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脸颊带着浅浅的妖纹,五官秀美动人,面若好女,羽织上绣着宛如雀翅的纹样,慵懒地垂在地上。
——上位鬼怪,入内雀。它的卵据说比人的毛孔还要小,成鸟却大如金雕,幼崽寄生在人体内,往往要把人的血肉内脏吃得一干二净,才会撕开人皮,破壳而出。
鵺狞笑着,微黑的肌肤上青筋绽起:「就是你这贼子,使得我面上蒙羞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入内雀微微笑道,「幸子小姐愿意选谁,那是她的自由,欢场上的手下败将而已,何必做出一副被辜负的幽怨之态?」
百目鬼啧啧称奇:「眼看他们就要打起来了!鬼影武者也来不及出面制止。」
「百目,你当真看见了么?」同伴闷闷地笑了起来,「说得绘声绘色,好像你亲眼所见一样。」
百目鬼怒意上涌,狠狠在怀中游女的身上拧了一把,游女急忙痛唿出声,「你怀疑我的眼睛?你可以说我聋了,但不能说我眼神如何有问题!」
同伴赶紧举手告饶,百目鬼哼哼了两声,方重提兴致,接着说:「可是谁也没想到啊,马上就要打起来了,结果!」
结果就在空气紧绷到极点的时刻,另一边的推拉门被人一腿开,撞出一声巨响!
「操,谁他妈大白天在外头嚎丧!」杜子君披头散髮,那漆亮的长髮宛如流水,遮盖了他半边苍白的脸,「不睡了是不是?」
鵺和入内雀都愣住了,他们齐齐转过头,盯着这名面色不善的……游女。
自从当上了游女,四个人……不,三个人的日子便陡然变得不好过起来。
贺钦一开始的意思也就是在这里潜伏到一个月之后,假如没有意外发生,他们跟其他玩家一汇合,直接挑boss就完了,而游女的身份恰巧是最不让人起疑心的。于是在小山光的帮助和照拂下,他们作为小山散茶提拔的对象,得到了旁边一间待客室。
要是把这里作为据点,一直夜伏昼出、收集情报、联络玩家也便罢了,结果小山光一句话就把他们打到了更冷的西伯利亚冰原,在喜马拉雅山和马里亚纳海沟之间来回蹦极: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出席花魁大选的,除了在不夜城消费达到多少多少万的客人,剩下的,就只有在这个月内赚到三千枚小判金的游女,方有资格入场观摩。
三千小判金,什么概念?
闻折柳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面上登时显出绝望的神情。
一个江户时代的成年男人,能用一枚小判金买到足够一年吃的大米,三枚小判金就足够供给他365天的花销。三千枚小判,你他妈要吃三千年的大米啊把门槛定这么高!
谢源源当场拉开扬屋的窗户,就要从上头跳下去。
「三千金!」他抓狂道,「你们把我卖了吧!你们把我卖了看有没有三千金好不好!」
杜子君默默补刀:「那必然是没有的……」
一步错,步步错,看起来他们必须要在短暂的一个月里化身卖笑的游女,浪荡在男人……男鬼堆里,而贺钦看起来居然十分悠哉,一点也不以为然,还鼓励他们:「正所谓干一行爱一行,职业玩家的操守和素养就在这里啊诸君!你觉得呢,五岛春海小姐?」
闻折柳嘆了口气:「我觉得,我还能怎么觉得?事到如今……等一下。」
他呆滞地抬起头,问:「五岛春海是谁?」
贺钦严肃地拿出三面紫檀小木牌,牌子上墨刻着几个风雅的汉字,将它们递给闻折柳和杜子君:「柠柠是五岛春海,我是五岛明日夏,杜子君是五岛江雪,从今往后这就是我们的花名,分别取自珑姬在第三世界的人类姓氏和四季景致,这样要是有别的玩家来,就能一眼就知道有同伴在这里了。本来谢源源也要有个花名,叫五岛枫的,可鬼又看不见他,所以我就没给他伪造身份……」
「这么说我还要谢您高抬贵手嘞!」谢源源抱头大叫。
闻折柳神情痴呆,杜子君握着木牌,嘴角抽搐,看起来很想亲手在贺钦的脸上打出一面煞风吹江雪的瑟瑟景象……
「你是谁?」入内雀噙着阴沉的笑,目光在杜子君芦苇拂寒江的素白和服上一眼扫过,「小姐,男人之间的事……」
「娘娘腔也算男人?」杜子君冷笑道,他本来就有起床气,这帮人清早在门口唱大戏已经够让他窝火了,更别提这小白脸张口就是什么「男人之间的事」,什么叫男人之间的事?包皮环切和睪丸摘除手术才真正算是男人之间的事,余下都他妈叫俗务!你俩大早上不去泡马子搁这深情对望,是打算相互切包皮还是变性?
入内雀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一只手从房间里推出来了谢源源,虽然这些鬼都看不见他,但他还是换上了圆领的短打,袖子上结着缚膊,活像被迫在汤屋里卖身干活的千寻。他急急匆匆地踉跄出来,伏在杜子君耳边说:「姐,贺哥说这两个可以当冤大头!」
杜子君眉梢一跳,听见谢源源接着说:「放手打,没问题!」
鵺后颈的鬃毛竖起,谁也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他面前游女的眼神却忽然起了变化,从不耐烦的嘲讽,再到亮如刀枪的亢奋和肃杀,这其间只过了短短一瞬。扬屋是美色和欲望的高级猎场,他们都是来到猎场纵情享乐的猎人,可这一刻,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份和这个苍白如雪的女人在无形中调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