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星想了想:「没有了。」
钝水便道:「我去跟老太君道个别吧,烦劳诸位稍等片刻。」
说完,他在门框上敲了敲,过了片刻,里面才响起一声:「大师,请进。」
除净了煞气的宋宅,虽然仍旧凋败,却不再那般阴森森,暗沉沉。
钝水在里面只说了几句话便出门来,跟大家点了点头,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最后出宋府的虞药,在迈出门之后,回头望了一眼凌于门楣的牌匾:忠义满门。
钝水走在他身边。
前面的人吵吵闹闹,虞药和钝水倒一直没怎么说话,直到快出了巷子,临告别之际,钝水问道:「施主去我处稍作休息吧。」
虞药笑了下:「不了,我们还要抓紧时间,附近还有一地可寻。」
钝水望向前方,开口:「无喜之地原助北海一臂之力。」
虞药愣了一下。
钝水解释:「宋宅本可做阵眼,但煞地门踞地已久,我们不得不毁了它。重新再找,也不知道要多久,如果施主不嫌弃,莲花亭愿为用。」
虞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钝水便继续问:「如何用?」
虞药答:「我有一石珠,需埋于阵眼,待召而发。」
钝水点头:「好。」
「还有……」虞药顿了一下,「或许到时候还需要无喜之地出些人手帮忙。」
钝水停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下来:「好。」
他伸出手:「请。」
重回无喜之地,最高兴的是林舞阳,其次就是大喜的权无用和燕来行,他们为无喜之地的出手感动,一人拉一个僧人,非要跟人做兄弟。
到了莲花亭,权无用主动站出来,承担了布阵的工作,虞药看他诚恳非凡,便把石珠递给了他。
权无用运气将石珠悬于阵眼上,盘腿而坐,运气催阵,合地气而育珠。
虞药凑到钝水身边,犹豫了一下又开口:「大师,此事定会为贵地添不少麻烦,大恩大德……」
钝水伸手止了虞药的话:「施主,不必。」他捻着佛珠,「您出手不求回报,贫僧不能不报恩。」
虞药咽下了其他的话,看着面容年轻的和尚:「多谢。」
远处的林舞阳趁着没人在看,又靠近了采微,离他半步远,小声地说些什么,采微也不动,只是挺直了背站着,不看林舞阳,定定地望向莲花亭,尽他看管的职责。
钝水转向虞药,压低了声音:「贫僧有一事不明。」
「大师请讲。」
钝水抬起眼:「施主魂魄如此不稳,可有苦衷?」
虞药对上了钝水平静的双眼,深知这和尚只是脸年轻,修为可全然不年轻。
「我……」虞药的舌头打了结,想了半天只是说,「算是有苦衷吧。」
钝水瞭然地点了头:「既然不方便讲,贫僧本不该多问,可事不仅与我无喜之地有关,若有差池,讲佛堂……」
虞药一听,嘆了口气:「还魂。」
钝水皱了皱眉:「为何?」
虞药看向起阵半程的亭子,回道:「为此。」
钝水好像轻笑了一声:「回来也是为执念?」
虞药笑着摇摇头:「谁知道呢?」
钝水的眼神总是平静,平静到几乎冷酷,他看似理解众人折磨,却从来不体谅旁人,大概只遵循着自己的理吧。虞药想这样的活法也有好处,修佛有修佛的道。
虞药便感嘆:「念佛好啊,人间苦,一眼望断。」
钝水却突然沉默了,看向采微以及在他身边嬉闹的林舞阳,又低头看了看老太君临走送的家符,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了怅惘,揭示了主人某些讲不出来的过往。
「红尘,又哪里是望得断的东西……」
***
虞药和权无用轮流使法施了阵,最后的步骤由铃星完成,虞药发现带上钝水送的手鍊,出奇地能够帮助稳定魂魄,甚至能凝出真气,不由得又感慨起来,钝水确实水平高深莫测。
行完阵已经入夜,他们便在无喜之地再歇一晚。
疲惫的权无用等人早早睡去,虞药却怎么也睡不着,穿上衣服出来看星星。
漆黑的天幕上有明亮的北斗,在他年幼的时候,便也如此望向天空,照料着歷代的星辰,如此幻想着,希冀一天出人头地,登入天宫。
他成功了。
虞药坐在台阶上,连烛都没点,像是要融化在夜里一样,呆呆地望着天。
从他旁边传来一阵响动,虞药看过去,身边坐下了一个人。
来人并未开口,但虞药看着他的身形,知道这是铃星。
他歪着头看铃星:「睡不着吗?」
铃星转头看了他一眼:「还好。」
虞药便不说话了,铃星的存在对他来说从未是一种威胁,或者说他实在骄横惯了,没什么东西真正被他当作威胁。
铃星咳了一声,转脸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虞药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逗笑了:「什么?」
「就是……」铃星皱着眉,想了想词句,但没想到,索性再问了一遍,「你感觉怎么样?」
虞药看他别扭的关心,就笑出来,但他说的字字属实:「我感觉不太好,说实话有点儿慌,甚至有些难过。」
铃星盯着他。
虞药觉得自己话说的有点过,还是要往昂扬的方向讲,便继续补充道:「但是乐观还是要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