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包括民众方在内的完全公开立项，但是第六伊甸能放这个消息出来，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不打算遮遮掩掩了。


    关于动物实验，其实不止第六伊甸，各国都有进行，只是进度快慢罢了。


    陆霄所在的夏国自然也一样，甚至陆霄的老师林鹤祥也同样一直在进行性质相近的实验---只不过不是动物，而是药材。


    拥有着传承数千年的中医文化，在这方面必然是先人一步的。


    而另一方就直白得多了。


    东北长青坐标是他们的重点实验地之一，不过上次会议时听老师说，对方似乎有让出东北长青坐标，转换目的地的意思。


    只是还不明确他们新的目标地点是哪个开发程度尚浅的长青坐标。


    按之前的推断，有可能是新疆天山的那一个。


    手中的笔转了几圈，有节律的在桌子上缓慢敲击着。


    目前的形势其实已经比较不乐观。


    意识到动物们‘特殊能力’的其实不只是他们这些科研人员，也有普通人。


    早在几个月前，他向师姐霍楠星请教关于蝶蜜的成分分析和效用的时候，师姐给出的资料就提到过，在她那边的长青坐标附近的山民，已经有意识的会在蝴蝶大量繁衍的季节，去山里收集蝶蜜来吃。


    他们已经发现这是对身体有所裨益的东西了。


    再加上近几年长青林的范围不断扩张，动物繁殖速度较之之前也快了数倍，原本得到控制的盗猎行为也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这些东西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的交易，但是陆霄也从一些小渠道的消息得知，在老家那边，已经出现了一些打着强筋健骨功效售卖虎骨酒的了。


    普通人或许还想不到这些特别的效用与长青坐标之间的联系，但是单只这个，也足够给那些动植物带来灾难性的打击。


    怀璧其罪，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


    不过有利的条件也不是没有---他不止一次的从老舅和老菌子的口中确认过一点。


    ‘甘愿’。


    老舅自己愿意泡水、愿意把腿儿掰了给他，那泡脚水和参根才能发挥出整真正属于上百年野山参能够达到的功效。


    而老菌子更是。


    一般选做药材的都是一年生的灵芝，多年生已经木质化的效果反而低劣。


    那天给它‘理发’的时候，切割难度的明显变化也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想要老菌子这个品质的芝发挥超常的效用，也得它‘甘愿’。


    要不然，它们和寻常的野参野芝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同样的能力在动物身上也存在的话，或许能一定程度的减缓实验的推进速度。


    能多争取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陆霄将视线投向桌上的储物盒，给老菌子理发时切下来的碎片正放在里面晾干。


    他伸手拿了一块儿，轻轻的捏了捏，又闻了闻。


    晾得半干的灵芝碎块已经不像刚切下来的时候那么有韧性，变得微微发硬了。


    但是那股特殊的菌香却更浓郁了几分。


    这可是给雌狼治病的希望啊。


    陆霄已经仔细的看过好几遍那篇关于灵芝治疗恶性肿瘤的实验报告，对于恶性肿瘤初期的治疗效果确实是很卓越的。


    雌狼虽然已经是晚期了，但是老菌子也不是一般灵芝，或许真有可能也说不定。


    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几块碎片的量用来熬药的话，有点太少了……


    奇楠沉香还剩下不少，要不跟老菌子商量商量，能不能供应它奇楠沉香，有必要的时候再‘借用’一点它的理发碎片？


    陆霄琢磨着，抬头看了一眼老菌子。


    不看还好，这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老菌子刚刚‘修剪’过的饱满伞盖上，又长出了小指头大小的一个新菌。


    短粗胖的壮实小柄，顶着一个比开伞的金针菇大不了多少的迷你伞盖。


    迷你伞盖的颜色是那么殷红润泽。


    虽然可能有点冒犯，但是……看起来比老菌子原本的那个伞盖，质量还好不少。


    ……不对这不是重点。


    陆霄使劲摇了摇头，紧紧的盯着那只刚长出来的漂亮小伞盖。


    他不是昨天才给老菌子剪的头吗？


    怎么今天就冒新伞盖了？？


    迫不及待的把老菌子搬到面前，陆霄把手指搁了上去：


    “老菌子前辈，您这盖儿……”


    -终于看见了啊，我当你瞎咧，一大清早到现在看都没看我一眼。


    老菌子轻哼一声，虽然吐槽得很不留情面，但是带着几分掩盖不住的愉快：


    -新长的，不错吧？


    “不是，这才一晚上，怎么能这么快……难道是因为008？”


    把老菌子搬到眼前仔细看去，陆霄这才发现在新伞盖的脚底下，有一圈很不规则的啃咬痕迹。


    是008啃的。


    昨天看孩子馋得快疯魔了，老菌子没忍心，同意了让008啃一点自己的伞盖，以后那一块增生出来的也都给008啃。


    陆霄在旁边捏着008，紧盯着它啃了半个指甲大的一点点，就把它放回观察盒里去了。


    而现在……


    “不对啊，我记得上次您不是说，008啃过之后得有一两天才长起来的吗，而且这跟之前增生的组织也不像啊？”


    陆霄有些难以置信。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


    老菌子的声音正经了不少：


    -它啃过我之后，唾液里带着的促进生长的能力比之前强太多了，我甚至能借着它再重新长出一个伞盖来。你是知道我长一个伞盖有多不容易的，哪怕有多伽罗作为营养的来源。


    陆霄点了点头。


    当初他看着老菌子的那个小豆丁伞盖长到差不多这个大小，前前后后加起来得有二十来天了。


    虽然现在有一个已经成型的伞盖做基础，但是一天长出这么大一个，效果也还是有点恐怖了。


    -而且更离谱的是，新长出来的这个伞盖，比我自己长出来的还要更结实纯粹。


    老菌子的声音顿了顿：


    -陆霄，你这虫是哪来的？老实说，只要有充足的养分供应，想必大多数类似我的存在都会很乐意被它啃一啃。


    “我这虫哪儿来的……”


    陆霄尴尬的笑了笑，把视线挪到一旁的小雌蝶上，指了指：


    “它生的。”


    -噢？


    老菌子难得的有些惊讶，沉默了好半天，像是在思考，也可能是在打量小雌蝶，半晌才慢悠悠的吐出一句：


    -各种意义上的看着不像。


    坏了，小闺女要炸庙。


    这个念头才刚刚掠过脑海，小雌蝶的尖叫已经在脑海中怦然炸裂：


    -你这老东西会不会讲话！


    陆霄和老菌子谈论008，小雌蝶支楞着小触角偷听。


    听到老菌子对这个自己一直无可奈何的‘好大儿’赞赏有加，它本来就已经有点不开心了，结果现在又突然贬了它一句，这下就完全憋不住了。


    -我也很有用的好吗！我的蜜不比它有用多了？


    一边叫，小雌蝶一边从观察盒里扑了出来，停在老菌子那朵新生的伞盖上用口器‘狠狠的’戳起来。


    -……孩子，悠着点，你嘴撅折了也戳不动的。


    -你管我！我就要戳！


    -我是没想管你，但是你嘴折了你爹要心疼的。


    -……


    听到老菌子提到陆霄，小雌蝶这才恨恨的停止戳动，拍拍翅膀回落到陆霄的手指头上，委屈的告起状来：


    -爹，它说我！


    “前辈它老人家不知道嘛，没关系，爹不说你，乖，咱不生气。”


    陆霄赶紧哄起来。


    一个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芝精，一个是自家乖乖小闺女，哪个他也不能委屈了啊。


    在这个家端水是越来越难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小雌蝶，陆霄把装着008的那个观察盒拿到桌子前。


    昨天虽然只啃了一点点老菌子，但是008这会儿也很安静的没有再闹腾。


    没有了温室里的小土坑，能更直观的看到它拉出来的‘金色传说’粪便。


    米粒大小的浅金色粪蛋儿整整齐齐的堆在盒子的角落，008则把身体横在粪便前面，仿佛一道肉墙般守护着它的宝藏。


    陆霄试着用手指头轻轻戳了戳008，和往常的每一次都一样，没有感觉到任何情绪上的反馈。


    就像是完全没听到自己刚刚和老菌子说些什么一样。


    但是，不应当。


    按照老菌子的说法，008应该是能听懂的。


    至少应该能同样感知他的情绪和意图。


    就是不知道它为什么装傻。


    眯着眼琢磨了一下，陆霄决定切换成狡猾的人类模式，诈一诈这个小东西。


    “唉……”


    故意长长的叹了口气，陆霄从之前晾晒的老菌子碎片里拿出了一块最小的，放到008的盒子里：


    “看你好像挺爱吃这个的，这块给你吃吧，过两天就要把它送走了，以后你就吃不着这个了。”


    老菌子&老舅&蕨：？？？


    陆霄一只手盖在观察盒上挡住008，一边冲着不挪窝组挤眉弄眼做口型：


    演一下，帮我演一下。


    噢，这个意思。


    都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东西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陆霄什么意思。


    老菌子清了清嗓子开口：


    -缘分就到这儿了也没办法，这段时间在你小子这里生活得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就是有点舍不得你这条虫……我从来没见过有这种奇特能力的小东西。


    看到陆霄放进来的老菌子碎片，刚刚还很兴奋爬过去就要啃的008忽然顿住了，支楞着半身，往陆霄所在的方向晃了晃，又往老菌子的方向晃了晃。


    毛毛虫眼睛的结构比较特殊，按理说是不会有一般意义上的眼神，也没有表情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霄硬是从008左扭右扭的动作里看出了一丝茫然。


    好像有戏。


    “那也没办法，虽然能力比较特殊，不过它到底和我那只小蝴蝶不一样，没法沟通，就算我愿意让它跟你一起走，它可能也不愿意的。


    毕竟是在我这里出生长大，而你对于它来说就是个好吃的食物。”


    陆霄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


    “我再找找别的药材，说不定就有它更爱吃的呢，您老人家就放心的走吧。”


    008彻底绷不住了。


    连刚刚放进盒子里的那块老菌子碎片都顾不上吃了，008趁着陆霄把手挪开的空隙一个弓身弹射就跳了出去，向着老菌子的方向飞快的爬去。


    但是一条虫再怎么飞快，到底还是比不过人。


    陆霄只一伸手，就轻轻松松的把008捏了回来。


    008拼命挣扎着，力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


    这一次，指尖接触到008的一瞬间，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含含糊糊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陆霄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我……去……你……


    ？


    孩子第一次说话就骂人？


    陆霄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008该不会是家里的孩子中第一个会骂人的吧？


    也没人在它面前爆过粗口啊，它怎么学会的？


    正琢磨着，那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不……要，乱，乱……说。


    ……？


    因为中间实在是隔了太久，陆霄思考了一会儿才意识到008说的好像是：


    我去，你不要乱说。


    应该是……这样吧？


    “你要去哪？”


    陆霄试探着问了一句，想确认自己的猜想。


    008停止了扭动，好半天之后，那个声音才又响起来：


    -跟……跟，好……吃……去……


    跟好吃的一起去。


    这次陆霄听明白了。


    “所以你一直能听懂我说什么，是不是？”


    这次008没答话，只是在陆霄手里扭了一下。


    这应该是‘是’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我明明问过你好多次。”


    陆霄把最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这一次等了更久，久到他以为008又要装聋作哑的时候，那个糊糊的、又很迟钝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


    -因，为……讲……难……不，不喜，欢……


    因为讲话很难，所以不喜欢讲话。


    短短七个字，008硬是憋了一分多钟才说出口。


    ……破案了。


    难怪每次和它说话都没有回应，原来它是个能听懂，但是说话困难的小结巴。


    ……


    感谢@觗蕍投喂的大保健~是新面孔捏。


    同时也感谢每天投喂小礼物和追更评论催更的活跃宝宝，爱你们，比心。


    啵啵，晚安捏。


    （已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