燕十三点头：「好。」 他们站在派出所门口，做完笔录已经是中午，有个民警看俩小孩站着不走，便热心地问：「你们过来拿个伞，这雪越下越大了。」 秦桉接过伞道谢，撑着伞和燕十三走进雪中，他们在接受调查的时候雪已经下了一会儿，这时候走在地上有细微的「吱嘎」「吱嘎」的声音，燕十三十分新奇，一小步一小步慢慢走着。 作者有话说： 61 第60章：谢谢哥哥 两人离开了派出所没有先回学校，秦桉带着燕十三到了一家很大的五金店，燕十三探着头往店里看，问秦桉：「你要买东西吗？」 秦桉看了眼他：「你的刀不是被没收了么？」 「啊？」燕十三愣住，还没明白秦桉的意思。 「给你买刀。」秦桉揽住他走进店里，中年老闆迎上来问他们要什么，秦桉开口：「有弹簧刀吗？」 那老闆一看这俩中学生的架势，有点怕是买刀去打架滋事的，他有些迟疑地问：「买刀干什么？」 「防身。」秦桉利落地回答：「有吗？」 「......有。」老闆还是回应了，边走去货架那边边碎碎念着：「你们别拿刀去砍人打架什么的啊......」 「给我买刀？」一直到老闆去拿刀的间隙燕十三才找到机会开口，好奇地问秦桉，秦桉表示肯定地点头：「不是说刀不在就没有安全感吗？」 燕十三抿了抿唇，有些动容，鼻子和眼睛都酸酸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很快老闆就捧着一箱子的弹簧刀出来了：「来你们过来选一下。」 秦桉拉着燕十三过去，看一箱五花八门款式不一的弹簧刀。 「选一把轻一点的吧。」秦桉低头选刀，每拿出一把感觉还不错的刀就拉住燕十三的手放到他手上：「你感觉一下？」 第101页 燕十三看秦桉给自己拿的每一把刀，比自己过去那把粗糙笨重的都要好看轻盈：「我也不知道，你选吧。」 「唔......」秦桉点点头，挑了两把很轻但弹出速度很快，刀刃也显得十分锋利的刀出来，一把是很朴素的不锈钢色、另一把上面加了黑胶，握着手感更加舒适。 「要么买两把，还可以换着用用？」秦桉转头看燕十三，燕十三正在观察那两把刀，边上的老闆额头上冒了些冷汗出来：「换着......用？你们买刀作什么用？」 燕十三拿了那把有黑色胶皮的，按了开关之后刀刃瞬间弹出，不像过去那把刀一样速度慢、有时候弹不到位，会误伤自己。 「这把吧。」燕十三把另外一把放进箱子：「一把就够了。」 秦桉在那老闆疑神疑鬼的目光下付了钱，那把刀燕十三恰好一只手能握住，不大不小，燕十三把刀握紧在手里和秦桉走出去。 「以后安全感是我给的咯。」走出几分钟后，秦桉突然说，他把燕十三揽得紧了，一大半的伞把燕十三严实地遮住，燕十三抬头看他，秦桉朝他挑眉：「承不承认？」 燕十三抿抿嘴，还是没忍住笑了，这时他们走到一座桥边，周围没什么人，秦桉突然停住，转过身看着燕十三，黑色的雨伞往下压，挡住两个面对面的少年，秦桉突然俯身，冷不丁吻了下面前的燕十三。 两人的唇都算不上热，但在冷空气中是难得的温暖，燕十三眼睛陡然睁大，惊恐又不可思议，他没想到秦桉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 「别怕，没人看到。」秦桉低声安慰，他依然没有把伞拿开，又凑过去亲了下躲闪不及的燕十三，燕十三被桎梏在伞里不敢逃，怕一动就被秦桉捉住，然后撤开伞做更过分的事。 「说『谢谢哥哥』。」秦桉无赖般扣着燕十三逼他说。 秦桉不知有什么执念，总是想要燕十三喊他「哥哥」。 「谢谢秦桉。」燕十三鼓了鼓嘴，偏不喊哥哥。 「叫哥哥。」秦桉把伞压得更低，雪籽打在伞上的声音清晰可闻，悉悉嗦嗦的，伞下是两人的小世界，正暧昧地对峙着。 「谢谢秦桉。」燕十三眼底闪过一丝调皮，他重复。 秦桉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威胁道：「不喊哥哥我就把伞拿了亲你。」 ...... 「谢谢哥哥。」最终燕十三败下阵来，脸上泛了些红，眼睛里似乎也带着水一般，妥协地小声地喊了一声哥哥。 「嗯，不用谢。」 秦桉满意地把雨伞抬高，重新揽着人朝学校走。 燕十三的老刀被警察没收了，说虽然他们和苗伟的死没有关系，但一个中学生随身携带刀也很危险，所以就没收了。 但他的新刀很棒，是秦桉送的，也特别顺手，燕十三本以为这刀或许永远不会派上用场了，因为他现在很安全很幸福，刀就像语文老师在课上说的一些古诗词里的物件那样，具有的更多的是象徵意义。 可他没想到，这把刀在买回来的第三天就派上了用场。 那天燕十三全班在操场上上体育课，冬天的体育课很冷，班里女生便差男生们去学校小卖部买点热饮，燕十三从来都是班里最喜欢出力的那个，因为同学们帮助他很多，所以能用得上他的地方他绝不拒绝。 学校的小卖部就在学校的侧门边上，学校侧门边不是墙壁，而是黑色金属制成的很高的栅栏，那样站在外面的人也可以看到学校里面。 燕十三和体委过去买了十几瓶热奶茶，燕十三拎了十瓶，走出去的时候下意识瞟了眼那长长的黑色栅栏，然后整个人像冰冻一样瞬间僵住，手脚几乎都没了反应，「哗啦啦」他提熘的一塑胶袋子热奶茶全都掉在了地上。 「哎怎么了？」体委付完钱走过来，弯下腰捡起燕十三的掉落的塑胶袋，抬起头才发现燕十三脸色唰白，连嘴唇都没了颜色，像是一个活人活脱脱没了生命力。 「你...你怎么了十三？」体委有些慌张，燕十三的眼珠子也木木的，像是不会动一样，体委朝燕十三看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铁栅栏外有几个正朝学校里看的人，这很正常，他们是名校，经常有人来看。 燕十三没回答体委的问题，而是转身低头迅速走进了小卖部，小卖部里四面不透风，燕十三感觉到安全。 他甚至已经对不上任何问题，他发着抖找了一张小板凳坐下，坐在小卖部的最角落缩着，体委和小卖部的两个售货员都走过来关切地问他怎么了，可燕十三不说话，他好像没了反应。 「赶紧去叫你们的老师，再去找校医，这孩子不太对劲。」 售货员是退休老教师，她伸手摸了摸燕十三的手，冰冷僵硬，老教师心疼，去灌了个热水袋塞到燕十三手上：「怎么了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燕十三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努力把自己缩得很小很小，似乎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等老师和校医全都来了，却发现根本拿燕十三没办法，他们想带他去校医室，但燕十三的双手死死扒着那钉在墙上的货架，力气尤其大，怎么都拉不下来，大家也不敢来硬的。 校医检查了燕十三的心脏和各项身体指标，似乎都没什么问题，可燕十三就是不说话，人越多他把自己缩得越小。 第102页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那体委的声音突然从外面响起。 「让让让让，他哥来了。」 秦桉脸色凝重担忧地从外面走进来，小卖部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除了老师和医生还有过来关心的同学，秦桉看不到燕十三，等一直走到最里面，才看到坐在小板凳上，眼神发怯发直的人。 「你们都出去吧，我待会儿把他带出去。」 秦桉转过看向那一群人，老师也开始疏散学生，校医点头：「带去校医室啊，到那里我再给他做个全身检查。」 秦桉嗯了一声，他蹲下，抬眼对上燕十三的目光，声音温柔低徊：「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62 第61章：你弟弟捅人了！ 燕十三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的眼珠子慢慢朝秦桉移动，虽然木木的但好歹能被外界的信息侵入了。 「十三。」秦桉叫他，握住他冰凉的手，努力去温暖他：「你难受吗？身体不舒服？」 燕十三怔怔地盯着秦桉，他眨了眨眼，然后缓慢地摇头。 没有身体不舒服。 秦桉沖他笑了下，笑中是浓浓的安抚：「那怎么这样了？」 「没事...」燕十三的喉咙哽了哽，艰难地说出两个字。他抓着秦桉的手，和他一起站起来，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可是手指还有些止不住地抖，秦桉握紧燕十三，伸出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肩膀，将他带着靠在自己胸膛上，燕十三的下颌微微低下去，将发红的眼睛和紧紧咬着的腮帮子都藏在秦桉看不到的地方。 冬天晚自习调整成两节，通常都是燕十三在教学楼底下等秦桉一起走，这天第一节丸子下课之后燕十三去秦桉的班里告诉他晚上和班里的同学约好一起去吃夜宵了，让秦桉先回去。 秦桉勉强答应，李力在边上开秦桉的玩笑：「儿大不中留啊......」 秦桉面色有些难看，他最近经常听燕十三提方书，刚刚燕十三说去吃夜宵的同学里也有方书，而他和燕十三的关系亲近到了亲吻、抱在一起睡觉，可始终没有名正言顺地说过在一起。 所以秦桉虽然介怀却只能答应，因为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 这样一连好几天，燕十三都提前走，不仅晚自习提前走，连两人早上去上学，燕十三也早早起床，比秦桉要早了十几分钟去学校，告诉他是去学校背书，因为要期末考了。 秦桉一度怀疑燕十三早恋了。 「我觉得就是早恋，躲着你跟小女生一起上学放学呗，你就算当哥哥也放手吧，咱们这个年代没那么保守。」李力在一边煽风点火，秦桉过去不想说的，他没打算给燕十三那么大压力，觉得既然燕十三已经默认了他们可以做那么事，那也就默认了两人的关系，结果事实证明，燕十三好像并没有这么想。 令秦桉觉得自己是一个被始乱终弃的怨妇。 怨妇心态一直到这天下午，秦桉终于决定，今天晚自习提早离开，去逮和女生一起放学的燕十三，然后告白。 他打了很久的腹稿，物理课被老师拎起来回答问题，秦桉一连茫然，但还是很拽地问物理老师：「你问的什么问题？」 全班爆笑，物理老师的脸胀成猪肝色，又不能对年级第一进行严厉的惩罚，只好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晚餐时间因为快到高三期末联考，所以大部分同学的晚餐都在教室里解决，点外卖的点外卖，陪读父母送餐的送餐，秦桉长期和李力张云策几人点同一家的外卖，他们把桌子拼在一起，秦桉还在想晚上要做的事。 「问你们一个问题。」秦桉放下筷子，他难得紧张，面临大考都不紧张的。 「什么？」李力咬了口鸡腿说。 「我跟人表白的成功率是不是百分之百？」秦桉显得很冷静，但反而这样才更加欠揍，李力和张云策对视一眼，同时愤愤道：「不要脸！」 秦桉蹙眉：「如果被拒绝了怎么办？」 这时李力的表情变得诡异又狐疑：「你喜欢上谁了？」 秦桉没说话：「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被拒绝了是不是很尴尬？之后怎么相处？」 「就不相处了呗，真的，表白被拒之后当朋友都尴尬。」李力很有经验地说。 秦桉嗯了一声，目光幽幽：「是吧，所以一定要成功。」 「靠，你来真的？你到底喜欢上谁了？」张云策也来了兴趣，凑近秦桉问，秦桉扫了他俩一眼，刚准备开口，班里的后门突然被人撞开，大家纷纷回头看，就听到一声惊恐又急迫的喊叫：「秦桉！燕十三在校门口捅人了！」 秦桉「唰」地站起来，他认得那小个子男生，是燕十三班里的。 秦桉一把推开面前的桌子跑出去，后面那小个子男生拼命跟在秦桉后面追：「你快去快去看看！那人流了好多血啊，会不会死啊！！！」 秦桉一把把推开挡着自己路的人，风在耳边唿唿地响、路灯已经亮了起来，一路上橙黄夹杂着黑蓝，秦桉眼前之后校门口那围成一大群的人。 「快散开！救护车叫了吧！！！学生回教室！不准围在这儿！也不准出校门！」 人群里是保安竭尽全力的叫声，学校的其他保安也都陆陆续续赶到，秦桉只觉得耳边「轰隆隆」的，人群慢慢散开，学校领导老师也都分封赶到，他才看到一个躺在血泊中间的人，和其余几个围在那人身边的人。 第103页 「学生回教室！没听见啊！」那保安瞪着眼睛朝秦桉吼，秦桉往前走了两步，他似乎没听到保安的话，在冷风里盯着地上的人：「你们是燕小楠在函壁的......家人？」 家人那两字秦桉说得几乎反胃，他表情瞬间冷下来，看到一个黝黑的妇人跪在地上哭喊，而地上躺着的是一个干瘦的男人，腹部还在流着黑红色的血，看样子没死。 「哈啊啊！！！这个天杀的崽子！敢捅他老子啊！！！」 那妇人声音尖利，响彻整个夜空；而边上还有两三人看起来情绪没那么大起伏，或许是之前那个死掉的苗伟的家属。 「燕十三人呢？」秦桉盯着一个认识自己的保安问，他现在恨不得那滩血越多越好，最好流干。 燕十三是未成年，而秦童迁拥有很好的律师团队，这件事他可以保证燕十三全身而退。 「哎呀，秦桉你别在这儿添乱了！快回教室！那孩子！那孩子捅了人就跑出去了！」 保安话音刚落秦桉就想出校门，被两个保安一把拦住：「不准出去！现在情况这么乱！不准出去听到没！」 救护车来把那人接走之后每一个校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刚刚好些给学生送饭的家长看到了门口那一幕，吓得都不敢走，一直等到晚自习结束才亲自把孩子接走。 秦桉在校长室呆到了快十一点，学校领导和警方紧急召开会议，秦桉和他们一起看了校门口的监控。 燕十三似乎是去校门口和同学拿外卖，校门口有很多家长，家长们都有学校发的牌子可以进出送饭，外卖员们都围在门口等着学生们去拿。而就在这时，从校门口围着的人群里冲出来几个一看就不是家长的人，为首的那个手里拿着半块红砖，燕十三一看就朝反方向跑，监控拍不到他的表情，但秦桉心中揪着，恨不得冲进屏幕。 保安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那男人和其余几个人就已经冲进了校门，燕十三跑得很快很快，那男人自知追不上，后面保安又反应过来开始阻拦了，他便抬手用力扔出那红砖，直直砸向燕十三的后脑。 那男人一看就是做惯了农活的，手劲很大很大，燕十三一下子被砸中，然后摔倒在地上。监控没有声音，所以听不到那男人在喊什么，但也能看得出人群已经开始骚动。 那一下谁看着都疼，红砖落到地上碎成了几块，但燕十三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他回过头看着已经被保安拉住的那几人，但那时候校门口的保安只有两三人，无法把那四五人全都拉住，特别是跑在最前面的男人。 就在这时，燕十三突然不跑了，他低下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几秒后他把手伸进口袋，慢慢朝那男人走。 秦桉看得眼睛发红，燕十三走到那男人面前，那男人举起手掌，用力打向燕十三，面色可怖，燕十三被打得骗过头，接着，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燕十三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速度太快根本看不出来他手里拿着什么。 但秦桉知道，那是他们前几天买的刀。 燕十三手下动作丝毫没有迟钝，他已经把刀刃在口袋里弹出，那把刀锋利至极，一下便刺进那男人的腹部，刺进去之后燕十三并没有松手，也没有把刀拔出来，等过了五秒，那男人支撑不住快倒下去，燕十三才拔刀。 这时校门口的人群更加躁动，肉眼可见得所有人都在往后退，但也不乏好事分子往前涌着想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连保安们都愣了好几秒，也就是在那几秒钟里，燕十三握着刀跑出了学校，所有人都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他低着头，校服上沾着血，就这么跑了出去。 「正当防卫。」来学校看监控的警察定论，他也听秦桉说了所有关于燕十三和这群人的情况，所以也下了结论，这孩子最多被送去少管所关个十天半月，没大事儿。 秦桉紧紧咬着牙，问：「如果那人死了呢？」 「死了啊？死了就多关几个月，毕竟他未成年嘛。」民警站起来准备离开，秦桉沉沉地盯着，此时那警察的电话突然响起。 「餵......哦.......」 他面上浮上些惊讶的神色：「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回去。」 「怎么了？」王佐问警察。 「那小孩儿......去派出所自首了？」警察脸上带些笑意：「得，挺懂事儿，关一星期差不多了。」 秦桉强烈要求要和警察一起回派出所，因为校领导肯定要去，所以王佐不得已带上秦桉。 深夜的派出所里也是热闹非凡，蹲在一边戴着手铐的电瓶车小偷、频繁接电话调解夫妻矛盾的民警、还有......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那是派出所养的看门狗，狗被系在门口，看到秦桉便用力朝他那边扑，秦桉走过去摸了摸狗的头：「呆着等他。」 带着狗来自首，秦桉又是气又想笑。 等警察们纷纷进去，秦桉才在大堂里，远远看见审讯室里，双手戴着手铐，侧对着他，大半件校服都染了血的人，他乖乖地坐在那里，像是在上课；派出所过于白亮的白炽灯把他的脸照得发青，几个小时不见，秦桉总觉得燕十三瘦了好多好多。 他就站在那里，稍一动便看不到燕十三了，所以一直站着，就那么看着他。 「你自己逃出来的？」女警察问燕十三。 燕十三点点头：「是的」，要不是一身的血，这模样像极了一个乖巧的学生。 第104页 「他们在函壁虐待你是吗？」警察继续问。 「是的。」 「具体怎么虐待，说一说。」 燕十三垂眼想了一下：「我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就几乎两天被打一次，有的时候他们心情不好一天打我好几次；最常见的就是像在学校那样，用砖头抡；有时候用手、有时候用脚。 很多时候......用农具，我记得最深的一次，是他用锄头砸我的背，我当时在地里晕倒了，一直到晚上才醒过来。」 这种事说不完的，燕十三觉得他能说一天一夜，那女警察眼底流露些不忍和怜悯，继续问：「有证据吗？」 燕十三嗯了一声：「我肩膀上有个凹下去的一道伤口，是小时候被镰刀切的。」 他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傍晚时受了那人一巴掌的红印子，不仅证据十足，而且触目惊心。 男警察抬了抬下巴，女警走到燕十三身边，去看他肩膀上的伤，并拍了照。大约是年代久远，那伤口和皮肤的颜色相差不大，但确实凹陷了下去，长长的有些狰狞。 半小时后燕十三从审讯室里被带出来，秦桉站在走廊尽头，一下便被燕十三看到，秦桉盯着他不作声，柔软坚定的目光像化雪的盐，燕十三倏然低下头，被带到另一个房间里。 「我问过了，问题不大，可能被关一个星期这样吧，出来了就行。」 王佐东忙西忙，拿着手机来告诉秦桉现在的情况，秦桉双手插着兜走到一边坐下：「我不想他被关。」 王佐也坐到秦桉身边嘆气：「哎，这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封锁消息，晚饭时候那么多学生和家长都看到了，我已经接到教育局的电话了......」 秦桉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还能继续上学吗？」 王佐笑了一声：「你知道这事儿发生之后我接到最多的电话来自哪里吗？」 秦桉看向他，王佐无奈道：「家长联合会，哎，流年不利啊......」 不用问，那些家长一定是打电话给学校施压，让学校把燕十三开除。 一直到了下半夜燕十三才从另外一个房间里出来，终于他被带到秦桉和王佐面前，秦桉低头看着燕十三，燕十三也垂着眼，不肯和秦桉对视。 「我们能和他单独谈谈吗？」王佐嬉笑着脸对警察说。 「嗯，给你们十五分钟啊。」那警察很好说话，大概因为在和燕十三的交流里没觉得这孩子怎么不好，甚至还同情了起来。 警察给他们另外开了间会议室，燕十三跟着秦桉进去坐下，王佐站在门口有些尴尬：「算了......我就不说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王佐识相地退出去，关上了门。 秦桉坐在燕十三身边，两人靠得很近，沉默持续了两分钟，燕十三终于缓缓开口：「对不起......」 秦桉看向他：「什么叫对不起？」 燕十三依然低着头，他眨了眨眼，长翘的睫毛颤动着：「不应该在学校捅人，给你们带来了麻烦。」 秦桉嘆了口气，突然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来了？」 燕十三此时不再说谎，他点点头。 「从那次你呆在学校小卖部不肯出来的时候开始？」 秦桉渐渐明白过来，难怪从那天起，燕十三就不愿意和他一起上下学，大约是怕被那些人跟踪，连累自己。 燕十三又点点头。 「既然都来自首了，还逃跑做什么？还不如等着我过去陪你一起来。」 秦桉伸手把燕十三脸上沾到的一点血沫擦掉，燕十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要把狗也带走。」 他猜到自己要被关了，也猜到肯定没法在天一继续读下去了，之后也不好意思住在秦桉家里了，他这么危险，即使外婆碍于面子不赶他走，他也得自觉地走。 「带哪儿去？你出来了不回去继续上学？」秦桉声音有些沉，带着不悦。 「我......我我要关很久，想带着狗一起去......」燕十三语气有些心虚。 「少管所不给看狗......」秦桉无语道，燕十三低低「噢」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你就关一星期，如果中间再走动一下可能就三四天，你别怕，到时候我去接你。在里面凶一点，知道吗？」 秦桉的语气不舍又心疼，他盯着燕十三的侧脸，燕十三抿了抿嘴，点头。 「你是不是害怕？」秦桉去握燕十三被手铐靠住的手，燕十三摇头，盯着秦桉骨节分明的、漂亮的手摇头。 「嗯，不怕就好，你出来也差不多放寒假了，不过就可能错过期末考，到时候我给你在家里考，行吗？」 秦桉难得的话多，燕十三眼睛和腮帮子都有些酸，他不愿意看秦桉，怕看了就控制不住情绪。 「好。」他开口，尾音有些拖，像是在撒娇。 「嗯，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到时候去接你，狗我带回去，我带着他一起接你，不要自己走。」 秦桉目光复杂细密，他似乎隐约捕捉到燕十三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也有些莫名其妙令人不舒服的预感。 燕十三跟着警察上了去往少管所的车，秦桉站在派出所门口牵着狗，等警察打开门，燕十三要上去的时候，秦桉突然又开口：「你要等我去接你。」 燕十三看了眼秦桉，这次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说「好」，只转身上了车。 第105页 「砰！」警车的门被关上，闪着红蓝灯的警车划破漆黑的夜晚，离秦桉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说： 63 第62章：外婆的局 秦桉和秦童迁联繫之后，秦童迁又远程和西陵这边的公安联繫，但那边说至少五天，不能再少了，毕竟这事儿发酵得挺厉害，名校大门口捅人，而且很多家长都在场，所以警方必须做出一个表率。 方慧大约是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因为燕十三晚上没回家，而秦桉这两天总是早出晚归，她没问秦桉，直接去找了王佐，在严慧的逼问下，王佐终于说出了实情。 这天秦桉放学之后发现严慧在校门口等他，严慧一脸严肃，把手里的果篮递了一个给秦桉：「走，跟我去医院。」 秦桉皱了皱眉：「去医院？」 严慧没多说话，她打的出租早在校门口等候着，秦桉跟着她上了车，才发现前排居然还坐着一个西装革领的男人。 「秦桉你好，我是严老师的学生沈嘉，现在在振和律所就职。」 那男人看着也和王佐差不多年纪，秦桉防备地看着他，又看了眼严慧：「外婆，你想做什么？」 「去看十三的养父母，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得住我？」 严慧端坐着，稳得像一尊佛，没看秦桉，径直道：「司机开车。」 秦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吸了口气才不可思议道：「外婆......」 怎么可以去看那几个人渣？他们死了都不为过，秦桉一路上都觉得很魔幻，一直等到了医院。 「到时候你进去不要说话，站着就行。」在住院部楼下，严慧撇了眼自己一脸不情愿的外孙，秦桉也撇过眼，眉眼愠怒。 「你外婆有自己的做法，你到时候别添乱，知道吗？」 沈嘉凑到秦桉耳边说，秦桉咬了咬牙，进了电梯。 燕卓的病房门开着，里面传出来一阵馊臭味，大约是吃的东西没有及时清理，也不打扫房间的缘故，一个病房两张床，除了受伤的燕卓，其余一起来的四人也在病房里，来往的护士都一脸嫌弃无奈。 「请问这是燕卓的病房吗？」 严慧当老师时那股严肃威严彻底出来了，冷着脸站在房门口，边上沈嘉想起读书时被支配的恐惧，还有点打抖。 「我们不走！你让那小崽子来付钱！」里面有个女人用方言味很重的普通话喊，严慧继续道：「我们是来看燕卓的，他不是受伤了吗？我们来送点补品。」 里面一群人都愣住，纷纷朝门口看，秦桉差点翻白眼，严慧走了进去，把手里拎着的补品放到燕卓桌上，燕卓早已醒了，此时腹部包着纱布，一脸懵。 「您是燕小楠的父亲？」严慧微微俯身，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看似是在探望，但更像威胁。 这表情沈嘉熟悉，当年他在学校早恋的时候严慧就这样把他叫到办公室，诡异地笑着问他：「你和人女孩谈恋爱了？」 沈嘉又打了个抖。 「是我啊，干什么？」燕卓扯着嗓子吼，严慧笑出了声，声音播音腔很重，端得非常正：「那就好，桉桉，把果篮也放这儿吧。」 秦桉不知道外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放下果篮，不阴不阳地站在边上。 「那想必您就是燕小楠的母亲吧？」严慧看向坐在燕卓床边的中年妇女，那中年妇女依然防备：「是！做什么？！」 严慧咳嗽两声，沈嘉迅速把椅子放到位，严慧给了沈嘉一个眼神，沈嘉去关上了门，严慧的表情彻底放了下来，阴森恐怖、因为年迈所以脸上的肉耷拉下来、更显得严肃可怕，沈嘉打了个大抖。 那群人渐渐察觉不太对头，躺着的坐起来，坐着的坐得更直。 「燕小楠这阵子一直住在我家，也是我供他读书。」严慧抬着下颚，像个骄傲的孔雀。 「住了有......」严慧撇头问秦桉：「住了有多久了？」 「三四个月。」秦桉似乎有些摸到外婆的门道，但还是不确定，只回答道。 「嗯，那咱们就折个中，住了三个半月，他一直说父母会替他付住宿费，我看他可怜便也信了，但他父母一直没出现过，这令我觉得我可能要丧失这一大笔住宿费了。」 那中年女人眼睛慢慢睁大，目露凶光。 「我家是别墅，西陵市最贵的别墅，一平米二十万的别墅，我家四层楼，四百八十平，燕小楠住的房间二十平，西陵单肩的合租房均价一千二，我翻四倍，四千八一个月，三个半月，一万六千八，我给你抹零，一万六。」 「你放屁！你个老畜生放什么屁讲屁话......」 「我让你说话了？！」严慧眼睛一瞪，声音顿时浑厚起来，掷地有声地打断那尖叫的女人，她不动如钟，接着把眼睛再微微眯起，似乎在审视那女人。 这让人觉得浑身发毛，那粗莽的农村妇女也被看得气势若了起来。 沈嘉不敢看了，中学时可怕的记忆纷至沓来，严老师还是严老师。 「我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你说什么？！懂不懂规矩！」严慧又把眼睛瞪大，继续骂。 接着她吸了口气，沉默了两秒钟，继续说：「燕小楠求着我说，想上学，学费他父母到时候也会还我；首先他不是本地人，建校费我给他交了五万，把他介绍进名校走关系花了一万，学费三千五，一共六万三千五，我再给你抹零，六万三。」 第106页 「一共七万九，你们是分期还是一次性付清？」 严慧挑了挑细眉，从燕卓一个个看过去，平均每个人看五秒，看得那几个和这件事无关的函壁县人低下了头。 「我们不欠你钱！他欠你钱他还你！」那中年妇人又壮了壮声势，一副我就不给你拿我怎么办的模样。 严慧笑了下，充满轻蔑：「你们在西陵还能翻天？也不出去问问我是什么人？不给钱我能让你们好过吗？西陵公安局局长是我的学生，连铁路局局长也是我的学生，你们除非靠双腿走出这座城市，不然逃不了的，还是趁早写个欠条。」 沈嘉心说，妈的混得最差的就是我，只当个律所老闆，所以被老师拉壮丁了，其他几个孙子不知怎么在背地里笑他。 那几人抽了口气，严慧抬了抬下巴，沈嘉把一沓厚厚的文件拿到燕卓面前：「燕先生，你自己签还是我按着你签？」 燕卓惊恐地看着沈嘉，然后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还没有王法了！！！不签！签个鬼！你滚开！」 那中年妇女站起来就要冲向沈嘉，沈嘉往后退了一步，但身上还是受了那中年妇女的一拳，沈嘉连忙抬起手：「哦，你攻击我？」 中年妇女一愣，沈嘉看向秦桉：「刚才都录像了吗？」 秦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沈嘉一笑：「你攻击了我就要负法律责任的，如果我现在去检查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多则三五年，少则一年半载，和你儿子蹲一起。」 沈嘉突然捂住胸口：「咳咳，头晕、想吐、胸闷，我心脏本来就有点问题......」 中年女人脸色有点发白，她咬着牙：「你装吧，我要报警。」 「太好了，我非常希望你报警，这样我们的债务关系可以说给警察听听，燕小楠毕竟是你们的儿子，他还未成年，所有的债务都需要监护人来承担。」 严慧道，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别有一番恐吓的味道。 「他不是我们的儿子！」燕卓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地说：「他和我们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呵呵，你觉得我会信吗？」严慧讽刺道，她又抬起下颌：「怎么说？是你们乖乖签名，还是等燕小楠放出来了，我把你们一家人告上法庭，到时候别说回函壁了，你连拘留所都走不出去；来沈嘉，说说看，欠这么多钱不还的，往重了判能判多久？」 沈嘉立刻立正，然后狸猫换太子地背了段挪用公款的法条，因为词彙太艰涩难懂，所以一听就很吓人，最重的要判十年往上呀。 函壁县跟过来的另外三人在一边沉默着围观，那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悲，反正不是为这对夫妻担忧就是了，燕十三的养母脸也白了，她还在虚壮声势：「你以为我会信你......」 严慧嘆了口气，摇摇头，像古代官员给犯人定罪那样笃定而失望：「沈嘉，报警吧。」 仿佛一切尘埃落定，再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他真的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买来的！」燕卓情绪激动地说，似乎牵扯到的伤口，整个人有些发抖。 严慧失望地看着这对夫妻，又凌厉地看了眼沈嘉：「还不报警？！要我说几遍？！」 沈嘉吓得电话快拿不稳，立刻开始颤抖着打报警电话。 「我们和他没有关系！买来的！从东辰买来的！花了八百块钱！你们城里人不是可以做鑑定吗？鑑定！我们要鑑定！」中年女人终于也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她甚至想上去抢掉沈嘉手里的手机，但她担心自己又会被安上什么罪，不敢说，面目狰狞地吼着。 但已经晚了，二十分钟后警察便到了，沈嘉笑着看了眼那莅临的公安局局长，终于不厚道地笑了一声。公安局局长抿抿嘴：「来，听说是你们欠了我老师的钱不还？还想抵赖？」 公安局局长的到来让这场戏进行到了高潮，上到医院领导，下到清洁阿姨都在这个病房门口围观，他身后站着一熘的警察，那气势像是要去抓罪大恶极的犯人。 在病房里当钉子户的那几人终于崩溃了，面如土色抖似筛糠，把老底全交干净了，燕十三是他们在十六年前买的，那时候他们几个村有人经常去东辰打工，久而久之就抱人家孩子回来卖，卖给生不出孩子的夫妻。因为燕十三长得好、又是个男孩，所以他们花了八百，说一般女娃只要五百。 「去做化验，你们空口无凭。」公安局局长手一背，威严而吓人，颇有严慧当年的风采，沈嘉想。 化验当天就做了出来，严慧早就准备好了燕十三的头髮，化验结果显示匹配度为0。 「拐卖儿童怎么判，老同学？」公安局局长看了眼沈嘉，沈嘉又背了一段法条，那几人又开始发抖，怎么和燕小楠没血缘关系了也有罪？！ 「看在有人受伤的情况下，我可以宽限你们到出院那天。」局长严肃地说，然后转身威风地走了，至此，病房里又只剩下开始那几人。 严慧嘆了口气，脸色铁青地看着沈嘉：「走！」 要不到钱，只能离开了。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平日里严慧早就睡觉了，但走出医院之后她依然没离开，而是和秦桉呆在医院后门不远处一家铺子里，不出半小时，燕卓那几人就鬼鬼祟祟从医院后门熘出来，跟谍战片似的，燕卓还被一个老乡背在背上，几人迅速从医院熘走。 第107页 后来据公安局局长描述，看监控是连夜逃出了城。 「所以做事情要有策略，你外婆虽然老骨头一把，但关键时候还是比你有用。」 第二天早上严慧边吃早餐边教育秦桉，昨天的场景还歷歷在目，严慧轻易把那些会对燕十三造成危险的人弄走，甚至还知道了燕十三到底从哪里被抱走的，秦桉自知这些事自己无法做到。 「谢谢外婆。」秦桉发自内心道，严慧哼了一声：「好好吃早餐，中午下了课跟我去看趟十三。」 秦桉表情逐渐失控，这是燕十三被关的第三天，他想惨了燕十三，可进少管所拘留期间不能探望，秦桉没想到外婆会有办法。 「谢谢外婆！」秦桉一颗心像瞬间被泉水浇灌，整个人兴奋得几乎要飘起来。 作者有话说： 64 第63章：五个对不起 西陵市的少管所设在郊区，中午从天一高中开车过去也得一个多小时，秦桉和严慧到的时候已经两点多，门口有个专门来接他们的狱警，下了车后将他们带到接见室。 秦桉心神不宁地坐着等了两分钟，实在忍不住又站起来来回踱步，严慧看着自己没耐心的外孙，只端坐着，也没说什么。 五分钟后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下一秒接见室的门被刚刚那狱警打开，燕十三比狱警矮了许多，站在他身后只能越过肩膀看到一个头顶，秦桉霎时就觉得有什么用力击中自己的心脏，从头顶到牙龈都泛着酸苦。他看到狱警撤开，燕十三穿着少管所分发的衣服站在那里，平和而冷静，他的双手被手铐铐着，狱警拿了钥匙帮他解手铐，燕十三微微低下头，配合狱警把手铐解开，然后抬头，先看向外婆，软着声音喊了一声「外婆」，又看向站在一边的秦桉，沖他笑了下。 「哎...」严慧也站起来，她走向燕十三，眉头紧蹙，走到燕十三跟前后嘆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燕十三的脑袋：「再呆两天就能出来了。」 燕十三点点头，笑得腼腆，秦桉也走过去，垂着眼看燕十三，千言万语想说，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想看着他，感受他的温度和唿吸。 「桉桉，你要和十三说点什么吗？」 严慧发觉秦桉一直不说话，便提醒他，秦桉眨了眨眼，燕十三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着他：「我没关系，就好像在里面休息五天，没有人欺负我，都对我很好；平时也不戴手铐，就是出来的路上戴一下。」 燕十三看出秦桉眼底的不舍和心疼，主动说，秦桉点头，目光复杂浓烈，严慧咳嗽一声：「好的，到时候桉桉会来接你。」 燕十三「嗯」了一声，接见时间已经特地为严慧延长到十分钟，但也很快过去，燕十三先被戴上手铐回去，他的情绪很稳定，像平日里对秦桉很乖的每一秒模样，可他越平静，秦桉心中的不安翻涌得越厉害，等燕十三的背影看不见了，严慧才冷声开口：「桉桉。」 严慧当了几十年的班主任加后来的教导主任，眼神犀利如刀剑，班里甚至年级里哪两个孩子有问题一看就能看出来。 秦桉看向严慧，严慧双眼虚虚眯着，腮帮子鼓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桉，几乎看到秦桉的心脏深处。 「你搞什么？」严慧声音压得很低，这是在质问。 秦桉抿着唇，眉眼有些沉，他不自觉撇过视线，严慧那双眼睛更加凌厉了：「回家！」 「我以为你长大了，不用管了，等初二之后也就没怎么管你。」家里，保姆给严慧端好茶之后便立刻退离客厅，秦桉站在一边，垂着头被训。 「不说话？」严慧瞪着秦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我不戳穿你，自己说！」 秦桉嘴角抿了抿，声音低沉却坚定：「就是你想的那样。」 严慧沉默两秒，平静后即将暴风雨来临的危险：「我想的什么？」 「我喜欢十三。」秦桉心里还是有些憷的，底气没有刚刚那么足。严慧那令人压力十足的目光一直看着秦桉，却没有再说话了，一直过了好几分钟，严慧的声音中震怒带着无奈：「你真是长本事了！」 严慧这几年身体不大好，也是因为秦桉懂事，所以对他越来越放心，学业生活上不再需要自己操心，所以她也没以前那么对秦桉上心了，此刻后悔不已。 「十三呢？」严慧逼问。 短短十几秒里，秦桉脑子里划过很多东西，比如燕十三安然接受自己的亲吻、比如有时候哄好了还会主动钻进自己怀里、比如被逼无奈的时候小声喊自己「哥哥」...... 「不知道。」秦桉诚实地说，他眸中掠过一丝不得劲儿，自己的爱尚未能得到燕十三的回应，这件事比外婆发现他喜欢燕十三都让自己感到无力。 「那你就给我憋着。」严慧命令道，她倒是从未见过秦桉这样的状态，没有不听话，但心似乎已经不落在实处，像极了自己当年班里那些早恋的学生。 秦桉面色发灰，他「嗯」了一声，但这「嗯」几乎没有声音，严慧嘆了口气：「我拆散过的情侣多了，两个男孩子的......也不是没有，外婆虽然年纪大，但不封建，可是你们年纪还小，特别是十三，情况特殊，我不希望你们在这种煳涂的年纪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等你们再长大一点，都懂事了，能为对方负责了，外婆也就不管了。」 第108页 「听见了吗？」严慧严肃中带着一丝慈爱，秦桉眼底有些红，倒不是因为被严慧骂了，而是严慧提到了未来，其实这件事秦桉自己都没有想过，关于长大、关于成熟，仿佛还是很远的事，被严慧这样一提醒，秦桉觉得自己好像狭隘了，而且好不负责任。 他想像不出自己的和燕十三的未来，他沉迷在当下，沉迷在燕十三完全融入自己生活的当下，可他们还有很远，还有几十年，秦桉想到了这个，突然很怕在千变万化的未来里，自己和燕十三会分开、会陌路、会再相遇不过一个点头。 严慧看秦桉沉默了，便也不再说，起身准备出去浇花，走之前又嘆了口气：「你们这样的我见得多了，但外婆觉得你比其他孩子要成熟懂事，也更有担当，所以好好想一想。」 严慧离开了，秦桉在客厅里坐下，落地窗外梅花悄悄绽放，在寒风里是一抹倔强的红，天色已晚，晚霞连绵到天边。 秦桉坐着发呆，那模煳不清、虚无缥缈的未来让他觉得肩上压下一座山，可也让他内心渐渐有了底，有了关于两个人的、艰难的、温馨的、也暧昧的小小蓝图。 燕十三出来那天秦桉请了假，他带着狗从早上就到了少管所门口，少管所对面有一家小吃店，水饺、面条、包子......都是很普通的小吃，从早上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少年从那个小门里出来，有家人朋友来接的、一个人默默出来默默离开的、也有出来后先到小吃店吃一碗东西的；大部分人都是沉默的，少年们脸上蒙了一层灰、或黯淡或苦恹恹，没有几个明媚的。 秦桉牵着狗在那小吃店吃了午饭，给狗买了几个肉包子，一直等到下午三四点，那一侧的小铁门终于又被打开，燕十三穿着自己的衣服，被狱警送到了门口，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秦桉，然后弯起眼睛朝他笑。 那狗先扑向燕十三，燕十三俯身，一把抱住扑向自己的狗，秦桉跟在后面走上来，等燕十三抱够了狗站起来，秦桉上前，将人搂进怀里，搂得密不可分，两人心脏相贴，秦桉将燕十三按得更紧，去感受他的心跳。 燕十三被秦桉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他动了动脑袋：「好闷......」 「十三.....」秦桉像久旱逢甘露，他盯着燕十三的眼睛：「以后不准让我看不见你。」 燕十三眨了眨眼，又笑了：「我知道你很想我。」 秦桉揉揉他的头，满眼宠溺：「回去吧，外婆在等我们吃晚餐。」 回到家之后燕十三先洗了澡，在外婆的指示下把在少管所穿过的衣服都扔了，穿了干净的衣服下楼吃晚餐，吃到一半严慧突然厉声道：「秦桉！」 燕十三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秦桉，只见秦桉似乎很快转移过视线方向，燕十三又去看严慧，严慧只瞪着秦桉道：「好好吃饭，别开小差。」 几天不见，外婆又变凶了，燕十三想。 而吃完饭上三楼的时候燕十三突然发现走廊里多了一个摄像头，红红的灯亮着，似乎二十四小时在监控，燕十三虽然好奇但也没问，在秦桉不知为何有些恋恋不捨以及不甘心的目光下他回了房间。 夜里秦桉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是冬天却尤其燥热，他狠狠锤了下床，从房间里出来，燕十三的房门紧闭，秦桉抬头看走廊尽头那不识相的摄像头，走到燕十三门口又走回自己的房间，他想着自己今天要是进去，明天外婆估计要把燕十三换去二楼住她隔壁。 可让秦桉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明天却再也没有来。 秦桉去上学的时候燕十三没有起床，秦桉想着他在少管所大约很苦，所以并没有打扰，安静地去上了学，可晚自习结束回到家之后他发现严慧还没有睡觉，而是坐在客厅等秦桉，秦桉蹙眉，将书包挂到墙上，换了鞋问：「怎么了？」 严慧朝客厅的木桌抬了抬下巴，上面除了一张轻飘飘的纸以外，什么都没有。 秦桉心里打起了鼓，他朝木桌走去，边走边朝楼上看，问：「十三今天怎么样？」 严慧嘴唇抿得很紧，什么话都不说。 大洋深处似乎慢慢伸出一只巨手，将漂浮在海上的秦桉用力往下拽，秦桉莫名感觉到窒息。 他拿起那张纸，纸上的内容还未看清，却认出了那字迹，每一个字都歪歪扭扭，可一行一行很整齐，他是用直尺打着写的。 秦桉努力保持表面的冷静，将目光聚焦到那张纸上。 「外婆，秦桉，你们好，我是十三。 这些天谢谢你们的照顾，我很感激。 我知道你们因为我经常担惊受怕、也承受了许多本来不属于你们的压力和烦恼。 对不起。 我也想过不要再惹麻烦了，可麻烦总是自己找来，好像我在哪里，麻烦就在哪里。 对不起。 所以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离开你们；我希望你们的生活重新平静下来、也希望你们不被很多不好的人打扰，你们特别善良、人特别好，不应该承受这些。 对不起。 外婆，你要照顾好身体，等我有机会再回来看您，希望您比现在还要健康。 秦桉，你是我最敬佩的人，我最捨不得你，可越是这样，我越有负罪感，对不起。 我走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生活得很好的，也会照顾好自己。 第109页 谢谢你们，也对不起你们，再见。 十三 留。」 那封称不上信的信花一分钟就能读完，可秦桉反反覆覆读了半小时才读懂，严慧一直沉默着坐在边上，盯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时不时嘆气：「这么冷的天他能去哪......」 「我要去找他。」秦桉放下那张纸，眸底染着狠戾的红，他声音泛哑，整个人像只被关在大小不适合笼子里的勐兽，似乎瞬间就要冲出牢笼。 「你去哪？」严慧理智地问。 秦桉盯着严慧，语气激动：「你不是有公安那边的人吗？查监控！一定能查到！」 严慧摇头：「这件事我不想插手。」 即使她心疼十三，但这是十三自己的选择，严慧决定尊重他。 「为什么！他哪儿都去不了！他没钱，只有一条狗！他那么小，懂什么！」秦桉几乎在嘶吼，那张纸重新被他拿起来，揉成团又被抹平，一字一字都像箭一样刺进秦桉心中。 严慧盯着自己快暴走的外孙：「十三看着小，可想得比你明白，也比你懂事；这件事是他自己的选择。」 严慧也有情绪波动，但比起秦桉，她冷静多了，燕十三这孩子从出事之后就一直很乖很平和，大概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做。 严慧步履蹒跚地回了房间，秦桉睁眼看着萧瑟的夜色，他浑身的血似乎都在颤抖，要冲出皮肤那样疯狂，可他该去哪里找。 他明明还在展望未来的，在规划两个人的明天的。 可这明天突然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变得完全不切实际，因为另一个人突然弃他而去。 睁眼睁了一夜，秦桉把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想笑，燕十三用五个「对不起」和自己说了再见，真讽刺，秦桉要什么对不起，他要的是另外三个字。 可燕十三不知是不懂、还是别的什么，他似乎一点点都不留恋。 天色青白，凌晨的温度是一天中最低的，可是他能在哪儿呢？ 作者有话说： 65 第64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一个周末很快就过去，青果巷的网吧拆迁关门了，苏巷里的奶茶店还开着，但已经换了陌生的服务生；秦桉找遍了那个叫殷惑的人，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很多人看到所谓的「牵着黑色藏獒的少年」，可也不过是「看到」，谁也不知道他去往何方。 学校并没有因为燕十三的缺课去找他，因为出事之后所有人都认为他该被开除了；王佐应对着家长方的压力，就算他是校长，也无能为力。 一夜之间，全世界突然好像只剩下秦桉一个人还记得燕十三了。 「那你......要继续去其他城市吗？」殷惑坐在燕十三小小的门卫休息室里，皱着眉担忧地问，殷惑刚下来，乘了四十五分钟一班的中巴车来西野找燕十三，西野是西陵市的一个县城，和梁溪市搭界。 燕十三离开西陵市后便继续朝南走，他害怕秦桉来找自己，所以不愿意再呆在西陵市区，秦桉对他那些隐秘暧昧的、尚未宣之于口的情愫燕十三不是不知道，那让他更加害怕、也让他对自己不确定、甚至不敢去想秦桉，他怕感情重叠、怕一发不可收拾。 燕十三牵着狗在路上走的时候遇到这家水泥厂的厂长，问他要不要找工作，他厂里缺一名门卫，包住、给饭补，原来看门的老头回老家养病了，现在快过年了也招不到人，虽然月薪很少但燕十三好歹有个容身之处了。 他离开秦桉家之后第一个就去找殷惑，只是去看看他，殷惑的妹妹已经被他表哥接去东辰市上学了，但殷惑坚持留在西陵打工，他还是担心到时候如果表哥家里不愿意养两个人了，那他和妹妹就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了。 「嗯，等过了年，攒够到东辰的钱。」燕十三坐在那老旧的办公桌前看着窗外，这时候大部分工人都已经放假了，门卫办公室后面就连着门卫的卧室，一张一米五的床，但门卫室和卧室房间里悬挂着之前看门老头写的很多副毛笔字，燕十三抬头就是一个大大的「忍」字，笔精墨妙沉着痛快，据厂长说这老头小时候家里父亲是当地主的，后来落魄了，也没学别的本事，都是些琴棋书画，所以年级大了后才来看门。 「我们厂里也放假了，今年经济不景气，都没什么活干。」殷惑喝着燕十三给他倒的红糖水，边喝边说。 「那你回老家过年吗？」窗外寒风萧瑟，已经是傍晚，家家户户亮起了灯，临近过年的团圆氛围瀰漫大街小巷，燕十三对于过年没什么特别好的记忆，醉酒、打人、上门要债、寒冷......所以对于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和满眼的红，他没有任何共情。 殷惑的老家其实就在西陵，只不过是在县级市下面的农村，村里基本已经没有年轻人，全都是老人。殷惑点头：「回去贴个春联什么的，给还活着的老人家送个红包。」 这晚殷惑就睡在了燕十三这里，一米五的床两个男孩刚好躺下，卧室里也有那老头写的字，最大的一幅字是：奋斗，还有一些其他龙飞凤舞燕十三看不清的字。 关了灯之后空间似乎变小、而时间被拉长，仿佛一个冗长到不会消失的夜，有些睁着眼看着对方无法说出口的话题，黑色加了掩盖之后，突然就可以说出口了。 「十三。」殷惑睁着眼对视黑暗，燕十三「嗯」了一声，他在把被子往殷惑那边挪，躺下来后殷惑才继续开口。 第110页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殷惑的声音亮亮的，似乎有点兴奋。 「好。」燕十三乖乖听着。 「上次我哥哥把我和妹妹都接去东辰玩，我们在那里玩了快一个星期，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燕十三无聊地玩着被角，他其实有点困，但依然打起精神听着。 「我妹妹和我表妹住一起，我和表哥住在他另外的房子里；有天我睡得很晚，听到外面有动静......」 「小偷？」燕十三像听故事一样，紧张了起来。 「不是。」殷惑摇头，他侧过头看向燕十三的方向，声音压低了些：「我看到，我表哥和一个男孩，在客厅里，做.爱。」 殷惑的每一个字说得都很慢，营造了悬念，燕十三的心重重一跳，他倒吸一口气：「什么？」 「嗯，做.爱。」殷惑又睡平，脸朝着天花板：「他压在一个男孩身上，他们俩都在客厅沙发上，那个男孩还在叫。」 殷惑当时眼睛都看直了，一直趴在门边看，一动不动，直到压在男孩身上的吕莫沉抬起眼，精准地看向黑暗中的他，声音沙哑地命令：「回房间睡觉。」 殷惑吓得立刻退回房间，心脏受了刺激般狂跳。 「原来男生和男生也可以做.爱。」殷惑语气意外地说，燕十三抿着嘴不说话，喉咙有点发干，在他的认知里，两个男孩可以做一切事情。 「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殷惑提醒燕十三，燕十三沙沙地「嗯」一声。 殷惑侧过身，他并不困，但他其实还隐藏了一部分没有告诉燕十三。第二天早上表哥喊自己吃早餐，阿姨做好早餐就离开了，昨晚的那个男孩也不在了，这个房子里又只剩下了殷惑和吕莫沉。 吕莫沉看了低头勐吃早餐的殷惑两眼，不在意地问：「昨天吓到你了？」 殷惑用力摇了两下头，吕莫沉却没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主动说：「我们昨天在做.爱。」 话说得轻佻随意，仿佛殷惑早就懂人事的模样。 殷惑又点头，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 「这样吃不会呛到吗？」吕莫沉给殷惑剥了个鸡蛋，放到他手边的碟子里，殷惑只好虚虚抬起头，脸泛着红，眼睛水光潋滟，不敢朝吕莫沉的方向看。 吕莫沉却盯着他，说了让殷惑完全不知如何反应的一句话：「我也可以和你做。」 殷惑这下不躲了，目光直直的、呆愣地看着吕莫沉，吕莫沉抿嘴笑了下：「只要你想。」 殷惑瞬间感觉到了来自表哥的危险，他仓皇地扔了餐具跑回房间，关上门后听到吕莫沉低低的、毫不在乎的笑声。 两人在同一个夜里各怀心事地躺着，谁都没有睡着。 作者有话说： 66 第65章：你把我的心带走了 殷惑在燕十三这里住了两天之后回老家贴春联，他准备贴完春联给老人家们包完红包再回燕十三这里，好歹两个人一起过年能做个伴。 水泥厂里的员工越来越少，一直到还剩几天就过年的时候，基本已经没有员工在厂里工作了。 但厂子门口开始陆陆续续有一些骂骂咧咧的、凶愤的员工出现，一开始只有几个，燕十三便打电话给厂长，厂长让他告诉那些员工过两天就发工资，也过两天厂长并没有出现；厂子里几乎已经没有人，而没发到薪水聚集在厂门口的员工越来越多，之后燕十三给厂长打电话，厂长从一开始的不接到关机，整个人突然人间蒸发。 水泥厂的大门是电动的，所以燕十三从未开过，但边上的侧门连着门卫室，燕十三用钥匙是可以开的，那些没发到工资的工人们逼迫燕十三开门、说要进厂拿东西抵薪水。厂长在把燕十三招来的时候就爽快地付了他一千二，让他务必看好寒假期间的厂子。 这个厂其实不是很大，工人也就一百来号，但有近一半的工人没发到薪水，这两天燕十三早上四点多起床，确认门被封好，然后带着狗在寒风里站一天，和外面要钱的工人们解释老闆过完年就发工资，寒风灌进嘴里，一天下来嗓子基本就已经不能用了。 有些气极败坏的工人会带着武器前来，燕十三不开门，他们就隔着门往里砸东西，砖头、铁棍木头块什么的，有什么砸什么，燕十三没办法次次躲过，有时候不可避免地还是要受一些伤；也幸好有狗在，那狗庞大的身躯和吓人的叫声着实能威慑一些人，看到燕十三被攻击狗便发了狂地想要冲出去咬那些人，侧门被狗顶得几乎要破开，那些人不敢贸然闯进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憷这条狗。 「今天又受伤了。」燕十三在本子里写道，是秦桉送给他的日记本，燕十三右手艰难地握着笔，写下这句话。 「那个方脸大叔好兇，他每天都来，每天都要带砖头砸我。」燕十三右手手背被一个什么铁制品划破一道口子，一用力就疼。他草草写下这句话，合上本子，看自己的泡面有没有好。 泡面还是某天半夜他偷熘出去买的，看现在这仗势白天是不可能出去吃饭的了，所以燕十三买了套塑料碗筷，买了箱泡面，数数包数差不多能吃到过了年。 这时候已经乳业，大部分人都是上午，已经中午过后一会儿来要钱，晚上基本没人。 燕十三打开盖子，泡面的香气很快飘满他这个不足十平方的小门卫室，燕十三低下头先吸熘了两口泡面汤，感慨地「啊」了一声才拿起筷子捞面吃，就在这时，装着防盗窗连着外面的玻璃窗被敲响，燕十三脑中警声大作，心说该不会这时候还有人来要钱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向窗户，厂门口的路灯把那块窗户周围照得很亮，燕十三一时失去了所有反应。 第111页 秦桉站在窗外冷冷地盯着他，寒风萧瑟，吹动秦桉的发梢，他裹着大衣站在那里，燕十三觉得恍如隔世，好像过了很多个冬天一样。 秦桉一进来之后这小房间就变挤了，明明前几天殷惑来的时候燕十三没有这种感觉。 秦桉什么都没说，看桌上还摆着廉价的清汤寡水的泡面，眉头不自觉蹙起来。 燕十三侷促地站着，顿了顿又迅速拿过边上的塑料椅放到燕十三跟前：「你坐。」 「你先吃完。」秦桉没坐，而是冷着声音说，燕十三缩缩脖子，「哦」了一声，坐下来胆战心惊地吃泡面。 但这时候谁还吃得下。 燕十三草草吃了一小半便把泡面收走了，秦桉还在办公室里，态度不明，心情看起来不太好，也是，他心情不可能好。 收拾好泡面碗的燕十三从外面进来，无声地站到秦桉边上，低着头不敢看他。 外面的鞭炮声更加刺耳了，趁得只有一前一后唿吸声的小小门卫室特别促狭。 「我不是很懂，十三。」秦桉终于开口，没有刚刚那样的戾气了，只是在单纯的发问，声音低磁，裹着些若有似无的温度，显得亲密。 燕十三眨了眨眼睛，嗓子有点痒，他张口想说对不起，却被秦桉打断：「对不起不用说了，我觉得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你抬头，看着我。」秦桉的语气不是命令，却带着一丝严肃和威严。 燕十三缓缓抬起头，像年久失修的、未上机油的机器，特别缓慢、也有可能抬不起来。 但秦桉还是看到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无辜而倔强，那是燕十三自己都没有发觉过的瞳孔情绪，他难过、或是快乐，但永远盖不了那原始的本能，像深林中的小豹子，虽然流浪人间，血里却依然藏着山间的风和深林里的郁暗。 「你打算就这样和我再也不见吗？」秦桉紧盯燕十三的眼睛，他把情绪藏得很深，可此刻声音还是发哑，是无法置信和伤心欲绝。 「没有......」燕十三小声说，他受不了看秦桉这样受伤的表情，他摇头，把脸上真诚的否认展示给他看：「我......我不想......」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向秦桉解释，他捨不得秦桉和外婆极了，刚刚看到秦桉的瞬间燕十三是狂喜的，可狂喜只有一瞬，他又在害怕铺天盖地的藏在暗中的危险，害怕秦桉原本似锦的前程和安静的生活要因自己再次陷入水深火热，像冷水被浇进滚烫的油锅里。 他甚至想要逃跑。 「我对于你意味着什么？」秦桉看着燕十三不停变动的表情，没再等他的答案，而是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燕十三抿住嘴，手有些不自在地往上抬着，他想拉住秦桉，却又有些不敢。 门卫室有三面窗户，秦桉抬头朝似乎通往另一个房间的小门看去，他主动拉住燕十三，强行把人带到里面的房间，是个卧室，卧室里没有开灯，秦桉借着光将燕十三抵在门边的墙上。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秦桉凑近他，浅褐色的眸子清澈明晰：「你知不知道这样离开对我很不负责任？」 燕十三身体有些发软，秦桉扣着他的手臂让他无法动弹，秦桉的气息铺天盖地，似乎要揭开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那么不重要？」秦桉眼底又有些受伤，燕十三的手攥起拳又摊开......这样循环往復，他除了一直到嗓子眼却没说出来的「对不起」，其他什么都不敢说。 「你说，我重不重要？」秦桉逼问他。 燕十三小幅度点头，嘴角有些扁，似乎秦桉在推着他往前走，逼着他往前去触摸到那个秘密。 「是哪一种重要？」秦桉嗓子有些哑。 「很重要......我忘不掉的重要......」燕十三试图去理解秦桉的问题，然后声音很细地回答，秦桉似乎对这个答案满意也不满意，他苦涩地笑了下：「很多人你都忘不掉，我是最不一样的那个吗？」 燕十三的目光发虚，只好四面八方地乱看。 「你不会说，我来说，十三，我亲你那么多次是为什么？我是有病吗？」 秦桉眼睛有点红，燕十三觉得浑身发热，他被秦桉桎梏在这一小块地方，越来越闷，也越来越紧张。 「我碰你、我保护你、我对你比谁都好，难道只是为了帮助你？我不是慈善家。」秦桉说得有条有理，语气却夹杂着些许激动。 「你真的不知道吗？我们有那么多秘密，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接触，如果这些事很正常，你为什么不敢告诉别人？」秦桉把燕十三的下巴扳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燕十三的瞳孔细细抖动着，很显然他对秦桉接下来的话是有准备的，但他紧张也害怕，可他不牴触。 秦桉深情而专注地看着他，把自己的一腔情深全都灌注到燕十三身上，已经不再管他是不是能接住了。 「我喜欢你，十三，不是哥哥弟弟、不是朋友、不是同学、不是帮助与被帮助。 是爱人，我想拥有你，我想跟你做.爱、跟你结婚、我想要的不是对不起，而是你也喜欢我。」 秦桉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这些话，可他说了，他把燕十三压在墙上，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包含自己浓烈的情感，燕十三从开始的慌张渐渐安静，他眼睛红起来，下巴想要用力挣脱，可还是看着自己，嘴唇和鼻尖都发着红，燕十三抿着嘴，唿吸变得小心而谨慎。 第112页 「你把我的心都带走了，如果不能还给我，那就不要走。」秦桉最后说，他低头亲了下燕十三的额头，见他没有反抗，嘴唇渐渐下移，亲他的鼻樑、到脸颊、到唇角、再到嘴唇。 「你看，你都不反抗我。」秦桉的嘴唇上感觉到了湿润，燕十三眨了两下眼睛，大眼眶里蓄起的眼泪落下，落在两人唇间。 「为什么要哭？是我欺负你了吗？」秦桉低声说，嘴唇摩挲着燕十三的。 燕十三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不是。」 「那是快乐吗？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快乐？」秦桉撤开了一点，仔细盯着燕十三还在生产眼泪的眼睛：「还是因为害怕？」 燕十三摇摇头，顿了下又点点头。 「害怕？为什么害怕？」秦桉将手挪到燕十三的后背，将人带进自己怀中搂紧。 燕十三说不上来，他可以接受秦桉吻他、甚至对他做更过分更亲密的事，可当某种关系被确定、被宣誓出来，燕十三产生了本能的害怕。 他从未真的经营过任何亲密关系，也从未遇见过。 见燕十三不再说话，秦桉也不逼问他，语气温柔了许多：「那我刚刚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了吗？」 燕十三把脸埋在秦桉怀里，半晌才点点头。 「那......我可以拥有一个男朋友吗？有人要说喜欢我吗？」秦桉的声音更低了些，甚至带着气音，他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紧张。 燕十三几乎瞬间感觉到秦桉的心跳比刚刚快了，他缓缓抬起头来，抓住秦桉的衣服，满目的茫然和依赖，秦桉也看着他，那声音几乎称得上小心翼翼：「喜欢我吗？想和我当情侣吗？」 燕十三的瞳孔动了动，他张了张嘴，又合上，心脏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时不时又紧缩在一起，他可以说吗，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资格拥有一个这么完美的秦桉。 不知过了多久，燕十三终于点了一个头，幅度小得不盯着观察是看不出来的，他心惊胆战地点头，像是一个盛大的加冕仪式的主角。 喜欢、想要、愿意，一切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只是燕十三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完全没有资格。 但他还是贪心地点了一下头，秦桉的眸眼慢慢从紧张变得舒展，几乎是瞬间，燕十三的后脑被扣住，秦桉低头狠狠吻住他，吻意蔓延全身，四肢百骸似乎都灌满了秦桉两字，燕十三羞赧地想要躲开，却被秦桉更用力地抱在怀里吻，他浑身发软，只好支撑着不知何时将自己按在床上的秦桉。 吻够了，秦桉终于松开燕十三，他抵着燕十三的额头，声音餍足而好听：「嗯，还了我一颗心，我们之间公平了。」 作者有话说： 67 第66章：我会把你的狗弄死 「以下有删改」 离过年不过两三天，窗外没有一片天空不被染上焰火，秦桉将燕十三按在书桌前做题，手也不安分地在燕十三的题上戳戳弄弄。 「哎......好难......不想做了......」燕十三遇上了一道致命难题，想要躲开不做，秦桉却死死按住他，逼他享受黄冈题和海门题的精绝之处，秦桉轻轻咬着燕十三的笔帽：「我要做你的题，不准藏起来，知道吗？」 燕十三觉得满脑子的脑浆都混在了一起，听觉和触觉异常敏感，外面烟花爆竹声一片，他却盯着世纪难题们惆怅着，委屈的有些想哭，但秦桉还是不放他出去玩。 「我们总要做高考题的......」秦桉解题后酣足地平躺着，但一只手依然搂着燕十三：「你今天受伤了，我不让你做通宵的题。」 秦桉侧过头看着昏黄灯光下脸灰依然明显到不行的燕十三：「以后你再跑一次我就拉着你做一次。」 燕十三委屈地看向秦桉，眼睛黑而热，秦桉盯着他：「听见了吗？」 燕十三吸吸鼻子，点了点头，秦桉转身搂紧他：「也不准跟我分手。」 燕十三又点点头，他还有些无措，甚至有那种不真实感，他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看着秦桉，秦桉的表情平静却强势：「如果你敢跟我分手，我会把你的狗弄死。」 下一秒燕十三的目光倏然兇狠起来，秦桉死死按着他：「别这么看我，你凶不过我。」 燕十三眸底还是郁郁的：「不准碰我的狗。」 「由你决定，你不跑、不分手我就不动它。」秦桉用力扣着燕十三的腰，然后低下头狠狠吻了一下他：「乖一点，这次把你带回去，外婆一定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你要倒霉了。」 燕十三有短时间的怔愣，他没想过要回去。 「不答应试试看。」秦桉几乎是瞬间看出了燕十三的想法，他恶狠狠地说：「外婆帮你联繫过校长了，校长同意重新让你回学校，你知道他们顶着多大的压力吗？你想一辈子当个小流氓？还是好好读书考大学？」 秦桉心中不悦，没忍住捏了下燕十三的腰：「答应我，跟我回去。」 燕十三痛哼一声，眉眼犹豫而迷茫，秦桉恶劣地将手伸进燕十三衣服里，探着触摸到他胸前的小点，整个人也覆身压住燕十三，燕十三敏感地皱了皱眉。 「谈恋爱第一天就不听话，我明天就给你的狗餵耗子药。」秦桉手上动作不停，熟练地揉捏着燕十三胸前的敏感，燕十三的唿吸渐渐变得热而急促。 「听话吗？」秦桉恨不得把燕十三整个吃下去。 第113页 燕十三终于点点头，秦桉还是没忍住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睡觉。」 说着他把燕十三搂进怀里，窗外烟花不断，下巴上突然有个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上，燕十三正抬着头亲他。 秦桉低头看他，燕十三却垂下眼，但伸出手也环住秦桉的腰：「谢谢你。」 秦桉轻轻「嗯」了一声：「客气了，小男朋友。」 燕十三低声笑起来，他这是第一次对秦桉主动，难免紧张又刺激，秦桉的胸膛很热也很宽，燕十三主动靠过去：「晚安。」 「嗯，晚安。」 第二天那些来要钱的工人们分秒不差地前来，秦桉不让燕十三出去，自己牵着狗在外面，有个方脸大叔恨恨地骂人：「换了人啊？！换人了也没办法！我带了扳手，再不开我自己把门撬开进去！」 秦桉表情冷着：「我报了警。」 那群人一愣，下一秒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报警？！报警好啊！来看看这天杀的老闆怎么不付我们工资的！」 「行！等警察！警察不来我们不走！」 ...... 秦桉轻蔑而冷漠地进了门卫室，半小时后，警察来了，了解了情况之后表示他们也没有办法，而且这边装了监控，可以调出来看这群工人前几天都在攻击燕十三，燕十三身上现在还有伤，如果追究起来这些工人是有责任的。 「赶紧回去吧，马上过年了，想蹲号子？人孩子不追究你们就别得寸进尺了啊。」那两个民警不出一小时就疏散了所有来要钱的工人们，燕十三走出去道谢，民警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事儿年年都有，倒霉的都是冤大头，就跟你似的，过了年赶紧别干了，听见没？」 燕十三点头，目送民警离开。 「前几天怎么不报警？」秦桉天刚亮就出去买了药，现在握着燕十三的手给他包扎，眉头皱着。 「没道理，是厂里欠了他们的钱，我报警没理。」燕十三的伤口钝钝地疼着，却也不缩回去，任秦桉给他上药。 「笨蛋。」秦桉心中不忿，燕十三大约是在同情那些没发到工资的工人，所以也只是不让他们进来，但并不愿意怎么真的对付他们。 燕十三扁扁嘴没说话，下午的时候燕十三正趴在桌上写秦桉带给他的寒假作业，突然外面传来殷惑的声音。 「十三！」殷惑手上提着一个行李，背上还有一个不小的包，看起来像是要出远门，燕十三立刻放下笔出去迎他，却发现不止他一个人来，他身后停了辆黑色轿车，燕十三脚步停住，那辆车的驾驶室里出来一个人。 好像是殷惑的表哥，燕十三见过一次，居然就记住了他的长相。 「十三，我不能在这里过年了，我表哥接我去东辰。」殷惑眼底有些抱歉，却还是掩饰不了激动。 「好，没关系！」燕十三道，此时秦桉听到声音也从门卫室出来了，敏感地发现后面那男人的目光一直放在燕十三身上，秦桉内心有些敌意，走了上去。 「秦桉，他就是殷惑。」燕十三积极地介绍，殷惑有些呆，看着秦桉眨了眨眼睛。 「你好，我是秦桉。」秦桉勾了勾唇，殷惑突然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个，收留十三的对吗？」 秦桉抿唇没有说话，燕十三有点不好意思：「对啦对啦，那你快跟你表哥走吧，现在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东辰了吧？」 「三个小时。」没等殷惑回答，后面的吕莫沉突然开口，他看着燕十三，走上来：「听殷惑说，你是孤儿？」 燕十三一愣，秦桉眉头蹙起来，心中不悦，刚想说他不是，吕莫沉又开口：「是从东辰被人抱走卖掉的？」 燕十三张了张嘴，下意识点头，吕莫沉似乎一直很平静，没什么情绪。 「能给我两根头髮吗？」吕莫沉又走进一步，目光深深地盯着燕十三。 「怎...怎么了？」燕十三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这个大哥哥。 「找个地方说。」吕莫沉长得就很有威严，不知不觉就让人觉得很有信服力。 门卫室太小，燕十三找到厂里一间办公室，开了空调后带着大家进去。 「我......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个表弟？」殷惑听完吕莫沉的叙述一脸茫然，吕莫沉看了他一眼：「我家和你家本来就不怎么来往，我妈去世之后你爸来参加葬礼，才有了联繫。」 殷惑低了低头，「哦」了一声。 燕十三发着呆，吕莫沉看向他：「不过这种事可能性不大，你也不用太期待，就是恰好遇到了，那就去验一下dna，也好心安。」 「我......我觉得十三是表弟，我和他一见面就觉得很熟悉，我们关系一直很好，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殷惑小小被吕莫沉打击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又激动起来，他恨不得抱抱燕十三，这多神奇啊，一直找不到家的十三其实就是自己表弟。 吕莫沉抿了抿嘴，看向燕十三：「你愿意给头髮吗？」 燕十三木愣愣的，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直盯着吕莫沉看，就是不开口。秦桉握住他的手：「可以。」 吕莫沉把目光移到边上那个存在感很强的男孩身上：「你是谁？」 「十三现在住我家。」不知为何，秦桉对吕莫沉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吕莫沉的目光在秦桉和燕十三握着的手上停了停：「就这么简单？」 第114页 「现在还和你无关。」秦桉的语气也终于有些沖：「等查下来，如果十三真的是你弟弟，再管也不迟。」 吕莫沉笑了下，燕十三看向秦桉，目光虚虚的，他像做梦一样，找家人找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苦，突然就有意想不到的人说可能是自己的亲人，他觉得不真实。 「没事，别当回事儿，待会儿我们也准备下回去过年。」秦桉沖燕十三笑了下，燕十三嘆了口大气，他从头上揪了两根头髮放到桌上，殷惑连忙小心翼翼收集起来，笑眼弯弯地看着燕十三：「我觉得你就是我的表弟！表弟十三！」 殷惑最终还是没忍住冲上去搂住燕十三，燕十三被他抱得一脸懵逼，吕莫沉站起来：「走吧，如果是我会通知你，如果不是你就不用等消息了。」 燕十三也手忙脚乱站起来，跟在吕莫沉身后，他一直盯着吕莫沉看，从头顶、看到肩膀、看到手臂、再到腿、再到脚，像小孩儿有了新奇的玩具，看得入了迷。 「十三。」秦桉在边上叫他，燕十三终于转过头，像是经歷了一场大起大落的歷练，还是不停地喘着气。 「别想了，把这件事忘了。」秦桉揉揉他的头，他不想燕十三有太大的期待，怕到时候希望落空，燕十三又要伤心，毕竟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太小。 燕十三眨了眨眼，声音颤抖着：「秦桉......我有点害怕......」 他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震颤和害怕，陌生了十几年，突然有人说自己可能是他们的亲人，燕十三觉得自己突然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什么都不会，不知道怎么处理、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心情、也不知道自己面对亲人该作怎样的反应。 「我在，不管你是不是找到了家人、有怎样的家人，我永远是你最亲的人，好不好？我一直陪着你。」秦桉拉着燕十三进了门卫室，吕莫沉和殷惑已经离开，燕十三还发着愣，特别想要去想像亲人，却又不敢想，最终的结局就是左右为难到眼眶发红眼含热泪。 秦桉凑上去亲了亲燕十三的眼睛，无奈道：「我开导不了了，回去让外婆开导你。」 一听到外婆的名字，燕十三着实恢復了一点，他又嘆嘆气，擦擦眼泪，趴到桌上继续写作业，只是这次写得尤其慢，动不动走神。 作者有话说： 68 第67章：方书可真不得了 秦桉和燕十三除夕回的家，回家之后燕十三不可避免地被严慧拉到书房里说教了一顿，秦桉有些担心地在书房门口等着，果然一小时后燕十三眼睛红着出来了，秦桉没法说什么，严慧的专长就是把学生骂哭，燕十三已经很坚强了，眼泪含在眼睛里没落下来。 「被骂了？」秦桉递给燕十三一瓶水，燕十三接过来后摇了摇头：「外婆说很想我，还说你们是从社会新闻上看到我的。」 燕十三一直忘记问秦桉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那个水泥厂的，到现在才知道，是工人讨薪问题上了西陵市的社会频道，外婆看电视的时候发现了狗被记者拍在了新闻里，标题是《工厂拖欠工资、老闆跑路、放恶狗咬人，工人大喊「还我血汗钱」！》。 新闻里的狗很像燕十三的那条，严慧便让秦桉来看新闻，秦桉一看便知道那就是燕十三的狗，当天便去了西野。 新年打电话给严慧拜年的人很多，燕十三总是小心翼翼等着，每次电话响起都是严慧或者陆阿姨接起，他跑到楼梯边上听着那电话是叫谁的，大部分时候都是找严慧的，也有秦桉的同学打过来拜年；但一直没有找燕十三的。 燕十三的期待像太阳下巨大的雪球，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融化成水，消失不见。 寒假临近结束，可依然没有任何一个找燕十三的电话，他没表现出失望，可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少了。 「十三！你的电话！」离上学还有一天，秦桉被同学逼着出去给他们抄寒假作业，刚吃完午餐陆阿姨就在楼下喊。 燕十三瞬间奔向三楼的电话，沖楼下喊了句：「阿姨我接了！」 燕十三调整好唿吸接起电话，胆战心惊地道了声：「餵。」 那边沉默两秒，秦桉的声音响起：「十三。」 燕十三提到喉咙口的心像坠落进悬崖一样绝望，他嗓子哑着：「嗯...秦桉...」 「你永远是我的小宝贝。」秦桉压低声音道，燕十三拿着电话怔了怔，秦桉继续说：「等我们上了大学，到时候有了自己的时间，就可以在全国找你的家人，我跟你保证一定帮你找到他们，好吗？」 燕十三眨了眨眼，眼睛发红，嗓子颤着「嗯」了一声。 可他还是很期待很期待的，期待到连秦桉打来安慰自己都觉得难过。 「我没事......」燕十三调整好情绪道，秦桉的声音透着安稳和宠溺：「你才没有没事，我知道你这些天都在等电话，看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所以今天打一个电话给你。」 燕十三握着手柄说不出话，扁着嘴听秦桉说。 「如果你还是很难过的话，晚上回来我跟你玩家人游戏，给你当哥哥、当妈妈、当爸爸，想让我当什么就当什么，好吗？」 「噗嗤～」燕十三终于没忍住笑起来，他声音虽然还有些哑，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你还当妈妈吗？」 秦桉突然捏起嗓子：「对啊，我的十三宝宝～」 第115页 燕十三握着手柄笑，这时候电话里突然传来很轻的「咔嚓」一声，严慧的声音突然插入：「你俩讲什么呢！将这么久？！回来不能说？」 严慧大约是在楼下接通了秦桉的电话，对两人打这么久电话有些不满，秦桉和燕十三连忙草草挂了电话，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幸好严慧没有从头听到尾。 「以下有部分删改」 「哥哥......哥哥......」 燕十三面红耳赤地被秦桉压在书桌上，手中握着两本理科书，房间里只开了一张夜灯，什么都看不清，两人一同做过的题摆放在一起，只能看到秦桉似乎很享受地在解着难题... 「亲人游戏...才不会这样玩...呜呜呜...」 燕十三被秦桉逼迫着做着自己不会做的题，他觉得自己的思维被开发得陌生却又刺激，可秦桉不放过他，他用手指指了指燕十三刚做完的题，声音低浑：「小宝贝不乱动，来重新做一遍......」 燕十三眼中带着羞耻和惊恐的泪，但依然挡不住秦桉，秦桉又拿了厚厚一摞奥赛难题出来，一直到快十二点才停，把笔从燕十三手中拿出来，把思维枯竭的他抱到床上去。 秦桉很得意自己找到了监控死角，所以每晚都会跑燕十三房间里呆一会儿，跟壁虎似地贴着墙蹲在角落里一点一点挪到燕十三的房间，非要欺负他一阵子才能睡得踏实。 燕十三还是回了原来的班级，班里没一个学生觉得他可怕不跟他玩的，而是都知道了燕十三的事儿，纷纷上来嘘寒问暖，还给燕十三介绍各种五金商行，纷纷给他推荐哪种刀具砍人不见血还砍得深。 其实这次之后秦桉又给燕十三买了把刀，只是燕十三上学不再带在身上了，这是校长的要求。 「十三，这是我寒假给你整理的英语笔记。」 方书把一本精緻漂亮的本子推到燕十三面前，表情有些羞涩：「针对你的情况特别整理的。」 燕十三受宠若惊，翻开本子都是女孩子工整的字，各种颜色的笔标註各种要点重点。 「我...我请你吃饭好吗？」燕十三不知道怎么谢方书了，他寒假赚来的钱还有剩，便提出要请方书吃饭，女孩子点点头：「好啊。」 「去哪儿？」秦桉听燕十三说周六有事要外出之后脸就板了起来。 「请方书吃饭看电影。」燕十三道。 秦桉把目光移到燕十三脸上，晚自习结束后的巷子里基本没人，他俩还牵着手往家走，燕十三感觉到秦桉牵自己手的力度大了许多，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请她干嘛？」秦桉的话说得十分冷漠。 「她帮我整理了英语笔记，特别好用，而且特地为我整理的，我谢谢她。」 燕十三想把手从秦桉手中抽回来，因为秦桉的力气越来越大。 「那我也去，我是你哥，于情于理也该我谢她。」秦桉话中着实有一股浓烈的不爽。 「不行。」燕十三想也没想就回绝，秦桉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燕十三咬了咬下唇：「方书已经订好座了，她说那家餐厅位置很难订，她只订了两人座，现在肯定已经没有位置了。」 秦桉差点说出「我可以在外面等」这种非常丢人、跌份的话来，他硬生生把话憋回去：「那为什么还要看电影？」 「方书说那部电影她一直想看的，但其他同学都胆子小不敢陪她看，我不怕，所以我陪她看。」 呵呵，还他.妈是部恐怖片。 「秦桉我手好痛...嘶......」燕十三几乎要用蛮力把手从秦桉手中缩回来，秦桉松开他，几乎要把牙咬碎，吃要订位的二人餐、看恐怖片，他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方书这小姑娘看着乖巧简单，实际可真是不得了，潜移默化地就把笨蛋燕十三约上了；秦桉眯了眯眼睛，怀抱着一股浓浓的怨愤把她列入了敌人名单。 作者有话说： 69 第68章：小兄弟少受点苦 「这么早走？」 秦桉坐在一楼客厅看着燕十三下楼，燕十三愣了愣：「你...这么早起了？」 秦桉手边是一杯陆阿姨给泡的碧螺春，茶香悠悠，秦桉目光琢磨着打量燕十三的一身打扮，明明是平时都会穿的衣服，可怎么看怎么别扭，秦桉「嗯」了一声：「吃午饭要这么早吗？」 「在城东的购物中心，我坐公交要一个多小时的。」燕十三走到玄关去拿自己的书包，把该带的都带好，然后抬起头看眉头微微蹙着的秦桉：「那......我走了？」 秦桉碰了下茶杯边，点了下头，连「好」都不愿意说了。 燕十三出去了，陆阿姨到客厅拖地，八卦地问秦桉：「十三出去约会啦？桉桉你还没有十三厉害么，你都高三啦还没有和小姑娘约会伐？」 秦桉一口气喝光茶水，站起来：「他没去约会。」 陆阿姨不信，还在分析这一早上十三的情况，说肯定就是约会。秦桉咬了咬牙，走向玄关，拿了手机和钱包也出门去了。 秦桉昨晚其实琢磨最多的就是燕十三和方书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吃饭，刚刚燕十三自己说漏了嘴，购物中心嘛，秦桉打了车直驱购物中心，打车只需要半小时，秦桉到的时候商场刚开门，他先搜索了下从湖滨壹号到购物中心的公交车，确定是36路车到购物中心东门，于是秦桉找了东门门口的一家咖啡厅，进去坐下。 第116页 喝了两杯咖啡、被强迫推销了一块甜腻的蛋糕之后，秦桉终于看到一辆36路车缓缓驶来，停下后秦桉看到燕十三从车上下来，秦桉往后又坐了一个位置，想着不能被他看见，但就在这时，紧随着燕十三下车的女孩居然是他那个同学方书？ 同路？还是燕十三特意去接人家了？ 秦桉脸色沉了下来，这时候那位似乎是大学生兼职的女服务生又走到秦桉跟前：「您好，这是我们新出的开心果口味蛋糕，您要不要再尝试一下这块？」 秦桉撇了他一眼，心中涌上不耐烦，直接问：「低消多少？我一次性点满。」 因为这女服务生频频来给自己推销，让秦桉觉得这咖啡厅大约有最低消费，或许不好意思直接跟秦桉。 女服务生一愣：「没有啊......」 「那我什么都不用了，也不用来给我推销了，谢谢。」秦桉语气有点生硬，不远处的燕十三和方书正说说笑笑走过来，秦桉脸色更黑了，那女服务生以为秦桉在生自己的气，连忙拿着菜单跑了，跑进柜檯后忍不住责骂另外两个也一直在看帅哥的服务生：「帅哥生气了！都怪你们！」 服务生话音刚落，她们看了一上午的帅哥突然站了起来往外走，那架势看着像要去打架或者捉姦。 燕十三和方书吃饭的餐厅在五楼，一家分子料理店，燕十三根本没吃过，人均四五百，燕十三身上那一千多块钱能花下去一半。等这两人进了餐厅之后秦桉在网上预约定位，挑了不太有人预定的大包厢才订上座，从另一条走廊绕过燕十三和方书进了包厢，秦桉随便点了几个菜，又问服务生外面那桌高中生都点了什么。 「您是说那对高中生情侣？」服务生服务周到，弯腰问秦桉，秦桉感觉到自己额头上有青筋一下一下跳着，无奈地纠正：「他们不是情侣。」 服务生表情复杂目光微妙，心说难道是这男孩喜欢外头那女孩，是个三角恋？服务生不好多问，只告诉了秦桉他们点了些什么，还特地多加了几句：「女孩子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所以多点了一些做得比较可爱的菜。」 得，燕十三那一千块估计还打不下来。 分子料理秦桉没吃几口，剩下的给外婆打包了起来，结了帐之后就到购物中心六楼的电影院门口找了个按摩椅坐着等人。 「这里结帐。」燕十三抬头叫服务生，他不知道方书选的餐厅要这么贵，刚刚看了一眼菜单，暗暗庆幸自己身上的钱还够付清饭钱。 服务生手里拿了个毛绒玩具走过来：「二位好，你们是本店第八百八十八桌消费的顾客，所以恭喜你们免单了！这是送给你们的小貔貅～」 燕十三愣了下，他看向方书，方书也呆了呆，但很快反应过来，激动地说：「真的吗？我们这么幸运？！」 服务生看着方书点头：「是的，这个貔貅公仔给谁呢？」 方书看看燕十三：「十三给你吧！我家里好多公仔，都放不下了。」 燕十三还愣着神，他接过那个公仔，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我们吃了那么多钱，说免单就免单了？」 方书开心地点头：「会有的！只是很难碰上，没想到被我俩碰上了，我们今天买彩票一定能中！」 两人还在讨论着奇妙的免单经歷，那服务生已经走到通向后厨的走廊里和其他人讨论了起来：「就刚刚那个很帅的男孩子帮他们结帐的啊！还让我别说，也太浪漫了！」 「他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姑娘？看小姑娘对面的男孩也挺可爱的，但没有刚刚那个男孩帅啊，这小姑娘，怎么挑的？」 「不知道啊，不过也有可能是弟弟妹妹吧，那男孩儿看着大点。」 「嗯，有可能。」 ...... 燕十三抱着金灿灿的貔貅抱枕，和方书边走边讨论即将要看的电影：「是讲什么的故事啊？」 「讲鬼的，就是那种什么棺材啊这些。」方书在网上看过那部片子的介绍，燕十三惊了下：「不是讲鲨鱼的吗？」 方书在学校跟燕十三说要看的恐怖片是个鲨鱼吃人的片子，班里女孩都不敢看，燕十三觉得自己不怕这些大鲨鱼大鳄鱼之类的片子，所以便答应了方书。 「我买票的时候才发现那个片子下架了，昨天发现有一个新的恐怖片，是讲鬼的，十三你不会怕吧？」 方书不好意思地问。 「没有......」燕十三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应该不会太恐怖，方书都敢看自己有什么不敢的，他们走过取票处边上的一排按摩椅，上面三三两两坐着人，有个人坐在最边上，用鸭舌帽盖住了脸，似乎被按得睡着了。 「好了，快开始啦，我们在三号厅，走吧～」方书的声音清脆，秦桉离得也不远，听得很清楚，等那两人一走进去他就起来买了张那部名为《河尸》电影的票，确认了和燕十三他们的是同一场才进去，等放映厅里灯光暗下来才走进去，这部片子没多少观众，稀稀拉拉分散在影院各种角落，秦桉一眼就看到了燕十三和方书，等他确认了他们后排没人便坐了过去。 电影开场就是暗色基调，杂乱的树林、散发着臭味的河流、一惊一乍的主演们，着实营造了一个很好的恐怖氛围。 只是秦桉一直盯着前排的方书和燕十三。 前半段的时候两人还好好地在看电影，眼睛都睁得很大，都是又想看又害怕的状态，但电影放映过了一半，剧情到达恐怖高潮的时候，肉眼可见燕十三的脸色变了，他不停闭眼又睁开，身体紧贴座椅，手紧紧抓着扶手一动不敢动，反观方书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第117页 这一义庄的尸体都要尸变了，而送饭的老人和小孩还在朝义庄走着，给看守人去送饭，画面移动得很慢，天色青黑，只有难听嘶哑的二胡配乐声，路上没有人，处处都飘着白色布条，「吱呀」年久失修的木门被推开，「轰」地一声，燕十三勐然闭上眼，同时身边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搂进怀中。 燕十三脸色几乎吓到没了血色。 「我。」秦桉低声道，他继续搂着燕十三，感受他跳得飞快的心跳，然后抬头看向边上听到动静看过来的方书，方书看到秦桉之后也是一脸惊讶，秦桉道：「我带十三到外面等你。」 他没多给方书解释什么，顺着燕十三的手臂握住他冰冷的手，把人带出了放映厅。 「你胆子还挺大。」秦桉带着燕十三走到走廊里调侃他，燕十三脸依然白着，但顺从地被秦桉牵着，甚至特意凑近了许多。 秦桉看人一脸被吓到的模样，带他进了洗手间，打开隔间两人进去后锁住门。 「害怕？」秦桉低头温柔地吻了吻燕十三的唇角，燕十三终于回过神点点头，他眼睛从刚刚出来就一直睁得很大，一眨不眨的，像是被吓到了灵魂里。 燕十三的指尖有些发抖，他用力唿吸了几下之后才好了一点，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拉住秦桉的衣服，然后抱住他，把自己埋在秦桉的怀里：「我吓坏了......」 他难得示弱，这样对秦桉的依赖过去是从未有过的，秦桉立刻将他抱紧：「好了，我在了。」 燕十三紧贴着秦桉才渐渐回神，嚅嗫道：「我走过很多坟地，还见过浮在水面上的死人......晚上，那时候还没遇到狗，我一个人看见的......」 燕十三有些抽噎，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浑身发麻，那人被泡得发了胀，白色衣服在夜里特别显眼，燕十三正沿着河边走，那死人就慢慢朝自己这边漂，燕十三看了会儿才发现那是个死人的。 他当时双腿像被灌了铅，整个人从头顶到脚趾都发麻，不知是怎么缓过神来跑掉的，只是很怕、很害怕，这比夜里走坟地、莫名其妙看到一个什么墓地要吓人得多。 秦桉一下一下安抚燕十三，将他的手握暖、提醒燕十三自己在身边，不怕了不怕了，以后都不怕了。 大约电影快结束的时候燕十三才缓过来，他们从洗手间出来走出去，发现方书已经在外面等了，燕十三走过去跟方书说抱歉，方书好奇地看看站在后面的秦桉：「你哥怎么也来了？」 燕十三其实也想问这个问题，等方书走后，燕十三看到秦桉从前台寄存柜里拿出了一个塑料盒子，盒子上的logo正是自己和方书吃饭时的那家分子料理店。 「你......」燕十三这时候脑袋灵光起来，立马意识到自己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个免单是怎么回事。秦桉领着盒子走向他，面上隐着些笑：「没有我的话十三是不是要破产了？」 燕十三脸有些红，他朝秦桉走过去，电影院门口人来来往往，无法和秦桉表达此刻自己的心情，只好心中打着鼓地主动牵起秦桉的手，手指绕得很紧很紧，一直等两人走到安全出口处的走廊，四下无人之时，燕十三贴紧秦桉，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秦桉眸色深邃，盯着燕十三那双黑亮的眼睛。 「一千块换一个亲亲，还挺值？」秦桉开玩笑道，燕十三的表达能力有限，他双眼盛着依赖和欢喜：「谢谢你噢。」 「还有呢？」秦桉声音低哑，隐秘环境下他眸中不掩欲色。 燕十三几乎瞬间明白过来秦桉的意思，嘟哝道：「我又没有说不可以......」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一直是肯的，只是秦桉自己没动他。 「什么？」秦桉倒愣了，燕十三鼓了鼓嘴，他那双眼睛主动勾起来人来能让人轻易缴械投降；他抬起眼，眼尾微微勾着，漂亮干净的瞳仁清纯又诱人，他眨了眨眼，浓密漆黑的睫毛像两把带着迷香的扇子，让秦桉喉咙发紧。 「你想跟我上床，可以的。」燕十三声音细细软软地从喉咙里传出来，秦桉心中狠狠一跳，他觉得这种情况下要是自己还当柳下惠就不是人了；假如目光可以扒衣服，燕十三此刻已经被秦桉扒光了。 秦桉牵着人假装老练地走进药店，燕十三想躲在药店外头不进去，硬是被秦桉拖了进去。 「保险套。」秦桉站到柜檯前，沉了一口气说，手上被燕十三勐然一握，秦桉瞥眼看他，再看向那个站在柜檯里的老爷爷，心中一阵不自在。 「行，保险套，哪个号的？」那老爷爷看起来见多识广，蹲下就去掏几款常见的套，秦桉随意拿起他放到柜檯上的一款，看了眼说明就放下：「大号的就这么大吗？」 燕十三脸色红得不成样子，他死死低着头；老爷爷揶揄地看了眼秦桉，点点头：「得，小伙子发育得好，我给你找找再大点的啊。」 很快老爷爷终于找到了xxl号的保险套，拿了一盒扔给秦桉：「这么大够不够？」 秦桉嘴角抿了抿，点头：「嗯，再给我两盒。」 「啧......年轻人啊。」老爷爷都快被这俩男孩逗笑了，他又拿了两盒出来，主动友情提醒：「是不是还得要点别的啊？」 秦桉一怔：「什么？」 「润滑油啊，没润滑油，不行的。」老爷爷像过来人一样，没等秦桉开口，他就从边上一个实木柜子里掏了一瓶什么水出来：「喏，就是这个，要吗？我给你一起装袋。用了这个，这位小兄弟。」 第118页 老爷爷指了指在边上努力想钻进地缝的燕十三：「可以少受点苦。」 作者有话说： 70 第69章：十七岁半的男生 本章有大量改动。 回到家的时候刚刚七点，秦桉把打包的食物放进冰箱，一转头燕十三就跑上了楼，秦桉慢悠悠放好东西，拎着塑胶袋跟随那快跑的脚步声上楼。 燕十三的房间门开着，秦桉到了三楼的时候燕十三刚好拿了衣物从房间里出来，眉眼垂得低低的，发觉秦桉挡住自己的路之后顿了下，强装镇定道：「我去洗澡。」 「要不要我帮......」 「不用！」燕十三激烈地打断秦桉，秦桉眸中带笑，「嗯」了一声，看燕十三飞速跑进浴室。 「以下这一段有删改」 所有该准备的东西秦桉一样样从塑胶袋里拿出来......秦桉摆好在床头，他去浴室简单沖了一下便出来了，空落落的，只披着浴袍，他拆开一袋学习用品，比了比大小之后扔掉，又重新拿了一袋出来。 秦桉打开手机，习惯地点开搜索，搜索记录里全都是：十七岁半的男生可以好好学习了吗？男生和男生一起学习的最低年龄、男生熬夜看书后会生病吗？生病了怎么处理？...... 这次秦桉输入了：如果学习中途遇到对方不会的题要停止吗？ 一连翻了好几页，都是些不太靠谱的回答，除了炫耀显摆的、还居然翻到了几本网络连载小说的片段，秦桉好奇地点开一篇叫《疯狗病》的看了看，写的都是些什么信息素、怀孕、里面那1看着挺暴躁...... 不过如果能让燕十三怀孕，秦桉觉得也挺不错的。 就在秦桉继续翻一些资料的时候门被敲响了，下一秒房门从外面打开，燕十三依然穿得严严实实，一身的睡衣，头髮也已经被吹干，他走进来关好门，仿佛要进行一项秘密接头任务。 站进来之后燕十三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半倚靠在床上的秦桉。 秦桉放下手机，眼底含着淡淡的笑和渐渐上来的欲.望：「把门锁好。」 他可不想进行到一半被谁打断，就算是外婆也不行。燕十三听话地给门上了锁。 「过来。」燕十三像刚被抱回家还不认门的小狗，怯怯地站着，秦桉却不主动，偏要燕十三一步步靠近自己。 燕十三垂在身体两边的手蜷起又张开，然后缓缓走过来，在离秦桉还剩下两步的时候秦桉突然伸手一把抓过燕十三的手臂，将人带到自己身上。 燕十三毫无防备地落在秦桉身上，秦桉迅速搂住燕十三翻了个身，开始与他学习起来。 「这里送一千五百字，见微博@家里有十七亩田」 周一燕十三没能上学，请假原因是感冒发烧，秦桉中午没在学校吃饭，而是跑回去看燕十三，晚自习也没上，一回家直奔卧室，燕十三依然趴着，他睡不着，趴在床上背单词，看到秦桉就想到自己和他彻夜学习、半懵半懂的状态，又怕又羞。 学习做多了题秦桉反而不腻，而是食髓知味，燕十三爱秦桉的喜欢、也珍惜秦桉的喜欢，所以每次秦桉要学习他都是半推半就，不知不觉就被秦桉诱骗，翻开书本，或者在学校哪个隐秘无人的角落、假期商场里顶层空旷的男厕所隔间...... 作者有话说： 71 第70章：金刚石 「这个世界上第二硬的东西是金刚石，第一硬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体育馆器材室里，秦桉锁着门，将燕十三抵在器材存放架上，燕十三面红耳赤，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班级这周排到和秦桉的班级一起上体育课，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燕十三刚准备和同学打桌球就被秦桉中途掳走。 器材室在半地下室，只有一个天窗透着些光，大部分都是灰濛暗沉的，秦桉的脸庞晦涩不明，两人在墙上的阴影被阳光分割成很多道，燕十三被秦桉死死按着无法动弹，那象徵危险的热度也让他不敢乱动。 这里是体育器材室，一墙之隔的外面就是满是老师学生的操场。 「说对了我就放过你。」秦桉另一只手撑着器材架，侧头吻了吻燕十三的耳垂：「知道吗？」 燕十三脑子里划过物理课上很多知识点，但依然不知道有什么能比金刚石还硬，他垂着眼：「不知道......」 「那我就不能放过你了，十三。」秦桉的声音含一种暗示的沙哑，春天里衣服一件一件减少，两人靠得很紧很紧很紧，两人在一起之后，燕十三体会到了秦桉有多危险，所以此刻更加紧张，唿吸也发窒。 俗话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秦桉一经开始就不打算收住了，也没必要收，乖顺可口的十三就在面前，两人心意相通，不利用年轻热情的routi干点什么，实在是对不起春天、也对不起比金刚石还要坚硬的那个东西。 ...... ...... 秦桉先走出了器材室，五分钟后燕十三才脸色粉粉的出来，班里女生恰好结伴过来还器材，跟燕十三打招唿，燕十三嗓子有些沙哑地回答他们，其中一个女生热心地问：「十三你感冒了吗？换季要多穿点哦，很容易感冒的。」 燕十三点点头，眼神一瞥就看到不远处盯着自己的秦桉。他下意识转身朝篮球场走去，实在是不想再近距离碰到秦桉了。 「十三你哥真的好帅啊......」一同上体育课的3班女生涂问拉住在篮球场闲逛的燕十三说话，涂问是燕十三物理小组的同学，一起上过奥赛班，所以涂问拉住他的时候他礼貌地停下了，涂问边上还有几个女生，都长得很好看，算年级里最好看的那梯队。 第119页 她们都盯着燕十三，还主动让出个台阶上的位置给燕十三坐。 「他有女朋友吗？」涂问试探地问，燕十三突然觉得坐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燕十三小声回答。 「那他平时有没有在你面前说过什么女生的名字呀？」另一个很漂亮的女生问，她问完燕十三就把目光放到站在不远处桌球馆门口的秦桉身上，秦桉似乎正和体育老师聊天。 「没有。」燕十三声音有些冷，女孩子漂亮又大方，而且看秦桉的目光让自己很不舒服。 「啊？不会吧，他没谈过恋爱？我不信，你能不能帮我们问问啊十三～」 涂问拉住燕十三的手臂，朝他眨眨眼：「阿沁想追你哥，如果成功了我们请你吃饭！」 涂问说阿沁的就是边上那个很漂亮的女生。 燕十三嘴唇抿着，十分不乐意的模样，顿了顿他开口：「我哥马上要高考了。」 言下之意是秦桉没空谈恋爱。 「那也没关系呀，学长成绩那么好，不会被我影响的，你记得帮我问问哦。」那阿沁继续道，说着从口袋里掏了块巧克力出来，塞到燕十三怀里。 燕十三尴尬地拿着巧克力，阿沁朝他眨眨眼，这时候突然看到什么似的，拉着身边的女生就转头离开了。 秦桉朝燕十三走了过来，语气微妙：「人气挺高阿。」 燕十三抬起头看走到自己面前的秦桉，手里的巧克力大剌剌暴露在秦桉的目光之下，秦桉伸手直接把燕十三手中的巧克力拿过去，然后拆开包装塞进嘴里。 「还收巧克力？」秦桉眸中不悦，含煳道。 巧克力拆开是白色的，有股淡淡的榛子香，秦桉嚼了两下嫌太腻便咽了下去，燕十三皱起眉，不理他转身走了，秦桉有些意外，跟了上去：「你收女孩的巧克力还跟我闹脾气？」 秦桉蹭了下燕十三的肩膀，燕十三咬了咬下唇，低下头话语中带了些气闷：「你有女朋友吗？」 「......什么？」 秦桉匪夷所思地去看燕十三的表情。 「那个女生让我问的。」榛子香还淡淡萦绕在燕十三鼻尖。 秦桉沉默了几秒：「我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燕十三撇了他一眼，秦桉走上前勾住燕十三的肩膀，低声道：「我有没有对象你不是最清楚吗？」 「你当时告诉她就没现在的事儿了。」 秦桉揽着燕十三朝教学楼走，又说：「刚刚那巧克力太难吃了，以后都别收了，你也不收我也不收，要吃我带你去买，行吗？」 秦桉哄了一路，一直等到了教学楼燕十三绷紧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也就是那一刻心底翻涌的酸楚和对失去秦桉的深深恐惧，才让燕十三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秦桉。 很快秦桉便一模了，那天全校放假，除了燕十三，他虽然放假了，但那一天比上学还要累，一早上跟着保姆去市场买菜，新鲜的鱼肉蔬菜，回来后再给保姆打下手，鱼快做好时给鱼把刺挑出来，再装到保温盒里，上下三四层保温盒，装好后燕十三又给装袋，然后提着袋子去学校。 学校门口家长不算多，因为这只是一模，不是正式高考，大部分学生还是在学校食堂吃午饭，燕十三在保安室等，很快第一门考完的回家吃饭或者家长送饭的学生们就朝校门口走了，燕十三一眼看到秦桉，提着袋子跑了进去，秦桉停住脚步，面色温柔地看朝自己跑的人，燕十三鼻子上出了些细汗：「我们去艺术楼吃吧。」 「好。」秦桉想去提那一大袋子东西，却被燕十三拦住，燕十三挽着秦桉的胳膊：「不要你拿。」 秦桉抿了抿嘴，如果不是周围太多人的话，他真的很想和燕十三牵手。 艺术楼一楼是个公共休息区，现在几乎没人在，燕十三把一样一样菜放好到桌上，又拿出常温的果汁递给秦桉：「快吃吧，吃完去午休，下午考数学。」 「你不吃？」饭菜的香味让秦桉胃口大开，他看着盯着自己的燕十三，问他，燕十三抿抿嘴：「我回去和外婆他们一起吃，先来给你送的，你别说话，吃吧。」 秦桉无奈，他想着燕十三和自己一起吃，却发现燕十三只带了一双筷子，便夹了块鱼肉递到燕十三嘴边：「吃了。」 见秦桉坚持，燕十三只好张开嘴把鱼肉吃了下去，接着秦桉和燕十三你一口我一口把这顿午餐吃完。收拾好东西后燕十三有些担心：「你不饱的话我再去超市给你买一块面包。」 「饱了。」秦桉没忍住伸手捏了下燕十三担忧的小脸：「你回去赶紧吃午饭。」 但秦桉还是犟不过燕十三，燕十三非要看到他回了教室才肯走，一直到晚上回去，燕十三也跑学校门口去接他，活脱脱一个家长模样。 到了巷子里终于可以牵手，秦桉和燕十三十指相扣：「这么担心我？」 秦桉没忍住去亲了下燕十三的唇角，燕十三没躲，也握紧秦桉：「一模很重要，和高考最像了。」 「那二模不用来送饭了。」秦桉顺着说。 「二模也很重要。」燕十三坚持道，一本正经的。 「那三模呢？」秦桉没忍住笑了下，逗燕十三。 「和你有关的都重要。」燕十三侧头，撞了撞秦桉的肩膀，秦桉突然沉默下来，几秒后蓦地将燕十三按在巷子斑驳老化的墙上：「这么喜欢我？」 第120页 燕十三眨眨眼，主动在秦桉唇上亲了一口。 「嗯，喜欢。」一双黑亮的眼睛里充满爱意，漂亮又迷人。 秦桉目光深邃，二话不说低头吻住燕十三，来势汹汹却满满的温柔，两人唇舌相、交，嘴唇贴着嘴唇、秦桉屡屡探入燕十三口中，汲取他的甜，燕十三抬着头乖巧承受秦桉的吻，身体像被笼罩在爱意之中，双腿发软，秦桉搂紧他的腰燕十三才没有顺着墙滑落。 一模成绩很快出来，秦桉稳坐全校第一的宝座，成绩没出来的时候燕十三因为秦桉有些不自信的表现着实担心了很久，秦桉问他如果没考到年级第一你会安慰我吗？燕十三看不得秦桉不开心，什么都答应。 却没想到秦桉发挥得甚至比之前还要好，燕十三这才明白秦桉之前的表现都是骗人的，只是为了找藉口对自己做一些亲密的事而已。 这次是四市联考，总分秦桉排名第五，第一名是梁溪市的一名学生，据说是个小天才。 「十三，外面有人找你。」 快五月的一个下午，燕十三正在专心致志解题呢，班里有男生突然喊自己，燕十三给练习本掖好角合上，站起来走出教室。 教室外是燕十三万万没想到的一个人，看到他的时候燕十三愣住了，不知作何反应。 那人说什么是什么，就这样燕十三紧张而又不安地跟着他出了学校，到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咖啡厅里坐下。 「这是我们的dna比对。」 吕莫沉从包里拿出薄薄一张纸，燕十三喉咙紧了紧，他看不懂那么多一串又一串的英文，却能看懂那最后几个阿拉伯数字和数学符号。 99%。 「你是我弟弟。」吕莫沉话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燕十三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吕莫沉，吕莫沉打量了下燕十三的脸：「你和妈妈像一点，但妈妈去世了。」 燕十三张了张嘴，大脑像冬天冷风里的石头，笨得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我是你哥，你还有个妹妹，比你小五岁，你走失第二年妈妈生下来的。 妈妈在前几年去世了；因为她把你弄丢了很愧疚，得了抑郁症，不过不是自杀，是得了癌症之后没有了生的意志，大约还是因为你，我们都成不了她活下去的动力。」 说到这里吕莫沉嘴角一抹讽刺：「家里都知道找到你了，不过你现在还不能见他们，你妹妹接受不了你，知道找到你之后在家割腕；为了确保你不会去找他们，你的名字、爸妈的名字，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燕十三还是呆呆的，信息量太多，此刻的他产生不了太多情绪，只能费劲地去处理那些信息。 「等你妹妹被安抚好，我会来接你；你要保证回家之后不能和你妹妹发生冲突，也别产生一些有的没的想法，比如要争家产、积极寻求父爱什么的，咱们爸是个知识分子，没什么钱，本身性格也清冷，对谁都没什么爱。 你对我我们来说只是一个突然出现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我相信我们对于你来说也是。」 吕莫沉细细观察着燕十三的动作，发现他瞳孔动了动，握着杯子的手指尖发白，表情夹杂在不知所措和尴尬之间。 「我......我一定要回去吗？」燕十三小声问，那些信息还是太多太繁杂，他如今能处理的就是吕莫沉对他的态度，疏离、冰冷、夹杂一些厌恶。 「嗯，这是你妈的遗愿，我答应过她把你找到，我查过你了，当时是被卖到函壁，去年才逃出来的？我们家条件虽然不是最好，但好过大多数人，我现在也在创业，回家之后你的物质条件没有任何问题。」 这是吕莫沉此行说过算得上比较不欠揍的一段话了，但燕十三心里听得依然难受极了，他眨了眨眼，对家庭条件没有任何兴趣。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燕十三看着那张纸上的0224，感觉心中的堵着难受。 「拿回去当时就查出来了。」吕莫沉如实回答，却没有解释为什么这时候才来告诉燕十三。 吕莫沉把自己想说的说完便离开了，不像认回失散多年的亲生弟弟，更像是完成了一桩生意。 那张纸摆在燕十三跟前没有拿走，燕十三盯了好一会儿，自己想像中找到亲人的一切反应都没有发生，没有激动、没有流泪、也没有快乐。 「燕十三？」化学老师在讲台上提醒燕十三，这是这节课他第三次叫燕十三的名字，因为燕十三走神得实在太明显，本来化学老师看在燕十三聪慧的份上本不想提醒的。 燕十三抿了抿嘴表示抱歉，打起精神听课，可是不出五分钟又走神了。 晚餐时间燕十三趴在桌上没有出去，教室里已经没了人，燕十三睁着眼睛看着教室门外逐渐暗去的天色，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教室门口出现秦桉。 秦桉手里拿了份学校超市买的汉堡走进来，燕十三眨了眨眼，秦桉将热腾腾的汉堡放到他桌上，坐在了他的对面，低头问燕十三：「怎么了？」 燕十三用脸去贴汉堡热热的包装，然后伸手从桌肚里把那张dna比对拿出来，秦桉接过，不出一分钟便看完，眉头蹙起来，语气带着不确定和紧张：「所以你真的是那个吕莫沉的弟弟？」 燕十三嗓子里垮垮地「嗯」了一声。 第121页 「所以你要跟他回东辰吗？什么时候？」 秦桉心里突然就没底了，他还没做好要和燕十三分开的准备，脸色也变得难看。 「我不想走。」燕十三小声说，下一秒眼睛倏然红了，扁着嘴委屈道：「我一点都不想走。」 作者有话说： 72 第71章：我有一只大黑狗 「那就不走。」 秦桉道，他蹲到燕十三面前，去握燕十三的手，目光深邃关切：「这辈子一直和我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燕十三盯着秦桉，反握紧他，秦桉的温度很高，让燕十三一点一点回暖。 回家的路上燕十三把吕莫沉对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秦桉，秦桉当下表情立刻变得很差，攥紧燕十三的手道：「他们不是你的家人。」 燕十三的心情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不好了，只是觉得许久的期待、无数次的幻想落空，有些分不清方向，但其实光就在自己面前。 「以后他们来找你，你不用理，你快成年了，可以自己做选择，我们家养得起你。」 秦桉边说边牵着燕十三往家里走，狗听到他俩的脚步声，远远的便吠了起来，秦桉侧头朝燕十三笑了起来：「看，它也是你的家人。」 燕十三心中彻底暖起来，还残存的那些郁闷一扫而空，跑过去逗狗。 这天秦桉家门口停了辆车，秦桉一眼就知道是谁，燕十三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房子，客厅里茶香悠悠，秦童迁坐在客厅里，严慧坐在他身边，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 秦桉进去和两人打了招唿，燕十三瞬间有点尴尬，因为秦童迁是知道秦桉喜欢自己的，甚至知道自己是秦桉的男朋友。 「你们回来啦？」秦童迁笑着对秦桉和燕十三道，秦桉走过去，大约知道秦童迁应该是有什么事才来西陵的。 「怎么了？」秦桉走过去问，顺便给燕十三递了一瓶秦童迁不知从哪个国家带回来的饮料。 「坐着，爸爸和外婆有事跟你聊。」秦童迁温和道，但这架势一看就不是小事。 燕十三不打算打扰一家人聊事，转身想上楼，严慧却出声道：「十三也坐这儿听吧，没事。」 严慧的口吻命令居多，燕十三缩缩脖子只好坐了过去。 「桉桉，爸爸这次来是想问你，未来打算做什么，考虑好了吗？」 秦童迁抿了口茶，慈祥地看着秦桉。 秦桉「嗯」了一声：「想好了，想做和金融相关的职业，所以大学填报专业也会往这个方向填。」 严慧和秦童迁俱是愣了一下，都没想到秦桉想得已经这么远了。 「q大的经管学院是我的首要选择，考不上的话......不会考不上，我打算报q大。」 秦童迁张了张嘴：「你都想好了？」 秦桉点头：「我没什么艺术追求、也没多少崇高理想，只想赚钱。」 只有有了足够的钱，他和燕十三的未来才能抓在自己手中。 「这......」秦童迁脸上有些不解，严慧表情也带着不贊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在乎物质金钱了？」 家里从未让秦桉受过任何缺钱的窘迫，所以两位大人都很不明白。 秦桉嘆了口气：「说不清，你们不用替我再多决定什么，我都规划好了。」 秦童迁包里一大叠国外高校的资料没能拿得出来，又和秦桉聊了两句，发现他真的已经把所有的事都详细地想过，秦童迁也没法再多说什么。 「这孩子什么时候想的？」 严慧也琢磨不透，等秦桉和燕十三上楼之后才念道，秦童迁想起刚刚秦桉和燕十三的背影，无奈地嘆了口气，心说爱情的力量真了不起。 「你考q大吗？」燕十三歪头看秦桉，十分好奇。秦桉点头：「你现在不用想我，读高中这两年自己多参加点理科竞赛，如果到时候总分上不了q大，也能以特招生的身份进去。」 「我？」刚刚高一的燕十三愣愣地指着自己，秦桉点头：「嗯，你，难不成还想去别的学校吗？」 燕十三抿嘴不说话了，他当了快半年高中生，也知道国内各个大学的水平和档次，心说你以为q大是想上就上的吗？ 秦桉把燕十三拖到自己房间，开始了严肃而庄严的补习，燕十三一整个晚自习都恹恹的，回来的时候说漏了嘴，说把晚自习没写完的作业带回来了，被秦桉勒令去他的房间写。 秦桉洗个澡的功夫燕十三就把物理作业写完了，只剩下语文和英语，语文是高一年级举办的一个徵文大赛，每个学生都得写，燕十三的语言十分贫瘠，秦桉洗完澡出来，便看到燕十三才写了短短两行字。 徵文的主题是成长，果不其然，燕十三作文的标题写的是《我的大黑狗》。 秦桉嘆了口气，燕十三已经写了不下十篇狗了。 「我的狗没有名字，因为它很笨，记不住。 我遇到它的时候它才一岁，这是一个养狗的老伯伯说的。他会看狗的年龄。」 然后那笔就停在了那里，不知道怎么往下面写了。 「老师都说我写得是一样的。」燕十三嘟了嘟嘴，头疼道。 秦桉耐心建议：「你可以写点别的。」 燕十三回过头，眉头苦恼地皱着：「没有别的可以写了。」 「来。」 秦桉拖过一边的椅子坐到燕十三身边，盯着他的眼睛：「你先确定想写什么文？议论文、记叙文、抒情文，这三个语文老师都有说过吧？」 第122页 燕十三点点头：「狗的话...记叙...」 「不准写狗了......」秦桉粗暴打断，差点翻白眼。 「那写...什么？」燕十三抿了抿嘴，也知道写狗再写下去大概要被秦桉打了。 「这三个类型，你先选。」秦桉眉眼冷漠。 「记叙文...文吧。」燕十三小声说。 「嗯，那就是写一件事，我们来看看这个主题，讲的是成长，粗暴地理解就是讲会动的东西，你的狗会动、人会动、这个城市每天也在动，你有什么记忆深刻的，关于长大、变化很大的东西或者人吗？」 燕十三直直地盯着一本正经的秦桉，秦桉朝他挑眉：「脑袋里第一个想到什么？」 燕十三看着秦桉不说话，抿了抿嘴，伸手指了指秦桉的裆.部，一脸无辜。 秦桉有两秒没能说得出话，开口便绷不住想笑却带着暧昧的情绪：「十三，故意勾我呢？」 作者有话说： 73 第72章：饭岛爱，爱爱爱 燕十三嘴角动了动，垂下眼，从喉咙里发出很细的声音：「想不到别的了......」 秦桉压住自己把燕十三压倒的冲动，无奈又宠溺：「我说你写，拿笔。」 燕十三点点头，拿好笔准备听写。 「题目就写《这里有一座城市》......」 听写很快就写完了，燕十三兴奋地收好作文纸，开始攻克最可怕的英语，秦桉眼里带着宠爱在边上安静地看着，燕十三时不时抬起头看秦桉，问他一些语法问题，秦桉靠在椅子上低声回答，场面温馨有爱得不行。 十一点半，燕十三终于写完了所有作业，他明白，自己进了秦桉的房间就没有出去的道理。于是用了秦桉的浴室、穿了秦桉的睡衣、又被秦桉亲手脱下、然后在秦桉怀里出了两个小时暧昧的汗。 「秦桉你看嘛！波多野结衣最新力作！无马的！」 李力贼眉鼠眼地想把手里的pad递给秦桉，秦桉看都没看，写完试卷上最后一个字，轻蔑地看着李力：「这么大了还在靠片儿度日吗？」 李力一脸莫名其妙：「你不看？因为你喜欢饭岛爱吗？饭岛爱的新货还没......」 李力说出「饭岛爱」三个字后，秦桉脸色下意识变得僵硬，他终于正眼看李力，警告道：「这种话不要在十三面前说。」 「说什么？说你喜欢饭岛爱？你不是喜欢她？换小姐姐崇拜了？」 「妈的......」 秦桉手上一支笔直接丢了过去，李力灵活躲过。秦桉起身抢过李力的pad，站在过道里就打算删里面的视频，有几部秦桉确实有看过，早年不懂事的时候对日本动作片还是有些研究的。 「秦桉！谁准你在学校带电子产品的！」全年级最严厉的化学老师夹着他的书走进来，就算秦桉考了全市第一他对所有学生还是一视同仁，秦桉来不及解释，就已经被拎到了理科组办公室。 全市第一在二模来临前公然在教室里看黄片，这种事情，说出去怎么都是不光彩的。 虽然是李力的pad，但秦桉还是有点兄弟情谊的，自己栽了也不用再把他供出来了。 这件事关系到天一高中今年可能的高考状元，所以老师们把校长也叫来了。 秦桉无奈地站在办公室，王佐问什么他都点头。 「pad是你的？」 秦桉点头。 「里面的影片都是你的？」 秦桉继续点头。 王佐表示有点头疼，就在他不知道怎么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醒，燕十三站在门口往里面探头探脑，手里还有一沓作业本。 哦，秦桉想起来了，这学期他荣升化学课代表了，把自己拎过来的这个老东西很喜欢燕十三，想撺掇燕十三到时候也选物化。 「我来给老师送作业。」 燕十三紧张地看着一室凝眉嘆气的老师，有点不敢进去，剎时在角落里看到盯着自己的秦桉。 王佐看到燕十三，一愣，然后又转头瞪秦桉，心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前两天秦童迁明明跟他说过秦桉已经和燕十三在一起了。 「嗯，放那儿吧。」 化学老师道，燕十三把本子端到化学老师桌上，又看了秦桉一眼，才慢慢走了出去。 出了办公室燕十三行动力很快地到了高三楼，直奔秦桉教室，这时候是大课间，李力和张云策几人围成一团贼贼地笑着什么。 「李力！」燕十三站在后门口焦急地喊李力。 「哎？十三？！怎么了？」李力还是笑着走过去，燕十三满脸担忧：「秦桉怎么会去办公室？好像在被骂一样？」 李力朝燕十三点头：「哈哈哈，他就是在被骂。」 「啊？为什么啊？」燕十三的脸白了白，后排又男生急切地插嘴：「因为你哥看黄片被老师逮到了！哈哈哈哈哈哈！看饭岛爱呢！」 黄片燕十三是懂的，只是...... 「饭岛爱是谁？」回到教室，燕十三问后排男生，那男生低声「卧槽」了一句，抬头看看周围，幸好老师还没来，他趴在桌上：「你不知道吗？是个女优啊，长得挺清纯的，但我还是喜欢小泽老师，你要看吗？」 燕十三眼中有些纠结：「你有？」 那男生掏出手机：「饭岛爱我只有一部，但是小泽老师的我全部都有，你快拿去，就在相册里，我没加密，待会儿上课就不能看了。」 第123页 「那......哪个是那个饭岛爱？」 燕十三还回着头问，那男生忙道：「手机赶紧收好，别给物理老师看到了，红衣服的是饭岛爱。」 「哦......」 燕十三拿好手机塞进桌肚里，物理老师拿着他上课要做实验的仪器走了进来，这个物理实验秦桉和严慧都给燕十三讲过好几次，燕十三觉得没什么听头，自己的座位正好是讲台那里的一个视觉盲点，他低下头掏出手机，打开手机相册，却是有个被命名为「小姐姐们」的相册，燕十三点开，顿时觉得眼花缭乱。 这时候物理老师的实验告一段落，看到有几个学生在开小差，忍不住嘆了口气：「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确实会容易被一些外界的因素影响，只要不影响成绩和健康，都是没有关系的，你们那个特别厉害的学长啊，就是那个一模考了......」 「啊～～～啊！！！亚麻得～～～」 「妈的死定了......」燕十三后面的男生低声懊恼道。 燕十三面红耳赤地抬起头，他不会调音量，以为总音量调到最低，相册音量就也是最低了，可是某部片子一打开，估计是后面男生上次看到的点，直接在高.潮部分，燕十三立刻关掉也无济于事了。 全班人笑的笑憋的憋，物理老师冷冷地盯着燕十三：「去办公室，和你哥站一起去！」 燕十三攥着手机，抱歉地看了眼后排的男生，乖乖站起来朝办公室走了。 「还真是难兄难弟啊。」理科组组长气唿唿地说，她是个中年女性，颇有年轻严慧的风范，秦桉抬头看着他，丝毫不觉做错了什么，燕十三低着头，耳廓通红。 「都给我在这儿呆着，呆到放学，秦桉，过来给我批高一的物理试卷，燕十三，帮你哥誊分数！」 年级组长又训了两人一会儿，才出去上课，办公室的老师们也陆陆续续去上课了，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秦桉不说话，燕十三也不说话。 一直到下午的课上完，吃晚饭的铃声响起，秦桉按了按批得有些酸的手，看向闷着头不说话安静誊分数的燕十三，终于开口，问：「我订个外卖？」 作者有话说： 74 第73章：有草莓粒的奶茶 燕十三不理他，秦桉拿起手机翻附近的外卖，找了家快餐店点了两份快餐，放下手机见燕十三等着自己的试卷给他誊录，他摊手：「我们休息会儿吧。」 燕十三抿了抿嘴，放下笔。 「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秦桉看着燕十三黑亮的眼睛，还是没能撑住，主动示弱道。 燕十三脸上透着怨，可还是不肯说话。 「是李力想给我看，我觉得不健康，就想把那几个片子帮他删了，谁知道化学老师那时候进来了，我总不能把李力卖了吧，就认了。」 秦桉说得慢悠悠，每一个字都在斟酌着。说着他还嘆了口气：「你不信我？」 燕十三脸上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了：「可是他们说......说饭岛爱......」 秦桉在心中恨不得骂死自己那几个同学，面上却对燕十三笑了下：「谁？」 燕十三更不解了，秦桉沖他摇头：「你也知道李力他们喜欢开玩笑、喜欢逗你吧？怎么他们的话你也信？」 「什么？什么爱？我不知道......十三？你怎么也因为这样的事被喊进来了？」 秦桉画风一转，燕十三瞬间哽住，他支支吾吾的把自己在物理课上看饭岛爱的事情跟秦桉说了，秦桉严肃地盯着燕十三的眼睛：「以后不准看了，知道吗？」 燕十三认命地点点头，秦桉伸手揉了下燕十三的脑袋：「十三乖。」 事后李力的pad被老师没收到要到高考结束才会还他，而燕十三后排男生的手机在周末放学的时候就还给了他。 二模秦桉依然保持全校第一名的成绩，特别稳，这次的四市联考那个梁溪市的小天才依然总分第一，而秦桉也排到了四市第二的名次。听说梁溪那个小天才天生智商就高，这次数学附加题的最后一题，秦桉丢了两分，人家妥妥的满分。 「数学满分，真了不起。」燕十三看着秦桉拿给严慧看的四市总分前一百排名表，佩服道。 「这小孩儿，叫福央是吗？我和他们学校一个老教师挺熟的，听说脑子好使，不过......啧......」严慧不说话了，揶揄地看了眼秦桉和燕十三，秦桉问：「不过什么？」 这时候除了燕十三不知道，家里人都已经默认了秦桉和燕十三的关系，严慧冷笑了声：「不过和我外孙的性取向一样。」 「啊？」燕十三没忍住发出声音，他不知道严慧早就知道了他们俩的事，此时跟做错了事一样缩着脑袋，拼命向秦桉求助，秦桉老神在在：「说明我们这类人比普通人聪明。」 严慧无语，没再说什么，只分析了下那个福央的分数，说秦桉在理科上考过他基本无望，人家那脑子跟个小电脑似的，普通人比不了；秦桉也就是在语文上还能试试看超一下，但语文严慧没法帮，也只好放任。 「不过十三的脑子，再用用功，和那孩子倒挺像的，都属于天生智商比人家高了挺多的那类。」严慧突然夸起了燕十三，燕十三脸红，严慧看向秦桉：「督促他多学习，明白吗？」 话里有话，秦桉也不去深究，只点点头。 第124页 学习是要学习的，但学习之后的放松也是必要的，燕十三的嘴巴很酸，双眼泛着红、眼周也是粉色，他说不出话，喉咙里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秦桉按着燕十三的后脑，声音是按耐不住的暗哑：「好了。」 秦桉将燕十三推开，将他拉起来，下一秒吻住燕十三的嘴唇，声音含煳着：「为什么这么乖？」 燕十三被秦桉吻着说不出话，只紧紧搂住他，自己浑身发软，根本站不住。 ...... 三模很快来了，三模是给学生们增加信心用的，试卷都很简单，所以秦桉随便一考，考了个四百五，据说那个小天才考了四百六。（按江苏省总分480来算） 离高考不到二十天，每个高考生的家庭几乎都已经开始紧张，秦桉心态如常，只要正常发挥他就能上自己心仪的学校和专业；而这个时候的燕十三也幸运地被化学老师选出来，和高一年级的另外几名理科很强的学生去参加奥赛。 燕十三没有一点点基础，上了半年多的课，理科成绩在年级里每次几乎都在前十，要不是英语依然考不过四十分，总分上年级前十也是妥妥的。 所以在离秦桉高考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燕十三要离开两天，代表学校去参加奥赛。这是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优秀而跟随老师出远门，出发前跟春游似的，秦桉给他准备了很多东西，零食、晕车药和晕车贴、还有一些钙片和简易补品，秦桉甚至带他去买了一套新衣服。 「到时候别紧张，就当一次体验，拿不到名次也没事。」大巴车前，秦桉整了下燕十三的帽子，对，他还帮燕十三买了顶彩虹色的渔夫帽，燕十三一整套行头下来，班里一起去的男生走过他身边时忍不住道：「十三，你去春游吗？」 燕十三没理那男生，只皱着眉头：「你以前说要多拿名次的，这样高考才能加分。」 秦桉笑了下：「这是第一次嘛，我怕你怯场。」 燕十三摇摇头：「不会的。」 他把行李放好，上了车，趴在窗户上跟站在车外的秦桉挥手。从西陵到东辰的大巴车程也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其实燕十三心里有点打鼓，因为要去的地方是东辰，而自己真正的家乡，好像就是这个大都市。 一个半小时很快就过了，东辰特别大，是燕十三见过最大也最先进的城市，有地铁、有两个机场、还有许许多多的高校。 他们参加比赛的地点，就是东辰最知名的大学，东辰大学。 第一天这些参加比赛的学生们主要都先熟悉考场和住宿环境，等熟悉完可以在东辰大学里自由活动，但不被允许出校门。 燕十三正和几个同学们走向东辰大学第三个食堂，一路上新奇地看着周围，这大学像个社区似的，特别大，还有大学生骑摩托车，一切都是高中生们没见过的风景。 快到食堂门口的时候，燕十三看到几个年级不像大学生的人从食堂二楼走下来，有说有笑，像是大学老师，燕十三只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瘦瘦的、戴着眼睛的男人却一直盯着自己。 燕十三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不是危险，而是有点心慌，却又有点期待，他不知道为什么。 那男人脚步快了起来，脱离了其他几位老师，在燕十三快走进食堂的时候拦住了他，因为走得太快的缘故，领带歪到了一边。 那男人眼中带着红，语气激动：「你是......燕十三？」 男人的声音甚至在颤抖。 燕十三有些不知所措，他停住，盯着那个男人：「怎么了？」 「十三？你认识这个人？」有个男生已经走进食堂，迫不及待观赏起来，燕十三沖他摇摇头，又看向这个男人：「请问您是谁？」 「我......」那男人手都在颤抖，从燕十三头顶打量到他的脚，目光饱满激动：「来，你跟我来。」 那男人伸手想要牵燕十三，燕十三警觉地往后一退，男人脸上依然是兴奋的：「你哥哥，没有去找你吗？我......我是你爸爸，我是吕之清，十三......他说你现在叫十三，对吗？」 燕十三渐渐僵硬，他终于知道自己从见到这个男人时候就有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因为血缘。可燕十三还是又往后退了一步，尽管目光一直放在这个男人脸上，眼睛一眨不眨。 「你......长得很好，爸爸很开心，十三，你怎么在这里？」吕之清的情绪终于平復了些，也意识到这里大庭广众，自己的激动太过了。 「你，你愿意和爸爸聊一聊吗？爸爸的办公室就在后面那栋楼，很近的，是不是还没吃饭？爸爸带你去吃，好不好？」吕之清盯着这个孩子道，失而復得的不是那么容易平静的。 燕十三摇了摇头，他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然后转身快步追上同学。 燕十三觉得自己大脑好像失去了运作能力，什么都想不出来、也什么都不想说，他突然很讨厌自己的步伐被打断，他和秦桉的规划被打断。 他相信那个男人是爸爸，因为那男人和吕莫沉长得有点像，而且就算不像，燕十三也觉得他是。 可燕十三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愿意去喊这样一个除了血缘关系什么都没有的人爸爸。 但是第二天考完试，吕之清还是找上门来了，他打听到这两天学校里在进行高中生的化学奥赛，查了一下名单，很快就找到燕十三的名字，吕之清得知燕十三参赛的时候心中的欣慰与激动一齐迸发出来，接着通过燕十三的老师，联繫到了燕十三。 第125页 燕十三坐在吕之清对面，脸色有些难看，他化学最后两题没能完全做出来，奥赛的难度比平时考试的难度大多了，燕十三没考好，还突然被吕之清以这种方式喊到办公室。 「爸爸买了奶茶给你。」吕之清殷勤地从边上拿了奶茶出来，他听说最近的小孩最喜欢喝这个，专门问了自己班里的学生哪家的最好喝，最后还是学生帮他去买了据说最好喝的一款。 吕之清将奶茶推到燕十三跟前：「你喝吧，听说很好喝的；你下午就要回西陵了吧？爸爸想跟你聊会儿天。」 奶茶是粉色的、肉眼可见里面的草莓粒，很大一杯，上面铺着厚厚的奶油，燕十三一时有些心软了。 「你哥哥，找过你吧？」吕之清看得出来燕十三的不开心，小心翼翼地问。 燕十三点了点头。 「你知道，你妹妹的情况不大好，她有些焦虑症，她知道找到你之后，自杀了一回，威胁我们，所以......」 燕十三惊愕地抬起头，吕之清满脸抱歉：「她......年纪还小，送医院之后还输了好多血，才救回来，所以我们怕你回来之后，她再这样......哎......」 「我知道。」燕十三甚至能想像到那个从未见过的妹妹以死相逼，他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这么恨自己，但其实也不太想知道。 吕之清脸上终于露出真心的笑意，因为燕十三终于和他说话了。 「我不回去没有关系，我现在很好。」燕十三说，并且语气并不坏。 「不行，不行的。」吕之清摇头：「等你妹妹稳定，等一切稳定，你一定要回来的，听说你以前吃了很多苦，爸爸会补偿你，你妈妈......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燕十三抿了下嘴，他想礼貌客气地笑一下，但笑肌似乎失去了功能，燕十三笑不出来。 「我要走了。」燕十三不想继续聊下去，他看了看窗外，表达了下自己想走的心情。 「你们老师说，下午才走，爸爸带你去吃个饭吧？东辰菜，你妈妈，最喜欢吃的。」吕之清看着自己漂亮沉稳的小儿子，心中又是喜欢又是抱歉，恨不得把能做到的事全都弥补给他。 燕十三又摇了摇头：「我要去宿舍收拾东西。」 「哎，行，走，爸爸陪你去。」吕之清站起来：「奶茶拿着，奶茶。」 燕十三只好把那奶茶拿在手里，任吕之清跟着自己到了他们的宿舍，跟着他收拾完东西，又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到最后才依依不捨地送燕十三上了大巴。 「奶茶？！十三你什么时候偷偷买的？」边上有个男生惊讶地看着燕十三手里那一大杯粉色饮料：「好喝吗？」 燕十三状态有些低落，他摇头：「没喝过。」 「这个是一个很有名的牌子！十三你这个好像是他们家的网红奶茶！」前排一个女生主动科普道。 「是吗？」燕十三低头看那杯奶茶，奶茶里的冰沙已经渐渐融化了，从一开始的微凉变成常温，燕十三却一直没喝。 「你不喝吗？不喝给我喝一口呗？」边上的男生看着有些嘴馋。 燕十三不想喝，但给别人...... 「不给。」燕十三下意识回答道。 ...... 「你给我一个解释，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告诉我？！」 秦桉脸色铁青地站在严慧跟前，严慧无奈地抿嘴，脸上的皱纹也随着用力的幅度往嘴唇周围聚拢：「告诉你做什么？你是医生啊？」 严慧语气中带着嘲笑和无所谓。 「那你是准备一直不告诉我？」秦桉声音颤抖，眼底发红。 「医生说了，六月底做手术，那时候你高考完了告诉你啊。」严慧手上拿着份报纸，还没来得及看。 「你是觉得会影响我？」秦桉咬牙切齿道。 「不会吗？啊？秦桉，你看起来稳重，实际上呢？十三都比你要稳，我把你从小带到大，我不知道你？」 严慧语气还是那样的毫不在乎：「去看书，杵这儿做什么呢？啊？等着给我奔丧啊？」 「你别瞎说！」秦桉甚至想要骂脏话，他什么都做不了，特别无能。 严慧忍不住慈祥地笑了：「行了，我的情况我有数，不是什么大事儿，别小题大做，听见没？」 秦桉还是不肯走：「医生怎么说？」 严慧嘆了口气：「人家医生手术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你还在担心什么呢？我就说，我得把这个陆阿姨辞了，病例都藏不好。」 秦桉这天在家复习功课，想着前阵子严慧说给自己压了几道题，让自己做做的，今早还说快出好了；这时候严慧恰好和陆阿姨出门了，秦桉便自己下楼找严慧压的题，没想到题目没找到，却在严慧的书房抽屉里找到了她的病例。 肝癌两个宋体字秦桉不会不认识，他双手颤抖着把病历本打开，整片大脑都是空白的，病历本上最早的时间在今年的二月份，也就是说已经快四个月了，而秦桉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我都没化疗，也没住院，是早期，有的治，你爸又有钱，到时候等你考完你跟我一起出国，陪我看外国医生。」 严慧竭尽全力安抚秦桉，她当老师的时候从来没一句软话、没一个笑脸，现在赔着笑脸耐着性子哄自己的外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下次去医院我陪你，我要听医生怎么说。」秦桉开口，他终于半信半疑，但还是妥协了。 第126页 「行行行。」严慧点头。 秦桉又问了许多关于这个病的问题，才不情不愿地上了楼。他一上楼严慧的表情就变了，她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脸色灰白着、眼里带着对秦桉的抱歉和不舍、以及深深的痛苦。 「陆阿姨。」严慧喊道。 「哎，严老师。」陆阿姨连忙走过来，严慧朝电话机那里指了指：「帮我给陈医生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 75 第74章：下雨天的高考 燕十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拿着奶茶上楼，正好遇上刚从房间里出来的秦桉。 「回来了。」秦桉脸上带了些疲倦的笑，燕十三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上前去拉住秦桉的手：「怎么了？」 秦桉眉眼沉着看燕十三，突然抱住他，「咚、咚、咚」秦桉的心跳一下一下打在燕十三的胸膛上，燕十三用那只空着的手不停捋着秦桉的背安抚他，秦桉侧头亲了亲燕十三的脖子：「外婆病了......」 「她应该在骗我。」秦桉坐在燕十三房间，低沉道：「她怕我知道，说本来准备高考之后再告诉我的，我不太信。」秦桉吸了口气，疲惫却理智地分析着：「应该很严重。」 燕十三站在秦桉面前，主动伸手揉了两下秦桉的头：「我去问问好不好？我看看外婆有没有在撒谎。」 秦桉抬眼，淡褐色的眸子脆弱得紧，燕十三忍不住心疼，他低头亲了下秦桉的眼睛：「你总是说外婆强悍，我们要相信她可以坚持下来的，就算......很严重，但我们可以一直陪着她，陪她看病，陪她接受治疗；她怕你伤心，才不愿意告诉你。」 秦桉眨了眨眼，伸手托住燕十三的脸去亲吻他：「考试怎么样了？」 燕十三抱歉地笑了下：「不太好，奥数题好难。」 秦桉点头：「没关系，你的基础没有像别的学生那样打了几年，以后再巩固一下基础会好一点。」 「还有一个事儿。」燕十三其实有在心里犹豫，要不要把吕之清这件事告诉秦桉，本来打算说的，可是秦桉现在心情很不好，自己更不想给他徒添负担，便拿了奶茶举到秦桉跟前：「给你带的，就是冰化了，但应该还挺好喝的。」 燕十三掩下自己眼底的复杂，看秦桉喝那杯粉色的奶茶，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去找一下外婆。」 严慧此时还在书房里，她这一生都奉献给了教学，一直到晚年还在琢磨各种教案和教学方式。 「十三回来了？你们化学奥赛的题我已经拿到了，过来，还记得自己怎么做的吗？我来帮你估估分。」 站在门口的燕十三从心底漾上一层颤慄，但人已经站着了，也没办法拒绝了，他走进去，乖巧地坐到严慧边上，严慧问一句他答一句，半个小时过去了，燕十三的分儿也算了出来，这次奥赛化学总分八十分。 「你大概61.5-65之间，拿个三等奖吧，和没拿一样。」严慧毫不留情地批评燕十三：「这最后的题型我是不是给你讲过，你要去考试之前我就说过，这种是近年来的新题型，很可能会考，我给你布置的那三十道题做了吗？」 燕十三低下头，嚅嗫道：「做了十二题......」 「剩下的十八道等我做？难怪你这后头的做不出来，自己不努力怪谁？一等奖高考能加三分，你三等奖只能加一分，你知道咱们省一分平均能差多少人吗？差一千人，以后你和q大失之交臂的时候，还得感谢你没做我给你布置的题呢。」 严慧骂起人来严厉又刻薄，秦桉早就习惯了，燕十三正在习惯之中。 「我知道了，外婆，我以后都听您的话。」平日里燕十三听严慧骂人都是不吭声的，这回难得出声承认错误，严慧有些意外：「来，相同题型我找到了，你在我这儿解完这题再上去。」 燕十三脑子「铛」的一声，他吸了吸气，小声道：「外婆，秦桉说您病了......」 严慧顿了顿，房间里的氛围冷得能凝结成冰。 「嗯？所以呢？你也要来质问我了？」严慧抬着下巴盯着燕十三。 「不......不是，就是我想......想看看您。」燕十三咽了咽口水道。 「没死，不用两位爷费心，来，先把题做了。」严慧高傲道。 ...... 一小时后燕十三耷拉着脑袋上楼，不仅没打探到外婆是否真的在欺骗秦桉，还被压着又做了好几道神仙都做不出来的化学题。 秦桉正在复习功课，他平时不说是掉以轻心，但总是不紧张的，可燕十三看到现在秦桉也进入了备战状态，突然心慌起来，因为秦桉在害怕了，害怕没有做到最好会让外婆失望、也害怕外婆真的有什么事。 燕十三搬了张椅子坐到秦桉身边，又拿了盏檯灯过去，秦桉听到动静转头看燕十三，燕十三拿着自己还没做完的那十八道题，沖秦桉笑了下，主动凑过去：「我陪你一起做题。」 秦桉伸手揽过燕十三，在檯灯下吻住他，燕十三伸手抓住秦桉的衣襟，抬起头承接这个吻。 快凌晨一点的时候燕十三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趴在边上神智不清地做题陪着秦桉，秦桉把人抱到床上，燕十三很快清醒了：「嗯？」 秦桉亲了下他的额头：「睡吧，我这几天要通宵，你在床上陪着我也一样。」 第127页 燕十三吸了吸鼻子，侧头看秦桉回到书桌前的背影，视线变得模煳，逐渐进入了梦乡。 后来秦桉还是跟严慧去了医院，医生语气轻松地告诉秦桉，你外婆是前期，药物配合小手术，很快就能痊癒。 严慧一脸「我告诉过你的」的表情，可离开医院的时候秦桉的表情还是不见明朗，一直到回了学校，吃晚饭的时候燕十三去问秦桉去医院的情况。 「外婆怎么样？」燕十三担心地问，秦桉似乎没什么胃口，虽然买了饭但一口都没吃，他盯着燕十三道：「我还是觉得他们在骗我。」 「为什么这么觉得？」燕十三专注地看着秦桉，紧张又关切。 「我查过肝癌相关的资料，也在网上付费问了很多医生，都说肝癌前期很难查出来，一般被发现都是中晚期了。」秦桉沉重地说。 燕十三有好几秒的失语，他动了动嘴唇：「说不定......说不定外婆检查身体频率高，所以才查出来了，她不是经常全身体检吗？」 燕十三眼睛亮亮地看着秦桉，秦桉眼底却还是灰着：「如果她真的有事，我不知道怎么办，十三，我......真的有点害怕。」 燕十三眼眶顿时热了起来，他从未见过秦桉这样脆弱没底的模样。 「你还有我，我会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 燕十三真诚道，秦桉嘴角勾了勾，对于严慧的病情他非常非常悲观，这几天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心脏上压了一大块石头，而且是掉不下去的那种。 此刻燕十三眼睛红着竭尽全力安慰自己的模样突然让那块石头变轻了，秦桉点头：「好了，吃饭吧，我没事了。」 燕十三还是紧张兮兮地看着秦桉，直到他成功吃下去半碗饭自己才开始吃饭。 高考那天有小雨，但也成功地把初夏的闷热吹散了些，秦桉就在天一参加高考，考场门口的警戒线外围满了撑着伞的家长，学生一个个进去，紧张的、自信的、淡然的...... 「我进去了，你们也别站这儿淋雨了，还不放心我？」 秦桉看了眼撑着伞的外婆和燕十三，无奈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在淋雨了？」严慧质问秦桉，燕十三手里撑了把巨大的双人伞，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考场门口开茶水铺子了。 双人伞是燕十三在拿到奶茶店的第一笔工资的时候买的，那时候的他还记得下雨天落魄的自己和狗，一把单人伞只能撑一个人或者半条狗，还被秦桉嘲笑。 所以他找了很多家店，买了这把大到有别的忘带伞的家长能钻进来还不挤的伞。 秦桉进去之后燕十三和严慧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回家，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严慧突然眉头紧皱，一把扶住燕十三的手臂。 「外婆您怎么了？！」燕十三紧张地问，一边高声喊着陆阿姨一边将外婆慢慢扶到家门口，等屋檐遮住了雨，燕十三扔了伞，迅速将外婆背起来，外婆似乎失去了反应能力，这时候陆阿姨也跑了出来，迅速开了车让燕十三将外婆放到车上。 到了医院的燕十三整个人都绷着，跟着医生跑前跑后，看着外婆被推进手术室，和陆阿姨两人在门口焦灼地等着。 「陆阿姨，您知道吗？外婆的病真的不严重吗？」燕十三盯着陆阿姨，他头髮和衣服都被淋湿了，颇有些狼狈。 「十三，你现在赶紧回家，秦桉中午要回来休息的，他的午饭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回去，可千万别告诉他严老师进了医院。」 陆阿姨面色担忧紧张：「他这两天考试，我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你就说，你严老师的老朋友来了，她出去吃饭了。」 燕十三沉默地盯着陆阿姨，半晌才开口：「外婆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陆阿姨嘆了口气：「这件事，可千万不能给秦桉知道，严老师这么做有她的道理，我们都帮帮她，好不好？」 「我要等外婆出来。」燕十三倔强地说。 「好，好，那等严老师出来，你就回去啊，这里我看着，你千万不要让桉桉知道这件事。」陆阿姨再三提醒，燕十三终于点了点头。 严慧的抢救手术进行了快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接着氧气，等医生说了没有危险，燕十三才回去。他没带伞，到家的时候淋成了落汤鸡，燕十三的状态转变很快，他迅速洗了澡换了衣服，看了看时间，才又撑着伞去学校接快考完语文的秦桉。 燕十三站在家长堆里，看着从学校出来的，一群群学生里高挑醒目的秦桉，心中比这雨丝还要冷、还要阴晦。 「你在这儿守了一上午？」秦桉面上有些笑，看起来心情不错，也没发现燕十三换了衣服。 燕十三努力笑起来：「没有，回家待了会儿呢；外婆让你吃完饭睡一会儿午觉，她有个梁溪市的老教师朋友来找她出去吃饭了，晚上回来。」 秦桉「嗯」了一声，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因为确实每年高考的时候，严慧都有一些五湖四海的教师朋友来找她。 吃了午餐秦桉就睡了，他这两天的状态很好，睡眠也充足，到点醒了过来，雨停了，燕十三又送他去学校。 等秦桉进了教学楼，远远看不见的时候，燕十三一直弯着的嘴角才又耷拉下来，眼睛也霎时红了，撒腿跑向大路去打车。 第128页 作者有话说： 76 第75章：我不想看见你 到了医院严慧已经醒了过来，正躺在床上挂水，但脸色非常差。 「外婆。」燕十三眼睛红了一路，只不过眼泪一直没有掉下来。 「十三来了。」严慧看着燕十三，虚弱道：「过来坐。」 燕十三缓缓走进去，陆阿姨正在收拾着什么，病房里没有别人，燕十三看严慧的模样，根本不像她之前所说的「是个小病。」 「秦桉去考试了？」严慧虽然虚弱，但还是忍不住问，燕十三点了点头：「外婆，你好点了吗？」 严慧盯着表情带一股倔劲儿、隐着些恐惧心疼的燕十三，沉默了几秒后嘆了口气：「十三，外婆这个，不是前期。」 燕十三张了张嘴，无措地看着严慧；严慧朝燕十三慈祥地笑了下：「外婆发现得晚，现在靠药吊着命，这么大年纪了，也经不起化疗的折腾了，大概没多少天了。」 严慧盯着痴痴望着她的燕十三：「十三，我们暂时瞒着秦桉，先不告诉他，等他考完了试，填完了志愿再说，你能答应外婆吗？」 燕十三还是有些茫然，他努力消化着严慧的话，却感觉到喉间犯哽。 「十三，外婆今年七十二，也活够了；桉桉能遇到你这个好朋友，外婆很开心；但是我们为了桉桉好，现在一定不能让他知道，明白吗？」 燕十三终于恍惚着点了点头，严慧坐了起来，抬头看吊瓶：「十三去找一下护士吧，水挂好了。」 燕十三有些懵地站了起来，走出病房，也就在这走出的一瞬整个人像是突然被电了一样麻木，然后一股深重的悲切涌入大脑，燕十三的步子突然有些晃。 燕十三不善言语，回家的路上他只是一直低着头，沉闷地不说话，到了家也是严慧说一句他说一句，只是寸步不离跟着严慧，生怕她又有什么危险。 「外婆......」见严慧要搬动椅子，燕十三连忙跑过去将椅子移到自己手中：「我帮你。」 严慧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看着燕十三，她伸手摸了下燕十三的头：「生老病死是人知常情，十三不用太难过。」 燕十三低着头勐摇头，可他眼睛分明一直红着，红着却又死都不流泪，导致眼白上布满了血丝。 「外婆......你，你真的不看病了吗？」燕十三还是没忍住开口，他没有立场说任何话，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劝严慧继续治疗。 严慧笑着摇头：「我的身体我知道，看不好的，而且我也很想念桉桉的妈妈。」 燕十三眼尾微微垂着，秦桉的母亲便也是严慧捧在掌心中养大的女儿，当年白髮人送黑髮人严慧一定很痛苦，燕十三只哽咽着「嗯」了一声，继续帮严慧做事。 秦桉回来之后家里一派和谐，燕十三又乖又体贴；严慧也已经回来了，拿到了下午刚考完的数学卷，让秦桉吃完晚餐到她书房还算一下分数。 燕十三早早洗好了澡，却根本无法入眠，一直等听到了秦桉上楼的声音，迫不及待开了门，秦桉心情不错地上了楼，看到燕十三后上来就是一顿抱：「数学大概能有190。」 燕十三咧着嘴角，把眼睛里复杂又难受的情绪藏起来：「是吗？」 「嗯，燕哥准备睡了？」秦桉揉了揉燕十三的脸蛋，燕十三抬起头，张了张嘴，有些犹豫：「我......我想跟你睡，好不好？」 秦桉一愣：「你觉得我会说不好？」 燕十三咬着下唇：「那我们一起睡。」 燕十三的情绪似乎有些低沉，秦桉搞不懂原因，洗完澡把人搂进怀里问了也说不出什么，燕十三只说在担心自己以后的考试，因为下午外婆把高考卷给他看了，燕十三只能做出150分的水平。 「没事，你还有两年。」秦桉安慰道，他把燕十三搂紧，燕十三吸了吸气：「嗯，我还有很久，秦桉你明天也要好好考。」 「好。」 ...... 高考一过，初夏的第一个雨季便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场热烈的艷阳，也就是在成绩出来的前五天，6月17号，秦桉永远记得那天。严慧坐在自己对面吃饭，秦桉正在和严慧说着自己暑假的打算，和燕十三想出去旅个游、顺便去看看准备念的大学。 一切都特别正常，然后严慧勐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一切都乱了套，在秦桉看来。可其实乱套的只有他自己，陆阿姨惊叫一声，便立刻大喊：「秦桉，把你外婆背起来，我去开车！」然后从口袋里飞速掏出钥匙跑向车库。 燕十三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来，拿了就挂在严慧椅子右边的毛巾迅速给她擦了血，用从严慧口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就着水强行灌入严慧口中。 燕十三看了眼秦桉道：「秦桉，你背外婆，我去打电话！」 几秒后，燕十三的电话便打通了，那边似乎是医生，秦桉听到燕十三虽焦急但有条不紊：「陈医生，外婆吐血了，我给她餵了备用药，我们二十分钟就到！」 秦桉看向燕十三，表情淡淡的，目光也很平，燕十三放下电话转头看过来，倏然一怔，脑中似乎有什么「铛」地一声，让他泛晕。 到了医院那些医生护士几乎都轻车熟路，燕十三对于抢救室的位置似乎也熟悉得不行，带着秦桉一路到了抢救室门口，陆阿姨去开病房了；秦桉和燕十三微喘着站在抢救室门口，一时全世界似乎都安静了，尽管周围人来人往、纷忙的脚步声来来去去，可两人之间是安静的，甚至对于燕十三来说，是有些窒息的。 第129页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秦桉盯着抢救室的门，开口。声音微凉，裹着寒意。 「我......秦桉......」 「回答我。」秦桉眨了眨眼，还是没看燕十三，只是重复道。 「那天，你第一门考试的时候......」燕十三诚实又惶恐，却还是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秦桉。 听完后秦桉沉默了许久，燕十三上前盯着秦桉绷紧的、沉沉的眉眼，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燕十三伸出手，想要去握秦桉，却在下一秒被秦桉不动声色地躲开。 「你别在这儿了，我一个人待会儿。」秦桉眉目发着灰，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燕十三一眼。燕十三心中有些酸涩，但依然不肯离开：「对不起，秦桉，我知道你生气，但是我不说话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秦桉终于转过头，他盯着燕十三，两个字说得十分理智：「不好。」 燕十三张了张嘴，秦桉那漂亮深邃的眼睛此时像两柄冰冷的利剑：「燕十三，你走开一点。」 燕十三甚至从秦桉脸上看到了厌烦，他绵绵地盯着秦桉，顿了顿，却还是败下阵来，他知道秦桉在气自己不告诉他，但他也担心秦桉，所以并没有走远，只拐了个弯，躲到了另一条走廊里。 严慧这次的抢救整整持续了快四个小时，一直到太阳即将下山她才从病房里被推出来，病房不是icu，但和icu没什么区别，满满的仪器和各种抢救设施。 严慧紧闭着双眼，秦桉站在病房外面无表情地听医生沉重地跟他说严慧的病情，燕十三依然远远站着，紧张地看着秦桉，怕他会受不了或者会哭；可秦桉没有任何反应，他点了点头，比医生都要冷静。 肝癌晚期，也就是说随时都可能离开了。 医生走后，秦桉甚至还笑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眼严阵以待的病房、和病床上苍老的外婆，心想：我是在做梦吗？ 「秦桉......」燕十三缓缓走过来，秦桉顿了顿看向他，眉头皱了下，突然带着敌意道：「我不想看见你，走开。」 作者有话说： 77 第76章：一场横穿九年的噩梦 燕十三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秦桉进了病房，下一秒便将门关上。燕十三低了低头，转身朝楼下走去。 晚餐时间的医院食堂人来人往，燕十三打了三份饭上了楼，见严慧病房的门开了，便站到门边上往里看。里面医生正在做检查，秦桉高高站着，一眼就看到了燕十三，紧接着便把目光撇走。 燕十三怔了下，这时陆阿姨刚好从后面过来，燕十三连忙把那两份盒饭塞给陆阿姨让她带一份给秦桉，陆阿姨拿进去，燕十三抱着自己的那份在医院走廊里慢慢吃，其实吃不下的，喉咙很堵，每一口都是硬塞进去的。 吃着吃着燕十三眼睛便红了，逐渐的他看不清眼前的菜和饭，只是一股脑往里塞。他其实知道的，知道秦桉很生自己的气，秦桉是应该这么生气的，但他却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这时身边突然坐了一个人，燕十三用力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到，脸都快低到饭盒里。 「十三。」秦桉的声音沉沉响起，燕十三脑子有些懵，这时一只拿着面纸的手突然伸到燕十三跟前，对着他的眼睛擦了好几下。 「对不起。」秦桉的声音还是沉着，他伸手搂住燕十三的肩膀，燕十三紧紧捧着饭盒怕弄脏秦桉的衣服，就这样被秦桉搂进怀里。 燕十三想说没关系，可是嗓子堵得更厉害了，泪腺却十分通畅，哗啦啦流着眼泪，秦桉将人抱着，小心翼翼却满怀爱意，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那样对待燕十三、知道燕十三会伤心，但还是那样做了。出来看到人坐在外头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着，忍不住心疼、忍不住唾骂刚刚的自己。 「我......我没事.......」燕十三脸上堆起笑朝秦桉看，尽管黑黢黢的眼睛里还是水光四溢，他看了下自己的饭盒，抬头问秦桉：「你吃了吗？」 秦桉摇头：「我去拿来跟你一起吃。」 看四下无人，秦桉又凑上前亲了下燕十三的额头：「谢谢你，十三。」 严慧要住院，燕十三第二天还要上学，本来陆阿姨陪床就可以，但秦桉把燕十三送回家之后又准备去医院，他把燕十三抵在客厅里亲吻，非常用力，不知是在宣洩着什么情绪，燕十三浑身发颤地搂着秦桉，任他在自己的唇上肆虐。秦桉俯身紧紧扣着燕十三，一遍一遍抚摸他的脸、他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秦桉才放开他，眸中一丝冷、一丝迷茫。 「十三，我很害怕。」秦桉轻声道。燕十三心疼得不行，他紧紧抱住秦桉，感觉到秦桉的无助和难过。 父亲对于秦桉来说是个生活中可有可无的奢侈品，但外婆对于秦桉来说，是他出生以来的氧气。 秦桉从未想像过，甚至他从不敢想，没了外婆会怎样。 秦桉披着夜色去了医院，但谁都没睡着，燕十三在家里辗转反侧，想着秦桉心中就酸了起来，一直到凌晨两三点，燕十三还是没能睡着，他爬起来穿了衣服，又打车去了医院。 秦桉还没睡，他开了一个单独的病房，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燕十三有些讶异，燕十三走进去把门关好，主动抱住秦桉：「我们一起睡吧，没有你我睡不着。」 秦桉眼睫颤了颤，放下手边的书，将燕十三搂进怀中。 第130页 燕十三开始了医院学校两头跑，很快把一些生活必需品都搬到了医院里，22号还有两天就到了，全校都在猜测这次秦桉能不能考到市状元，也只有秦桉不太关心。 严慧醒过来两次，有一次的神志很清，拉着秦桉在病床边说了好多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和令人生畏，可秦桉再也不会不想听了，他只希望下半辈子都能这样被严慧念叨。 「十三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们的事我不会插手；当年你妈非要跟你那天马行空的爸爸，我都没过问；外婆相信桉桉懂事了，知道以后每一步该怎么做选择，实在不知道，就去问问你爸，和他做相反的选择就对了。」 严慧说着说着笑了下：「你爸的处事方式不适合咱们正常人，知道吗？」 秦桉点点头，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点头。 「嗯，外婆这辈子教出了很多学生，但最骄傲的还是桉桉了；葬礼的时候啊，外婆会有很多学生来弔唁，桉桉不想说话就不说，没关系的，到时候我有个学生会来处理一切。」 ...... 严慧说了很多很多，终于累了，她最近每天都会睡很多很多觉，整个病房都是一股凝重的氛围。严慧许多学生知道了她的事，自发来探望她，只是大部分时候她都睡着，学生们红着眼睛来红着眼睛走，秦桉看得渐渐麻木。 他只等着燕十三下课过来，来抱一抱他、哄一哄他。 「爷爷奶奶一定要见你。」吕莫沉坐在燕十三对面，话里带着命令和威胁：「过两天就跟我走吧，你可以先住在爷爷奶奶家里。」 「我不。」燕十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种节骨眼他怎么可能走。 「你没有拒绝的立场和资格，弟弟。」吕莫沉气定神闲，似乎根本不把燕十三的拒绝放在心上。 「你的户籍和我们的鑑定报告我会在这边处理，处理好我们就走，到时候你就姓吕了。」吕莫沉喝了口茶，看着脸色紧绷僵硬的弟弟，也在这边打听了些关于燕十三的事儿，总觉得就这么把他弄走似乎不太简单。 要不是吕思岚突然发疯把这件事让爷爷奶奶知道了，两个老人家来他们家逼着他们把燕十三带回家；要不是爷爷还在***局的马背上，吕莫沉没打算把他的话放心上。 吕莫沉虽然还在大学阶段，但已经开始创业了，创业伊始上下打点必不可少，父亲是个文人帮不上什么忙，而爷爷却是个政客，所以目前阶段，吕莫沉必须听他的话。 燕十三讨厌极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亲生哥哥」，吕莫沉见燕十三不说话：「到时候殷惑也会跟你一起过去，不用担心没人陪你，至于你那个小相好......」 吕莫沉语气有些轻佻：「忘了吧，弟弟。」 燕十三眸眼阴沉地盯着吕莫沉，让吕莫沉没由来的心中生寒，燕十三骨子里的暴躁和血性被吕莫沉激发出来，又因为这些天的压抑，燕十三忍不住开口：「你没资格说秦桉，也没资格管我和他的事，不然，我会杀了你。」 吕莫沉倏然觉得，这个弟弟口中的「杀」，和妹妹整天喊闹着的「杀」意义大不相同。 燕十三站起来，他没再看吕莫沉，只身走出了这家咖啡厅，燕十三决定以后再也不理这个哥哥。 吕莫沉嘆了口气，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嗯，借我几个人，接我弟弟回家，我弟弟比较棘手，我查了下他的案底，捅过人进过少管所；我爷爷拿这件事威胁我，带不回去的话，我要的东西也批不下来。」 22号，晚上六点可以开始查高考分数，秦桉根本不需要查，第一时间班主任就打电话过来，语气激动得像个孩子，此时严慧还在睡着，接着氧气，秦桉打开公放，一项一项听着自己的分数。 「是市状元！！！秦桉好样的！市状元！」班主任在那边喊。 秦桉掐了电话，坐到床边：「外婆，听到了吗？你估测得没错，我数学有190，物化也都是a+。」 严慧还是安详地睡着，没什么反应。秦桉的心情像终于有道阳光拨开了连日来的乌云，敞亮了许多，他一个一个回着消息；秦童迁也激动得打了电话过来，他那边也有人告知秦桉的成绩，说过两天就回国，他知道严慧的情况，只是这几天在国外被一些事情牵绊，来不及第一时间就回去。 「不用了，你忙吧。」秦桉挂了和秦童迁的电话。 燕十三还没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过来，大约还在上课，秦桉悠悠等着，他此刻最想看见燕十三开心地扑向自己、沖自己说很多很多个「你好棒！」 这件事像阳光中的生长因子一样让秦桉鲜活。 可是一直到晚自习结束，秦桉还是没能得到一个燕十三的消息，他给燕十三发了简讯，没有回覆，然后又打了电话，也没有人接。 十分钟后，一群医生护士突然涌入严慧的病房，秦桉才发现严慧的生命曲线呈一种极其危险的幅度在滑动着，他突然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脖子，无法唿吸。 秦桉跟着众人出去，严阵以待地站在抢救室外，他能听到抢救室里脚步嘈杂的声音、能听到自己心跳「砰砰」的声音、能听到纷至沓来的人急促的唿吸声...... 还有，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上「嘀嘀」两声的简讯音。 燕十三： 秦桉，我哥来接我回家了。 十个最简单的中文字，秦桉读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都无法读懂，他拿着手机眉头紧皱，耳边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第131页 又过了不知多久，医生们低垂着头从抢救室里走了出来，护士们推出来一个蒙着白布的人，秦桉也看不懂了。 从那以后，秦桉只要睡着就做噩梦，只要睡着，就梦到渐渐丧失生命力的严慧和倏然消失得一干二净的燕十三。 一直到公安大学入学，秦桉都觉得这只是一场噩梦，他等着燕十三敲响他的房门，在门口低声说：「秦桉，起床了，外婆喊你吃早饭了。」 可是那声音一直没有响起，一直没有。 少年篇完。 九年后。 燕十三勐然从梦中惊醒，他坐在床上，一下一下重重喘气，秦桉也被他吵醒，迷濛着双眼坐起来，问他：「做噩梦了吗？」 燕十三抬头看秦桉的脸，勐地扎进秦桉怀里，紧紧拥住他，秦桉伸手揉了揉燕十三的后脑：「没事了，我在。」 作者有话说： 78 第77章：我来捂热你吧 直到高鑫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的第三天，上面终于有了动静，乔楠收到通知，说快过年了，上面要先抓点毒鬼子立立典型沖沖业绩。 「要保程民康了？」秦桉脸色铁青地站在法医室里，法医刚把鲁彩芳所有死因整理成册，正是能对那保姆胡秀秀定罪的时候。 秦桉看着那沓死因文件，从这件事到现在，已经三条人命下去了，高鑫被警方全方位保护着，那保姆在医院里，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经歷具庆庆经歷过的一切。 「那三条人命算在谁身上？」 秦桉咬牙切齿地说。 就算具庆庆死有余辜，那鲁彩芳和曹方呢？他们一个比一个无辜。家人们甚至还在等着最终结果。 「没说不查。」乔楠头疼道，和秦桉走出法医室：「上面有人想压这件事，但事情太大压不下来，所以我们收到的通知只是让我们先处理其他案子，而不是完全搁置，你懂吗？」 秦桉眸色渐深，暂时搁置的意思不就是久而久之等着这件事被忘记么？ 「行了，过年毒鬼子冒头的多，你现在跟我去领任务，卢行然他们几个也被召回市局了；这个案子就是你现在想查也没人手。」 乔楠拍了拍秦桉的肩膀，秦桉不是没经歷过这样的案子，因为牵扯太多被压下来、甚至直接被勒令不准再查，只是每一次都不甘心，这次尤其不甘心。明明已经只剩最后一步了，却偏偏还是停了脚步，而这个案子甚至让燕十三受过那么重的伤，于公于私他都无法保持平静。 回到队里之后大家的气氛尤其凝重，几个有经验的警察只是绷着脸，和秦桉差不多，倒是郭尧，气得不肯从办公室里出来，听说之前就和乔楠吵了一架。 这让秦桉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时候的反应，也是和郭尧差不多。 「郭尧。」秦桉敲了敲平时不用的小办公室门，门被反锁着，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开门。」秦桉又敲了敲，里面才传出来一点动静。 「我们被暂调给缉毒队了，现在跟我过去。」秦桉下达命令，等了十几秒，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了，郭尧眼睛红着，倒不是哭了，就是气愤。 「秦总，你也接受这个安排吗？」郭尧不相信秦桉也甘于这个结果。 秦桉眉眼中隐着似乎看到过去自己的笑，他点了点头：「我接受。」 郭尧的脸顿时被气红了，虽然气，但还是出于对秦桉的崇拜所以跟他上了车，一起去缉毒队报到。 「这种事时有发生，你要想干这一行必须做好心理准备。」秦桉边开车边冷静地说。 「可是我们都查到这么深了，所有证据都已经到了跟前，凭什么他们说停就停？！」郭尧语气中还裹着些许怒气，从得知这个消息一开始的暴怒到现在的不平，秦桉都能理解。 「没说不查，只是放缓。」秦桉道。 「这和不查有什么区别？！」郭尧还在生气，秦桉冷冷看了他一眼，郭尧缩了缩脖子：「秦总我不是在对你生气，我就是气不过。」 秦桉拐了个弯，很快就到了缉毒大队：「行了，这个案子我不可能真的停下来，乔队也是这个意思，明里我们听上头的，去抓毒鬼子，暗里继续调查，反正上头也没让我们直接别管。」 「阿？还能这样？」郭尧惊了。 秦桉停了车：「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别动不动生气，怕你没转正就气死。」 秦桉下车，把钥匙扔给边上目瞪口呆的郭尧：「走吧，去报导。」 ...... 「你知不知道那群人都什么人？！居然一个人去见他们？！」秦桉几乎要按着燕十三的肩膀怒吼了，燕十三坐在车里低了下头：「也没事......」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秦桉语气带着浓浓的怒意，目光锐利地盯着副驾上的燕十三。 「其实......就两个人，他们问思岚要钱，我就去见了他们一下。」燕十三语气十分淡然，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秦桉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和燕十三吃了个晚餐，吃完后燕十三才告诉他这天上午自己去见了两个卖毒pin给吕思岚的人，吕思岚现在在一家费用非常昂贵的戒毒所，全封闭式戒毒，要在里面呆满三个月才能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秦桉的火气快要遍布全身，那些毒贩大多是穷凶极恶之徒，十个有九个带着武器。 第132页 「你说最近很忙。」燕十三无辜道，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秦桉这些天几乎都睡在队里，忙到肉眼可见得瘦下去一整圈，脸上更加稜角分明，眸眼愈发深邃。 燕十三主动握住秦桉的手，眼睛微微垂着，显得可怜又乖巧：「真的没事的，你很忙，我心疼你。」 燕十三拉着秦桉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不生气了好不好，你的手好冷，今天还要去加班吗？不然回我家，我来捂热你吧？」 燕十三目光往上挑着，秦桉冰冷的手在他滑嫩的皮肤上渐渐被染热，燕十三与他十指相扣，凑近他：「我以后有什么事都告诉你。」 秦桉反握住燕十三，无奈轻笑一声：「果然是长大了。」 敢明目张胆勾引他了。 吕之清这几天带着自己的研究生团队去b市参加一个峰会，所以吕家在年前只有燕十三一个人在。 夜色渐深，秦桉松开燕十三，燕十三眼尾泛红，声音沙哑地抱怨：「好疼......」 「是你让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的。」秦桉咬了咬燕十三的嘴唇，眸中还有些不满：「没全捂热呢，要十三再捂捂。」 「此处赠送500字，见微博@家里有十七亩田，直接翻主页就行」 ...... 「十三同学今天的服务我很满意。」秦桉抱着刚洗完澡的燕十三餍足道，还不准人穿衣服，就这么光liuliu地给抱着。 燕十三昏昏欲睡，秦桉却还精神得不行，逼着燕十三说今天见毒贩的事儿。 燕十三转过身主动往秦桉怀里钻：「我好睏，明天说可以吗？」 最后几个字几乎都听不到声音了，困得直打哈欠。 秦桉捏了捏燕十三的屁股：「不行，现在说，不然我问，你说。」 燕十三轻哼了一声：「好吧。」他决定闭着眼睛听秦桉问。 「什么时候接到的电话？」 「昨天下午，四点多。」燕十三抬起头亲了下秦桉的下巴，努力睁开眼。 秦桉也低下头来，啄了啄燕十三的嘴唇：「电话里他们具体怎么说的？」 「说思岚还欠他们两万多块钱，说年前必须还。我说我去还，他们让我今天十点到天润步行街等他们。」 秦桉将人搂紧，手放在燕十三细腻纤细的腰上，一边抚摸着一边问：「你带着钱去了？」 燕十三被秦桉摸得有些痒，哼哼了两声：「没有，我查过思岚所有的帐了，她不欠这些毒贩的钱，我又去问了华崇......」 「谁？」秦桉声音微敛，打断燕十三。 「就是我那个学弟，也是东大的，他认识很多这样的人。」燕十三眼睛困得睁不开，自然看不清现在秦桉写着不高兴的脸。 「喜欢你的那个？」但声音燕十三还是听出来了，他主动噘起嘴亲了下秦桉的下巴：「但我不喜欢他......他说这些都是最下线的毒贩，一般是快过年手上没钱用了，就恐吓一些买家，能骗一个是一个......」 「嗯，那你去做什么了？」秦桉声音中还是有些不悦。 「我去打了他们一顿，告诉他们以后再找思岚我就报警，还拍了他们的照片。」燕十三说到最后已经分不清是在说梦话还是在和秦桉对话了，他真的太困了。 秦桉意外地看着燕十三，燕十三费力睁了睁眼，委屈道：「我真的没事，我们睡觉吧，明天说好吗？」 秦桉无奈地咬了咬牙，悬着的心往下放了些，但并没有放下全部。 不过看燕十三已经困到流泪的样子他也只能「嗯」了一声，心中百味杂陈。其实放燕十三一个人生活他能过得很好，他对旁人根本不会手软、心也比谁都狠，可秦桉总是放心不下，总觉得他会有危险；可燕十三还是那个燕十三，敢拿着刀单枪匹马去挑衅一群民工、也能赤手空拳去揍两个毒贩。 秦桉在燕十三眼上轻轻吻了下，低声道：「晚安，我的十三。」 「嗯嗯......」不知有没有听清楚，燕十三喉咙中发出两声不明的哼哼声，似乎在回应秦桉。 秦桉勾了勾唇，燕十三的身体散发着薄薄的、舒服的热度，将他的手、他的皮肤都捂热了，如他傍晚所说的那样：「我来捂热你吧。」 作者有话说： 79 第78章：吕识不是秦总的朋友 年前秦桉忙得脚不沾地，燕十三很难见到他，倒是那两个被他打了一顿的小毒贩又找上门来，说吕思岚还有一笔钱没打给他们，似乎是讹上了燕十三，甚至想用燕十三揍过他们这件事作把柄，这次出门的时候燕十三担心秦桉又要生气，便给秦桉发了条信息才出门。 小毒贩就在翡翠四季门口等着，当初吕思岚找他们买毒p的时候留了家里的地址，只要不给个彻底的教训，以后吕思岚从戒毒所出来，他们可能依然会来小区门口堵吕思岚。 天色渐晚，翡翠四季门口来来往往归家的人，燕十三裹了裹自己的外套，朝停在路对面那辆老旧的面包车走去，面包车前站着一个人，正是上次小贩中的其中一个。 准备过马路的时候燕十三的脚步顿了顿，他眉头微蹙，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有好几道另外的视线。他握紧袖管中的弹簧刀，低下头放慢脚步继续往那面包车走。 「我妹妹还欠了你们什么钱？」燕十三盯着那站直身体但似乎依然对他有些忌惮的毒贩说，毒贩沖燕十三笑了下，他往后退了一步：「是有一笔没算清的，你妹妹替她朋友买的，但她朋友跑了，我们只能跟你算。」 第133页 这毒贩在和燕十三说话的时候眼神游移不定，燕十三下意识后退一步，就在此刻，面包车的门倏然被打开，好几个人从车里冲出来，燕十三反应极快地往后撤，此时马路上车很多，无法很快过马路，那几人一看就是沖燕十三来的，燕十三转过身朝小区保安求救：「刘师傅！」 翡翠四季的安保很多都是退役兵，十分专业，几乎和每一个住户认识，刚刚也留意了下往这边走的燕十三，此时被燕十三一眼有两个保安立刻冲过来，此时已经有两人一把按住燕十三，燕十三抽出到刀，使足了力气，一道血沫飞出，有人骂了句脏话，其中拖着自己的一人已经松开，但紧随其后又有人过来把自己往车里拖，燕十三半边身体被压制着，但另一只手十分灵活，在涌过来的人中一顿乱刺，痛哼声源源不断。 两位保安已经跑到对面，还有更多保安往这边来，这里的动静也被许多过路人发现，有人开始报警，眼看着保安就要到跟前，一辆本不该在这个时段开进市里的卡车突然高速出现在燕十三跟前。 「砰！」一声巨响，燕十三什么都没有看到，却瞬间怔在原地，就在他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的空档里，他被那群人一拥而上带上了车。 面包车迅速关上门，燕十三耳边除了这群人仓促的：「快开车快开车」，就是外面路人们惊恐的喊叫：「快叫救护车！撞死人了！打110啊！！！」 燕十三手里的刀被那群人收缴，有个被他划破了脸的对着燕十三的脸就是「砰砰！」两拳，在他人制止后才停手。燕十三的脸被打得一阵一阵钝疼，只是他此刻根本无法感知，他脑子里还是那卡车撞击肉体的声音，燕十三一阵一阵冒着冷汗，那两位保安是听到他的求救才朝这边跑的，是燕十三导致的这一场车祸。 「电话电话！电话响了！」边上有人道，燕十三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没等燕十三反应，手机就被那几人夺了去。 「掐了！」坐在副驾的那人捂着被燕十三割破的手，戾气十足道。 燕十三脸色惨白地看着已经转黑的天色，双手和双脚被紧紧捆着，可是一丝反抗的欲望都没了。 「我要调回去！」秦桉眼睛通红，他一把攥住乔楠的衣领，在刑警大队里几乎要和乔楠大打出手，吴未和郭尧在边上死死拉着，乔楠也绷着脸，瞪着快失去理智的秦桉：「这是川荼区的事！而且你和被害者还是好友，这个案子就算交给我们队也轮不到你来查！」 秦桉一拳头下去，被郭尧死死拉住，郭尧紧紧抱着秦桉的手臂：「秦总！你打乔队的话会被停职的！」 整个刑警大队乱成一团，队长和副队长快要打起来，所有人在边上劝架，秦桉被迫松开乔楠，声音冰寒：「你特么就让我在缉毒队看着他被绑走什么都不能做是吗？我去你妈的！」 「砰！」所有人都以为秦桉停手了，却没想到出其不意一拳把乔楠打得踉跄几步，秦桉一把摘掉警帽往外走去，背影决绝：「现在可以给我停职了，老子自己去找他。」 「秦桉！」乔楠气得脸色通红，用力推了把呆滞的郭尧和吴未：「把他给老子弄回来！」 「妈的，下手真特么狠......」乔楠吃痛地碰了碰自己的脸，常乐婷已经跑去拿了云南白药过来，乔楠接过在自己脸上喷了两下，拎了张椅子一边坐一边等。 论格斗吴未和郭尧统统不是秦桉的对手，但双拳难敌四手，郭尧和吴未再加一个老警察，生生把秦桉拽了回来，秦桉目光冰冷地看着重新站起来的乔楠，乔楠无奈地嘆了口气：「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听你说完？没那么多时间，我现在一秒都等不起，你再废话我把刑警队掀了。」 秦桉声音低沉，含着警告，他看了眼一左一右抓着他的人，吴未和郭尧都下意识放开他。 「行行行，负责这个案子的是老滕，你认识的吧？川荼区的队长，川荼区在市中心，案子不少，他们警力不够了，我们这边在缉毒队和扫黄队都外派了人手，大型刑事案件又被搁置......所以他们估计要问我们借人，但是......」 秦桉眸中闪着光：「我过去。」 「不是，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乔楠又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我跟你说，我要是按纪律处分，你现在得被关禁闭知道吗？居然殴打上级。」 秦桉脸上又带上不耐烦：「这个事儿结束了我主动请辞行吗？不用您关。」 乔楠被怼得有些无语，顿了顿还是继续道：「你和小吴过去，小郭还在实习期不能跟你过去；但是，你要是表现出任何你和被绑架者的朋友关系，那边顾忌你意气用事不要你了你也别有怨言。」 秦桉脸色发白：「我知道，吴未，现在跟我过去。」 「哈？」被点到名的吴未没想到这么快，秦桉重新戴上警帽，拿了把车钥匙就重新走进黑暗，乔楠「啧」了一声，朝吴未挥挥手，吴未这才点点头，跟上了秦桉。 「怎么遇上吕识的事情平时的成熟冷静都没了呢？！」乔楠忍不住骂：「这朋友这么重要！？」 郭尧在边上看着已经溶于夜色的秦桉和吴未，也嘆了口气：「乔队，你还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乔楠皱眉看向郭尧。 「吕识不是秦总的朋友。」郭尧同情地看着直男乔楠。 第134页 乔楠脸上被秦桉打得有些抽搐：「那是什么？亲戚啊？」 郭尧挑了下眉：「是情侣。」 说完他迅速朝办公室走，身后的乔楠还在发愣，似乎没听懂郭尧说的话，一直等郭尧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乔楠的声音才在外面大声响起：「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80 第79章：an 滕伟是川荼区刑警大队的队长，年纪比乔楠还要大上一些，知道乔楠他们队派了人过来立刻就让他们去领任务了。 「下午的那个绑架案吗？只去做了登记，还没开始调查，你们接？」负责登记的女警察手边几份资料一起在忙碌，吴未看着秦桉铁青的脸色，连忙点头：「我们来我们来。」 女警迅速把下午翡翠四季门口的绑架案和车祸案的资料调出来，递给两人。 「调监控去。」秦桉干练专业地转头朝门口走去，吴未小跑着跟上，年末酒驾的也很多，所以深夜的交通队也在加班，调监控看车牌的刑警民警也不少。 监控中看出来，下午从翡翠四季驶离的那辆绑架燕十三的面包车从市中心一路超速开到市郊，市郊监控死角也很少，但偏偏这个面包车轻车熟路就找到了一个监控死角。 而面包车的车牌根本就是假的。 「这是......有预谋的？」吴未推测道，虽然从突然出现的大卡车、到一面包车的人出现，每一个点都在告诉警方，这是一桩有预谋的绑架案。 吕莫沉的电话打不通，吕之清接到电话后惊呆担忧之余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秦桉身上。 他甚至不知道燕十三为什么要去和那两个毒贩见面，吕思岚的事儿被吕莫沉瞒得死死的。 也就是说，这时候的燕十三如果没有秦桉，无论他被绑去什么的地方，都没有人管了。 想到这里秦桉整个人都濒临爆发。 连夜审了卡车司机，可那司机一问三不知，不知道白天卡车不能进城、没看到车前面有人、忘记了踩剎车。 一看就是收了封口费的，而那两个保安一个轻伤一个重伤，卡车司机主动自首，根本没法往重里判。 天色渐白，秦桉审了一夜，那卡车司机表情和动作马脚毕露，但咬死「不知道」，而且身家清白得很，就是个普通开长途车的。 秦桉一早便和吴未去开车去了市郊，那面包车最后出现过的地方。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那面包车正大剌剌地停在某个监控盲区，四扇车门都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座椅和内装都十分老旧，这车看起来像从废车改造厂里拉出来的一样。 「有血迹。」吴未率先上前检查面包车内的痕迹，副驾上、中排右侧座位上、以及后排座位上都有一些血迹。 「不是他的。」秦桉语气笃定，细听似乎松了一口气。 「上车的时候他是被架在中间那个位置的，有血迹的地方恰好都是他用刀刺到的那几人坐的位置。」 秦桉走上前，抬腿上了车，他坐到了燕十三被挟持时坐的位置，体会着坐在这里的视野以及所有一切可能性的求助方式。 吴未走到车前方去看假的车牌和车前被撞坏的横槓，秦桉坐在那狭小的中排最中间的位置，燕十三比他矮一些，视线相对也要低一些，秦桉低着头朝前看、又转向四周，但当时燕十三被左右桎梏着，左右乱看是不可能的。 秦桉模拟着燕十三在位置上所能涉及到的视线范围，有驾驶座和副驾驶两个位置的背面、有两扇斑驳不清的窗户，而如果燕十三的手脚是被绑住的呢？秦桉想。 就算是这样，燕十三也会留线索给自己的，秦桉笃定。 秦桉将双手伸向自己背后，模仿双手被束在身后，没有什么不一样的。秦桉又把双手束到身前，手恰好垂在座位之下，前后左右没有什么阻挡。 秦桉将手像后伸，终于摸到一块破烂的，与布制座位完全不同触感的布！秦桉一把抓了出来，他谨慎而又激动地把那块似乎是服装内衬的布匹拿了出来。 秦桉见到过燕十三穿类似颜色的羽绒服外套，那块烂烂的布上沾着黑色的血迹、还有类似于指纹的东西，大约是燕十三刺了人，自己手上也沾上了血，把衣服内衬扯下来的时候也染上了血。 先是两个模煳不清的英文字母：an。秦桉把那块布抓在手里，指节发白，那是燕十三在叫自己，an，秦桉的桉。 「西。」秦桉认出了那个写得有些歪的字，一个「西」，后面跟着一个l，组合起来就是......西陵？ 秦桉唿吸有些发窒，他咬紧牙继续往下看，最后的两个字让秦桉瞬间寒毛竖起：美苑！ 美苑......美愿！ 燕十三一定是在车上听到了些什么，才把这几个字写下来；过去秦桉和燕十三提起过关于美愿的案子，燕十三也知道两人相遇之后，秦桉几乎一直在负责这个案子。 「走！」秦桉大步从车里出来，吴未还在拍照取证，似乎惊讶于秦桉这么快就看完。 「我早该想到的！」秦桉脸色铁青上了车，吴未也坐上副驾驶，问：「秦总你发现了什么？」 秦桉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绑架十三的不是那几个小毒贩，是程民康。」 「啊？」吴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秦桉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十三。 第135页 秦桉凝重而谨慎地接起，他没有开口，等着那边的反应，而那边似乎也没有反应，双方似乎在比赛谁先说话。 「秦桉。」一个十分沙哑的男声响起，那绝不是燕十三。 秦桉眸中燃起几乎不曾出现过的杀意：「程民康。」 「我现在要交代你做一件事情。」那边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秦桉会知道是他，秦桉冷静地看向吴未，吴未立刻给信息侦查组发消息，让他们立刻定位和秦桉通话的燕十三的号码。 秦桉没说话，也没挂断电话。 「把高鑫带出来，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到300国道x2出口，会有人接应你们，到时候我会把这位吕识同学换给你。每晚一小时，你就会按时收到吕识身上的某个零件的照片，记得，除了你，不要有别的警察出现了。」 陈民康的声音沙哑到不行，像是过去嘶吼过头破坏了声带一样，从头到尾秦桉只说了「陈民康」三个字，没说任何的话。 「咔哒」程民康把电话挂了，戴着耳机听侦查组分析的吴未抬起头：「程民康就在东辰，沙路区！」 秦桉额头的青筋跳动着，300国道正是东辰通往西陵的路。程民康果然是个老狐狸，自己和燕十三并不在一处，就算抓到了他燕十三的下落依然不明、而就算找到了燕十三，他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秦桉沉默着发动车子，把一辆警用轿车开得像个顶配超跑，吴未一路惊疑不定地看着状态十分不对劲的秦桉，一直到了终点，他才知道秦桉不对在哪里。 因为他居然真的到了医院，到了高鑫住院的那个医院。 「秦总你别做傻事！这件事我们回去和乔队商量！」吴未猜到了秦桉想做什么，一时惊惧不已。 秦桉转过头面无表情眸无温度地看着吴未，声音中是浓浓的冷冽和警告：「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作者有话说： 81 第80章：「警察来了」 秦桉头也没回地朝医院走去，后面的吴未焦急地掏出手机给乔楠打电话，秦桉的身影很快不见，消失在了医院大楼里。 高鑫的病房前有特招的退役兵在把守着，他们认识秦桉，以为他来办案，根本不需多问便放行了。 「你跟我走。」秦桉直直走进病房，高鑫此刻恢復得已经差不多，正在病房里捣鼓他那些化妆品。 秦桉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往外拖拽。 「哎！哎哎哎！什么情况？！」 高鑫手上还拿着一根刷子，整个人失去平衡，要不是被秦桉揪着就直接摔倒了。 病房外两个退役兵好奇地往里面看，虽然不知道秦桉在做什么但也没有插手多管。 「你干嘛呢？！秦警官？」高鑫慌张地说，拖鞋掉了一只，秦桉已经拎着他到了门口，那两个退役兵面上有些疑惑：「秦副队，你做什么？」 秦桉面色青白，他没开口，目光落在虚处，只是一个劲儿把高鑫往外拖拽，状态和过去完全是两个人。 就在这时吴未从电梯口飞速跑来：「把秦队拦住！」 他刚刚给乔楠打了电话，乔楠说他马上就到，一定要把秦桉拦住。 两个退伍兵本就觉得秦桉奇怪，现在二话不说一把拦住拖着高鑫的秦桉，秦桉紧紧咬着牙，如深夜里的狼群一样危险阴森。 「滚开。」秦桉声音低沉沙哑。 「秦总，乔队说他马上过来跟你商量，你不要冲动，你真的觉得把高鑫带去程民康就会放人吗？」 吴未急得一张脸通红，边上的高鑫在退役兵的帮助下成功脱离秦桉的桎梏，听到程民康的名字后脸白了白：「什么？」 秦桉看向高鑫，眸色深沉，表情不甘又透着些许绝望。 秦桉并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他明白让一个无辜者参与到案子里去是多么不明智的事。 所以他才会绝望，燕十三在那群人手里，在程民康手里，退一步说，就算没有生命危险，多一秒也吃一秒的苦，更别说那危及生命的可能性，秦桉只要想到就恨不得要杀人。 「我要喝水。」 燕十三面无表情地盯着看管着他的两人，东辰开车到西陵两三个小时便到了，西陵燕十三熟悉，他们关他的地方是在西陵市中心，居然离天一高中不远，抬头看窗外，便能看到天一高中后面那座很高的电视塔。 他被关在一个居民楼里，是最近新建的楼，这是个套房，三室二厅，除了和燕十三在一个房间的两人，燕十三知道，外间还有好几个人。 这似乎是这些人在西陵的老巢。 一个下巴上有道狰狞伤疤的人扔了瓶矿泉水到燕十三身上，与其说扔，不如说砸，燕十三的手被束在身前，他艰难地双手把矿泉水拿起来、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没盖盖子便放到一边。 「我要撒尿。」十分钟后，燕十三又说。 那疤脸冷冷看了燕十三一眼：「找抽呢你？」 燕十三无所谓地眨眨眼：「不让我去厕所我就尿在这里。」 疤脸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打算搭理燕十三。只是三分钟后，另一个矮墩墩的胖子突然指着燕十三的屁股底下惊讶地拉了拉疤脸的衣袖：「疤哥，这小子......真特么！」 疤脸侧头来看，表情顿时僵硬下来，似乎是没想到燕十三真能就地解决，虽然没闻到味道，却还是皱起了眉头。 第136页 燕十三却表现得好像没什么不对。 「我还要拉屎。」燕十三继续说，目光平平地注视着两人。 「操!」疤脸走过来，一把将燕十三拉起来，他的裤子还在往下滴着水，显得十分埋汰。 「我解不开裤子，不然，哥，你给我解。」燕十三眸中突然有了些神采，一双黑亮的眸子里带着电，那疤脸瞬间放开他，他们虽然不清楚具体事项，但也知道为什么把这小子绑来，因为他是一不识相的刑警的小相好，是玩屁股的同性恋。 「我去你妈的！」那疤脸觉得噁心至极，一把将燕十三推倒，燕十三脸上还带着痴痴的笑，那胖子面色也十分膈应地走过来，把燕十三手上的捆绳暂时给他解开。 「老实点啊，一屋子十来个人呢！」胖子警告燕十三道，燕十三点点头，被胖子推搡着进了洗手间。 燕十三十分大方地脱了裤子，然后朝杵在门口的胖子笑：「哥，我好看不？」 「呕...」那胖子瞬间脸色发白地转过身，干呕一声，然后沖外头喊：「妈的怎么整个死同性恋来！噁心死老子了！」 等胖子转过去之后燕十三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殆尽，他弯下腰将自己鞋子里藏着的另一把刀拉出来，拉到脚踝处后才站起来，穿上裤子，沖了马桶。 「哥，我好了。」燕十三无声地走到胖子身后，突然离他极近地说，那胖子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瞬间跳到一米开外，后来给燕十三绑手，在燕十三的秋波暗送和不停揩油的动作之中绑得比一开始要草率好几分。 「哥，你们是东辰的黑社会还是西陵的？」日头渐渐西移，很快就要到了一天的中午，燕十三不停和这群人搭话，这群人对他噁心又厌烦，谁都不想靠近他、也不想跟他说话。 「我跟你们说说我男人吧？」吃完饭的燕十三兴致却很高，他沖这群人里最高的挑了下眉：「他比你还要高十公分。」 那人浑身一个激灵：「闭嘴！当心我们把你的嘴封上！」 燕十三却耸了耸肩：「他特别受欢迎，我听他们队里的说，他是东辰公安的门面。」 「日，把这死同性恋的嘴给我封起来！」 终于有人受不了燕十三肉麻兮兮的语气和噁心的表情，找了个胶带把他的嘴巴贴了起来，其实这种胶带很好弄开，燕十三一直弄开了三层，一直贴到第四层，他才不再说话。 「那边得手了。」下午一两点的时候，这群人中看起来是领导的那一个看着简讯道，然后起身：「走，转移。」 一群人忙忙碌碌地转移燕十三，燕十三顺从地站起来被他们压着，下了楼，又到了一辆车上，这次换了一辆，是一辆五座的轿车，另外的人坐在其余车上，最强壮的两个人押着燕十三坐在轿车后座。 「两位大哥，你们身材真好。」燕十三的声音突然响起，坐在他两边的人同时骂了句脏话。 「靠，怎么还能说话？他们到底有没有贴紧？」 其中一个吐槽道，却还是很忌讳碰到燕十三的身体。 「贴紧了，只是又松了而已。」燕十三道，他转头看了看那个更壮的：「大哥，你这样的在我们圈里很受欢迎。」 「妈的别说了！」车里没有胶带，那人只能忍着噁心听燕十三yy他。 燕十三眨了眨眼，看向窗外，眸中突然染上些诡异又有趣的笑，只是这俩人因为噁心他，都冲着窗外看风景。 燕十三动了动肩膀，侧着身体去蹭右边的壮汉，那壮汉气急败坏：「你特么别发.骚行吗？！」 燕十三却还是动着，声音也特别引人遐想：「哥，我很紧的，跟我玩一次嘛。」 燕十三的身体几乎已经贴上了右边那人，左边的人见没自己的事儿，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右边的壮汉整个人也几乎贴到了窗户上，但还是不妨碍燕十三贴紧他。 「滚你妈的！」 那壮汉只能嘴上逞能，就担心打了他之后他更要发.骚。 「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燕十三小声说，贴着松开胶带的嘴巴已经凑到那人的耳畔：「我 要 捅 人 了。」 五个字说得有些慢，只是最后一个字刚落下，燕十三突然从座位中勐然站起向前冲去，他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很细小的尖刀，毫不手软地一把向司机扎去！ 「咔！」司机从右肩膀到手臂上突然出现长长一道狰狞的伤口，燕十三迅疾转回来，那两个壮汉意识到这令人瞠目结舌的突变，速度却还是没有燕十三快，燕十三那把刀快得几乎看不见，而轿车的失控也让车里的人根本没办法保持平衡。 燕十三转头就给了右边那人一刀，扎在和司机同样的位置，从锁骨到手臂深深一道，车还在持续失控中，燕十三却整个人爬到那壮汉身上，一脚踹开右边的车门，从失控行驶的车上跳了下去！ 左边那人看到眼看着燕十三从车上，不可思议地发现他脚上的绳子早已被解开，但此时他也没有时间琢磨了，因为轿车已经完全失控，那司机流血太多快要疼到休克，眼睁睁地看着轿车朝路边的施工墙撞去。 燕十三跳下去的时候在路上滚了三四圈，额头和手臂都磕破了，脚也似乎被扭到，这个地方路上行人不多，但不多的几个行人也都躲得远远的，看着那辆惨烈地撞上施工墙的轿车。 第137页 燕十三站起来，回过头盯着后面那辆跟得很紧已经发现异变、甚至已经发现从车上跳下来正站在他们正前方的燕十三。 那辆面包车里的人觉得，此时的燕十三似乎并不是在等着他们抓他，而是像森林中落单的鬣狗，虽然势单力薄，但注视着他们，记住他们，等着和他们决一死战。 就在面包车靠近燕十三的时候，燕十三突然对他们笑了下，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然后转身，一瘸一拐朝边上一个非常小的巷子里跑去。 那巷子根本进不了车。 面包车迅速停下，大部分人跟着燕十三跑进巷区，一两个人去看那撞上施工墙的轿车，看到里面血流成河的惨状都几乎失语。 「这......这是那娘娘腔干的？」 燕十三跑进巷区后就不见人影，他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有趣，因为这个巷区就是燕十三和秦桉曾经躲过池索拉哥哥找人揍他们时的那个巷区。只是此时为了申请景区，似乎造得更大更复杂了些。 燕十三凭着记忆往里面跑，把后面追自己的那群人绕晕，他擦了擦脸，突然发现手上沾上血迹，大约是刚刚跳车的时候撞到了头，头破血流，只是燕十三处于极端紧张和危险的情境之中，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脑袋破了。 前面是一条死路，后面是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燕十三的腿钻心般疼，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此刻还空荡荡的身后，眼底带着狠戾，然后转身，咬住牙一把攀到墙上。 那已经疼到无法忍受的腿也在发力，燕十三头上冷汗和血一起留着，也就在那群人离他差不多还差一个巷子时，燕十三翻过了这面墙。 翻过墙之后燕十三就疼得蹲了下来，他伸手紧紧捂着腿，刚刚推测或许只是扭到，此刻大约是骨折或者骨头断裂的可能性多一些。 「这里有血！那小子翻墙过去了！」燕十三听到一墙之隔的地方七嘴八舌地讨论骂娘，他紧紧抿唇站起来，脸色已经发青，脸上一道道血痕，旁人看到自己一定会觉得很恐怖，燕十三想。 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在那群人翻过墙的瞬间转到了另一条巷子里。 燕十三凭藉着自己的记忆，终于转到自己当年和秦桉躲过的那个小凹槽，还是那样往里凹了一块，但是因为在巷区深处，而且这周围如迷宫般复杂，所以很难找到。 燕十三走进去，紧贴着墙慢慢坐下来，头还在流血，而腿几乎已经废了。 燕十三手心那另一把小刀是秦桉给的，是很新款的一种小刀，哪里都可以藏，燕十三刚刚动作很大地靠近那壮汉时，手便在那很大的动作中趁乱拿到了脚踝处的刀，再顺势将小刀抓到手上，割断腿上的绳子，再找到所有人最放松的时机迅速做出判断，让司机失去行为能力之后干脆利落地也把那看似最厉害的壮汉刺伤，才得以逃脱。 日头渐渐泛起姜黄，到下午了，不知是三点还是四点，燕十三只觉得神志已经有些不清，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在掐自己那受伤的腿让自己疼得清醒起来，可能已经晕倒了。 时不时隔着几道墙有杂乱的脚步声，到那时燕十三就会弔起一颗心，此刻的他已经逃不了了，所以他在赌，赌那些人是不是能找到自己。 可是如果他们坚持不懈地找，一定会找到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有些暗了，燕十三睁着眼，他此时的力气也只能够让他睁着眼，他突然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一阵盖过一阵、甚至有隐隐的灯光映进来，让燕十三看到斑驳的墙壁。 燕十三的唿吸都轻了许多，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不止一个，燕十三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绝望地看着似乎越来越亮的光、还有墙壁上映出来的人影。 燕十三缓缓闭上眼睛，却因为那突然直射着自己的光就算闭着眼，眸中也是一片澄澄的明亮。 预想中殴打和怒骂却没有到达，燕十三屏住唿吸，脚步声也到了跟前。 「警察来了。」面前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嗓音却颤抖、发紧。 下一秒，燕十三被拥进一个宽阔有力的怀抱之中。 作者有话说： 82 第81章:为爱做零 燕十三恍若在梦中，他一动都不敢动，总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一直到自己被抱起来，那强劲的双臂横抱着自己一步一步稳稳地朝外走，他才敢睁开眼，昏暗的环境之下眼前是晃动的巷子，燕十三抬起头，眼前是熟悉的面容，凌厉而深刻，燕十三睁眼望着，那人低下头，与面容不同的是，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小心：「睡一会儿，我们去医院。」 腿几乎断掉没有流泪、脑袋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也没有流泪、被那些人渣打的时候更没有流泪。 但就从这一秒开始，燕十三突然觉得自己的泪腺恢復了功能，眼中一片模煳，他把仅剩的还能动的双手伸出来，搂住秦桉的脖子，头侧了侧，靠在他的肩膀上。 秦桉低下头和燕十三靠得更近了些，两人鼻息相交，燕十三安静地流着眼泪，目光柔和地放在自己脸上，令秦桉心脏酸疼到了极点。 到了西陵医院医生护士们早就准备就绪，秦桉本身就是西陵人，在什么地方都认识些人，这次跟他来西陵的只有郭尧一人，处理这群人的是西陵警方，而碰巧的是，燕十三和那两个被他捅了的在一个医院就诊。 第138页 除了那两个重伤的，大部分都跑了，只有两三人被警方抓住，秦桉在巷区找燕十三的时候逮到两个，当下就被秦桉放倒。 秦桉全程守在燕十三边上听诊，燕十三左腿骨折，医生惊诧于他这样还能跑大半个巷区甚至翻墙，燕十三头上确实破了个洞，但还没到要输血的程度，头上已经被包扎好，燕十三被治疗的全程声儿都不出一个，就好像受伤的不是他的骨肉，边上那小护士终于忍不住问：「不疼吗？」 燕十三抬了抬眼，又看向边上站着，面色一直凝重的秦桉，然后沖小护士摇摇头：「不疼啊。」 这时候郭尧走进了治疗室，先看到了燕十三，体贴地问了下他的伤势后急迫地走向秦桉：「秦总？」 秦桉只偏了偏头郭尧便噤声了，燕十三敏感的察觉到郭尧似乎想要说什么事，但秦桉却在左右为难。 「怎么了？」燕十三看着秦桉问他。 秦桉嘴角动了动，却还是摇摇头。燕十三沉默片刻便转向郭尧：「郭尧，怎么了？」 郭尧面色焦急，像只被放在火上灼烧的蚂蚁，燕十三见郭尧也不敢说，他倒抽了一口气，低了低头，接着抬头道：「你们去忙吧，秦桉不用陪我，我一个人没事。」 下一秒，燕十三收到了秦桉愤怒无奈却又心疼的目光，燕十三和他对视：「是不是案子还没完？我没事的，这里有警察保护我，你案子办完了再来陪我，好吗？」 秦桉紧紧抿着唇，浓密的睫毛下是深邃的眼眸，此刻显得有些无助、不仅仅是左右为难那么简单，更像是煎熬。 「秦总，这边我都处理好了，我们过去吧。」郭尧借着燕十三的势壮胆道。 秦桉似乎愤怒于自己的无能，脸上一闪而过恼怒；他走向燕十三，弯下腰，就在医生护士正准备打趣这对兄弟感情还挺好的时候，秦桉突然抬起燕十三的下巴，在他唇上印上深深一吻。 整个治疗室瞬间安静了。 十几秒后秦桉松开燕十三，两人的距离不超过五公分，秦桉专注深情地盯着燕十三，声音低哑：「等我回来。」 燕十三点点头：「好，你要保护好自己。」 说着燕十三还对秦桉笑了笑，黑亮的眸子依然那样干净。 「嗯。」秦桉答应他，转身和郭尧快步走出了治疗室，燕十三的笑一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才消失，他看向目瞪口呆的小护士和佯装镇定的医生，主动开口：「他是我男朋友。」 「哦，哦这样......」医生不知道接什么话，又怕场面尴尬冷场，便磕磕巴巴地接着，燕十三也来了兴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医生聊了起来。 秦桉和郭尧要连夜赶回东辰，「高鑫」只身深入敌巢，虽然有乔楠和吴未在暗中保护着，但人手依然不够，过年关头根本调不到更多的人手了。 秦桉恰好赶上一班去东辰的高铁，一小时便到了东辰，他们一边接收着乔楠的信息，一边往那几人把「高鑫」带走的地方赶。 白天乔楠还是很快到了高鑫所在医院，阻止了秦桉头脑发热的举动，压着他讨论出了一个方案，程民康敢在东辰市中心大肆绑架，比起命案虽然不够严重，但已经十分恶劣目无王法了。高鑫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便立刻气得把程民康骂了一顿，但他自己也不愿意涉险，毕竟程民康杀人不眨眼，谁也不愿意去主动献祭。 秦桉只知道燕十三在西陵，但西陵那么大，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还会转移、或者会不会满嘴胡言，所以当高鑫高声辱骂程民康的时候，秦桉丝毫不关心，他只觉得绝望。 「其实，我觉得还有一办法。」乔楠那时看向面色灰白的秦桉，秦桉抬眼，眸中冰冷，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办法。 「高鑫，如果一个人有五分和你长得像，你能把他化成**分，或者十分吗？」乔楠看着高鑫那一堆化妆品，高鑫愣了愣：「这个......」 就在这时，秦桉脑子里突然划过卢行然的样子，他勐然看向乔楠，乔楠朝他挑眉：「你觉得呢？」 秦桉的心脏渐渐跳得活跃起来，他吸了口气，点点头：「可以试试。」 在市局的卢行然居然一叫就过来了，只是身上带着股难闻的味道，乔楠嫌弃道：「你干啥了？」 卢行然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刚捞了个尸。」 「晦气！」高鑫忍不住道，不过还是不自觉打量卢行然，是的，这个警察的上半张脸和自己是挺像的，长得有些女相，不过鼻子高挺，嘴唇形状锋利，但嘴唇是最容易改妆的地方，对高鑫来说小菜一碟。 等卢行然草草洗了澡，穿上不合身的高鑫骚.包的衣服，坐在椅子前被高鑫莫名其妙开始在脸上画画弄弄，乔楠才和卢行然说了这个案子的细节。 「这老贼胆子真大。」卢行然感慨，他今天就捞了个尸，任务不重，所以这边一叫他就过来了，也是因为和秦桉培养过革命情谊，所以并不排斥来帮他们的忙。 「谢谢。」车上，秦桉对被化得有**分像高鑫的卢行然说，卢行然笑了下：「也不是没卧底过，不过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还挺新鲜。」 卢行然看向秦桉，啧了一声：「可惜了。」 秦桉凝着眉，不明白卢行然的意思，卢行然挑眉：「不知道程民康那变态要找高鑫做什么，大概率想报復灭口，所以我这次可真是凶多吉少啊。」 第139页 「对不起。」秦桉内心歉疚不已，卢行然轻松地拍了拍秦桉的肩膀：「其实我还想过为你为爱做零，哈哈，看来没什么机会。」 秦桉顿了顿，车开到了程民康的指定地点，那里停着一辆白色轿车，外面站着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 「不认识这人，估计是程民康某个手下，程民康那么小心的人不可能亲自来的。」耳机里，高鑫透过实时监控对秦桉说，秦桉点了点头，他将车熄了火，看向边上的卢行然，卢行然恢復正常，开始模仿高鑫的神态和动作。 两人一左一右下了车。 「吕识在西陵，你可以去接他了，这是视频。」 那戴着墨镜的人看了「高鑫」一眼便把视频给了秦桉，秦桉看了两遍视频后看向那男人：「不是说直接带着吕识来换的吗？你们不守信用，我也不可能把高鑫交给你。」 那男人停了停，空气似乎也凝固了几秒，就在这时，从那国道闸口突然冲出两辆车，车上的人飞速跳下，手上居然都拿着武器，而且并不是粗制滥造的、而是那种专业且普通人不可能接触到的武器，甚至有枪。 「以后不要再管这件事了，不然.......公安局也该给你收尸了。」 那些人人多势众又受过专业训练，很快将势单力薄的秦桉和「高鑫」被围住，「高鑫」被其中几人架上了车，在上车之前他回了下头，看着直直站着不动的秦桉，对他笑了下。 秦桉整个僵如木头，那群人上了车唿啸而去，那男人为什么要说「也」，他们是不是......根本不可能放了燕十三？！ 而在拼命赶往西陵的路上，秦桉脑中又想起卢行然最后对自己的那个轻松的笑，和那句似乎带着调侃味道的「为爱做零」。 作者有话说： 83 第82章：第一枪 但幸好，燕十三没事。 秦桉到了西陵便接到西陵警方的消息，说在巷区附近发现了他所描述的那一群黑社会。 他摸不准到底有多少人，而郭尧又对这个巷区不熟，秦桉几乎翻遍了整个巷区都没有找到燕十三，而被他们抓住的那几人也根本不知道燕十三跑去了哪里。 一直到天色渐暗，秦桉倏然想到九年前，他和燕十三躲过的那个小凹槽，抱着碰运气的想法，秦桉凭藉模煳的记忆朝那小凹槽走去，然后看到了血流了半张脸，闭着眼发抖的燕十三。 还好，他找到了他的宝贝。 到了东辰天彻底黑了，秦桉给总队去了消息，让那边派人手过来，这件事上面既然没有再阻止他们查。秦桉便没打算完全收着了，程民康的人有武器，甚至有枪。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推测过了，程民康在东辰的整个黑社会里大约是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给吕思岚卖毒品的那几个小混混甚至也任他差遣去绑架燕十三，而杀人防火更是不在话下。 秦桉和卢行然无疑是两个对这个案子最上心也是查得最深入的警察，被程民康当作眼中钉太久了。 「什么？」电话中，秦桉语气有些讶异，郭尧看向他：「怎么了，他们在哪儿？」 秦桉眉头皱着：「冬牧谷。」 冬牧谷是一个废弃游乐园项目，快修好的时候投资商宣布破产，于是成了一片烂尾项目。 「怎么在那儿？」郭尧也疑惑，冬牧谷建在东辰和另一个市的交界处，荒凉得不行，周围甚至还有山林。 「先去吧，我把地址发给总队，他们那边派武警过去，我不信这破事儿年前还完不了了。」秦桉发着狠说，从他们出发的地方到冬牧谷快一个小时的车程，秦桉在路上给燕十三发信息，问他怎么样了。 燕十三问秦桉能不能接电话，秦桉迅速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怎么了？」秦桉盯着面前已经进入郊区的杳无人烟的公路，声音放柔。 「没事，想你了。」燕十三的声音有了些精神，他一直躺着想秦桉，不敢发信息怕打扰他工作，一直等到秦桉发给他了，他才很快回了消息。 「最迟明天中午，我就可以回去陪你了。」秦桉心中有一小块地方发着热，仿佛燕十三此时就躺在自己怀里跟自己撒娇，他声音放得更低：「早点睡吧，可能一觉起来，就可以看到我了。」 燕十三那边乖巧地答应，还是没忍住说：「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好。」秦桉声音低哑。 他挂了电话，郭尧在一边开玩笑道：「秦总我以后不会天天要吃狗粮吧？」 秦桉抿着唇，眼尾带着一丝笑：「这就取决于你能不能转正了，不想吃也可以，我驳回你的转正申请就行。」 郭尧吓得一哆嗦：「哎别！我乐意吃！」 秦桉当时选择念公安大学的理由其实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也很复杂。 他所有的规划，从大学、到未来的生活，燕十三一直存在在自己的计划之中的，可燕十三消失了，而另一个巨大的打击是外婆永远地离开了自己，这让秦桉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 他忘记了从那天开始，到填报志愿时的种种，因为浑浑噩噩的，完全没有了知觉。 后来他就报了公安大学，所有人大跌眼镜，秦桉收拾收拾行李，公安大学是半封闭的，而秦桉自己把它变成了全封闭，他就像一个只会学习的怪物，一直到大三的时候身上才渐渐有了人气。 第140页 车还在往山林中开着，再开过这篇山丘，就到了废弃的冬牧谷的入口处，深夜的废弃游乐园显得挺阴森的，但里面还是亮着几盏路灯，秦桉和郭尧把车停在某个隐秘的林子里，和乔楠他们通信。 乔楠他们在南门入口，秦桉几人在北门。 「我们看着那车进了这里，交通监控那边也一直和我们保持着联繫，没出来过。」乔楠的声音很低地从电话里传出来。 「从两边进去找吧。」秦桉发话，两边很快段了联繫，从游乐场仅有的两个门进去。 「这里哪儿有地方可以藏那么多人，不都是游乐设置？」郭尧猫着腰，和秦桉分别迅速找到背光处躲起来。 秦桉盯着这偌大的园子，跳楼机建到一半、过山车已经建好，周围还有些矮的设施，但都没这俩高。而跳楼机和过山车全都隐在空中的黑暗里，几乎没有人看到。 「我上去看。」秦桉低声说，没等郭尧反应，秦桉就已经迅速朝不远处的过山车走去了，没有一点声音。 这过山车的轨道是金属质地的，大冬天的夜里冻手得狠，秦桉往上用力一跃，便抓到了那两根很粗的金属边沿，秦桉腰用力一挺，便立刻翻身趴到到轨道上了。 郭尧在下面看得不清楚，但还是为秦桉吊着一颗心，他朝离秦桉更近的地方挪了步子，在下面提心弔胆地看着秦桉。 秦桉速度很快，虽然双手已经被这金属的冰冷和较地面更冷的寒风弄得没了知觉，但视线还是清晰的，此时他就像一只爬到树上勘查敌况的豹子，与黑暗融为一体。 秦桉放眼望去，这个园区并不是很大，虽然不能一眼尽收眼底，但大部分地方都能看清楚，路灯星星点点的，路灯所在之处大都是游乐设置。 就在这时秦桉的手机震动起来，他艰难地趴在那危险地高空轨道之上，靠一只手的扶持保持着平衡，接起乔楠的电话。 「我们看到几个看守，从那跳楼机的角度，三点钟方向的一片黑地里，那里有一个板材房。」 秦桉按着乔楠说的角度望过去，果真看到隐在黑暗里的一抹蓝色，他顺着那板材房往边上看去，眼睛眯了眯，给乔楠报告方位：「板材房正面往东十米的地方，是不是有个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乔楠他们在地面走着，被树木挡住看不清楚，但很快他就激动地回答秦桉：「对，有！你怎么看到的？！」 秦桉低笑了声：「抬头，过山车最顶端是不是吊着个人。」 几秒钟后，乔楠那边响起了他和吴未两人的抽气声：「靠！你不要命了？！」 秦桉没再继续说这件事，依然在那顶端继续朝周围看着：「地下停车场还有一个出口，在西边，不过那边全是树木，我看不清；你们看到的这个树木应该是有人专门打理过的，还有......」 乔楠和吴未警惕地看着周围：「还有什么？」 秦桉的目光如鹰隼：「你们两可能被人发现了，你们左边五米处有人，准备战斗吧。」 秦桉话音刚落，乔楠就反应迅速地转身，躲过身后极速而来的人影，也躲过后面人那毫不收力的一刀。 秦桉眸色沉下来，他迅速从过山车轨道上下来，郭尧在下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秦桉迅速朝西边那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走着，如果他没猜错，卢行然就在这里。 「秦总，你看到什么了？」郭尧在后面跟上，两人时刻找着隐蔽的小路走。 「你乔队和人家已经打起来了，我们趁这个时间去找卢行然。」 「啊？已经打起来了？」郭尧惊讶道，秦桉「嗯」了一声，步子飞快，他们要在乔楠和人家周旋的时间里去找到卢行然。 果然，西边那个地下停车场的出口是废弃的，虽然还能进去，但堆满了没用建筑材料，只有一个小缝隙供他们爬进去。 「什么味儿啊......」那入口年久失无人打理，味道着实难闻，秦桉也是屏住唿吸从那小缝隙中爬进去。浑身被那些臭水弄湿，只得那样往里走。 走了快十米的时候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两人脚步声也很轻很轻，什么都听不见。 秦桉拿过自己身上别着的细刀，和燕十三一模一样的一把，接着把已经上了膛的枪也握在手中。 「咳......」不远处传来一声咳嗽，秦桉的脚步放得更慢，他知道他们已经靠近了那群人。 没确定卢行然在这里的话，武警也无法贸然出现。 所以秦桉要亲自去确定。 终于，他们又走了一二十米，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内部，而顶上隐隐传来一点光。 也是板材，这半边被废弃着，而用板材隔开了另外半边，只是板材没有严丝合缝地与顶端合上，漏了一点光出来。 秦桉和郭尧迅速找除了顶端外其余的空隙之处，而就在最右边，他们终于找到一个小的缺口。秦桉屏住唿吸从那缺口朝灯火通明的另一边望去。 眸中瞬间收紧，秦桉目光所及之处，已经不下八个人，站在偌大停车场的各个角落，而那块巨大空地上，浑身沾满了血的，不是卢行然又是谁？ 秦桉面色僵硬地转过头给了郭尧一个眼神，郭尧立刻给总队和乔楠发了消息，然后收好手机，也谨慎凝重地拔出腰间别着的枪。 他来刑警大队实习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真正朝敌人开过一枪。 第141页 作者有话说： 84 第83章：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车库里没有人讲话，也没有别的声音，似乎在等着谁发号施令，这样的安静或许已经持续了很久。 就在这时，秦桉收到了总队那边的信息，说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秦桉眸眼沉着，在心中倒数着时间。 「五、四、三、二、一、砰！」那塑料板材被秦桉割出一个足以过人的大小，秦桉抬腿勐的踢向那断裂之处，板材瞬间崩裂，秦桉和郭尧冲进去，那里面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秦桉连续放倒两个，秦桉手上没有留任何力，是把人往死里弄的，他没开枪，郭尧已经沖一个看似威胁巨大的、手上握枪的人开了枪。 血花迸出来，郭尧的手都有些发抖。 「去看卢行然！」秦桉冷声朝郭尧发抖，郭尧二话不说朝卢行然跑去，卢行然趴在地上，看不出是死是活。 郭尧第一时间用手去试探卢行然颈间的脉搏，激动地大喊：「还活着！」 秦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很快放倒另外冲过来的人，这里没有程民康，只有那些看守，这时从入口处冲出好几个武警，秦桉把刀从自己面前人身上拔出来，也跑向卢行然。 「老卢！」秦桉边喊卢行然边检查他的身体受伤程度，大部分是外伤，虽然严重，但好歹不致命。 秦桉松开卢行然，让几个武警用担架把他抬出去。然后站起来，眼神锐利地走向那个白天来接卢行然的男人。 那男人被两个武警制伏，流了点血，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有张口喊过一声。 秦桉一把攥住那人的脖子：「陈民康在哪里？！」 那人被打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居然在发笑，他张口：「你们这些蠢警察，哈哈，哈哈哈.....」 秦桉没和他多废话，从这人身上摸出手机，里面只有寥寥几条简讯，一看就是他和陈民康的通讯。 「等我通知，先别弄死。」 「你们给我拖时间，我从港口走。」 ...... 最后一条信息发于半个小时前，那人哈哈大笑：「你们这群蠢警察哈哈哈哈，太蠢了......」 秦桉扔了手机，转身朝停车场的出口走，乔楠从外面走进来，脸上也挂了彩：「整片游乐场全部都在搜查，周围的路也都封锁了。你们这边有什么消息吗？」 秦桉快速朝外面走着：「说是从港口跑了。」 只是秦桉的脸上没有什么紧迫感，乔楠皱了下眉：「哪里的港口？东辰没有港口吧；而且监听到他不就是应该在这片么？」 「是啊。」秦桉勾了勾唇：「找吧，我们把路都封死，他一个亡命之徒，一出现在有监控的地方就会被发现，不敢动的。」 那会在哪里呢？ 秦桉走到外面，从这篇区借调过来的民警也在外面找着，明明是深夜，整个游乐场却被照得如同白昼。 「我们在游乐场找程民康。」秦桉给燕十三发过去一个视频，他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民警带了些干粮给他，他正在寒风中靠着柱子嚼那些冷硬的干粮。 燕十三睡了一小时就醒了，知道秦桉没了危险终于放下心来，他点开秦桉给自己发的视频，视频里乱糟糟的，都是武警和民警在翻找着什么，背景是游乐场的许多设施，但看起来都年久失修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光线或者视频滤镜的原因，燕十三总觉得，有个地方挺奇怪的。 「找到了吗？」燕十三问。 「没有，估计跑去山里躲了，夜里山里不好找，我们把路都封死了，等白天上去找。」秦桉回復他，三个面包下去秦桉的胃才好受一点，他仰头灌进去一瓶矿泉水。 程民康那条信息应该是被逼到了绝境，用了一招最蠢的调虎离山。卢行然已经被送去最近的医院；一小时后大部分调过来搜索武警和民警也走了，只剩下原本的四人和几个总队留下来的武警。 「我们就这么熬着吗？」吴未问，他们几个在游乐场南门的车里坐着，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游乐场里大型设施。 「嗯，必须把这孙子抓了过年。」秦桉语气坚定，尽管已经一天一夜没睡，却还是四人中最有精神的那一个。 乔楠在车上跟女儿视频，秦桉下了车，也给燕十三拨了个语音通话。 燕十三很快就接了起来，他躺在床上，脸上的伤都包得很仔细，精神也不错的样子。 「还要等吗？」燕十三有些心疼地看着那边鬍子都长出来了的秦桉。 「嗯，抓到了我明天就能休息。」秦桉道：「我已经在想年假和你去什么地方旅游了。」 燕十三笑了下：「你们申请出国是不是很难？」 「还好，比普通人复杂一点，不过我说去蜜月旅行的话都会放我的。」 秦桉嘴里没个正经，燕十三躺在床上，那样安稳安全的样子让秦桉多辛苦都可以。 「秦桉......」燕十三皱了下眉，秦桉以为燕十三是对他的「蜜月旅行」四字产生了不满，他挑眉：「怎么了？」 「我刚刚看到你发的视频，就觉得有点怪怪的。」燕十三盯着现在和秦桉视频中的某一处，秦桉语气敛紧：「什么？」 「摩天轮好像比其他设施要新一点。」燕十三道，秦桉回过头，看就在南门里面一点的那个不算大的摩天轮，他皱了皱眉，确实，其他设施在生锈老化的路上一去不返，摩天轮有些地方却还能反着外面的光。 第142页 就好像......只是停用，但并不是废弃一样。 秦桉的目光紧紧锁在安静矗立在黑暗中的摩天轮上，燕十三在边上说：「而且上面有两个座舱，造得好好。」 一个摩天轮二十个左右的座舱，最顶上的三个座舱和下面的比起来，过于精緻了，有玻璃、有吊顶、像个小型的胶囊舱。 秦桉眸中划过恍然大悟，他笑了下，看向视频里的燕十三：「十三怎么这么聪明？」 燕十三眨了眨眼：「我觉得那人就藏在上面。」 秦桉敲了敲车门：「各位，干活了。」 几人围在那摩天轮下面，乔楠抬着头髮笑：「哎我靠，刚刚怎么根本没发现？」 「谁知道能找这么个地方藏啊，还真是有创意，等明天我们全都撤了他就能下来了。」 郭尧也有些无语。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怎么让那最上面的几个座舱下来。 「遥控大概在程民康自己手上，我们只能靠人力了吧。」吴未愁眉苦脸，追了一天一夜，最后还要转个摩天轮，简直太悲催了。 「不用。」秦桉利落地从身侧抽出手枪，瞄准最左边那个座舱：「砰！」那座舱的玻璃被打碎，几人在边上呆呆看着，秦桉看向他们：「不都有枪么？还要我教？」 几位刑警反应迅速，纷纷掏出枪，「砰砰砰」把那几个十分精緻的座舱打得千疮百孔，五分钟后，摩天轮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郭尧第一个笑起来，其余几人也开始笑，笑程民康的创意、笑在这个案子付出了这么多精力、笑这几天的没日没夜、笑最后犯人落网的方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第一缕来自东方的光从窗帘缝隙中漏进来，燕十三睁开眼，秦桉趴在自己床边，不知昨晚什么时候到了，此时趴着睡得很沉。 燕十三拉了拉他的衣服，秦桉睁开眼，眸中泛红，疲倦得狠。 「上来睡。」燕十三盯着他的眼睛，秦桉二话没说脱了鞋上床，把燕十三搂进怀里又闭上眼，不出三十秒又睡着。 燕十三也搂住他，抬头亲了亲秦桉刺刺的下巴，也闭上眼。 中午护士来给燕十三换药才发现那不大的病床上躺了两个人，吓得不敢出声，那时候燕十三已经醒了，他朝护士笑了笑，示意她先出去，秦桉还在睡着，不知还要睡多久。 「他抓了坏人连夜来的？」护士边给自己走出来的燕十三换药边八卦地问。 燕十三点头：「是的，从东辰来的。」 「好辛苦啊，不过你俩挺配的，你也很勇勐，他又是个警察。」 护士把棉签扔掉，重新给燕十三贴了纱布。 「不一样的。」燕十三轻声说，脸上有细细的疼，护士好奇地看他：「什么不一样。」 「我只是会打架，但他不一样，他是英雄。」燕十三认真地说。 护士意外地看着燕十三：「你这么崇拜他？」 燕十三眨了眨眼，「嗯」了一声：「超级崇拜。」 像中二少年喜欢英雄一样，燕十三用上了「超级」两个字，护士咋舌：「爱情的力量啊。」 燕十三想说不是的，但他没说。可是他知道，如果没有秦桉，现在的他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或许已经在什么街头斗殴中去世了、或许跟着某个危险人物做事，照片印满了通缉令、又或许杀人害人、谋财害命...... 燕十三知道的，自己心中有一只野兽，没有人管束的话，他会任由那头野兽失控，因为过去的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期待，并不在意自己是否会乱了秩序、或者伤害了谁。 是秦桉驯化了那头野兽，秦桉成为了野兽的主人，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家、有爱，不仅仅是血腥和厮杀。 回到病房的时候秦桉还在睡，燕十三开了加湿器，坐到边上看书。 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冬日温暖的柴房里，野兽躺在主人脚边烤火，心中这样想着。 作者有话说： 85 第84章：一起当公务员 秦桉今年的工作差不多已经告一段落，去年的年假他没有休，因为往年没有休年假的意义，可是今年有了。 两年的年假连在一起休，再算上平时杂七杂八从来不休的假，加起来秦桉快有了一个月的假期。 燕十三在医院里又住了一天便和秦桉一同回了东辰，秦桉虽然休假多，但程民康这边他也要负责善后。 燕十三这些天一直在东辰市一院里，因为那两个因为自己受了伤的保安也住在这里，保安们的医药费是物业公司掏的，但燕十三心中十分抱歉，自己的伤其实快好了，整天杵着拐往两个保安住的楼层跑。 「小识啊，你真的不用天天来看我们。」老保安手里是燕十三提前去食堂给打的饭，燕十三早中晚三顿每顿都给他们打饭，而且都是食堂最紧俏最抢手的饭菜。两个保安都是外地人，都选择了不告诉家里人这件事，但因为外伤严重，靠自己进行生活起居，其实又难又疼。 「没事的，我也住院，而且我快好了。」燕十三其实已经可以不靠拐走路了，但为了让两位保安安心，没有负担，便还整天杵着拐。 「其实啊，这事儿我们俩还有奖金呢，物业老总说了，警队还给了我们发了锦旗，我们当年当兵的时候也老受伤，小识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们的。」 第143页 老保安笑着说，燕十三坐在一边陪他们聊天，经常一聊好几个小时。秦桉每天都晚上来，程民康那个案子涉及许多人，所以白天还是要在队里进行各种收尾工作。 这天晚上燕十三的病房门被人推开，燕十三听到声音转过身，眼中的开心和兴奋瞬间消失殆尽。 「没大事吧？」吕莫沉走进来，边上跟着殷惑。 殷惑瘦了许多，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疲倦，燕十三率先走向殷惑，担忧地看着他：「殷惑......」 殷惑扯起嘴角朝燕十三笑了下：「十三，你还好吗？」 燕十三点头：「我没事了，你......你回来了？」 殷惑看了眼在边上不说话的吕莫沉，无声地点头。 「把吕思岚送去戒毒所了？」吕莫沉问。 燕十三的表情带了些敌意，他看向吕莫沉，敷衍地「嗯」了一声。 「也好，只是这样的话吕之清大概会觉得人生有污点，他还想当东大校长呢。」 吕莫沉半开玩笑半嘲讽地说。 「污点足够多了，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燕十三威胁地看着吕莫沉：「等爸爸回来之后我就跟他说，我春节假期就出国和秦桉领证。」 吕莫沉眯了眯眼睛：「所以呢？」 「所以他不会接受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的。」燕十三挑衅道：「你只好结婚生子。」 吕莫沉无声地笑了下：「我没说过不做这些事。」 「最好是这样。」燕十三的敌意更深不减，如果说当年殷惑真的喜欢过吕莫沉，而如今再多的喜欢也被磨没了，可是吕莫沉像个变态，非要把殷惑桎梏在自己身边。 「但也不妨碍我养人。」吕莫沉又轻松地说，他看了眼殷惑，殷惑低下头，似乎失去了反抗的动力，燕十三拉过殷惑：「殷惑你跟我一起过年吗？我在秦桉家过年，我们还会回西陵。」 殷惑刚开口，吕莫沉就发话了：「今年是吕之清五十岁，谁都不可能不在家里过年。」 燕十三和吕莫沉之间颇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殷惑认真看着燕十三摇头：「我......我和表哥一起过年。」 吕莫沉得意地笑了下，他过来看燕十三也只是殷惑非要来，自己这弟弟命硬得狠，别人死光了他都不会有事，所以吕莫沉根本不担心他。 「走吧，不早了，也让吕识好好休息。」吕莫沉依然笑着，似乎很享受燕十三憎恶他的表情，他拉过殷惑，再将殷惑揽到自己怀中：「和吕识说再见吧。」 燕十三僵硬地站在病房里看殷惑被吕莫沉带走，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还记着和你关系好呢，我这弟挺讲义气。」车里，吕莫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殷惑侧头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没有回答他。 车在高架上疾驰，殷惑看什么都是一片灰暗，此时一只大手突然拉过殷惑的手臂，殷惑栽倒在吕莫沉怀里，他抬起头，吕莫沉眸中淡薄，冷冷盯着殷惑。 殷惑垂下眼，顺从极了。 吕莫沉低下头，吻在了殷惑唇上，先是浅浅的、一下一下啄吻，像勐兽捕猎，把猎物玩疲了，才正式开始吞食。而后吕莫沉侵入殷惑的口中，搅着他的唇舌，用力的、几乎不让殷惑喘息地吻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吕莫沉放开殷惑，两人的脸离得极近，吕莫沉盯着殷惑那麻木的、绝望的双眼，对他说：「我也很爱你，所以你听话一点。」 殷惑依旧没有说话，他早就放弃反抗了，从开始喜欢吕莫沉、到被他矇骗、觉得他那么有魅力、那么吸引人、再到逐渐发现吕莫沉可怕的占有欲和无法说服他的博大的「爱」......殷惑尝试过离开他、甚至逃走，可是每一次都会被吕莫沉识破，然后被他抓住。 「前阵子你不太听话，所以我帮你申请了东大的进修班，最近就在东大读书吧，在我身边呆着。」 吕莫沉温柔地说，可是话中全是警告和危险。 殷惑眼睛有些红，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燕十三出院的时候秦桉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上午秦桉去接了燕十三出院，下午燕十三陪着秦桉去队里，完成年前的最后一项任务总结。 燕十三坐在会客室中，乔楠不知什么时候从外头回来，好奇地到会客室里来看燕十三。 「吕识？」乔楠表情微妙而好奇，燕十三点点头：「乔队。」 「嗯，你......来等秦桉？」乔楠盯着燕十三，问他。 「嗯，对的。」燕十三感觉到乔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却有些难以启齿。 「哦......那我先过去了，你要喝水自己倒啊......」乔楠略显不自在，燕十三点点头，目送乔楠离开。 「哎，吕识在那边等你。」乔楠到了秦桉的办公室，跟小喇叭一样告诉他。秦桉看了眼反常的队长道：「我知道。」 「哦......那就好；听说......」乔楠还没说完，秦桉便撇了他一眼：「你有话想说？」 乔楠连忙点头：「是的......听说，你和吕识......在交往啊？」 「嗯。」秦桉喉结上下滚动，把材料列印出来，乔楠却还干站着不动：「真的啊？我还以为他们瞎说呢？你、、你怎么和他？」 乔队作为一个钢铁大直男，对同性恋的世界充满好奇，他上任期间也不是没接到过和同性恋有关的案子，但是......：「你俩都不像哎，还是说，你不工作的时候，就会化妆啊？」 第144页 乔楠好奇死了。 秦桉冷冷地看向乔楠：「你有病？」 「没有啊，不是......我见过的，都是那种比较......嗯，就像高鑫那样的，你懂吧。」乔楠发誓自己没有歧视，就是没见过像秦桉和吕识这种类型的罢了。 「我们高中就在一起了，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和正常人没有不同。」秦桉低下头，确认文件无误之后签了字，让常乐婷进来拿。 「哦。」乔楠给常乐婷让了路，但依然新奇地站在一边看着秦桉，秦桉挑眉，站起来道：「我放假了，从今天开始，我的所有假都算上，休到三月份，队里就麻烦乔队了。」 ......「什么？！」乔楠震惊地看着秦桉：「到三月？！」 「嗯，明年见。」秦桉嘴角噙着一抹笑绕过懵逼的乔楠走出去，过了会儿乔楠只听到秦桉的声音响起：「十三，走了。」 「你放好久的假啊......」燕十三坐在副驾也感慨道，他也就放半个月。 「都是今年没休假攒下来的，我没法休婚假，只能攒点别的。」秦桉揶揄道：「不过下学期你要开始实习了吗？」 「嗯。」燕十三看着秦桉，心中被「婚假」两字弄得暖烘烘的：「我的实习申请还没提交，我也可以晚一点交，等你开始上班再去实习也没事。」 反正都被安排好了，在天贸的法务组工作，燕十三无论学习还是做别的都很认真，而今为了和秦桉多呆一会儿，也不介意当个小太子爷，反正天贸老闆是吕莫沉。 「你喜欢做这个吗？」秦桉问他。 燕十三思考了一会儿，他以前是想当警察的，想惩治暴力、将罪犯绳之以法，后来突然回来，自己做不了主，也因为对环境的陌生开始听从一切安排。 学法对于燕十三来说不是难事，他法考也就复习了一个月，在有些同学的怨声载道之中高分考过，导师也说燕十三这个脑子学法可惜了，该去学理的。 只是这些年燕十三没有想过，他想秦桉、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没有空隙去想别的。 「我也不知道......」燕十三又认真又迷茫。 不知道那就是不喜欢了，秦桉想。 「不然你学个刑事侦查，你们院应该有这个系。」秦桉试探道：「我记得你以前想当警察，现在去念警校来不及了，不过公安部门也需要法学生，特别是学刑侦法的。」 燕十三愣了愣，喃喃道：「刑侦法吗？」 秦桉「嗯」了一声：「到时候可以跟我一起当公务员。」 作者有话说： 86 第85章：无辜的秦童迁 「公务员？」燕十三反问。 秦桉把车开进小区：「嗯，你是东辰户口，可以直接考的；普通公务员五险一金，当警察有六险一金。」 「多了什么险？」燕十三问。 秦桉顿了顿：「人身意外险。」 「......」 秦桉大约也知道这比别人多的一份保险似乎不太吸引人，又补充：「不过你来的话是文职，没有危险的。」 「嗯，那我再修一门刑侦法。」燕十三轻松地答应，对他来说，多学一门法并不是什么难事。 燕十三这几天都住在秦桉那里，吕之清出差回来了，现在也放了假住在家里。虽然吕之清不像自己的哥哥和妹妹那样让人要时刻提防着，但燕十三和这个冷漠却懦弱的父亲实在没有多少感情；吕莫沉和吕思岚也一样。 夜里十一点，燕十三从头到脚被裹紧在被窝里，秦桉拿了退烧药，让燕十三靠在自己的怀里吃：「今天怎么会发烧？」 燕十三抬头看了眼秦桉，眼睛都是红通通的，他穿的是秦桉比他大了一号的衬衫，身体发着烫，十分虚弱；燕十三把退烧药咽下去，又喝了两口水，无力地靠在秦桉肩头。 「受了伤身体还是会变差的。」秦桉把燕十三放平，也钻进被窝，把人搂进怀里，燕十三下面没穿，刚刚洗了一场澡之后就被秦桉抱了出来，谁知道刚洗完澡就发热了。 「如果睡醒了还烧我们就去医院。」秦桉的声音透着睏倦的沙哑，燕十三在他怀里点点头，烧得眼皮都有些粉，显得可怜极了；不过这场病也来得令人措手不及，房间里明明开着空调，地板上也铺着地毯，谁也没想到短短两个小时就会让燕十三烧成这样。 早上的时候燕十三的烧终于退了些，一晚上被秦桉搂着，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起来的时候秦桉把房间里的温度开到很高，鼻尖一股淡淡的米香味，大约是秦桉很久没有能睡到自然醒了，今天还是像以前一样很早起了，起了就去厨房里煮粥，又下楼买了点面包和鸡蛋。 燕十三走出卧室的时候秦桉已经把早餐端到餐桌上，看到燕十三穿着睡衣的模样后皱了下眉，三两步把他推回卧室，找了件厚重的军大衣给他披上。 燕十三坐在床上，表情还有些懵，秦桉又从柜子里找到一双很厚的袜子出来，走到燕十三跟前蹲下，把他的脚从拖鞋里拿出来，给他把袜子套上。 「刚退烧，再捂捂。」秦桉将从头到尾被他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拉去洗手间：「洗漱吧，洗漱完吃早餐。」 燕十三盯着镜子里头髮凌乱，却披着军大衣的自己，显得有些诙谐，他忍不住笑起来，低下头开始挤牙膏。 两人难得这样温馨地坐在一起吃早餐，秦桉很快吃完，看燕十三慢悠悠地舀粥喝，心中暖意十足：「我们去欧洲吧，自由行，二十天的话......可以逛很多国家。」 第145页 秦桉提议道。 燕十三点点头，他没有任何意见，虽然出国这件事对他来说是阴影，但有秦桉在，阴影的缝隙里也会有阳光**来。 「秦叔叔......」燕十三其实很早就在想这件事了，只是前阵子秦桉忙，所以他一直没提，现在时机正好，燕十三试探地看着秦桉，秦桉表情没什么变化，目光里却少了些温度。 「秦桉，你是不是很久没见秦叔叔了？」燕十三小声问。 秦桉眨了眨眼：「嗯。」 「你想见他吗？」燕十三又问。 秦桉摇头，他拿起筷子夹了个小面包塞嘴里，明显是不想聊下去的样子。 「我觉得秦叔叔是无辜的。」燕十三并没有因为秦桉的转变而换话题，他依然盯着秦桉，看他越来越绷的嘴角。 「现在他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秦桉看起来很平静，但燕十三知道不是的，如果真的没有关系，秦桉不会从来不再提起秦童迁、也不会一直不动西陵的那套房子，因为湖滨壹号的那套别墅是秦童迁买的，秦桉成长过程中的所有花费都是秦童迁的钱，那时候燕十三不在秦桉身边，他不知道秦桉有没有受人鄙夷、也不知道秦桉当时有多受打击。 但那件事对秦桉的影响一定很大很大，不然秦桉不会宁愿在东辰租房子住也不回西陵。 那是燕十三被送出国的第一年，也正好是秦桉读大学的第一年；知名画家秦童迁猥亵了儿子班里的一个女孩，女孩的父母报警，警方很快立案，没想到秦童迁压根没有反抗，直接认罪了。 秦童迁一家人住在美国，当时这件事被美国的媒体渲染得非常严重，传到国内的时候几乎举国震惊，那个温文尔雅的、看起来不问世事的大画家，居然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 国内很多收藏了秦童迁画作的人全都以烧画为荣，在昔日百千万买回来的画上吐两口口水、或者踏上两脚才罢休。 当时燕十三看不懂英文，但他还是一边查字典，一边去看很多新闻媒体发布的报导、去很多论坛、网站看这件事的深入分析，就有一小部分没有被大节奏带跑偏的人在进行深扒，燕十三的英文水平也就是从那时候才开始变好的。 如今秦童迁依然生活在国外，那件事的风波已经平息，但对国内任何一个认识秦童迁的人提到他，每个人都是不齿的。 「叔叔后来联繫过你吗？」燕十三又问，秦童迁是秦桉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不希望秦桉和秦童迁一辈子这样。 「两次。」秦桉回答得很简短，他抬眼看燕十三：「不管当年他到底有没有做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我靠自己可以生活，他在那边也有家，不联繫挺好的。」 秦桉希望燕十三不要再聊这件事。 可秦桉明明没有放下，这件事在他心中永远是一道坎，不管过了多久，他一定还会想起秦童迁，想起这件事。 「既然没有关系了，那再见他一面、或者和他联繫一下也没事吧？」燕十三的反骨上来，盯着秦桉问。 秦桉的表情冷了下来：「我从来不知道你喜欢多管闲事。」 「这又不是闲事。」燕十三嘟哝着，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这件事，回了国之后这件事在美国那边又有了新的进展和方向，当年那个说被猥亵的小女孩大了两岁，谈了男朋友，男孩知道了她的过往对她有些反感，女孩便对男孩矢口否认了当年的一切，男孩把这件事发上了推特，可是并没有多少人关注；除了那些论坛里的一小部分人和燕十三。 燕十三在推特上给男孩发了信息，男孩问他要钱，燕十三当时零花钱很多，吕莫沉创业成功，燕十三几乎是一个富二代般的存在，他给那男孩儿打了两万块钱，男孩便去套女孩的话，录成录音和视频发给燕十三，燕十三又陆陆续续给男孩打了钱，一直到男孩跟女孩分手。 所以燕十三得到的信息是，女孩确实被猥.亵了，但并不是秦童迁干的，当时父母说什么是什么，秦童迁的时间地点又对得上，于是女孩便指认了这个自己同班同学的华人父亲。 「我有一些东西要给你看，你陪我回家拿。」燕十三有些恼秦桉这样根本不愿意面对的态度，秦桉「嗯」了一声：「什么东西？」 燕十三没正面回答：「反正你跟我回去看就行了。」 中午到家的时候家里没人，燕十三和吕莫沉住二楼，吕思岚和吕之清住一楼，燕十三率先上楼，秦桉慢悠悠跟在后面，上午燕十三似乎有点跟自己闹脾气，因为自己不肯谈秦童迁的事，他还在想着要怎么让人不闹别扭了，燕十三的声音突然在二楼响起，惊恐中带着哭腔，他几乎在尖叫：「秦桉！！！秦桉快上来！」 秦桉听到声音后瞬间跑上楼，只见靠楼梯的那个房间门开着，秦桉迅速跑进去，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燕十三整张脸苍白着按住床上人的手腕，他的动作发抖得厉害，床单被染红了一大块，秦桉很快上前扯开燕十三，用在警校学过的紧急抢救方法勒住殷惑手臂上的动脉，然后将人横抱起来，冷静地对边上木愣着的燕十三道：「十三，给医院打电话。」 作者有话说： 87 第86章：滚下去 翡翠四季离医院不远，半小时内殷惑就被推进了抢救室，燕十三和秦桉的双手都沾上了血，燕十三背靠着抢救室边上的墙，他到现在还在发抖，他抬起头，秦桉站在和自己隔着一个走廊的墙边，心理素质明显强多了，只眉头紧锁地看着燕十三：「怕吗？」 第146页 燕十三脸色发白，他摇了摇头，不是怕，是为殷惑难过、为殷惑绝望，燕十三还记得过去殷惑每一个充满朝气的模样，他辍学打工给妹妹上学、和自己说不愿意寄人篱下、去给妹妹开家长会，回来告诉燕十三老师夸妹妹了，自己很骄傲...... 无论生活多苦，殷惑一直是充满希望的、一直期待着未来，还说等以后生活好了自己带着燕十三去考成人高考。 燕十三黑亮的眼睛里涌入眼泪，像被蒙了灰，他紧紧咬着牙，腮帮子鼓起来，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煳，在眼泪模煳的背后，燕十三的眼睛里渐渐堆积起淤黑和阴沉，他想要去把吕莫沉杀了。 「他不会死。」秦桉看到燕十三的状态不太对劲，他是在哭的，可是整个人迸着一股劲儿，并不是简单的心疼或是伤心，他走进燕十三，抓住他的手腕，燕十三双手攥着拳，手臂肌肉硬邦邦的，秦桉轻轻握住他，低声安慰。 「我们发现得不是太晚，市一院的血库很足，能救回来。」 秦桉继续说，燕十三抬眼，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去，眼中猩红：「我要去把吕莫沉杀了。」 秦桉看到了燕十三眼中的凶光，怔了怔，花了一秒就判断出来燕十三不是意气用事，沉默片刻道：「你现在是提前自首吗？」 燕十三没有说话，他现在满脑子是殷惑刚刚躺在床上的模样，整个人苍白得像是不存在，一只手中一把美工刀，刀柄是粉色的，另一只手的手腕上伤口狰狞，深红色的血液染红了淡灰色的床单，一直流到他身体之下，连身上穿的丝绸睡衣都被染红了。地毯上有一板已经空了的铝箔包装，六颗。离开的时候燕十三带上了那板包装，刚刚交给了医生。 用一种自杀的方式还不够，他吃了药、割了腕，安安静静的，生怕打扰到别人。 殷惑抢救了很久，因为不止要输血、还要洗胃，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一直到了晚上。 燕十三没有告诉吕莫沉，直到夜里十点多，吕莫沉不知从哪里收到的风，自己找来了。 秦桉下去办住院这些手续，燕十三一个人坐在抢救室外，刚刚医生出来跟他说殷惑已经脱离危险，现在还在观察。 吕莫沉脸色僵硬地走过来，他走到燕十三跟前，声音冷硬：「死了吗？」 燕十三抬起头，眸中也是冷的：「死了，现在在太平间。」 吕莫沉有十几秒的沉默，他的目光对着燕十三，可焦点不知落在什么地方，他勐地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像灵魂出窍一样落魄。 燕十三从未见过他这样不体面的模样。 「割腕加吞安眠药，怎么可能不死。」燕十三眼中带着报復的快感，吕莫沉抽了一口气，每一次都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挤出来的一样，他抬起手指向抢救室：「不 是 在 抢 救 中 吗？」 「那是别人。」燕十三眨了眨眼：「你的目的达到了，开心吗？」 吕莫沉咬着牙，他失神地站着，似乎连方向都分不清，连面前是什么地方、站着谁都分不出来了，他渐渐勾起嘴唇，然后无声地笑了，皮笑得很用力很用力，可是眼睛里的水光出卖了他，他一点都不开心。 燕十三无所谓地盯着自己这个本来就是疯子的哥哥，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这时有个护士从急救室里出来，她古怪地看了眼站在一边奇奇怪怪的高大男人，走到燕十三跟前问他：「先生，我们蒋医生的建议是先让殷先生在icu呆一晚，等完全稳定下来之后再转去普通病房。」 边上的吕莫沉突然怔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燕十三，燕十三看着那个护士点头：「好。」 护士应了一声便又进了抢救室，吕莫沉眼睛一眨不眨，他缓缓走向燕十三，那张脸像从死人堆里直接扒拉出来的一样：「你骗老子。」 吕莫沉说得很慢，但他很快走到燕十三跟前，燕十三盯着他，一脸「我骗你又怎么样」的表情。 「你骗老子！」吕莫沉突然伸出双手一把掐住燕十三的脖子，他几乎在发疯，一边喃喃着「你骗老子！你骗老子！」一边收紧力道，燕十三被他掐得整张脸涨红，可却还是一动不动，根本不反抗，吕莫沉的情绪持续失控着，走廊上已经有人看到了想过来拉，可还没来得及拉，那掐人的高大男人「唔」的一声，突然松开了那坐在椅子上的人的脖子，栽倒在地上。 秦桉上来的时候就看到吕莫沉腹部插着一把刀，插得很深很深，刀柄几乎都没入了腹部。 秦桉三两步跑过来，燕十三的脸色依然红着，脖子上还有吕莫沉的手指印，燕十三伸手按着自己的喉咙，咳嗽了两声，秦桉跑到他跟前，眸子沉沉地盯着他，燕十三垂下眼，他知道秦桉不同意自己的做法，所以他没有往心脏上插，燕十三也说不清楚自己最后落刀的地方为什么会在腹部，腹部只是能放点血，威胁不到生命的。 他不知道原因，但他那么做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大约就是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给燕十三造成了羁绊。 走廊上的护士、病人们，一群目击者都说是那个高大的男人先掐坐在那里的男孩的，眼看着都掐得快死了，男孩一点都不反抗，谁也没看到这男孩儿什么时候把刀掏了出来，特别用力地刺向那男人。 吕莫沉很快就被送去输血包扎，他栽倒是惯性反应，反应过来之后甚至还能捂着伤口站起来，就算被刺了一刀，对他来说也根本不是什么重伤。 第147页 燕十三坐在审讯室里，对面是还没放假的乔楠，乔楠一脸费解：「你这是正当防卫，确实没事儿，都不用拘留，赔点钱就行了；叫你来也就是做个笔录。」 燕十三不动如山：「嗯。」 「不过......吕莫沉不是你哥吗？你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乔楠纯粹好奇。 燕十三眨了眨眼：「没有，我就是为了自保。」 不管乔楠的问话有没有陷阱，他都知道怎么回答能让自己万无一失地全身而退。 「......」 「那你怎么在身上带着一把刀？」乔楠又问。 燕十三吸了口气：「习惯了，以前是孤儿，带把刀在身上有安全感一点。」 乔楠抿了抿嘴，点头：「行，就这样吧，秦桉还在外面等你。」 燕十三眸间没什么温度，他站起来，说了声「辛苦了。」 走出审讯室的时候他看到两个熟面孔，吴未、郭尧，都是还没放假的，其实年前刑警们都真的很忙很忙，秦桉提前放假于心有愧，但为了和燕十三一同出国还是把以前攒下来的假都用掉了。 燕十三心中突然愧疚起来。 秦桉没进队里，就靠在车上站在外面等，他看燕十三走出来了，便转身朝驾驶座走，没给他眼神和任何话。 燕十三也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秦桉什么话都没说，他把车开去医院，停在了只能停十分钟的临时停车点。 「下车。」秦桉冷声开口。 燕十三看向他，秦桉目光却还是放在前方：「我要回队里加班，你忙你的。」 燕十三沉默着，也不动，等了快三分钟，秦桉有些不耐烦，他看向燕十三，自嘲道：「要是没人管，你可真是个犯罪天才，是我耽误你了。所以你哥才让你学国际金融法，刑事犯罪算个屁，能钻经济法的漏洞才牛逼呢，你们一家人还挺相似的。」 燕十三低着头挨训，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秦桉都会继续生气，而且他承认，他是找准了正当防卫的漏洞才去刺吕莫沉的，那时候他被掐得已经窒息到眼冒金星，无论一个犯罪专家来看都会判定如果燕十三再不反击的话就要被吕莫沉掐死了，所以他才找那个时间点去刺吕莫沉，而且有那么多目击者、还有监控，谁都找不到漏洞。 「滚下去。」秦桉依然冷冷地说，语气中怒气满满，他不是生气燕十三去刺吕莫沉，他气的是燕十三学的是法、却不用法律做正确的事，而是找各种漏洞为自己的犯罪行为买单！ 刺吕莫沉是小事，可秦桉说不准，以后燕十三遇到更无法原谅的是，会不会继续这样「聪明」地玩弄法律，就算他是为了正义，也不能故意犯罪。 燕十三眼睛有点红，他没能再和秦桉僵持，秦桉就给他解开了安全带、越过他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等着他下去，寒风灌进来，燕十三低了低头，下了车，又关上车门，关上车门的瞬间，秦桉就一脚油门将车开走，没有多停留一秒。 作者有话说： 88 第87章：可气坏了 秦桉回到队里之后连夜加班的同事们都有些意外，秦桉让常乐婷找几个案子给他，说完便进了办公室。 乔楠似乎很闲，秦桉到了办公室不出五分钟他就来敲门了，秦桉正在内网看他们管辖的案子信息，乔楠叩了叩门，靠在门框上：「不是放假了么？」 秦桉抬眼：「来减轻你们压力。」说完他又把目光转向电脑屏幕，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乔楠「啧」了一声：「我觉得你更像为了躲避才跑回来的。」 乔楠走进来，秦桉看起来根本不搭理他，手上动作却慢了许多，乔楠到他跟前坐下：「我和我媳妇儿吵架就是这样，宁愿来队里审杀人犯，也不愿意回家。」 秦桉脸色绷着：「我看你真的很闲。」 「咳，这不是大家都快放年假了么，我效率高，基本上都处理好了，只要别有突发事件就成。」 乔楠打量着秦桉：「其实啊，你对象还真挺聪明的，就算我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他，也找不到任何疑点，他对自己可真狠哪。」 乔楠看过医院走廊里的那个监控视频，那掐的，要是吕识是个女孩，估计已经受不了晕倒了，但吕识居然还能清醒地拔出刀来捅他哥。 「他小学辍学，十六岁的时候，只学了一两个月的高中科目，理科就能考到全年级前十，他不聪明没人聪明了。」 秦桉的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此时却更像在回忆。 「对嘛，不过太聪明了就难办，关三河口监狱里的那群经济罪犯和网络罪犯，哪个不是天才，这些天才根本看不上那些杀人犯，人家动动脑袋动动手指上亿的资金就来了，谁还整天打打杀杀？」 乔楠话里有话，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 三河口监狱关的不是普通罪犯，大部分都是经济犯罪、或者非法窃取网络信息的。什么操纵股市、制造网络病毒......全是高精尖的天才。 秦桉嘴角抿了抿：「他不会做这种事。」 乔楠笑了下：「我没说他会做啊，这个你得好好引导，他学的还是法吧？国际金融法？这么前端的法律，学得很有前瞻性啊。」 秦桉眸色沉沉的：「你能不能闭嘴了？」 乔楠挑了下眉：「哎，我作为已婚男士给你点建议嘛！情侣吵架还是得哄，我老婆经常莫名其妙地生气，我一般都是给买东西，不过你对象不像是买了包就会消气的人......」 第148页 没等乔楠说完，秦桉很快打断他：「现在是我在生气，不是他。」 「哦，也是......不过也别太过了，得张弛有度，你继续回来加班也挺好，我轻松了不少。」乔楠扯来扯去，其实来找秦桉不过两个目的，其一，让他看好吕识，可别一失足成千古恨；其二，分享自己的已婚经验。 乔楠扯了快半小时才离开，秦桉看着没什么动静的手机，本来已经渐渐平静的心情又有些烦躁。 他觉得他做得没错，他必须像个家长一样引导十三，让他再也不敢去做犯罪的事，在这件事上他不能温柔。 可是又犯贱地有些心疼，因为燕十三没错，他从小的成长经歷告诉他，只有暴力是最安全的，用暴力去制伏一个人，那人才会没有还击之力。 只是凌晨两点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个乔楠口中的「突发事件。」 郭尧一脸无法理解地冲进秦桉办公室，秦桉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那个.....秦总你要不要出来下？」郭尧语气有些微妙。 秦桉皱眉，边站起来边问：「到底怎么了？」 这事儿郭尧不知道怎么说，秦桉走出去，到了大厅，便看到还在值班的常乐婷对面坐着燕十三，燕十三朝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他一下又低下头。 秦桉不得不承认，此时自己的心情有些雀跃。 只是下一秒，常乐婷的声音响起：「秦副队，这位......吕识......他来自首。」 秦桉勐地瞪着燕十三，燕十三依然低着头不动声色。 「那个，您看，是您来审呢，还是吴未来？」常乐婷险些咬了舌头。 秦桉沉沉地盯了燕十三一会儿，扔下一句：「吴未去审。」 边上的吴未心中打鼓地站起来，秦桉已经回过头朝办公室走去，吴未走到燕十三跟前：「那个......吕识啊，你跟我过来。」 他从没对一个来自首的人这么客气。 秦桉站在审讯室外面双手抱臂盯着屏幕，里面吴未已经进入正题。 「所以你承认捅吕莫沉是故意的？」吴未问。 燕十三「嗯」了声：「我本来想捅死他。」 「嘶.....」吴未咧了咧嘴，下意识看向边上的摄像头，秦桉眉头紧锁，脸色很不好看。 「哦，其实吕莫沉现在这个不算重伤，是轻伤，不过你是故意伤害他人，这个......」吴未几乎想抱头吶喊：为什么要我来审！我的升职报告还攥在秦总手里呢！啊啊啊啊这是要逼死我啊！ 燕十三看他似乎有点难办，接过他的话说：「对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我知道。」 外面的秦桉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紧紧咬着牙推门进去，吴未都已经开始流冷汗了，秦桉拍了下他的肩膀：「我来吧。」 吴未迅速逃离煎熬境地，出门的瞬间重重松了一口气。 「你是想被判刑？」秦桉冷冷地看着他说。 燕十三不敢像刚刚直视吴未一样直视秦桉的眼睛，他低下头：「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秦桉沉默着，审讯室里的氛围几乎凝固了。 「好精彩啊......」不知什么时候站到监视器前的乔楠突然出生，把其余围观的警察吓了一跳。 乔楠满脸激动地盯着监视器：「不错不错，这能算个经典案例哈，明年来实习的小警察们全都给我考这一题，大义灭亲还是徇情徇私；小常，记下来。」 「乔队，如果是你你怎么定？」好学的郭尧好奇地问。 乔楠挠了挠下巴：「正常来说拘留吧，一到两星期。」 审讯室里的秦桉脸绷得很紧：「法条都会背了，那你觉得你应该怎么判？」 燕十三眨了眨眼：「拘留七天。」 秦桉笑了下，只是笑里带着愤怒和无力，表情有些狰狞：「好，就按你说的，拘留七天。郭尧！」 秦桉的声音有些失控，郭尧听到声音立刻进来：「秦总什么吩咐？」 秦桉努力压着自己突然上涌的愤怒：「让小常准备材料，把人带去拘留所！」 秦桉的状态很不对，郭尧战战兢兢把燕十三带了出去，外头的乔楠还在对着监视器指指点点：「看着看着，要砸东西了。」 果不其然，独自坐在审讯室里的秦桉突然站起来，拎起凳子勐地往地下砸。 「可气坏了可气坏了，这两天别惹他。」 乔楠感慨道，但吴未觉得他的模样不像是忠告他们这群警察，更像是在看热闹。 蓦然对这个昔日英武的队长不那么崇拜了，一个一米九的男人怎么这么能这么八卦？ 「那个......友情提醒，拘留也可以提前释放的哈。」 审讯室的喇叭突然响起来，乔楠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秦桉脸色难看至极，他怎么知道燕十三跟自己道歉的态度如此诚恳坚决，坚决到愿意去拘留所过年？！ 但凡燕十三刚刚求助他一下，他立刻把人放了，立刻承认自己乱发脾气不对，可是燕十三没有，骨气硬得很！ 作者有话说： 89 第88章：景色描写 不出两分钟秦桉就从审讯室出来了，怒气沖沖的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只有乔楠依然在友情提醒：「郭尧带着他去东1拘留所了啊，西12都满了，别走错了。」 第149页 秦桉沉着脸走出刑警队，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他上了车，迅速驶向朝东1拘留所开始。 郭尧车也开得战战兢兢，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开到四十码，不出五分钟，后面就有辆车在限速的边缘试探，很轻松就超过了他，接着一个非常不安全的甩尾横着停在了郭尧的车前面。 这辆车郭尧认得，他松了口气，立刻踩了剎车停了车，坐在后座的燕十三面色平静，郭尧回过头看他：「吕识......那个......秦队来接你了。」 转眼秦桉已经下了车，他拉开后座的门，见燕十三手上还上着铐子，横了一眼前面的郭尧，郭尧迅速把钥匙拿出来双手呈给秦桉。 秦桉在车外蹲下，握住燕十三的手腕，利落地给他解开了铐子，燕十三状态木木的，不反抗也不迎合，秦桉把手铐扔给郭尧，拉着燕十三的手腕把他从郭尧的车里拉出去。 「你回去吧。」秦桉拉着人站在街道上，情绪复杂难耐地对郭尧道，郭尧收到消息立刻一个六十码往回开。 「上车。」秦桉语气里的冷少了些，声线柔和下来，他牵着燕十三走到副驾边上，拉开车门让他坐进去，紧接着秦桉也上了车，只是迟迟没有发动。 车里开着暖气，在冰冷的冬夜里显得十分温馨，可车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说话，气氛一点不如那暖气的柔软，而是僵硬的、生涩的。 秦桉双手握着方向盘，他嘴角动了动，率先开口：「我知道你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晚上我的态度很恶劣，对不起。」 燕十三没有说话，路上时不时有一两个路人经过，哈出的白气溶解在冷空气中，燕十三一动不动地看着寥寥几个路人，那冷空气似乎隔着车灼痛了他的眼睛，在他的眸上形成一道雾气，不像路人哈出的白气，那道雾气迟迟不散开。 燕十三因为喉间无声的哽咽导致唿吸有些困难，他张开嘴重重唿吸了一下，像是嘆气，带着失落和无力的嘆气。 秦桉喉咙也堵着，他转过脸，看到眼泪顺着燕十三的眼眶落到他脸上，很大的两颗，像饱满的珍珠。 「我错了，十三。」秦桉看不得燕十三这样哭，他伸出手去抓他的手腕，把人拉过搂在怀里，燕十三不反抗，秦桉心疼得要命，他捋着燕十三的背，将人抱紧：「我不应该那样跟你解决这件事，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怪我是对的。」 燕十三稍稍动了下，为了唿吸侧了侧头，秦桉用手指给他揩脸上的眼泪，燕十三眼睛垂了垂，睫毛轻轻触到秦桉的手指，秦桉顿了下，突然低下头来，扣住燕十三的下巴看他，燕十三一双漂亮的眼睛被水洗了，更显晶莹剔透，他眼泪汪汪地承受着秦桉的注视，秦桉下意识吻了上去。 秦桉抬起燕十三的下巴，轻轻贴住他的嘴唇，起初只是嘴唇贴着嘴唇，燕十三的嘴唇柔软细腻，像棉花糖，秦桉不自觉张开嘴舔舐，他搂着燕十三的背，将人整个搂进自己怀里，密不可分地吻着他。 燕十三一开始是顺从的，直到秦桉的吻让他觉得危险、觉得唿吸不畅，他才伸出手推了一下秦桉。 秦桉放开燕十三，看他被自己吻得发红甚至有些肿的嘴唇，心中热了一些，秦桉继续盯着燕十三道歉：「可以原谅我吗？虽然我二十六了......快二十七了，不过只和你谈过恋爱，不是特别熟练，但我会好好学的，原谅我吧，十三。」 燕十三抬了抬眼，睫毛上沾着水珠，他望着秦桉，眼里又灌上热液，秦桉急得又去亲他，燕十三伸手挡了一下，声音细碎沙哑：「我知道我做得不对。」 说着燕十三吸了吸鼻子，眼泪不自觉涌出来：「可是我忍不住。」 他垂下眼，秦桉连忙又将人抱紧，安抚他：「没事了，是吕莫沉罪有应得，他活该的。」 燕十三用力眨了眨眼，把眼睛里的眼泪挤出去：「我以后不带刀在身上了。」 秦桉怔了怔，他看向燕十三，燕十三脸上十分委屈，却又带着些坚定：「我不会再犯罪了，因为我还有你，我还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秦桉愣着神，燕十三扁了扁嘴，却还是忍不住控诉：「可是你晚上对我好兇，我...唔...」 燕十三话未说完，秦桉却上前一把搂住他，扣着他的后脑，迫使他抬起头接吻，秦桉这次的吻比刚刚激烈了许多许多，似乎要把自己奔腾的情绪全都传给燕十三。 天边渐渐有一丝亮光，秦桉和燕十三已经到了家，两人洗了澡躺上了床，秦桉根本不困，他反覆保证着以后再也不凶了，燕十三躺在秦桉怀里听着秦桉的保证，也不是很困，他抬起头：「吕莫沉已经包扎好了，他好像根本没事一样。」 「本来就伤得不重，不过可以给吕莫沉申请一个对殷惑的人身距离限制。」 秦桉给燕十三分析：「等殷惑醒了之后，只要让他说出是吕莫沉导致他不堪折辱才自杀的，我可以帮他下这个限制令。」 燕十三点了点头，他往秦桉怀里钻了钻：「我们今年不出国了好吗？我怕殷惑再有事。」 秦桉摸摸燕十三的头：「好，不过你得补偿我，我白休了这么多假。」 「怎么补偿？」燕十三抬起头亲了下秦桉的下巴，秦桉低下头，目光深沉，透着深意。 阳台上有一株刚刚抽了嫩芽的植物，天地间第一道亮光混着清晨突然下起来的冬雨打在花盆之中，从淅淅沥沥到滂沱狂骤，一注一注的雨水落入花盆之中，花盆中的泥土渐渐松软，被那雨水泡得没了顶，刚抽芽的植物在风雨中摇曳求救，可风雨声早就盖过一切，那冰冷的雨注几乎将泥土搅烂，嫩芽的根露了出来，脆弱青涩，只得任由无情的大雨对它进行翻来覆去的侵蚀。 第150页 作者有话说： 90 第89章：不懂爱 殷惑在三天后才醒来，他躺在一个豪华vip病房里，目光很木地盯着前方墙上那一幅巨大的油画，此刻胃里一阵一阵往上泛着噁心；他想到濒死时的满足感，割开手腕的皮肉，看着血缓缓流出来，他觉得有点冷，但同时又有一种释放的快乐。 病房门被推开了，他被二十四小时监控着，殷惑看到穿白大褂的人走到床边，一边检查他的身体一边跟身边的人说些什么，殷惑眨了眨眼，突然产生了疑惑。 自己为什么要自杀？ 他记得自己失眠了一整夜、记得自己吃了安眠药、记得自己用新买的美工刀划破了手腕，美工刀他整整藏了一个星期。 他在躲着谁呢？为什么要藏美工刀？ 「吕先生，殷先生醒了......」隐隐约约的，殷惑听到外面有人在压低声音打电话。 殷惑乖乖配合着做完很多检查，可还是木愣愣的，手腕有点疼、胃里很难受，护士让他喝下去一管很苦的药，殷惑皱着眉接过护士递来的水时有个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推开房门的声音响起，吕莫沉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他目光冰冷却又克制着什么，殷惑转头便看到表哥，他愣了愣，低下头，带着对表哥原始的崇拜和忌惮，小声喊了句：「哥。」 吕莫沉的目光突然没那么强烈了，他盯着殷惑，殷惑喝了一口水，把杯子还给护士，然后抬起头，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目光干净明亮：「哥，殷一寒假跟学校出国冬令营了，钱我凑齐了，你给我的我没用。」 吕莫沉紧紧抿着唇不说话，可是眸中却阴森森的，令人恐惧。吕莫沉看向边上表情也变化了的医生，低声问：「怎么回事？」 「我过了年就回西陵了哥，厂里开工早，真的不能在东辰呆一个月。」殷惑又说，他那高大的表哥倏然看向自己，眯起眼睛，似乎想透过自己看到些什么破绽似的，殷惑下意识低下头，耳朵红了点：「我......殷一冬令营我问同事借了钱，所以早点回去帮他们代班的......」 吕莫沉的目光很刺人，他站着一动不动，脸色却黑成了锅底。 边上的医生很快反应过来，他走到殷惑边上：「殷先生，你知道你今年多大吗？」 殷惑眨了眨眼，又皱起眉，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十八。」 「我为什么会......」殷惑话中带着费解，看向自己被包扎得很紧实的手腕，他抬起头看吕莫沉：「哥，我怎么会在医院？」 「你受伤了。」吕莫沉也很快冷静下来，他嘴角勾着一个非常友善的弧度，走到殷惑床边，握住他那只受伤的手：「好好养伤，哥哥照顾你。」 殷惑还想问自己为什么受伤时吕莫沉突然弯下腰，嘴唇映在了殷惑额头上，殷惑一愣，脸颊慢慢变红了。 吕莫沉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动作温柔自然，殷惑呆呆的，等吕莫沉和医生出去了之后意识才渐渐回笼，表哥居然......亲了自己。 傍晚的时候又有人来看自己，殷惑盯着门口，推门进来的是个男生，他总觉得这个男生有点眼熟，顿了顿突然惊喜地喊：「十三！」 燕十三表情复杂地看向殷惑，殷惑不自觉笑起来：「十三！真的是你！你怎么突然长高了？而且瘦了。」 婴儿肥没有了、身板高高瘦瘦的，像个大人了。 只是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没有变，还是那么好看。 「十三，你怎么会在东辰？你......你不是在天一上学吗？」殷惑坐起来，看离自己越来越近却一直不说话的燕十三，很疑惑，自己醒来后的一切都让殷惑觉得怪怪的。 「殷惑......」燕十三在殷惑的床边坐下，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殷惑眼中却兴奋着：「这个病房好好啊，是我哥开的，你知道我哥吗？我跟你说过的，东辰的哥哥，他大学在美国读的，拿到了全额奖学金，而且已经开始创业了，过年他给了我和殷一一人三万块的红包。」 殷惑崇拜地吹嘘着自己表哥：「等殷一念书念出来了我也去考成人本科，和我哥一样厉害。」 燕十三眼底发着红，他握住殷惑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燕十三的手在发抖，殷惑感觉出来了：「怎么了十三？你......哭了？」 殷惑很不知所措，他立刻从床头拿了纸给燕十三擦眼泪：「是因为英语还是考不好吗？没关系的，你那么聪明，而且你的好朋友，那个天一高中的第一名，不是还会教你吗？你别难过。」 燕十三低下头擦了下眼睛，接着他看向殷惑，沖他笑：「殷惑，你知道你的伤是怎么弄的吗？」 殷惑摇摇头，他问了医生和护士，每一个人都说是他不小心受的伤，却都不愿意和他细说。 「是吕莫沉弄的。」燕十三眼底阴阴的，这目光突然让殷惑想起了白天吕莫沉看自己的目光。 「他逼你割腕、逼你吞安眠药，你现在是不是想不起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因为他逼得你失忆了，我今年二十四了，殷惑。」 燕十三眼神坚定而认真地看着殷惑，殷惑整个人陷入迷茫，觉得在听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你记忆里上一次见到我我还没你高吧？为什么突然长这么高？为什么我声音变了？又为什么长相也变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第151页 「奇怪的......」殷惑小声嘟哝，可是奇怪也无法与他失忆划上等号。 「我找到我的家人了，我和吕莫沉是亲兄弟，我现在姓吕，我在东大读研究生；吕莫沉也早就不是大学生了，他现在是天贸的老闆，他伤害了你，殷惑。」 燕十三说得眼睛泛红，眼白上也布着因为情绪激动而迸出的血丝，殷惑只是看着他，根本没听懂燕十三在说什么。 「殷惑，不要相信吕莫沉，他是坏人，他做什么都不要相信他，知道吗？」燕十三握紧殷惑的手，声音发抖。 十三不是坏人，殷惑知道的，可他为什么要说表哥是坏人？他松开燕十三的手：「十三，你可能......不了解表哥，他......他虽然看起来有点严肃，但对我和殷一很好很好的，真的。」 吕莫沉透过监控看着病房内的一举一动，情绪激烈的吕识、茫然不知所措的殷惑，他也有片刻的迷茫，不禁回忆起数年之前，却发现早就忘了当年的事，真的......很好很好吗？ 可为什么后来又觉得他不好？他还是给殷惑钱、让殷惑做想做的事、和他在一起，怎么就慢慢觉得自己不好，开始憎恨自己、甚至不惜自杀来逃离自己呢？ 所以殷惑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呢？ 作者有话说： 91 第90章：反正不买玫瑰花 殷惑的态度坚决，对吕莫沉的信任甚至超越了对燕十三的，燕十三没能再动摇他，只好陪着他，用一切能展示的、能找到的证据告诉他，他已经不是十八岁了。 夜里吕莫沉来了，燕十三不愿意和他呆在一个空间，却又不放心殷惑，和吕莫沉安静地在病房里对峙。 「殷惑，你确实失忆了，十三......也就是吕识说得没错，他是我弟弟，也是你的表弟。」吕莫沉坐在桌边，游刃有余地说，他看了眼边上脸上戾气很重的燕十三，将自己的衬衫下摆撩起来，露出腹部的那一小块被包扎好的地方：「这儿就是他捅的。」 殷惑不可思议地看向燕十三，燕十三眼神沉着，阴阴地盯着吕莫沉，语气中带着警告：「你还在再被捅一次吗？」 「十三......」殷惑的声音有些发抖，似乎对这样的他感到害怕和担心。 燕十三不甘心地咬了咬牙，他松开握紧的拳，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看向表情自得悠然的吕莫沉：「如果你想再杀他一次，尽管用以前的方式对待他。」 吕莫沉眼中刚刚对燕十三的挑衅倏然不见，转而变得冰冷，似乎在警告燕十三不要再提起这件事，燕十三看了眼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殷惑，转头走出病房。 燕十三一直陪殷惑到快十一点，他给秦桉发了消息，秦桉却没有回覆，大约是还在加班。 刚到住院部一楼，燕十三的余光突然看到边上有个高挑的人抱着一束花，上了隔壁那台电梯。 燕十三愣了愣，他转过身，站到那台渐渐关上的电梯的视觉盲区往里面看，便看到了熟悉的衣物，那件外套正是秦桉今天穿出去的一件，下摆是黑蓝的牛仔布拼接，秦桉还打趣说这衣服太年轻了，他穿显得有些轻佻。 燕十三的目光转到电梯外屏上跳动的楼层，一直到九楼，那台电梯才停下，这时候没多少人来探望病人，所以电梯到了九楼便一直没动，站在一楼电梯前的燕十三也一直没动。 燕十三只是疑惑，秦桉没跟自己说他要来探望病人、而且只身一人，抱着一大束花，百合、玫瑰、满天星，特别漂亮热烈的一束花。 燕十三面前的那台电梯一直没动，他又按了上行键，电梯门打开，燕十三进去，按了九楼。 九楼走廊里也静悄悄的，大部分病人其实都已经睡了，燕十三不知道秦桉去了哪一间病房，只是根据感觉，一步一步朝里走，只有几间病房还开着灯，燕十三下意识走到走廊最尽头的那间门口，透过门上的窗户看到摆在桌边的花束。 这也是间vip病房，里面的摆设和殷惑的那间差不多。 燕十三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做，就好像在捉姦一样，可是他忍不住，他走到窗边，透过玻璃借着角度往病房里看，只看到秦桉站着的背影，病床上躺着一个人，看不清是谁，但应该是个男的。 燕十三不知为何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往后退了一步，此时「叮咚～」，秦桉回了他消息。 信息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显得刺耳，燕十三一怔，下意识要跑，可又有些犹豫，因为自己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就在这犹豫的瞬间，眼前病房的门开了。 秦桉站在门口，看到门口表情窘迫的燕十三，他皱了下眉、垂了下眼，也就是这个垂眼，让燕十三心中「咯噔」一下，秦桉......似乎在掩盖什么？ 「我......我来看殷惑的，正好看到你上来，因为你刚刚没有回信息，所以就过来看看......」燕十三率先诚实地把一切都解释了，只是语气还有些慌张，毕竟他觉得自己挺做贼心虚。 秦桉点了点头，也向他解释：「我来看同事，刚刚在开车一直没看信息，那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秦桉表现得很正常，正常得好像他告诉过燕十三「他要来看同事」这件事。 燕十三知道警察的事不能多问，他懂事地点了点头：「那我在楼下等你吧。」 秦桉眼眸深邃地看着燕十三转过身顺着走廊朝电梯走，却没有出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让他等等自己一起。 第152页 秦桉站在病房门口目送燕十三，燕十三走过一大半的走廊，在即将走到电梯口时突然停住，他转过身，快步折回来，面色凝重又专注，他很快走到秦桉跟前，抬起头问他：「你出轨了吗？」 秦桉迟疑了一秒钟，表情终于不如刚刚那样装得平静，他示弱地喊了一声：「十三......」 燕十三眼里却有些委屈，他咬了咬下唇：「你出轨了，是吗？你还买玫瑰花了，为什么要在这么晚探望同事？你的其他同事为什么不来？」 燕十三抬着眼质问秦桉，秦桉有些无奈，但这次他很快摇头：「没有，只是......」 「秦桉，外面是你对象吗？一起进来吧。」病房里，传出一个清亮的男声，听着很是热情活跃。 秦桉似乎轻嘆了口气，他拉住燕十三的手腕：「走，去看看他。」 燕十三的脸色还很防备，却抵不过自己还是想进去看看的欲望，被秦桉拉进了病房。 「卢行然？」燕十三眨了眨眼，看躺在床上瘦了许多的卢行然正沖他笑，有些懵。 「嗯，上次他替代高鑫被送去了程民康那里，回来之后一直住在这里，今天我得了空，买了花来看他。」 秦桉给燕十三解释：「其他同事都来过了，我前两天事多，就一直没顾上。」 「这样啊......」燕十三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好像无理取闹了。 「十三你好啊，我这么叫你可以吗？」卢行然以前一直叫燕十三叫吕识，最近才知道他以前的名字。 「嗯，可以的。」燕十三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变得无比乖巧，他边往外走边道：「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在楼下等，卢行然你好好养病，祝你早日康復。」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秦桉无奈又好笑地把人拉回来：「没关系，就和他聊聊而已，我待会儿也走了，你陪着我。」 燕十三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看秦桉，又看了看好客的卢行然，便只好点点头。 秦桉和卢行然在说着什么案子，燕十三坐在一边听他们说，目光不自觉落到那束花身上，大约是花店的人帮秦桉配的，燕十三这样想，因为饶是他这么不懂浪漫的人，也知道玫瑰是送给爱人的。 「那我们走了，你好好养病。」秦桉站起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对卢行然说，卢行然点头：「成，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燕十三被秦桉拉着，积极地说。 下了楼，走出住院大楼，两人在寒风中相顾无言了一会儿，等上了秦桉的车，燕十三才主动道歉：「对不起哦......是我误会你了......」 秦桉开着车：「我挺高兴的。」 燕十三不解地看向他：「高兴？」 「嗯，吃醋的小模样很可爱。」秦桉语言上调戏着燕十三，燕十三低了低头，把下巴埋进自己的高领毛衣中，声音闷闷的：「我才不想吃醋。」要不是控制不住谁愿意让自己那么难过地吃醋。 「嗯，以后我尽量不让你误会。」秦桉也表态，表达自己坚定的立场。 车又开下去几公里，秦桉本以为燕十三对这件事已经完全过去了，在他安静了十几分钟后，突然又开口，用一种很明显的打探语气问：「花是你自己去买的吗？在哪里买的？我也想给殷惑送花。」 秦桉看了燕十三一眼，果然表情不自然得很，长翘的睫毛颤啊颤，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我让小常下午去买的，你要买吗？不然我给你问问是哪家店？」 秦桉故意说。 燕十三着实松了口气，他点点头，顿了顿又摇摇头：「我想起来医院门口就有花店，我明天就去给殷惑买，买百合花、或者郁金香、或者......」 燕十三的花卉知识其实不太丰富，只是他依然磕磕绊绊地说：「唔......还有薰衣草和风信子......」 反正就是不会买玫瑰花，笨蛋才会给不喜欢的人送玫瑰花。 作者有话说： 92 第91章：都是要扔掉的花 过年前两三天，在吕之清的不停追问下，燕十三才把「吕思岚」在戒毒所这件事告诉了他，吕之清知道后连连嘆了好几口气，却没有让燕十三把吕思岚接回来，只说自己会找人把吕思岚的这个戒毒记录消掉。 吕思岚戒毒三个月，中间家属可以探望三次，燕十三跟吕之清说了这件事，可吕之清却没有任何表示，只交代过年的前两天燕十三要在家里呆着，因为他有一些学生要来摆放、也交代燕十三不要把吕思岚和殷惑的事说漏嘴。 小年夜的早上，燕十三去了一趟戒毒所。高档戒毒所的会客室很是精緻，像个高档酒店的会议室。 燕十三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厚重的木门被打开，刚刚领自己进来的某位戒毒老师先走进来，跟在他后面的，是瘦了很大一圈的吕思岚。 燕十三盯着吕思岚，吕思岚抬头看了眼燕十三，目光似乎很疲惫，只是撇了撇嘴，没说话。 老师将吕思岚带进来后就离开了，吕思岚坐在燕十三对面，双手摆在腿上，低着头，没什么生气的模样。 「老师跟我说你戒毒的进度很快，不用像别人那样满三个月。」燕十三率先开口，吕思岚点点头，声音微微沙哑：「知道了。」 「过年这两天爸比较忙，所以没......」 「别说了。」吕思岚抬起头，烦躁地看向燕十三：「你觉得我会没你了解他们？我长这么大早就习惯了，别给他们找藉口。」 第153页 吕思岚口中的「他们」是指吕之清和吕莫沉，燕十三抿住嘴不说话了，和吕思岚对视着，吕思岚笑了下，带着讽刺：「你以前被弄丢了也好，没在这个家里呆二十几年变成吕之清和吕莫沉那种傻.逼，还知道来看我。」 燕十三眨了眨眼，问：「在这里辛苦吗？」 吕思岚摇头：「待遇都很好，比家里要人性化。」 燕十三点头：「那就好，出去之后就不要再跟着坏人玩了，好好读书，想做别的也没关系，人生是你自己的，不要因为别人就毁掉自己。」 吕思岚似乎透过燕十三在看什么，目光挺怀念的：「以前她也爱这样说教。」 燕十三没说话，吕思岚笑出声：「就是你妈，什么事都能上升到说教的高度。」 吕思岚顿了顿，脸上又带了些戾气：「她要是知道你是我们三个里最像人的那个，得开心死。」 燕十三咬了咬牙，他轻轻调整了下自己的唿吸：「我就是来看看你，听刚刚那位老师说你们也有新年活动是吗？那我就先走了，你戒毒结束之后我来接你。」 吕思岚盯着燕十三不说话，她看着他站起来，燕十三走到吕思岚跟前，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却又没能说出来，只重复着说了句：「你照顾好自己。」 吕思岚还是那样执拗地抬着头，紧紧抿着唇，看着叛逆又轻蔑：「知道了。」 「嗯，新年快乐。」燕十三转身朝外面走去，吕思岚颓然地坐着，眼睛里有细小的光闪动，她看着燕十三离开的方向，嘴唇颤了颤，最后还是狠狠别过了头。 这天下午燕十三又去看了殷惑，殷惑恢復得很好，吕莫沉的钱和医院的vip服务让他甚至比之前要胖了一些，殷惑看到燕十三来了之后依然很激动，吕莫沉似乎请了专业的心理导师，来告诉殷惑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让殷惑更易于接受，当然，自动略过了殷惑渐渐抑郁、绝望的那段时间。 「十三，你真的是我表弟！」殷惑兴奋而新奇，他一直打量着燕十三，两人聊了一会儿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表哥说......说你有个......男朋友？」殷惑的表情带了些羞涩、还有些难以启齿：「是......你跟我说的那个天一高中的......」 燕十三眼中刺痛，他点了点头：「嗯，是的。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吕莫沉无所不用其极地希望殷惑远离自己，就像自己希望殷惑别再和吕莫沉有关系那样，殷惑躲避着燕十三的注视：「没......没说什么......」 燕十三轻笑了一声：「他是不是说我是个变态，让你少跟我接触？」 殷惑低了低头：「我不会这么觉得的......」 「我不是。」燕十三矢口否认：「他才是，殷惑，吕莫沉才是个变态，他......」 燕十三想把所有吕莫沉的垃圾事都说出来，但殷惑的表情既为难又茫然，燕十三没再能继续说下去，他压下心中对吕莫沉的恨，问道：「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殷惑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指：「表哥说让我去做他的助理，因为我没有别的技能，他会一点一点教我。」 「我们学校招旁听生的，殷惑，不然你跟我去上课吧？」燕十三听着吕莫沉对殷惑的计划，简直想一拳头招唿到吕莫沉脸上。 「不用了。」吕莫沉从外面走进来，他对着燕十三的表情十分冷漠：「我已经给殷惑安排好了正式生的待遇，没必要旁听，弟弟，你过好自己的年就可以。」 吕莫沉走到殷惑跟前，立马换了副嘴脸，虽然脸上没有笑，但大抵是温柔和善的：「我们晚上出院，出去过年。」 殷惑下意识看向燕十三，燕十三冷冷盯着吕莫沉：「你要把他带到哪里？他自杀的地方吗？」 吕莫沉的表情终于漏出一丝马甲，似乎在吃痛燕十三戳了他的弱点，但他很快收拾好表情：「新房子，特地给殷惑买的。」 殷惑惊讶地看向吕莫沉：「给我买的？」 吕莫沉点点头：「我几年前拍的楼盘，小区名字是你取的。」 殷惑的嘴巴越张越大，燕十三心中的愤怒也愈发涨大，就在他快要爆发甚至想去暴打吕莫沉一顿的时候，吕莫沉突然看向他，笑了下：「这医院里是不是还住了一警察呢？」 燕十三一愣，下意识觉得吕莫沉说的是卢行然。 「自己后院着火都不知道啊，弟弟。」吕莫沉眼中沉着神秘和幸灾乐祸，燕十三心中「咯噔」一下，又响起前几天秦桉来看卢行然时有几次那么对他躲避的动作，但他还是狠狠咬牙，骂吕莫沉：「放屁。」 吕莫沉得意一笑：「我是不是放屁你自己回去问问不就行了？」 吕莫沉前两天和市局的某个领导吃饭，席间那领导什么都往外说，连卢行然和秦桉执行任务，对秦桉有点意思都说出来了；尽管人家领导没指名道姓，但以吕莫沉的智商，不出三秒就猜到了卢行然喜欢的是谁。 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婿还挺抢手。 燕十三和吕莫沉又对峙了两个来回，一直到殷惑要休息燕十三才离开。 天色还未变暗，医院门口的花店却因为大年夜要早点回去过年准备关门了，门口一地残花败叶，花店女老闆正把外面放着的一些已经枯萎的花往垃圾桶里塞，或许是燕十三站在边上看了好久，那女老闆看看自己手里的垃圾袋，又抬头看看燕十三，问他：「你要这些花吗？不要我就扔了。」 第154页 燕十三愣了下，他下意识点点头，然后朝花店走过去，女老闆放下手里的大垃圾袋，又把边上几袋准备扔的也拎出来：「你自己挑吧，新鲜的我这儿也没了，花不隔年卖，你挑了的都拿走，不要钱。」 说着女老闆干练地回头去店里又开始收拾着其他东西。 燕十三弯下腰，在冰冷却还隐隐有着阳光的室外从好几个垃圾袋里挑花，他找准红色的花，再把不是玫瑰花的那些红花放到一边；把掉了叶子的、根茎断掉的、还没长开的、根茎上的刺还未去完的玫瑰花全都挑了出来，抓了满满一大把。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变暗，那女老闆已经收拾好店面，到了燕十三跟前一看：「嚯！这么多玫瑰呢？！我扔的时候都没发现......」 燕十三抬起头沖她笑了下，他还在最后一个垃圾袋里找，主动说：「您是不是要关门啦？我帮您扔垃圾吧。」 女老闆点点头：「行，就扔街对面那个垃圾箱里好了，谢谢你啊，花是要送女孩子的吧？」 燕十三只是笑了下，没说话，路上行人多了起来，天黑之后天边陆陆续续传来爆竹的声音，燕十三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秦桉今天替一个家里人生病的同事值班，估计现在才下班，给他打了电话。 燕十三抱着一大束枯萎的、破烂的、被折断的玫瑰花沿着街道走，朝他和秦桉约定的地方走去。 这一大束玫瑰着实很显眼，或许有上百枝，路人们纷纷侧目，燕十三捧着花很快就走到了两人约定的地点，秦桉说来接他，带他去已经定好的吃年夜饭的地方。 燕十三在路口等了十分钟秦桉就到了，他捧着花上了车，秦桉的目光在花上停留了会儿，然后说：「很好看。」 燕十三看了眼秦桉：「花店老闆送我的，我自己挑的玫瑰。」 「那待会儿去买个花瓶吗？装起来。」 秦桉打开车里的音响，放了首英文歌，车在小年夜的道路上缓缓开着，秦桉等着燕十三主动和自己说今天去见吕思岚和殷惑的见闻，可燕十三一直不说话，摆弄着自己怀里的花儿。 一直等秦桉把车开到了吃饭的地方。 「花要带下去吗？」秦桉停了车，感觉到了燕十三情绪的不对劲，他侧过头看燕十三的脸，一边打量一边问他。 「不要了......」燕十三鼓了鼓嘴：「都是要扔掉的花。」 「十三？」秦桉的视线温柔而专注地网住燕十三，他声音很轻，低低的：「怎么不开心了？」 作者有话说： 93 第92章：父子情深 燕十三盯着自己那捧花看了会儿，又嘆了口气：「我本来是想去买花送给你的，那时候花店没有花了，店主说我可以从要扔掉的花里去挑......」 「我很喜欢。」秦桉看向说着说着又沉默的燕十三，主动说，那束花的颜色早就不够鲜艷了，有些花瓣已经枯萎，红色变成黑色，却莫名有一种颓废的美。 燕十三抬起头，目光直直的：「你喜欢吗？」 秦桉沖他点头：「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告诉我。」 燕十三垂了垂眼，嘴角动了动：「我很喜欢你，秦桉，我......我很爱你。」 说着说着，燕十三眼睛有些红，秦桉察觉到不对劲，甚至在燕十三的这个「爱你」里听到了难过，燕十三的不开心和低沉，似乎是因为自己...... 燕十三的目光依然放在那束花上：「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没关......」 还没等燕十三说完，秦桉倏然打断他：「你在说什么？」 秦桉目光用力地盯着燕十三，盯着他控制不住耷拉的嘴角、盯着他无力到抬不起来的眼皮，一把握住燕十三的手腕：「你听谁说了什么？」 燕十三唿吸了两下，秦桉攥着他的手有些疼，他想把手抽出来，可秦桉握得很紧很紧，他抽不出来。 秦桉的语气中带着愠怒：「是有人跟你说了卢行然的事？」 秦桉很聪明，瞬间猜到了燕十三难过的原因。 燕十三顿了顿，整张脸都没了血色，也不敢抬头看秦桉，怕秦桉下一秒就跟他摊牌、然后分手。 「跟你说了什么？说我变心？说我和卢行然有一腿？」秦桉的目光渐渐变冷：「燕十三，你觉得可能吗？」 燕十三眨了眨眼，他想说不可能，可很容易胡思乱想，说不出来。 秦桉腮帮子紧了紧，他甚至骂了句脏话，然后似乎警告燕十三道：「等着。」 接着秦桉下了车，他走到副驾边上，然后打开副驾的车门，命令燕十三道：「下来！」 燕十三迟疑着没有动弹，秦桉一把夺过他怀里那束破烂玫瑰花，另一只手把燕十三拉了下去。 燕十三被秦桉拉到这家简约的餐厅里，餐厅老闆似乎与秦桉认识，亲自领着他们上了二楼，到了一个紧闭着门的包厢门口，老闆似乎激动地还准备说些什么，秦桉却冷着脸打断：「什么都不用说，你下去吧，这里我来。」 这老闆愣了愣，心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但还是没多说什么，转身下楼。 秦桉横了一眼在边上不知所措却依然情绪不太高的燕十三，对他道：「你看着。」 说完秦桉打开面前包厢的门，燕十三呆了两秒，然后木木地看向秦桉。 第155页 「来。」秦桉拉着燕十三进去后关上包厢的门，问他：「你觉得我是为谁准备这些的？」 这是个很大的包厢，从顶部到墙上，几乎都装饰满了花束和气球，各色的玫瑰花，粉色最多、然后是红色，全都娇艷欲滴鲜艷夺目，比燕十三捡来的要漂亮数十倍。 秦桉面色僵硬：「市里的能买的花我都买来了，就这么多。」 燕十三眼圈渐渐红了，他张了张嘴，喉咙卡了下，秦桉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不用说，我来说，卢行然和我没关系，他喜欢我，这样的事我有必要告诉你让你糟心吗？如果我要变心这九年里哪一天不可以变，燕十三，你这么不信任我？」 秦桉盯着燕十三，目光有些受伤，燕十三摇头：「我......我总是想很多，我控制不住......」 燕十三现在根本是手足无措的，他无措于自己对秦桉没由来的怀疑、无措于这一整个包厢的花束、无措于秦桉对他的愠怒。 「秦桉，对不起，我......」 燕十三说着说着哑了嗓子，泪腺控制不住地制造着眼泪，燕十三像极了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他低着头，肩膀有些颤抖。 秦桉一把按住燕十三的肩膀：「你不用说对不起，现在给我听好。」 燕十三吸了吸气，抬起头，眼睛水淋淋的，睫毛也被染湿，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以后不要再一个人乱想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我不会不爱你了，只会更爱你。」 秦桉深情专注地盯着燕十三的眼睛，燕十三的唿吸变得冗长、变得小心翼翼，他觉得听到了全世界最温柔最动人的表白，他盯着秦桉那双眸色清浅的眼睛，自己仿佛快要溺死在这片深情里。 燕十三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变慢了，因为秦桉的话变得酥麻了。 「现在。」秦桉垂下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他朝燕十三走进一步，打开盒子，秦桉离燕十三紧紧二十公分的距离，此刻两人靠在一起就像在说悄悄话。 「要戴吗？」秦桉声音低低的，仿佛这不是一件什么太大的事，像高中时秦桉点个外卖，问燕十三要吃什么一样。 黑色盒子中躺着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主环亮灰色，戒指两边断断续续镶嵌了几颗小钻石。 燕十三整个人都呆了，秦桉也不急，举着盒子等他反应，时不时看看燕十三的表情，一直到半分钟之后，燕十三终于抬起头看向秦桉，两人靠得极近，燕十三甚至已经屏住唿吸了。 「秦桉......」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戴吗？」秦桉又问了一遍，显得执拗、像在威胁，但也多了些期待和迫切。 燕十三抿住嘴，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他喉咙哽着说不出话，可此刻有股汹涌勐烈的情感从他的大脑、他的心脏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秦桉也点点头，捏出那枚小一点的，握住燕十三的手，给他套进左手的中指，然后又抬起自己的手，示意燕十三，燕十三的动作带着点僵硬，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把剩下的一枚戒指戴到秦桉修长的手指上。 然后燕十三就看着，看着两人交叉的手、看着那两枚漂亮简单的戒指，再抬头看看耐心等他的秦桉，突然破涕为笑，燕十三一把将秦桉抱住。 秦桉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他勾了勾嘴角，将扑进怀里的人紧紧搂住。 这个求婚秦桉计划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脑内模拟过很多遍，怎么把人带来、进来后先说什么再说什么，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小笨蛋莫名其妙地伤心吃醋，秦桉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还骂了脏话，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也不知道那么一大束玫瑰花燕十三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捡的，估计是酸熘熘地在大冷天捡了半天，秦桉想想又开始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 「今天本来很浪漫的。」回去的路上，秦桉怨念难消地强调，燕十三还在看手上的戒指，语气带着撒娇和卖乖：「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乱吃醋了。」 「戒指刷空了我的工资卡。」秦桉又说，燕十三在副驾驶抽气：「这么......贵吗？」 「不贵，我赚得不多罢了，以后你跟着我生活不会太优越的，你得做好准备。」 秦桉故意道，那对戒指花了三十多万，确实不太贵，秦桉早就看中了，只是一直囊中羞涩买不起，幸好今年年终奖拿得多，才一口气买了下来。 「我也会赚钱的，生活开销我们一起负担，我才不要你养我。」说实话，如果秦桉同意的话，燕十三更想努力赚钱养秦桉，让秦桉以后工作不要那么危险。 「那你跟我住出租房吗？」秦桉笑着问。 「可以，但......我有房子，我妈妈留给我一套的，现在没人住。」燕十三侧目去看秦桉，他希望秦桉可以和自己一起住到那间妈妈留给他的房子里去，这样秦桉的租房压力也可以减少一些。 秦桉挑了下眉：「这么说燕哥是要包养我了？」 燕十三羞涩地笑了下：「也可以这么说。」 秦桉沉默片刻：「其实我还瞒着你一件事。」 「什......么？」燕十三心中「咯噔」一下，虽然知道秦桉不会变心什么的，但依然难免紧张。 「我们大年初三要去北美。」秦桉道，燕十三大年初一和大年初二被吕之清强迫留在家里招待客人，所以秦桉订了大年初三的机票。 第156页 这是经过燕十三同意的，他答应了结束家里的事后就跟秦桉出去旅行。 「去......北美？」燕十三重复了一下这个微妙的地点。 因为秦童迁就在北美。 「嗯，去领证，顺便看看秦童迁。」秦桉说得光明正大，似乎他从来没有和父亲断过联繫一样。 「你们和好了？！」燕十三语气激动，如果不是有安全带的束缚几乎要从位子上蹦起来。 秦桉盯着前方，是前几天，秦童迁又试着和秦桉联繫了一下，这次秦桉没再挂他的电话，心中的隔阂和牴触因为燕十三而渐渐缓解，秦桉第一次问秦童迁，他到底有没有做那件事。 秦童迁在电话里激动得快要哭出来，因为秦桉愿意和他说话了，秦童迁不停地告诉秦桉，他没有做，当时自己被威胁了，情况很复杂，他只能认罪，可是他没有做，他从未碰过那个小女孩。 听完秦童迁答案后的秦桉心中的最后一丝褶皱似乎都被抚平，他「嗯」了一声，然后对秦童迁说：「年后我和十三要去北美领证，你那个州同性婚姻合法吗？」 秦童迁着实愣了好久，反应过来之后「合法」两字几乎说得震天响。 「你们真的和好了！太好了！秦叔叔很爱你，他是一个真正的父亲！」燕十三的激动溢于言表，甚至快要掉眼泪，他其实只见过秦童迁一面，可他知道，秦童迁很爱秦桉，所以他不希望秦桉因为误会而耽误这样一份燕十三羡慕不来的父爱，那父爱好珍贵好珍贵。 去北美的当天，秦桉在意的是落地之后去登记，他和燕十三就真的组成了一个家；而燕十三更在意的是看到秦桉父子相见，他甚至在飞机上幻想过好多种父子见面的感人场景。 但他们落地后，秦童迁不负众望地迟到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秦桉习惯地说，秦童迁永远是那个古怪悠闲的艺术家，他迟到、情绪不敏感、思维超脱、热爱迟到和发呆......据秦童迁说，他离机场还有两小时的路程，如果他开得快的话，能在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到。因为他认为是和儿子九年来的久别重逢，一定要亲自开车才显得隆重，可他并没有考虑到，自己虽然拿了驾照，但几乎不开车的事实。 秦桉和燕十三选择了打车去酒店，秦童迁在凌晨一点到了他们的酒店，甚至没和秦桉打照面，说早就到了他的休息时间，他必须去睡觉，明天才能和秦桉父子相见了。 于是燕十三幻想的父子情深戏码，一直到秦桉因为睡不着而翻来覆去折磨他、折磨到天亮了也没有发生。 作者有话说： 94 第93章：你落在我肩上，是回家 隔天下午，秦童迁总算与秦桉父子相见，但燕十三臆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三人在酒店餐厅吃饭，秦桉和秦童迁像是九年来没有过任何隔阂一样，虽然面对面坐着，但依然没多少话说，秦桉表现得对秦童迁有些嫌弃、而秦童迁也是慢悠悠的，认真品尝菜餚，时不时把服务生叫来问菜里的文化，服务生解释不清楚他还要把人家主厨喊出来，一顿饭秦童迁起码叫了五次服务生。 「知道你们要结婚，我也为你们作了幅画。」秦童迁搁下勺叉道，他拿了餐巾擦嘴：「近几年不太画了，前几天拿笔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不过开始上手就简单了，我希望赠予你们。」 「能卖钱吗？」秦桉很不给面子地问，秦童迁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了僵：「呃......」 秦桉继续吃东西，并不在意让秦童迁似乎有点没面子。 「六位数还是能卖到的，最近七位数和八位数不太能卖了，不过这画......和你们俩有关，卖钱不太好吧？桉桉你是缺钱吗？缺钱的话爸爸这儿有......」 秦童迁慢悠悠解释着画的意义，又担忧地看着秦桉，然后看了眼边上表情尴尬的燕十三：「十三，叔叔还是比较富有的，你说你们需要多少钱？」 「咳咳......」燕十三被呛到，他求助地看向秦桉，秦桉抬起头，挺正经地看向秦童迁：「看来那事儿对你也没什么影响？」 秦童迁摇头：「就是名誉有些受损，生活方面还是很富足的，早年间卖掉的那些画，也够我们生活好几辈子了。」 秦桉挑眉，点了点头，没再问，继续吃东西。 到了秦童迁房间里，那画被装在干燥低温得专用画筒中，秦童迁拿出来，那是一幅水墨画，寥寥几笔，旷野之中一颗茁壮生长的桉树，树上有一只羽翼丰满毛色滑亮的玄鸟栖息在枝头。 玄鸟也就是燕子。 画中没有其他多余的缀饰，世界上仿佛只有一树一鸟相伴，显得苍茫遥阔，又暖意横生。 秦桉盯着那幅画看了会儿，秦童迁在边上跟燕十三讲解画的意思：「我啊，我不是个好爸爸，桉桉从小就独立，他很多时候都没有人陪的，可是他还是长得很好，你看，就像这棵桉树一样，挺拔漂亮，生机勃勃的，我很欣慰、同时也很自责；所以十三啊，我很感谢你的。」 秦童迁说得有些激动，他握住燕十三的手，喉咙哽咽：「你让桉桉有家了。」 秦桉一动不动地盯着右下角秦童迁的繁体题字：「傢」，有些动容，心中又渐渐涩疼。 「叔叔，你很好的，你......你不用自责。」燕十三在安慰着几乎要哭出来的秦童迁，秦桉在边上冷冷说了句：「行了。」 第157页 燕十三看过去，秦桉正把画收起来放进画筒，然后看向难以自控的秦童迁：「我说过你不好了吗？」 「叔叔，秦桉没觉得你不好，你是个好爸爸。」燕十三赶紧顺着秦桉的话安慰，秦童迁的情绪终于逐渐平復。 等秦童迁那边安慰好，燕十三很快过来握秦桉的手，刚刚秦桉的情绪有些浮动，他是看在眼里的，燕十三盯着秦桉的眼睛，沖他笑了下：「没事吧？」 秦桉摇头，然后低下头，轻轻吻在了燕十三唇角：「明天就去登记吧。」 「好。」燕十三乖巧地答应。 秦桉深深地、长久地看着燕十三，是的，他要拥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国外的登记手续比国内要繁琐一些，而且他们俩是外籍、是同性，一早去登记的地方，一直到中午的时候才把一切手续都办好。 牵着燕十三的手走出来的时候秦桉有些恍惚，他看了看手上的证件，又回想起刚刚两人用英文回答的「i do」，秦桉停住脚步，将燕十三搂进怀里，这是个人来人往的街道，但他毫不避讳地吻住燕十三，他捧着燕十三的脸、紧紧压住他的嘴唇、热烈地吮吸着、厮磨着，几乎要把燕十三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中。 边上路人们纷纷惊嘆祝贺，一声又一声的「congrattions」传进他们耳中，燕十三也搂住秦桉的腰，踮起脚抬起头让这个接吻变得更亲昵紧密。 不知过了多久秦桉才松开燕十三，嘴唇分开不到一寸，秦桉眼眶泛酸，眼中也洇着红，他与燕十三无声地对视着，然后与他深深相拥。 此刻，秦桉不再能说出什么深情的话，可燕十三永远地成为了他生命里不可分割的、最重要的一部分，秦桉觉得灵魂被填满了，这一生里再没有别的什么比这更让他满足的了。 从北美回国的那天，在机场，秦童迁突然在燕十三的书包里塞了个什么文件袋进去，燕十三刚想说什么，秦童迁就一把捂住他的嘴，秦桉去取机票了，秦童迁在燕十三耳边道：「十三，帮叔叔一个忙，等上飞机了再告诉秦桉，好不好？先别看这个，等你们上了飞机，再看。」 秦童迁说得急，边说边看秦桉是不是回来了，秦童迁急得额头冒汗：「不是什么大事！十三听话，是叔叔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秦童迁松开燕十三，表情却十分紧张，因为秦桉已经走了过来，他生怕燕十三把这件事告诉秦桉，然后两人把自己准备的礼物又还给自己。 燕十三顿了顿还是没有声张，他点点头：「谢谢叔叔，你照顾好身体，我假期多，可以经常来看你，你也可以经常回国看我们。」 秦童迁点头点得很用力，秦桉走过来，拎过燕十三手边的行李箱，看了眼脸莫名有些红的父亲：「我们走了，你注意身体。」 「行，走吧，别误机了。」秦童迁用力眨眨眼，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让秦桉真切地感觉到父爱的厚重和宽宏，秦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你什么没事就回国，没多少人认识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进去吧。」秦童迁嗓子有些沙哑，秦桉站着没动，他看着父亲，咬了咬牙：「回去开车当心点，不然就打车吧，你反正不缺钱。」 「好，我打车。」秦童迁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秦桉转过身，牵住燕十三的手，在他的目光里朝候机厅走去。 秦童迁久久站着，他这一生大部分时候都在为自己而活，儿子、妻子，很多感情他其实很难感受得到，医生也说过，他似乎天生有些情感缺失，所以在艺术上的造诣才很高。 可此刻，秦童迁心中似乎燃着一团火，火烧到了他的眼睛，让他忍不住想要流泪、让他感受到了不舍。 儿子长得特别好，真的特别好，秦童迁从来没想到，在自己不上心的这些年里面，秦桉能长成这样高大正直的模样。 十三也特别好，他爱秦桉、秦桉也爱他，他们这一辈子都会特别幸福。 想到这里，秦童迁似乎恢復了些因为情感炙烧而消耗的精力，他满足地嘆了口气，转身慢悠悠离开。 「叔叔让我保密了一件事。」燕十三侧头观察秦桉的表情，秦桉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没有生气。 燕十三从包里把那份包得很好的文件拿出来，递到秦桉跟前。 秦桉拿过文件，打开，里面掉出一本红色的册子，册子上六个大字：「不动产权证书」。 两人均是愣了下，秦桉看向燕十三，燕十三也惊讶地有些磕巴：「是......房子？」 秦桉拿起那本房产证，打开，地址是东辰市中心一个前几年被抢疯了的高级恆温楼盘。 「叔叔很早就买了......」燕十三喃喃着，秦桉「嗯」了一声，他紧抿着唇，将那房产证放起来，从里面拿另一张纸出来，似乎是秦童迁留给他的话：爸爸托老朋友打听了你，得知你在东辰是租房生活；想到你要与十三一同生活，还是有间自己的房更方便一些。 房子两百平，不到五千万，爸爸早年间最贵的画差不多是这个价格，所以并不觉负担，已经付清所有款项，也已找设计团队装修完毕，你拿到房子的时候可以直接入住。装修风格偏简约，方便日后你想改变房子格局和风格。 也可给以后回国探亲的我留一间客房，我比较喜欢二楼东侧的那个有飘窗的房间。 第158页 不过具体分配还是你与十三商定，我也可住酒店。 秦童迁 秦桉之父 留 秦桉看着看着笑了起来，燕十三趴在他肩头也忍不住笑出声：「叔叔好可爱。」 「二楼东侧的房间给他留吗？」秦桉打趣道。 燕十三点点头：「两百平，好大，而且好贵。」 这楼盘前两年是炒疯了的，一平卖到快二三十万，秦童迁购房合同上的交易日期正是那房子最贵的时候，他选的还是18、19双层，也差不多快五千万。 「看来他活得挺滋润的。」秦桉将东西都收好，他担心的是秦童迁的晚年过得不够幸福自在，但现在看来，能一下子花五千万买房，也没有被他那厉害老婆限制花销，秦桉就放心了。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后，两人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燕十三搂着秦桉的胳膊下了飞机，他还懵里懵噔地半梦半醒，被秦桉带着走，嘟哝着问：「去哪儿呀？」 「回家。」秦桉将人紧紧揽在身边，燕十三醒了醒觉，因为温度差所以脸红扑扑的：「回我们一起的家吗？」 「嗯，我们俩的家。」秦桉拿了行李，握住燕十三的手：「要把我新婚燕尔的小新郎带回家了，准备好了吗？」 燕十三被「新郎」两字弄得尴尬又羞涩，他低了低头，声音很小地「嗯」了下。 秦桉看过很多关于爱情的描述，那些话都说得很浪漫、很令人嚮往。 可无论哪种描述，都没有「燕十三」三个字让秦桉嚮往。 十三是秦桉的爱情和归宿，也是他生命的意义。 他会陪着燕十三，一生一世，一直到生命枯萎的最后一秒。 秦桉将昏昏欲睡的人搂进怀中，他想他是感激的，感激在九年前，你落在了我肩上，那就让我带你回家吧。 ——end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