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于希咬紧了牙,双眼蒙上一层水:「今日一战……」
「爸——」少元已哽咽得喑哑,「我不哭,我是男子汉!」
庭于希再也忍不住,弹火燻黑的脸上划出两条泥水,他抹了把脸,使劲瞪了瞪眼睛:「今日一战,抱定赴刑之心,谁也别存侥倖!」
「是!」
「左翼高射炮,右翼迫击炮,重机枪开路,狙击枪紧跟,榴弹炮垫后,万一失败, 炸掉整个阵地,不给敌人留一粒粮食一颗子弹!」
「是!」
「独生子靠后!有家小的靠后!其余人,沖!」
没有人靠后,杀红眼的将士们涨潮一般冲上去。
「让开!让开!我是二十二兵团李长官的部下!」
侧翼冲来一哨人马。
庭于希举起望远镜:「放他们过来!」
「庭军长!」通讯兵扑倒在他身前,「李长官手令,弃守金门,弃守福建!」
「什么?」愤怒的庭于希一把将他拎起。
「委座已经弃上海,乘静江号,撤往,撤往海外了。」
「不可能!」
「这是,这是李长官的手令,这是,这是委座的电文……」通讯兵吓得直结巴。
「李良荣信誓旦旦,委座不会撤,福建不会弃,这么多将士,是给谁卖命!」
「李长官也是……刚刚接到电报。委座下令,保存实力,退至马公岛,抵御j□j……」
「船呢?这个时候让我撤,船呢?让三个师的将士游去马公岛?」
「没……没有船!所有的船,所有的船都开往上海,转运中央银行的黄金……」
「这个时候,人命不如黄金?」
本已倦怠的战士们一听弃守福建,顿时军心浣散,前方的隆隆炮火越来越近,喊杀声越来越近。
庭于希咬碎了一排牙,重重将通讯兵掼在地上。前有追兵,后临汪洋,天绝他二十二军。
「军长!」小归尖着嗓子喊,「你看!你看!」
所有人都转头看,海上黑压压的一片,风樯阵马,排浪而来。
「船!船!」战士们雀跃。
庭于希接过望远镜,大小百十条船,重型军舰在前,轻型在后,还跟了不少民船。船头都悬着青天白日旗。
第一艘船靠岸,一个女人下来。
「华菁菁?」庭于希皱起眉。
「难得你还记得被你一耍再耍的人。」她似笑非笑。
「你的船?」
「你知道就好,这些船,多大的人情,多大的开销,你庭军长心里有数!」她脸一沉,「现在不说这些,快上船。」
迫在眉睫,庭于希暂顾眼前,一声令:「上船!」
他怕乱了阵势,在后押尾。华菁菁气得咬牙:「我是救你的,你先上去!」
他不动:「后队转头,不要乱!」
战士们紧迫的登舰。
庭于希仍皱眉:「吃水这么重,到不了马公岛。」
「中间这么多小岛,哪里都可以补给,离开金门,四海帮吃得开!」华菁菁发急,「你快上船!」
庭于希登上船,最后看一眼硝烟中的金门,最后看一眼大陆。
几经转折,终到马公岛,下船的时候,华菁菁在身后叫住他,冷冷的:「庭于希,你记住了,你欠我的,是整个一个军的命。」
他心中一凛,没回头,沉下声:「好,我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一踏马公岛,庭于希立刻赶到通讯总队,打听从金门驶出的『济宁』号,结果毫无头绪。那艘船明明先他发出,照理早该抵达。船上都是随军的家属,不单他着急,全军将士都乱了阵脚。
震天的炮声从隔海传来,占领金门的解放军攻其衰疲。庭于希一咬牙,拔出枪,翻身上马。
战争没日没夜的继续,近海滔天的巨浪翻着滚滚浓烟,电报台不停哒哒响,不时有熏得灰头土脸的讯号兵往来阵地之间,『济宁』号的寻找没有间断,答覆只有一个:没有。
庭于希就将指挥部扎在炮兵营地上,谁劝也没用。济宁号失了联络,战士们就像无本之木,没了根,心里空落落,打起仗来不要命。
就在连着两日夜没合眼后,小归分开众人挤到庭于希马前。
「军长!」他声音打着颤儿,「我……我有消息,你心里……有个数。」
庭于希不说话,腿一夹,胯下大黑马『踏踏踏』的兜几步。
「是……济宁号的消息。」
他没转头,静了一会儿:「说!」
「还不到澎湖岛,中了鱼雷,整条船……都沉了。」
他骑在马上不动,僵硬的挺着。
「打捞的船在封锁线这边找了几天,没有……没有活口。」
庭于希愣了一下,一夹马,黑马兜开了。小归和几个警卫都扑过去,扳着鞍:「军长,军长!你要往开里想!」
「滚!」他一抬脚,几个人散开。
庭于希策马阵前:「给我打,狠狠打!」
济宁号沉了,这是爆在整个军中的重磅炸弹。战士们红了眼,狂吼着将弹药推进高射炮。海面掀起一浪浪火花。
以全军火力集于马公岛,对方有些难乎为支。炮火暂停,硝烟未散。小归淌着眼泪冲到庭于希驾前:「军长,生死由命,你糟蹋自己也没用,两天了,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