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冬梅嗑瓜子儿的嘴巴跟机关枪似的,「不都她回来做嘛, 妈你先吃点糕点垫垫, 回头让她给你买滷肉, 听说东街那家罗老八滷肉挺好……」
话未说完,大门就「咣当」一声被人硬生生踹开。
「哪个短命的棺材瓤子……吴……冬梅, 姑爷来接你咯!」
门口站着的确实是吴梁新,可他面上的笑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张春花一面嗑瓜子儿, 一面看着走过来的双胞胎外孙, 笑成了一朵烂菊花:「大宝二宝来了, 你们妈正说想你们了。」
跟去年春节时的牛高马大比起来, 双胞胎此时愈发膀大腰圆,只比鸭蛋大四岁, 鸭蛋还是小孩模样,他们唇周却已冒出一圈胡茬。
「怎么也不来外婆家,都长成大小伙了。」
吴梁新「餵」一声,青着脸问:「那臭婆娘呢?」
张春花一愣,趿着拖鞋出来的向冬梅被吓一跳:「你……你这是怎么了?」
「还敢问我怎么了, 我们老吴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老子今儿打不死你,臭婆娘……」骂骂咧咧冲过去,一个大耳光招唿。
向冬梅空有一副大骨架,在家好吃懒做,身上没啥肉,更没什么力气,一下就被唿得眼冒金星。但在强大的求生欲支配下,她还是以比狗还快的速度躲到儿子身后。
带着哭音道:「大宝二宝看见没,杀千刀的打我呢!」
「快救救妈吧,这短命鬼……啊,大宝你……你居然也……」她难以置信,捂住半边脸颊。
二宝也跃跃欲试,「可别这么说,我们没你这样的妈,丢人现眼。」
两个她平时放心窝里疼的宝贝疙瘩,下手比他们爹还重。
张春花见拉不住女婿,外孙也不把她放眼里,又隐约觉着不对劲,吴家人的表现跟闺女说的缘由好像对不上……索性一屁股坐地上,「三个男人打一个女人,这还有王法吗?」
「杀人啦!街坊们都来评评理,我老向家闺女要被人打死啦!」
林凤音在隔壁其实早听见了,可她就是不愿出面蹚这浑水。
金母是个聪明人,见她不为所动,忙将人推进堂屋跟鸭蛋坐一起,顺带把门关了。装修材料不错,隔音效果超好,屋里屋外简直两个世界。
再加鸭蛋和妙然被超大声的动画片逗得「咯吱」笑,压根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金珠坐沙发上,懒懒的斜靠着,听见动静反倒皱眉把电视声调大。
真吵。
中老年妇女们平时张家长李家短倒是挺热衷,可真听见「杀人」,谁也不敢去看热闹,只各自躲在门后,从门缝里偷偷往外观察。
可怜张春花喊破喉咙,她的「老姐妹」们也不愿来帮忙,向冬梅被父子仨打得抱头鼠串,从院里追到客厅,从客厅追到楼上,所到之处哀嚎阵阵。
「你们这些禽兽,老娘跟你们拼了!」张春花一头撞上去,将吴梁新撞墙上,她身形肥胖,又有一把子力气,那后坐力确实挺强的。
吴梁新被撞得头晕眼花,一连咳了几声说不出话。
「好你个张春花,你闺女没教好,败坏我门风,还敢打我儿子?」门口冲进来个同样肥胖的老妇人,哪还有一个月前拿他们珍珠米时的满脸笑容。
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父子仨负责动手,吴家两个小叔子和妯娌,以及张春花都没见过的许多吴家族亲,冲进屋打砸。
客厅里才买一年不到的电视机,茶几上的水杯茶叶罐,楼上各间房,厨房里锅碗瓢盆,甚至连昨晚吃剩的骨头都不放过,连打砸带拿的,几乎将向家洗劫一空。
声音实在闹得大了,也没见院里带血什么的,街坊们都纷纷来到门口,明知故问:「这都是些什么人呀?」
「咋跟土匪似的?」
「凤音可回来了,赶紧来看看,你们家被人砸了。」
林凤音假装刚从外头回来,吓得花容失色。
她在隔壁已经听了个大概。如果真如吴家人所说,这向冬梅还真是咎由自取。
吴梁新最近在忙着卖珍珠米的事儿,经常三五天不着家,吴家公婆和小叔子都在地里忙活,家里只有她独个。因是家里的「大功臣」,她也不用下地干活,只做做饭喂喂猪就行。
可是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么悠闲的生活,还闲出事儿来了。不知怎么的她居然跟村里闲汉搅和一起,经常趁着吴梁新不在把人领家来,孤男寡女半天不开门。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村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呢。那闲汉几点钟进的吴家门,期间有啥声响,待了多长时间,一个月去了几次,都有人知道。
娘家搬来县城,她也跟着得脸,在村里打鸡骂狗惹人厌,自有人会同吴梁新告嘴。
这不,男人回来一问,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自然就挨打了。打了几次,她让人带信来给老两口去把她接回来,自以为躲几天等男人气消了还得求她回去。
谁知吴家公婆早看她不顺眼,联合着两个妯娌撺掇吴梁新去找闲汉对质,一对就更加对出些男男女女鸡鸣狗盗的事儿来,连他老婆私密处左边有颗黑痣都说出来……闲汉家在村里颇有势力,吴梁新又打不过他,自然只能把气撒向冬梅身上。
嗯,以及向家。
林凤音看着院里横七竖八的锄头背篓,以及被摔得七零八碎的碗碟,是真心疼。置办这一套物什她可是花了好几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