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当家不泼辣些,那还不够豺狼虎豹瓜分呢!
慢慢的,俩人居然成了朋友。
当然,这都是后话。且说金家这头,连着下了两天馆子,老两口死活不肯再去,就要在家做,就是煮点白粥也好过花那冤枉钱。
尤其是每天吃完饭回来,闻着隔壁香喷喷的家常菜味儿,刚那一顿大鱼大肉就跟没吃似的。
趁着老大老二和小陶都出门了,金母精神也恢復得差不多,敲响了邻居的门。
张春花正跟一堆老姐妹们吹大牛呢,不变的主题就是儿媳和儿媳那「在向家白吃白住的弟弟」,以及整个华光镇最有钱的暴发户。今儿正说到金老闆给孙子买的游戏机,身旁那看热闹的忙捅捅她。
门口站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眉毛头髮全白,唯独脸是黑的。
金母来了两天虽然没出过门,可耐不住街坊八卦,大家有的是由头从金家门口过,眼睛尖的总能瞄到,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都知道暴发户的老娘长什么样了。
「哟,老姐姐来了,进来坐。」众人忙给她腾出一个小板凳。
金母不习惯她们的热情,侷促的笑笑,「不用不用,我就来找妹子问问,咱们这儿吃盐巴上哪儿买?还想熬点猪油,不知道板油什么价。」
众人一愣,这个说「不用买我家有」,那个说「盐巴我给老姐姐送过去」,还有直接让她别熬猪油了,她们给她就行。
张春花被人抢了先机,撇撇嘴,灵机一动,干脆挽住金母的手臂,「我带你去,不远。」借着这机会,她终于正大光明进了金家门,没一会儿俩人就「姐妹」相称。
林凤音做饭的时候,发现厨房多出一袋米和一桶油,心里纳闷:大龙哪儿来的钱买这么高档的东西?
谁知一问,不是他买的。
更不可能是鸭蛋和妙然,莫非……公婆居然破天荒的给家里买油了?公公还好,死要面子,当着人也会说两句人话,给过一次买油钱,张春花?
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打死她也不会信。
林凤音蹲下.身子,在包装袋最底部,找到了「金氏粮油」几个字,地址还是县里的门市部。再一问婆婆今儿去了哪儿,干了啥,她立马推断出是金母被张春花连吃带拿哄来的。
金老闆那么精明,又长了一副生人勿近的脸,谁知他母亲却这么……嗯,实心眼儿。
没一会儿,鸭蛋端着一碗金黄焦香的油渣回来,「金奶奶给的,可好吃了。」说着就给她嘴里塞了一块。
表皮酥脆,油份没有完全熬出去,一咬一包油,那口感真是爽翻了!
林凤音眯了眯眼,「真好吃!有没有谢过奶奶?」
「早谢过了,奶奶还说拿白糖拌了好吃,我说你不爱吃糖。」
林凤音心头比吃了糖还高兴。她确实不爱甜口,连养她十六年的父母也不知道,熊孩子虽然熊,但心里是有她的。
于是,做好晚饭,她端上满满一个大汤碗的红烧肉,来到金家。
金母只听小陶说过她是寡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漂亮开朗的「姑娘」,那小酒窝跟妙然一样可爱,就连那身板也是小巧玲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漂亮极了!
金母当即拉着她进屋,把她按沙发上,「哎哟我的乖乖,以后可得常来啊,我都听小陶说了,他们三个在你家不知吃了多少顿,哎哟,这心灵手巧真贤惠。」
林凤音的外貌和声线歷来是被中老年妇女看不起的,从未得到同性这样的夸赞,一时居然受宠若惊,红了脸。
金母更爱她这模样,左一句「好闺女」,右一句「我的乖乖」,林凤音觉着鸡皮疙瘩都快起了,只能转移话题。
「多谢婶子的油渣,我们都很喜欢。」
「客气啥,本来还想给你拌糖呢,你看,老二就喜欢这甜齁的。」老太太指指茶几上的碗,里头是半碗吃剩的油渣,裹上厚厚一层白砂糖,要不是她说,林凤音压根认不出来。
「老二啊,从小就喜欢吃甜食,一颗水果糖他能掰成四五块,每天晚上睡觉时候含一小块。后来条件好了,他更爱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喏,这些都是我出去给他买的。」
林凤音婉言谢过她递来的冬瓜蜜饯,那甜得她犯噁心。难怪上次吃韭菜盒子的时候,小陶问能不能给他老闆做两个甜口的,芝麻花生红糖随便什么馅儿都行。
遂好奇问道:「他是不是不吃韭菜呀?」
「对!」老太太在自个儿大腿上拍了一把,「这娃也是奇怪,小时候明明吃的啊,后来做了生意回家,就忽然说不吃了。」
她眯着眼看向门口,似乎是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哦对了,一定是因为吃素的缘故,妙然走丢……」老太太好容易找到个自己喜欢的小辈,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了。
林凤音却知道,应该跟吃素没关,他不忌葱姜蒜的。
「那几年我身体不好,公分只能挣最低的,我们开了一块自留地,得有快一亩了,全种成韭菜。冬天盖上稻草,开春后把老那茬割下自个儿吃,新长的特别嫩,悄悄拿供销社去,或者担去工人宿舍区,才能把他俩供到初中毕业。」
「当然,有时候工人也没钱,就拿肥皂、白糖、毛巾来换,我们更高兴。」
林家虽然也穷,但比金家稍微好一点,没「卖」过韭菜,不知道经了一个冬天霜冻的老韭菜什么味儿,林凤音心里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