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华自顾擦拭一件官窑瓷盘:「女儿啊,你看看,这里哪件东西不比它名贵?我要它做什么?留给你吧。」
她走出去时,苏慕华拈鬚自得:「『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欢,男不封侯女为妃……』」
苏浴梅暗自为母亲悲哀。
晚饭后,庭于希对她说:「时候还早,天气不错,去什剎海游船?」
她不置可否。
初夏的什剎海,清风宜人。傍晚时分,游船渐繁。苏浴梅坐在船头,手里攥着那只簪。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小瑛偏着头看:「小姐,这红珠子真好看。」
「是啊,东珠多为绿色,所以格外难得。」
「太太的聘礼,一定很珍贵吧?」
「珍不珍贵,在人的心。」
小瑛当然不明白她说什么。
庭于希的风流,父亲的薄倖,黄全禄的怯懦,都在眼前。男人的秉性啊。苏浴梅淡淡一笑,手松开,髮簪落入水。
于此同时,一条人影蹿入湖中,水花四溅。
苏浴梅吓了一跳,扳着船沿:「于希!」
庭于希一直站在后面,满脑子丰臺镇,日军的『马号『、『东仓库』,没听清她们说话,只见到簪子落水。
归陵高脱了外衣就要下水,庭于希露出湖面,擦一把脸上的水,手中到真举着一只簪:「是这个么?」
苏浴梅忙点头:「你快上来!」
小瑛直肚肠:「小姐,珠子不是红色么?」
苏浴梅瞪了她一眼。
庭于希又一个勐子扎下去。
这回时间较长,船上的人等得心焦,庭于希终于浮出水,归陵高忙拉他上来。
湖水是涔凉的,苏浴梅手忙脚乱找毛巾。庭于希说:「放心,这簪子真金白银,不怕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六、
船舱里,苏浴梅用干毛巾揉搓庭于希湿漉漉的短髮。四下无人,这样近的距离,他忍不住楼上她的腰。
她向外挪了挪。
他把她箍进怀里,起身亲她的脸。
她闪躲:「别这样,外面有人。」
庭于希没太造次,却抱着不放手。
簪子的事,苏浴梅心里歉疚,脸一红:「等晚上吧……」想了想,「四日回门,我该住娘家。」
「我陪你。」
「捨得你那些巷子胡同么?」
「你吃醋了?」
归陵高和小瑛拿了替换衣服进来,苏浴梅忙推开他,红着脸走到一边。
苏慕华看中一件粉彩鹧鸪瓶,不知怎样和庭于希开口,请他到书房。
小瑛悄悄告诉苏浴梅:「黄少爷来了,一定要见你。」
苏浴梅吓了一跳,赶紧出来。
黄全禄一把抓住她的手:「浴梅,委屈你了!」
她忙将他拉到后院:「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今天回门,说什么也要见见你。」他把她攥得紧紧的,切齿道,「那个军阀,难为你没有?」
苏浴梅急着挣脱:「你快走吧。」
「我难得见你一次。」
「让于希看到……」
「他也在?哪有妻子回门男人住岳家的!」
苏浴梅脸发烫,催他:「快走吧,于希性子躁。」
「委屈你了……我一定出人头地!」黄全禄松了手,恨恨而去。
庭于希对岳父说:「相中什么,跟小归说一声。东西重的话,让他带人去搬。」
苏父志得意满,拍拍他肩:「贤婿啊,我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被她那娘教的啊,倔强寡淡,有什么事,你还得担待。」
庭于希笑了笑告辞。走到苏浴梅房门口,见她神色慌张的出来,一个高壮男子挡在眼前。
苏父子女极多,他虽一时认不全,但可以断定,苏浴梅的兄弟们没有一个蓄鬚的。而且,这个男人,抓住她手,深情暧昧,关系断不一般。
两人没看到他,进了后院。庭于希拳头攥得咯咯响,掀衣就要拔枪。手触枪把,他却没动。人是抢的,婚是逼的,他一头载进去,从没过问她的感受。那个男人,他若一个冲动伤了他,她会原谅他么?
苏浴梅推门进屋,庭于希坐在床上。她心里安定些,背对他,在梳妆檯前坐下。
「去哪了?」他随口问。
「陪我娘闲聊。」她心虚的答。
庭于希不说话了。
苏浴梅缓缓梳头,他一直在后面看。她知道的,心跳了几下。她一向素淡的,今晚却在耳后擦了少许花露水。
庭于希洗漱上床。她熄了灯,静静在他身边躺下,他翻身向里。
黑暗中,她感觉脸在烧,一只手攥紧被角。好久,庭于希一动也不动,后来,唿吸渐渐平匀,竟然,睡着了。
两次了,求欢不成,酣然大睡。屈辱涌上苏浴梅的心。他对她,来如春梦去似朝云,经不得一点时间。
相比于他那些旧爱新欢,她不过清丽些,清白些。把他一时的逐新趣异当真心,她自作多情了。
庭于希哪里睡得着,夜深人静,他翻过身。夹被掩在苏浴梅腋下,他替她掖好,隔着被,揽她入怀。
苏浴梅推开他的手,侧转身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七、
1937年的初夏,北平还是柳殚莺娇的宁怡,华北驻屯日军已在紧锣密鼓的筹划那场几个月后举世震惊的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