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召茶……」贺钦将声音拉得飘渺无比,「你为何在此处游荡,不肯回到你的家乡?」
厉鬼喝酒的动作停住了。
「我的家乡……」听见这个声音,它情不自禁地喃喃道,青紫的肚皮上不住浮现出密密匝匝的人脸轮廓,看得人精神值都要下降一截,「我不想死……但我也没有家乡了……」
说完这句话,它就没声音了。
闻折柳从贺钦手上接过喇叭:「我来试试。」
他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扯得气若游丝,问道:「御召茶……你还记得栗梅吗?」
厉鬼没有反应。
闻折柳愣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喇叭,又试探性地问道:「……那你还记得五岛千里,记得青藤吗?」
厉鬼的肚腹沉重如山,但它的四肢却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显出畏缩的情态。
这就奇怪了……
贺钦道:「问它若紫的事情。」
闻折柳想了一下,道:「御召茶……那你可曾记得若紫?」
不料,这个问题居然一下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御召茶的身体剧烈抖动着,它勐烈地放声尖叫,骨骼不住弯折成各种扭曲的形状,薄如纸的肚皮上人面翻浪,每一个都长大嘴巴,仿佛急于逃脱这个痛苦的桎梏!
「若紫!贱妇若紫!」它咆哮的声音令两岸的酒河都滔天沸腾起来,几乎能刺聋人的耳膜,「我饶不了她……啊啊,我饶不了她!!」
闻折柳大吃一惊,下意识抓住了脖子上挂着的珍妮吊坠,贺钦镇静如昔,抓紧对发狂的女鬼道:「但若紫已经死了!她和你一样,都已经下了阿鼻地狱!」
「死了……?」听见这句话,御召茶咔嚓一偏头,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用尖锐诡异的调子尖叫道,「贪图恋慕的毒妇,被嫉妒吞噬一切的蛆虫,也配好好活着吗?死得好,死得好!我只恨不能连她发臭的灵魂一起溺在酒里淹死,淹死啊!」
听了这句话,贺钦和闻折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两人对看一眼,闻折柳勐地道:「不好,快走!」
两人将喇叭往怀中一收,接着拔腿就往外跑!脚下的土壤粘腻柔软,让他们奔逃得分外艰辛,迎着扑面而来的腥臭之气,闻折柳说:「糟糕了,我真没想到这会是个陷阱!」
「看来有时候,就连繫统任务也未必可信。」贺钦拉住他的手,「来了!」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便传来汹涌澎湃的酒河涛浪之声,冲着他们铺天盖地地翻卷而上!
贺钦回身,抽刀直斩!
霎时间,酒河中的水道破碎哀嚎,酒河中泛滥的头骨破碎哀嚎,犹如在血凝脂盈的鬼原上平地飞出千里横溅的江河,雪亮刀光过处,无物不被一分为二!
「走。」怒涛停滞不前,贺钦吐出一个字,于是两人接着朝引路灯的光芒跑去。
「……还好我们反应快,立马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闻折柳侥倖道,「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五岛千里骗了我们?」
「按照谢源源说的,他在宫殿里遇到的三个女鬼应该互不干涉对方的行动才对,最起码,他可没有在水晶窗的倒影上看见三只鬼相互厮打。」贺钦大步跨向不远处显出的灯光,身后的血河又开始蠢蠢欲动,「不过,要这么看,御召茶如此痛恨若紫,怎么不在昨晚就动手?」
闻折柳道:「——起码我们可以肯定,它们在出了这个世界之后,要么被人所控制,要么彻底失去了记忆,一点都不记得自己生前往事了。」
「白天谢源源说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贺钦深思熟虑,「它们虽然看不见他,但根据当时转述的场景,简直就像是它们正在看守着什么东西……」
「……而谢源源拿走了那样东西,它们才从黑夜里现身的。」闻折柳补充道。
「五岛千里。」
「……珑姬。」
两人异口同声,皆在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答案。
「先出去再说!」贺钦拉着他,纵身跃入灯光照射的范畴,到这里为止,他们脚下的土地便都是干爽凝实的地面了,二人一路狂奔,身后重新凝聚在一处的血河涛涛滚滚,疯狂向他们涌来。此刻,贺钦腕錶上的分针正正走过五格。
「跳!」
两人一头撞出前方鬼火燃烧的亮光,带着满身的酒腥和衣裤上浸透的血色,骤然降落在一圈牢牢围住的蓝光中!
「收镜子!」闻折柳回头喊道,贺钦出手如电,疾速扯去了下方酒杯上缠绕的唿灵符纸,重逾万斤的酒河轰然撞在不住缩小的镜面上,一下震得外界的地面都在颤动!
「我们回来了!」这时,他一转身,才看见站在原地,满身是血,形容狼狈的杜子君。
「杜子君?!」他吓了一跳,急忙奔上去将其撑住,「伤得这么重,你怎么……」
闻折柳往包裹里一掏药剂,忽然凝住了。
他发现除了珍妮的吊坠之外,包裹里的所有道具都是被锁定的灰色,不能拿出来使用。
「怎么回事……」他环顾四周,仔细看着这圈水晶般的屏障,「这什么情况?」
低下头,又望见不远处瘫倒在地的单峻,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是这圈围起来的东西搞的鬼?」贺钦皱起眉头,瞥了一眼不知死活的单峻,发现自己的道具也被锁的七七八八,「看你的样子,怪不得这么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