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文字远不止如此。


    写得很多，写得很密。


    全是对克里莎，对于魔女的人生安排，包括但不仅限于实力提升、未来方向、衣食住行。


    每一个勾勒的文字，每一句断断续续的话，都是那么的歪斜别扭，能从中看出书写者的状态极其糟糕。


    源自神明的压制。


    来自寿命的终鸣。


    使得魔女心中最在乎的人，连正常书写都无比艰难。


    但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担忧着魔女的未来，为魔女思索利弊，为魔女照亮前路。


    “导师。”


    指尖颤巍巍的，抚摸着纸张的表面，掠过上面每一个文字，感受着来自“太阳”的余温。


    嘀嗒——


    嘀嗒——


    有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那是泪水坠落在纸张上的回音。


    克里莎站在仅有她一人的书房里，望着纸张表面的熟悉字迹，眼眶瞬间被泪水填满，泪珠静静滑落，没发出任何悲响。


    外界的阳光肆意倾洒，将炙热和光明带给万物，使得树海斑驳，使得虫鸟齐鸣。


    世界在夏日中宁静。


    魔女在痛苦中沉默。


    她的眼睛已然没有任何光芒，仅有的些许波动，是光线落在晶莹的泪珠表面，所折射出的无声哀泣。


    “我明明……明明…不值得您这样……”


    “是您给予我存在的意义……这样就够了…”


    “不需要更多……”


    画面是无声的，但悲伤的冲击是直达心灵的。


    魔女从未像现在这样，哭得安静，哭得悲伤，哭得无助，她至今仍觉得，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劣质品。


    她没有勇气，只能依赖许系前行。


    她没有力量，只能坐视许系逝去。


    她没有情感，只能给予许系假笑。


    她的一生，魔女的一生，名为克里莎·克里斯汀娜的一生。


    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什么都办不到，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纸张上，许系明知寿命无多，却仍为她考虑的每一句话，克里莎的身体更颤抖了。


    好想永远的沉沦黑暗，好想就此再也不动弹。


    可是不行。


    导师不希望她变成这样。


    他期待着，鼓舞着，希望魔女张开双翼，自由的飞向天空。


    因此，克里莎重新站了起来，她很听话，很听许系的话，准备按照许系的命令活下去。


    但。


    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魔女不知，魔女无神，直至看见纸张上面的“神明”字眼，她的眼眸才微微转动，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要为…”


    “我要为导师……做点…什么…”


    “哪怕与…神明为敌。”


    在安静到可怕的沉默中，克里莎动作颤抖，缓缓摘下脖颈处的海蓝项链，细细摩挲一阵后，将其放进空间戒指。


    紧接着，魔杖出现在她手心。


    嘎吱——


    庭院的大门被推开，生锈的门栓发出略微刺耳的回响，克里莎目光呆滞的走出大门，整个人十分憔悴。


    阳光笼罩着魔女，但魔女能感受到的只有冰冷。


    她的精神状态恍惚无神。


    就连脚下的石子都没注意。


    魔女摔倒了，她静静趴了数秒后，纤嫩的指尖按在地面，掌心用力，自己站了起来。


    她知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扶她站起，因此，她必须学会自己站起来。


    只有这样，才能不让导师担心。


    只有这样，才能好好活下去。


    正午的阳光炽盛明亮，这一路上，光影交错。


    丝丝缕缕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缝隙，落在不断行走的魔女肩头，好似一种无声的注视，见证其越走越远。


    自此。


    魔女将化为永生的怪物，独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永远的离开了庭院。


    离开这个再也不是“家”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魔女究竟去往了何处，直至过去四五年的时间，周边居住的凡人们才感觉不对，意识到庭院很久没了动静。


    有人好奇翻墙查看，却只见到满满的灰尘。


    这样的异状，很快引来魔法师协会的查看，但他们未能发现什么，所有与许系有关的物品，皆被克里莎收集带走。


    仅剩空荡荡的房屋，在风声中门窗摇荡，使人疑惑不解。


    最终。


    这起事件被定性为简单的失踪。


    不知怎的，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艾伦森市常常受到亚龙种的攻击，偶尔甚至有纯血巨龙来袭。


    此事成为艾伦森市不解之谜。


    三十年后。


    在诸神的旨意下，众多神明教会仍在搜寻许系的踪迹，想要找到那有可能成就新神的圣域魔导师。


    但是没多久，一起惊悚的事件，震惊了整个魔法世界。


    一夜之间。


    整个世界北侧的神明教会被连根拔起。


    不，应该称为湮灭更恰当。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有莫大的伟力自天穹降落，于平静中消亡诸神的信仰。


    诸神在震怒中降世。


    “谁，是谁！？”


    “对神不敬，已有取死之道！”


    “等等，这种力量……难道，你已经点燃了神火？！”


    降临尘世的诸神们，并非位于天界的本体，即便如此，诸神们仍拥有凌驾于凡俗的伟力。


    可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诸神。


    在数量的优势下，依旧奈何不了魔女。


    最终，双方战平，魔女安然离去。


    这起事件引发了神明的信仰危机，无数人将魔女视为唯一的真神，以致于诸神狂怒，下令搜寻魔女的踪迹。


    又过了二十年。


    克里莎再次出现。


    她立于天际，魔杖顿击虚空，浩瀚磅礴的魔力席卷着元素，形成淹没世界的狂啸。


    一击，荡灭诸神的全部信仰根基。


    无论位于何处，神明教会都被精准破坏。


    人们害怕惶恐之余。


    坚信魔女一定和诸神有不共戴天之仇。


    就连诸神也是这样想。


    “不行，继续留在天界太危险了，那家伙迟早会打上来！”


    “要打，就你们去打吧！”


    有神明恐惧，有神明害怕，想要从天界逃走。


    魔法世界虽大，却不是混沌中唯一的存在，以神明的力量很容易找到新世界，或是躲藏到元素位面。


    没有神明想要陨落。


    源自魔女的恐怖魔法，连神明也为之胆惧。


    但此时此刻，想要逃跑已经太晚了，地风水火轰鸣咆哮，不知不觉包裹封锁了整个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