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没有了柔软,萧时带给她的生气与温柔都被冰冷与死气所替代,像是无主的刀,放纵自己沉浸于血光中。
神官看着这样的海洛,十分难过,但没有办法安慰她。
「不过还好,人没疯。」威娜苦笑着说,「至少海洛现在还是清醒的。」
神官伏下身子趴在桌子上,她侧头安静地看着碧蓝的天空,过了半晌才说道:「你看见海洛身上的疤痕了吗?」
那条疤痕至今没有彻底消失,反而像是纹身一般,和海洛的肌肤融为了一体。神官不知道是根本无法癒合,还是……海洛不愿意将它抹去。
「怎么了?」
「海洛在上面刻了字。」
那是她无意之间撞见的,海洛脱下被血染尽的外衣时,覆盖在锁骨处的疤痕上——
「刻着萧时的名字。」
威娜愕然。
「仅仅是锁骨处的那一块,就刻满了名字。」神官将脸埋在手臂中,细小的啜泣声从中传出,「海洛她……很痛苦。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们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啊?」
威娜嘆口气,拍拍神官的肩膀,喃喃地说:「继续找吧,一定能找到她的。」
又过了大半年,在一个平静的夜晚,消失了两个多月的海洛一如既往忽然回到了住所。
萧时买下的田地在神官还有西岚两人精心照料下,成为了家中主要经济的来源。神官见人回来了,特意摘了新鲜的蔬菜,又上街买了上好的牛肉,说海洛都瘦了,她一定要弄一顿大餐给她补补。
神官说这话时,十八岁的面容上出现了不符合年龄的慈祥,让人不禁想哭着喊一声妈妈。
维威迷失神智,的确喊了,甚至由于深受感动,喊得还是「奶奶」。
结局是被威娜和西岚团团围住,揍成了孙子。
神官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几人,虽然很吵,但多亏了她们,家里总算是有些人气,想到此,神官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可是在看向海洛后,她神色情不自禁僵硬住了。
海洛坐在这里,也在看着她们,也在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但神官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冷到骨子里的寒意和死气。
她的眼中失去了光彩,就像是夜空中最后一盏明灯的熄灭。
仿佛在她面前的不过是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罢了。
神官明白,海洛已经濒临到了极点。
神官不愿意再看见不好的事情发生,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才能让海洛振作些。
只是方法还没想到,神官却勐地垂下脑袋,脖子一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嗯?」西岚松开钳制维威脖子的手,招唿几人小点声,「这怎么说睡就睡了?」
神官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色还未明,她激动地把所有人都喊醒:「我知道大人、萧时的消息了!」
众人还没睡醒,噼头盖脸甩了这句话出来,个个就像是洗了把凉水澡似的,瞬间清醒得不得了,七嘴八舌地问着人在哪儿。
海洛一夜未睡,在屋外站了一整夜,晨曦的露水沾湿她的发梢,
「在那里?」海洛拽住神官的衣服,声音颤抖,「她在哪里!」
「让我慢慢说啊!」神官欲哭无泪地往后缩缩身子,看起来十分的可怜弱小。
一杯茶润润嗓子后,在众人吓人的目光中,神官清了清喉咙,缓缓道:「我做了一个梦…维威你那是什么欠打的表情,这不是普通的梦,也不是我胡思乱想的!这是託梦,一种古老的法术,存在于魔法使时代……咳咳,总之,有人託梦告诉我,萧时正在拯救世界,莎莉你笑什么?
这么好笑吗?她会回来的,但不会很快,还要有些日子,让我们别担心。」
「……」威娜懵逼,「没了?」
西岚:「这真的不是您胡思乱想的?」
维威:「您是在做梦呢?啊,对了,就是在做梦。」
神官憋屈地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转头对海洛说:「你是不是送了萧时一条手鍊?」
海洛一怔,骨节分明的五指紧紧地勒住瓷杯,因为用力过勐,指尖不可避免的渗出苍白的痕迹:「是的。」
「什么时候的事?」维威奇怪了,「我咋不晓得。」
「我在神殿里送给她的,」海洛沙哑地开口,手掌撑住额头,属于人类的情绪回归到她的心口,血液变得滚烫,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是极度的酸楚与喜悦。
「这件事,只有我和她知道。」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变了,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思,安静地聆听神官接下来的话。
「那人还给你捎了句话,据说是萧时想和你说的。」神官特意将「据说」两字咬的很重,她脸色古怪,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但海洛瞳孔发亮,焦急地盯着她,神官便不再多想,如实的复述了一遍。
「手鍊很好看,我也很喜欢,不过我还是更想要爱莉奥三颗大珍珠手鍊。等我回来后,你要是送我手鍊,我就把我下半辈子都给你。」
神官不仅将这段话一字不少的说了出来,连梦里人的吊儿郎当的语气都完美的复制粘贴下来。
语毕 ,除了神情难测的海洛,在场的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深深的怀疑。
――这么不要脸的话,怎么都不像是萧时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