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爹也怀念以前,他和易老爹无话不谈的时光,那时候两人都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当年,我是不想靠殷家的关系入朝,考了武状元,易老狗,是那年的文状元。」殷老爹说起当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眸里缀着怀念。
「其实啊,我最佩服的,就是易老狗,他是寒门出身,靠着自己一路坐到丞相的位置,他和那些只知论天下不知打天文臣,不一样,懂我们武将不易,我两当年就在京城的南郊,拜了把子。」
他长嘆口气,可是后来怎么就全变了呢。
没有比他更清楚,当年的事,他心底清楚,和易老爹有什么关系呢。
天子要动手的事,谁能阻止,就连整座红鲤镇千户人家,都无一察觉他的妻被带走。
只是他心里的怨啊,恨啊,无处倾泻,他奈何不得当今那位。他殷家百口还在京城,他的妹妹还在皇宫。
那时的他抱着尚在襁褓的殷呖呖,万念俱灰,恨不得一死百了,随殷呖呖娘亲去了,可殷呖呖还那么小。
然后易老爹揪着他,从未有的大力气,「你要恨就跟我吧,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是我,都是我的错。」
他就真的恨了易老爹,恨了他这么多年。
可这些年里,有时候他想着殷呖呖都这么大了,他能放心去找她娘亲了,心里第一个想到的能託付的人,还是易老爹。
殷老爹看向殷呖呖,「闺女会不会怨爹很没用?没有保护好你娘,最后还要……」还要将怨气撒在多年的友人身上,苟活于世。
「爹……」殷呖呖的声音微微抖着,「我不怨你,我怎么会怨你。」
她想爹一定很爱娘。
殷老爹眼眶酸涩,「闺女啊,你也千万不要怨你姑姑,当年她也尽力了。」
殷呖呖出生后,皇帝原想借着殷呖呖来继续左右他,是他的妹妹不惜与皇帝翻脸,将殷呖呖送了出来。
后来皇后就亲自披甲上阵了,那一抹红烈的盔甲与今日殷呖呖张扬明艷的劲装重叠。
站在千军万马前,一把将四岁的太子塞到皇帝怀里,「你不是处处忌惮吗,我儿子就在你手里,你且记着,我殷家儿女,从不叛国,从不逆君!」
「我也不怨姑姑。」殷呖呖喉咙有些发哽。
所有的错都是坐在高位的那人一手造成的,为什么痛苦要让他们来承担。
她想,那人会有报应的。
殷老爹不知该说什么,点了点头,接着头低着,大手抬了抬,抹了抹眼睛,屋里一阵沉默。
待殷老爹缓过劲,他看自家闺女。那张小脸心思重重,情绪也很低沉。
他的大掌在腿上搓了搓,先是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而后清咳了一声,「闺女啊,爹还有个事要跟你说。」
「嗯?」殷呖呖抬头看向自家老爹,她的鼻尖儿稍稍有些红。
「那个……」殷老爹犹豫了一下,「爹将你许给易家了。」
「??!!」
殷呖呖瞬间呆住。
在床帘里躲着的易鹤安也僵住,万万没想到,自家媳妇儿知道这事会是在这么个情况下。
这他的猫儿能接受得了?!
就是缓解情绪也不能用这档子事缓解啊!
他还想着徐徐渐进呢!
「爹,你开玩笑的吧?」殷呖呖被吓得唿吸都凌乱了。
「你还记得那一万两赎金吗?」殷老爹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殷呖呖耳边盘旋。「那就是易家的聘礼。」
易家的聘礼……
聘礼……
殷呖呖勐地一拍桌子,「爹!你再说一遍?!」
殷老爹看着自家闺女那种闷闷之色尽褪,此刻生龙活虎地能杀人,他满意地点头。
「爹,刚说什么了吗?」他摸了摸脸庞的络腮鬍,长嘆气,拍了拍殷呖呖的肩膀。
「爹什么也没说啊,闺女你一定是幻听了,就跟你说不要熬夜,好好休息,非不听,赶紧休息去,赶紧的。」
殷呖呖:「……」论装傻充愣,谁能比得过她老爹?
易鹤安:「……」说都说了,倒是把话说完再走啊!
何着一会儿得让他来解释?!
搁在平时,他都没敢告诉她这档事。
今天一晚上给殷呖呖那么多刺激,鬼知道她现在还正不正常,一会儿出人命怎么办?!
殷老爹可管不了那么多,说走就走,殷呖呖站在紧闭的门前,吸了好几口气。
说不清她现在是什么感觉。
喜欢易鹤安吗?毫无疑问,是喜欢的。
但是,要提到成亲,她可是想也没想过。
躺在床榻上的易鹤安迟迟没有等到殷呖呖来揪他,心里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已经趋于平静了。
他思忖着该怎么和她说清楚这件事情。
「唰」的一声,床帘被撩开。
他的衣襟被人用力地提起来,毫无防备,愕然地看着脸涨得通红的殷呖呖。
「易鹤安,」她揪着他的手加大了力气,「是不是你做的?」
「??」他做什么了?
「是不是你故意的拿赎金的事讹我家?」
「!!」易鹤安有点懵,这委实是冤枉他,那是他娘做的事。而且,就是他想做,也得能预料山匪啊?
他咬牙,「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趁火打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