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我扶你下去歇歇吧?」
秦宝镜单手扶额,忽而轻轻的笑了笑:「是啊,我也该下去歇歇了。」
起身朝在座的各位武林前辈致了个歉,她扶着韩奇香慢慢的离了席。
而几乎是同时,顾长风对身后的青衣家僕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也随后跟了过去。
韩奇香身形较秦宝镜小,而此时秦宝镜已然全身开始微微的发红,连神智都有些模煳,故身子的身量倒全都靠在了韩奇香的身上。
韩奇香人小力微,自是无法承受,脚步开始慢慢的就有些踉跄起来。照这样看来,只怕还未来得及扶秦宝镜进房,她自己倒先要倒下去了。
但今日庄主大婚,观云庄中所有丫鬟与家丁几乎都去前厅帮忙了,后院中反倒是冷冷清清,很难找到人来搭把手。
她正在为难之时,忽听得身后有道温和的声音徐徐响起:「韩姑娘?」
艰难的回头,韩奇香惊喜的看到顾长风正由一青衣家僕缓缓的推着轮椅过来。
她心中大喜,立即大叫:「姐夫,姐夫,快来帮我。」
在她说话的当下,顾长风早已是到得近前,一双墨眸只紧紧的锁住了正将头靠在她身上的秦宝镜。
鬓边几丝髮丝凌乱,双颊赤红一片,平日一双古井无波的杏眼这时却是紧紧的闭着。
但这仍旧无损她的美丽,反而正是因着这醉态,抹去了她身上往昔的清冷和不可亲近之意。现今的她,像极了一朵花开盛极时的海棠,娇艷动人。
韩奇香看到顾长风过来,长舒了一口气,欲待正要开口让他过来搭把手,但眼光转过他的双腿,要他搭把手的话立时便又咽了回去。
顾长风也正在微微的皱着眉,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也是第一次,他那么迫切的希望自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般站起。
眼光扫过身后的青衣家僕,他眉头轻拢,随即吩咐他立即去前厅找个丫鬟来帮忙。
所幸丫鬟来的很快,韩奇香憋了很久的一口气总算是舒了出来。
将秦宝镜安置好,她又忙忙的转身对身后的顾长风道:「姐夫,我去找李逸哥哥来给表姐把脉,你先帮我照看着我表姐啊。」
说罢不待他回答,急急的如一阵风般就沖了出去。
眼见得她离开,顾长风轻轻的挥了挥手,身后的青衣家僕知趣,微微躬身行过礼之后,带着那丫鬟就出了屋子。临出屋前,还不忘细心的将门给带上了。
屋中一时静了下来,唯余半壁夕照在一隅静静的散发着一片暖意。
半明半暗的光影中,顾长风推动轮椅到窗前榻旁,看着榻上平躺着的秦宝镜。
如云髮丝,如花容颜,但长眉紧锁,垂于两侧的双手更是半握成拳,似是睡梦中都不安稳。
忽然,一滴泪自她紧闭的眼角滴落,缓缓的流过额角,悄无声息的没入了头下竹枕。
顾长风见状,心中不由的轻颤。他伸手轻轻的揩去她眼角泪渍,再轻抚过她紧锁的眉间,轻声的嘆息出声:「你这又是何苦?」
秦宝镜醒来之时,天光已暗。她一睁眼,先是看到屋外廊檐下的灯笼随风左右摇摆。再微微的抬头,暗蓝色的夜空中只有一弯残月,别无星子。
她揉揉太阳穴,纵然是脑中尚有些昏沉,但还是转过了身来,预备起身。
屋中光影摇摆,微黄色烛光中,有一人正坐在桌旁看书。
银灰色长衫,上以墨绿色丝线刺绣云纹。他正微微的倾身向烛台,就着那跳跃的烛光认真的看着手里的书卷。
正是顾长风无疑。
见秦宝镜醒来,他放下手中书卷,唇角蕴笑:「你醒了?」
秦宝镜心中惊了一惊,但面上还是未露半分。她只是很快的翻身起来,眼光在屋中快速的扫了一遍,随即问道:「香儿呢?」
「她不放心别人给你煎药,所以随同李兄一起去给你煎药去了。」
秦宝镜点了点头,接下来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好坐在榻沿上,眼帘微微的下垂,看着自己裙子的下摆。
而对面的顾长风一时也没有说话。
夜风透过窗棂吹进,榻旁高几花瓶中插的那支芍药悄无声息的跌落一片花瓣,悠悠晃晃的正好飘在她的裙摆上。而蜡烛被这夜风一吹,烛光跳跃了下,悠忽的爆出了一朵灯花来。
而顾长风的声音也于此刻忽然传来,清雅如瑶琴:「秦城主,上次你说起我们之间的婚事,不知秦城主可有想好,与长风何日成亲?」
但秦宝镜听了他的这句问话,面上并无一丝羞色,反而是长眉轻拢,似是真的是在想何日与他成亲比较好。
因为不爱,所以淡然。
须臾,她便眉头舒展,淡淡的道:「待过完中秋吧。城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婚礼的事,也要着人好好的准备。」
顾长风微微点头:「也好。婚礼断不能仓促。不如我这边派几个人随你一同回无双城准备婚礼的事?」
「不用。婚礼之事,我自会打点好。九月十五大婚,顾公子到时记得准时前来就好。」
顾长风对于这话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是低头轻笑:「既然你我大婚在即,又何须如此客套?以后宝镜直接唤我长风,可好?」
秦宝镜从善如流,垂下眼帘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