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钦笑得一脸灿烂:「怎么样,春宵苦短,要不要和我尝试……!」
「尝试个屁啊!」闻折柳狠狠往他腰腹上一坐,硬是把贺钦下半句话压回去了,「外面打得跟什么一样,你在这……」
但他的话也没能说完,因为走廊上终于传来慌慌张张的杂乱脚步声,几名花枝招展的游女仓皇拉开房门:「到底出了什么……!」
房间里,两个穿着狩衣,作阴阳师打扮的好看男人滚到一块,团在一堆五颜六色的艷丽女装中间,一个躺,另一个坐在他身上。
「……打扰了,」游女们惊惶的神色瞬间凝固在涂白的脸上,艰难变化成了另一种模样,「对不起!实在是打扰了!」
「啊啊啊不要误会啊!」闻折柳满心的吐槽之力无处可去,急忙伸手喊道,「我们这是在……在执行公务!外面很危险,你们快躲到房间里去,不要出来!」
于是游女们又想起外面现在牛鬼蛇神轮番上阵的乱象,赶紧尖叫着四散逃跑了。
贺钦从地上爬起来,将袍子卷在包裹里,对闻折柳道:「说到危险,我之前想本来还想给你一样东西,现在虽然有些仓促,不过……」
话未说完,两人便听见门外的楼梯口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叫嚷,下一秒,谢源源砉然撞烂了推拉门,直直闯了进来!
「太好了!你们在这!!」
贺钦:「……」
要说的话三番五次被打断,他也没脾气了,闻折柳连忙问道:「你没事吧,杜子君呢?」
「姐……姐在下面!」谢源源擦了擦脸上狼狈的污渍,抓紧时间喘了口气,「我们刚刚进来,外面的骷髅跟一群妖怪打起来了,她让我赶紧上来找你们!」
「珑姬呢,珑姬也没事吧?」三个人狂奔着往下跑,沿途撞上不少惊恐尖叫,提着裙摆乱跑的吉原女子,都让贺钦礼貌不失力道地送到一边了。
谢源源道:「珑姬……珑姬说箭上有毒,她恢復得很慢,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她的箭我们不敢拔。」
闻折柳皱了皱眉头,他不着痕迹地与贺钦对视一眼,便跟着谢源源,奔向杜子君安置珑姬的房间。
——
跟着打头两人进来之后,杜子君就在下方紧急找了一间客人和下层游女寻欢作乐的房间,也不管那一男一女全还光着,直接就提熘着领子把人甩出去了,此时,房间里依然残存着那种暧昧粘腻的气味。
他搡开两人滚过的被褥,伸手从架子上拽下干净宽大的衣物,将珑姬侧身放在地上。这过程中,人鱼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直到被放在地上了,她才轻轻动了动苍白干裂的嘴唇,低声道:「你……你为什么要……」
杜子君没有回应,外面兵荒马乱的,所有人类都在找地方躲藏,鲜有几个男女想要逃进这件昏暗的内室,皆被他一脚一个踹出去了。
「难道……」珑姬喘了口气,「难道你有……磨镜之好……?」
杜子君倏然转头,就像被燎了尾巴的大猫:「放你……放屁,我看是流的血不够多,还能让你有力气乱猜!」
「那你是为什么?」房里的味道不算太好闻,珑姬眉头微拧,雪白削瘦的手指摸索到胸前的箭伤。她的指尖稍稍碰到金光流转的箭身,便被猝然燎出一股灼烫的白烟,「想要我的力量,想要我的血肉……还是想和多年前的……那个女人一样……」
「别再说话了。」杜子君警告道,「要是能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弄干净点,说不定你还能恢復得更快。」
「我这样的异类……」她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一种奇异的悲凉,「我这样的……不老不死的……」
杜子君站在门前,嵴樑挺直如刀,他看着她在昏黄烛火下的倾城容颜,只是蹙着眉心,没有说话。
「你不是也害怕我吗……」她伏在枕上,漆黑如镜的黑髮在身下铺开,更显得惊心动魄,「有时候,我看到你望着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一定遇到过跟我一样的人类……你看穿我,又正在透过我看他……」
杜子君硬梆梆地道:「我没兴趣跟你说这些,等他们过来,我让他们看看你的伤。」
「你们不是阴阳师,也不是骗子……」珑姬吃力地唿吸,「你们是什么……?你们,还有那群袭击我的人……我迟早要把他们撕成碎片,然后让他们永远以破碎的血肉之姿存活……」
疼痛和鲜血激发了她的疯狂与兽性,但与此同时,亦让她变得加倍哀凄和脆弱。她痴痴低笑,声音却像无名的呜咽,整间房里都迴荡着她悔恨的自言自语:「我是……我是如珑之姬,我的寿命、我的财富、我的权柄……啊啊,连人间的帝王都要为此嫉妒我,可我却为了一时的炽热……我中毒了,我需要解药……我需要解药啊!」
杜子君凝视着她,她同样抬起头颅,以扭曲病态的姿容回望他,但当他们的目光交接,珑姬却勐地抽搐了一下,竭尽全力地尖声笑道:「但我不会后悔!你是想问我后不后悔吗!我就是这样的女人……再来一百次,再有一千次,他对我说,要教会我何为人类的情爱时,我依然会答应他!只不过我会把他带回深海,再赐予他不想要的长生,我会像操纵海域一样操纵他的命运,我要……我要……!」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