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无波无谰,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可秦桑就是忽然觉得后背有冷汗渐渐浸出。
她低了头,轻声的说着:「秦桑知道了。这就去回復顾二公子。」
小院中的芍药花开的正好,姿容绝世。顾长风背手立于长廊之下,眼望着面前的这些芍药,忍不住又想起初见秦宝镜的那一日。
陌上芍药如花,她回首,笑容明媚。
「姑爷。」
是秦桑的声音,在小声的叫着他。
顾长风回过神来,望着她。
看似云淡风轻的眉眼中却是藏了深深的希冀。
但秦桑对他歉意一笑。
一颗心慢慢的下落,惆怅满心怀。
她终究还是不见他的么?
三年了。自从那次失子之痛之后,秦宝镜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同处无双城,但咫尺天涯,不復再见。
他起头轻嘆,自袖中摸出来两块令牌来交给了秦桑。
「将这个交给宝镜吧。现如今逍遥岛大举来袭,不容小觑。仅依靠无双城原有的守卫,我甚是担心。这是我手中握有的两支暗卫,若宝镜有需要之时,可凭这令牌随意调遣。」
秦桑默默的接过了两块令牌,见他面上一片寂寂之色,不由的出言安慰道:「姑爷,城主她终会有回心转意的那一日的。」
但顾长风面上是死灰似的落寞:「她这辈子,只怕都是不会原谅我了。不过也罢,终这一生,她是原谅我也罢,不原谅我也罢,我都一定会好好的守着她的。」
秦桑闻言,心中感慨不已。她目送着他离开,而后才转身重新进了秦宝镜的房间,将令牌交给了她,再是将顾长风刚刚的那番话一字不差的说了一遍。
秦宝镜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垂头眼望着桌上的那两枚令牌出神。
「城主?」秦桑小声的叫了她一句。
秦宝镜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秦桑,淡淡的说了一句:「无事。你下去歇着吧。」
秦桑心中嘆息了一声,城主心中明明还是放不下姑爷的,但为何还是要坚持不见他呢。
她无法想明白,也只得躬身退下,细心的掩上了房门。
有细微的风从窗户缝隙钻入,桌上的烛火跳了两跳,映的桌上的那一金一玉两枚令牌光晕无限。
秦宝镜伸手,慢慢的将这两枚令牌握入手心。
不是不知道他的深情,不是不知道他的悔恨,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情意,只是,她和他之间隔着她大哥的血仇,还有他们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她如何还能做到忘却这一切?
此生,也唯有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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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韩奇香同样在望着桌上跳跃的烛火出神。
三岁的秦宵在她怀中扭来扭去,天真无邪的问着:「姨娘,你怎么哭了?」
韩奇香瞬间回过神来,低头轻轻的用手摩挲着他的头顶,微微一笑:「宵儿,姨娘没有哭。」
可秦宵还是倔强的说着:「姨娘骗人。宵儿明明看到你有流眼泪的。」
韩奇香忙举手拭去面上的泪水,再才又笑道:「刚刚只是被沙子迷住了眼而已。宵儿你看,姨娘现在的脸上没有泪水了吧?」
三岁的秦宵是想不到这屋中没有沙子的问题的,他只是笑着从她的怀中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双手揽着她的脖子,对着她的眼睛吹了一口气,奶声奶气的说着:「姨娘不哭。宵儿给你吹眼睛。」
他如此一说,韩奇香反而是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但是不敢让他看见,忙将他抱在怀里,下巴放在他的头上,极力的平稳着声调说着:「好,好。姨娘不哭。」
可说到后来,声音却是慢慢的哽咽了,面上的泪水一时更甚。
白如墨啊,白如墨啊。她在心中唿唤着这个名字。
三年未见,却没有想到今日会突然相见。
他就那般一袭白衣从天而降,立于她的面前,一声声的唤着她香儿。
多少次的午夜梦回,恍惚中总以为还是身处逍遥岛,身后有人拥着她,在她的耳畔嘆息着轻唤她的名字。但窗前风铃声声,让她忆起,这里是无双城,不再是逍遥岛。而白如墨这个人,也早已与她千里分隔。
只是,为什么有时总是觉得他还是近在她身边呢?
韩奇香紧紧的抱着怀中的秦宵,无声的流着泪。
原来,有些事,纵然是她如何想忘,但早已深入骨血,再难忘记。
房门忽然无声自开。
她抬头泪眼朦胧中抬头看过去。
模煳中,有一人白衣墨发,紧握双手,缓缓走近。
「白如墨。」她无意识的喃喃自语着。
但她忽然回过神来,抱着秦宵豁然站起。
眼前之人,眉目是她每晚梦中所见过千百次的,她又怎么会认错。
只是她没有想到,白如墨竟然会胆大至此,深夜一人独闯无双城。
她抿紧了唇,一步步的后退。
但白如墨一步步的紧逼。
自从看到她的那一眼开始,他的目光就只在她的面上,从未移动过分毫。
「香儿。」颤着声音轻轻的唤出她的名字,他几乎怀疑这便又是他的一个梦。
缓缓的伸出手,临了却是又忽然收回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