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豪放起合照，顺着争吵声音往前走去。
前面的研究生拨开了塑胶门帘，加油站商店内娴俞和阿星正在对视着，一言不发。
前台坐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扎起长发，穿着白色的羽绒服，也在旁观这场争吵。
而那位蓝红色外套的男子则是一个人坐在一旁，吸着烟，对这场争吵视若无睹。
娴俞站在黄狗一侧，平举双臂，拦住阿星。
“他救了我的命，你不能这么对他。”
坐在地上的黄狗微笑看着眼前的娴俞，手放下裤脚隐藏自己的抓痕。
阿星注意到了李盛豪的到来，他没有与娴俞争吵，而是跑过来问李盛豪。
“他被抓伤了，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抓伤会不会变成那些怪物。”
阿星撅着嘴，指了指黄狗，说出了在外边想说的话。
“我们不应该带他进来的。”
“黄狗他救了人，而且之前他也帮助我们对抗鞋店那群人。”
李盛豪为黄狗辩解道，眼神瞟向旁边的pig。
“我们应该给他一次机会的。”
李盛豪继续补充着，看着眼前的阿星。
“机会？那小乐呢？！谁给他机会？！”
阿星越说越气愤，质问道。
“冷静点。”
pig和mr.enjoy上前堵在二人之间，示意阿星冷静下来。
阿星的语气变得越来越重，他向李盛豪走了过来，反复地指向了黄狗，盯着李盛豪的眼睛。
“他杀了小乐！他在那时候下了黑手！”
阿星的眼睛盯着李盛豪，目露凶光。
……
现场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所有人都看着黄狗，个个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李盛豪也微张大了嘴。
他眼神游离，想要躲开阿星的凝视，一直抓挠自己的大腿，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可能？”
李盛豪嘴里说着，脑海中努力想起在广山北站混乱的场面：
小乐和黄狗曾经有一段时间被丧尸围困，在当时李盛豪的视角什么也看不到。
旁边的pig貌似也动摇了，他留在原地，没有帮李盛豪和黄狗说话。
六叔公和mr.enjoy也在静静地看着，没有作其他发言。
“要不是德sir说团队大于一切，我早应该在地铁站就说出来！”
阿星脸色通红，额头青筋凸起，眼眶泛出泪光。
“我当时必须活命……”
地上的黄狗虚弱的说道，强撑着身子坐在角落。
“他救了我，差点送了自己的命，我知道这弥补不了他之前的错事。”
娴俞从书包里掏出绷带，拿出一个装着无色液体的小瓶，缓缓走回黄狗的位置。
“外面都是丧尸，我们这样把他赶出去难道不是更恶劣吗？”
她拧开瓶盖，拉开了黄狗的裤脚，反问阿星。
“你忍一下，会有点痛。”
娴俞轻抚黄狗乱发，往抓痕倒入了一些液体，用绷带包裹了起来。
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李盛豪看到阿星久久没有说话，他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头，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掉落在地上。
这时候，深绿色外套的男人边跟那个灰色衬衫男子争吵，边走了出来，大致内容是深绿色外套的男人不希望把黄狗赶出去，而灰色衬衫男子则是有不同意见。
“我刚刚整理了里边的杂物间，让他在里面待一天看看什么个情况吧。”
深绿色外套的男人说道，指了指房间里面的杂物间。
“这样可以吧，不会危害到我们，也能给他一个机会。”
男人对着阿星说，阿星擦干了眼泪，点了点头。
李盛豪走了过去，里面偌大的房间只有几张椅子，最深处有一个小型的杂物间，杂物间只摆放了一个痰盂和几个扫把。
外面残余的光线通过高处的大窗户照射在瓷砖上，外面的乌云再次慢慢吞没了太阳。
黄狗没有说话，娴俞扶着他走进了那个杂物间，并给了他一些食物和水。
“对不起……”
娴俞在门前停留了片刻，杂物间的黄狗微笑着，点了点头，自己慢慢地掩上了门。
深绿色外套的男人正要往房间外边走，李盛豪叫住了他。
“叔，你等下。”
李盛豪转头看着深绿色外套的男人，掏出了那张合照比对了一眼，默默地递给了他。
男人眉头微皱，接过了合照，翻转过来，又看了眼李盛豪。
李盛豪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男人紧紧地攥着合照，皱着眉头，嘴唇微微颤抖，眼泪慢慢滑落，点湿了合照的一角。
他匆匆擦去合照上的眼泪，仰着头想止住泪水。
“他牺牲了自己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李盛豪缓缓拿出警棍，想把它也交给眼前的小头锋。
小头锋跪在地上，仰头凝视着外面的雨幕。
噼里啪啦。
雨声和雷声再度传入房间内，眼前的小头锋疯狂地捶打着地面，眼泪滴到瓷砖上。
他余光看了眼李盛豪手上的警棍，伸手接了过来，端详了许久。
“成……”
小头锋强行挤出一丝微笑，抹去警棍上的泪滴，把警棍递还给了李盛豪。
“他一定希望你能继续前进吧...拿着，活下去...”
他哽咽地说着，再次拿起那张合照。
“他们两个人都去世了，本来的四个人只剩下我和成……”
李盛豪不禁回想起当时大头成在药店介绍的过往，大头成还掏出了那个从未使用过的打火机。
大头成当时甚至要放弃登上直升机一个人去找小头锋。
李盛豪鼻子一酸，脑海里闪过大头成魁梧的身躯，在员工休息室帮助团队脱困，在福乐广场找到救援直升机，以及在樱花火海中与公鸡头同归于尽。
他的眼泪沿着脸颊顺流而下，是对大头成的挂念，也是对眼前小头锋的共情。
小头锋站了起来，背靠坐在椅子上。
“成是一直都是一个尽责的人，从我们在服役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他拇指轻轻抚摸着那张合照，继续介绍着大头成的往事。
“他永远把队友的安危放在首位。”
小头锋抹去了眼中的泪水，转头看向李盛豪，指着自己右眼下的伤疤。
他开始诉说那一段被战火洗礼的岁月：
那一天，我和成接到指挥部下派的任务，目标是摧毁敌人的通信设施。
我在这一次任务中担任狙击手，负责掩护前方突击队友和解决敌方要员，而成则是突击队的一员。
我趴在一座山岭上，架着狙击枪瞄准着前方的建筑，成在下面带着其他兄弟按照计划行事。
大概计划就是成和他的队伍准备从正面突破，我给他们提供火力支援，方便他们安装炸药破坏敌人的通信设施。
可是中间出了点差错，敌人的几个巡逻队竟然都回去防守了，我们必须放弃这次的计划，先行撤退。
我那时候收起装备准备下山，但是那会枪林弹雨，一颗子弹擦过了我的右眼，我那时候疼得倒在地上翻滚。
眼前一片模糊，四周到处是烟雾，地上都是血，我已经做好牺牲准备了。
……
这时候成过来了，他扛着一个兄弟，把我也扶起来，一起撤离了。
庆幸的是我没有因此失明，但我没法再次当狙击手了，成一直以来都因此而自责，他觉得是因为他的疏忽。
这不是他的错，谁能想到敌人动向会突然改变呢。
狙击手当不了我还能换个岗位，这句话我一直用来安慰他。
于是我们两个在最后的生涯帮助培养了新一代的士兵，当然，也是这段经历让我们两个认识了合照的另外两个人。
退役之后我们也有联系，偶尔出来吃个饭什么的。
唉，物是人非了……
小头锋淡淡地抬了抬单檐帽，声音哽咽而低沉。
“他那一天没回我消息...其实我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他手指揉去眼角泪珠，说道。
“不是的，那时候我们在高铁站没有信号，后面我们跑到福乐广场你都没有回他信息。”
李盛豪向小头锋解释了一番。
听此回答，小头锋摘下他的单檐帽，手指紧紧地摁着太阳穴。
“老天……非要这样对我们吗？”
……
“我的手机晚上放在这里充电。”
小头锋指了指那个空旷的角落。
“我们这里储备了不少的资源，都放在这个地方，后来我们接纳了一帮人，希望一起等待官方的救援。“
他叹了口气，视线转移到了外面的天空。
“他们联合我们这里的幸存者偷走了加油站储存的大多数资源，包括我的手机。”
小头锋低下头，停顿了片刻。
“我们原本在候车室安装了一把锁，防止外面僵尸进来的，但是这群人把锁弄坏了，还带着我们的资源离开了这里。
在那之后僵尸们攻了进来，咬死了我们这里不少的人。”
李盛豪这时联想起鞋店团队，这场危机唤醒了埋藏在人心中的恶魔，各种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后来呢？”李盛豪追问道。
”我和外面的韦教练把公交车停车场的僵尸全部干掉了，尸体处理不了只能在那边火化。“
“全部干掉？”
李盛豪瞪大眼睛地看着眼前的小头锋。
“嗯……后来我把阿翔他们几个人赶到了隔壁的候车室，并给了他们一点资源，我们这边也锁了铁门，两边隔绝。”
小头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伸出手展示给李盛豪。
“为什么？这跟阿翔几人有关系吗？”
“因为不能再信任了……”
小头锋低下头。
”刚刚我听到你们的求救声了，但是我花了点时间找钥匙，没能及时帮助你们，对不起，你朋友的遭遇我深表遗憾……”
李盛豪没有说话，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杂物间。
“我错信了那个人，是他当内鬼，联合那伙人偷走我们的资源，唉，这就是僵尸危机下的人性啊……”
小头锋往地板跺了一脚，叹了口气。
“还是个足球明星，带着他的妻子和女儿，开车来我们这里避难，我们给他们吃的穿的，真的没想到。
魏旭扬……扑该……我错信他了。”
没等李盛豪回答，一个声音在门外传来。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