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推推鸭蛋,「七娃那边还空着呢,睡进去。」
鸭蛋听话的往里挪了挪,忽然睁开眼,「回来啦?」
「这是跟你妈说话的态度?妈也不叫。」
鸭蛋揉揉眼睛,把脑袋缩被窝里,「他妈和妹妹能救活吗?」
「不知道,我没钱付医药费,跟着大家先回来了。」
鸭蛋垂头丧气,小大人似的长嘆一声,「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噗嗤……」林凤音在他头顶揉了揉,「放心吧。」只不过怕他嘴不严,没说真话。「醒了就快起来尿尿,不许尿床上啊,也不许尿粪桶……」
「哎呀知道知道,要去厕所尿,你烦不烦啊。」鸭蛋起身,双手捂住小.鸟.儿,夹着屁股,别扭极了。
林凤音赶紧背过身去,知道避嫌是好事儿。村里很多十岁出头的男娃还跟爹妈睡,走到哪儿尿急就尿在哪儿,也不管有人没人。
没一会儿,红花也醒了,知道她们送医院了,倒是松口气。「那金叔叔呢?还会来我家吗?」
林凤音也拿不准,「会吧。」
红花很失落,十分失落,非常失落,失落到最爱的酥肉都只吃了半块,时不时跑村口往下看。林凤音也不说她,不大想得通她跟金老闆为何如此投缘。
但多个朋友多条路,小孩也是这样。
七娃醒来,知道妈妈和刚出生的妹妹被送医院了,红着眼圈不说话,静静地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林凤音只能抱抱他,一句真话不敢露。
果然,到家一小时,张红萍二嫂就狗闻着屎味儿似的上门来,直问她妯娌情况怎么样。
「我跟你男人一起回来的,又没跟去医院,鬼知道……诶等等,不会是想讹老娘医药费吧?」她白眼一翻,双手叉腰,「别看咱们孤儿寡母,村里阿猫阿狗都想来踩一脚,惹急了老娘……」
「哎呀凤音,论理我还叫你声嫂子,都是一家人,没别的意思,就关心一下红萍。」向二嫂腆着脸,贼头鼠目:「你说,还能……活不?」
林凤音翻个白眼,顺势勐地推了她一把:「去去去,别提,晦气。」
模稜两可,略过话题。向二嫂虽然在村里耀武扬威,可跟人老成精的林凤音比起来,还是嫩了些,被她熘了一圈,阖家老小被骂个精光,临了——「带上你们家那拖油瓶回去,我们家可没多余的粮。」
当然,林凤音是瞄准七娃不在的时候说的。向二嫂带走七娃,林凤音也心疼,可即使她不主动提,向家人也不会忘了这宝贝孙子。这不,才一个小时就迫不及待要带回去了,要是知道他们敢把七娃带下山,估计金老闆就出不了这个村。
林凤音无奈嘆口气,她主动「嫌弃」,反倒能撇清干系。
***
「妈,今儿吃鱼不?」鸭蛋跑进厨房,小脸冻得通红。
「没鱼,吃鸭子行不?」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却一点儿商量的机会也没。
「好吧。」
「等等,你问这干嘛?」
鸭蛋不愿说,也不愿再出去玩,坐灶房里给妈妈帮忙。红花削土豆,他就洗土豆。红花用小刀撇花菜,他就淘花菜。
出不了山,鸭子是找村里人买的。林凤音把老爷子拔光毛的鸭子切成小块,焯去血水和泡沫,扔两根大葱,几片生姜,放炉子上小火慢炖。
俗话说,儿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林凤音回头,果然见鸭蛋手里拿着个细细的小拇指粗的东西,一层层的「剥皮」。定睛一看,居然是根炮仗。
「哪儿来的?」
鸭蛋扁扁嘴,「捡的。」
因为自己怕这东西,小时候被亲弟弟扔身上炸过,她也不让鸭蛋玩……当然,也没钱买,警告道:「里头是火.药,别近火。」
「什么火.药?」
红花抢着科普,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林凤音松口气,今儿虽然是大年三十,但她心里有事——不知金老闆有没有把她们送进医院,孩子有没有问题,藏没藏好……可一定要在向家人反应过来之前先护送到安全地方啊!
所以也没在意孩子玩啥,天黑半晌,他们的晚饭才上桌。两老没帮啥忙就能吃上丰盛的年夜饭,家里也拾掇得挺有过年气氛,倒是没有多话,静悄悄吃东西。完了还给鸭蛋发了个五毛钱的大红包,红花眼巴巴看着,啥也不敢说。
林凤音「啪」一声搁下筷子,「爸妈,红花的呢?」
「我不用,妈妈,给弟弟就行。」
林凤音安抚的摸摸她,没有小助手,她不可能做出这顿晚饭。更何况,就算不帮忙,给孩子压岁钱本就该一视同仁,刚才鸭腿都一人一只的。
「没……哪有钱给她。」张春花嘟囔。
「你确定?」
「瞧你,跟婆婆是怎么说话的,羊头村哪家儿媳妇有你泼……」
林凤音抬手,仿佛关了收音机,递出两个厚厚的红包,「来,鸭蛋数数,里头多少钱。」
「一……二……三……六……六块一……二……是六块六诶妈妈!」鸭蛋眼睛贼亮。
「妈妈,那两个就是六块……嗯,加一起……姐,有多少来着?」他苦恼的挠挠后脑勺。
「十三块二!」
「对对对,姐你还有那么一丢丢聪明,当然,跟我比还是差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