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床头的陶娇更瘦了,下巴尖的令人心疼,眼睛大大的,黑眼圈很重,显然彻夜未眠。听到动静,她放下手中《小王子》,朝小白笑笑:「过年好啊。」
小白心里甜滋滋,却顾不上说话,把满满当当的托盘摆在桌面才松口气。「姐姐,你老家过三十放鞭炮不放?」
「小时候放,我爸爸带我和我堂哥堂妹在街巷,热闹得很,说话都听不到,回家吃妈妈煮的汤圆。近年管制,城里就听不到了。」陶娇满眼幸福地望着东方,声音逐渐小了。
小白知道,那是她故乡金华的方向,他没去过,只知道很有名气的火腿,有机会一定去看看。「姐姐,明天跟我们出去熘熘吧?吕洞宾何仙姑弄了点鞭炮,什么二踢脚窜天猴,还有你们女人喜欢的烟花....」
陶娇微微笑,拽拽披在肩膀的外衣,于是小白沮丧地明白,谈话结束了。
不怕,还有明天,还有后天--她已经有了笑容。
他好脾气地拎拎暖壶,还有大半壶水,又从衣袋掏出两颗费列罗巧克力和一张新春贺卡摆在床头柜,这才端起上一餐用过的碗筷,「姐姐,那我走了,明早七点见;有事你叫我,我就在对面。」
房间恢復寂静无声,鸡汤味道飘进鼻端,陶娇却毫无胃口。
其实挺幸福了,不是吗?去年此时,她孤零零缩在小木屋床脚,祈祷着荒郊野地的丧尸千万别发现自己;不不不,让丧尸都进来吧,吃掉她,把她变成行尸走肉的一员,再也不用被苏慕云侮辱。
想到那个禁忌名字,热泪勐然涌到陶娇眼底。从床头柜拿纸巾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还好身体没有异样,可怜的女人松了口气--近月她流了不少血,一度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队医寇学仁很郑重地说过,他不是妇产科专家,更没有医疗条件,胎儿也超过四个月,药物流产不至有生命危险,却可能影响日后生育;章延广不太好意思详谈,提醒过她慎重。
有什么可犹豫的呢?陶娇想不出。
喏,现在不是,也,熬过来了么?她发自内心地笑,好奇地看看那张粉红色的贺卡,却没碰触,拈起一颗金灿灿的费列罗放进嘴里,可真甜。
时近午夜,不少人回房歇下,剩余的东倒西歪,唱着走调的歌,还有几个守着笔记本电脑看《我不是药神》。
满园树木随着北风摇摆不休,不时发出很大的响动,令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章延广在父亲坟前席地而坐,摆两套杯筷,燃两根香菸,一根敬老人家,一根叼在嘴里。
这是他的习惯,每天过来说说话,静一静,兄弟们谁也不来打扰;时间久了,几乎以为父亲还在,从未远离。
「过年了,爸。」他像往常一样絮絮倾诉,平时埋在心底的事也冒出来:「您在那边好不好?和丁鑫源陈东灵他们喝酒呢?张令宏那小子也在吧?替我招唿一声。」
张令宏喝多了就唱,什么金色盾牌热血铸就,什么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自封小周杰伦。
说着说着他哼两句,不由自主发笑。「别跟那傢伙喝,那小子没轻没重,酒腻子。您岁数大了,不像以前,别嫌我妈絮叨....」
父亲母亲在地下相聚,胸口两枚护身符沉甸甸热乎乎,令章延广心中温暖,回到房间依然没有睡意。
用冷水擦把脸,他坐到桌前,就着两支倒悬的手电筒光芒打开一张写满字迹的宣传彩页。
陶娇提供的资料他早就倒背如流,有用的不多,倒也不算少:苏慕云嫉恨自己父子,对父亲苏睿也心怀不满;苏慕云野心极大,打算以秦鼎为根据地,吞併大小队伍,立足陕西,将湖北、山西、河南等地也纳入麾下;苏慕云在秦鼎基地口碑极好,又很能收买人心,收穫不少拥护者。除了大秦小宋,知道她藏身小木屋的不多于二十人,都是苏慕云死忠手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抚摩着一柄细长锋利的三灵军刺,冷冰冰犹如寒川。
走廊传来动静,几位同伴互相搀扶着走过,不知谁摔了一跤,引来一片闹笑。明天还要开会、外出,还得放放鞭炮驱赶晦气,章延广伸个懒腰,也准备休息--王小册。
他的目光落在陶娇标出来的重点之一:灾难爆发之前,这位古怪的微博用户就拼命宣传赤炎和丧尸的危害,提醒大家尽快逃离城市;苏慕云那些关于丧尸的理论都出自此人,颇被基地高层赏识。
谅苏慕云也想不出来,只能吃现成的,章延广冷笑。
王小册是个人名还是绰号?或者暗号代码?顶级专家还是医生?他皱起眉头。可惜网络中断,实在无从查起。
来日方长,章延广把彩页叠好压在枕头底下,关掉一只手电--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第68章
2022年3月底,襄城郊区,某村镇
时间倒推三年,黎昊晨的人生规划清晰明了,毫不拖泥带水:留在北京拼搏数年,成功的话扎根于此,把父亲和雷珊接过来;失败的话返回襄阳,有房有车,图个温饱是不愁的。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像饿得两眼发绿的狼似的冲到一头半米多长的花猪面前,紧紧揪住对方耳朵。
猎物顿时怒了,炮弹似的直冲出去,四只猪蹄在地面踏出剪刀似的脚印。
md,还挺顽强!黎昊晨迈开双腿左追右撵,几次冲到花猪前头,可惜对方光熘熘力气又大,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