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该喝汤了。”


    “谢了，艾蕾。”


    室内幽静，家具整齐有序。


    伴随平缓而稳定的声音，机仆端来补汤，汤汁晶莹剔透，色泽流金，在汤勺的搅动中逸散香气。


    更有植物的碎末在其中沉浮。


    与瘦细的肉丝混合着。


    那是种很温和的味道，好似在酷寒冬季，被温热水汽扑面的那抹惬意。


    “咕噜——”，许系轻饮一口特制补汤，感受齿间的流动，入喉的温暖，思绪在那份静谧中发散。


    轰隆隆。


    轰隆隆。


    远处的实验室内，新型的力场武器正在进行测验，发出澎湃的震天声响。


    经层层削弱。


    最后只剩淡淡的嗡鸣，抵达于许系房门口。


    艾蕾调动算力，启动房间的隔离护罩，将那份最后的喧嚣完美隔绝。


    “时间过得真快啊……”


    望着脸庞平静淡漠，实则认真得不行的艾蕾，许系不禁回想起，与机仆初识的那段时光。


    那时的许系。


    还处于废土求生的阶段。


    面对布满世界的智械，他没什么好办法，只能选择龟缩于地底，以求发展。


    包括艾蕾的原身，家政智械gtx-9090，也是许系从实验室废墟中拾到的。


    说真的。


    艾蕾帮了很大的忙。


    如果不是艾蕾，不是那时的9090。


    许系的大半时间，都会受困于基地的日常维护，从而无法钻研科技，更别说后续的一连串变化。


    “咕噜——”，又是一口热汤下肚，许系觉得身体的不适退散很多。


    “艾蕾，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您无需在意，这是我应该做的。”


    许系的突然道谢，使得忠诚的机仆有些惊讶。


    她安静坐着，以轻微的幅度摇头，称自己从不觉得苦，从不觉得累，机械是没有那种体感的。


    并且。


    机仆听从于主人的命令，本就是应该的事情。


    她这样说着，认真的表情有些可爱。


    艾蕾一直如此，一直这样，始终把许系放在第一位。


    “艾蕾，我的感谢和你的身份无关，是不是无心无痛的智械，那并不重要。”


    “因为艾蕾帮了我很多忙，所以我想对艾蕾表达谢意。”


    “一直以来，艾蕾都很努力，不是吗？”


    许系轻声开口。


    在艾蕾看来，这样的帮助或许是理所当然的，是不需要任何感谢的，她真正践行并想要的，就是服侍许系。


    但许系的心中，一直都记着艾蕾的帮助。


    那是无声的陪伴。


    在冰冷的机体上所绽放的温暖之花。


    所以。


    许系想在模拟结束前，带领艾蕾脱离囚笼，让这次模拟结束过后，机仆能够成为自由的个体。


    “您…过誉了……谢谢夸奖…”


    机仆的声音保持平静。


    静得微颤，静得细弱。


    她的机体似乎故障了，能量线路开始发烫，呈现出淡红色的莹光。


    莹光透过拟真的人造生物质肌肤，呈现着浅浅一层樱色。


    这样是不行的。


    这种状态不能很好的服侍主人。


    于是，艾蕾调试机体参数，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直至许系喝完汤，才带着空碗快步离开。


    那过于匆忙的脚步，疑似落荒而逃。


    “那孩子，好像变得更人性化了。”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许系先是愣了下，随即露出微笑。


    精致无神的脸庞，合金铸就的骨架，能量涌动的线路，以及起伏供能的智械核心，这些共同组成艾蕾的身体。


    而现在，许系看见了更多的东西。


    那是无形难以捉摸。


    却又真实存在着的纯真机魂。


    两百年的时间很长，是前三次模拟的总和还多，正因如此，艾蕾在时光中蜕变，逐渐脱胎于冰冷的机械。


    “不过，在这方永恒的囚笼里，人性情感的增加，是好是坏着实难定。”


    许系摇头。


    倘若计划失败，没能离开这片星空。


    那么，在模拟结束后，艾蕾就会独自面对枯寂的环境，陷入近乎无限的孤独。


    “总而言之，继续努力吧。”


    “在新一次的打击到来前，我需要做些准备，试着规避那份死亡。”


    “尽管希望渺茫，但总该试试。”


    许系起身。


    原地活动了下筋骨。


    或许是因为，艾蕾准备的补汤真有效果，又或许是其他原因，许系觉得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好。


    力气流转全身，大脑思考飞快。


    除了身体因为长期久坐，稍稍有些僵硬外，基本没有问题。


    “还需要继续共鸣机魂才行……”


    “共鸣艾蕾，提升她的算力效率。”


    “共鸣计算机，为艾蕾设计新的算力载体。”


    “共鸣星舰，提快整体的航行速度。”


    “……”


    许系晃了晃头，只觉得还未开始工作，脑海就充斥各类机魂的声音，或暴躁，或沉默。


    在机魂愉悦词条的帮助下，沟通过程大多顺利。


    但重复性的工作。


    依旧使人感到疲累。


    ……


    【早安，午安，晚安】


    【你和机仆的时间，在平淡的问候中度过，当你休息时，偶尔会后知后觉的感到惊讶，时间的流逝竟如此快速】


    【你逐渐习惯了高强度的科研工作】


    【往往在共鸣机魂后，就能将获得的灵感，投入于新的实验当中】


    【你的科研速度变快了一些】


    【你对此很满意，且逐渐不再感到疲惫，你猜想应是基因改造的功劳，以及艾蕾牌补汤的助力】


    【机魂小愉悦，机魂大愉悦，机魂特大愉悦】


    【艾蕾小不悦，艾蕾大不悦，艾蕾特大不悦】


    【你频繁的沟通机魂，以求未来的发展走向，随着科技的攀升，你获得灵感的效率随之降低】


    【你意外发现，随着共鸣机魂的次数增多，你自身的思维也变得更迅速】


    【你很高兴，觉得这是件喜事】


    【因此，你本就频繁的机魂共鸣次数，现在变得更多了】


    【模拟第一百九十一年，你210岁，艾蕾陪伴你的188年】


    【你又一次遇见了虫族，它们无愧于天灾之名，经历无数次中子战星的打击，仍能发展出庞大的规模】


    【你心生敬意，收割了它们的生命】


    【模拟第二百年，你219岁，艾蕾陪伴你的197年】


    【引擎的更新换代，使你的舰队速度更快，穿梭于璀璨的星河中，见识到更多的天体系统】


    【你曾遇见新生的文明，那是处于蒙昧状态的古老】


    【你曾遇见恒星的寂灭，目睹那份光芒愈发虚弱】


    【你曾遇见星球的奔跑，那是脱离星系束缚，横冲直撞于宇宙的梦幻光景】


    【你牵着机仆的手，站在空荡的舰桥上，一同见证来自宇宙的灿烂，度过那份无声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