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寒嗤笑。
一个药瓶子被他递了出去,白皙的指尖握着嫩白的药瓶, 一时间好像都在发光。
「毒药,爱吃不吃。」
郑然非只得接过,并哀嘆自己这个将军当得越来越没意思。
「胆敢这样跟我说话,就不怕我……」
赵林寒挑眉:「嗯?」
「嘟囔什么呢?」
郑然非蓦地住了嘴。
他发现,几个世界下来,自己别的本事没学到, 求生欲是蹭蹭蹭地往上涨。现在他对于自己会不会挨打,什么时候挨打,心里居然都有个数了。
唉,想想真是满腹心酸啊。
偏偏他还要装出一副自大的模样,若无其事地把药吞下去,一时间心更累。更兼喝了几大碗中药,嘴里苦得很。于是破天荒地,将军大人忘记了他光辉高大的形象,脸微微嘟起,嘴也死死抿着,宛如一个受气包。让旁人瞧见他这副模样,只怕都要惊掉下巴。
赵林寒也见不得他这副病弱且委屈的样子,好笑道:「等你身体好了,想罚便罚,我没意见。」
郑然非被这句话撩得整个人都找不到北了,好在他还记得人设,于是掐断内心的胡思乱想。半响,才克制不住地微笑道:「世子好心送药,在下又岂能不识趣。」
赵林寒抬头扫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这里没有世子。」
世子在将军帐篷里睡着呢。
所以这里只有软萌又好欺负的小可怜了是吗?郑然非差点平白无故地被呛到,还是一抬头,一瞧见赵林寒清冷的眉眼,这才清醒过来。
就算不是世子,也绝不会是小可怜。凭那个气势,说他是天皇老子都有人信。
郑然非心想,让他当世子还真是委屈他了。
药效渐渐发作,到底是要从身体里把不必要的杂质排出去,过程难免煎熬。郑然非强忍着不吭声,一点点地看着毒素被药力推动着,慢慢从之前的伤口处化为黑血流出来。
这些都只能靠他自己,赵林寒无能为力地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绞一根毛巾替他擦擦汗,便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好半天过去,流出来的血终于清了。郑然非松了口气,手上用力,把剩下那根金针拔、出来。
他晃晃胳膊,虽然唇色泛白,面如敷粉,脸上却高兴笑着。
没了碍事的毒素和肿胀的手臂,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笑了片刻,又压抑下来,故作姿态地看了赵林寒一眼:「看在你送药有功的份上,就不计较你和你的那个僕人的罪过了。」
赵林寒道:「我送的是毒药。」
他面无表情,细看,还能看出几分冷酷。
郑然非:「……」
这还怎么接的下去。
他抽抽嘴角,秉承着再艰难也要说完的想法继续说:「他呢,功过相抵,你的话,功大于过,可以给点奖励。就奖励你……」
他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脸上挂着给你面子的小表情:「奖励你和我一起睡觉!」
赵林寒觉得窒息,他看着郑然非,虽然毒已经清了,手臂也好些了,但确实是一副虚耗过度、气血大伤的样子。
就这样,怎么还这么精神抖擞,不困吗?!
他摇了摇头:「你休息吧。」
只字不提自己怎么样。事实上,如果不是郑然非现在很虚弱,如果不是他现在打不过,只怕他早已上手了。
没见过病人还这么作的,欠收拾。
郑然非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他眼巴巴地看着赵林寒,发觉他当真没有上床睡觉的想法后,焉了。
他只是想给他提供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
「那你今晚上怎么睡?」他脸上沉下来,别扭道:「世子是不是不清楚他们的帐篷是什么情况?睡得是大通铺,晚上十几个人一起打唿噜。而且,你也不能回去睡。」
他说到后面又沾沾自喜起来,「除了我这儿,你还能在哪里睡?」
赵林寒道:「天南地北,有的是地方睡。」
郑然非一下子就垮了。
赵林寒推了他一下:「别闹,和你说个正事。」
他的脸难得的严肃,说话也冷了下来:「有人下毒害我。」
郑然非一开始还有些懵,等着赵林寒解释清楚。待发现他已经说完了,习以为常地无语了一会,便忍不住惊异道:「谁这么胆大包天啊?」
听语气就知道还是在闹腾。
赵林寒于是又推了他一下:「你是将军,比我重要。总之,小心点吧。」
人还没找到,很烦。
郑然非看出他的不耐烦,咳了咳,正经道:「我吩咐下去,让他们暗地里查一查。」
赵林寒摇摇头:「我总觉得不对劲。」
应当跟军营里的人无关。不然,郑然非这个将军,早就死了千八百遍了。
也不可能是京城里的人,外有强敌当前,内又国力大伤,他们巴不得边疆稳定,自然不会给郑然非挑起事端的机会。
郑然非说:「倒像是有谁不满意朝廷,或者北蛮人想藉此让我们内耗。居心歹毒啊!」
他摇头晃脑,感慨道:「世子,你真惨。」
赵林寒:「……闭嘴。」
他不想同郑然非说话了。
郑然非知错就改,拉住他哄道:「放心,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