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捂着脸颊怔愣了一会，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暴怒而起，反而是低低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


    许成武看着她肿胀的脸还有些后悔，觉得应该打轻一些的，可一看到她这笑容，顿时那点后悔之意就烟消云散。


    李氏笑着直起身：“我笑我多年一直坚持的是个笑话，我笑我华儿如今已经长大，再不需要这么乱七八糟的依仗，我笑我今天能看明白想明白还为时不晚，我高兴，我笑，又干你何事！”


    许成武沉怒：“疯子。”


    “你管我如何，想要华儿去那虚伪妇那里，即便是我死了，都不答应！”


    “李氏！”许成武提高了声音：“你但凡有林氏一丝温婉，都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说她虚伪，你这泼妇知不知道若不是我忍你，你犯七出的次数早就能把你休了！”


    “那你快点休了！”李氏在吵架上从来不让人，也随即提高了声音。


    “你以为我不敢？”


    “那你就痛快一点，现在就写休书！”


    许成武怒极，正要再扬起巴掌，这时门口全传来一道似惊似急的声音：“老爷，姐姐，你们……”


    两人回头，就见了林氏站在门口，只着单薄中衣，肩上披着一件外衣，身形削瘦柔弱，即便已经三十如许，可林氏还是生的我见犹怜，娇弱中不失端庄，优雅里不免矜持。


    见到林氏，许成武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道：“倩娘，你怎么来了？”


    林氏拢了拢衣裳，眼中担忧清晰可见：“老爷和姐姐因何起了争执，这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这么大的干戈。”


    “那是因为她不识好歹。”许成武冷硬道。


    “我不识好歹？”李氏冷笑一声：“我要你写休书与我，如何是不知好歹？让林氏真真正正的扶正，是哪里不识好歹！”


    林氏眼神微闪。


    她方才就在门外一直偷听，就是听到了他们谈到要休李氏之事，才进来的。


    许成武对李氏多有厌恶，她是知道的，可这厌恶只是对李氏不解人意，不通风情的嫌弃，却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真的休了她。


    若是要休她，就要有一个惹怒许成武的契机在。


    林氏嫁给许成武这么久，虽说明面上她是嫡妻，李氏是平妻，可到底许裳华还是没有放到她膝下，时人一听家中女孩的排序，就知她是后来者，她每每出去也总遭别人议论。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虽说已经习惯了，可能成为真正的嫡妻，这有什么不好呢，况且铺子她也已经牢牢的握在了手中，即便李氏走了，她也是能填补这个空缺的。


    她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让李氏激怒许成武，做出这个契机。


    林氏看着盛怒的两人，走到中间去劝：“姐姐何必和老爷拧着来，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说话，老爷，我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不要再对姐姐这么冷漠，她为了这个家……”


    “不要你在这假好心！”


    “你别替她说好话。”


    两道声音同时想起，许成武瞪了李氏一眼，对林氏道：“你是不知道她有多不识好歹，许裳华今日去了章台路已经是丢人现眼，我让她把女儿送到你这里教导，本来是为了她好，可她却不识抬举！”


    “我不识抬举……”李氏冷笑一声：“我今日就是不识抬举你又能奈我何，干脆休书写了，我带着华儿直接走人！”


    “姐姐……”林氏伸手去拉她。


    “你别碰我！”李氏一把将林氏挥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敢做不敢当，你就别在这里恶心我。”


    她这一推并没有用多大的力，可林氏却被她推倒在地，手肘擦在地上，她不由痛呼一声。


    “倩娘。”许成武赶忙去扶，拉开她单薄的衣袖一看，手臂上长长的一道擦痕，已经殷出血珠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你这恶妇！”许成武回头怒视李氏，林氏赶忙伸手拉住他。


    “老爷，这都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别怪姐姐……”


    “你别为她说好话，她是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


    李氏听到这句话，心陡然凉了一下。


    自他娶了林氏之后，两人关系虽大不如从前，可至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很少爆发这样的争吵。


    今日他不止动了手，还处处维护这个虚伪的女人还有她的孩子，丝毫不把华儿放在眼里。


    对于李氏来说，她自己过的如何并不重要，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华儿不一样，她还没有及笄，正是大好的年华，不能因为她的原因毁了。


    可是如今，这个男人哪还有一点对华儿的感情在，留在这里，除了一个贵女的名头，还能有什么呢。


    她的华儿又不是那些趋严富贵的人，还能离了许家活不下去不成。


    想到此处，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面上却恶狠狠的笑道：“不错，我就是故意推倒她的，如何？我就是看不惯她这假惺惺的模样，我恨不得能将她这身皮扒下来


    披在狗身上……”


    林氏脸白了白，虽说她是顺势而倒，李氏承认了是在她意料之中，可这般狠毒的咒骂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毒妇！”许成武咒骂了一声，将林氏扶起来，走到桌边：“你想要休书是吧，我今日就成全你。”


    桌上就摆着李氏查账用的笔墨，他提笔就写下几行字，忍着要打人的怒火，拇指沾了红泥在上面摁上手指印，手一扬将纸甩在李氏脸上：“从今日起你不是我许家府，带着你的东西赶紧走吧。”


    李氏将那纸拿开，一扫上面的字，冷笑一声：“不用你费心。”


    被休又怎么样，她李景媛又不是吃素的，还能养活不了自己不成，等将来华儿出嫁，她定要铺上十里红妆，让这京城都遍布红花。


    她将那纸一叠塞入怀中，喊上红鸾，叫上红秀几个大丫头，提着桌上收拾好的包裹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来，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对了，这屋子里全都是我布置的，花的也是我的钱，不过我一向大方，就送给你们留作你们的棺材本了。”


    说完她一转身，不带一丝留恋的离去。


    身后，许成武气的身子直抖，恨不得冲上去将人暴打一顿。